王后是驱魔女妖 - xp1024.com
《王后是驱魔女妖》


小剧场之雪影请留步

王三小姐:“雪影,请留步。我想采访一下,你对读者看完之后不收藏,也不送花花怎么看?”

雪影冰蓝色的眼眸中凝着霜雪,声音也森冷似寒冬:“与我何干!”

说完,一拧身翩然而去。

王三小姐望着雪影离去的背影,大喊:“当我没说,下次还来哈!”

爆更周公告雪影请留步

王三小姐:“雪影,请留步。我要参加11月爆更周,打赏200加更一章,你听说了没有。”

雪影扎小人儿中:“歪歪那个死丫头跑哪里去了,她一跑都我的戏份都少了。”

王三小姐冒汗:“你替我跟读者们宣传一下,让他们多多打赏、收藏,我就给你加戏,嘻嘻。”

摄人的寒芒射向王三小姐:“加戏不加戏都是小事儿,你能不能考虑一下读者的感受,每天一更变成双更或三更。”

“呃……那我码字去了,你记得帮我宣传。”说完,王三小姐扭头开跑。

雪影冰蓝色的眼眸望着可爱的读者们,声音颇有些尴尬:“那个,还没收藏的赶紧收藏,顺便打个赏,送个花什么的。”看向王三小姐远去的背影,冷道,“咳,我说了,记得给我加戏。真是的,这年头为了混口饭吃真是不容易。”

上架公告

已经写了三十多万字了,本书将在12月1日上架。尽量多拖了些时间才上架,希望能让亲们多看点儿免费章节。但不上架也不行,作者也是要赚钱生存的。希望亲们能支持正版,订阅正版。订阅一章文也就一毛钱左右,一毛钱扔在地上估计都没人捡,但这小小的一毛钱汇聚起来解决的是作者的生存问题,作者能生存了才能创造更多更好的作品给大家。

感恩,感谢。

楔子 暗夜杀机

暗夜,无风,月惨白,四下里寂静无声。突然,一个半遮面的女子从道路尽头狂奔而来,怀中抱着个啼哭的小婴儿,小婴儿满身血污,看起来是刚出生不久,那血在惨白的月影下格外瘆人。

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半遮面女子停下脚步,愤愤地环顾,闷哼一声,从后背抽出长剑,剑身比今夜的月色还要惨白,映照出女子决然的双眸。四周围脚步声,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不绝于耳,可目之所及,除了女子和她怀中的婴孩什么也看不到。

女子一手抱紧婴儿,一手凌厉挥剑,当空劈下,只听一声惨叫,满是乌血的一个怪物现出身来,瘫倒在地。

“给我上,我要那个女婴的剔透玲珑心!”雄浑的声音仿佛一声闷雷在空中炸裂。霎时间,喊声阵阵,可怖的是,你只能听到声响却什么也看不到,仿佛千军万马隐身在空气之中。

女子目光如炬,环顾了一下四周,在她眼中,无论是何魑魅魍魉也无处遁形。她自知单枪匹马是对付不了这众多魔物的,她已经下了生死决定。

所处的是邙山最广阔的一块平地,四里,只需四里的距离。

她深深看了眼手中的婴儿,轻声道:“女儿,别怕,娘不会让它们伤害你的。”

声音落下,利剑扬起,手起剑落,鲜血飞扬,惨叫声不绝于耳。

原本空空荡荡的地面出现越来越多的尸体,个个奇形怪状,似人非人,丑陋不堪。

不知何时,半空中出现了一位身着黑色斗篷的男子,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嘴角牵起一抹邪崇的微笑。

女子没有抬眼看,但她感觉到了他的气息,手中兀自不停,口中说道:“早知今日,当初该杀了你。”

男子雄浑的声音响起:“念在你当初给我一条生路,我今日也愿给你一条生路,只要你交出那个女婴。”

女子愤愤高呼:“妄想,想要我的女儿,就得先杀了我。”

“哎,既然你自寻死路,我也没有办法。”男子斗篷中忽传来一声尖细的怒吼,似凄厉的女鬼,“全部给我上。”

时间滞重地在血腥的空气中流淌,女子眼睛望着越来越近的悬崖边,挥剑的动作开始迟缓,脚下烂泥般的尸首越积越多,污血粘稠地黏住她的双腿,让她的双腿也沉重起来。再看一眼怀中的婴儿,我背叛了整个家族执意生下你,究竟是对还是错呢。女子面容上滑过一丝忧愁,呢喃道:“你真像他。”

看着看着心神不禁恍惚,思绪被拉进回忆里,一位身着白衣的男子在皑皑白雪中孑立山巅,他说:“你终于来了,我等了你许久。”他的声音似冰雪般凄清,“听闻,驱魔家族的龙家出了位不世出的驱魔师,穿过阴阳界捉拿我,没想到居然是个如此美丽的女子。”

说话间,他回过头,雪花落在他银白色的发丝上,消失无踪。

“啊——!”随着痛苦的一声喊,女子被拉回现实,一个魔物的利爪刺穿了她的胳膊,剑当啷掉落,鲜血一滴一滴地落下,如翩然飞落的桃花。

魔物们趁势一涌而上,将她团团围住。

使出身体内最后的法力,一掌打向怀里的婴儿:“龙氏不肖女龙七,乞求诸列祖列宗,护佑我儿平平安安度过此生。封印!”登时,白光炸裂,魔物们被弹飞出去。

趁着这空档,龙七奋力奔向悬崖,将婴孩抛出。

“可恶的女人!”伴随着凄厉的吼叫声,着斗篷的男子急速飞来。

龙七喃喃念诀道:“守正,驱魔,卫道——诛邪!”一道白光打向男子。

男子一心只在女婴身上,来不及闪躲,重重跌落在地。他从地上爬起,斗篷从头顶滑落,只见他的脖子慢慢迟滞地扭转,赫然现出一张惨白的女人脸,那女人双眼紧闭,面无血色,如附在男人脑后的死灵。突然,眼睛张开,血红的眸子似火焰般燃烧着:“早告诉过你,该毫不犹豫地杀了她,你却心软。”

脖子再次扭转,男人的面孔转过来:“我有我做事的方法,不用你插手。”

共用一个脑袋的两张面孔争吵不休。

龙七淬出口中的鲜血,游丝般低吟:“若不是我刚刚生产,怎么可能抵挡不住。”她的眼皮越来越沉重,越来越沉重,心中惨然想道:我大限已至,却无颜去见列祖列宗,还有我的女儿,我怎么忍心她孤单单活在这世上,怎么忍心。

她还有最后一件事没有完成,她的剑,龙氏一族代代相传的斩妖伏魔至宝——龙吟剑。手在剑柄细细摩挲一圈,二十年相伴,九死一生时都亏有龙吟,此刻相别,你会等到你的主人的。龙七猛地一掷,飞剑入石,龙吟深深嵌入石缝中,悠悠的月白光芒闪了闪,熄灭下去,成了锈迹斑斑的铁剑。

龙七吸进她在人间最后一口气,瘫软下去,一缕幽魂飘飘然飞升而去。

*

女婴落下山崖,跌入水中,顺流而下。

这是个宁静的小山村,没有名字,故可称为无名村。此村人口不足两百户,地处山谷腹地,群山环绕,与世隔绝。不知多少世代了,从没有人进来过,也没有人出去。

大清早,村庄还未醒,一个妇人挺着硕大的肚子,抱着几件衣服朝门外走去。

屋内男人嚷道:“不要去了,时日尚早。”

妇人笑道:“睡也睡不着了,找些事情做嘛。”

男人摆摆手:“真拿你没办法。”

妇人慢慢悠悠地向着河岸边儿而去。

来到河边儿,刚蹲下,便听到阵阵啼哭声。妇人起身望望,什么也看不见,怪道:“什么声音,我幻听了不成。”

摇摇头再蹲下,啼哭声若隐若现。她仔细侧耳,起身慢慢寻找起来。刚走出没几步,脚下一滑,摔倒在地,登时,血水从身下流出,妇人的意识开始模糊起来。

“没关系,我会帮你的,来,呼吸,呼吸……”温柔的女声传进妇人的耳朵,她跟着引导慢慢调整呼吸,腹中剧烈的疼痛牵扯着她的神经。

“用力!用力!”那声音鼓励着她,她忍着剧痛试着用力。

“对,就是这样。”

她试着往周围看,眼前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

“哇~哇~”伴随着阵阵婴儿的啼哭,妇人终于泄尽了最后一丝力气,陷入昏迷之中。

等她再醒过来,已是躺在家中,相公焦急地凝视着他,眼角挂着泪水。

她如做了一场梦,呢喃道:“我怎么了?”

她相公激动地握紧她的手:“你生了,龙凤胎!”

妇人闻言,唇角不由扬起:“可是真的?”

男子转身,把两个婴儿捧过来,越看越是欢喜,本来想的是一个,这一下竟是两个,怎么能不开心。

妇人看着两个婴儿,又是爱怜,又是心疼,指着女婴道:“咱们女儿这左脸上,怎么有这么一大片红疤,矮油,长大了可不要嫁不出去呀。”

男子憨憨地道:“没关系,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第一章 误入禁林

不知谁先出生,谁后出生,夫妻俩就把男婴算做哥哥,起名一诺,妹妹叫一言,象征着夫妻俩美满和谐的爱情,一诺一言,白头永携。

一言因为左脸的印记丑陋,常被村里的娃娃们调笑,捉弄,朝她丢小石子,每当这时,一诺就会站出来保护她,朝那群捣蛋鬼喊:“不许欺负我妹妹。”

一晃十年过去了,哥哥的形容气质越来越出挑,显得妹妹越发丑陋起来。更令人心焦的是,妹妹一言虽已十岁,却从未开口说过话,只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显得颇有灵气。

闭塞的小村落,素来无事,也没见过个世面,一丁点小事就够他们嚼舌根许久。

“你说,林家两口子生的那儿子真是俊俏,可那女儿实在丑陋,而且还是个哑巴。”

“可不!长得真似个吊死鬼儿。”

“估计是嫁不出去咯。”

“话说,这都十岁了,再过了三两年该娶亲了,我得跟林嫂招呼一声,把我家女儿配了一诺。”

另一位妇人咯咯笑道:“你女儿比一诺还大两岁,倒是我的女儿今年刚刚九岁,正相当。”

那妇人不忿道:“两岁又不是很多,我先跟林嫂说,又不是咱俩跟这儿动动嘴皮子事儿就成了的。”

那妇人说着就往外走,另一位妇人紧步跟上,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林家的小院儿。

林嫂正在晒鱼干,一诺一言两兄妹在屋中玩耍打闹着。

“哎呦,林嫂,忙呢。”说话间,眼睛瞟一下屋内,一诺越看越是俊俏,惹人欢喜呢。

林嫂本名杜奕,嫁给林福之后,大家都称她为林嫂,她笑答:“没忙什么。”

两个妇人把林嫂拉到一旁,一个抢先说:“林嫂,也不怕你笑话,我这次来是想跟你家攀个亲。一诺再过个两年也差不多该娶亲了,我家女儿美丽娴静,倒可配一诺。”

另一个见她一点不遮掩,连个铺垫都没有,也豁出去直接道:“我女儿也可配一诺。”

林嫂左右看看,只笑道:“孩子的事我从不去替他们做主的,得看一诺的意思。”说话间,一回头,唤道,“一诺,你来。”

“唉,娘亲。”一诺便爽朗地应和边走出门来,一言也屁颠颠跟在身后。

一诺见家里来客人了,礼貌道:“两位姨娘好。”

“好!好!”两个妇人心里乐开了花,真是越看越喜欢呢,自己再年轻个二十岁的话,也愿意嫁给这般俊俏又得体的小伙子。

林嫂笑意甚浓地看着儿子,温柔地说:“两位姨娘家的姑娘,与你年龄相当,不知你愿不愿意选择其中的哪位做你的娘子呢。”

一诺一听,正色道:“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我为什么要娶亲,我有妹妹有父亲和娘亲就够了。”

一个妇人道:“那怎么可能,哥哥和妹妹不可能在一起生活一辈子的。”

一言扯着一诺的衣角,听见哥哥妹妹不可能一直在一起,害怕地躲到了一诺的身后。

一诺回手拍拍妹妹:“我跟妹妹要一直在一起的,谁都不能把我们分开。”

说完扯着妹妹出门玩儿去了。

两个妇人傻掉,你一言我一语吵嚷开来。

“林嫂,这怎么了得,你都不管管吗。”

“对呀,林嫂你一定得好生教管一下一诺,免得耽误了他的终身大事。”

林嫂摇摇头:“孩子尚小,不想娶亲情理之中的事,慢慢他自己会懂的。”

两个妇人悻悻而去,路上不住叨念:“真不知那个丑姑娘上辈子积了什么德,有这么个宠她的哥哥。”

一诺一言两人只顾玩耍,不知不觉间跑进了林子,这林子是村里的禁林,从小到大,大人们都会叮嘱小孩子千万不要进这林子。问为何,大人们却说不出所以然,只说他们的长辈们是这么告诉他们的。可是大人越说不让去,就越增添了孩子想要一探究竟的欲望。

夜幕渐渐降临,两个孩子在林子里玩的兴起,忘记了时间。林嫂立在门首望了又望,不知为何,心中很是不安。

他男人林福吃饱了饭,斜仰在椅上,看她那样子不觉好笑:“你都快变成望儿石了。”

林嫂白他一眼:“从没回来这么晚过,我心里不安的紧,要不你出去寻一下他们。”

林福一摆手:“山里长大的孩子哪有那般娇气。”

“你快去,不然我要去了。”此话一出,就稳稳拿住男人的三寸。

他边起身往门外走,边嘀咕:“真是败给你。”

不知不觉间,一诺一言越跑越深入林子,发现这林子里真是奇花异草密布,鸟啼蝉鸣不绝于耳。一诺不禁嘟囔:“感觉没什么可怕之处,大人们为何不让我们来呢?”

一言在路边采起一朵硕大的粉色花朵,笑盈盈地跑回一诺脚边,塞进一诺手里。一诺宠溺地拍拍一言的小脑瓜,将花插在她的鬓角。那花和她的疤痕一左一右交相辉映,倒有种诡异的美感。

两人又玩了好一阵,才在草地上并排瘫倒,仰望着在林叶间轮转的星空,看入了迷。

不知过多久,一诺道:“你知道娶亲是什么意思吗?”

一言摇头。

“娶亲就是离开家,离开你,和别人另在外成一个家。”

星空倒映在一言乌黑的眸子里,静谧又深邃的星汉,还有疼爱她的哥哥,没有什么比这一刻更美好的了。

“没关系,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铃铛一般的声音悠扬地响起,一诺愕地说不出话来,痴痴盯着一言:“你,你,说话了,你会说话了。”

十年,十年间他从没听一言开口说过话,此情此景真如做梦一般,怎么回事,难道这禁林真有什么特别之处。

一言撅起小嘴思索半晌:“哦,好像是哦。”

喜悦的情绪冲走了一诺的疑虑,他翻身而起,同时一把将一言拉起来,紧紧握着她的手,双眸中光芒闪烁:“来,试着叫我的名字。”

“一诺!”一言轻声细语地轻唤。

一诺猛地抱起一言,在地上转起圈来:“我妹妹会说话了,我妹妹会说话了,走,咱们赶紧回家去告诉父亲和娘亲。”

一诺放下一言,两人开心地蹦蹦跳跳往回跑。

突然,一言脚步停下,回转过头,只见一个暗影倏忽间闪过,在草丛中摩擦出诡谲的沙沙声。

一诺不明就里地回头看她:“怎么了?”

一言望了望四周,再找不到那暗影,摇摇头:“不知道,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跟在我们身后。”

第二章 游方道士

一言望了望四周,摇摇头:“不知道,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跟在我们身后。”

听一言这么说,一诺不禁打了个寒颤,忙牵起她的手,往家的方向走,头也不敢回。两人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突然脚下一绊,这时耳边传来一声疾喊:“小心!”是一个女人声音。

声音还未落下,两人已骨碌碌滚下山坡去。饶是一诺反应快,顺势几个前翻,站起身来,旋即撤步去止住一言下落的势头。同时,四下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何人?是娘吗?”

他确实听到了一个女人在喊小心,语调中透着关怀的急切。他的询问被黑暗吞没,没有回答。心里开始发毛,视线转向一言,一言摔得鼻青脸肿,已然昏了过去。一诺拍拍妹妹的小脸,不见反应,急忙背起一言往家里狂奔。

此刻的他已顾不得身后是否有人跟随,还有那个声音是怎么回事了。他背着一言,两个小小的身影在林中穿梭。一诺看不见,背上的一言,左脸上的红色疤痕隐隐放着光亮。

隐隐约约中,一言听到耳边传来熹微的声响,她听不清那声音在说什么,她想问,却又张不开嘴巴。

进家门的瞬间,一诺筋疲力尽,扒着门框沉重喘息着。

林嫂迎出来,接过一言,焦急地不知所措:“这是发生了什么?发生了什么?”

一诺想回答,可喉咙火烧一样的疼,接着眼前一黑,只听啪嗒一声,后面发生了什么,一诺已经不知道了,等他醒来,已是翌日清晨。守了一夜的林福和林嫂,一见一诺醒来,就立刻凑过问:“你感觉怎么样,好点了吗?”

一诺此刻哪还顾得了自己,只在追问:“妹妹,妹妹怎么样了?”

林福和林嫂一齐回头,一诺跟着望过去,一言躺在她的小床上,双目紧闭,缩成一团,颤抖着。

一诺忙坐起:“妹妹她这是怎么了?”

林福摇头,他已经请德叔来看过了,一言只是些外伤,并没伤及筋骨,可她昏迷不醒,德叔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德叔是村里最富学识、最德高望重的人,连他都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有谁能知道。

一诺深深垂下了头,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都怪我,我不该带她去禁林的。”

“禁林?”两口子的表情瞬间僵住,“你们去了禁林?”

一诺呓语般地道:“一开始没什么的,可后来妹妹突然会说话了,我带她回家想赶快告诉你们这个好消息,可是妹妹说有人跟着我们,我……”

林嫂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颤抖的手重重地落在一诺颤抖的脊背上,也打在她的心上,十年来,这是她第一次打孩子。她声嘶力竭道:“为什么不听话,为什么要进去那里,千叮咛万嘱咐,为什么你不听话。”

林福抱住林嫂,劝道:“事情已经发生了,你打他还有什么用。”

林嫂瘫在林福怀里,抽泣道:“我怎么舍得打他,可是我气呀,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一诺瑟缩成一团,被母亲打的痛楚一点也比不上他内心懊悔的痛楚。昏迷中的一言,脑海中浮现的,是她做过千百次的那个梦,半遮面的女人抱着个婴儿在奔跑,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追她,她挥剑,奇怪的东西倒在她的脚下,她垂死抵抗,把女婴扔下山涧……

“……不会让它们伤害你的。”

“龙氏不肖女龙七,乞求诸列祖列宗……封印!”

“守正,驱魔,卫道——诛邪!”

“我大限已至,却无颜去见列祖列宗……”

无数个声音在一言耳畔回荡,断断续续地听不真切,如同无数双手拉扯着她的神经,她颤抖着想把所有的一切甩出脑海,却是徒劳。

龙七?龙七是谁?

三日后。

一言昏迷不醒的事已传遍无名村的大街小巷,有惋惜者,有幸灾乐祸者。对两个孩子进了禁林一事,林家两口子缄口不言,按族法规定,入禁林者处死,这要让村里人知道的话……林家两口不敢想。

一诺方睡醒,便听窗外有个声音郎朗道:“小老儿乃是游方的道士,道名拂尘子,路过贵宝地,不知能否讨口水喝。”

林福好奇地打量着来人,见他青灰色的头发高束,挽在头顶,花白胡子垂在胸口,身着灰色长袍,袍子上还有几处补丁,手里捧着个破拂尘,觉得甚是奇怪:“我有生以来从没见过外面的人,原来外面的人长这般模样。”

拂尘子深行一礼:“可否讨口水喝?”

林福这才反应过来:“有,有,稍等。”

林嫂闻声往门外走,林福正往门内,他对林嫂道:“奇了,这外面的人真是奇了。”

林嫂看了来人,心里不由嘀咕:怎么衣衫破败成这个样子,看着可怜。

拂尘子微微笑道:“小老儿的衣衫破,心可是整的。”

林嫂只是心里想想,并没说出声音来,他怎么听到的,不由惊呼:“你——”

话没说完,林福端着水瓢出来递给拂尘子,拂尘子接过,咕咚咚喝下,递还给林福,道:“不胜感激。贫道云游误入此地,看了眼贵地的气象,唯看见您这一户人家,紫气腾腾,将出一位贵人。”

拂尘子此番话,有真有假,他云游不假,误入此地不假,看见了异象不假,可是他看见的却是一片虚无,他能观前世今生、命运轮转,可这屋里的女娃娃,没有过去亦没有未来,只能看见一片空茫的白。这是他活了百年所未见的,所以他颇为好奇。

两口子面面相觑,林福道:“您说笑了,我们世代都以砍柴打鱼为生,哪有什么贵人。”

拂尘子摇头:“贵人就在门内,可否让贫道一见。”

正这时,一诺揉着眼睛走出来。

林福喜不自禁:“若说我家能出贵人,那肯定是我儿一诺了,一诺,来!”

道士轻笑摇头:“这是个男娃娃,我看见的贵人是个女娃!”

“怎么可能?”两口子异口同声。

第三章 族法处置

“只听人说我家女儿是怪人,却从未听说是贵人。况且他俩前几日调皮乱跑,小女受伤至今还病卧在床,迷迷糊糊呢。”林福皱着眉头,不可思议地看着那道士。

拂尘子高深莫测地一勾唇,念念道:“不正,不正,不正乃为歪邪,正而非正,邪而非邪,不正不邪,亦正亦邪。贫道深谙医理,若你们同意,贫道愿与她结缘,带她回山,助她度过此劫。”

听后,林家两口心里分外矛盾,对外面世界的恐惧和向往像两股绳子,将他们向两个方向拉扯。一言因为丑陋总是遭他人欺负,他们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外面的世界会有不同吗?外面的人能接受她吗?

正在他们忧思不定时,道士又开言道:“她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祸事将生啊!”

林家两口子一听,更觉不可思议,这道士怕不是个疯子吧,怎么疯言疯语的。

一诺听到要带他妹妹走,挺身上前,把拂尘子推出庭院,喝道:“谁都不能带我妹妹走。”

拂尘子并不气恼,笑呵呵地挥了挥拂尘,转身而去,抛下话来:“贫道就十年前你产下孩子的河岸等你。”

道士的话瞬间击中了林家两口子,他们不明白,这个外来人怎么会知道孩子是生在河岸边的,即使村里人也不知道这件事,太奇怪了。两人相觑一眼,心里翻腾不休。

回到屋里,三个人围在一言的小床边。一言躺在床上,双眼紧闭,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下。

林嫂不安极了:“孩子这样下去,会不会死呀?”许久,林嫂咬了咬牙,下定决心,“与其看她死,不如信了那道士。”

一诺一听,眼泪都出来了,他不忍也不舍,可是下意识的,他知道,眼下已别无他法。

林福转身:“我再去寻些草药来,给一言熬上。”说话间,已走出门外。

林嫂呆愣愣站了许久,时不时抹抹眼角的泪,当母亲的都希望这苦楚是在自己身上,也不要在她的孩子身上。一诺静静地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他怕极了,他怕妹妹会死掉,他也怕妹妹被带走。

林福把草药带回来,林嫂在厨房里熬上,林福就在院子里踱步。他去采药时刻意路过了河边,果然看见道士坐在河边,正闭目养神。道士没有理由骗他们的,就算要拐孩子,也不可能放着一诺不要,非得要一言。

步子越来越快,思绪也越来越乱,太阳从东边慢慢爬上头顶,又慢慢向西边落下。

林嫂灌一言喝下药也过了半天了,一丝丝效果都没有,一言反而开始不住地发抖,越看越是心疼。一诺也陷入了纠结,颓丧地缩在角落里。

村子来了个外人,不多时就传开了,大家三三两两结伴去河边参观。拂尘子自顾自闭目养神,丝毫没被参观的人影响。甚至有人用石子丢他,看他是不是个假人,他都纹丝未动。

愚昧的人,跟猴子无异。

人群中,一个声音说道:“这林家的丑闺女昏迷,也不知道是招了什么邪。”

一阵沉默后,另一个声音哆哆嗦嗦道:“我,我那天看见,林家的两个孩子,进了禁林。”

一石激起千层浪,人群顿时炸了锅,纷纷向林家转移。

林家门前乌泱泱聚满了人,吵吵嚷嚷个不休。正焦头烂额的林家人不知发生了什么,出门询问:“这是怎么了?”

村民们吵个不停,搞得什么也听不清。

德叔哼了声,人群顿时安静下来,所有目光聚集在德叔身上。德叔清清嗓子,道:“听说,你的孩子进了禁林,可是真的?”

林家两口脸登时变得惨白,犯了错的一诺吓得躲在林嫂身后,林嫂强镇定,反问道:“谁说的?”

德叔道:“谁说的不重要,咱们村的人都知道,进禁林的下场是处死。”

“处死!处死!”

“处死!”

村民们越嚷也是起了兴致,面目也变得狰狞可怖起来。

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林嫂腿下一软险些摔倒。林福抄起近旁的木棍,疯狂挥舞着:“你们敢动我的孩子试试看。”

人群连连后退。

德叔威严地道:“族有族法,家有家规,不得不遵守。念在孩子小,可以不处死,但必须赶出村子。”

“对,把丑八怪赶出村子!”

“赶出村子!”

“给你们一天时间!”德叔抛下这句话,疏散了人群。

林福悲愤不已,勉力用棍子支撑自己的身体:“他们要是敢动孩子们,我就跟他们拼了。”

林嫂深深叹了口气:“送走吧!”

常言道,男儿有泪不轻弹,林福此时终于绷不住了,所有的情绪都从眼眶中涌出。他怎么人心,孩子还那么小,到外面去,连个关心照顾的人也没有。在无名村即使百般不好,也有他们照顾保护着。林福的忧虑和不舍也正是林嫂的,她默默回身进了屋,跟一诺一起守着一言,这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

她看向一诺,眼中透露出前所未有的坚毅:“你愿意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吗?”

一诺眼中光芒一闪:“我愿意,我愿意,可是……”声音渐渐弱下来,“我又有点害怕,我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外面的人又是怎样的。”

林嫂微笑着摸摸一诺的头顶:“知道吗,每次你保护妹妹时,我都觉得特别骄傲,我觉我的儿子是男子汉,他即使害怕,也会去勇敢面对,去勇敢反抗,保护自己的家人。外面的世界,虽然未知,充满恐惧,但也有无限可能。娘相信,你可以的。”

一诺眼中的光芒重新燃烧起,他无数次地畅想山那边的世界,无数次渴望翻越眼前的高山,可山太高,路太远,他太渺小,而且他找不到出去的路。

“嗯,我会照顾好妹妹的!”一诺朗声回答。

林嫂点点头,大步流星走出屋外,林福喊她她也不理,自顾自消失在夜色中。天无绝人之路,这是她所一直坚信的。

远远地,道士已经露出了笑容:“我知道你会来的。”

“你难道就是传说里说的神仙吗?”

拂尘子哈哈大笑:“神仙哪有我逍遥。”

“求你,也带走我的儿子,两个孩子都带走,求求你。”林嫂凄楚的声音在河畔潮湿的空气中回荡。

*

林嫂为兄妹俩打好包裹,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塞了进去。林福在旁边一言不发,他知道他们别无选择。送走两个孩子,两口子像垮了一样在凝固的空间里静默无言。

远方,隐藏在黑暗中的魑魅魍魉正在潜行。为首穿黑色斗篷的男子突然止住脚步,后面的层层暗影也跟着停下。

只听一个凄厉的女声道:“可恶!感应消失了!”

紧接着,一个男声道:“封印坚持不了多久的。”

女生接着道:“我一定要拿到那女娃的七窍玲珑心。哈哈,吃了那女娃的心,便可长我千年道行!到那时,普天之下,唯我独尊!”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两个笑声同时响起,真如鬼哭狼嚎一样可怖。

第四章 既见公子

两年后

“破拂尘!我饿了!”一言叫叫嚷嚷,吵的拂尘子脑子嗡嗡的响,此情此景,正印证了那句俗语: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当日拂尘子把一言带回莲花山后,悉心照顾,用真气并各种草药为她疗伤,一言渐渐恢复过来。他还特意为她调制了祛除疤痕的药草,吩咐一诺日日帮她涂抹,如今她左脸疤痕浅淡了许多,不只没以往那么狰狞可怖,相反透着股淡淡的粉红,似施了脂粉一般,分外可爱。褪去疤痕的一言,有股子别样的神采,拂尘子总觉以前在哪里见过,却一时想不起。

本来想着她是个好苗子,摸她筋骨也是玲珑剔透的,天资不凡,便想受她为徒。可这女娃一点不受教,整日在山上乱跑,真是恨不得把她绑起来她才会学那么点儿东西。还特别能吃,不多时就吵着要吃的,拂尘子都被她吃穷了。

阴差阳错,一诺倒成了他徒弟。虽然一诺肉体凡胎,但胜在他刻苦,且悟性颇高。

“破拂尘,我饿了!”一言尖声催促。

“跟你说多少次,叫为师拂尘子,什么破拂尘。”

一言调皮地朝他吐着舌头。

拂尘子深吸一口,开始叨念他的清心诀:“不正,不正,不正乃为歪邪,正而非正,邪而非邪,不正不邪,亦正亦邪。”

听拂尘子口中振振有词,如歌谣一般,一言喜笑颜开,不住拍手附和:“歪歪!歪歪!”

拂尘子大笑:“歪歪两字不错,以后叫你歪歪好了,赖名好养活。一言这名字文绉绉的,实在不匹配你这心性。”正说着又觉不好,“还是算了,省的越叫越歪。”

“不,我就叫歪歪了。”

见她撅着嘴那样子,拂尘子叹声道:“行,你想叫什么就叫什么。为师给你弄吃的去。”

进了厨房,拂尘子呆立半晌,不知如何下手。瞅了眼门外的歪歪,歪歪正用期盼的小眼神盯着他,他不由叹口气,以后真的不能把所有徒弟都遣送下山历练,必须留一个做饭才行。当然,拂尘子也没几个徒弟,除了一诺一言外,就只还有一个叫齐峰的,是山下砍柴农户家的孩子。自然每年都有许多人慕名上山来求教的,不知为何,拂尘子都一一拒绝了。这莲花山属于邙山山脉的支脉,高不过四百米,风景秀丽,气候宜人,当年拂尘子避世偶然到此,便扎下了根脚,不愿离开。

盯着灶台看了几秒,拂尘子泄气:“歪歪,咱们还是采果子吃吧。”

歪歪不满:“整日采果子,我都快吃成果子了。”

拂尘子走出来,柔下声来对歪歪道:“明日,明日开火做饭给你吃。”

歪歪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后山

时值三月初一,春意甚浓,后山的枇杷结的正盛。枇杷甘甜,又能润肺止咳,实乃食用之佳品。拂尘子摘的不亦乐乎,可歪歪连动也不想动,实在是吃腻了。忽然,眼角余光看见一个灰色影子一闪而过。一扭脸,一只野兔肥嘟嘟的大屁股跃入草丛中。歪歪喜滋滋地跟过去,眼睛里的兔子已经变成了冒着热气的盘中餐。

“歪歪,快来采啊。”拂尘子回头招呼歪歪,“咦,怎么不见了。”

歪歪追着兔子一路跑,几次都是好不容易接近了,往前一扑,它就敏捷地跳开。辛苦半天,兔子抓不着不说,搞得自己满身满脸都是泥。

“死兔子,跑这么快。”歪歪一屁股坐在地上,靠向身后的树,想来自己整日里装疯卖傻就是想偷懒,拂尘子都对她没奈何,没想到此时却被个兔子给治住:“算了,还是等一诺回来抓给我。现在我还是吃果子去吧,都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站起身拍打身上的土,突然间,耳畔传来嗖的破空之声,当她正要抬眼查看时,一支利箭擦过了她的耳朵。

“抓到了!”随着声音的传来,一个少年从树后现出身来,边收手里的线边走近歪歪。

歪歪傻脸,抓到什么了?难道现在的世道开始流行抓人吗?

那少年穿着寻常的灰布衣裳,却仍然掩藏不住周身散发出的贵气。只见他十四五岁年纪,面如珠玉,眉目清朗俊逸,煞是好看,歪歪不觉看呆了。而歪歪呢,满脸都是灰尘泥土,简直似刚出土的,看不清楚面貌。

少年走到她身侧,手探向他耳后,把扎在树上的箭猛力一拔。歪歪感觉什么软软凉凉的东西打在了自己的脸上,定睛看过去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少年被她吓的,手一抖,扎在箭上的蛇给甩了出去,那蛇巧不巧地落在她脚边,吓得她一个纵身,跳进了少年怀里,两只手紧紧抱住他:“快弄走它!快弄走它。”

两朵红云悄然爬上少年的脸颊:“你,你这样,我,我怎么弄走它。”

歪歪这才松开,绕到了少年身后。

少年把蛇挑起,心想:我可以邀功去了,此番父王肯定会赞赏我。

歪歪边躲闪边嘀咕:“抓蛇做什么,怎么不抓些兔子小鹿什么的。”

少年回头:“有小鹿?”

“当然!”

少年把蛇搁在地上:“走,带我抓小鹿去,过会儿再来拿这蛇。”

说起小鹿,歪歪这才想起,一诺下山历练前,两人做了个陷阱,这都多少天了,不知道有没有收获。心下一计较,便牵起少年的手,钻进了林子。少女触碰道少年手的那一刻,两人都颤了下,奇妙的感觉荡漾在心头荡漾开去。

来到林子中间一片稍开阔的平地,歪歪指着地上的枯枝乱叶:“就是这里?”

“这里怎么了?”少年不明就里,走上前一探究竟。

“别……”

别字刚出口,少年就觉脚下一空,整个身体开始下落。本能地,他抓着歪歪的那只手,急忙抓紧。歪歪来不及反应,也跟着跌了下去。

后悔呀,当时还嫌一诺挖的不够深,还让他再挖深了许多。真是自作自受。

不过奇怪,落地的瞬间并没有觉得疼,手下一模,软软的。

“难道有收获?”歪歪低头一看,见少年脸通红,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自己急忙弹起,“你还好吧?”

“没——没事儿!”少年伸出一只手,“拉我起来。”

歪歪忙伸手拉他,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好不容易拉起来一点,自己脚下一打滑,整个人朝他栽倒过去。嘭的一声,额头撞向少年山根,顿时血流如注。

“对,对不起!你没事儿吧?”歪歪看见血,更不知所措了。

少年顶着两鼻孔的血,咬了咬牙:“没事儿。”

歪歪又想拉他,被他拂开。

少年踉踉跄跄地起身,抬头看了看这两米多的高度,对歪歪道:“我先推你上去,你再把我拽上去。”

歪歪点头。

少年抱着歪歪的腿,向上一举,歪歪的手便扒住了陷阱边沿。

“用力爬!”少年指挥她。

歪歪听话,脚用力一蹬,手上用力带动身体往上一窜,跃了出去。再低头看陷阱里的少年,少年跌坐在地,额头上顶着个大包。

“难道你是来杀我的刺客吗?能不能给我个痛快!”少年凄惨地低喃。

第五章 放火烧家

“难道你是来杀我的刺客吗?能不能给我个痛快!”少年凄惨地低喃。

歪歪也不听不清他在嘀咕什么,正想问,忽然想起来他们在旁边藏了条绳子,就是为了以防万一,没想到还真能用上。

少年听见脚步声,猛抬头,发现少女已经跑了:“果然,她肯定是来杀我的刺客。就应该听父王和王兄的话,不该自己一个人偷溜出大营的,这下完了。”

不多时,少女乌溜溜的大眼睛重新出现在了洞口,少年脸上绽放出欣喜的笑容。他觉得此刻的少女虽然满脸泥巴,但却是天底下最美的,如天仙般闪闪发光,抛下的麻绳也金光灿灿。

少年终于重见天日,瘫在地上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歪歪抬起衣袖俯身为少年擦去脸上的血,少年一阵怔忡,不自觉地伸出手握住少女的。

“这姑娘跑哪儿去了?越来越不像话!”拂尘子的声音越来越近。

少女将手从少年的手心里挣脱:“师父来找我了,我得赶紧走了。”说着一溜烟儿跑了。

少年眼眸中映着的少女身影,如精灵一般飘然远去

拂尘子见歪歪这么一副样子,蹙了蹙眉:“怎么才一会儿,就脏成这个样子。一诺可不在,别指望我来洗衣服。咦,怎么还流血了?受伤了不成。”拂尘子撸起歪歪袖子,“没受伤啊!”

歪歪只傻笑着,一言不发。

翌日中午。

歪歪看着桌子上的枇杷,顿觉反胃,凄楚的目光望向拂尘子:“说好今天开火做饭的。”

拂尘子本想不提,就这么躲过去,没想到这小妮子记性还挺好,只好拖着沉重的步子到了厨房。可一看着这些锅碗瓢盆,就不知如何是好,恼人的很。看拂尘子半晌不动,歪歪主动凑过去,撒娇催促。无可奈何的拂尘子只好撩袍子蹲下。不就是做饭嘛,先生火!拿起旁边的火折子,半晌打着,往灶台下一扔,火折子还没进灶台就熄灭了。拂尘子捋着胡须,暗想,好像不是这样的,应该怎样呢。把火折子掏出来,放在一旁,认真思索起来。

想我小老儿一世英名,居然败在生火上吗?

不知过了多久,拂尘子侧头对一言说:“歪歪,咱们后山摘果子吃好了,何必……”

这一侧头的瞬间,眼睛都要瞪出来了,歪歪手里握着把稻草,稻草上熊熊燃烧的火苗映红了她的小脸,火折子正躺在她的脚下。

拂尘子大喊:“扔掉,危险。”

她看过哥哥生火,本来想给拂尘子示范,被他的喊声吓得一抖,手里的火抛出去,正正落在草垛上,瞬间,草垛哔哔啵啵燃烧起来,火舌顺势爬上墙壁,不多时,一面墙壁满是火焰,正在向四面八方延伸。

纵然拂尘子反应快,把她拎了出去,然后自己找水来扑火,可已经无力回天。风助火势,这一连串的草木屋都被火焰吞没了。

歪歪看那大火很是好看,直勾勾地看着。拂尘子低头看了眼自己被烧去一半的胡须,只能苦笑。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真是造孽啊!

生无可恋地望着她,嘴里嘀咕:“我这好不容易占了块山头,盖了几间茅草屋,乐的逍遥自在。你一来,我半生心血都付之一炬。你真的是,气死我了。”一转念,又哼唧道,“哎!为今之计,只能去投靠他了。”

拂尘子找了块木板,用木炭条写上:大火烧家,欲寻我到吉安

写好,牌子一立。拂尘子牵起歪歪的手:“走吧,活阎王,咱爷儿俩也去人世间溜达一圈儿吧。”说话间拂袖擦去眼角的两滴泪珠,惋惜地再看了眼自己辛苦半生的产业,只能叹息一声:苍天啊,作孽啊。

*

吉安乃玄武国的都城,是玄武国最为繁华富庶之地,距离莲花山约五日脚程。着重强调一下,是正常情况下五日脚程。眼下的俩人,就绝非正常情况了,他俩一没代步的马匹,二,没有钱。

没钱这种事,拂尘子早就习以为常了。刚一下山,就驾轻就熟地寻了块白布,上面画了八卦图,再写上算卦二字,找了棍子一挑,齐活。边行路边算卦。走累了,路边儿一蹲,就地休息。

傍晚,两人来到莲花镇,拂尘子用路上赚的铜板买了两个馒头,一人一个。赶了大半日的路,歪歪整个人跟刚出土的一样,雪白的馒头刚到手里就变成黑的了,她也不管,捧着就啃,啃完眼巴巴地看着拂尘子。拂尘子馒头才吃了不到一半儿,被她盯得心里发毛,只得不情不愿地递给她。

肚子里骨碌碌地响,馒头也没了,站起身有气无力地吆喝:“算卦,算姻缘,算功名,代看风水……”

“哎呦,真可怜!”来来往往的人不住地朝两人侧目。

拂尘子想,他自己衣服破破烂烂,确实可怜,有钱时想不起来换身衣服,没钱了想换也换不了,现在的模样真跟乞丐没啥差别。

“可怜,真是可怜。”一个妇人直直朝拂尘子走来,拂尘子大喜,生意上门咯。

刚要迎上去,妇人脚步一转,叮叮当当,几个铜板扔到一言脚边。接下来,更多人从两人身边路过,更多铜板扔下来。

拂尘子整个傻掉,被烧掉一半的胡子在颤抖:“贫道我辛辛苦苦算卦半天,也赚不了几个铜板,这女娃娃啥都不干,就往那儿一坐,钱就自己掉下来。”

歪歪也不知道眼下是什么情况,只觉得有趣,傻傻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乐呵呵笑个不停,眼睛弯成可爱的月牙形状。

拂尘子卦幡儿一扔,蹲在角落闷气,自己通古晓今、法力卓绝,居然不如个啥都不会的女娃娃能赚钱,奇耻大辱!奇耻大辱!

这时,听耳边一个声音道:“哎,老道,这女娃娃是和你一起的嘛?”

拂尘子看也不看:“是,如何?”

“看你穷的连个衣裳也没有,也养活不了孩子,卖给我得了。”

“卖你个头!”拂尘子霍地站起,冲向那人。

那人悻悻退去,口里嘟囔着:“一大把年纪,脾气倒不小。”

第六章 妖怪来了

拿着歪歪赚的钱,拂尘子乐呵呵地买了壶酒,买了只烧鸡,然后找了间破庙安身。歪歪抱着整个鸡啃的不亦乐乎,啃着啃着忽良心发现,扯了鸡腿递给拂尘子。拂尘子如获至宝,捧在手心里,老泪纵横:“总算没白养你两年,还知道给我一只腿。”

正在拂尘子感动涕零之时,又一个东西落在手心,定睛一看却是个鸡屁股:“太感人了!太感人了!”

拂尘子一口吞下鸡屁股,顺便酌口小酒。真是有酒有肉快乐似神仙!见拂尘子喝酒,歪歪也好奇地凑过去,拂尘子推开她:“小孩子家,不可饮酒。”

歪歪撇撇嘴,退开边上草堆里玩儿去了。

夜色慢慢降临,这时,忽听到响起熙熙攘攘的人声,一队人马抬着个什么进了庙门。那些人看见院子里的外来人,头上挽着髻,破衣烂衫,手持拂尘,想着就是个游方的道士。队伍最前面的人道:“道士,这破庙是我莲花镇的义庄,你还是到别处过夜吧。”

所谓义庄,就是停放无主尸体的地方,供人认领。

拂尘子一摆手:“无妨,贫道百无禁忌!”

那人面上一紧,压低声音道:“老道士你可能有所不知,这庙可不干净呀。”

正说到此处,忽听草窝里一阵窸窸窣窣地乱响。所有人的目光都聚过去,大气也不敢出。夜色越发沉重起来,眼前的景物渐渐变得模糊。草窝里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响,突然一个人影猛地窜出。那群人手里担架一扔,哭喊着逃出庙门。

“小鬼呀,有小鬼!”

“小鬼”哈哈大笑起来,得意于自己吓人成功。拂尘子瞥了眼灰头土脸的歪歪,叹了口气,目光移向担架。担架上蒙着白布,布下盖着个人形物体。如果说这破庙是义庄的话,这布下定是个死人。

不等拂尘子动作,歪歪兴冲冲地跑过去,一把将白布撩开,露出一张狰狞的脸,双眼圆睁,嘴巴大张。拂尘子稍微走进了些,暗忖:莫非被吓死的不成。

歪歪撩开布后,见躺着个人,便要伸手去摸。拂尘子急忙制止,怨怒道:“真没见过你这么胆大的女娃娃,还是别碰,小心有毒。”

歪歪觉得扫兴,猛戳拂尘子一把,跳开去,一溜烟儿又不见了。拂尘子把布整个撩开,不由大惊。男尸下身空无一物,真阳已变成了黑色。再凑近些,尸体浑身的血肉干瘪下去,只剩下个皮包骨。

“难不成是妖邪作祟,采男精不成?”

不多一会儿,歪歪已经把庙前前后后跑遍了,这时跑回拂尘子身边,扯着他衣袖:“破拂尘,困死了,该睡觉了。”

拂尘子环顾了下四周,本来想省些盘费睡在此处的,可眼下情形,还是找个客店为好。正如抬男尸过来那人说的,这地方不干净。若只有他一个人倒不打紧,毕竟歪歪是个女娃娃,莫要吓着了她。

走出破庙,过了几条街,平安客店四个字映入眼帘,抬眼一望,三层楼,灯火辉煌。脚刚踏进去,被客店掌柜李平安给拦下,喝道:“两个要饭的干嘛呢,什么地方都进吗?”

拂尘子也不恼,只笑呵呵地看着肥头大脑满脸横肉的掌柜,说:“我们住店。”

李平安眼睛一翻:“住店,你们住得起吗?我们这里最便宜的客房也得三百文钱。”

别说三百文了,三十文他们也住不起。此刻歪歪上眼皮下眼皮不住打架,可怜地挂在拂尘子身侧。拂尘子心里笑道:这店今晚是住定了。

故意上下打量掌柜一番,拂尘子冷冷一哼,道:“看掌柜面容,你这几日体力不继,若继续如此恐将后院失火,一枝红杏出墙去。”

掌柜愣了下,忙看看左右,扯着拂尘子往里紧走几步,压着声音嘟囔:“你这老头儿怎么能当众胡说呢。”

拂尘子也放低声音:“老道我有破解之法。”

“哦,如何是好?”掌柜的大脸猛地贴过来。

“要贫道助你,总得给些报偿吧。”

李平安惯在世面上混,自然机灵的很:“那是自然,给您准备上好的客房。”

“好!爽快!附耳过来。”

拂尘子在掌柜耳边嘀咕了几句,李平安千恩万谢匆匆离去,离去时吩咐店小二:“好生招待道长。”

店小二领命,引着两人去客房,路上忍不住问拂尘子:“道爷跟掌柜说了什么良策。”

拂尘子抖了抖衣袖,神秘莫测地笑:“天机不可泄露!”

店小二送他们进了客房,临走时特意叮嘱:“你们是外来的,我们莲花镇的情况你们可能有所不知,反正到了子时,就别再出门了,切记。”

“为何?”拂尘子联想到破庙的男尸,顿时来了兴致。

“具体我也不清楚,反正连着快一个月,每天晚上都要死一个人。”

拂尘子点点头,若有所思。

“记住,别出门,我也得赶快去关了店门,躲回房里去。”店小二说完,匆匆走了。

辛苦一整天,终于碰到床,两人一人一个,几乎在碰到床的一瞬间就睡了过去。

睡梦中的歪歪剧烈颤抖着,她又做梦了,还是那个梦,那个挥之不去的梦魇:半遮面的女人,婴儿、鲜血,逃亡。猛地抽搐一下,歪歪睁开了眼睛,坐起身,边揉眼睛边环顾四周。

“破拂尘!破拂尘!”连喊几声没回应,歪歪爬下床,摸索着过去。手在破拂尘床上一模,空空如也,顿时嘴巴就撅起来了,被抛弃之感瞬间涌上心头。

“哎,这里竟然有个童女,大补之材。”

歪歪一转眼,看黑暗中有两个更为黑暗的影子在飘荡,她闷气地大喊:“你们是谁?”

两个影子霎时间定住,空气宁静地可怕。许久,才听又一个声音道:“这童女竟然能看见我们。”

“奇怪,而且她居然不怕我们。”

歪歪皱着眉头:“你们知道破拂尘去哪里了吗?”

“破拂尘,何人是破拂尘。”一个声音回答道。另一个声音喝止:“别跟她废话,咱们直接抓了她献给主子,讨点赏。”

两个影子相视着点头,遂一齐朝歪歪逼来。

歪歪床边一坐,满腹委屈涌上心头,她想起两年前,她摔倒昏迷,于是陷入一个好长好长的梦境,等她睁开眼睛,所有的一切都变了,爹爹娘亲不见了,无名村也不见了。而此时,拂尘子也不见了,所有人都不要她了,她越想越难过,哇地一声哭起来。那哭声震的两个暗影头痛欲裂,身体似乎被股什么力量逼的连连后退,疑惑道:“这女娃施展的是何神通。”

“咱们赶快禀告主子去。”

拂尘子休息了两个时辰,便恢复了精神,于是蹑手蹑脚小心地出了客店,他这爱管闲事的毛病真是改不了。

黑暗笼罩下的莲花镇死一般的寂静,连着近一月的邪事,早就搞得人心惶惶,家家关门闭户,街上半个人影也看不着。拂尘子就在这样的夜色下,边环顾,边往前踱着步。

“太奇怪了,一个女娃娃怎么会有这般神通,我俩竟然都近不了身。”

“谁说不是。别说了,快找主子去。”

正走着,拂尘子忽听见交谈之声,身影一闪,闪进窄巷中。只见两团暗影刚拐过街角,漂浮而来。那暗影似化不开的浓雾,发散着污秽之气,分辨不出是何妖邪。

拂尘子也不惊扰,只等他们走远了,悄无声息跟在他们身后。

主子?我倒要看看你们主子是何方神圣!

第七章 妖狐勾人

歪歪哭够了,也觉得没啥意思,擦干了眼泪,坐在床边儿愣愣地发呆,越发觉得百无聊赖。干脆推门,紧喊几声:“破拂尘!破拂尘!”

没有回应。返身回去穿了鞋子,径直走出客房,下得楼去,一张望,门半开着。歪歪心想,破拂尘定是抛下她出门玩耍去了。一想到他居然不带她,就气鼓鼓地撅着小嘴。下一秒她闪身出了客店,去找破拂尘。

*

话说平安客店的掌柜李平安,得了拂尘子的密语后,兴冲冲地离开客店,先到药房,把拂尘子的话复述给郎中。

郎中听完,思忖半晌:“这是什么方子,我从没见过。”

李平安呵呵直笑:“你只管抓了。”

抓完药,回家迫不及待地熬上,偷偷喝了,才拐进小妾的房中。这小妾是他新近娶的第五房,年芳二八,貌美如花,为了娶她,他可是花了不少银两。他年纪四十有六,娶了美娇娘,自然是如狼似虎地扑过去,然而却发现自己,不行。每次都不能尽兴,新妇也露出了不满之色。他气恼地这几日,撞南墙的心都有。

还真别说,道士这方子喝下去不到一刻钟,便觉精气上涌,浑身发烫。进了房,和新妇如胶似漆一直折腾到后半夜,方才昏昏睡去。

新妇见他的呼吸平稳了,才悄没声地下床,赤脚出了门。刚出门,便被一双大手给抱住了,一个迷醉的声音附在她耳边呢喃:“五娘,你让我好等。”

说话间就要附上去啃。

五姨太推开他,谨慎地看了下左右:“咱们小心些,万一被你爹发现了如何是好。”

“你说的是,照旧来我房中,不会有人知道的。”说着两人携手揽腕,遁入黑夜。

李平安睡了不知多久,渐觉阴冷异常,下意识地想抱着美娇娘取暖,摸了个空。

“咦!心肝儿,你去哪儿了?”

只听一个清脆的声音答道:“我起身喝口水,老爷。”

“哦,掌上灯,我也喝口水。”

“唉!”应声的同时,桌上的烛火亮起,映着美娇娘半露的身躯和艳丽的脸庞。

李平安不禁看入了迷,怎么比先前更加好看了,浑身散发着令人无法抗拒的魅惑力。

美娇娘捧着水杯,摇曳着身姿款款来到床榻边。李平安也无心喝水了,直接抱住她,一翻身迫不及待地将她压下。

水杯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美娇娘细嫩的小手,推开李平安肥胖的身躯。平安怔住:“怎么了?”

美娇娘一勾唇,小手引着他慢慢躺下,腿一抬,跨上。

春风摇曳柳条腰。李平安意乱神迷,怪不得人都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此话果然不假。此时此刻,便是死了,也是值得。

就在他感觉飘飘欲仙之时,“啊——!”巨大的痛苦随之而来,肥胖的身体开始剧烈抽搐,双眼大睁,嘴巴张大,想喊却喊不出来。

美娇娘勾唇,俯身在他口上猛吸一口气。掌柜肥腻腻的肉瞬间干瘪塌陷了下去,再没了气息。

美娇娘满足地站起身来,容貌又显得越发迷人了。

“第四十六个。待到七七四十九个,我的元神就能完全恢复了。”话音未落,身形已消失在屋中。

两个暗影循着主人的气息,一路来到李家宅院门前,刚要进入,就见一个美艳不可方物的女人穿门而出。

急忙凑上:“主人!”

“主人!”

女人看也不看,只道:“回去吧。”

两个暗影面面相觑:“主,主人,我们今夜碰着个童女,本想掳掠来献给您,可那童女不知道有什么法术,我们根本无法近身。”

女人狭长的眼睛光芒一闪,缓缓移到两人身上:“哦?一个女娃娃会有这么大本事么?”

“千真万确!”

“有趣!带我去瞧一瞧。”冷哼一声,纤长的指尖捧着面庞,娇滴滴地道,“哎,也好久没吃童女养颜了,感觉皱纹都要出来了。”

拂尘子侧耳听了半晌,在他们想要离开时,将身一跃,拦住他们去路,喝道:“何方妖孽,报上名来。”

玉狐冷冷望着来人,见他衣衫褴褛如乞丐一般,噗呲乐出声来:“老头儿,你要死,另找别处去。”

拂尘子也跟着呵呵笑:“我死不死不一定,你碰见我倒是死定了。”

听见这其貌不扬的老道士竟然敢这么跟她说话,玉狐的脸顿时变了颜色:“要饭的这么大口气,找死!”吩咐左右道,“交给你们了。”

两个暗影一左一右缠住拂尘子,将他笼罩在那团污秽的浓雾之中。一接触之下,拂尘子耸了耸肩:“我当什么呢,原来是两个无主冤魂,正好今天老道我来超度了你们。”

接着拂尘一甩,口中念诵起超度经咒来。浓雾瞬间退开去,两个暗影捂住耳朵,痛苦扭曲着行将消散的身体。

玉狐见状,气的眉毛倒竖,好不容易召了俩小弟,这个要饭的忒也猖狂。

伸出利爪来,猛地向拂尘子扑去。拂尘子口中不停,气定神闲地挥拂尘一挡,轻飘飘地似没有出力,那玉狐却被弹得飞了出去。

落地时,玉狐眼睛都要从眼眶里瞪出来了:“你是何人?难道是驱魔师不成?驱魔家族龙家的人?不应该,龙家除了龙七那个贱女人和龙湛那个老不死的,再没有个像样的驱魔师了。”话语中,透漏出龙家的鄙夷。

两个冤魂在痛苦的*声中烟消云散。

拂尘子朝玉狐瞥了瞥嘴:“老道我才不要当龙家的人呢,一点意思没有。我也不是什么驱魔师,就是个闲的没事做的糟老头罢了。”

玉狐一听,心下顿时安定,既然不是龙家的人,也不是驱魔师,那就不足为惧。能超度亡魂的和尚道士一抓一大把,她玉狐的修为道行远在亡魂之上,他未必能奈何得了她。

玉狐樱桃口一张,一团黑气直冲拂尘子面门。

拂尘子跌跌撞撞地往后退去,脚下不知谁扔的瓜皮,一滑跌坐在地,不免哎呦惨叫起来。

玉狐喜不自禁,又一团黑气扑来。

歪歪晃晃悠悠走了好一会儿,听到这边有声音,便循声而来,正看到拂尘子跌坐在地,忙跌跌撞撞跑过来:“破拂尘,你怎么了?”

破拂尘在地上打了个滚儿,躲过黑气的同时顺势站起身来,一把拉住歪歪,愠怒道:“你不睡觉,乱跑干嘛!”

歪歪小嘴一噘,反唇相讥:“哼,你不睡觉,跑出来干嘛?”

第八章 众妖之王

破拂尘轻轻拍了下歪歪脑袋:“小东西,你就没有不犟嘴的时候。”

歪歪朝他吐吐舌头。

玉狐呆愣在一旁,看一老一少两个旁若无人地扯皮起来,她感觉此刻是自己有生以来最没有存在感的时刻了,秀眉紧蹙:“喂,我还在好不好,你们能不能尊不尊重一下我作为一个妖精的尊严,我是吃人的。”

“哦!”拂尘子淡淡应了声,继续对歪歪喋喋不休,“跟你说多少次,不能跟师父犟嘴,尊师重道你懂不懂。你再这样,我就告诉一诺,让一诺好好管教你。”

一听见一诺两个字,歪歪瞬间变乖,忙道:“不要告诉一诺,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嘛,何必呢。”

用一诺来治歪歪,真是屡试不爽,拂尘子露出得意的笑容。

玉狐再也无法忍受了,将身一跃,一道白影直扑向拂尘子,瞬间将拂尘子扑倒。与此同时,玉狐现出原形,却是一只雪白的大狐狸。只见她血口大张,锋利的牙齿几乎触到了拂尘子的脖子。饶是拂尘子反应快,两手一只攥住狐狸嘴巴的上颚,一只攥住下颚,竭力把狐狸嘴巴推开自己的脖颈。

歪歪见了,喜出望外,高呼道:“哎呦,好可爱的狗狗!”

玉狐听见自己被叫做狗狗,真气大动,几乎吐血。拂尘子趁机猛地甩出去,狐狸身体飞出,落地时翻滚几下,顺势站起身来。她背对着两人,肩膀不住耸动着,同时伴随着抽泣声:“我明明是个狐狸,你居然说我是狗!岂有此理!”

话音落时,玉狐四脚着地,猛地转身,一双灼灼放光的眼睛瞪着两人,呲牙咧嘴发出呼呼的威吓声。

歪歪本能地后退,拂尘子身一斜,将她护在身后。

玉狐眼中寒光一闪,四脚蹬起,奔向拂尘子。拂尘子挥动拂尘,一股白气朝玉狐飞去。玉狐敏捷地一闪,速度快到几乎看不见她,等拂尘子反应过来,玉狐已经转到拂尘子身后,一爪子将歪歪按在脚下。

玉狐在触碰到歪歪的瞬间,心念一闪,瞳孔骤然收缩,口中道:“你到底是何人,你身上为何有他的气息。”

拂尘子不敢轻举妄动,怕玉狐伤到歪歪,只能好言相劝:“狐狸妹妹……”

玉狐一个眼神过去,拂尘子立刻改口:“仙——仙姑,她还是个孩子,你,你手下留情。”

玉狐又看了歪歪几秒钟,心中计较已定,叼起歪歪衣襟,狂奔而去。拂尘子在身后紧追不舍,不住大喊:“仙姑,有话好说,你这是干嘛。”

玉狐的脚步越来越快。

情急之下,拂尘子猛地将手中拂尘向前掷去,拂尘在空中快速向前翻滚,在触到玉狐的那一刻,玉狐突然间消失在眼前空间。拂尘啪嗒,掉落在地。

拂尘子上前捡起拂尘,没想到却是只得道的狐狸,竟有如此大的法力。歪歪被她掳走,这下可如何是好!

*

几乎是一个眨眼的功夫,歪歪发觉眼前的景色已从莲花镇变幻成昏暗的森林,她疑惑地环顾四周,拂尘子也已消失无踪,脚边一只雪白大狐狸匍匐在地上,后腿流着鲜血。

善良的歪歪俯下身子,心疼地说:“哎呀,狗狗,你受伤了。”

玉狐沉重喘息着,呲牙道:“女娃娃,你再惹我,我吃了你。可恶的老道,看不出来如此厉害,一个破烂的拂尘竟把我伤成这样。”

歪歪小手伸过去,轻轻一碰,玉狐便疼得颤抖起来。

“你等我一下哦。”说话间歪歪跑开去。

“喂,小鬼,你干什么去。”玉狐想起身,可挣扎几下后躺倒在地。

不知过了多久,歪歪手捧着一堆药草返回,盘腿坐在玉狐身边,把草放在口里咀嚼,然后吐出来敷在伤口上。药草汁液触到伤口的瞬间,狐狸疼得大叫:“你在干嘛!难道想趁机杀我不成。”

歪歪不理她,继续往伤口敷药。她从小在山里长大的,花花草草小动物认识不少。离开无名村,跟在拂尘子身边,也耳濡目染学到不少。

药草敷好后,歪歪又使出吃奶的劲儿想撕自己的衣摆包扎伤口,可怎么也撕不动,不禁抱怨:“怎么这么难撕。”

强烈的痛楚过后,温热的药性渐渐将伤口包裹起来,玉狐这才发觉原来这女娃是在救自己,可眼前的这一幕她又不懂了,女娃扯着自己衣服较劲,那副情状让人摸不着头脑。

不知挣扎了多久,只听刺啦一声,歪歪爆出了开心的咯咯声,愉悦地给狐狸绑上,满意地看看腿,又看看狐狸。

玉狐感动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敢情撕扯半天自己衣服是想给自己包扎啊,虽然包的很厚又很丑,跟个鸡腿儿似的,但它从她那笨拙的善意中感受到了莫名的温暖:“真的,只要你别喊我狗狗,我就不吃你。”

“玉儿,是你回来了吗?”看不见的远方传来冷若冰霜的声音。

玉狐浑身一抖,对歪歪道:“你快走,快走,别让他看见你!”

歪歪斜着脑袋,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玉儿,你在和谁说话?”冰冷声音让空气都凝固了。

歪歪循声看去,只见远方一个雪白的影子款款而来,脚步优美,踩在层叠的林叶上却一丝声音也没有,身姿高傲森林之王。玉狐在瑟瑟发抖,眼前的是她的兄长,她这一生所爱慕也是所惧怕的,白狐之王亦是众妖之王——雪影。

雪影慢慢走来,前爪渐渐离地,走到歪歪身旁时已现出人身。那绝世的容颜看呆了歪歪,他满头的银发随意披散在身后,雪白的衣衫似一团氤氲的雾气包裹着他,简直像腾云驾雾而来的仙人一般。

歪歪扯着他的衣摆,问:“你是仙人吗?”

不知为何,雪影的心咯噔动了下,眼前的女娃为什么那么像那个人,他别过眼睛去,心中苦笑,是自己思念太过深重了吧,为什么要惦念那个抛弃了自己的女人,那个在他伤重时弃他不顾的女人,为什么。

玉狐挣扎着站起身来。

雪影轻飘飘地看了一眼:“这女娃是你带来给我补身疗伤的吗?”

玉狐的头深深垂了下去,嗫嚅道:“原,原本是的,可是……”

雪影眸中冷光一闪:“可是?”千百年来,他的这个妹妹从没在他面前说过这两个字,她从来都是对他言听计从的。

玉狐吓的头垂的更低了些,声音几不可闻:“她救了我。”

不知为何,歪歪对雪影有种莫名的亲近感,又更靠近了他些,抬头端详了半天,问:“你是哥哥还是姐姐呀?”

雪影不耐烦地将目光垂下,目光落在她面容上的同时痛苦地再次别开。他不能看她,一看见她的脸就心痛不已:“她是谁?你从哪儿把她带来的?”

第九章 那个女人

一诺急匆匆地赶回家,然而却被眼前的废墟给惊呆了,他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路了。不应该呀,左右看看,看见了师父留的木板:大火烧家,欲寻我到吉安。

哎,吉安可是都城,那么大的地方,哪儿找去,师父就不能写的详细一点吗?罢了,能写个信息就不错了。

叹息着,一诺紧了紧包袱,继续风尘仆仆地上路。

*

妖王雪影一看见她的脸就会想起那个女人,那个抛弃他的女人,他问玉狐:“她是谁?你从哪儿把她带来的?”

玉狐回答他道:“我是从莲花镇把她带来的。”然后转向歪歪,问道,“你是谁?你叫什么名字?”

歪歪笑笑地指指自己,眼睛弯成一轮新月:“我叫歪歪!”

那笑容似针芒直刺雪影的心脏,他捂住胸口,感觉五脏六腑翻江倒海般难受。玉狐此刻已幻化了人身,单腿跳着凑过去,急切地说道:“你伤没好,咱们快些回去吧。”

话音落下时,雪影一口鲜血喷出,洒在林叶上似桃花点点绽放。玉狐急的不知所措。这时歪歪走上前去,小手轻抚他的脊背。他瞬间僵住,深邃又略显浑浊的黑色眸子望着她,失了神。

玉狐搀扶着雪影,她现在都自身难保了,还想扶别人。雪影拂开她的手,扬起纤长的指尖拭去唇角的血迹,一言不发地转身而去。

玉狐跳着跟上,歪歪上前挽住玉狐,开心地跟着走。玉狐深深地看她一眼,开口道:“雪,我们留下歪歪吧,我不在时,她正好可以照顾你。”她的声音格外温柔,温柔地连北疆终年不化的雪都要融化了。

雪影没有回答,径直前行。

过了这片密林,眼前霍然洞开。歪歪兴冲冲地跑下山坡去,将自己置身于纯白似雪的梨花林中,花瓣四下蹁飞,美如仙境。一条小河潺潺流淌,穿过这百里梨花林,林子中央的空地上,有几间雅致的木屋。河边上有个小亭,雪影径直去了小亭,盘腿坐下闭目调息。

玉狐嗫嚅半晌,才细声道:“雪,春寒料峭,还是进屋吧。”

没有回应。

玉狐只好领着歪歪去了木屋。木屋所在,地势比河边高些,正好能看见河边亭。玉狐坐在木屋台阶上,怔怔凝望着雪影。

那个女人,那个抛弃了雪影的贱女人,雪影找了她十二年,可她却像人间蒸发了一般,一点踪迹也寻不到。你说,世间事多可笑,她口口声声说爱他,却最终还是置他不顾。

歪歪在玉狐身旁坐了一阵,觉得无聊又跑向河边,河边玩了会子水,又跑到亭子那边,在亭子的台阶下学着雪影的样子打起坐来。玉狐唇角扬起一抹浅淡的笑意来,许久了,梨花谷许久没有过这般的生气。自那女人消失后,雪影的笑容凝固了,梨花谷也凝固了,花开花落冬去春来再没了滋味。

叹息一声,玉狐转身进了屋,她也需要调息一番,让伤口更快愈合。

雪影早就感受到了她的存在,他竭力让自己定下心来,可无论如何都不能,燥郁的怒气在胸口流淌,他霍地睁开眼,冷声喝道:“走开,离我远一点。”

歪歪听见,先是一怔,盯着他看了一阵,才起身撅着小嘴负气走开:“干嘛这么凶。”

可是她走开后,他的心情也并没有好一点,反而更糟了,他这究竟是怎么了。

林子里,歪歪倚着个梨花树,怔怔地发呆,眼睛里藏着她这个年纪不该有的落寞。她一直觉得自己是做了一场梦,等她梦醒了,她还是和哥哥爹爹娘亲在无名村,简单快乐的生活着。她不想长大,她不想离开无名村,离开娘亲。

“一诺!”她不禁放声大喊,想借着呼喊释放掉连日来压在心头的情绪,可是却让更想念一诺了,他去哪里了。

雪影循声走来时,正看见那个小人擦去了眼角的泪珠,心里不禁有些内疚。并不是她的过错,自己却迁怒于她,也是枉活了这一千五百年。

“饿了吗?”雪影的声音带着别扭的干涩。

歪歪一听,登时一跃而起,喜笑颜开地猛点头。不知她是年纪笑还是没心没肺,真是哭脸笑脸自由切换。

雪影朝她伸出手:“走,带你捕鱼去。”

歪歪兴冲冲地奔向雪影,小手很自然地塞进他白皙的大手中。雪影有些恍惚,心中不禁叹息:曾经我多想有个女儿啊,我和她的女儿。

思绪被拉扯着。

歪歪拽他,高喊:“出发,抓鱼吃。”

一声喊拉他回了现实,他马上松开歪歪的手,一甩衣袖向着河边快步而去。歪歪愣了下,才紧步跟上。雪影是个好老师,歪歪也是个好学生,她很快就掌握了抓鱼的技巧:等待要耐心,下手快准狠。不多会儿,已经抓到一条上来,那鱼胖嘟嘟的,在歪歪手里扭动身躯,鳞片映着阳光闪闪发亮。

雪影出声:“可以了。”

歪歪摇了摇头:“不行不行,雪一条,玉儿一条,歪歪一条。”板着指头边说边数,数着一怔,又忙摇头,“不行不行——”

雪影纳罕,怎么又不行了?

只听她接着道:“歪歪要两条。”鼓励似的自己点点头,继续埋头苦抓。

雪影唇角抽了下,这么个女娃娃竟然要吃两条鱼。四条鱼穿成一串,架在火堆上开烤。歪歪乌溜溜的眼睛圆睁,快要把鱼给看穿了。雪影的眼眸浅淡地瞥她一眼,又不着痕迹地移开去。

屋中的玉狐深深吸了口飘来的香气,笑容瞬间绽开来,自语道:“我说什么来着,这歪歪一来,梨花谷不只有了生气,还有了烟火气。

经过调息,玉狐的腿也基本上能活动了,不用再单腿跳。她循着香气来到河岸边,笑盈盈地看了雪影一眼,不禁长舒了一口气。不知为何,连空气都变得香甜了呢。

看见玉狐过来,歪歪立即指着鱼炫耀:“我抓的。”

“哦?这么棒呀!”玉狐亲昵地拍拍她的小脑袋瓜。

*

拂尘子向着狐妖消失的方向,从黑夜走到了白天,眼看着天又快黑了,连个狐狸毛也找不见。当初学道时,他修行的是仙道,并没有学茅山道,哎,早知道应该学点儿的,搞得自己现在连辩气寻妖这点小事儿都做不到。

说到寻妖驱魔,是不是应该找找龙家。

刚想到此处,拂尘子就立马摇头:不行,我跟龙家那倔老头儿龙湛有过节。

时间都过去那么久了,如果他能不计前嫌……

哎,光想想我这张老脸都生疼。

那丫头真是个讨债鬼,我上一世到底欠了她什么?

第十章 驱魔家族

玄武国自楚安南登基坐殿以来,一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太平之世,阳盛阴衰,妖魔鬼怪亦隐踪遁迹,不敢猖狂。自此,以驱魔卫道为任的龙家,逐渐式微,除龙七外,没人再愿做驱魔师,整日跟妖魔鬼怪打交道危险至极不说,还赚不到几个钱。相反,龙家子弟纷纷踏上了仕途,凭借从小训练的钢筋铁骨和祖传的秘功,大都做了武将,还有一些做了文官,年轻一代中最为出类拔萃者为长孙龙天麟,方二十五岁年纪就被封为镇边大将军,驻扎在玄武国和卫国的交界——黑水河。

黑水河畔,黑水城城门之上,龙天麟玄甲在身,英姿勃然,坚毅的眼眸凝望着滚滚奔流的黑水河。

明日,卫国的公主会被送到黑水河,再由他护送至都城吉安,完成卫国与玄武国的和亲事宜。

吉安!

正好可趁此机会回家看看,他都忘了自己有多久没回家了。

*

把鱼吃干抹净,正好夜幕降临了。

歪歪扯着玉狐衣袖,瞪着惹人怜的大眼睛道:“师父,我要找师父去。”

玉狐摸摸她脑袋:“我们这里不好吗?你不想呆在这儿吗?”

歪歪点了点头,又摇头:“如果一诺也来,我就呆在这儿,一诺去哪儿,我去哪儿。”

玉狐眨了眨眼睛:“一诺是何人?”

“一诺是哥哥,一言是妹妹。”

“一言又是谁?”

她指指自己:“一言是歪歪,歪歪是一言。”说着自己咯咯咯笑了起来。

玉狐把她送回屋子,看着她躺好盖好,才出了门。

夜凉如水,雪影雕像一般矗立于梨花树下,雪白的花瓣落上他银白的发丝,他深邃的目光凝望着不知名的地方。玉狐知道,他又在想她了。玉狐常常在想,为什么他爱的人不是她,而是那个女人,那个会生老病死的人类,那个专门为捉妖而生的驱魔师,那个宿世的仇敌。

依照他们白狐族的规矩,为了维系纯净的血统,他们是不许和外族通婚的,所以兄弟姐妹间结合是必然的事。九百年,九百年来,她日日憧憬,日日等待,日日守候,雪影必然是她的,而她也必然是雪影的。

直到,那个女人的出现。

想到此,她的心不由痛了。

她曾问雪影,为什么是她,不是我。

雪影笑了:“玉儿,等你哪天碰到了你爱的人,你就懂了。”

她苦笑,那句没说出的话化成尖刀,割过她寸寸肌肤:我爱的,始终只一个你而已。

*

既已决定去求助龙家,那还是得去吉安,计较已定,折返方向,刚走出没几步,只听不远处一声喊:“师父!”

拂尘子真恨不得挖个坑儿把自己给埋了。

少年箭步走近了拂尘子,左看看右看看:“一言呢?”

拂尘子深深低下头去,不敢看他:“这……这个……”

“一言呢?”见拂尘子吞吞吐吐,少年越发焦急了。

“丢——丢了!”

“什么!怎么会弄丢了呢!”少年一把抓住拂尘子,都快把他的老骨头给捏散架了。

拂尘子推开他:“你听我跟你说事情的经过嘛!”

师徒俩坐在旁边石墩上,拂尘子把事情一五一十,从那傻丫头放那把火开始,都讲给了他听。少年听完,起身就走。

拂尘子忙唤他:“一诺,你去哪儿?”

“找她。”

“天下之大,哪儿找去。”

一诺倔强地挺了挺身:“难道说任由狐狸把她给吃了不成。”

拂尘子看见,一诺的手在颤抖。他摇头:“当然不是,你随我去吉安,找龙家帮忙。”

“龙家?”一诺在江湖历练,自然听过龙家的名声,但是,“人家凭什么愿意帮咱们。”

拂尘子一仰头,捋着半截胡须道:“不瞒你说,为师我跟龙家倒有些交情。”

*

直睡到日上三竿,歪歪才悠悠醒转,醒来找到玉狐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饿,第二句话就是找师父和一诺。

玉狐哭笑不得,女娃娃记性还挺好,看来今天得换套说辞来哄她了。

第一招:转移注意。

“咱们先吃东西,不吃饱怎么有力气。”

然后的程序照旧,抓鱼烤鱼吃鱼。

吃饱,玉狐又说:“咱们来玩一会儿吧。”

然后带着她捉迷藏。

玩儿一通又饿了,继续抓鱼烤鱼吃鱼。然后天就黑了,然后睡觉。

翌日也是如此。

到第三日,歪歪在河边迟迟不下水:“能不能不吃鱼了,咱吃点儿地上跑的,烧鸡?酱牛肉?”歪歪光想想都流口水了,每次一诺历练回来都要带她喜欢的各种肉肉给她。

雪影淡然地飘过。

玉狐笑:“那……我带你去邙山镇市集逛上一逛,那儿什么好吃的都有。”

歪歪一听,双眼放光,连连点头。

玉狐牵着她的手:“正好可以买件漂亮衣服给你,省的你整日穿的跟个乞丐似的。”

两人开开心心出了梨花谷,刚出梨花谷,眨眼功夫,歪歪便发现自己已置身于熙攘的人群之中。上次也是一眨眼就从莲花镇到林子里去了。

歪歪扯着玉狐衣袖,不住地摇:“你是怎么弄的,我也要学,我也要学。”

玉狐挑眉:“雪影比我更厉害呢,你让他教你。”

歪歪撅起嘴巴:“雪影他不喜欢我。”

“依我看,雪影他是喜欢你的,只是他,怎么说呢,不习惯。”

“说我什么呢?”冰冷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玉狐朝歪歪眨了眨眼睛,回身道:“你怎么也来了。”

雪影淡淡地道:“我也许久没逛市集了。”

说话间,他从两人中间走过,汇入人群。所到之处,传来阵阵惊呼:“天底下竟有如此美貌的男子。”

雪影目不斜视,似乎没听到人群的赞叹,也没看见为他晕倒的少女。

玉狐和歪歪跟在雪影身后,歪歪不时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看什么都新奇,没多一会儿,手里已经抓满了各种吃的。没花钱,都是别人送的,送给美貌公子的。

边走着,玉狐正看见街边有家衣饰店铺,扯着歪歪和雪影进去。店掌柜笑面迎出:“客官,需要些什么?”

玉狐把歪歪推向前:“她可以穿的衣服。”

掌柜上下打量一番歪歪,心想这娃娃怎么跟个乞丐似的,惯常做生意的人自然不会表露,笑呵呵地说了声稍等,转身进后堂,拿了几件衣服出来:“客官您看这几件如何,若不满意也可挑选布料特别为这位小姐定制。”

玉狐接过衣服,正想摊开一件件地看,被雪影直接扯出一条月白色的绉纱裙来,塞进歪歪怀里:“就这件,去穿上。”

歪歪眼睛都直了,她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裙子,这穿上是不是就能跟雪影和玉儿一样漂亮。

玉狐意味深长瞥了雪影一眼,在掌柜引导下牵起歪歪进了后堂。雪影等待着,心里不知为何,浮起了一丝愉悦的期待,仿佛回到了许多年前,他等她换上为她买的月白长裙的那日。

“好了吗?”雪影的声音有些干燥。

“好了!”

玉狐应着,带焕然一新的歪歪走出。

那一瞬间,雪影的眸子里,那个她深爱的女人正穿越失落的岁月向她走来,他朝她伸出手,她低眉浅笑如梨花般纯美。不,他不能想她,他不该想她,所有的爱已化成无尽的恨让他日日受着炼狱般的折磨,这种折磨让他的心千疮百孔。

第十一章 龙吟宝剑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然后幽幽睁开。

歪歪开心地转着圈圈,看得出她对自己的新裙子很满意,玉狐慈母一般凝望着她。此情此景多么温馨动人,可雪影不想沉溺进去,俗世的情感他只经历过一次,而那一次让他失去了一切,他不能容忍自己再犯同样的错误。

用情有多深就会被伤得有多深。

雪影干咳了几声:“我们走吧。”说着转身走出殿门。

玉狐笑笑捏了把歪歪的脸蛋儿,压低声音说:“我说什么来着,他是喜欢你的。”

歪歪一听,笑的更开心了。

这样的三人组合走在集市上,引来了更多的侧目,人们纷纷道:“这一家三口怎么个个都美,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玉狐脸颊一红,少女般羞涩地垂下了眼眸,凝视着雪影纯白的衣摆随风飘荡,她的心也跟着荡起来了。

天香楼

三人坐在最里的一桌,歪歪正大快朵颐。为了弥补她天天吃鱼的痛苦,玉狐可是特意带她来了邙山镇最为豪奢的酒楼,点了最贵的菜品。

旁边一桌,是两个大汉。

其中一人道:“说来也怪,这邙山山石的铁剑,居然谁也拔不出来。”

“连你也拔不出来?”

“可不,我每年都要去拔一次,真是奇了,那剑连动也不动。”

“果真?我也想去试试。”

玉狐听了半晌,这等稀罕事她也是头一次听见,很是好奇,于是款步移过去:“两位兄台说的铁剑在何处?小女也想见识一番。”

两个大汉看见美女,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连连道:“姑娘正好虽我等同去,同去,哈哈哈。”

玉狐娇媚的点了点头。

三人虽两名大汉上了邙山,在半山腰宽阔的平台上聚满了人,都是想来见识一下这拔不出的宝剑的各路英豪。而那把剑,正插在山石之中,一个大汉正在奋力地拔,脸憋得通红,那剑也未动分毫。

雪影瞬间止住了脚步,他感觉到了一种隐隐的压迫感,而这种压迫感的来源只可能是——

龙吟?

不可能!不可能!龙吟怎么会在这里,又怎么会是这般锈迹斑斑的模样,不可能!

歪歪跟着乐呵呵地往前走。

玉狐发现雪影停下了脚步,不禁回头看他发生了什么,却见雪影的眉心紧蹙,面上凝着化不开的霜雪。

人群看见了歪歪,响起了阵阵哄笑之声。

“怎么还来了个女娃娃。”

“好俏丽的女娃,过来跟大爷玩儿会儿呀。”

“嘿!娃娃,你娘亲呢?”

歪歪目不斜视,直直走向剑,不知为何,她感觉到了一种不可名状的吸引,那把剑在召唤她。

人群的笑声更大了:“难道你也想拔一拔吗?”

刚拔完剑的大汉道:“你看见我这拳头了吗,比你脑袋还大,我都拔不起来,你个黄毛丫头还想拔,做痴人说梦。”

大汉的话音未落,歪歪已经把手放在了剑柄上,一股电流瞬间淌遍全身,与此同时剑身微微一震,一道幽蓝的光芒沿着剑缘缓缓流动,铁锈开始片片脱落,一片一片掉落在地,露出银白色的剑身。

雪影的眼眸紧了又紧,心也跟着不住收紧。

当他看见银白剑身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这就是龙吟剑,那般的流光,那般的气度,天底下还有哪吧剑能和龙吟媲美。

所有人都惊呆了,一个女娃竟然将剑拔起了将近一寸。

而这个女娃,也定是龙家的人,否则她怎么能拔起龙吟剑。

接下来发生了更加令人惊讶的一幕,一团不知从何而来的白气直冲向女娃,喘息之间女娃已被打飞了出去。

剑重又落回石缝,光芒骤然黯灭下去。

玉狐难以置信,狂奔向歪歪,吼道:“雪影,你这是干什么?”

她把歪歪抱起来,边为她拍尘土,边检查她的伤势,还好并没大碍。

歪歪委屈的泪水噙在眼眶里,可怜兮兮地望着玉狐。

玉狐牵起她,回头深深望了雪影一眼:“咱们走。”

雪影飞身拦住玉狐去路:“哪儿都不许去。”

玉狐将歪歪护在身后,肃声道:“我不会让你伤害她的。”

雪影强忍着怒火,喑哑的声音从齿间崩出:“那剑是龙吟,而她是龙家人,不能让她拔出龙吟剑。”

玉狐如遭雷击,怔在原地:龙吟,那个女人的剑怎么会在这儿,那她在哪儿?玉狐又看向歪歪,为什么,为什么你也是龙家人,为什么!

雪影一把将歪歪扯过,玉狐动也没动。歪歪愤愤地捶打着雪影:“你放开我,放开我。”然后转向玉狐求救,“玉儿,玉儿,救我!”

她拼命朝玉狐伸出手,可玉狐低着头,似雕像般没有挪动分毫。雪影抱着歪歪走得很远了,她也没有挪动分毫。全天下那么多人家,你偏是龙家人,是我的不幸还是你的不幸。

不知过了多久,玉狐耳边响起油腻的男子声音:“小娘子,你相公走了,怎么,吵架了不成。”

玉狐没有回头,但她感觉得到男子粗重地喘息喷洒在她的后颈。她不作声,抬脚款款向着不远处的几棵树木走去,男人鬼使神差般跟在身后。

人群还在热烈讨论着刚才的风波。

“你们看见没,刚才那个女娃娃把剑提起来有一寸。”

“我都怀疑自己眼花。”

“剑都发光了!”

边讨论着边疑惑着,人群重又纷纷再次尝试,可剑依旧动也不动。

刚到隐蔽处,男人就迫不及待地扑向玉狐,把玉狐压倒在地。男人边往玉狐身上拱边急切地除去衣衫,玉狐猛地钳住他的手腕,男人愣住。

“不用这么麻烦了。”玉狐淡漠的声音传出。

男人猥琐地一笑:“小娘子这是想先和我戏耍一番不成。”说着话,男人试着把手抽出,却发现自己竟然挣不脱。

怎么回事儿,自己这般大的气力居然敌不过一个弱不经风的女子。

正疑惑的那个瞬间,玉狐猛地翻身,将他控制在身下,随即对着他的口鼻深深地一吸。男人瞪大了惊恐的双眼,嘴巴大张着想要呼喊,皮肉塌陷下去变成了一副皮包骨。

第四十七个。

第十二章 和亲公主

卫国王宫。

送玉函公主到了黑水河,递交给镇边大将军龙天麟后,太监李腾便马不停蹄地赶回卫国皇宫,朝等候已久的卫王匆匆施礼,道:“禀陛下,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只等……”突然噤声,手指在脖颈滑过。

卫王刘瑾狡黠地勾唇:“小李子,你这计策甚妙,如此一来便可名正言顺地发兵玄武国。等本王拿下了玄武国,你想要什么本王都给你。”

李腾急忙俯跪在地,连连叩首:“愿为吾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

龙天麟同二十位亲信,个个身骑骏马,护送载着公主的四驾马车向南而下。

夜幕降临之时,队伍停在驿站门首。龙天麟下马,来到公主马车旁,恭敬地道:“公主,咱们在此歇息一晚,明日继续赶路。”

只听马车内长舒了一口气,明朗的声音响起:“终于可以下车了,我屁股都坐疼了。”

另一个稍成熟一些的女声道:“公主,您忘了临行前王后的交代了吗?要端庄,有个公主的样子。”

玉函也不理,一挑帘子跳下马车,吓了龙天麟一跳。

玉函挑眉上下打量他:“你就是那个年纪轻轻就屡得战功的镇边大将军。”

龙天麟打了个拱手:“正是!”

玉函冷冷一哼:“倒是蛮英俊,不过也没长什么三头六臂嘛。”

龙天麟淡声道:“旅途劳顿,请公主进驿站歇息,已经吩咐他们在准备饭菜了。”

玉函白他一眼,跳着进了驿站。

接着马车上下来一位二十多岁的女子,先是朝龙天麟深行一礼,才缓缓道:“公主年少,目前只十三年华,且自小娇纵惯了,言语冲撞之处还请将军海涵。”

龙天麟颔首,道:“无妨。”

女子名叫春兰,王后从众多宫女中选中她随行陪嫁,正是看重她知书达礼温雅庄重,好让她约束着点蛮横惯了的玉函公主。

“谢过将军。”春兰望向龙天麟,顿觉心头一颤,忙垂下头去,不想让人发现她绯红的脸颊。

这时,只听驿站内吵嚷成一团:“这是什么东西,本公主不吃。”

“招待不周,马上去换,马上去换。”

“快点儿,难道想饿死本公主不成。”

伴随着说话声的,还有噼里啪啦摔盘子的声音。

春兰急忙快步走进驿站,劝慰玉函公主道:“公主,切不可胡闹,如今咱们身在玄武国,可不是在卫国。”

一提这茬,玉函闹的更凶了:“我说我不想嫁给什么玄武国太子,你们偏要逼我,偏要逼我。”

接下来传出的是摔凳子踢桌子的声音。

龙天麟此刻真是不想进驿站的门,让他上阵杀敌,哪怕以一敌百他都毫无惧色,可论对付女人,光听见声音他就已经怕了。

副将黄冲凑过来,对龙天麟说:“将军,我看咱们现在不适合进去,咱就在外边呼吸呼吸新鲜空气,等她闹累了,自会停下。”

龙天麟苦笑,此行责任就是护卫公主安全到达吉安皇宫,怎能让公主离开视线太久,罢了,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定了定神,走进驿站。接下来的一个时辰是龙天麟有生以来最难熬的一个时辰,比打仗累多了,在他即将崩溃之时,玉函公主终于完成了用膳,上楼歇息去了。

世界终于安静了。

但是没有,玉函公主在房中闹腾了好一阵,才终于没了声音。

龙天麟叹了口气,这几日都不会好过了。

黄冲边啃着鸡腿,边走过来:“将军,等你以后成了家,你就懂了。女人,啧啧啧,一言难尽呀。”

龙天麟一把抢过他的鸡腿,敲在他脑袋上:“就你话多。”

黄冲眨眨眼,低声神秘兮兮地道:“咱俩这从小光屁股长大的,你跟我说句实话,你是不是有断袖……”

不等他说完,龙天麟猛地把鸡腿塞进他嘴巴里:“再胡说,我割了你舌头。”

黄冲啃着鸡腿,可怜巴巴地嘟囔:“我不还是担心你嘛,你都二十七了,还不娶亲,你看我孩子都倆了。”

龙天麟瞪他一眼:“你知道的,我们龙家从不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一套,而我整天泡在男人堆里,能娶着妻才怪。”

黄冲闷哼一声,怪声怪气道:“这玄武国谁人不知你龙天麟是少年英雄,豪门世家的小姐排着队想嫁你哩,还不是你太挑剔。”

“豪门世家的小姐大都俗不可耐。”龙天麟摆摆手,他脑海中深深刻着一个影子,挥之不去。

“你呀你!”黄冲不想再理他,大步走出驿站门,对兄弟们大吼,“嘿,你们给我留点儿。”

龙天麟瞅了眼桌上给自己备好的饭菜,真是一点儿胃口也没有,光气他都气饱了。

*

梨花谷

歪歪被绑住手脚扔在屋内

屋外,玉狐用异常冷静的声音对雪影道:“既是龙家人,你为何不干脆把她杀了,反而这么绑着她?”

雪影冷笑几声:“杀她?我要用她来胁迫龙家人,问出龙七的下落。”

玉狐心中惨然:“问出龙七下落又如何。”

“我要让她也尝尝,这十二年来,我所经受的苦楚。”声音中透着彻骨的寒意。

而歪歪捕捉到的,唯有龙七二字,她在梦中听过无数次的这个名字。

*

拂尘子又举起了算卦的布幡儿,边等客边不忘抱怨一诺:“要是歪歪在,光是往那儿一坐,钱就会哗啦哗啦地掉下来。”

一诺颓丧地倚着墙壁:“歪歪是谁?”

“哦,忘了告诉你,歪歪是一言的新名字。”

“胡闹!”一诺有些生气,可是碍于长幼他又不好发作。

“她自己非要这么叫的。”拂尘子无奈。

一诺叹了口气,清澈的眼眸映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刚离开无名村时,他拼了命似的跟随师父学习法术和医理,虽然很苦,但好在精进迅速,日子平凡简单,内心还是安定的。可自从师父让他下山历练,他发现外面的世界和无名村一点都不一样,没了依靠,事事处处都要亲力亲为,而且无名村没有钱这种东西,外边的世界衣食住行都要钱,没有钱寸步难行。

“师父,你觉得苦吗?”

拂尘子没有回头:“人生来皆苦,我们能做的便是苦中作乐。”

拂尘子常常一副吊儿郎当老顽童的样子,让人尊重不起来,而此时一诺觉得师父的身姿前所未有的高大,心中亦肃然起敬。

“我一直很好奇,你为何愿意收留我们两兄妹?”

拂尘子后退两步,和一诺一起倚着墙,指了指来来往往的人群:“你看,在茫茫人海中,为什么只是这些人经过我们身边,而这些人中又有极少的人会找我算命,为何?一个‘缘’字罢了。”他拍了拍一诺的肩头,“好了,快赚盘缠,咱们好早日到吉安。”

一诺点了点头,猛地将身体从墙上弹起,对着人群朗声吆喝道:“算卦,算姻缘,算功名,代看风水……”

第十三章 黑衣死士

两日后,护送公主的队伍抵达邙山山脚,近周没有驿站也没有村镇,龙天麟便下令就地扎营。

玉函公主面露不快,喝道:“难道要本公主露宿山林不成。”

龙天麟耐着性子解释:“此处方圆二十里没有村镇,只得委屈公主一晚了,本将派手下去为公主猎些野味,好让公主充饥。”

“猎野味?”玉函一听猎野味顿时来了兴致,她自小在深宫长大,没有见过这种场面,“我也想去。”

龙天麟和副将黄冲对视一眼,黄冲会意上前道:“公主千金之躯,恐怕……”

不能他说完,玉函一蹙眉道:“本公主命令你们带我去。”

公主的命令一出,即使龙天麟是镇边大将军也不敢违抗,只得遵命。

夕阳落下了山头,茂密的林子阻绝了最后的一道光晕,阴暗地只能望见浅淡的影。再不抓紧时间,等天光散尽,就看不见猎物了。

几人鱼贯进入林子深处,其他人负责打猎,龙天麟和黄冲护在公主左右,保她安全。公主要有点闪失,他们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快看,那儿有只狍子。”黄冲低声示意众人。

“哪里?哪里?”玉函公主高声尖叫。

狍子十分机警,刚听见响动就一溜烟儿消失不见了。

众人一齐看向玉函,玉函尴尬地避开视线,一撇嘴:“看我做什么,快去追,抓不到唯你们是问。”

众人看向龙天麟,龙天麟朝他们点点头,他们才向狍子消失的方向奔去。

玉函公主倔强地仰着脸,似还未消气,嘟囔着:“一群狗奴才。”

黄冲真恨不得把眼前这讨人厌的小妮子打一顿才好,真没见过如此刁蛮任性的女娃,也不过十三岁年纪,就这般劣性,长大了如何是好。

龙天麟心下更是不快,那些都是和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不是看娃娃的奴才,受这般屈辱,他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再深想想,眼前的女娃是要嫁给太子的,说不定未来会成为王后,母仪天下。这样的人若当了王后,可真是国家的不幸,万民的不幸。想到此处,龙天麟不禁摇了摇头。

这时,龙天麟听见玉函公主高声叫道:“你们看那是什么?”

龙天麟抬头,不远处一只小白兔映入眼帘,正好奇地望着他们。

黄冲紧步上前,在小白兔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大手一抄便将它握在手中了。玉函兴冲冲地跑过来,接过小白兔,抱在怀中,左看右看,怎么也看不够:“怎么这么可爱。”

此时的玉函公主倒有几分正常女孩该有的模样,显露出可爱的天真。

龙天麟道:“公主,咱们抱着兔子先回营地。”

玉函全神贯注都在兔子身上,驯顺地点了点头。

三人开始往回走,刚走几步,龙天麟突然定住脚步,抬手拦住公主和黄冲。

黄冲不明就里地看向龙天麟,龙天麟示意他噤声。黄冲会意,目光左右往往,眼前景物依稀不可辨别,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摩擦之声。黄冲猛地回头,这时,左右亦传来摩擦之声,不多时,头顶的大树上亦传来摩擦之声。

龙天麟和黄冲急忙背靠背将玉函公主护在中心,手按在剑柄上,敏锐的目光不住地左右观望。

声响越来越剧烈。

突然,寒光一闪,一个人影猛地窜出。龙天麟迅捷地拔剑出鞘,挡住来人的攻势。

越来越多的光影闪现,数十名黑衣人手持钢刀从四面八方攻来。钢刀的光芒在夜色中若隐若现,散出瘆人的杀戮之气。

黄冲猛地抽出腰间的长剑,不忘跟龙天麟调笑:“嘿嘿,咱哥俩无论如何可不能死在这荒山老林呀,你没娶亲,我死不瞑目。”

龙天麟咧开嘴角:“那你千万别死,等了娶亲之后再死。”

玉函公主眼睛瞪大似受惊小鹿一般,手紧紧扯着龙天麟的衣摆,她不明白眼前发生了什么,只本能地害怕。

龙天麟和黄冲挥剑将飞来的钢刀一一挡住,奋力砍杀着这不知从何而来的敌人。玉函闪躲着,尖叫着,看着一个个黑衣人倒在血泊之中。

镇边大将军龙天麟果然不是徒有虚名,手起剑落,干净利落地杀伤敌人。可对方人多势众,招招皆是杀机,常言道双拳难敌四手,饶是两人武艺高强也渐渐力竭,剑势渐弱。

龙天麟心中一惨,难道真要命丧此地。思量的同时振奋精神,握剑的手紧了紧,狠厉地刺向朝玉函公主砍来的刀。

果然,这些人是奔着玉函公主来的,看这势头,是想要她的命。这些人是谁,他们取玉函公主的性命是何目的,难道说宫里有人不想让玉函嫁给太子?一时之间,龙天麟理不出头绪,剑势兀自不停,游龙般飞舞着。

黄冲力竭,一个不甚被砍伤手臂,不满地喝道:“你奶奶的,敢砍伤你黄大爷,找死。”

说话间,黄冲左刺右砍旋腿飞踢,很快扫清了眼前的道路。

敌人目前只剩不到十人。

龙天麟大笑:“看来咱们死不了了。”

那些黑衣人互相看了看,似乎通过眼神传递了某种信息,旋即迅速地散开来,分别对付龙天麟和黄冲,试图将两人分离开,黄冲杀红了眼,早忘记了保护公主的重任。

龙天麟边杀敌,边护着公主。奇怪的是那些黑衣人似乎将目标从公主身上转移到了龙天麟身上,五把刀同时向他的面门砍来,他将剑一横,出死力将刀势挡住,可仍挡不住刀刃一寸一寸地落下。此时,其中一名黑衣人猛地抽刀,一闪身,刀锋径直砍向龙天麟身后的玉函公主。

龙天麟大喝一声,猛力一推,四人被弹开去,跌坐在地。龙天麟的剑在空中划了一道优美的弧线,剑锋灵巧地刺向那个黑衣人。

就在他的剑刺进黑衣人胸膛的同时,黑衣人的刀已砍向玉函公主的脖颈。

玉函公主娇弱的身躯翩然倒下,小白兔从她无力的手心跃下,一跳一跳地进了灌木丛。

龙天麟手下将士们闻声,狂奔而至,将剩下的五个黑衣人围住。龙天麟蹲下身,探了探玉函公主的鼻息,面容顿时阴沉下来,对手下道:“留一个活口。”

话音未落,五个黑衣人举起刀。将士们亦拔剑相向。然而,黑衣人们的刀却反手扎向自己。

“阻止他们。”龙天麟急声大喝。

一切都晚了。

龙天麟没想到,这些黑衣人居然是一帮死士,即使死也不泄露任何秘密。

他们到底效命于何人。

“搜他们的身。”龙天麟命令道。

一番搜索之后什么也没搜到,果然是做的滴水不漏。黄冲忧心忡忡地凑过来:“天麟,公主死了,这可如何是好。”

“我也不知道。”龙天麟摇头,“不过所有的惩罚我一力承担,你们不用担心。”

黄冲恼了:“你这是什么话,咱们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龙天麟抱起玉函公主,看向黄冲:“别傻了,你还有妻儿要照看。”

黄冲垂头沉吟道:“会有办法的,会有办法的。”

第十四章 暗屋鬼影

侍女春兰见所有将士们突然起身往林子里跑,自己也紧步跟上,可她一介弱女子,根本赶不上这帮训练有素的男子。此时她才姗姗来迟,被满地尸体吓的魂出天外,再一转眼,看见龙天麟怀里的玉函公主。

“公主怎么了?”春兰避开尸体,跌跌撞撞地跑过去。

“玉函公主被黑衣人所伤,已然仙逝。”龙天麟的声音出奇的平静。

春兰看见玉函公主脖颈上骇人的伤口,不觉后退几步,险些摔倒,黄冲一把扯住了她。她双目低垂,眼泪汩汩流出,不住低喃着:“这该如何是好,卫王和王后会处死我的,会处死我的。”

黄冲顿时脑中灵光一闪,问道:“你想不想活命。”

春兰抬起泪眼来连连点头:“我还有爹娘要养活,我不能死。”

黄冲扬起嘴角:“想活命,你就听我的。”

*

夜已深。

沉睡中的歪歪被一只温凉的手摇醒,她睁开眼,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的玉狐。

“别出声。”玉狐低声警告,将缚住歪歪手脚的绳子解开,“跟我走。”

说着,牵起歪歪的手,眨眼消失在空气之中。转瞬之间,便置身于异地的街市之中。

玉狐丢给歪歪一个包袱:“里面的男装你换上,江湖行走,你个女娃会吃亏的。”

歪歪可怜巴巴地盯着玉狐。

玉狐尽量不与她对视:“你救过我一命,现在我还你一命,今后我们俩不相欠。”

歪歪捧着包袱:“龙七是谁,为什么你们突然……”

玉狐尖声戾喝:“不要提她的名字,我不想听见她的名字。”深吸一口气,玉狐用手指点在歪歪的眉心,点点光芒一闪而逝,“我施法隐去了你的气息,否则雪影会根据你的气息找到你的,你好自为之。”

说完,玉狐转身消失无踪。

歪歪强忍着泪水,换上包袱里的男装,笨拙地学一诺束起头发。然后看了那件月白绉纱裙好一阵,才叠好,塞进包袱中。包袱里还有几锭银两,够她活好一阵子。

陌生的街道,空无一人,歪歪不知道何去何从,只好缩在墙角,等天亮,等着等着又昏沉沉睡了过去。

睡梦中,一诺牵着她的手在无名村奔跑,父亲和娘亲宠爱地望着他们。

不知睡了多久,歪歪被阵阵香气勾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歪歪看见街市上行人川流不止,热闹非凡。目光一扫,道路两旁各种摊子,食物杂品应有尽有。

歪歪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忙起身,先填饱肚子事大。路两边什么吃的都有,真是让歪歪看花了眼。

“吃什么好呢?什么都想吃,怎么办?”

“小弟弟,你怎么一个人,你娘亲呢?”

一只手拍在歪歪肩头,歪歪回身,一张猥琐的笑脸映入眼帘。

歪歪撇嘴:“我娘亲在哪儿关你何事。”

男人笑的更猥琐了:“倒是个烈性子,我喜欢。”这时,歪歪的肚子咕咕叫出声来,男人道,“看来你饿了,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歪歪白他一眼:“我自己有银两,我可以自己买。”

“是吗?”男人咧开嘴角,露出发黄的牙齿。

歪歪不想再理会他,转身继续找吃的。

“你这孩子真是不听话,让为父好找。”男人说话间一把抱起歪歪。

歪歪挣扎着嚷道:“你放我下去,我不认识你。”

声音吸引了不少行人驻足观看。

男人忙道:“不过骂你几句,你就学别人离家出走,真是把为父急死,咱们快回去,你娘亲在家等着我们呢。”说着,一阵快走,很快闪进了狭巷。

穿过巷子,又走了两条街,男人在一处金碧辉煌的高楼前站定,牌匾上写着:天下第一楼。

男人抱着歪歪直奔后堂,到后堂将歪歪放下,用手钳着她的肩膀好不让她乱动。这时一个千娇百媚的妇人扭着腰肢迎面而来,男人满面堆笑:“梅姨,我又带了货给你。”

被叫做梅姨的妇人冷冷地瞥了歪歪一眼:“还算秀气,比你前几次带给我的好多了。魏青,给他二两银子。”

男人呵呵笑了几声:“梅姨,我做这拍花抓姐的行当也是冒很大风险的,二两未免太少了吧。再说咱们这都城吉安,多少达官贵胄、纨绔公子喜爱少男之姿,我还不知道吗?至少十两。”

“八两,你要就要,不要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成交!”男人接过银子把歪歪推给对方,还不忘夺走歪歪的包袱,满心欢喜地离开了天下第一楼。

梅姨的跟班魏青,一把将歪歪控制住,歪歪对他拳打脚踢,大喊:“你放开我,放开我。”

*

一早醒来,不见了歪歪,又不见了玉狐,雪影便知道发生了何事。他在梨花谷四周下了结界,这梨花谷除了他兄妹二人,旁人是不可能出入的。

玉狐房中,一张书信陈在桌面。

雪影展开信:

雪,我知道你会怪我,可我不得不这么做,那女娃救过我一命,我必须还她一命,即使她是龙家的孩子,我也要报这份恩,你知道我不喜欢欠任何人。还有现在不是找龙家的最佳时机,十二年前那一战,我俩皆伤重,至今元气尚未完全恢复,不宜轻举妄动。等你气消了,我便会回来。——玉儿

雪影放下信,心中五味杂陈。

他知道不是最佳的时机,可他不想一等再等,他的耐心早被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光阴消磨殆尽,尤其在看见龙吟剑的那一刻,他的愤恨前所未有的强烈,一股热血冲昏了他的头脑,他想找到她,他想知道她为什么要离他而去。

*

在梅姨的授命之下,魏青把不停挣扎的歪歪扔进后院偏僻处的一间破屋之中。

这魏青约莫三十多岁年纪,虽算不得俊朗,但五官尚且端正,他除了是梅姨的跟班打手之外,也是她的姘头。

离开时,魏青劝告歪歪:“最好乖乖听话,能少受些苦。”

歪歪跌在地上,还没来得及反应,门已被合上,啪嗒锁起。她忙起身,跑到门前猛力敲:“你们想干什么,放我出去。”

屋子一扇窗也没有,仅有的微光从门缝挤进来。歪歪喊累了,颓丧地瘫坐在地,忽发现昏暗中有数双眼睛正盯着自己,那些眼睛里黯淡无光,似乎只是一具具躯壳。

其中年龄稍长的一个女孩,约十五六岁年纪,有气无力地看了歪歪一眼,悠悠道:“刚进来时我们都跟你一样,但不出半个月,你的意志就会被消磨尽,那时你会求他们放你出去,为此你什么都会愿意干的。”

歪歪仍旧懵懂:“他们抓我们干什么?”

女孩惨淡地一笑:“做娼妓。”

歪歪不明白:“什么是娼妓?”

女孩上下打量歪歪一番:“娼妓是什么你都不知道,难不成你是深山里来的?”

歪歪点头。

女孩摇头:“反正就是让你出卖自己,供人玩乐。”

歪歪陷入了沉思,她不太懂女孩在说什么。

女孩站起来,慢慢靠近歪歪,歪歪被她瘦骨嶙峋的身影惊到,不禁问:“你怎么会瘦成这样?生病了吗?”

女孩在歪歪身旁缓缓倚着墙坐下,凄苦地勾起唇角:“我被抓来有一年了,来来回回不知进这黑屋多少次,我宁愿死,也不能做那勾当。”

说到死时,歪歪看见了女孩眼中一闪而过的光芒。看来死对她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

歪歪心疼地看着女孩:“你的家人呢,他们怎么不来找你。”

及此,女孩深深低下了头,声音略带哽咽:“我娘……死了。”

“你父亲呢?”

女孩爆出了一阵凄厉的冷笑,在这黑暗的空间里回荡:“我父亲,我父亲早把我给忘了,早把我给忘了。”女孩的声音从尖厉慢慢弱下去,最后小的几不可闻。

歪歪缓缓把手覆在她肩头,柔声道:“别难过了。”

女孩悄悄地擦去眼角的泪水,抬头朝歪歪挤出一个并不明媚的笑容:“你小小年纪还知道安慰别人,你现在可是自身难保。”

歪歪嘴角往两边一拉,眼睛弯成了月牙形:“我叫歪歪,你叫什么?”

“陈芸儿。”

时间过得格外缓慢,尤其是当人饥饿时,就变得越发难熬了。歪歪捂着几乎贴到后背去的肚子,瘫在地上静止不动,好让自己少消耗能量。

门缝的光影渐渐淡下去,陈芸儿叹息:“又熬过了一天。”

这时,门外响起了急匆匆的脚步声。不多时,门锁的声音响起,紧接着门被推开,魏青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愿意乖乖听话的跟我走。”

魏青声音一出,里面的女孩纷纷站起身来,涌出门。门再次冷漠的关上,门外熙熙攘攘的声音渐行渐远,歪歪继续在地上躺着,凝视着黑黢黢的天花板。

陈芸儿已经饿到了极致,意识也开始变得困顿:“现在只剩下我们俩了,我们该怎么办。”说完闭上了眼睛。

歪歪疑惑,指着角落里的黑影道:“就剩我们俩了?角落不是还有一个吗?”

陈芸儿猛地睁开眼,看向歪歪所指的角落,顿时浑身汗毛炸起,睡意全无:“角落……有人吗?”

第十五章 小鬼帮忙

她惊恐的目光投向歪歪。

歪歪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我去看看他蹲在那儿干嘛。”

“别去。”陈芸儿想拦住歪歪,可歪歪动作太快。

昏暗之下,陈芸儿依稀看见歪歪蹲下,侧着脸跟什么人说着什么,可歪歪旁边什么也没有。

陈芸儿不禁后退,脊背涌起阵阵寒意。她真想刚刚跟魏青出去,那她就不用面对眼前这可怕的一幕。她在这里已经一年了,黑屋里有几个人都是谁她一清二楚,刚刚魏青开门时,那些人都出去了,不可能还有别人,除非……

“好!好!”歪歪连说了几个好字,站起身走向陈芸儿。

陈芸儿惊恐地望着她,大眼睛在瘦削的脸上显得格外可怖。

歪歪越来越靠近,陈芸儿忙叫道:“站住,别靠近我。”

歪歪不解:“芸儿,怎么了?”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你怎么了,那边明明没人,你在干嘛!”陈芸儿声嘶力竭地叫道。

“没人?有人的呀。”歪歪回头再看向角落,“咦,怎么不见了。”她忙回身,把整个房间找了个遍,边找边喊,“小鱼,小鱼。”

陈芸儿整个人都贴在墙上了,惊惧地不住左右探看,她怕有什么东西会突然出现在眼前。

歪歪找不着,疑惑地挠头:“奇怪,怎么不见了呢。”

出了黑屋的少女很快便被安排去洗漱进食,调整好精神,明日迎客。

梅姨扫了眼散去的少女们:“那女孩儿还没屈服。”

魏青点头:“想不到小小年纪,竟是个硬骨头。”他尽量不露出同情的神色,因为梅姨向来不喜欢他的恻隐之心。

进了天下第一楼又不好好听话的,梅姨都会把他们关进黑屋,不给吃喝。这种方法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拖垮人的意志,十天半个月便能令人屈服。

“今天新来的男孩儿呢?”梅姨摇曳着身姿走向魏青,细嫩的手覆在魏青的胸膛上。

魏青定了定神,使出全部的勇气说出了接下来的话:“梅儿,我不想再做这些事了,我只想和你过平平淡淡的日子。”

梅姨手僵住,抬起阴冷的眸子凝视着他:“你说什么,你敢再说一遍。”

魏青深吸一口气:“我想离开这里了,你若愿意跟我走,咱们就一起走,你若不愿,我就……”

话没说完,胸口的手已热辣地落在脸颊。

“不许你离开!”

魏青苦笑:“我已经三十五岁了,我想过正常人的生活。”

又一巴掌落在他脸上,伴随着梅姨尖厉的吼叫:“不许离开!”

“我爱你,我才愿意舍弃自己的本心在这天下第一楼陪你,我为你做了我能做的一切,你为我做过什么吗?”

梅姨连声冷笑:“我让你锦衣玉食,我给你高床软枕,我把我所拥有的全都给了你,你还不满足?”

魏青摇头:“你为什么还不明白,我只想像普通老百姓那样,过平凡的小日子。”

“不可能的。”梅姨缓缓地转身,走到桌边,坐在椅子上,颓丧地低垂下头,“即使我愿意让你走,他也不可能放你走的。”

“他是谁?他为什么不放我走?”

“他!?呵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你是我的副手,他们理所当然地会认为,我所知道的秘密你全部知道。”

魏青急了:“可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那又如何,成了天下第一楼的人,除非死,否则是再也无法离开的。”梅姨把目光投向遥远的远方,“你出去吧,想离开的话不要和楼中任何人提起,否则我也保不了你。”

魏青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了梅姨的房间,站在院子里,倚着假山石怔忡许久。他想起十年前,他在母亲的乞求下来到了吉安,母亲求他来寻找失散多年的妹妹。幼时家里穷,母亲把才十岁的妹妹卖给人家当侍女,当时卖出去没几天母亲就后悔了,马上去寻找,人家说已经转卖给了另外一户人家,那户人家的公子考上了功名,要举家牵至都城吉安,需要侍女,便重金买走了。母亲再问那户人家是谁时,那人已不耐烦,直接把母亲给轰走,后来,这户人家也搬走了,妹妹便再没了下落。

这块心病日日纠缠着母亲,魏青孝顺,答应来了吉安。可茫茫人海,想找到一个失散多年的人简直如大海捞针,况且,他唯一知道的信息就是妹妹叫魏巧蓉。来到吉安后,他每天走街串巷地去打听,就在路过天下第一楼时,他看见了在门口迎客的苏梅,他的人生便就此万劫不复。

*

歪歪和陈芸儿在黑屋里互相倚着,陈芸儿的意识在半梦半醒之间,她已精疲力尽,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她动了动唇:“歪歪。”声音含在嗓子眼儿,细若游丝,“这么黑,你怕吗?”

四周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两人饥寒交迫,宛如身处地狱。

歪歪摇了摇头,忽想起这么黑,她也看不见,才开口道:“我不怕黑,我就是怕饿。”

陈芸儿有气无力笑了声:“我怕黑,黑暗里藏着可怕的东西。”

“可怕的东西?”

“小时候妈妈总跟我讲一些妖魔鬼怪的故事,我晚上想出去乱跑时,妈妈就会吓唬我说妖怪会把我抓走的,然后我就很害怕,要亮着灯烛才能睡着。”陈芸儿的声音越来越弱。

歪歪晃晃她:“没事儿,我不怕,我可以保护你。”

陈芸儿长舒了口气:“是呀,你是男孩子,男孩子就不像我们女孩子,会被无聊的故事吓到。”

“或许不是故事。”歪歪想到了雪影和玉儿,他们就是会变成人的狐狸,她在无名村长大,周围都是山,财狼虎豹狐狸兔子她见过不少,可没一个能像雪影他们变成人的。

看歪歪说的那么笃定,陈芸儿不禁问:“难不成你见过?”

“嘻嘻,你赶快睡吧,你说话都没力气了。”

歪歪欠开身,好让陈芸儿躺下。不知过了多久,陈芸儿的呼吸慢慢变得匀称,已然是睡熟了。歪歪蓦然抬头,看见角落里一个浓黑的影子在向她招手。

歪歪走过去,不禁道:“你刚才去哪里了?”

黑影指了指角落:“我给你找了吃的来。”

歪歪凑过去,发现角落里有个洞,洞口放着两个馒头,喜出望外:“小鱼,你怎么这么棒。”

黑影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羞涩:“那我们可以做朋友了吗?”

歪歪猛地拍他一下:“我们本来就是朋友呀。”

黑影愣住了,因为他感受到了一记结结实实的触碰,他死了三年了,从来没人能看见他,更别说触碰到他:“知道吗,歪歪,你真的是一个奇特的人。”

歪歪正捧着馒头狼吞虎咽,眨眼间一个已经下肚,第二个刚放进嘴巴里,她又拿了出来,看了看陈芸儿的方向,把馒头揣进了怀里。

黑影不解:“怎么,不好吃吗?”

歪歪摇头:“芸儿姐姐还饿着呢,我不能吃光。”要知道,对美食没有抵抗力的歪歪,要控制住自己别吃得花多少力气。

黑影推她一把:“没关系,你吃,我一会儿再去拿。”

歪歪这才把馒头从怀里掏出来,三下五除二解决掉,心满意足地瘫在地板上:“小鱼,为什么刚刚芸儿说看不见你呢?”

黑影坐在她身边,看着她:“你知道什么是鬼吗?”

第十六章 水鬼替身

黑影坐在她身边,看着她:“你知道什么是鬼吗?”看着歪歪茫然的表情,他继续道,“人死之后就会变成鬼,鬼是没有实体的幽魂,人是看不见的。”

歪歪更疑惑了:“那我为什么能看见?”

“所以说你是奇特的人呀,能看见我的你是唯一一个,连我娘亲都看不见我。”提及此处黑影显得有些失落,正在这时耳边忽响起呜咽呼唤之声,黑影倾听片刻,道,“是娘亲。”

说完,倏忽一闪,消失不见。

歪歪忙道:“记得带吃的给我们,小鱼。”

“嗯,等我。”声音远远地传来。

后花园湖岸边,苏梅边烧黄纸边啜泣,今日是她孩儿的忌日,三年前的今天她苦命的孩子,淹死在这湖里,她觉得天都要塌了,整个人都被掏空了。

“鱼儿,娘好想你,好想你。”

小鱼站在苏梅身边,看着她哭,心里也难过:“娘,娘,我在这儿,我就在你身边。娘——”

深切的呼唤声悠悠拂过苏梅耳畔,她忽停下动作,抬起泪眼左右看看:“鱼儿?”说着不禁苦笑着摇头,“我太思念鱼儿了,怕是幻听。”

苏梅看了看身侧幽暗的湖水:“该死的人是我,老天爷你要惩罚我,就带走我好了,为什么要带走我的孩子。”

恍惚间,苏梅看见,水波中小鱼正朝她招手。她缓缓站上湖岸边的石头,脑中一个声音在回荡:跳吧,跳下去,所有痛苦都会烟消云散。鱼儿死了,魏青也要离开她,这世上她再没任何留恋。

跳下吧

跳下吧

跳下吧

噗通一声,梅姨整个人拍进了湖水中,身体瞬间被水流湮没。

“不要!娘!”小鱼纵身跃下,整个包裹住梅姨,将她死命向上拖。

湖水中的梅姨唇角悠悠扬起,心想:“鱼儿,我们很快就能见面了,很快。”

“不要!娘!我要你活着,不要死!娘——”

梅姨听见了,声音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她左右看看,嘴巴上下动了动:“鱼儿。”

一连串气泡汩汩冒出。

梅姨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水从四面八方涌进她的口鼻,她不自主地开始挣扎,越挣扎水越灌的多,突然,脚抽筋了似得往下坠。

小鱼察觉到了异样,一低头,发现一个女鬼攥住了梅姨的脚腕正往下拽。小鱼见状,忙箭一样冲向女鬼,女鬼被生生撞开,心下不觉异样,一个小鬼头,怎么这般大的力气。

女鬼稳住身形,朝小鱼喝道:“我要拿替身,才能轮回转世,你敢坏我好事。”

小鱼眉毛倒竖:“你拿谁都不许拿我娘。”

女鬼冷笑:“我拿的就是她,若不是她逼良为娼,我又怎会投湖自尽。小鬼,你给我让开。”

“我不!”

女鬼冲向梅姨,小鱼一跃抱住女鬼腰,死命不放手。女鬼愤恨,不住踢打小鱼,小鱼仍是不放手。

梅姨的意识渐渐开始模糊,透过眼睛的缝隙,她依稀看到了自己的孩子,她的孩子抱着个什么东西,然后不住地向自己喊:“娘,快逃!”

“逃?逃到哪里去。”她想问,但发不出声音。

身体不住地下沉,她缓缓闭上眼睛,只祈求痛苦快些结束。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小鱼猛地推开女鬼,然后快速游向梅姨,猛地用力将她向上一托。梅姨的身体向上漂浮,头露出水面的瞬间,深吸一口气,猛地睁开了眼睛。

她忙游了几下,扒住湖岸的石头,努力把自己拖出来。

小鱼和女鬼缠斗在一处,渐渐占了上风,女鬼知难而退,只道:“你做初一我做十五,咱们走着瞧。”

梅姨躺在地上,半侧着不住吐口里的水。

小鱼游出水,蹲在梅姨身边:“娘,你怎么样了。”

梅姨顿住:“鱼~儿~真是你吗?”

“娘,是我!娘——。”小鱼凑近梅姨,加大了声音。

梅姨猛地转脸:“鱼儿,真是你,你在哪儿?”以前就听说,经历过死亡的人能看到或听到以前看不到听不到的东西,难不成是真的,她想起刚刚在湖水里,将要窒息的时刻,她确实看见了小鱼的脸。她急忙四处探看,却什么也看不到,可那声音确实是无比真切的。

“娘!”小鱼开心地扑进梅姨的怀里,可身体径直穿过梅姨的,扑了个空。果然,任何人都触碰不到他,除了歪歪。他失落了几秒钟,很快又开朗了起来:娘亲能听到我声音,已经很好了。

他伸出手,指尖滑过梅姨的衣袖,梅姨的衣袖微微荡了荡,连她的心也跟着荡了荡,她感觉得到,她的孩子就在她身边,她感觉得到,可她什么也看不见,她不禁怨道:“为什么,我三番几次告诉你离湖远一些,你为什么不听话,为什么不听话。”说着,梅姨又忍不住涕泪横流。

小鱼一听,急切地大喊:“我没有,是有人把我按进湖里去的,是有人把我按进去的。”

声音像一道惊雷刺入梅姨的脑膜,她对着一片虚无喊道:“是谁,是谁按你下去的。”

小鱼颓丧的摇头:“我不知道,我没看见他的脸。”

梅姨眼中火光灼灼:“娘一定要找出凶手,为你报仇。”

*

小鱼回黑屋时,已是破晓鸡鸣之时,歪歪正睡的昏昏沉沉,被一双手给摇醒,睁开眼睛,看见了一个男孩的笑脸。她也回以笑容,晚上太黑时,她只能看见一团黑影,也看不见他的脸。现在,终于有了微光,她才看清了他的脸,心想:鬼也没那么可怕,也就是个清秀的小男孩。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歪歪闻到了肉的香气。

小鱼把藏在身后的肘子拿出来,塞进歪歪手里:“吃吧,我跟娘说了,放你出去。”

歪歪接过肘子:“你娘是谁?”

“我娘就是天下第一楼的老板娘,别人都叫她梅姨。”

歪歪推了推身边的陈芸儿,陈芸儿动也没动。

“这可怎么办,她不是死了吧。”歪歪啃了口肘子压惊。

“还没,不过快了。”

“那该怎么办?”

第十七章 仇人显现

小鱼忧心忡忡地瞥了眼门,太阳已经出来了,阳气渐盛,此刻他不能再出去了,否则会魂飞魄散的。

见小鱼不说话,歪歪心知事态严重,放下猪蹄,探了探陈芸儿的鼻息,气息还有,只是十分微弱时隐时现。歪歪啧了一声:“要是破拂尘和一诺在就好了。”想想自己之前光顾玩耍,什么都不愿学,顿时心里生出几分后悔之情。

看着虚弱的陈芸儿苍白的脸庞,歪歪霍地站起,奔到门边,猛力地拍:“外面有人吗?外面有人吗?救人呀,芸儿快死了!”

歪歪的声音越来越大,手上的力量也越来越大,拍的整个门都在震颤。

带着对儿子的承诺,苏梅刚走到黑屋附近。于此同时,正好在切近的魏青,闻声快步走来。两人对望之下,恍如隔世。

梅姨定了定心神,将喉头的哽咽压下,故作冰冷地道:“打开黑屋的门,放他们出来。”

魏青恍惚了几秒,才回神大步走向黑屋,解下腰间的钥匙开了门。

随着门开启,晨起的金色阳光顿时在歪歪眼前炸开了,她不适应地挡住了眼。小鱼在脚步声到达之前,已闪进黑暗的角落里。

魏青看看门口的歪歪,又看看门内平躺的陈芸儿,心里已明白发生了什么,于是进门抱起垂死的陈芸儿。

这时的歪歪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阳光,急忙跑上前去,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请你救她。”

魏青点了点头,这一年来,陈芸儿倔强的挣扎她看在眼里,他也曾数次向梅姨求情,都无果。这次,他要自作主张了,不管梅姨怎么反对,他都要救她。

想着,三人已来到了门外。

这时,苏梅刚好走到门口。看着苏梅,魏青下意识地把陈芸儿抱得紧了些。梅姨眼睛闪了下,慢慢地转身,道:“把他们带到我房里来吧。”

魏青完全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心里大吃一惊:“你想救她?”

她脊背僵了下,心中苦笑:我哪还有气力去救别人,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她不露声色,只回眸道:“我知道你不喜欢以前那种强逼方式,既如此,咱们可以改了。只招募自愿加入天下第一楼的,再不强取豪夺。”

说完,回过头去继续走路。

魏青此刻的心情用狂喜来形容也不为过,这么多年来,他软硬兼施跟她提了这么多次,她都不愿意改。怎么今天突然改变了,难不成是自己昨天说的话起了作用。事实证明,她还是极为在乎他的,想到此处,魏青的嘴角都快咧到脑后了。

来到自己房间,梅姨让魏青把陈芸儿放到自己床上,吩咐魏青道:“去叫了郎中来。”

“好!”魏青连连应着,小跑出了门。

歪歪疲乏透了,看见房间里的大椅,就一屁股坐了上去,整个瘫掉。梅姨睥睨她一眼,道:“你这个少年,长相颇有女生气,性格却十分大胆。进来我房中的,还没一个像你这样问也不问就直接坐下的。”

歪歪眼睛闭上,又睁开来:“小鱼说,你答应放我出去的。”

梅姨眼睛骤然瞪大:“夜间鱼儿向我请求时,我已很是好奇,你怎么能看见鬼。我落入水中差点死掉,也是只能听见,却看不见。”

歪歪耸肩,其实她自己比梅姨更疑惑:“不知道,天生的吧!”

梅姨正襟坐下,思绪还是往回倒,鱼儿离开后,她换了身素衣,悄无声息地走访了一遍在天下第一楼呆超过三年的人。她不好明说,只能旁敲侧击,一番下来一无所获,正当她失望地往回走时,厨房刘妈跟她打了个照面。刘妈从天下第一楼开门迎客,就一直在了。

梅姨心中一动,把刘妈唤到无人的角落,开口道:“三年前,鱼儿死的那天,刘妈你有没有看见过什么异样。”

刘妈忙摇头:“我一老太婆,天天就在厨房里忙活,哪能看见什么异样。”

刘妈否认之强烈与快速让梅姨觉出了异样,她紧紧攥住刘妈的手,环顾四周,轻声道:“刘妈,你应知道我从小无父无母,在街上流浪,受尽屈辱……”说着梅姨开始哽咽,“鱼儿就是我的全部,你也是做母亲的,应该明白我的心情。”

刘妈陷入了沉默,那天晚上,第一楼大宴宾客,她一直忙到很晚才回房休息,就在回房路上她看见了令人心惊的一幕:一个身着华服的男人掐着小鱼的脖颈死命往湖水中按。她躲在假山石后面大气也不敢出,借着苍白的月光,她认出了那个人。痛失爱子的梅姨伤心欲绝,刘妈数次都想告诉她自己那晚所见,可她自知地位卑微,不能与那般的大人物抗衡,便憋了回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显得格外地漫长,不知过了多久,刘妈慢慢将手从梅姨手心中脱出,反手抓住,另一只手在她手心中写下一个字:陈。

写完刘妈很自然地朗声道:“哎呦,太太,您吩咐的事我肯定办道,不就是一顿饭嘛,还有我刘妈做不好的吗?”

说着走开了。

独留梅姨定在远处。



她能想到的,只有那个人了,除了他也不会有别人敢这么做。

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

拂尘子和一诺一路饥餐渴饮风餐露宿终于到了吉安,站在龙府门前,拂尘子尴尬地朝一诺笑了笑。

一诺看着师父:“怎么不去叫门,师父。”

拂尘子笑:“等会儿,为师还没准备好呢。”说着理了理衣襟。

守门的左右家奴见两个乞丐模样的人在门口徘徊,高声道:“来者何人。”

一诺忙应声:“我们想求见龙大人。”

“哪位龙大人?”家奴问。

一诺看向拂尘子。

拂尘子欠身憨笑:“龙湛,龙老大人。”

“求见我们老太爷,你姓甚名谁,小的进去通秉。”家奴见来人竟直呼老太爷姓名,也不敢怠慢。

“贫道拂尘子。”

“好,您稍等片刻。”说话间那人小跑着进了门。等那家奴回来时已换了一副面孔,扳着个脸,满是嫌弃:“老太爷说了,不见!”

一诺急了:“为何?”

那家奴呵斥:“不见就是不见。”

拂尘子上前,呵呵道:“劳烦你再去通秉,或许弄错了呢?”

家奴一摆手:“快快走开。”

拂尘子不禁嘟囔:“龙湛这老儿真是,怎么这般记仇。”

一诺看着拂尘子:“这下可如何是好。”

第十八章 血债血偿

拂尘子不禁嘟囔:“龙湛这老儿真是,怎么这般记仇。”

一诺看着拂尘子:“这下可如何是好。”

拂尘子道:“我既然决定要来,就打定主意老脸也不要了,实在不行就先礼后兵。”

说话间他领着一诺转到龙宅侧面,目光打量了下眼前的高墙,问一诺道:“翻不翻的过去?”

一诺点了点头。

*

郎中诊断完了陈芸儿,药便被吩咐煎上。苏梅瞥了眼在椅子上睡去的歪歪,对魏青道:“今日起,我想把天下第一楼交给你掌管。这个少年你带去,好生教养,日后可以做你的帮手。”

魏青怔住,今天令他吃惊的事太多了:“只要不再做伤天害理之时,那就还和过去一样,由我辅佐你便可。”

苏梅摇了摇头:“不,由你全权掌管。到日中之时,召集楼中所有人等,我来宣布此事。按照你的想法和抱负去做吧,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魏青的目光直直地凝视着,苏梅用坚定的目光回望他。目光交错的瞬间,魏青瞬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力量,重重地点了点头。

“你先去吧,我累了,要休息片刻。”苏梅有气无力地下了逐客令。

魏青抱起歪歪,大步而去。回到自己房中,先把歪歪搁在自己床上,才吩咐人搬了张小床靠墙放置,铺好,又将歪歪转移到小床之上。

歪歪睡得很熟,朦胧之际,她轻唤:“一诺!”

魏青望他一眼,叹了口气,坐在椅子上,眼睛怔忡地看着门外,思想着苏梅的言语,不知为何,心中浮起一股莫名的不安感。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他自己也不知道。

日中

魏青依言,召集起了天下第一楼上下所有人等,乌泱泱聚集在大堂之上。大家不知道所为何事,都七嘴八舌讨论着。面带倦容的苏梅姗姗来迟,当她出现的瞬间,全场顿时鸦雀无声。大家都知道她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自然心中惧她。

大堂中央有一个圆形舞台,平日里表演助兴之用。今日,苏梅站在上面,先俯视了一圈众人,遂将决定宣告给众人。话语一出,所有人俱皆哗然。魏青是苏梅的姘头谁人不知,平日做的都是些见不得人的脏事儿,进天下第一楼的,大多数都被他关进过小黑屋。在这种情形下,让他掌管第一楼,谁会服他。

面对不满的人群,魏青平静地走上台,高声道:“请大家安静!”

没人理他,仍旧窸窸窣窣地不住嚼舌根。

“安静!”苏梅尖厉地喊道。

人们霎时间安静下来。

苏梅朝魏青点点头,魏青淡淡地开口道:“过去,我是做过许多错事,我在此向诸位说声抱歉。今天是我接管天下第一楼的首日,有想离开的,我绝不阻拦,并送上二十两盘费供回乡之用。”

人们面面相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魏青继续道:“愿离开的,请至林总管处做记录,领盘费,随时可以离开。想回来时也随时可回来,天下第一楼的大门随时为你们打开。”

人群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不多时,爆发了经久不息的掌声。魏青和苏梅在掌声中离开了人群。

回房的路上,魏青还是忍不住问:“为何要将第一楼交给我?”

苏梅斜了魏青一眼,叹息道:“我和你一样,不想再受人摆布了。”

接着,苏梅将目光投向远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出四个字:“血债血偿。”

*

无法从正门进入的拂尘子和一诺,来到侧墙,趁着四下无人,纵身跃进高墙。落地后,拂尘子招呼一诺:“我知道龙湛老儿的房间在何处,随我来。”

一诺点头,跟着拂尘子没走出几步,只听一声犬吠,一诺心里一惊,只见一头狮子一样的巨犬朝两人而来。拂尘子的目光也移过来,不禁惊呼:“我去,龙家什么时候养了这么大一獒犬。”

说话间,又有许多只獒犬不知从哪冒出头来,呲叫着。

一诺问:“师父,该怎么办?”

拂尘子一挑眉:“怎么办?快跑呀!”话音未落,拂尘子已箭一样奔了出去。

下一幕,拂尘子和一诺被扔出了龙府大门。

家奴呵斥:“老太爷吩咐暂且饶你们这一次,还不快滚。”

两人蹲在龙府大门对面墙根儿之下,一诺扁着嘴:“师父,你说你跟龙家有交情,就是这个交情。”

拂尘子小心肝颤抖着,嘴里尴尬地呵呵一笑:“交情是有的,那龙湛的媳妇儿还是我师妹呢,可后来不是有了点儿过节嘛。”

一诺额角三条黑线,生气地嘟囔道:“就知道你不靠谱。”

“你说什么?”一诺声音太小,拂尘子没听清。

一诺瞥他一眼:“咱们不能去找你师妹吗。”

“好主意。”拂尘子捋着胡须不住点头,“可是咱们连门儿都进不去,找什么师妹。”

“那怎么办,不知道妹妹现在怎么样了。”一诺心口发紧。

拂尘子用胳膊肘轻轻撞他一下:“会有办法的。”

两人说话间,只见两人两骑从路尽头纵马狂奔而来,当首的男子一身黑色锦袍,面目俊朗,气宇轩昂。到了龙府门首,两人纵身下马。守门家奴恭敬地接过缰绳,那两人便匆匆进了大门。

议事厅中,两人候了片刻,龙元武迈着矫健的步子来了,一进门忙道:“我儿,你不是应该在护送公主的途中吗,如今便装提前赶回,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黑衣男子即刻俯跪在地:“父亲料事如神,是出事了,天麟罪该万死。”

龙元武顿时脸色铁青。

黄冲一摆手:“什么死不死的,咱这回来不就是商量对策的嘛。”

龙元武道:“你两人这你一言我一语的,快说到底发生了何事。”

龙天麟刚想说,被黄冲抢过话头:“当我们行至邙山脚下时,玉函公主被一群黑衣人截杀了。”

“可有活口,问明主谋。”

龙天麟摇头:“本来想留下活口,可他们宁愿自杀,也不透露任何信息。”

龙元武陷入了沉思:“竟然是一群死士。这可如何是好,儿你犯的可是死罪,说不定会株连整个龙家。”

龙天麟面色凝重:“孩儿一人死不足惜,可孩儿不愿牵连龙家,故改装易服,夙夜兼程,就是想在公主的马车到来前相出应对之策。”

龙元武不住地来回踱着步,他不到二十岁就和玄武王楚安南结识,跟着他一路南征北闯,打下了这片江山。可纵使他是开国元勋,如今位列三公,也未必能求得楚安南饶儿子一命。和亲公主死了,涉及到的可是两国军事和政治的大事。卫王死了女儿,肯定会来问罪,安南王想抚慰卫王,就必须杀了护送的负责人,否则势必引发两国交战。

龙元武走来走去,黄冲头都要晕了,欠身拱手道:“冲有一计,不知当讲不当讲。”

黄冲素来机灵,龙元武是知道的,一听忙道:“快讲!”

第十九章 又见面了

黄冲凑过去,低声道:“我们何不找个年龄样貌和玉函公主相仿的女孩,送入王宫,然后在被识破之前让她消失,这样一来,就和咱们没关系了。”

龙元武听后,面容稍稍舒展了开来:“倒也是个办法。”

龙天麟眉心蹙成一团:“消失!因为我而让一个无辜的人丧命,我做不到。”

龙元武愤恨地高喝:“妇人之仁!”

黄冲见状,满脸堆笑地对两人道:“我的好将军,你息怒,消失不一定非要死嘛,可以让她失踪不是。”

龙元武指着黄冲,对龙天麟道:“看看冲儿,再看看你。”愤愤地一甩衣袖,“为今之计只有如此了。”

*

魏青接管天下第一楼后,宣布愿意离开的可随时离开,并附赠二十银子的盘费。这道令一下,自然收拢了人心,除此外,魏青还追加了另外一条:今后,客人所付银资,不再全部交由第一楼,而是五五对开。

如此一来,谁还愿意走。以自由之身工作和被逼着做当然不同。

华灯初上之时,天下第一楼以全新的姿态打开了迎客的大门,姑娘们笑容灿烂,十分卖力,因为她们知道她们在为第一楼赚钱的同时,也是在为自己赚钱。既然入了这行,再想从良是不可能的了,倒不如多赚些钱,然后找个不认识自己的地方养老来的实际。

歪歪终于醒了,魏青给她吃了晚饭,就对她道:“后边有浴间,你快去洗漱。”说着拿过一套白衣裳递给歪歪,“换上这个,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的助手了,要学的事儿多着呢。”

歪歪问:”助手是什么?“

魏青白她一眼:”就是在我身边,帮我做事情,打理天下第一楼。“

歪歪面露喜色:听起来好像很有趣的样子。

洗漱完毕,歪歪穿上白衣服,显得更清秀了。魏青上下打量她:“你细皮嫩肉的,简直跟个女娃娃一样。”

歪歪脸上僵了下,故意把声音压低了些:“你才是个女娃娃呢。”

说完雄赳赳气昂昂地扭头就走,魏青手一伸,拉住她的后襟,一拽:“这边。”

大堂人满为患,魏青带着歪歪在二楼监视楼下的一切,不时指点给歪歪察言观色的道理,歪歪听的津津有味,如同看戏一般,觉得津津有味。

她扒着栏杆,咋叹道:“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人。”

魏青摸摸她的脑袋:“以后你会看见更多更多人的。”

这一触摸,让歪歪晃了神,想起她的哥哥一诺。魏青手刚放下,她又把脑袋凑过去:“再摸一下。”

魏青愣住,旋即爆发了爽朗的笑容,在歪歪脑袋上一通揉:“你这个小鬼头。”

歪歪咯咯笑个不停,为这久违的温暖。

这时,魏青突然停下来,示意歪歪:“快看人群里那个小公子,白衣那个。”

歪歪把视线移过去,瞳孔骤然放大。少年身上穿着雪白的锦袍,脚下踏着雪白的云靴,身材颀长挺然而立。再看他的面容,额头有些微肿,但也不会减少他丝毫的英俊。

这么快,又见面了!

那白衣公子在熙攘的人群中微微蹙眉,转身欲要离开。身后走来一位青衣公子,手中摇着折扇,一把拉住他,调笑道:“弟弟,这次不会又像上次那样,进门不多大会儿就跑了吧。”

白衣公子道:“哥,这种地方不适合我。”

青衣公子唰的将折扇收起,握在手中,凑近白衣公子道:“这云雨之事迟早是要知道的,而且晚知道不如早知道。”

这时,青衣公子旁边的黑衣男微微欠身,用讨好的口吻道:“轩公子,咱们整个玄武国的美女都在这天下第一楼了,这可是男人的宝地啊。”

“你都十五岁年纪了,这不马上要娶亲,还对男女之事如此畏缩,说出去不免丢了我们王家颜面。”青衣公子扯着白衣公子就往里走,白衣公子被青衣公子一激,真是退无可退。

二楼的魏青忙示意歪歪:“站在此处别动,我一会儿来寻你。”说着步履匆匆地奔下楼梯。

歪歪看见魏青迎上那三人,笑容满面地跟他们说着什么。青衣公子推了一把白衣公子,魏青便领着白衣男往后面走了。

青衣公子和黑衣男相视一笑,那笑容狡黠中透着一份阴鸷,歪歪心头本能地涌起一股不适之感,疑惑着,转身下楼。

在歪歪转身的瞬间,青衣公子抬眸,正看见一抹白色身影在二楼一闪而过。

歪歪下了楼,往魏青消失的方向走,不多时,发现魏青把白衣公子带进后堂西面的一间厢房。紧接着,一个带面纱,身着锦绣霓裳的窈窕女子,抱着琵琶,由侍女伴着,款动腰肢进了西厢房。

厢房门冷冷的合上。

歪歪小心地凑过去,扒着门缝往里看,可什么也看不见,真恨不得把脑袋挤进那狭缝之中。

厢房内

女子坐在白衣公子对面。

魏青道:“这位是我们天下第一楼的花魁——云烟。”

云烟朝白衣公子微微颔首,一双美目秋波流转。

魏青面向公子,明知顾问道:“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楚……”白衣公子刚说出一个字,忙改口道,“叫我林公子就行了。”

“好,林公子,那我就先行退下,有什么吩咐敲这茶碗儿就行。”魏青指了指桌子上的茶碗,弓身退到门口。反手一拉,只听噗通一声,栽进一个人来。

魏青定睛一看,简直要气炸了。拎起歪歪的脖领,把她拖了出去。口中还不住向“林公子”道歉:“惊扰了客官,实在是不好意思。”

边说着边把门给合上。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林公子”着实吃了一惊,抬眼望去,少女的侧脸在他眸中一闪而过。

云烟是见过各种突发情况的,所以并不慌乱,用银铃般悦耳的声音道:“不如让小女为公子弹奏一曲,以慰公子之心。”

“林公子”怔忡地点了点头,目光始终不敢看向云烟。一曲终了,云烟扭动腰肢款款走过来,伸手拉过少年的手来,搁在自己的酥胸之上:“让云烟来伺候公子。”

第二十章 夜闯龙府

少年慌乱地弹开:“忽然想起来我还有事儿!改天!改天!”说话间逃离了厢房。

魏青扯着歪歪走远了,才松开她,生气地喝道:“你若是激怒了那位公子,当心你的小命不保。刚刚就是怕你闯祸才把你留在那儿的,你竟然还跟过来,怎么这么不听话。”

歪歪抬头看着魏青道:“我……”

我字声音未落,魏青更生气了:“怎么,还敢顶嘴,小心我……”魏青故作威吓地把手扬起。

歪歪直勾勾地盯着魏青半空中的手。

“罢了!”魏青叹息一声将手放下。

*

拂尘子和一诺蹲了半天墙根儿,突然,拂尘子一拍脑袋道:“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糊涂,糊涂。”

说着霍地站起,不由分说扯着一诺就走。

一诺疑惑:“师父,咱们这是干什么去。”

“找帮手呀。”

走了约一刻钟,拂尘子指着眼前的寻常家户,门头上写着“闫宅”二字,道:“就是这儿了。”

上前砰砰砰一通敲门。

门里一个小童边嘟囔着:“谁呀,报丧呢。”边打开门。

拂尘子也不招呼,扯着一诺径直往里走。

门童揽也拦不住,边跟着边喊:“你谁呀,怎么硬闯呢,这可是闫太医的家宅。”

拂尘子推他一把:“我知道,快去把闫少庸给叫出来。”

门童见挡他不住,只好往内宅去通报。

不多时,门童引着闫少庸迎出,只走到切近,闫少庸才认出来人:“师兄,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而且,您怎么这般模样。”闫少庸看见了拂尘子身后的一诺,又问,“这位是?”

“我徒弟。”拂尘子挥了挥手:“今天你一定得帮我这个忙。”

“什么忙?”闫少庸拉过一诺来,捏捏他的筋骨,暗自点了点头。

“我想找龙家,要一件寻妖的法器,或者让他们教我寻妖之术。”

“为何?”

拂尘子一挑眉:“就属你啰嗦,这忙你到底帮不帮。”

“帮忙倒无妨,只是你俩……”闫少庸的目光在两人身上移动,“先去洗漱一番,我叫下人给你们拿来新的衣物,不知道还以为你们是乞丐呢。”

素来知礼的一诺也忍不住吐槽:“可不,跟着师父果真变成乞丐了。”

拂尘子剜他一眼。

闫少庸领着两人到后堂洗漱,两人动作很麻利,不多时已焕然一新。闫少庸看着一诺,不住颔首:“果然一表人才,是个好苗子。”说着转向拂尘子,“还以为师兄你不会再收徒弟了。”

拂尘子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忧伤。

一诺不解:“为什么说师父不会再收徒弟?”

“因为……”

不等闫少庸继续说下去,拂尘子急忙抢过话头:“事不宜迟,咱们快些去龙府。”

*

魏青被歪歪气的真想打她,又不忍下手。这时,苏梅身旁的侍女来传唤歪歪,说苏梅要见她。魏青挥挥手,歪歪就跟着侍女去了。

到了苏梅房中,歪歪看见陈芸儿仍在苏梅床上躺着,尚未醒转。苏梅正坐在桌边,胳膊搁在桌子上,手里捻着封信发呆。听见门响,懒懒地抬眼,道:“你来了。”

歪歪问:“芸儿怎么样,好些了吗?”

苏梅点头:“没有生命危险了。”紧接着吩咐侍女道,“你先下去吧,暂时不需要你。”

侍女应了声,退出带上门。

苏梅招呼歪歪到她身边来,低声道:“我有件事需要你做,事成之后,你可以向我提一个条件作为报酬。”

歪歪点头。

苏梅把手里的信对折,塞进歪歪的衣襟之中:“把这封信交给龙府里一个叫龙元武的人,路上小心,不要被人发现,而且千万要亲手交给他。”

送个信这么简单的事儿,做完了就能跟苏梅随便提个要求,这么划算的交易傻子才不做。

歪歪乐呵呵地答应,可她的小脑袋瓜里又冒出一个终极问题:“可我不知道龙府在哪儿?”

“出门右转直走,到街口一问便知。”苏梅道,“记住,不要让任何人知晓你在送信。”

苏梅千叮咛万嘱咐,送歪歪出了门。她本不想让歪歪来做这件事,可是她没有选择,天下第一楼中谁可信谁不可信,她无法辨别。只有歪歪是新来的,并不归属于谁,最为清白。而且她是新面孔,没多少人认识她,外面的人更不知道她是第一楼的人。权衡之下,她便成了最好的人选。歪歪出门时,被魏青拽住,问她要去干嘛,她只说苏梅让她出去一趟,眨了眨眼从魏青手中滑走了。

依照苏梅说的,歪歪到了街口,随便找人问了嘴,那人便告诉了她龙府的方向。脚下生风地到了龙府的大门口,发现门紧闭着,歪歪不管不顾地上前一通拍。她现在脑子里唯一想的就是赶快完成任务,然后回去兑换报酬。

不多时,守门家奴来开了门。一开门啥都没看见,正觉得奇怪,目光一移,看见一个小人儿,不禁抱怨:“哪里来的野孩子,没事儿敲门玩儿,快滚开。”

歪歪仗着自己个子小,一闪身从那人胳膊下面进了门,边走着边道:“龙元武呢,我找龙元武。”

那守门家奴瞬间炸毛:“哎呦喂,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尽是些脑子有毛病的主。”他追在歪歪身后,“你快给我站住,龙府是你想进就能进的吗?我们家老爷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

“龙元武!龙元武!”歪歪边大喊边闪躲那守门家奴的追逐。

那守门家奴见她滑的跟个泥鳅似的,怎么也抓不住,只能大声呼叫帮手。霎时间,密集的脚步声和雄浑的犬吠声从左右两边传来。

歪歪忙停下动作来,惊慌地左右探看。只见两只巨大的獒犬当先,已经从左边月亮门儿那边冒出头来,不禁惊呼:“这是什么,怎么叫声像狗,模样却像狮子。”

那守门家奴看着歪歪,得意地勾唇:“看你还往哪儿跑。”

右边月亮门儿那边三条獒犬正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出,后边牵着链子的人使劲往后扯,几乎快牵不住。这阵仗可是把歪歪给吓住了,脚像生在地上了一样,动也动不了。狗离歪歪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眼看就差十步远了。

那守门家奴饶有兴味地抱着胳膊,脚嘚瑟地不住抖动,等着看好戏。可是,不知为何,五只獒犬同时突然停止了吠叫,并止住了脚步,任身后的牵绳人怎么施令,也不往前再进半步。

所有人都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奇特的一幕,包括歪歪。

什么情况?

她不解地往前跨了步,想凑近些看究竟发生了什么,谁知对面的獒犬竟然谨慎地弓着身子向后退。她又转身试探另外的獒犬,都是同样的结果。她忍俊不禁,没想到这些奇怪的大狗只是看起来可怕而已。

那守门家奴看好戏不成,现在有些恼羞成怒,大喊道:“还愣着干嘛,把这个小鬼抓住。”

一语将惊异中的众人惊醒,大家一股脑向歪歪扑过去,歪歪左闪右躲,动作极快。

龙府议事厅

闫少庸引着拂尘子和一诺前来拜访,龙家人即使不想见也没办法拒绝,毕竟这闫少庸是太医,依仗着精湛的医术深受王上信任,再说大家同朝为臣,总要互相给几分薄面。

此时,龙湛、龙元武和龙天麟三代人,和闫少庸、拂尘子、一诺已经聊了好半天了。

结果就是,即使是闫少庸的面子,他们也绝不会教给拂尘子寻妖诀,更不会给他任何法器。眼看就要谈崩了,拂尘子胸中的怒火已升腾至极点,他抓着扶手的手猛地收紧,那扶手便裂开了。

龙湛瞥他一眼,起身冷声道:“送客。”

拂尘子霍地起身,同时手不忿地在椅子上一拍,整个椅子碎裂四散。

“龙六的确是为救我和龙七而死,我也很愧疚,为了赎罪,我就此封剑,并废了自己的御剑术。我从不想狡辩,我理解你们失去骨肉至亲的痛苦,也理解你们对我的恨,我是他的师父,但却没能保护他,这个罪我认。但是她没有罪,她还是个孩子,她被狐妖掠去,生死未卜。好,你们跟她没关系,自然不会管她死活。撇下这个不谈,你们龙家不是素来声称以驱魔卫道为任,怎么有妖怪横行也置若罔闻吗?”

拂尘子铿锵有力的声音让所有人都静止了。

龙湛推开门的手停在半空之中,他嘴巴动了动,刚想说话,却止住了,因为他听见了外面的吵闹之声。

议事厅里的所有人都听见了。

龙天麟当先跨出:“容孙儿去一探究竟。”

龙天麟几个箭步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

龙湛招了招手:“元武,咱们也去看看发生了什么,竟如此热闹。”

闫少庸不失时机地拱了拱手:“既然府中有事,我们就先行离去,打扰,打扰。”

说完,几人共同往外走。出去就看见龙天麟已经喝止住了众人,正在询问发生了什么。一个白衣少年正仰脸控诉:“他们一群人欺负我。”

龙天麟低头看着眼前的少年,暗忖:这少年跟那玉函公主年龄相仿,模样也有几分相似,只可惜是个男儿身。

这时,一诺也看见了少年,不禁脱口大喊:“妹妹!”

少年扭脸,开心地扑过去:“一诺!”

兄妹二人抱成一团,喜极而泣。

一诺问:“你怎么这副装扮。”

歪歪激动地说话都不利索了:“玉儿教我的,行走江湖男儿身打扮方便些。”

拂尘子急急忙忙凑过来,急切地问:“你不是给狐妖抓去了,怎么竟脱了身。”

龙天麟在一旁听的真切,也款步走过来,打量着歪歪,道:“你不是男儿身?”

第二十一章 神秘封印

众多问题一起向歪歪砸过来,她都不知道该先回答谁了,看看拂尘子又看看龙天麟,突然想起:“对了,我是来找龙元武的。”

龙元武闻言挺身向前:“找老夫何事?”

歪歪环顾四周,凑上前轻声说:“只能让你一个人知道。”

龙元武笑了,觉得这小鬼倒挺有意思,道了声好。龙天麟出言阻止,却被龙元武给驳回,道:“他一个小娃娃能奈我何。”于是引着她来到无人处。歪歪机警地四下看看,确定没人了,掏出怀里的信交给他。

龙元武满心狐疑地展开信,却是一首七言律诗:

欲破天狼在九霄,解民倒悬看今朝。

太平盛世人不晓,傅毛在皮内忧耗。

三心两意小人闹,更唱迭和圣听扰。

东央西浼天可照,郊外荒野如实告。

将诗从头至尾看了两遍,也看不出其中的真意,便问歪歪:“这信是谁差你送来的?”

歪歪摇头:“不能说。”

“你知道诗文是想表达什么吗?”

歪歪摇头:“不知道。”

龙元武哑然失笑,这叫什么事儿,这娃娃慎而又慎地交给他一封信,而且刚刚还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肯定不会是在戏耍他,然而这娃娃却一问三不知,真是让人头疼。

“父亲,您好了吗?我有事想和你商议。”龙天麟的声音远远传来。

“好了。”龙元武把信折起,塞进袖子。

龙天麟大步而来,附在龙元武耳畔嘀咕了几句。龙元武看着歪歪,惊道:“果然?”

“是的,父亲。”

“好!”龙元武点头,“来人,把这小鬼抓起来。”

歪歪闻言,惊的下巴都快掉了。暗想,这是什么情况,信里写的什么,怎么还要抓我。被抓过几次,她也是学精了,急急忙忙拔腿就跑。

龙天麟本不想用强,但眼下不好言明,只得先把她留下,然后进行劝说。说时迟那时快,他一拧身,长臂一探,轻而易举地捏住了她的后脖领。家奴们听见号令,也迅疾地围了过来。

“一诺救我。”气急之下,歪歪边捶打龙天麟边大声呼救。龙天麟尝试用胳膊去抱她,想让她停止动作,可她死命挣扎,几番动作下来,束发包巾脱落,乌黑明亮的发丝四散开,瀑布般倾泻而下。

众人亦闻声紧步赶来。

一诺看见妹妹被人抓住,顿时血气上涌,扑向龙天麟。可他一个十二岁的少年,怎么可能是龙天麟的对手,被人三两下给制服,夹在胳膊下。

拂尘子怒视龙元武:“龙元武,你抓我徒儿做什么?”

龙元武道:“你徒儿夜闯龙府,总得教训一番,以儆效尤。”

拂尘子闷喝:“她还是个孩子。”

龙元武不耐烦地一挥手:“休要多言!送客!”

拂尘子的拳头紧握,指节嘎吱作响:“别欺人太甚!”

龙元武挑眉:“欺人太甚?你害死我六弟,我要你一个徒儿,这交易公平的很。”

拂尘子心中惨然:“我的罪过我自己偿,跟我徒儿无关。”

“你这徒儿我要定了。”龙元武毫厘不让。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说话间拂尘子已扬起手中拂尘。

“师兄!”一个温暖如阳光般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拂尘子蓦然转身,望见那娴静凝望着他的妇人,满脸的皱纹蕴满祥和,眼眸似凉夜的秋水,她笑着,一如她十八岁时纯真的模样。

十五年。

仿佛上次见她,竟是上辈子的事儿。

“师妹,别来无恙?”拂尘子的声音轻柔地有些不真实。

妇人点头。

“师兄,你呢?”

拂尘子没回答,别过头去。

龙湛上前来,挽住那妇人的手:“子彤,夜凉,你出来做什么?”他向来见不得自己夫人和拂尘子师兄师妹的互相称呼,一听见心里就烦躁地紧。

拂尘子爱慕子彤是人尽皆知的事,看情形,这么多年来,这份感情依然在,否则拂尘子那老儿怎么连说话的声音也变了。龙湛老是想着,若不是他及时出现,子彤是不是就归拂尘子那不正经的了。

夏子彤温柔地笑:“你们这般吵闹,我还不出来看看吗?”其实她在不远处早看了阵子,已知道发生了何事。

龙湛不好意思地挠头,竟像个害羞的少年:“惊扰了夫人,罪过,罪过。”

夏子彤充满爱意地斜他一眼,目光转向龙天麟,同时,歪歪的身影撞进她的眼眸。她瞬间怔住,口中呢喃着:“怎么会这么像,老爷你看,这娃娃简直跟七儿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刚刚太混乱,龙湛没来得及仔细看,这下,他循着夫人的目光看过去,不免大诧。

夏子彤走到近处,慈爱地凝视歪歪,越看越像,越看也越欢喜:“像,真像。”

龙元武素来和龙七不合,他是长子,龙七是最小的孩子,每每他说什么龙七都不听,还经常跟他对着干。在她害死老六并叛出龙家之后,他更是对她切齿地恨,连她的名字都不想听到,更不愿提及。

龙湛亦是个老顽固,即使这么多年过去,往事种种依然萦绕在心,无法释怀。

夏子彤可不管那些,身为母亲,哪有记恨自己孩子的。十五年来,她日思夜想,都想再见她一面。她究竟是生是死,现在过的如何,有没有嫁做人妇,生儿育女。所有细枝末节的事儿,她都想知道。

望着歪歪,夏子彤不觉湿了眼眶。

歪歪见状,问:“阿婆你怎么了?”

夏子彤又惊又喜:“你叫我什么?再叫一遍!”

“阿婆?”歪歪疑惑。

夏子彤一把将歪歪揽入怀,紧紧地,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身体里。

龙天麟从没见过祖母这般模样,讶异地看看父亲龙元武又看看祖父龙湛,他俩也是迷茫的表情。

歪歪被勒地咳嗽了几声,夏子彤才反应过来,忙松开,一只手牵着歪歪的手,另一只手摸摸她的小脸蛋儿。在触碰到她左脸的瞬间,一股电流刺痛了夏子彤,她猛地抽回手,奇异地盯着歪歪,仔细查看。

口中低声呓语道:“奇怪,这孩子身上怎么会有一道封印。而且,这手法……”

龙湛注意到夫人的异状,忙上前关切地问询:“怎么了?”

夏子彤摇头,浅声道:“没事。”

龙湛又道:“你身子弱,我还是遣人送你回房吧。”

夏子彤不理会他,对歪歪道:“留在龙府给奶奶当孙女吧,奶奶一直想要一个像你一样可爱的孙女。奶奶有各种好吃的好玩儿的给你,还有很多漂亮衣服给你穿。”

歪歪看向拂尘子。

夏子彤亦看向拂尘子:“师兄,既然是你的徒儿,还是听你的意思。”

事发突然,一时间,拂尘子不知如何作答。闫少庸在拂尘子近旁耳语:“师兄,你我修道之人,应知凡事不该执着。况且,你闲云野鹤惯了的,也照顾不好孩子。”想想拂尘子俩人出现在他眼前,跟乞丐一样,就又好气又好笑,“不若两袖清风,无牵无挂,乐得逍遥自在。”

即使闫少庸不说,拂尘子也不打算强行带走他们,把他们带出无名村是缘分使然,若今日分道扬镳,亦是缘分使然。即便心中万般不舍,也不能强求。曾经对夏子彤是如此,现今对一诺一言也是如此。

该留的不会走,该走的莫强求。

拂尘子道:“反正家也烧成灰了,这次来吉安本来就打算投靠闫师弟,既然师妹这么喜欢她,也是她的造化,她若想留下就留下。我只有一个条件……”拂尘子看向龙天麟父子,“我希望师妹能保护她,不受某些人伤害。”

“那是自然,龙府任何人想动她,都必须过我这关。”夏子彤望向天麟父子,“你们有异议吗?”

“儿子不敢。”

“孙儿不敢。”

祖孙两人异口同声,恭敬地应和。

夏子彤满意地点了点头,和蔼亲切的目光又落在歪歪身上。

歪歪看看拂尘子,又看看她,该如何选择呢?小脑袋瓜开始高速运转,不知道为何,对眼前的老妇人有种莫名的亲切感,而且看起来她好像很有本事,龙府里这些男人似乎都有些怕她。

歪歪向夏子彤伸出手。

夏子彤抱住歪歪,亲切地道:“你叫一言对不对。”

歪歪点头又摇头:“我喜欢别人叫我歪歪。”

“歪歪?好,以后你就跟着姓龙,叫龙歪歪,怎么样。”

歪歪扬起嘴角,一双眼睛弯成可爱的月牙形状。

龙元武面露不满之色,却不能发作,只得强忍着,道:“母亲,这样似乎不太好吧。”

一诺听了也是气不打一处来:“我妹妹姓林,不姓龙。”

夏子彤握住一诺的手,上下打量他几番,柔声道:“你是她哥哥对吧,真是个可爱的孩子,你愿意跟她一起留下来吗?”

一诺的所有的不忿瞬间被击溃,眼前的女人似乎有春风化雨的魔力,她充满柔情的眼神望着你时,你简直要被融化了。

“妹妹在哪儿,我就在哪儿,没人能把我们分开。”一诺倔强地挺直脊背。

龙元武见没人理会他的反对,稍提高了些声音:“母亲,他俩来路不明,留在府中恐怕不妥。”

这一听拂尘子急了:“什么叫来路不明,这俩都是我的徒儿。你嫌来路不明刚才为何要抢,说话牛头不对马嘴,你是何居心。”

龙元武被说的哑口无言,甩开衣袖,闷哼一声,飘然而去。

龙天麟更是有苦难言,本来看歪歪长得与玉函公主有几分相似,便欲让歪歪顶替玉函入宫。可谁料想半路杀出了老祖母,还说什么像七姑姑,七姑姑比她好看多了,真不知道祖母是怎么想的。

这下如何是好?

第二十二章 混沌魔物

原本是一场追捕闹剧,竟演变成这般模样,家奴们给惊的瞠目结舌。闯府的小鬼,摇身一变成了小姐,这可不要秋后算账呀。心里计较着,悄无声息地退开去。

闫少庸和拂尘子也拱手告退,离开时拂尘子叮嘱一诺,有事便去闫师叔家中寻他,若他不在就直接找闫师兄帮忙。闫少庸一旁听着,不忘调侃师兄:“怎么还成我的事了。”

拂尘子瞪他。

他边扯着拂尘子往外走,边陪笑脸:“跟师兄开玩笑,莫当真。”

一场闹剧暂时告一段落,偌大的龙府里两个小小的人儿,即将迎来什么样命运呢?

*

龙元武回到卧房,坐在床榻之上,从袖子里掏出信来,反复地端详。

这封信到底想告诉我什么呢?

怀着这样的疑问,他看了又看,看了又看。突然,脑中灵光一闪,这不是藏头诗吗:欲解太傅三更东郊。

太傅他当然知道指的是谁。

玄武国,伴随楚安南开国有功的重臣,被封为三公,分别是:太师庄昊穹,太保龙元武和太傅陈国栋。

龙元武和庄昊穹素来友好,日前听庄昊穹提过,觉得陈国栋处处针对打压自己。龙元武一介武夫,神经不甚敏感,观察下来也没察觉到什么,便劝慰庄昊穹先隐忍着些,日后找到证据两人联合起来弹劾他。说完也没搁在心上,可眼下却来了这么一封信。

这太傅陈国栋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还是说这根本就是个阴谋。

龙元武反复思索着。可若是真的呢,自己不去,岂不是错过了大好时机。可若去了,会不会有危险。

不行,得想出个完全之策。

*

夏子彤把歪歪带到自己房间,让歪歪今后和她在一处起居。这下,龙湛不乐意了,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的夫人:“那老夫我怎么办?”

夏子彤推他一把:“书房睡去。”

“夫人,老夫都八十有九了,你让我睡书房。这让儿子、孙儿们知道了,岂不笑话我。”龙湛欲哭无泪。

“快去!”夏子彤一把将龙湛给推了出去。

接下来轮到一诺了,他指着自己的鼻子:“那我怎么办?”

歪歪笑了,学着阿母把一诺给推出去:“你也去书房,陪阿公。”

夏子彤宠溺地揉了揉歪歪的头顶:“孺子可教也。”

歪歪把自己摔进云朵一般丝滑柔软的衾被上,前后左右翻滚个遍,长这么大她从没躺过如此舒适的床,忍不住惊呼:“天,这是神仙住的地方吗?”

夏子彤的目光始终没从歪歪身上移开,她的目光似乎跨越了时间,儿时的龙七和此时的歪歪重叠在一起,笑起来的样子,思考时呆呆的样子,说话时的样子,就连说话的声音都一样。

若非亲眼所见,她根本不会相信天下竟有这种巧合。

这时,歪歪一股脑跳下床,因为侍女们已经依照夏老太太的吩咐,端来了各种式样的点心,满满当当地摆在桌子上。歪歪左手拿起核桃酥,右手攥着绿豆糕,小跑着到门口大声呼叫:“一诺,快过来。”

夏子彤看着她这幅样子,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书房里,龙湛和一诺正并坐着,尴尬地一言不发。只进门时,一诺客气地问候了一声,龙湛眼睛都没抬,显然他还在生夫人的闷气。听见歪歪的呼喊,一诺终于解脱似的,溜烟儿消失在书房。剩下龙湛一个人,一会儿站起,一会儿坐下,一会儿又躺下,一会儿又站起,怎么着都不舒服。

按捺不住躁动的心,龙湛龙老爷子索性走出书房,回到自己刚刚被赶出来的地方,也不进门,只在门前院落里,故意地深深胳膊,动动脚,余光瞥着门内,时不时干咳几声。

夏老太太故意装作没看见他,只一个劲儿地叮嘱两个孩子:“慢点儿吃,别噎着。”

龙湛见没人离他,望着天空大声道:“啊!今晚的月亮好圆啊!”

歪歪回头看看门外孤魂似的龙湛,单薄的身子在夜风中飘荡,拿起一块核桃酥,小跑着跳出去,来到龙湛身边,塞进他手里。

那个瞬间,龙湛愣住了,说不清的情绪在胸中翻涌。

当龙七这么大时,也常常想到龙湛身边来撒娇亲近,可龙湛每次都会把她推开,让她继续练功。他的冷漠和严厉让龙七越来越强,也让龙七离他越来越远。然而龙七不知道的是,其实在七个孩子中,龙湛最喜欢的就是她,因为她最像他,骨子里充满不服输的倔强。可或许因为太像,两人总是互相排斥,又或许因为太喜欢,而怀有更大的期待,所以会更严厉。

往事历历,常在眼前。说来也怪,人年纪大了,对新近发生的事常常记不清楚,而对久远的往事,却一日比一日真切,就似发生在昨日。

无数次午夜梦回时,龙湛耳畔都充斥着龙七离开时的嘶吼:“谁都不能阻止我们在一起,即使是你们。从今而后,我与龙家再无瓜葛。”

每每回首过往,夏子彤总忍不住抱怨责怪他几句,责怪他不该对七儿那般决绝。他虽然嘴上不认输,可心里早就认输了,也早就后悔了。他在等待着,幻想着,女儿站在门前,说:父亲,我回来了。

他的年纪越来越大,已行将就木,他时常隐忧,自己能不能等到那一天,父女两人握手言和。

歪歪看着龙湛手里捏着核桃酥,傻了一样发着呆,猛地戳他一把,调皮地大喊:“阿公!”

龙湛被吓了一跳,也不气恼,反而笑了,皱纹花朵一样在脸上绽放。

此情此景,令得夏老太太忍不住赞叹:“果然龙家还是得有女孩儿,有生气多了。”

“哎?月亮哪里去了?阿公不是说月亮很圆吗?”歪歪清脆的声音再度扬起,惹得龙湛尴尬地瞟了眼夏子彤,夏老夫人对他的这些伎俩早就习以为常,淡淡地白他一眼。

等到歪歪闹腾够,终于昏昏睡去时,龙府的最后一盏灯熄灭了。过了没多久,两个人影从另一个旁边的院落中潜出,翻上屋脊,悄无声息地出了龙府。

吉安城东郊是一片荒地,杂草丛生,罕有人至,零零散散分布着几栋空屋。在都城吉安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竟然有这么大一片地不用,也是奇事。传言这里从前是乱葬岗,到了晚上时有灵异事发生,所以住在这里的都陆续搬走了。那些不信邪的非要来一探究竟,往往要么回去大病一场,要么一命呜呼。长此以往,就再没人敢来了。

这人敢约在东郊,也是大胆。

龙元武父子到达时,看见一人已在等候。本来列了一大堆计划,想着先躲起来见机行事,没想到对方也来早了,也就无需再来那一套。他一人,我二人,又有何惧。

荒地上弥漫着森森的鬼气,令人不寒而栗。纵使身经百战的龙天麟,也微微有些心悸,父辈的驱魔之术,他可是一窍不通。

龙元武有恃无恐,大踏步过去,至近前看清那人的面容时,他不由惊诧:“怎么竟是天下第一楼的老板娘。”

天下第一楼龙天麟素有耳闻,却并没去过。闻名不如相见,眼前的老板娘苏梅,虽年过三旬,却依旧美艳动人,风姿绰约。

苏梅欠身下拜:“见过龙太保,见过龙将军。我派去送信之人尚未回还,不知两位大人知不知道他现在何处?”

龙元武道:“那女娃家母欢喜,便留下了。因为她不说自己是从哪儿来的,所以没能通报,还请见谅。”见苏梅露出疑惑的表情,龙元武补充,“她为了行走江湖方便,故此女扮男装。”

苏梅这才点了点头:“原来如此。”知道歪歪无恙,苏梅也无需再多问,于是直奔主题,“世人都道这天下第一楼是我的,其实不然,天下第一楼的幕后真主其实是太傅陈国栋。”

“此话当真,要知道诬蔑朝廷命官可是死罪。”龙元武声音肃厉。

苏梅冷笑:“我要污蔑他何必大费周章地请龙大人到这荒郊来,若非事关重大,我才不会舍命至此,告发他的罪行。”

龙元武只是乍一乍她,听她这么说,便发下了部分戒心:“你是天下第一楼台前老板娘,陈太傅是幕后真主,那你岂非是陈国栋的人。”

“不错!”

“那你为何要告发他?”

“因为他谋害了我的儿子。”

龙元武侧目:“我要如何信你。”

苏梅道:“我儿就在此处,你可以自己问他。”

“什么?”龙天麟汗毛都竖起来了。

听苏梅说她的孩子就在此处,让他们亲自问,龙天麟汗毛都炸起来了。

苏梅心知这是不可能的事,人怎么能问鬼呢,但是为了表明自己的心迹,话赶话地说道此处。

龙元武冷笑:“当我不能问吗!”说话间,食指中指两指并拢,在空气中龙飞凤舞写着什么,接着只听龙元武高喝一声,“现身!”一个小男孩出现在众人眼前。

苏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男孩儿不是她日思夜想的鱼儿又是谁,他还是三年前的模样,只是面如白纸,苍白地一点血色也没有。

苏梅喜极而泣,刚想冲过去,却定住了脚步,眼睛直勾勾地凝望着鱼儿的身后。

小男孩身后幽幽显出一团黑影来,那影子如同一团混沌的黑雾,看不见五官,也看不见四肢。

龙天麟不自主地瑟瑟发抖,可为了不在父亲面前丢了颜面,他抬头挺胸表现地毫无惧意。

龙元武感受到一股冲天的怨气从黑影体内发出,他下意识地后退两步,以避开那股怨气,见儿子居然一动不动,毫无惧意,不禁赞赏:“我儿真是勇猛,这种似鬼非鬼似魔非魔的怪物,我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见。”

“什么?”龙天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打得过吗?”

龙元武摇头:“不知道。驱魔虽是我龙家的本职,但为父天赋所限,并没有学成。否则,我怎么会不去继承先祖衣钵。而且,我已经很多年没有降过妖了。”

第二十三章 卷土重来

龙天麟现在真想爆粗口了,完了,他现在连动也动不了,好像有什么东西缠住了自己的身体。

那黑影斜斜地勾唇,露出两排尖厉可怖的牙齿。发出的声音嘶哑而扭曲,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丰盛的美餐送上门来了,先从哪一个开始呢?”

黑影在他们周身绕了几绕,仍回到鱼儿身后:“好纯净的魂魄,大补,那就先从你开始吧。”声音未落,从那混沌的黑影中伸出一条黑色的带状物,缠住了鱼儿的腰身,那黑带一圈一圈地向上攀附,很快地已经爬上了鱼儿的脖颈。

鱼儿痛苦地长大了嘴巴,眼睛向外暴突。

他死掉的三年来,以为自己已经不会有感觉了,没想到,现在竟然会觉得痛。他想挣扎,可缠住他的东西软绵绵有弹性似的,怎么也挣不脱。

苏梅眼见儿子身处险境,自是心急如焚,可无奈怎么用力都动弹不得。

那黑带已经钻进了鱼儿的嘴巴。

龙元武心想不好,这魔物专吸人魂魄,这东郊荒地理应有许多孤魂野鬼,如今只有他这一个,说明他把其他鬼魂都吞噬了。等他吸了那小鬼定会来吸他们,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龙元武浑身动弹不得,只有一双眼睛在滴溜溜地乱转,思量应对之策。

那黑带从鱼儿鼻孔钻出,又进入了他的耳孔。

苏梅心中哭喊着,她已经失去过他一次了,她不能再失去他第二次。悲愤的力量在体内聚集,她感觉身体燃烧了起来,突然,她猛地扑上前,将黑影撞了开去,那条黑带也蛇一样离开了鱼儿的身体,鱼儿瞬间瘫软在地。

苏梅抱住他,眼泪止不住地流:“鱼儿,你觉得怎么样?你有没有事。”

鱼儿的眼中也噙着泪光,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方才,入夜,阴气够盛时,鱼儿就离开了黑屋去找母亲,母亲告诉他已经找到了杀他的真凶,他很开心也很难过,记忆中,陈国栋对他很好的,他想不通他为什么要杀他。母亲说自己要为他报仇,他便跟着来到了东郊荒地。他想保护母亲来着,没想到却被母亲保护了。

“娘亲,鱼儿是不是很没用。”从小到大,鱼儿都是在苏梅的责骂声中长大的,你怎么这么笨,你怎么连这点事都做不好,你怎么老得让我操心。

苏梅的眼泪啪嗒啪嗒滴落在地:“你是天底下最棒的孩子。”

“是吗?”鱼儿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一颗泪珠从他眼角淌出,他的唇心满意足地扬起,然后,一阵风吹来,鱼儿的魂魄随之消散无踪。

苏梅抱着一片空茫,痛哭起来,那哭声响彻天际,痛彻心扉。

黑影被撞开时,龙天麟父子的身体便恢复了动作。龙元武迅捷地从腰间掏出一只短棍,用力一甩,那棍骤然变得有四尺多长。

黑影没想到自己会被一个凡胎肉体给撞出去,惊愕的同时愤怒地嘶吼,触手一样的黑气四散开来。

龙元武念咒蓄力,将棍向着黑影猛力一挥,那黑影避之不及,迎面遭受一击,痛苦地蜷缩成一团,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一个黑球,倏忽向着天空飞去。

“算你狠,这笔账我终有一天会来找你算的。”

*

歪歪仍在熟睡,伴随着匀称的呼吸声,她的身体在棉花似的锦被上蜷缩成小小一团。不知为何,看着这样的睡姿,夏子彤有些心痛,叹息,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她缓缓伸出手来,停在离歪歪的面孔一拳的上方,口中念咒发动真气。只见她手掌泛起微光,随着嘴唇不停地翕合,光芒越来越强,越来越强。

夏子彤大喝一声:“解!”

盛大的光芒从歪歪的脸上崩裂而出。

只听“嘭”的一声,夏老太太的身体被弹开去撞上床柱,光芒亦随之寂灭。

夏老太太感觉自己这把老骨头都要散架了:“哎,竟然是连我也解不了的封印,七儿的功力已经强大到这般地步了吗?”

这时,门外响起龙湛关切的声音:“夫人,发生什么了?你没事吧?”

夏老太太回答:“没事,歪歪睡迷糊从床上掉下去了,并无大碍,你快回去睡吧。”

龙湛应和着回了书房,到书房,瞅了眼滚在地上的少年一诺,叹息:“这都是什么事儿呀!”

夏老太太思量,或许她再加之龙湛和龙元武他们几兄弟一起施法,说不定能破了她的封印。可她脑子里又有另一番思量,她不知道这个女娃娃和七儿是什么关系,告诉龙湛又会有什么后果。他两父女简直和仇人一般,有关她的事,他总是会失去理智。告诉他说不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就跟过去一样。夏子彤想起过去的事,仍然心有余悸。

黑暗中,夏子彤深沉的目光落向不知名的远方,她不明白,七儿为何要给歪歪下如此强悍的封印,而且她体内隐隐流淌着妖异之气又是为何?她和七儿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一时间,她找不到答案,还是说应该去请教仙尊,仙尊道法无边,定有解决之法。可仙尊行踪缥缈,该去何处寻呢?

夏子彤虽然没能解开歪歪的封印,但施法的瞬间使得封印产生了震荡,远在天边在夜的庇护下蛰伏的魑魅魍魉,为首穿黑色斗篷的男子,头戴兜帽,傲立夜空之中,黑袍随风飞舞,猎猎如旗。

“封印又动了呢。”凄厉的女声从兜帽中传出。

男子苍白瘦削似白骨一样的手,指了指远方若隐若现的光芒:“就在东方。”

“七窍玲珑心啊!七窍玲珑心!我要定了!哈哈哈哈哈!”那笑声似鬼哭狼嚎,响彻空谷。

这时,一个红色身影飘飘而至,在男子身侧停下,道:“鬼方大人,不知红彤先前的提议,您意下如何?”

名为鬼方的黑袍男子轻飘飘地扫他一眼:“你说除掉雪影,取而代之他的妖王之位?”

红彤道:“正是。”

兜帽内爆出阵阵冷笑:“红彤,你与雪影交好,众所皆知。你此番突然来投靠我们,到底是何居心呢?”

红彤目光黯淡下去,胸口处被雪影一掌击中的地方仍旧隐隐作痛:“他选择了那个女人,他甚至为了她向我动手,这十几年来,我离群索居闭关修行,就是在等待这一天的到来,我要让他付出代价。”红彤的语调异常平静,所有的痛苦已经融化进身体,成为了她的一部分。

鬼方点头,兜帽内的女声道:“待我吃了那女娃的玲珑心,必定功力大涨,要杀雪影岂非易如反掌,届时,妖王之位舍我其谁!”

男声手指东方高喊:“出发!”

*

强忍着第二次的丧子之痛,苏梅把自己对陈国栋的所知和盘托出。天下第一楼明里看做的是皮肉生意,其实不然。它实则是陈国栋金钱帝国的中心,他的商行、票号、镖局各种生意遍布全国,黑白两道通吃,而所有这些银钱,都通过喝花酒的方式再流入天下第一楼,进行大汇总。表面上陈国栋清明廉洁,他的太傅府也简朴素雅。可是,他的财富早已不可估量,可说富可敌国。而且,他和卫王时有通信,不知意欲何为。

龙元武听完,陷入了沉思:“空口无凭,即使我信你,别人也未必信,更别说安南王了。”

苏梅有气无力地颔首:“这点小女清楚,小女已经着手开始收集证据了,此番找大人来说这些,也是想知会一下大人,我们好双管齐下。”

龙元武看着苏梅凄楚的模样,想及方才那只小鬼魂飞魄散的一幕,笨拙地说了句:“还请夫人节哀。”

苏梅眼中的光芒闪了下:“夫人?您还是第一个称我为夫人的,世人都说我下贱,戳我的脊梁骨。他们哪知道,我只是想寻口饭吃,找条活路。可没人给我活路,我只能从死人堆里扒出一条活路来。”

龙元武父子沉默了。嫉恶如仇的龙天麟第一次意识到,原来世事可能并非如你眼睛所看到的那般,世界上除了黑色和白色,还有一片灰色地带。

分别后,苏梅趁着夜色潜回天下第一楼,回到房中,一个声音温暖地响起:“你平安回来了。”

泪水在那一刻决堤。

苏梅扑进那人的怀里,那人紧紧地拥抱住他:“回来就好,活着就好。”

“魏青,等我把手头的事了结,咱俩就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盖一栋茅草屋,栽花种草放牧,你说好不好。”

魏青点头轻语:“好!”当苏梅把歪歪叫走,没多久歪歪就出了第一楼,那时,魏青便觉得有事发生。然后,苏梅又改装易服,离开了天下第一楼,他就更觉得不对劲了。而且,他发现,第一楼的一个伙计居然跟踪苏梅,他就悄无声息地赶到那人身后,扭断了他的脖子。

为了苏梅,他的双手早就染满了鲜血,可是他不后悔。

第二十四章 童养媳?

回到府中的龙天麟,在微弱的烛光中呆坐了许久。他想起了儿时的往事,七姑姑半夜用一只小鬼吓唬他,从那时起他就怕鬼怪这种东西了,晚上睡觉总得点着烛火。为了这件事,父亲跟七姑姑生了好大的气,对于父亲的责难,七姑姑丝毫不让,据理力争:“多训练几次就不怕了,我们谁不是这么过来的。”父亲气极:“我的孩儿怎么教养,轮不到你插手。”七姑姑一翻白眼:“说的好像我有多想管似的。”

那时,小小的龙天麟觉得,七姑姑是天底下最与众不同的女人,她英姿煞爽,功法超卓,族里人都说她是龙家百年难遇的奇才。她行事作风泼辣果敢,完全不似别家女子般扭捏作态。她的一颦一笑都令人心旌神摇,少年的心对自己的姑姑产生了别样的情愫,这种情愫一直深埋于心底,从未向任何人吐露。

黄冲一直好奇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人,他始终没告诉过他,他怎么说的出口,他喜欢的是他七姑姑那样的女人,手持龙吟剑,傲立山巅,无所畏惧的女人,调皮捣蛋爱捉弄他的女人。

少年心事乃求之不得,而心向往之。

*

晨光洒满房屋,歪歪悠悠醒转,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左脸,奇怪,为何隐隐作痛,像被人打了一巴掌似的。

夏子彤装作若无其事,只道:“你醒了,我已经吩咐下人给你准备早饭去了,很快就来。”

歪歪跳下床,伸伸懒腰,同时开心地道:“真是太舒服了,我很久没睡的这么沉了。”

夏子彤浅笑,心道:确实很沉,要不然怎么解封印时连醒都没醒。

饭食到的同时,龙湛和一诺也来了。一诺一看见歪歪,睡了整完地板的酸痛便瞬间烟消云散。几人吃完饭,夏子彤道:“等会儿你们跟天麟到练武场去,让天麟传授你们我龙家的秘功。”

当龙天麟迷迷糊糊中听到这个消息时,瞬间诈尸一样从床上弹起:“我龙家秘功向来不传外人的,祖母这是怎么了,被那个小鬼迷了心窍吗?”

龙天麟连仪容也来不及整理,直接快步奔向祖母房间。一进门就看见祖父和祖母在争论,祖母目光坚定,声音中含着不容反驳的决然:“我已经让那孩子姓了龙,那她就是龙家人。”

龙湛的眼眸无奈地沉下去:“为何你总是这样,一点也不像别家女人,夫唱妇随。”

夏子彤闻言,怒气更盛:“你喜欢那样的女人,何必找我,我告诉你现在还不晚。”

龙湛眼角的皱纹抽搐着:“你我都八十几岁人,当着孩子的面,说这种话,不嫌丢丑。”

夏子彤猛地转向龙天麟:“你来做什么?”

龙天麟顿时语塞,诺诺道:“没事儿,没事儿。祖母说需要我,我就赶紧来了。”

这个祖母啊,平日里都是一番温柔和蔼的模样,可一旦发起火来,真是可怕。凶神恶煞的模样,比七姑姑更甚。记得上次祖母发火,还是七姑姑和龙家决裂的那天,七姑姑走后,祖母生了好大一场气,埋怨众人把七姑姑逼的太甚,然后她把自己关在别苑小筑一年,整日冥思打坐,那一年,她跟家人没说过一句话。

龙家的女子果然刚烈。

歪歪对眼前发生的事是一头雾水,在一旁道:“你们何必吵架呢,所谓的秘功,我又没有多想学。”

龙湛瞥夏子彤一眼,冷嘲道:“你看看,我俩争得面红耳赤,人家还不想学呢。”

夏子彤反唇相讥:“就你把你们龙家的那些破功法当成宝贝。哼,告诉你,我也瞧不上,还是我玄元派的道法更胜一筹。”

龙湛一听,不乐意了:“你这话说的,你们玄元派更胜一筹,简直笑话。”

两个老人各自维护着各自的家门,吵的跟俩孩子似的。

夏子彤拉开膀子:“不服,比试一番便见分晓。”

龙天麟一听,吓的急忙制止:“祖父,祖母,你们皆年过八旬,何必为了点口角而大动干戈呢。”

夏子彤冷眼一望:“哼,只怕他不敢跟我比。这若是输了,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你——”龙湛竭力压制被夏子彤越撩越高的火焰。

夏子彤继续不让:“你可知七儿在十五岁那年,为何功力陡增。”龙湛露出茫然的表情,“那是因为她遇见了玄元仙尊,仙尊传授了她道法。”

“玄元仙尊?不过是传说中的人物,你还拿出来唬人,这世上怎么可能有活到八百岁的人,再说,你见过他吗?”龙湛道。

夏子彤不满地凝视龙湛:“是,我是没见过仙尊真身,但仙尊在南海玄元山创立我玄元教派,广渡有缘人难道是假?我自幼在玄元山修习,乃玄元派第十八代弟子,我毕生所学,难道是假?”

龙湛嗫嚅:“我又不是说你们玄元派是假的的,我只是说未必有仙尊这号人物。”

这时,龙天麟插嘴:“祖母既然没见过仙尊,怎么知道七姑姑遇见了仙尊呢?”

“七儿外出游历,待她归来时,她不仅学会了我玄元派所有的招式,而且,她佩戴着我玄元山的圣物——玄光石!”夏子彤的目光掠过听的入神的众人。

“什么?玄光石,为何从没听你提起过。”龙湛惊的合不拢嘴,他自小就听祖上提及过玄光石,乃世界混蒙初成之时,从天上掉落的一颗灵石,百万年来吸收日经月华,可以通感天地。龙家对所有具有灵力的法宝都很感兴趣,故此知道。话说起来,龙湛能结识夏子彤,也正是因为他受命前去玄元山,寻找传说中的玄光石。

“七儿也是你的女儿,你若关心她的话,她整日里都在你眼前晃,你会不知道。是你自己视而不见,如今却来埋怨我。”夏子彤越想越气,“这几十年来,因为你的臭脾气,让我的宝贝女儿受了多少苦。早知如此……”夏老太太忽然抽泣起来。

龙湛一下子便不知所措:“我……”

“咱们先走。”借着这个空档,龙天麟招呼兄妹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反正看这架势,这次是没人能说服祖母的,自己不如识相点,省得祖母的火气撒到自己头上来。

三人到了后院的练武场。

在开始教之前,龙天麟对着两个人正色道:“我龙家的秘功属至正至阳,专克至阴至邪之物,所以千万不要用来作恶,否则会被反噬。”

两个孩子听着猛烈点头,尤其是一诺,昨夜,龙天麟三俩下就控制住了他,搞得他十分懊丧,他迫切地需要快速成长起来,否则谈何保护妹妹。

龙天麟补充:“龙家秘功共分九重,从第一重至第九重渐而精深,依次是:潜龙勿用、见龙在田、龙行虎步、龙跃在渊、游云惊龙、飞龙在天、龙腾四海、亢龙有悔、九龙至尊。而我只练到了第六重——飞龙在天,你们能学会几重就看你们的造化了。”近几代龙家子弟中,练到六重七重的是少数,大多只练成了五重。而唯一练到第九重——九龙至尊的,只有龙七一人。

龙天麟从兵器架上抽出两把木剑来扔给两人,一诺顺利地接住了,而歪歪一猛子没接住不说,还整个摔在了地上。一诺想去帮忙,被龙天麟喝止。歪歪从地上爬起来,委屈地揉了揉发痛的膝盖,抱怨道:“你就不会好好扔吗?”

龙天麟挑起剑眉:“怪我咯?”

一诺见状急忙调停:“我们开始吧。”

两人互相瞪了一言,龙天麟转过头去,道:“看清楚了,我只演练一次。”

话音未落,抄起一根长棍来一通飞舞,半个时辰过后,龙天麟棍子往地上一杵,道:“该你们了。”

歪歪满脸茫然:“什么就该我们了?”

“方才我展示的是第一重——潜龙勿用,你们来依次演练给我看。”

“全部?”她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

龙天麟点头,指着歪歪:“你先开始。”然后指尖又转向一诺,“你去拿些水来。”

“哦。”一诺边应着,边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心里担心龙天麟会为难歪歪。

歪歪定在原地,目光直勾勾盯着前方,动也不动。

龙天麟冷笑:“怎么,傻了?”

歪歪突然动了,朝他吐舌:“你才傻了呢。”

将剑扬起,依着方才龙天麟的演练,流畅地舞着。龙天麟看呆,本来想为难一下她,没想到这小妮子竟然一次就记住了,而且分毫不差。歪歪边练,边挑衅似的斜龙天麟。龙天麟心头一动,纵身跃向歪歪,同时,手中的长棍朝她当头劈去。

歪歪没料想到龙天麟会突然动手,慌乱之下,连连后退,直退到荷花池边上,左脚一空,身体整个向后仰倒。龙天麟快速地伸手,猛地将歪歪向自己一拉,歪歪转了一圈跌在龙天麟怀中。

“你果然在这里。”黄冲爽朗的声音响起,“哟,你没跟我说过,府里竟还养着个童养媳呢!”

龙天麟触电似的把歪歪推开,歪歪再一次和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

“胡说什么?”龙天麟正色。

黄冲诡笑:“不是童养媳,搂搂抱抱做什么?”

第二十五章 忽悠大王

“谁搂搂抱抱了,那是她……”龙天麟正想解释,被黄冲给打断:“咦,这女娃娃不是正和玉函公主年龄相仿嘛,身形也相同,模样乍一看也有几分相似……”

“不行。”没等黄冲说完,龙天麟便开口打断了他。

黄冲凑上前,嘻笑道:“怎么,舍不得你的小媳妇儿。”

“不是,是我祖母不会同意的。”龙天麟回答,转念一想,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说什么呢,她不是我的小媳妇儿。”

“哦?大媳妇儿?”

龙天麟举起棍子:“再胡说打烂你的嘴。”

黄冲急忙捂住嘴,从牙缝里说道:“将军息怒,小的不敢了。”

龙天麟放下棍子来,看向歪歪,叹息道:“不找她,又能找何人?”

“咱们找老祖母说说去。”黄冲提议。

龙天麟灵光一闪,转忧为喜:“你去说去。”

黄冲不明就里,满不在乎地道:“说就说,还能吃了我不成。”

很快,他就后悔了,眼前的情况简直比吃了他还让人难受。夏老太太本来就还没消气,见有人偏往枪口上撞,也就很给面子地把他骂了个狗血喷头。

离开祖母房中后,龙天麟终于绷不住,笑出声来。

“你算计我。”黄冲指他道。

龙天麟挑眉:“你自己要去的,与我何干。”

两人回到练武场,一诺已取来了水,在一旁认真而笨拙地练习着。而歪歪悠闲地坐在荷花池边沿,看着荷叶下游来游去的小鱼。

龙天麟微蹙眉心,现在才有空档来思索刚刚发生的事。他不明白,眼前的小妮子怎么会学得这么快,仿佛本来就会似的。

天麟走上前,俯瞰着她:“你从前学过我们龙家秘功吗?”

歪歪懒懒地抬头:“没学过。”

“那你怎么学得那么快。”

“我怎么知道。”歪歪又把头低下去,继续看小鱼。

歪歪的回答一下把龙天麟给噎住,脸涨得通红:“你——”

黄冲在一旁乐不可支:“天麟,你遇上克星了。”

“克你个头。”龙天麟一棍子扔过去。

黄冲轻巧地躲过:“哎,君子动手不动口。”

龙天麟闷声走开,到一诺身边,没好气地喝道:“学没学会,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一诺瞬间怔住,紧张地不知如何是好:“我,我还有一些招式没记住。”

“怎么搞的,这么点东西都记不住?”龙天麟开始没事儿找事儿,纵然他知道,作为初学者,一诺这种学习进度已经算优秀,但他偏要苛刻,好让他们自己知难而退。这样的话,既无需勉为其难地教两个小孩子,又不用被祖母责怪,岂不两全其美。

歪歪见龙天麟骂一诺,飞似的跑过来,挡在两人中间,嘟着嘴巴不满地看着龙天麟:“不许你欺负一诺。”

龙天麟瞬间怔忡,少女脸上的表情似曾相识,令他的心恍惚了一下。是啊,那股神韵像极了七姑姑。怪不得祖母想要留下她,并且如此袒护她。

难道她是七姑姑的孩子,不可能啊,这两人不是兄妹吗。

龙天麟越过歪歪,问一诺:“你们多大了,从哪里来,父母姓甚名谁?”

一诺把自己的来路一一说了。

“无名村?”龙天麟从没听说有村子叫无名村的,而且天底下哪有长相这般迥异的龙凤胎。

歪歪被抓了几次后,变得警惕了许多,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龙天麟哼了声:“你们俩到别人家里来,还不许别人问问情况不成,万一你们是坏人呢。”

“你才是坏人!你昨天明明想抓我来着。”歪歪一想起昨日,眼中就跳跃起火光来。

龙天麟故意装作没听见,装模作样地抬头看了日头:“到时间吃饭了,黄冲别走,就在我家吃。”

“我本来就打算蹭饭。”黄冲狡黠地咧开嘴角,余光瞥了眼一诺,“你这小情敌模样不错啊。”

“带你吃饭都堵不上你这张臭嘴。”

两人说着话走远了。

歪歪朝龙天麟挥挥拳头:“看你还敢再欺负我。”

一诺俊逸的面庞上扬起温暖的笑意来:“没想到,轮到歪歪来保护我了。”

歪歪一仰脸,骄傲地道:“我长大了嘛!”

一诺的手疼惜地滑过她乌黑的长发。他不敢想象,分开的这几日她究竟经历了什么,“师父说,你被狐妖抓走了,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歪歪想起雪影来就有些难过,委屈地扁着嘴巴:“雪影他不喜欢我,他把我捆起来,可恶的雪影。然后玉儿把我放走了,给了我衣服和银两。然后又有一个坏人把我给抓起来,然后……”

一诺听的如坠云雾,虽然没太明白,但也大概晓得了她此番遭了不少罪。

“离开无名村到底是对还是错呢?”一诺自言自语,“可是如果不离开,或许你已经死了。”一诺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他自己也听不见了。

*

两兄弟吃完饭,便准备外出物色长得像玉函公主的人选。还没出门,黄冲道:“你就这样大大咧咧走出去呀。”

龙天麟不耐烦:“不然呢?”

“在吉安城,哪个不认识你龙天麟,现在还不能让人知道你已经回来了。”黄冲觉得龙天麟大多数时候还是很明智的,就是有些时候脑子不拐弯儿。

龙天麟拿了帽子,戴上头顶,帽子的宽沿遮住了大半张脸。黄冲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两人在街上直逛到黄昏,也没看见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只好打道回府。刚进龙府,龙天麟亲兵中的一员,名叫连坤的,步履匆匆地迎上来:“将军,你可回来了。”

“怎么,公主的车架已经到吉安了?”龙天麟面上闪过一丝不安的神色。

连坤点头:“车架就停在吉安城外五里的林子里,还不敢进城,只等将军的命令。”

“眼下的事已迫在眉睫,即使祖母阻拦也只能是她了。”龙天麟看看黄冲又转向连坤,“我不能连累家人,也不能让这么多兄弟跟着我陪葬。”

没有时间再拖延,只能是歪歪了。然而,要想让歪歪顶替玉函公主,必先得过祖母这一关,可龙天麟没有信心能过这一关。如此看来,只能想办法绕过祖母这块拦路的巨石。

计较已定,龙天麟佯装要指教功法,将歪歪叫到练武场。整个下午,被夏子彤拉着读书写字,她已十分疲惫,根本动也不想动。可夏子彤见龙天麟这般积极负责,便哄着歪歪让她去再稍练片刻,回来奖励她好吃的。

想着一会儿会有好吃的,歪歪强忍着来到了练武场。

练武场上,龙天麟和黄冲看着彼此,互相使眼色。歪歪不理会他们,自己径直走向兵器架,抽出早上使用过的木剑。

龙天麟走上前,拿过歪歪手中的木剑,扯她坐在旁侧的台阶上:“那个,歪歪,我有话想跟你说。”

他说话的语气已经表情都让歪歪觉得很不对劲,不自主地想挣脱他,坐的离他远一些。谁知这时,黄冲一屁股坐在她的另一侧,两人将她夹在中间。

“是这样的。”黄冲满脸堆笑的开口,“我们想请你帮个忙。”

不等他们继续说下去,歪歪忙道:“帮不了。”

“你还没听是什么忙呢,别这么快回绝嘛。”黄冲语气格外的和缓温柔。

歪歪狠狠摇了摇头:“坏人的忙我是不会帮的。”

“你……”龙天麟刚想发作,被黄冲一掌给拍在肩头,后面的话也给拍了下去。

“小妹妹,帮帮大哥哥行吗?求你?”黄冲努力忽闪着他的小眼睛。

但歪歪依旧不为所动,仍旧摇头,小脸蛋儿上的肉也跟着摇头的幅度可爱地晃动。

见软的不吃,黄冲计上心头,准备来硬的:“那个叫一诺的少年对你来说很重要吧。”

歪歪看着他眨了眨眼睛。

“如果你不帮忙,我们就挖了他的眼睛,割了他的鼻子,砍了他的双手,再砍了他的双脚。”

黄冲边说边恶狠狠地做动作,吓的歪歪整个小脸儿都皱成了一团,捂着自己的鼻子,生怕被割走:“你,你们这些人有话就好好说嘛,为什么老是莫名其妙又是捆又是关的,现在还要割鼻子。”

龙天麟几乎翻白眼:“刚刚是想跟你好好说,你听吗?”

黄冲以胜利者的姿态朝龙天麟挑了挑眉:“刚才发挥的还不是我真正的实力,瞧好吧您呢!”

等接下来见识过之后,龙天麟才知道,黄冲才是真正的大忽悠。竭尽忽悠之能事,堪称忽悠大王!

只听黄冲立马和蔼可亲地对歪歪说:“你就帮忙,跟叔叔们一起玩儿一个小游戏,这个游戏的名字就叫假扮公主,我们把你送进王宫里去,你要学习那个公主的样子去骗别人,如果你骗过了所有人,在游戏结束时没有被人发现,你就赢了。”

歪歪听的两眼放光:“赢了是不是有奖励?”

黄冲道:“当然有了。你想要什么奖励,天麟哥哥都能给你。”

“真的吗?”

黄冲戳了下龙天麟,龙天麟急忙点头:“真的。”

歪歪伸出小手指:“来,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还有一个条件,千万不能被祖母给知道咱们在玩儿这个游戏,一诺也不能知道。增加游戏难度,然后奖励是双倍。”黄冲朝歪歪眨巴了下小眼睛。

歪歪喜笑颜开:“歪歪最喜欢玩儿游戏了,在无名村的时候一诺常常陪我玩儿,可自从出了无名村,都是我自己一个人玩儿,一诺都不陪我玩儿了。”

“那咱也不带他玩儿。”

歪歪点头。

把黄冲送出龙府的时候,龙天麟忍不住赞叹:“你还真有办法。”

第二十六章 驱魔师册

黄冲得意地笑了:“我跟你说,对付孩子这方面,我有经验。什么时候该硬,什时候该软,什么时候该哄,该怎么哄,都是有方法的,不能瞎搞。你比如说,如果你在街上,看见有个孩子瞎胡闹就是不回家,你觉得用什么办法可以让他立刻回家。”

龙天麟茫然地摇头。

黄冲诡秘地勾唇:“你就附在他耳边,小声说,你再不回家我就打爆你的头,他肯定乖乖回家。”

龙天麟一脸惊愕地表情。

黄冲拍拍他的肩膀:“未来路还长着呢,跟前辈好好学着点儿。”

“去你的。”龙天麟一把将黄冲推开,“给你点儿颜色你就开染坊。”

*

翌日早朝,龙元武携龙天麟共同上朝。

大臣们依次排列其下,在安南王坐定王位后,同时行礼,山呼万岁。

玄武国王楚安南大手一挥:“免礼。”楚安南现五十四岁年纪,身形健壮,品貌端正,举手投足皆显出不凡的气度。

众臣起身,道:“愿吾王万寿无疆,天佑玄武国泰安邦。”

当声音渐渐寂落下去,龙天麟侧一步走出队列:“启禀吾王,臣已护卫卫国公主玉函来至吉安,不知何日可送入宫中。”

“将军一路劳顿,护公主有功,赏黄金千两。”说着转向身旁的太监,问太监何日入宫适宜,太监答三日后是吉日,万事皆宜。楚安南便道:“就三日后。”

龙天麟拱手行礼:“臣分内之事,不敢领赏。”

“将军是不是不喜这黄白之物,还是说想让本王赏赐你些别的?”楚安南和蔼地望着龙天麟,说起来,他也算是看着龙天麟长大的,知他品性正直,行事成熟稳重,如今他能为国效力,取得如此成就,他深感欣慰。他有两个女儿,长女名楚云轲,已经和陈太傅长子陈翰结亲。他的二女,名楚云轸,年方十五,倒是有意许给天麟,一直没机会提及,如今借着这个机油,便顺水推舟,“本王意欲赐婚与你,不知你意下如何。”

始料未及,龙天麟有些愣住。

龙元武急忙行礼道:“若得王上赐婚,实乃我龙家之幸事。”

楚安南盯着龙天麟:“将军意下如何呢?”

龙天麟道:“臣感激不尽。”

龙元武开言:“不知王上欲为小儿许配哪家的小姐?”

楚安南道:“本王二女儿楚云轸年芳十五,正值婚配适龄,不知如何?”

龙元武立刻匍匐在地:“实乃我龙家历世之幸事,臣感佑吾王大德昭彰。”

即使龙天麟再不情愿,也只能跪地谢恩。祖母自小跟他说的话犹言在耳:“天麟,等你长大了,定要选一个自己喜欢的姑娘,度过此生。”

*

护送公主的车架已经进了龙府,早晨起来,歪歪就听见门外吵吵嚷嚷,好不热闹,便询问夏子彤,夏子彤摸摸她头顶:“外面呢,是天麟的部下,他们要护送公主进王宫。”

歪歪眼睛闪闪发亮:“游戏开始了么?”

“什么游戏?”

歪歪发觉失言,忙摇头说没什么。

夏子彤牵起歪歪的手,绕到床后,在壁龛上取下一只檀木盒子。又牵着歪歪到了桌边,边开盒子边对歪歪道:“自七儿走后,我一直都有一个心愿。”夏子彤取出盒子里发黄的书来,放在歪歪眼前,“这是驱魔师手册,驱魔师是龙家的天职,可除了七儿,龙家已经没人再做驱魔师了。我不愿看见龙家的天职在我手中断绝。不过你来了,你又这般与七儿相似,我想这就是天意。”

歪歪用手翻动“驱魔师手册”,书的前面是一些文字,后面却是人像画。

夏子彤道:“这是历代驱魔师的肖像。”

夏子彤话音落下之时,歪歪的手停在最后一张画像上,画上是一位美貌无比、英姿飒爽的女子,手里握着一口光耀夺目的宝剑,不知为何,歪歪觉得这人有些熟悉,仿佛在何处见过。再看名字旁边的字,歪歪只识得那个龙字,却不识得另外两字。

“阿母,字写的是什么?”

“龙盈歌。”夏子彤的目光开始迷离,“她就是我的女儿,龙七。”

龙七两个字似一道炸雷在歪歪脑中轰然,他们一直在说七儿,七儿,所以她并未在意。这家人姓龙,所谓的七儿也就是龙七了,她居然没想到。

龙七!这个在她梦魇里出现过千百次的名字。

“我听过这个名字。”歪歪道。

夏子彤面上一喜:“真的?你在何处听过。”

“在梦里。”

“梦里?”歪歪的回答让夏子彤疑惑的紧,“是什么样的梦?”

歪歪跟夏子彤说了自己的梦,夏子彤听后陷入了长长的沉默。婴儿,那婴儿是谁,可是眼前的歪歪?

过了一会儿,歪歪仰脸凝望着夏子彤:“阿母,当驱魔师的话是不是也能向龙七那般……”歪歪摆出画像中的姿势来,“那般英气逼人。”

夏子彤点头:“自然可以。”

歪歪的眼笑成可爱的月牙状:“那好,我就当驱魔师。”她无法解释自己心中油然而生的那股向往是什么,她只知道那向往是如此强烈,让她无法抗拒。

夏子彤转身行至角落,不多时,拿了个冰玉小匣返回,从中掏出一件事物,套在歪歪脖颈上:“这是东海龙鳞,乃我龙家的宝物,只传给愿意担负起驱魔重任之人。”

歪歪低头望着那片半月形,闪着淡淡蓝色光芒的鳞片,不觉出了神。

夏子彤翻动驱魔师手册到首页,道:“跟着我念,我龙歪歪,愿以匡正天下为己任,不徇私,不取利,守正辟邪,驱魔卫道,殚精竭力庇卫天下苍生。如违此誓,则死无葬身之地。”

歪歪跟着一句一句地念,念到后边,不禁问:“什么是死无葬身之地。”

夏子彤被问住,思索着怎么才能跟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委婉地解释这句话,突然,一诺从门外探出头来:“歪歪,快练功去,龙天麟回来了。”

“哦。”歪歪答应着就往门外奔,被夏子彤一把拉住,帮她把东海龙鳞塞进衣衫中:”行走天下时,最忌讳的就是露宝。会被人抢了宝贝不说,还可能被杀掉。“

歪歪忽想到自己被掳走卖到天下第一楼,就不自觉地一哆嗦。护着心口的东海龙鳞,暗想,我可得好好练功。

衣衫中的东海龙鳞猛地光芒大放,旋即悠悠寂灭下去。

在歪歪的身影消失在夏子彤视线的瞬间,夏子彤看见驱魔师手册忽翻动一页,在下一页的空白纸上,竟慢慢浮出人形来,等那淡淡的墨迹越来越清晰,夏子彤赫然发现,那人形竟是刚刚离开的少女的模样,旁侧一个墨点快速移动,写下三个字来——龙歪歪。

果然!她是天选之人!

一切皆是天意!

练武场,龙天麟表情阴沉,呆呆站立着,朝会上的事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恐怕天底下,不欢喜王上赐婚的只他一人。

与他相反,归来的龙元武倒是满面春光,立刻去向龙湛夫妇请安,并告知赐婚的消息。能跟公主联姻,这是多少人做梦都梦不到的好事。龙湛听了大喜,决意庆祝一番。

夏子彤打断他:“此事,天麟可愿意?”

龙元武摆手:“他有什么不愿意的,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夏子彤意味深长地道:“还是问清天麟的好,切莫再酿悲剧。”

龙元武道:“母亲多虑了。”说完哈哈笑着大步离开。

龙天麟心不在焉地演示完第二重——见龙在田的所有招式,扔下棍子:“你们练吧,稍后我过来检查。”

他离开的背影格外寂寥,让歪歪觉得有些内疚:是不是我练功时态度不好,搞得他不开心了?”

一诺也道:“他今天怎么了,没魂儿似的。”

“不知道。”歪歪执起木剑,灵蛇一样飞舞起来。旁侧的一诺看的目瞪口呆:“你背着我偷学了吗?怎么这般长进。”

歪歪抬眼思索了片刻:“我也不知道,这些招式不由自主地从我身体里流出来的。”

一诺闻言,顿觉玄之又玄:“难道这就是拂尘子师父说的有慧根,顿悟了。”

歪歪拍拍一诺的后背,模仿着从前拂尘子的模样安慰他道:“你已经很棒了,莫灰心,莫灰心。”

*

龙天麟将自己的计划向玉函公主的婢女春兰和盘托出,并许诺,事成之后,给她一笔钱财,让她恢复自由之身。春兰答应的同时,提出了自己的请求,希望龙天麟将自己的父母接出卫国,以解除她的后顾之忧。

龙天麟借口说公主风寒,需静养,便一直派人把守着一个空房间。家奴门听闻公主嫁到,都围着想一睹真容,皆悻悻而归。

接下来的几日,春兰稍微指导了一下歪歪宫廷的礼仪,以及玉函公主先前的言行举止。反正玉函本就没甚姿仪,也是好教。

除此之外,龙天麟也抓紧时间教她到秘功的第三重——龙行虎步,希望她遇到危险时,最起码可以自保。宫廷是权力斗争的漩涡,届时会发生什么岔子,也未可知。龙天麟长叹一声,如今他也是骑虎难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二十七章 公主入宫

三日后

歪歪随同护送公主的车架,一同离开了龙府。龙天麟跟祖母说的借口是,带歪歪进宫玩耍几日,长长见识。夏子彤听能长见识,且有龙天麟护着,也就不疑有他,由着她去,盘算着等她回来,正好可授予她玄元派心法内功,然后再让龙湛教她驱魔咒术。玄元内功正可与龙家功法相辅相成,使得她更上一层楼。

歪歪得知,终于可以开始玩儿游戏了,喜得嘴巴都合不拢。这几日来,她不是练功,就是读书认字儿。开始时她觉得她不愿练功,几日下来发现跟认字相比,练功真是舒服多了。那一个个歪七扭八,鬼画符一样的东西,它认识她,她不认识它。

车架队伍雄赳赳气昂昂地开向王宫,龙天麟身骑骏马,在队伍之首。沿路百姓皆来聚拢围观,姑娘们个个乐的花枝乱颤。

“是龙将军。哇,好英俊。”

“我要嫁给他。”

尖叫声中,有少女甚至开心地晕厥了过去。

黄冲纵马来到龙天麟身侧,悄声道:“哎,咱们的龙将军要成驸马了,不知多少女子要心碎咯。”

龙天麟瞪他一眼:“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黄冲耸耸肩,退回队列。

歪歪在马车里不时地撩开帘幔看来往的行人,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觉得新奇有趣的很。侍女春兰取出玉函公主的衣裳,帮助歪歪换上。歪歪看着自己漂亮雪白的新衣,开心地手舞足蹈,眼睛晶晶亮,心里感叹,这游戏真是好玩,比在莲花山,比在龙府都要好玩儿多了,而且还有漂亮衣服穿。

入王宫后,公主的车架没有被送进太子的太宸殿,而是被送到旁侧的青鸾别苑。这个别苑久无人住,十分寂寞清冷。歪歪从马车上一跃而下,纤白的身影在别苑中来回转悠,面上始终挂着开朗的笑意。

侍女春兰望着眼前的破败,不禁问龙天麟:“不知这是何意,是想给我家公主一个下马威吗?”说着才想到,眼下的公主是假的,若是那真的玉函公主,此刻不闹翻了天。

龙天麟也疑惑:“这分明是冷宫,为何会如此安排呢?”

*

西边的坤慈宫是王后的居所。

王后顾灵书听侍女香云来报,玉函公主已经依照王后的安排被送进了青鸾别苑。

顾灵书颔首:“卫国与我玄武国素来不合,大小战事接连不断,此番突然送来公主说要和亲,本宫总觉不安。先尽量拖着,能拖几日算几日,本宫决不能让心怀不轨的人呆在太子身边,惑乱朝纲。”

*

太宸殿。

玄武太子楚云轩端坐在红藤椅上正在研读诗书,忽贴身太监小宁子来报:“太子,和亲公主已经进宫了。”

楚云轩放下书,抬起头来,只见他面如珠玉,眉目清朗俊逸,白色锦袍洁如初雪,脚下踏着雪白的云靴,不染纤尘。

“来了,长得如何?”楚云轩咧开嘴角。

“有帘幔挡着,小人没看清。”

“你这个废物,我亲自去看。”楚云轩起身走向殿门。

小宁子伸手急急拦住:“太子,于礼不合呀。自然是得大婚之时,您挑起和亲公主的红盖头,方能一睹真容。”

楚云轩的眼睛几乎脱出眼眶:“什么?若她生的两个鼻子三只眼,我也得娶她?”

小宁子点头:“这和亲公主非同一般秀女,由不得你选择。”

楚云轩回到椅子旁,愤愤地坐下:“怎么能这样!”

小宁子凑上前:“而且循礼,和亲公主是要成为未来王后的,以显示对卫国的重视,达到两国和平交好的目的。不过,若那公主生的丑,您不喜欢,且就冷着无妨,有那名号放着就行。太子您呢,可以多多选拔秀女,挑几个合意可人的立为嫔妃,充盈后宫,不就行了。”说着小宁子一笑,“说起来您这年纪理应开始选秀女,估计快了。”

卫国王宫

“什么!玉函已经进了玄武王宫!”卫王刘瑾拍案立起,怒视亲信太监李腾,“你怎么办事的,派出百余位死士竟然杀不了一个十三岁的女娃娃。”

李腾匍匐在地,不胜惶恐:“臣也不知何故。”

“无能!”熊熊的怒火在刘瑾眼中燃烧。

王后公羊玉珊捧着亲手熬制的白玉汤,刚行至门首,恰听到两人的对话,手中的玉碗轰然落地,碗碎汤洒,放出清脆刺耳的声音。

“何人在外面?”卫王惊问。

李腾忙站起,跑到门口打开殿门。殿门徐徐拉开,慢慢现出王后朦胧的泪目:“为何?你为何要这么做?那可是我们的女儿。”

刘瑾霍然起身,来到王后身前,恶狠狠地道:“妇人之仁。若不用此法,如何能挑起两国的争端,夺取玄武国的领土。”

“为了几寸国土,你竟牺牲我们的女儿,你没有人性!”王后公羊玉珊的心痛的纠成一团,她简直无法直视眼前的人,这个与她做了近二十年夫妻的人。

刘瑾猛地出手,扼住公羊玉珊的咽喉:“我才是王,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公羊玉珊的眼睛开始充血,呼吸也变得困难:“没有我们公羊家,你如何会坐上这王位!没有我们公羊家,你如何……”

“住口!”刘瑾手上力道不觉加重,“你们公羊家处处对本王加以限制,本王早就受够了。”

李腾见形势危急,急忙在旁劝慰:“王上,你若失手杀了王后,公羊家定会来讨伐,公羊家手握着我国的半数兵力,开罪不起呀。”

刘瑾将手一甩,公羊玉珊躺倒在地,捂着发痛的喉咙不住喘息着。

“把她给我关进蓝田宫,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放她出来。”刘瑾高喝。

李腾领命,忙搀起公羊玉珊,送入蓝田宫。

宫门合上的瞬间,公羊玉珊的泪目落在李腾的身上:“腾哥哥,你不是这种人,为何要为虎作伥。”

李腾的脊背僵直,目光深沉而落寞:“不要叫我腾哥哥,从前的腾哥哥已经死了!”

咔擦,宫门合闭,重锁落上。

*

歪歪佯装玉函公主进了王宫,却被安排在那荒芜的冷宫青鸾别苑,大众皆不解,只有歪歪毫不在意,好奇地把别苑前前后后看了个遍。其他人忙着打扫归置,而她拿个树杈子在后院草丛里赶蝈蝈作耍。

龙天麟尾随着她,自言自语:“果然是个没心没肺的人。”

不多时,一个十来岁的宫女来到青鸾别苑外,小鸟一样的声音唧哝着:“玉——玉函公主可在?我是被派来伺候公主的。”

接到通报,龙天麟走出探看,一看之下,不禁深深叹了口气:这是把宫里最丑的姑娘派来了吗?而且为何只有一个,忒也寒酸。

扁平脸,酒糟鼻子,五官在脸上散开,难看地无法形容。

龙天麟把那宫女领到后院,招呼玩儿不亦乐乎的歪歪,歪歪仍在玩儿着,仿佛没听到似的。

“玉函公主!”龙天麟加大了声音。

歪歪猛然回头,心道:对,我现在是玉函公主,差点儿忘记。

“来了!”蹦蹦跳跳地走过去,扯住那侍女的手,“怎么这般可爱,活像个扁口鱼,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

侍女的脸涨红:“奴——奴婢名叫杜仲,南郡人士。”

“杜仲!”歪歪笑脸盈盈,“怎么是个药材名。”

侍女回话:“家中老父亲取的,他是个药农。”

“你父亲叫什么名字?”

“杜康!”

“怎么又是个酒的名字,你们一家人真有趣。”歪歪扯她,“走,跟我抓蝈蝈去,刚才我好不容易抓到一个,没想到给它跑掉了。”

侍女见歪歪竟不似别的王子公主那般,反倒如此亲切,脸上的窘相才慢慢退下去,跟着她进了草丛。

“抓到了!好肥呀它!”歪歪开心地从草丛里跃起。

龙天麟目光凝视着她,唇角不由自主地牵起。

*

乾天宫

楚安南从成堆的奏折中抬起头来:“和亲公主今日该进宫了吧。”

随侍大太监池英行礼作答:“公主已经入宫了,方才见王上全心处理政务,不敢烦扰,故尚未禀报。”

楚安南批了这许多奏折,确实头晕眼花:“南郡大旱经年,灾情愈演愈烈,折子上说,今年南郡八县有六县颗粒无收。本王打算开皇仓放粮,但若继续干旱下去,恐怕会动摇国本。”

太监池英道:“吾王宅心仁厚,爱民如子,上天定能体察,息止灾情。”

“何时这灾情才能结束呀。”楚安南叹息。

太监池英眼中光芒一闪:“可请巫女白莲占上一卦,探明天机。”

楚安南颔首:“只得如此了。”

这时,宫门外太监宣禀:“镇边将军龙天麟求见。”

安顿好歪歪,龙天麟便来向安南王复命。

安南王道:“如今卫国与我国和亲,你所驻扎的黑水河应该能安宁上许久,你且莫急回去,帮本王教管一下王宫的禁卫军,重新整肃一番。”

龙天麟道:“臣遵命。”心想如此正好,自己留在宫中,可以伺机而动,找准时机让“游戏”结束。

*

天下第一楼今夜闭门谢客,还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苏梅房中,一五十多岁男子正襟危坐,怒目而视:“竟敢把天下第一楼交给他人打理,却不通报,你简直吃了熊心豹子胆!”

第二十八章 我要退婚

苏梅倩目低垂,纤长的睫毛上挂着盈盈泪光:“苏梅一介女子,独立难撑,故此……”

“糊涂!”男子的手重重落在桌子上,“你可知那魏青发布了新令,说什么五五对开。这会让我损失多少银两,你难道不知道么!”

“国栋!”苏梅挪过去,柔若无骨的手附在男人起伏的胸口,“且息怒,他有许多事不知,所以下错命令也是情有可原,我来说给他。”

“阿梅,我们相识这么多年,还能信不过你不成。”陈国栋放缓了语调,指尖捻住苏梅的下颚,“你与人厮混我不管,但你可别一时糊涂,做了傻事,到时别怪我不念旧情。”

*

龙天麟走时,歪歪扯着他跟他求了半晌,带她在这王宫里转转,他丢下句明日,就走了。歪歪在这空寂的青鸾别苑,要多无聊就有多无聊。春兰收拾停当,已然歇息去了,离去时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不要乱跑。

发了半个时辰呆后,歪歪朝杜仲眨巴了眨巴眼睛:“小杜仲,我俩互换衣服可好?”

两人换衣服,让杜仲暂且扮演公主,自己扮演一会儿侍女,不是公主,不就可以乱跑了嘛!

歪歪如意算盘打的叮当响,感叹自己这些日子变得越来越聪明了。

哇咔咔咔!

*

鬼方的魑魅魍魉大军已经在吉安城盘桓了两日,日间蛰伏于东郊荒地,夜间出来行动,寻找七窍玲珑心少女。那少女的封印已然恢复,所以气息又隐灭了。

是夜,遮天蔽日的浓云笼罩着吉安城,半悬空中,一个黑袍男子伸开双臂,黑雾从他体内渗出,扩散向四面八方。他漆黑的双眸凝望着脚下的吉安城,内心百感交集。

黑衣男旁侧立着红衣女子:“鬼方大人,您可探看到了什么?”

鬼方用自己的气息罩住了整个吉安城,仔细探查了每一寸地方,可却丝毫感受不到那个少女。收起魔力,他悠悠道:“没想到龙七的封印竟强悍至此。”

红彤目光一紧:“龙七?那少女身上有龙七的封印?”

鬼方邪崇地咧开嘴角:“哈,忘了你和龙七是情敌了。再提醒你一件事,那少女是龙七的女儿,十二年前,我加上我的魔军,为了杀掉龙七几乎全军覆没,饶是她刚刚生产尚且虚弱,而且她处处护着女儿,又分散了许多精力。若不然,恐怕我还杀不了她。那龙七在临死前,将她女儿抛下山涧,并用最后的法力封印了她。”男子的心微微抽痛了下,凄厉的女声骤然响起,“收起你的怜悯之心,我要不是别无选择,才不要附在你这个窝囊废身上。”

男子面部肌肉开始抽搐。

红彤看的目瞪口呆,一百年前,她就听说过鬼方的名号,听闻这鬼方魔力高强,甚至可媲美当时的妖王雪影,可后来它就消失了,一百年后又突然听到它的消息,便来投靠。却从未想过,消失的一百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

玄机台

巫女白莲观天象,探天机。一双空洞的眸子在天空中来回探看,指尖不住地恰算:“血光之灾,血光之灾啊!”

楚安南的眉心锁成一团:“还请巫女明示。”

白莲指着天际一黑一红两个点,道:“寻仇的来了。”

“是何仇家。”

“杀父之仇,灭国之恨!”

“杀父之仇,灭国之恨?”楚安南的思绪飘向了远方,“难不成,是前朝余辜。可,可分明已经杀尽了。”

白莲空洞的眸子闪了闪:“来者是死人!”

“死人寻仇?简直闻所未闻!”

“凡有阴必有阳,有阳必有阴,阴盛则阳衰,阳盛则阴弱,此乃天下至理。天平之世,人口鼎盛,阳气必然大盛,王上没见过妖魔也是情理之中。可是没见过,并不代表不存在。如今南郡八县旱灾,人气衰弱,阴盛阳衰,大不祥!”白莲空洞的眼眸落在楚安南身上,另楚安南不自主打了个冷颤,眼盲的巫女,竟然能探看天机,一直以来,他始终不解。

“王上,白莲正是因为眼盲,所以才能看到你们所看不到的东西啊。”巫女似乎读出了楚安南的心思。

“如何破?”楚安南定了定心神,无论是真还是假,做些防备也可有备无患。

“龙家血脉可破。”

此话一出,楚安南的面容才渐然舒展,自己恰把龙天麟留在王宫当值,难不成恰是天意,助他破解这血光之灾。

白莲摇头:“是个少女。”

“少女?哪位少女?”跟龙家相交这么多年,并没见龙家生添女丁,为这事儿,他还调侃过龙湛,说龙家血脉太霸道,怎么都是男子。

“白莲今日说的够多了,枉泄天机是要受到惩罚的。”盲眼的巫女重新将空洞的目光投向天幕。

一阵怪风吹拂而过,天幕上黑袍男子的兜帽被掀开,露出脑后女子狰狞的面孔来。红彤只一望,心头骤紧:“原来你才是鬼方。”

那张脸凄厉狂笑,本就扭曲的脸显得越发可怖:“昔日,龙家人险些将我打得魂飞魄散,只有一缕幽魂在世间飘荡。这个人身受重伤奄奄一息之际,苍凉起誓:只要能复仇,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他的怨气召唤了我,令我起死回生。哈哈哈哈!”

那具身体在黑袍之下剧烈颤抖着,那张脑后的面孔却在厉声尖笑。红彤失语,眼前景象确实可笑,可笑的是愚蠢的人类呀,竟然傻到跟魔鬼做交易,他不知,这个魔鬼正在一点一点将他吞噬。

可笑!可悲!

凄厉之声响彻寰宇:“待我复原,我定要杀尽龙家血脉,杀尽龙家血脉!”

“我的仇呢?我要报仇,我要复国,我要把楚安南从我手里抢走的,夺回来!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我!”男子声音痛苦地嘶喊着。

脑后女子咧开嘴角,嘴角上扬扯出个诡异的弧度来:“是的,我答应过你!”

*

歪歪身着侍女的蓝色粗布麻衣,在宫中各处晃荡,晃着晃着看见前方有光亮,便循着光亮走去。刚走近,一个白衣少年忽然从门内窜出,紧接着,一个青衣男子追出来:“我说主子,您可不能胡来呀。”

“我就远远地看一眼,看见了就回来。”白衣少年拂开他,“给我准备好热水,我一会儿回来沐浴。”

说完,翩然而去。

青衣男直跺脚:“胡闹呀!这要让王后知道……”

他不敢想下去,懊丧地回身,回身的瞬间,看见不远处杵着个小宫女,招呼她过来,道:“正好,随我一起去为主子烧水。”

“烧水?”歪歪一脸茫然。

“随我来。”青衣男扯着她便往偏殿走,边走边嘟囔,“人都说伴君如伴虎,个个都以为我有多风光呢,谁知道我天天根本就是提着脑袋在过日子呀。”抱怨一通之后,他忽道,“我叫小宁子,你是我们太宸殿的吗?怎么感觉面生。”

歪歪呵呵傻笑几声:“人多,你没见过我。”

“那确实。”小宁子把歪歪带到偏殿的灶房,那灶上架着口能把歪歪搁进去住的大锅。

歪歪看着这灶,就想起之前自己烧了莲花山房子的事,不自主后退。小宁子在身后将她一推:“干嘛,都要退到我身上了。”

歪歪回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来:“我,我不会生火。”

小宁子道:“你不会我会呀,你就负责添柴就好了,很简单的。”

楚云轩没有走太宸殿的正门,而是从偏侧的小路,来到了青鸾别苑的门首。见那门半开,往里看看,烛火还亮着,说明没睡。轻盈地闪身而入,去往亮灯的那一厢房间。

“嘻,窗开着。”楚云轩兴冲冲地往里一看,一看之下想死的心都有。

不堪入目呀!说她是天底下最丑的女人也不为过,他堂堂一国太子,怎么能娶这么丑的人呢。

楚云轩几乎一阵风一样旋出了青鸾别苑,跑的要多快就有多快,回到了太宸殿依旧惊魂甫定。

“可吓死我了。”

小宁子听见太子声音,迎出来:“主子,您怎么这么快,我这热水才刚烧上。”

楚云轩气还没喘匀:“不行,不行,我得跟母后说说去,我要退婚。”

“退婚?万万使不得呀!卫国大张旗鼓地把公主送过来,咱们给退回去,岂不是打卫王的脸嘛!是会挑起两国争端的,您可不能胡来。”小宁子苦口婆心的规劝。

楚云轩现在什么也不想听:“要娶你去娶。”

小宁子面上一窘:“你这不是戏谑臣嘛,臣有这心也没这力呀。”

“我乏了,你这水什么时候烧好。”楚云轩直径走向灶房。

小宁子紧步跟上:“灶房这种腌臜之地,您还是别进去了,脏了您的云靴。”

说话间,楚云轩已走到了灶房门口,指着灶房里满脸是灰的歪歪,道:“这是何人?”

歪歪闻声,扭过脸去,一双眸子灵动非凡,对着来人朗声道:“是你呀!”

楚云轩疑惑,自然是我,不是我还能是谁,现在的宫女怎么竟这般大胆。

歪歪放下手里的柴,颠儿颠儿地跑过去,跌起脚来仔细看楚云轩的脸,赞叹:“怎么这么好看,越看越好看。”

第二十九章 太子沐浴

小宁子傻眼,眼前宫女的脸几乎都快贴到太子脸上了。

太子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到,她如兰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肌肤上,扰动了少年的心扉。她粉红的小口闪耀着诱人的光芒,她的目光清澈如梵天的星河。

莫名袭来的干涩让楚云轩不觉吞了口唾沫。

“不得造次。”小宁子一把将楚云轩拽开。

楚云轩干咳几声,定了定心神:“你,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歪歪。你叫什么名字?”

“我家主子的名讳岂是你能随便问的!”小宁子喝止。

楚云轩挥挥手:“我叫楚云轩。”他本想着眼前的少女听到自己名讳能为之一震,谁知,她并没有惊讶,反倒笑笑,说:“我记下了,楚云轩。”

“你……”小宁子刚想训斥这个不知礼数的宫女,被楚云轩抬手拦下:“你陪我到内殿读会儿书,这边交给小宁子就好。”

“读——书?”听见这俩字儿,歪歪就头大,“能不能不……”

话没说完,便被楚云轩给扯走了。

留下小宁子在原地傻眼:“为什么脏活累活都是我一个人干,不公平!”

这里的人都是什么情况,怎么这么喜欢把人扯来扯去的。歪歪怔怔看着两人相握的手,觉得暖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跟着去。

一进太宸殿的殿门,映入眼帘的便是满壁的书,书橱前边儿是一个狭长的几案,上面隔着几本书和笔墨纸砚。

楚云轩撩衣袍席地坐下,扯着歪歪也跟着坐下。楚云轩一只手拿过案上的一本书来,另一只手仍攥着歪歪的手。

歪歪看着两人的手发愣。

楚云轩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急忙松开,咳了几声:“你平日看书吗?”

歪歪摇头:“我喜欢练武。”

“哦?”楚云轩惊喜,“你这么个小人儿还会练武,可否练几招给我看看?”

歪歪一听可以不用读书,乐的站起身,拿起旁侧花瓶里的拂尘来,优美的舞动着。

楚云轩看的心痒,直接跃身而出,想和歪歪切磋一番。歪歪也想试试自己所学究竟能否实战,如今有人送上门来,自然开怀。将手中拂尘毫不客气地挥过去,楚云轩感觉一阵劲风朝自己劈来,急忙抄起旁边的鸡毛掸子格挡。被拂尘触到的瞬间,鸡毛掸子的竹柄扭动着断裂开来,片片鸡毛如雪般纷飞飘散。

楚云轩仍掉散了架的鸡毛掸子,赤手向歪歪攻进一拳。歪歪一抬手,轻轻格开,同时向前一探,抓住楚云轩的胳膊,手指一拧。

“啊——!”痛苦的尖叫声把小宁子都喊了过来。

楚云轩一额头汗珠,朝小宁子挥手,赶他回灶房继续烧水。他摸了摸痛处,还好没伤到骨头,目光转向歪歪:“有这样的武功,何必做端茶倒水的宫女,不如留在我身边,当我的贴身侍卫。”

歪歪不可置信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刚刚是什么情况,自己明明没使多大力。

“就做我的贴身侍卫吧!”楚云轩解下自己的腰牌来,塞进歪歪手中,“有这腰牌,你就可以在宫中畅行无阻了。”

歪歪这才回过神来,看着手中的腰牌,金光灿灿,灼灼放光,心里直犯嘀咕:天下竟有这等好事?

“不想要的话就还给我。”楚云轩伸手想要把腰牌收回,歪歪迅捷地塞进怀里:“送出去的东西怎么能收回呢,大不了我给你做侍卫嘛。”

楚云轩展颜:“这还差不多。哎呦,我的胳膊,疼!”刚舒展的眉心很快蹙起。

歪歪凑过去:“你给我看看,我也懂那么一点点药理。”

楚云轩半信半疑:“是吗?”

歪歪伸出魔爪开始扯楚云轩的衣服,楚云轩始料未及,连连挣扎:“你这女娃,怎么这样,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她从小在与世隔绝的无名村长大,离开无名村又在与世隔绝的莲花山长大,身边来来回回就那几个人,她哪懂什么男女有别,授受不亲。

楚云轩边挣扎着边后退,歪歪虎狼似的往前进,手扯着楚云轩的衣襟毫不放松:“不看我怎么知道你伤的多重。”

突然,楚云轩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住,身体便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倒。歪歪也跟着一个踉跄,栽倒下去。落地的瞬间,歪歪的唇正正印上楚云轩的。

奇怪,怎么有点甜甜的。

歪歪被唇瓣上的甘甜吸引,舌尖舔将过去。楚云轩浑身一颤,感觉身体仿佛被托到了云朵之上,酥酥的麻麻的,心魂飘荡。

“怎么了?怎么了?”听见响动,小宁子再次跑来,看到眼前的一幕赶忙捂住了眼睛,“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小宁子的闯入,使得楚云轩闪电般推开身上的歪歪,霍然立起:“怎么,水烧好了吗?”

小宁子仍拿手挡着眼,不敢放下,答道:“烧好了。”

“那就走吧。”甩开衣袖大踏步往前走。

歪歪从地上爬起,也跟着上去。小宁子凑过去,上下打量她几番儿:“没想到你小小一个人儿,倒有些手段,片刻就把主子给搞定了。”

“我搞定什么了?”歪歪一头雾水。

等两人来到灶房旁侧的浴房门前时,楚云轩已然进去,在氤氲水汽的笼罩下开始解衣衫。

“小宁子,还不过来伺候,我这只胳膊不受力。”说着打开双臂,闭目等待。

小宁子凑在歪歪耳边轻声道:“浴盆旁边地上两个桶,一桶是热水,一桶是凉水。今夜我助你一臂之力,改日你飞上枝头,可别忘了我的好处。”朝歪歪狡黠地一笑,拽着她胳膊一甩。

歪歪还没稳住身形,门已合上。

“小宁子,怎么还愣着不来。”楚云轩催促。

歪歪转身走过去,一边帮楚云轩解腰上大带,一边心里暗骂:自己的事儿自己不做,偏要我做,分明就是想偷懒。

解下腰带,又帮楚云轩脱下外衣,接下来是中衣,最后是内衣。内衣脱到一半,歪歪用指尖点了点胳膊上的淤痕:“看起来也不是很严重。”

楚云轩猛然睁开眼睛,慌乱地拉起衣衫,后退几步:“怎么是你,小宁子呢?”

歪歪直逼过去:“哪那么多废话,就赶紧洗洗睡吧,我困得眼睛要睁不开了。”小手往前想扯楚云轩衣裳。

楚云轩躲开她:“君子动口莫动手,我自己来,自己来。”

歪歪一想,君子动口莫动手,想起刚才动口的一幕,便撅起嘴巴来:“你说,怎么动口。”

楚云轩的脸直接红到脖子根儿,忙不迭踏进水中,想把自己藏起来,进去的瞬间霍地弹起:“想烫死我呀!”

歪歪上前来,一把按住他:“我来帮你呗。”她拾起地上的水瓢,也不看,从脚边桶里舀水就往楚云轩身上泼。

紧接着传来杀猪一样的惨叫。

小宁子在外边语重心长地自言自语:“这第一次,总是有些生疏的,加油,我的小太子。”

歪歪知道误舀了热水,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又忙舀了凉水来泼在楚云轩身上。

“啊——!”一会儿热一会儿冷,楚云轩简直想掐死眼前的少女,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道,“你能不能把凉水倒进浴盆里,不要往我身上泼。”

“哦,这样啊。”歪歪应着,舀起凉水来往盆里倒,舀了几勺,觉得甚是费力,直接抄起水桶来。

“怪力少女!”楚云轩都忍不住竖起大拇指。

歪歪边倒楚云轩边感受着水温,他说够了,歪歪才放下水桶,站在一旁直勾勾地盯着他。楚云轩湿透了,纤薄的衣服几近透明,贴在他健硕有致的身体上。

“把头扭到一边,别看。”楚云轩被她看得浑身发毛。

“为什么?又不会看走你二两肉去。”歪歪不满地撅起小嘴。

“不许偷看!”楚云轩捧起一捧水,泼向她。

“哎呦!”歪歪别过脸去,真是的,都把我弄湿了。

楚云轩试着把石头的内衫脱去,胳膊一动便忍不住低吟了一声。

“怎么了?”

“不许看。”

“不看就不看。”

沉默了一会儿,楚云轩悠悠开口:“帮我把衣服脱了。”歪歪闻言转回头去,正想走过来,楚云轩的不许看三字又当头砸来。她只好别过头,然后手摸着浴盆边沿,向楚云轩移动。

移动中,指尖猝然贴上楚云轩的胸膛,霎时间一股电流蔓延至全身,楚云轩觉得一团火在体内燃烧。歪歪手下动作不停,摸索到他的衣襟,绕到他身后,左右一拉将其脱下。

“还,还有裤子。”楚云轩的声音忽小的似蚊子叫。

“好,我来帮你。”歪歪答应的爽快,手直接伸进了水中。

楚云轩把她拂开:“还,还是我自己来吧。”

楚云轩开始了水下,单手脱裤子之旅,好不容易才把裤子给脱了下来,扔在地上。

“还要做什么?”歪歪问。

“那边架子上有巾帕,你拿一条来帮我搓背。”

歪歪依言拿过来。

楚云轩再次提醒她:“不许看。”

第三十章 情心萌动

她照旧别过脸去,往浴盆走,没看脚下的路,忽踩到了楚云轩刚脱下的裤子,一打滑,身体便向后仰。为了防止自己摔倒,歪歪便用力往前一拱,脚下裤子向后一滑,她整个人又向前栽去。

噗通一声,落在浴盆中,来了个倒栽葱。在死命挣扎之际,手摸到了一个硬物,歪歪不知何物,还用手压住,用力一按,自己借力冒出了水面。

眼前少女,洗去满脸的尘垢,如出水芙蓉一般清妍。而她的手,还按在我们玄武太子楚云轩的命门之上。

楚云轩白玉似的脸,此刻涨红的几乎快爆炸了。

少女看着他的脸,天真的问:“你怎么了?”

楚云轩紧咬牙关,声音从齿缝间艰难传出:“把——你——的——手——拿——开——。”

“哦,好。”歪歪收回手,试着站起,脚底一浮,整个人倒在了楚云轩怀里,脸严丝合缝地贴上他的胸膛。

楚云轩体内的火越烧越烈,几乎快控制不住了,手缓缓探向少女的腰肢。

歪歪撤开身,一手按着楚云轩的胸膛,一手抓着浴盆边沿,猛地施力,跃出了浴盆。落地时,艰险地晃了几晃才站稳。站稳的瞬间,长长舒了口气:“吓死我。”

少年的手在水下定住,依旧保持着一个环抱的姿势。

歪歪低头看了看浑身湿透的自己:“这可倒好,湿成落汤鸡了。”她奋力抖动自己试着把水抖开去。

少年的目光落上她的侧脸,似乎在哪里见过。

在哪里呢?他一时想不起。

感受着身下的坚硬,和体内热血喷张的冲动,他自问难道这就是男女之事?

他的心狂乱地跳动着,目光无法从少女的面容上移开,难道这便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

太宸殿

小宁子在跟歪歪扯皮。

歪歪道:“我该走了。”

小宁子拦着她:“你浑身透湿,这样出去,夜风一吹会生病的。不行不行,今夜就在太宸殿住下好了,明日再走无妨。”

楚云轩边佯装看书,边侧耳听着两人的对话。当少女说出好字时,他的唇角不禁牵起。

小宁子拿出一套白衣来,塞进歪歪手里:“先换上这个,你的衣服我帮你晾晒起来,明日便可穿了。”

“哦。”歪歪应着就开始脱衣服。

“别呀。”小宁子急忙出手制止。

这时耳边传来楚云轩的怒喝:“手拿开。”

小宁子迅捷地收回手。

楚云轩放下书,站起身走过来,扯住歪歪的手腕,牵着她绕过书橱,到了内室。

“好了,在此处换吧。”

“哦!”歪歪把衣服搁到楚云轩手里,开始动手解衣衫。

楚云轩忙转过身去:“你这女人,怎么能随便当着男人的面换衣服。”见歪歪不理他,又道,“女人不能当着男人的面换衣服。”

歪歪拿过他手里的衣服,片刻后,道:“换好了。是不是可以睡了,我眼睛睁不开了。”

“我这宫里没有你睡的地方,或者你可以选择睡地板。”楚云轩说话间倒在旁侧的大床上。歪歪看着那床,可比青鸾别苑的大多了,肯定很舒服。

“我才不。”衣服太长,歪歪直接撩起,走向楚云轩。

一双雪白纤细的腿似一道光刺入楚云轩的眼睛。

歪歪开心地把自己摔在床上,一个转身,滑到楚云轩身侧。

少年眼望着天花板,身体僵直。少女贴着他的地方,酥麻之感越来越强烈。

“哎呀!”装作不经意地转身,将少女拢在怀中,呼吸着她身上隐隐的香气。

缓缓抬起身凑过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主子,是否要臣退下。”小宁子的声音弱弱地传来。

“给——我——滚——”

小宁子眨眼间消失在太宸殿,春宵一刻值千金不假,但他也不用发这么大火吧。

少女往少年怀里拱了拱,找了个舒适的位置,然后一条玉腿翘起,压在少年身上,满足地沉沉睡去。

楚云轩连动也不敢动,生怕将怀里的少女惊醒。

*

“什么?公主不见了!”春兰气的浑身都在颤抖,“你是怎么回事,竟和公主互换衣服,纵容公主离开青鸾别苑。若公主出了事,你担待地起吗?”

杜仲哭成了个泪人儿:“公,公主她非要换,我不敢不听从。”

春兰猛然扬起一只手来,吓得杜仲忙闭上了眼睛。

“罚你一天不许吃饭。”春兰收回手,叹了口气。

自己为什么要接下这烫手的山芋,是为自己,还是为了龙天麟,春兰望向窗外寂寥的庭院。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

晨光透过窗棂洒下,落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斑。

歪歪转了个身,怎么觉得小腹隐隐作痛,身下黏腻腻的。随手摸了下,扬起,撑开眼皮看过去。

“啊——!”尖叫声几乎把太宸殿的屋顶给掀开。

楚云轩被吓的一激灵弹坐起:“发生了何事?发生了何事?”旋即看向歪歪,“血?”视线下移,“你怎么流血了。小宁子!小宁子!”

小宁子跑将进来:“主子,何事。”

“歪歪流血了。”

小宁子看过去,面上大喜:“恭喜主子!贺喜主子!”

“何喜之有?”楚云轩不解。

歪歪猛地弹起:“快,我衣服呢。”

小宁子转身出去,不多时拿过来:“已经备好了。”

歪歪正想换,想起楚云轩昨夜的话,对他们道:“我要换衣服了,你们是不是出去一下。”

两人走了出去,歪歪快速换衣,同时不忘拿走那个能自由通行的腰牌。

小宁子盯着楚云轩诡笑:“这下,云轶王子不会再取笑主子了。”

“我们……”

楚云轩刚开口,歪歪一阵风似的跑出了太宸殿:“我走了。”再不走,偷偷跑出来的事就要被发现了。

楚云轩快步追出:“你是哪个宫里的?”

小宁子拦住他:“您是太子,怎能如此衣冠不整地出太宸殿。”

楚云轩只能在殿门口,望着少女消失在视线之中。

没有回答。他没得到任何回答。忽然,心空落落的,无处安放。

*

春兰心急如焚,思量着是否该去通知龙天麟。正这时,歪歪冲进了青鸾别苑。春兰迎上前,开始一通责问。

歪歪停下来,喘了几口气:“没,没去哪儿?就,就在附近转了一转。”

“转了整夜?”春兰看着歪歪,目光一紧,一股血流沿着腿内侧淌下,浸透了裤子,“你受伤了?”

歪歪摇头。

春兰拉她进内室,查看后才放下心来:“原来是来了月事,吓死我。”

“什么是月事?”歪歪不解。

“来月事说明你长大了。”春兰去取来月事带,教她用上,“这几日切莫剧烈活动,少碰凉水。”

杜仲端着早餐回来,一看见歪歪,又开始啜泣:“公主您可回来了,您再不回来,我……”越说越伤心。

歪歪接过早餐,搁在桌子上,招呼两人:“来,坐下一起吃。哎呦,我真的快饿死了。”

说着抓起一块点心塞进嘴巴。

春兰看着这寒酸的早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难不成,这就是玄武国的待客之道么?

正这时,龙天麟提着个锦盒踏进门来。春兰一时间模糊了眼。

“玉函公主,昨夜睡得可安好?玉函公主!”龙天麟将锦盒搁下。

歪歪仍旧不适应自己的新名字,龙天麟唤第二声时她才抬起头来:“睡的可好了。”说话间跟春兰使了个眼色。

春兰道:“将军无需担心,若真有事,春兰定会去禀告将军。”

龙天麟打开锦盒,扑鼻的香吻蔓延开来。

歪歪把点心一扔,扑将过去:“烧鸡!”

龙天麟迅捷地把盒子提开:“你若好好听话,我便日日给你带烧鸡,带酱牛肉,带核桃酥,带你想吃的所有东西。”

歪歪舔了舔口水,猛烈地点头。

龙天麟这才给她,对另外两人道:“你们也吃,我先走了,还得当差去。”

春兰目送着龙天麟的背影消失了,也没有移开。

歪歪扯下鸡腿来,啃的不亦乐乎。哈哈,龙天麟也没那么讨厌嘛!

*

朝会过后,玄武王楚安南私留下了龙元武,并遣人去叫来龙天麟。询问龙家可有正当龄的少女。

龙元武父子面面相觑:“臣兄弟五人中,并未有人生女儿?”

“是吗?”楚安南指尖敲打几案,“那白莲为何这么说。”

龙元武拱手:“不知巫女跟王上说了什么?”

楚安南沉吟片刻,方道:“巫女说,将有血光之灾降临,说龙家血脉中有一少女可解。”

龙元武垂首思索:“可我龙家血脉并没诞下女娃来,还是说巫女算错了。”

楚安南叹了口气:“或许吧。”

龙天麟心中一动:歪歪算是龙家少女吗?祖母收她进龙家,并让她一起姓了龙。不,不对,她就算姓龙,也不是龙家的血脉呀。

楚安南见龙天麟若有所思,道:“天麟可有话要说?”

“臣还有个姑姑。”龙天麟看了眼父亲,见父亲果然立刻沉下脸来,便噤了声。

“有个姑姑?对,龙七,你不说我都快忘了,她多少年没回来了,十几年有了。”楚安南道。

龙天麟道:“只是不知,我这姑姑是否有所出。”说到此处,龙天麟的心隐隐抽痛了一下。

“派人寻她来,一问究竟不就成了。”

第三十一章 天选之人

龙元武面色铁青:“我那妹妹不提也罢,顽劣地很,为了个——”狐妖两字生生吞下,“为了个男人,跟我龙家划清了界限。”

“有如此事?”楚安南惊讶,“这么说,你们也不知道她身在何处?”

龙元武点头。

“这可如何是好!”楚安南站起身来,不住左右走动,“你们拿她画像来,本王派人发布下去,让个郡县的人开始寻找。”

“遵命。”龙家父子应着退出乾天宫。

*

龙元武回到家中,前去拜谒母亲夏子彤,向夏子彤言说了王上想要龙七画像,悬赏天下寻找,让她到王宫帮忙做些事。

“哦?何事?”夏子彤问。

龙元武摇头,故作不知。

夏子彤忍不住抱怨自己这个大儿子:“我跟你们说过多次,让你们去找回七儿,你们都无动于衷。这王上一说要找,你倒行动地迅速。”

龙元武低垂着头,默不作声。

夏子彤去拿来驱魔师手册来,翻动着。一个人影撞进龙元武的眼眸,他忙伸手按住:“龙歪歪?”抬眸望向夏子彤,“这是何故?”

夏子彤拍开龙元武,往前翻一页,翻到龙七的画像:“歪歪是天选之人,注定继承我龙家驱魔师的衣钵。”

“可她是外人!”

“她已经姓龙了,便不是外人。”夏子彤迸发出不容质疑的气魄来,“你们背着我,那般对七儿,我还没找你们算账,你倒来质问我!混账!况且你应知道,并不是所有选择成为驱魔师的人,都能登上这驱魔师手册,只有被选中的人,其画像才会在册中自己浮出。她是天选之人,命定要成为驱魔师。”

龙元武忙垂下头:“儿子失言,还请母亲息怒。”他身为长子,怎会不知手册中的画像并非人为可画。少年时,他致力成为驱魔师,可是他努力了那么多年,手册却毫无动静。昔日,他几次背着母亲偷偷想把自己画像加上,可墨水一滴上去就消失无踪。

“我把七儿画像描下来,你过会儿来拿,先退下吧。”

“是!娘亲!”龙元武出来时正遇上闻声赶来的龙湛。

龙湛看看屋内:“发生了何事,你娘发这么大火。”

“没事。”龙元武淡淡应了声,便抬步离去。

一诺在练武场上,拼命练习着,汗水沁头了脊背也不停歇。

他是哥哥,应该由他来保护妹妹,而不是妹妹反过来保护他。

不行,一定要超过歪歪。

见夫人生气,龙湛也不敢去打扰,信步在府中散步,一进练武场就看见了在日头下浑汗如雨的一诺。天还没亮他就出了房门,没想到却在这里。

“一诺!”龙湛唤道。

一诺闻声停下动作:“阿公。”

龙湛被一诺的倔强触动:“为何练的这般拼命。”

一诺抬袖擦去脸上的汗水:“一诺要保护妹妹。”

龙湛点头,想想自己几个儿子,只有老六像极了一诺,格外呵护妹妹,对妹妹言听计从。最后……

哎!龙湛沉重地叹了口气。

到底是天命还是人祸,时间一长,连他自己也分不清了。

*

太宸殿

楚云轩抱着本《史鉴》,眼神空茫,许久没见翻页。小宁子在旁陪着小心,连大气也不敢出。

楚云轩放下书来:“你说,她今天还会来吗?”

小宁子摇头。

“她可是拿来我的腰牌答应我做我的贴身侍卫的,完了,我不会白白搭进去一个腰牌吧。”目光转向小宁子,“去各宫寻一寻,看歪歪在哪个宫里,把人给我要来。”

“主子您难道只是为了腰牌?”小宁子怪声怪气道。

楚云轩抄起书扔向他:“快——去——!”

小宁子脚下生风,一溜烟儿跑出了太宸殿。

*

乾天宫

“皇粮放下去了没有?”楚安南从奏折中抬起头。

大太监池英忙回:“已经派人押解着上路了,不日便会抵达南郡。”

“好!”楚安南应着正要低头,忽见王后顾灵书步入宫门,亟亟站起相迎,“王后怎会过来?”

顾灵书柔弱地浅笑:“王上近日忙于公务,久没来坤慈宫,妾身便来瞧瞧您。几日不见,您都消瘦了。”

楚安南紧紧握住王后的手:“见到王后,本王所有的烦忧都消散了。”

顾灵书羞涩地垂下头,娇嗔道:“王上!”

“对了,那卫国的玉函公主昨日已然进宫,王后以为,选何日让她与太子完婚呢?”楚安南牵着顾灵书坐下。

其实她就是为此事而来,今早楚云轩已来坤慈宫声泪俱下地跟她言说,他无论如何也不要娶那公主。说起来,这也正合她意,在她搞清楚卫国意图之前,玉函公主绝不可以和云轩成婚。

“那玉函公主刚到宫中,恐怕对我们玄武国的规矩及风土人情不甚了解,更何况,她可以要成为太子妃的,必要德才兼备方可,先让妾身派人去教一教她。待她学会了,再择吉时吉日举行婚典。”

顾灵书说的入情入理,楚安南听得不住点头:“王后所虑甚是周祥,不过,轩儿今年已十五岁了吧,是不是该着手选秀女了。”

顾灵书道:“确实应该,就要臣妾来安排吧。”

“兹事繁琐,让王后忧心了。”楚安南把王后揽在怀中。

王宫要给太子选秀女,消息一出,整个吉安城的名门大家俱皆开始行动,纷纷将家中未婚适龄的少女,画了像,呈递宫中。

*

太师府

太师庄昊穹叫来女儿庄念婷,夫人孟晗陪伴在侧。

“宫里刚下了诏令,将为太子选秀女。念婷,你且做准备。”庄昊穹道。

庄念婷猛摇头:“父亲,您素知女儿心仪的只有龙哥哥,女儿不要去选什么秀女。”

庄昊穹叹了口气:“前几日王上已然赐婚,要天麟娶云轸公主。”

“什么?”如晴天霹雳,庄念婷霍然从座上立起,“龙哥哥要娶公主?”

“即使不娶公主也没你什么事儿。”庄昊穹眉头皱起,“我旁敲侧击与他说过多次,他都没有任何表示,看来他并不欢喜于你。”

“你胡说!”庄念婷叫出声来,“龙哥哥若是不喜欢我,怎会对我那般好!”

“那不过是哥哥对妹妹之情,并非男女之情。”庄昊穹肃声道。

“我不要听!我不要听!”庄念婷捂着耳朵逃开。

看着女儿这个样子,作为母亲的孟晗不免心疼:“老爷你何必说的那样*,伤孩子的心。”

“我说的是事实。”庄昊穹转向孟晗,“而且,夫人呢,你可知,长公主楚云轲配给了太傅陈国栋之子陈翰,而太保龙元武之子龙天麟,新近又要成为驸马。三公之中,其他两家皆攀龙附凤,势力稳固。只有我,虽为太子太师,实则并没有多大权力。而那陈国栋总是处处打压我,其心叵测。若我们不抓住此次选秀之机,让咱们婷儿入东宫,恐怕你我的将来不好过呀!”

孟晗听完忧心忡忡,这些事她是第一次听老爷说,她不知道事态已严重至此。

“我来劝说念婷。”孟晗道。

*

小宁子把腿都快跑断了,又到管事所翻遍了所有宫女的名册,也没找出歪歪这号人物,只得回去禀报。

“你怎么这般没用。”楚云轩抬手指戳向小宁子脑门儿。

小宁子委屈巴巴地回道:“是不是她用假名字骗您呢。”

楚云轩一听,整颗心跌到谷底,他不是没想过,只是不愿面对:“她为何要骗我呢?”

“鬼知道。”小宁子一扁嘴。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

*

青鸾别苑

歪歪感觉自己都快闲成人干儿了,瞥了眼春兰倒是自得其乐,拿着块布,又是缝又是绣。

“你这是绣什么呢?”歪歪凑过去。

春兰低声道:“香囊。”

“送人?”

春兰没作声,只羞涩地浅笑。

歪歪起身,跑到门口,大喊:“杜仲,你在哪儿?”

春兰抬头道:“您现在是公主,可不该如此大声喧哗。”

歪歪回头苦笑:“我无聊嘛!”

这时,杜仲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来:“公主,唤小人何事?”

“别老是小人大人的。”歪歪一把揽住杜仲的肩膀,“我问你,这宫里人平日里玩耍些什么?”

“无非就是捉迷藏,踢毽子这些。”

“捉迷藏无聊。踢毽子是什么?”

“您稍等。”杜仲回屋里拿了鸡毛毽子,递给歪歪。

歪歪拿在手里掂了掂:“怎么踢。”

杜仲拿过来,给歪歪演示了一番,歪歪接过毽子,学着杜仲的样子往上一抛,然后抬脚一踢。

“哎呦喂!可疼死我咯!”传来一声惨叫。

只见刚进苑门的宣事官,捂住额头,血从指缝淌出:“哪个倒霉催的干的好事。”

春兰闻言,搁下手里的女红,踏步走出,站在歪歪身侧:“此乃卫国玉函公主,你是何人,敢如此不敬。”

歪歪觉得此时的春兰格外有气势。

宣事官闻言,满脸堆笑着亦步亦趋上前来:“小人不知,冲撞了公主,谢公主赏我这一点红。”

春兰心里冷笑,这玄武王宫中下人看人下菜、溜须拍马的功力,比卫王宫里的可强多了。

“小人奉王后的命令,给玉函公主带了些东西。”宣事官回身招呼,“都进来吧。”

许多人呼啦啦涌进了青鸾别苑。

第三十二章 寻她千度

眨眼间,厅堂里堆满了书、日常用具以及各色式样的衣物。

“宫里也是一时腾不出地方,才委屈玉函公主住在这青鸾别苑。王后忧心,特命小人来看一看,这些东西都是王后赏赐的。”宣事官道。

春兰欠了欠身:“谢王后。”

“这些书希望公主能悉心阅读。”宣事官指着旁侧的老妈子,道,“这是秦妈,日后会常来青鸾别苑,教公主些规矩。”

“是!”春兰应道。

“那小人就先行告退。”宣事官弓身施礼,带着人退出了青鸾别苑。

歪歪看着那些书,傻眼:“这都是些什么书呀。”

春兰过去,翻动了几下:“不过是些教导女子三从四德的书,还有列女传之类的。”

“列女传?”

“讲些女子要坚守德行,悉心辅助丈夫之类的事迹。”

歪歪不禁打了个寒颤:“我不……”

春兰猛咳嗽了一声,遮住歪歪的话头。眼下有外人在,可不能像之前那般随意胡言。

秦妈看着歪歪,不禁摇头:“今日便教公主一些行止之法。”

“什么?”歪歪忽的一下转过身来。

秦妈又摇头:“轻浮!女子回眸要慢。”说着秦妈便为歪歪演示。

歪歪看她模样,跟落枕了似的,怪异非常,朗声大笑起来。

秦妈头都要摇断了:“公主,女子要笑不露齿。”

又是一番演示,把歪歪逗得快直不起腰来。

秦妈强忍着愠怒,取了两本书。

“公主?”秦妈唤她。

歪歪仍在笑。

春兰适时搀住歪歪,拉她直起身:“公主可是腹痛。”同时凑在她耳边私语道,“你再这样可要露馅儿了,若被人发觉,这游戏您可就输了。”

输?她怎么能输。她还没拿到龙天麟的奖赏呢,想想,跟龙天麟要什么好呢?眼睛里一闪,她想到了个绝妙的主意。

秦妈让歪歪抬手,把书一左一右夹在胳膊下,道:“站一个时辰,书不能掉,用来练公主的站姿。”

歪歪已经站了有半个时辰了,那秦妈嗑了这许久瓜子,起身来给她头上加了本书,谓之增加难度。歪歪咬咬牙,无论如何她一定要赢,一定要得到奖励,嘻嘻,好好让龙天麟出出丑。光是想想都让她乐不可支,她这一乐,头上的书倏然掉落。秦妈不满地捡起:“好生站好。”

日头渐渐西斜,歪歪终于站够了时间,扭动着身体活动一下酸僵之感。微微抬眸,心思飘远了:那白衣少年此刻在做什么呢?

*

楚云轩站着也不是,坐着也不是,兀自心乱如麻。

小宁子喜不自禁:“王后下了令,不日将为主子您选秀女咯,恭喜主子。”

楚云轩白他一眼:“我一点儿也不喜,快烦闷死了。”

找不到那宫女,楚云轩这一整天都是这番模样,疑惑、不安、纠结又带着点愤怒。

小宁子放低了声音,生怕触怒了他:“也可能她是新来的,故此名册上没有。不过,兴许她一会儿还会再来,这次奴才替你抓住她,把她留在咱太宸殿。”

楚云轩一屁股坐下,粗暴地翻动着书页:“若她不来呢?”

小宁子看了楚云轩脸色,立刻住了口,不敢再多说。

楚云轩一掌拍在书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这时,王后顾灵书在众宫女的搀扶下刚刚行至殿外,听见了声音:“我儿何故生气?”说话间,飘然入了殿门。

楚云轩立刻站起,迎上去:“没,没事。”

顾灵书看向小宁子:“你说,太子这是何故?”

小宁子扫了眼楚云轩,畏畏缩缩地答道:“小人不知。”

顾灵书美目微微一瞪,小宁子立刻匍匐在地,惶恐道:“太子他昨日遇上一位宫女,心里甚是喜欢,可不知那宫女是哪个宫中,故此有些心气不畅。”

“哦?”顾灵书目光转向楚云轩,笑道,“我儿此番终于开窍了,可宠幸了她?”

楚云轩闻言,顿时红了脸,正想开口,被小宁子抢先:“奴才已经把带血的床单为主人换去了。”说话的同时还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

“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楚云轩急地呵斥。

顾灵书浅笑:“我是你母后,你还害羞不成。”

众宫女听着,也不禁捂嘴偷笑。

“不……”楚云轩想解释。

顾灵书继续道:“也不知那女孩是何人,母后真想见一见。对了,选秀女之事你可不能散漫,要认真些对待,母后这边尽量把和亲事谊替你往后压着。”

“谢母后。”楚云轩道

“我那甥女陈梦兰也在秀女之列,昔日我与家姐顾灵琴曾相约,两家孩子若异性则结为连理。眨眼间你俩也都长大了,正是好时机。梦兰貌美,且品德举止皆无可挑剔,可堪为太子妃人选。”顾灵书柔声说道。

楚云轩似听非听,随意点了点头。

顾灵书又道:“明日你去管事所看看那些秀女画像,顺便筛选你喜欢的出来。”

楚云轩又点头。

接着顾灵书又问询楚云轩读书和武艺是否精进,母子俩谈了片刻。末了离开太宸殿时,顾灵书用前所未有地严肃口吻道:“宫女你宠幸多少母后都不会管,但母后警告你,太子妃的人选只能从世家大族皇亲国戚中选。你是太子,是未来的储君,多少人觊觎你这位子。你若不想方设法扩充自己的羽翼,小心摔得粉身碎骨。”

顾灵书前脚走,楚云轩后脚又瘫坐在几案旁,手肘撑在几案上,以手支颐,呆愣愣看着不知何处。

顾灵书离开了太宸殿,便遣身左侧的香云去召那玉函公主前往坤慈宫。那玉函公主入宫已是第二日,自己作为王后,若不打个照面,亦是说不过去。

*

歪歪正准备吃饭,香云便进了青鸾别苑,说明来意后,歪歪只得不情不愿地搁下筷子跟着走了,春兰也跟随在旁。

歪歪跟着边走边左顾右盼,经过太宸殿门前时,忍不住停了下脚步。一前一后香云和春兰催促着,她也只得跟着走了。方才春兰暗自嘱咐,见了王后,需得举止端正,言辞谨慎些。歪歪听完,亦是不以为意,只想着赶快结束,回去吃饭。

坤慈宫

王后顾灵书正襟而坐,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歪歪,心想倒是生的可爱,口上道:“公主远道而来,辛苦!不知公主可还习惯我玄武国的饮食?”

“习惯的很。”歪歪开朗地回答。

王后愣了瞬:“那就好。”

“不知公主喜欢吃什么?我日后遣人不时地给你送去。”

“烧鸡!”歪歪笑着回答,眼睛弯成了月牙形状,“用手抓着啃,味道可香……”

春兰悄悄抵了下歪歪,让歪歪收声。

“呵……呵……”顾灵书尴尬地笑,“寻常女孩都喜欢些糕饼羹汤之类的,公主还真是独特。不知公主,琴棋书画可有擅长的?”

歪歪不解:“什么是琴棋书画?”

一边的春兰真想干脆把歪歪的嘴巴给堵住。

顾灵书被这问题一问,也是哑口无言。这公主竟连琴棋书画是什么都不知道,而且言行举止没个女儿家的样子,这样的人怎么可以成为未来王后,做梦!

“让秦妈好生教你,她在我宫中随侍多年,你有不懂处皆可问她。”顾灵书道,“你有什么需要也可跟我说,我能办到的尽量满足。”

“嗯,好的。”歪歪答应。

春兰强压着怒火,忙道:“谢王后。”

歪歪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也跟着道了声:“谢王后。”

离开坤慈宫,春兰环顾四下无人,终于开口:“你与王后说话要恭敬些,怎可那般随意。”

歪歪今天被训的已经很烦躁了,一听春兰开口,就心生不悦,加快了脚步。

春兰紧步跟在她身后:“下次定要注意。你慢些,慢些。”

正走着,歪歪看见前方几个宫女,手里捧着各色饭食正走着。歪歪腹中饥饿,被勾了过去。歪歪全身心都在饭菜身上,周围的一切仿佛都退到了九霄云外。

春兰边呼喊她,边加快步伐,只见她一拐,自己追上去时,歪歪已经不见了踪影。

歪歪与宫女并行着,笑盈盈地问道:“姐姐,可以给我吃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她从没见过这么丰盛多样的饭菜。

那宫女看她衣着,知道眼前人并非宫女,思量着不要随便得罪了去,便笑笑没说话。

歪歪痴痴跟着,连路也不看。

“怎么这时才来,快放在桌子上。”歪歪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可目光被饭菜勾的太紧,移不开去。

众宫女放下饭菜便忙退下,只留歪歪还杵在原地,直勾勾地盯着满目好吃的。

“还不下去?”那人又道,见她没动,便上前扯她。

歪歪边被他扯着往外走,边回头看,手向着饭菜竭力探去,依依不舍。

嘭!

感觉自己撞在了什么东西上,蓦然转回头,眼前却是一个人,而她目之所及只到那人胸膛,微微抬眸,头顶那人正喜笑颜开俯瞰着她,目光中闪耀着灼灼的光亮。

第三十三章 情敌危机

楚云轩见她竟不是昨日的宫女衣着,而是穿着淡粉色裙衫,显得十分灵动可爱,不觉扬起唇角。只一瞬,楚云轩便敛去了笑容,阴沉着脸质问:“你去了何处,我都寻不到你。”

歪歪回身指着桌子:“这些都是给你吃的?”

楚云轩伸出手把她掰回来,让她看着自己:“我不喜欢你那样从我眼前消失。”

歪歪道:“先吃饭,有什么事不能吃完饭讲的。”说话间,泥鳅一样从楚云轩手中滑出,一屁股坐下,拿起筷子就吃。

楚云轩一边看着,既好气又好笑。

“哪有你这般没心没肺的人。”挨着她坐下。

小宁子抿嘴笑了:“歪歪,你可不知道,你这一走,有人牵肠挂肚的呀。”

歪歪筷子不停:“谁牵肠挂肚了?”

小宁子看向楚云轩,楚云轩瞪他,他低头笑着不做声。

歪歪转向楚云轩:“你怎么不吃,这样我多不好意思。”

楚云轩笑:“你喂我。”

旁侧小宁子打了个寒颤,肉麻的紧。

“你胳膊还没好么?”歪歪抬手扯住他衣襟,“给我看看。”

说话间就开始拨衣服。

小宁子忙把脸转向别处:“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事情没做完,主子我先行告退。”

兔子也没他跑得快。

歪歪扒开,看了眼,见淤青颜色比昨天更深了:“你没抹些药?”

楚云轩覆上她的手,声音格外柔情:“歪歪,你可知要选秀女了。”

歪歪把手抽出,拿起筷子继续大快朵颐,“选就选呗,与我何干!”

楚云轩感觉自己的心被一只手攥住,狠狠揪了下,一时间痛的不能呼吸。

“你不介意?”

歪歪挑起一块肉,递到楚云轩口边:“我哪有空管那些闲事。”

“闲事?”又是一阵刺痛。

“给你吃。”

楚云轩推开。

“怎么又不要我喂了。”歪歪把肉扔进自己口中,嚼的津津有味,“真好吃。”

楚云轩突然将她一拉,封住了她的口。猝不及防,歪歪先是惊的瞪大了眼睛,但很快被那莫名甜蜜的感觉包裹,慢慢闭上眼眸,沉醉其中。

楚云轩疑惑了,他不明白眼前的牵动她心神的少女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她听到选秀女的事,竟然无动于衷,难道说她根本不喜欢他,一切都是他一厢情愿。可若她不喜欢他,为何对他的肌肤之亲并不拒绝。楚云轩微微撤开去,看着眼前人。

歪歪扇了扇纤长的睫毛,睁开眼睛凝视楚云轩。

“我再问你一次,你要不要参加秀女大选?”楚云轩一字一句慢慢吐出,生怕对方听不清楚。

歪歪不假思索地回答:“我才不要参加呢,要去你去好了。”

“当真?”

“哎呀,你烦不烦。”歪歪推了把楚云轩。

楚云轩霍然站起,长袖一甩,进了内室。他本以为她会追来,可闷气等了许久也没动静,待他从内室走出,见桌旁已然空了,他的心也跟着空了,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头,吞不下也吐不出。

这时,小宁子抬步进门:“她怎么这么快走了,主子可问清她是哪个宫里的?”

楚云轩漠然回身,进内室瘫倒在床,将被子蒙在头上。依稀隐约,还有她的气息,搅得他越发心神不宁。霍地起身,踏步走出门外。

“主子,您这是要去何处?”小宁子见他带着怒气,忙紧步跟上。楚云轩也不理,出了大门,向右一转。突然,他停下了脚步,前方不远处对面而立说着什么的两人格外刺眼。

着玄衣的男子手在少女头顶责怪似的轻轻一拍:“再乱跑,我就把你关起来。走,随我回去。”

男子说着话,拽起少女的胳膊。

楚云轩脊背僵直,一颗心揪成一团,手也紧紧握成拳。

小宁子看看走远的两人,道:“那不是歪歪嘛,她怎么和镇边大将军在一起。”

“镇边大将军?他不是应该驻守在黑水河,怎么会到了宫中。”楚云轩对龙天麟有所耳闻,知道他十五岁上战场,十七岁少年成名,二十二岁当上骠骑将军,二十五岁封为大将军。一直以来,他都憧憬着一睹这位大将军的真容,暗想着自己也要和他一般纵横驰骋建立功业。

“将军护送和亲公主入宫,此刻王上留他在宫中整肃禁卫军。我还听说,王上下令赐婚,把云轸公主许给了他。”小宁子滔滔不绝说个不停,也没看见楚云轩的面色越来越阴沉。手越握越紧,指甲刺进掌心渗出血来。

“您不知道,咱整个吉安城的姑娘,都排着队想嫁给龙大将军。您这情敌,实力很是强劲呢!”小宁子越说越得意。

楚云轩忽的转身,黑着脸返回太宸殿。

小宁子忙住口,讪讪地跟在身后,心里思量:难不成主子这是吃醋了。

回到了青鸾别苑,等在门口的春兰看着两人朝自己走来时,目光上不觉罩了一层薄雾,心里微微酸楚。她多么想,现在龙天麟手心里的是自己呀。

努力牵起一个笑容,春兰迎上去:“有劳将军了。”

龙天麟松开歪歪:“本来就是我应当做的,应该说有劳你了,让你帮我看顾这么个麻烦精。”

歪歪瞪着他:“你说谁是麻烦精。”

龙天麟瞥她一眼:“说谁谁知道。”

“你这个讨厌鬼!”歪歪一掌拍过去。

龙天麟捂着肩头:“你才是讨厌鬼。”

“等我赢了游戏,嘿嘿。”歪歪诡秘地一笑。

龙天麟见她样子,剑眉挑起:“又在想什么坏主意?”

“哼!不告诉你。”歪歪甩下这么一句,蹦蹦跳跳进了屋。

龙天麟叹了口气:“真是磨人。”

春兰看的出神,这样有活力的龙天麟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完全没有平日里老成又肃穆的样子,倒像个大男孩,在和心上人斗嘴。想到此,春兰心头一紧。难不成,这个歪歪姑娘是他的心上人?

“龙将军,你可有心上人?”她鼓起勇气,开口。

龙天麟没想到春兰会问自己这样的问题,先是愣了瞬,然后回答:“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自然是真话。”

“有!”龙天麟道。

太阳已完全没去了,残存的日光用微弱的力量笼罩着大地,很快黑夜就要降临了。

春兰不敢再看龙天麟,她知道自己是痴心妄想,她不过是个卑贱的侍女,而他是英武非凡的大将军。可是,她只要留在他身边就足够了,哪怕只是当个侍女,只要能看见他的面容,听见他的声音。

春兰将手探进袖口中,捻了捻绣好的荷包,犹豫了片刻,将一只空手拿出。

明知不可能,还是莫表露心迹,就这样吧,足矣。

龙天麟离开青鸾别苑,回到玄英殿。

“传令下去,明日卯时,所有禁卫军在玄武殿集合。”龙天麟吩咐亲信连坤道。

连坤拱手称是,大踏步而去。

自己这两日,不时在宫中晃悠,观察下来发现,禁卫军军纪不整,军员怠惰。他也看了禁卫军名册,在册人员有一千五百人,实际人数是否属实,有没有人吃空饷尚未可知。

*

夜幕降临,黑暗的羽翼笼罩着吉安城。东郊荒地升腾起一红一黑两个人影来,他们的目光同时聚向王宫。

“只剩王宫还没有搜索。”男子声音道,黑色斗篷下苍白的面容上挂着复杂的表情。

红彤欠身:“鬼方大人,不如让我前去寻找。”

鬼方点头:“七巧玲珑心少女,现年十二岁,左脸上有红色的疤痕。”

只听凄厉的女声从兜帽中扬起:“你心急了!”

男子愤声道:“我没有!”

“你我同体,还想骗我。”女声凄厉的大笑,“现在不是攻打王宫的好时机,二十多年你都等了,难道还急在这一时。”

“还要等多久?”男子怒吼,声音尚未落下,痛苦地弯下身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与男子的痛苦孑然相反,兜帽里真正的鬼方开怀长啸。

外面的愁云惨雾歪歪一概不知,此时正在院中习练龙家功法,没有剑便随意折了根树枝替代。那个惹人嫌的秦妈已经离开,而春兰和杜仲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连连鼓掌。

听到掌声,歪歪便练得更起劲了,翻转腾挪加大了力度。跟以前手无缚鸡之力的自己相比,她明显感觉到自己不同,力气变大不说,体内也总是有股气在流淌,使得她周身舒畅,而且更容易饿了。

一番打完,肚子里便空了,可怜巴巴地看着杜仲:“还有吃的吗?”

“晚饭还剩了些,您可要吃?”

歪歪狂点头。

待杜仲拿来,歪歪开心地开吃。这样没架子还吃剩饭的公主,杜仲还是第一次见,心里暗道苦日子到头。没来青鸾别苑时,自己在长公主府伺候,那长公主乖张可怖的很,只要一丁点儿做的不对,轻则挨打,重则赐死。自己因长相太过丑陋,那长公主看着难受,就给遣回王宫。那日正好玉函公主入宫,管事所便把她给发来了。

吃完,歪歪心满意足地伸伸懒腰,看了看候在旁边的两人:“你们休息去吧,我没事情需要你们做的。”

春兰道:“可莫再乱跑。”

歪歪笑:“今天不跑了,我就在院子再练会儿功,一会儿就睡。”

春兰无奈地笑,今天不跑的意思是明天还跑咯?

两人走后,歪歪继续在院中练功,月光盈盈落下,在她周身形成一抹朦胧的光晕。春风轻浮,舞动之下,裙裾翩跹荡漾。

一位青衣公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别苑外,朝内望了许久。

第三十四章 冷情王子

那男子目光如幽灵闪耀,原来这就是卫国的玉函公主,竟是这般灵动的可人儿。

歪歪眼睛光芒一闪,停下动作:“外面何人?”

青衣公子悠然踏入,手中折扇轻摇。看清了来人的面容后,歪歪剔透的眸子骤然收缩,他不就是那日和楚云轩一起来天下第一楼的男子吗?

“你是谁?”歪歪侧着脑袋。

“我乃玄武国的王子。”

“王子?王上的儿子?”歪歪想起龙天麟说过,她扮演的是卫王的女儿,是来和亲的公主,公主就是要嫁给王子的。那天龙天麟光是解释和亲、嫁娶、娘子、相公这些词,都费了好大力气。

歪歪仔细看了看青衣公子,难不成这就是我,不,玉函公主的相公?

这青衣公子便是楚安南的长子楚云轶,楚云轶虽为长子,却是庶出,而嫡出的弟弟楚云轩当上了太子。

楚云轶凑近歪歪,牵起她凝玉般的手,用令人迷醉的声音道:“不知公主竟然还习武,真是与众不同。而且公主这容貌,冰肌玉骨,柳眉星目,我从没见过像公主这般美丽的女子,简直如天仙下凡尘。”说着,纤长的指尖滑过少女的侧脸。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歪歪自小被说成丑八怪长大,生平第一次有人夸她美的像天仙,怎么不喜,小手豪爽地拍拍楚云轶胳膊:“有眼光,不愧是我——玉函公主的相公。”

楚云轶怔了片刻,遂爆发一阵朗笑:“相公?公主是要选我为相公不成?”楚云轶又向前迈了一步,此刻他和歪歪之间仅有一拳的距离,呼吸相闻。

歪歪心中暗笑,不是我的相公,是玉函公主的相公,不过她可不能被发现自己是假的,否则她就输了。咳了几声,清理了喉咙,歪歪道:“自然是你了,舍你其谁是不是。”

“果真?”楚云轶俯身下去,眼眸中闪烁着迷离的光。

歪歪只觉一阵冷风吹拂,不觉打了个寒颤。楚云轶浅笑,在快贴近她的面颊时停住,脱下长袍来为她披上。歪歪回以楚云轶一个温暖明媚的笑容,那个瞬间楚云轶的心砰的剧烈跳动了下。

“夜静更深,就不打扰公主歇息,我明日再来。”楚云轶优雅地欠了欠身,魅惑地咧开嘴角,转身离去。

歪歪耸耸肩,这人还真是个奇怪的人。

门外,楚云轶回眸,深不可测的目光注视着孤寂的青鸾别苑,夜风吹在他身上,他心底的寒意却比冬日的霜雪更甚。八年了,八年间他都没有勇气再步入这青鸾别苑。八年前,就是在这里,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母妃用三尺白绫将自己吊在房梁之上,惨白的衣裙不住地摆荡。从那时起,他的心死了。他再也不相信所谓的情爱,都是假的。母妃每日在门口盼啊盼,父王也没来看她一眼。甚至她死了,他也没来。

这便是所谓的情爱。

情深则不寿。

楚云轶拉紧衣衫,转身离去。

喵~

猫叫声传来,楚云轶四下看看,并没看到什么,继续行路。刚走出几步,又听见了猫叫之声,侧目一看,只见墙角下一只雪白的小猫正瞪着发亮的圆眼看着楚云轶,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宫中怎么会有猫?”楚云轶狐疑地走到近前,却赫然发现这只猫有着红色的眼瞳,大为惊奇,长这么大,从没见过这般美丽且奇特的猫。楚云轶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抱起它来,它害怕的在他手心中颤抖。

楚云轶抚摸它的脊背:“不要害怕,我来照顾你好了。”

喵~

红瞳白猫舔了下楚云轶的手指。

楚云轶笑:“竟颇通人性,走吧,随我回景阳殿。”

*

卫王寝宫

卫王刘瑾此刻尚未入睡,因为玉函公主和王后公羊玉珊之事兀自愁眉不展。公羊家手握卫国的半数军力,其父公羊宇及其两个兄弟公羊睿和公羊博,仗着位高权重,根本不把他这个卫王放在眼中。那公羊宇也是常说,若不是我,你怎么坐上这至尊宝座。

他早就腻烦了,甚而将他们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意欲处之而后快。如今看来,时机已到。

这时,一个纤细的人影闪进寝宫,扑在卫王怀里:“那女人可终于睡下了,夏莹还怕王上不等我了呢。”

卫王粗粝的指尖挑开夏莹的衣襟,眼神迷离:“你不来,我怎舍得入睡。”

夏莹笑的花枝招展,玉手环住卫王的脖颈。

卫王的目光忽变得阴鸷:“可照我的吩咐做了。”

夏莹点头,娇声道:“按照王上的吩咐,将那七日散日日搁进那女人的饭食之中。”

“好!甚好!七日后待她毙命,你便是我卫国的王后。”卫王一挥手,用衣袖扑灭了灯,两人宽衣解带,好不快活。

*

楚云轶离去后,歪歪便回了屋,坐在床边准备歇息。刚刚脱下了外衣,不知哪里来的一阵怪风,吹得烛火剧烈地晃动。歪歪四下探看,奇怪,门窗都关着,怎么有风。这时,嗖,又来一阵,烛火摇曳几下便倏地熄灭,一缕青烟悠悠升起。

屋子陷入了漆黑,歪歪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靠近她,可是却什么也看不见。

突然,一股冷气拂过她的脖子,她猛回头,赫然一张挂着几寸长舌的苍白面庞撞入她的眼帘。吓得她登时从床上弹起,看着那个白影,颤声道:“你是何人,为何吓我?”

那白影张口,传出一个阴森的女子声音:“我不是人,我要拿你做替身,唯有如此我才能去轮回。”

“不是人就不是人呗,干嘛把自己弄得那么丑?”歪歪叹气。

“你不怕我?”白影飘过来,足不点地。

“又不是没见过鬼,我怕什么?就是你的脸实在是太丑,吓了我一跳。”

白影抬衣袖遮住脸,等她再放下时,脸已经恢复了正常。那张脸虽苍白如纸,但看五官便知活着时是个美人。

“拿我做替身是干嘛?”

女鬼一脸凄惨:“横死者过不了奈何桥,我必须拿替身,让他替我受过,我才能过奈何桥,去冥府投胎转世。”

歪歪叹了口气:“听起来你好可怜,但我不能做你的替身,我还有很多事没做完,一诺还等着我回去呢。”

女鬼苦笑:“我等了八年,终于有人住进了青鸾别苑。哎,不过也罢,你能陪我聊聊天也是好的。”

两人相谈甚欢,直到后半夜,歪歪才沉沉睡去。

女鬼看着少女的睡脸,一颗泪珠从眼角滑落。当自己为情所困,用白绫勒住脖子时,我儿也是这般年纪吧。

如果,如果时光能倒流,她绝对不会那么傻。

*

卯时已过去一刻,禁卫军汇聚在玄武殿的校场上,吵闹个不休。

龙天麟和他的二十位亲军立在上首,整齐列成一排,龙天麟站在最中央,冷冷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又过了差不多一盏茶的功夫,禁军头领杨俊骂骂咧咧地走过来:“妈的,让老子起这么早。”

龙天麟向黄冲使了颜色,黄冲一个箭步上去,锁住杨俊胳膊。那杨俊饶是力气大,开始挣扎。见状,连坤上前,两人合力将杨俊固定住。

禁卫军们顿时无言,惊诧于猝然发生之事。

龙天麟上前一步,手中拿着禁卫军名册,怒视杨俊:“登记在册者有一千五百人,可依我看,眼下连一千人也没有,那五百人哪去了,被你吃了不成?”说着名册摔在杨俊扭曲的脸上。

“你龙天麟是镇边的将军,宫中禁卫军直属于玄武王,又不归你管。”杨俊呲牙嚷道。

龙天麟从怀中掏出禁军令牌,高高举起:“奉王命整肃禁卫军,谁敢不从。”

令牌在熹微的晨光中散着银光,禁卫军见令一起俯跪在地。

龙天麟挑眉:“你身为禁卫军首领,不受军纪,贪污军饷,按律当斩!”

杨俊瑟瑟发抖:“龙,龙将军饶过小人这次吧,小人再也不敢了。”

“就地正法!以儆效尤!”龙天麟雄浑的声音在校场上回荡。

一道寒光乍闪,杨俊的脑袋已滚落在地。

整个校场鸦雀无声,唯有晨光渐渐撕破云层,洒下道道光柱。

歪歪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醒来发现那女鬼已经不见了。昨天女鬼告诉她,自己生前深爱着一个男子,可那男子却爱上了别人,她心痛欲绝才上吊自杀。那故事跌宕起伏,歪歪听得津津有味,却不甚理解,爱到底是什么?爱怎么会让人心痛欲绝?

这时,春兰走将进来,浅笑:“寻思着让你多睡会儿,故此没有喊你。”

歪歪迷茫地望着春兰:“春兰姐姐,爱是什么?”

春兰身体微微晃了下,唇角僵住:“为何这么问,难不成你有意中人了?”

歪歪思索了片刻,摇头:“不知道。”

“那你有没有很想见一个人,见到就开心,见不到就难过?”

歪歪眼眸中一道光芒闪过:“这就是爱吗?”歪歪若有所思。

“快起来吃饭吧,这都该吃午饭了。”春兰说着转过身去,歪歪没有看见她转身时唇角凄苦的笑。

到底情是何物,她也参不透。

歪歪收拾停当,便到厅堂去吃饭,刚坐下,就来了宣事官,说玄武王召见玉函公主。

歪歪大大叹了口气,这帮人为什么老是挑吃饭这种重要时刻,不开心地皱起了眉头。春兰眼睛活泛,忙牵起歪歪,跟在宣事官身后。

三人不多时来到了乾天宫,宣事官做手势让两人进入。

春兰引着歪歪踏入宫门,同时小声嘱咐:说话尽量简短,言多必失,可别露了马脚。

第三十五章 醋意甚浓

歪歪低着头,老大不情愿地跟了进去,抬头的瞬间面上一喜:“龙……”

后面的话没出口,对面的人朗声道:“玉函公主,还不见过我玄武国王。”

“见过王上。”歪歪微微施礼。

楚安南看歪歪模样甚是可爱,朗笑几声:“玉函公主可还适应我玄武国的生活。”

歪歪点头:“适应。”

“你父王卫王进来可安好?”

“安好!”

听着歪歪的回答,春兰和龙天麟都满意地点了点头。

正这时,门外侍卫报:“龙太保觐见。”

“准!”

龙元武应声而入,步履矫健。看见歪歪,脚步稍顿了下,又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向前去,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两手恭敬地托起:“画像已带来。”

楚安南动了动手指,太监池英便忙小碎步快走过去,取了画像,快步返回呈递给楚安南。楚安南展开一望,叹道:“果然巾帼不让须眉,英姿煞爽。”

说着递给池英:“吩咐下去,全国张贴,一定要替本王找到她。”

“遵命!”池英应着退出。

楚安南转向龙元武:“天麟和云轸公主的婚事,太保觉得何时办好。”

龙元武答:“一切听王上的。”

春兰的心跳漏了一拍,低垂的目光中泪水在打转。

龙天麟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掠过歪歪,歪歪居然朝龙天麟眨了眨眼睛。龙天麟的心抽痛了一下,看向歪歪时,他怀揣着某种期待,而他到底在期待什么呢,他也说不清。

“那就七日后,本王已让人看过,是良辰吉日。”

“谢吾王恩典。”龙元武和龙天麟深施一礼。

走出乾天宫大门时,龙天麟觉得日光格外的刺眼,就连一旁歪歪明媚的笑容也是那么刺眼。

“我娶公主,你就那么开心?”龙天麟压低声音,好让自己不暴露出情绪。

歪歪懵懂地道:“我不应该开心?”

龙天麟别过头,大踏步愤然而去。春兰凝望着他的背影许久不肯移开,她要把他的轮廓印在脑子里,好在思念时拿出来聊作慰藉。

歪歪不解地甩手:“怎么还生气了,真是小心眼。”说着转头,“走吧,咱们快回去吃饭。”

等她再转回头时,笑容瞬间绽放:“是你呀!”

少年的目光前所未有的冰冷,漠然地移开去,脚步不停。

“什么情况?”歪歪嘟囔着追上去,抬手扯住少年纤白的衣袖,“怎么不理我?”

少年没回头,将胳膊猛地一拉,衣袖从少女手中滑出,继续往前走。跟在旁侧地小宁子无奈地看着歪歪:“主子他……”

“要你多嘴。”少年的怒喝传来。

“玉函公主!”一个小太监呼唤着跑下乾天宫门前的台阶,到歪歪旁侧站定,先向太子施礼,“见过太子!”才对歪歪继续道,“公主,王上让小人告诉你,等他这几日忙完了公务,就带公主到吉安周边游玩一番。”

歪歪点头:“太好了。”

“玉函公主?”楚云轩闻言转回身,惊诧地锁定歪歪,“你就是和亲公主?”如此的话,他那晚见到的丑陋少女又是谁?

春兰欠身道:“见过太子殿下。”手伸向歪歪,“这位便是我卫国的玉函公主。”

楚云轩的唇角颤了几颤:“那,你和龙将军是何关系?”

春兰答道:“龙将军从边境一路护送公主进吉安城,很是尽职尽责。我们在这王宫举目无亲,有事时会烦请龙将军照拂一下。”

“原来如此。”楚云轩努力将扬起的唇角扯下,转过身怕被发现似的,故作冰冷地道,“改日去青鸾别苑看你。”

话音未落,人便已离去。

小宁子跟在身侧忍不住道:“主子这下是不是开心了?可是您别忘了,您不是跟王后说过不娶那玉函公主的吗!”

楚云轩脸上的笑容僵住,拍了把自己的脑袋:“我怎么会干这种蠢事。”

小宁子哂笑:“这岂非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一个巴掌落在小宁子头顶:“走,再去母后那里一趟。”

*

坤慈宫

王后正在用膳,见楚云轩到来,便吩咐多加一双碗筷。楚云轩坐下,迟迟不动筷。

顾灵书看他:“我儿可是有心事?”

“儿臣想收回之前的话。”

“什么话?”

“儿臣想过了,卫国与我玄武国的和亲事宜,关乎两国之间的长治久安,儿臣不应该为了一己私心,而不顾社稷苍生。”楚云轩面色凝重娓娓道来,小宁子都快信了。

“我儿长大了,竟然开始忧虑社稷苍生,某后甚喜。”顾灵书点头表示认同,紧接着话锋一转,“不过你若不愿意也无需勉强,母后已为你想到了解决之道,就是把玉函公主嫁给你兄长楚云轶,这样既不影响两国的和亲事宜,也不用强你所难,岂非两全其美。”

小宁子没想到,太子拽起文辞来,还真是一套一套的,一时忍住,噗呲笑出声来。

楚云轩一听,大喝:“不要!”

见太子如此大惊失色,顾灵书心下打起鼓来。

楚云轩平静下神色,道:“既是我的责任,那便由我一力承担,不用劳烦兄长和母后。”

顾灵书瞪大了眼睛:“当真?”

楚云轩认真地点头。

“好,让母后想想,先用膳吧。”

两人用膳完毕,楚云轩离开坤慈宫。顾灵书暗忖:轩儿突然改变主意,其中定大有文章。

“香云,你觉得轩儿为何又改变了主意?”顾灵书问道。

贴身婢女香云思索了片刻,才道:“太子莫不是受了什么蛊惑?”

顾灵书脸上现出忧虑之色:“派人去盯紧青鸾别苑,有任何风吹草动都来禀告于我。”

“是!”

*

卫国王宫

卫王刘瑾端坐在龙椅上,俯瞰下方的李腾,肃杀地道:“传书信给陈国栋,让他找时机解决了玉函。”说话间,忽目光一转,阴邪地扬起唇角,“不,让玉函嫁给那太子,获取太子的宠爱,然后让玉函杀了他。等玉函成事,再将玉函不动声色地除掉。”

李腾拱手:“王上此计一石二鸟,甚妙。太子乃玄武国储君,除了太子便可动摇玄武根基,相当于釜底抽薪。”

卫王狞笑道:“这样本王既能不费吹灰之力除掉太子,又能名正言顺地出兵攻打玄武国。”卫王手指轮转,“届时,本王拿下玄武,再徐图西凤国和乌国。哈哈哈哈,待本王一统天下,本王便是这世上至尊的霸主。”

李腾深深鞠躬:“愿吾王千秋鼎盛,万世不衰。”

卫王摆手:“快去修书给陈国栋,这次办的好,便可抵消你上次办事不利的罪过。”

“遵命!”

“若有差池,小心你的脑袋!”

“是!”

*

青鸾别苑

歪歪边吃饭,边将夜间遇鬼的趣事将给春兰和杜仲听。杜仲听的直打寒颤:“没想到您这么会讲故事。”

歪歪摇头,一脸严肃:“不是故事,是真的。”

春兰轻笑:“好,就当是真的,成了吧。”

歪歪嘟囔:“什么就当是真的,分明就是真的。”

说着话,门外传来几声咳嗽声。春兰起身,去看来人是谁,刚走出,不多时传来声音:“恭迎太子殿下大驾。”

楚云轩干咳着摆摆手:“玉——玉函公主可在?”

“正在用膳,太子请进。”春兰将楚云轩迎了进来,小宁子尾随在后。

走到切近,楚云轩便看见了杜仲,原来那日见到的是这个小宫女。尴尬地移开视线,在歪歪旁边坐下,对她道:“吃——吃饭呢?”

“你眼睛又不瞎,可不吃饭呢嘛!”歪歪白他一眼。

“你……”楚云轩本来就是没话想找话,被歪歪这么一揶揄,真想站起来就走,可无奈腿跟焊住了一样,动也动不了,只能嘴上抗议,“我可是你未来夫君,你怎么如此跟我说话。”

“你是我未来夫君?”歪歪看向春兰,春兰朝她点头。歪歪心中顿喜,本来以为是昨夜的那个什么王子,没想到是楚云轩。

楚云轩此刻装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悠悠道:“这两国联姻,说白了就是一场政治婚姻,不过就是为了换取两国交好而已。”

歪歪搁下筷子,一张脸凑过去:“怎么,你不愿娶我?”

楚云轩感受到少女如兰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鼻尖,不觉心神恍惚:“本就是身不由己之事,哪有什么愿不愿的。”

歪歪一拳挥过去,结结实实落在楚云轩肩头,楚云轩疼地蜷缩起身子。

歪歪小手一摆:“春兰,送客!”

春兰做出个请的姿势,对楚云轩道:“太子,失礼了!”

楚云轩霍地立起:“全天下也没你这么凶的姑娘。”说罢气势汹汹地走了。

出离青鸾别苑,小宁子眉毛都拧在一块儿了:“主子,不是说你,你方才活该被打。”

楚云轩挑眉:“你站在她那边?”

小宁子忙摇头:“我对主子您可是忠心耿耿,日月可鉴。奴才只是想劝主子一嘴,这追求姑娘,需得事事处处顺从,哪能像您那样得了便宜还卖乖,搞得自己吃了多大亏一样。”

楚云轩闷道:“我心头气还没消呢,昨日她和那龙天麟……”

小宁子道:“不是解释过,只是帮忙照拂一下。”

“可是……”

小宁子叹了口气:“若您再这样下去,恐怕到手的玉函公主就要飞咯。”

第三十六章 互表心意

回到玄英殿,龙天麟呆坐院中一言不发,黄冲走过来,拍了把他的后背:“发什么呆呢?”

龙天麟痴痴望着前方:“黄冲,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世上竟然有难住咱们龙将军的事,说来听听。”黄冲和龙天麟并排坐下。

“七日后我就得娶云轸公主了。”

黄冲道:“这不是好事儿吗,多少人求之而不得。”

“可是我……”龙天麟说到一半,叹息,“哎,不说了,徒增烦恼而已。”

黄冲笑了:“咱们自小一块儿长大,你的心思我还能看不透吗?你不想娶公主是不是因为你有意中人了?”

龙天麟点头。

“可是你们家的龙歪歪。”

龙天麟瞪大凝望着他:“你怎么知道?连我也是这两天才意识到的。”

“当初第一次看见你俩我就知道了,因为我从来没看见你在哪个女子面前能那般有活力。”

龙天麟将目光移开:“郎有情妾无意。”

黄冲笑出声来。

“为何笑?”

“你呀你,怎么在感情方面这般怯懦。”黄冲揽住龙天麟,“我跟你说啊,这追姑娘跟打仗一样的,敌进我退,敌追我赶,得坚持不懈。就像我媳妇,我死缠烂打多少年才追到手的。我跟你说,实在不行,一条绳子绑回家去,咱们整个军这么多人,还绑不住一个姑娘。”

“可云轸公主该如何,我不能抗旨不遵啊!”龙天麟道。

“男子三妻四妾多正常,这有什么好忧虑的。”

龙天麟陷入了沉思,无论如何,先把歪歪尽早弄出王宫才是当下之大事。

*

景阳殿中莺歌漫漫,身着华丽服饰的舞女们竭力扭动着腰肢,荡漾起无限春光。

楚云轶半躺在软榻上,衣衫随意敞着,露出大理石般结实的胸膛,眼睛充满魅惑地眯着,纤长白皙的手指抚弄那只红瞳白猫。

“给你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一个黑衣侍卫走上前来,在楚云轶耳畔私语了一阵,楚云轶面色大变:“竟有此事?”

黑衣侍卫点头,用极低的声音道:“听闻,那龙天麟是奉王上之命整肃禁卫军,杨俊已经被就地正法,吃空饷之事亦被严查。”

“他竟然敢动我的人,还断我财路,分明是要与我作对!”楚云轶懒懒地甩动衣袖,“都下去。”

舞女和乐师忙停下动作,依次退出景阳殿。

黑衣侍卫嗫嚅片刻,又道:“王上此次突然要整肃禁卫军,是不是王上发现了什么?”

楚云轶眼中寒光骤然闪过。

红瞳白猫贴在他身上,喵喵叫着蹭了几蹭。

*

楚云轩回了太宸殿,坐立难安。

小宁子看他样子,闷气地道:“您这真是自作自受。”

“是不是我平日太宠你,让你如此口无遮拦。”楚云轩斜他一眼,继续如笼中困兽般兜来转去。

“奴才这不是心疼您嘛!”小宁子说着委屈地垂首。

“免了吧你。”

过了好一会儿,小宁子又开口道:“那今晨咱去看了那许多的秀女画像,主子您可有欢喜的。”

一道冷光过去,楚云轩气道:“真该把你的嘴巴给缝上。”

小宁子忙惊惧地捂住嘴,眼睛瞪得溜圆:“连这也不让说。”

楚云轩继续兜了几圈,停下步子对小宁子道:“帮我想个法子,让玉函公主来太宸殿。”

小宁子眼珠骨碌碌一转,道:“交给小的吧。”

*

小宁子几乎是小跑着进了青鸾别苑,见着歪歪,扯起她的胳膊,悲声道:“您快去看看我家主子吧,他胳膊疼的冷汗直流,都直不起身了。”

歪歪一听,秀眉蹙起:“怎么这么严重。”

春兰在一旁道:“胳膊疼应唤太医,找我们公主……”

话未说完,歪歪已被小宁子扯着跑出了青鸾别苑。

春兰只好在身后喊道:“可莫乱跑,看完了尽早回来。”

“知道了。”歪歪远远地答应。

等两人到了太宸殿,歪歪看见楚云轩正在床上打滚,衣衫已经被汗水打湿。歪歪紧步上前,二话不说又要向楚云轩施展扒衣大法,手脚利落熟练,毕竟也不是第一次干。

楚云轩紧紧抓住衣襟,用虚弱的声音道:“你怎么来了?”然后转向小宁子,嗔道,“把公主喊来做什么,多事。”

小宁子朝楚云轩眨巴了下眼睛,悄悄退了出去。

歪歪掰开楚云轩的手:“让我看看,胳膊的伤是不是恶化了。”

说话间,将楚云轩一侧的衣襟猛然扯下,看那伤口,并没有恶化。正自奇怪,楚云轩另一只手环到歪歪身后,一把将她揽入怀中。歪歪的脸被生生压在他袒露的胸膛上,耳边传来他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楚云轩的声音梦幻般传来,“你可是收了我的腰牌,答应做我的贴身侍卫的,不许反悔。”

两朵红云爬上歪歪的脸颊,她想撑开,可楚云轩越箍越紧,加之不知为何她四肢忽变得酥麻无力,怎么也挣不开。促声道:“你能不能放开我,我快不能呼吸了。”

楚云轩好似没有听到,紧紧抱着歪歪,呼吸着她发边的香气。许久,他的声音重又扬起,温柔中带着点莫名的哀愁:“我想娶你,就算你不是公主,我也想娶你。”

歪歪的手缓缓攀上楚云轩的后背:“不知道为什么,我也想娶你来着。”

楚云轩笑了,撤身看着歪歪:“什么?你想娶我?”

歪歪格外认真地点头:“你笑什么?”

“你是嫁给我,不是娶我。男人娶女人,而女人呢,嫁男人。”

“好吧,那我嫁给你。”歪歪伸出手勾住楚云轩的脖子。

楚云轩嘴角的笑容忽然凝固,他慢慢凑近歪歪,目光定在她粉嫩的唇,一寸一寸地贴靠过去。

“太子!太师庄昊穹求见!”小宁子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

楚云轩惊的忙撤开,道:“知道了,马上来。”

应着,把半袒露肩膊的衣衫整理好,步出内室。一见到老师庄昊穹,赶紧施礼:“见过老师。”

庄昊穹笑容满面,还了一礼:“太子折煞老夫了。”

楚云轩忙道:“您是师长,理应如此。”

楚云轩引着庄昊穹坐下,小宁子在旁添好茶水,庄昊穹慢悠悠喝了口茶,才道:“老臣听闻选秀女一事,故此……”停顿下,不好意思地笑笑,“小女庄念婷年芳二八,蕙质兰心,日前已经递过了画像,还望太子垂青。”

楚云轩这才了悟,原来太师是为了此事而来。

内室之中,歪歪无聊,便索性瘫在床上。外面的对话声依稀传来,她忽想起昨日楚云轩便和她提过选秀女这件事,这选秀女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时之间,楚云轩不知如何作答。

庄昊穹又道:“老臣并不是要强太子所难,只是希望太子留心多看她一眼,若是能得太子欢喜,也是她的造化。”

庄昊穹字字恳切,楚云轩只好道:“云轩记下了,届时定当留意。”

“如此甚好!”庄昊穹起身道,“那老臣就不打扰了,先行告退。”

楚云轩招呼道:“小宁子,替我送老师出去。”

小宁子恭恭敬敬将庄昊穹送出了太宸殿,在门首,庄昊穹顿住脚步:“还望公公为小女多美言几句,他日定不忘恩德。”

小宁子弓身陪笑:“便是小的应该做的,庄太师放心。”

“庄某人替小女谢过公公。”说着打了一拱手。

小宁子急忙还礼:“太师慢走!”

送别了老师,楚云轩紧步赶回内室,见歪歪大字型瘫在床上,清浅地勾唇,正要俯身下去,忽听她道:“什么是选秀女?”

楚云轩定住,心道:“难不成她生气了。”这般想着时,竟有一丝喜悦之情涌上心头,脸上的笑容也不受控制地绽放。

歪歪见他不答,直接坐起,注视着他:“什么是选秀女?”

“这……这选秀女就是……”楚云轩不知道怎么说能不让歪歪生气,努力思索着措辞,“大家把女儿送进宫里。”

楚云轩不知如何答,只能避重就轻,可歪歪不依不饶,她对不懂之事便想弄懂:“送进宫里做什么?”

“就……问这些做什么?”楚云轩第二招,顾左右而言它,他坐在床沿边上,探出手来将歪歪的手握住,“你喜欢吃什么,喜欢什么衣服,告诉我,我派人给你置办。”

“我喜欢……”歪歪听见吃的,面色顿喜,刚开口要答,忽觉不对,“你还没回答我问题。”

“哎呀。”楚云轩第三招,撒娇,他摇晃着歪歪的手,眨巴着眼睛凝望她。

歪歪白他一眼:“你不说,我问小宁子。小宁子!”

小宁子刚回来,便听见歪歪的呼唤,口中高声应着:“来了。”立在内室门口,“公主唤小人何事?”

歪歪朝他招手,道:“你进来,我有事问你。”

小宁子快步走近,目光先是在两人握着的手上停了瞬,后若无其事地移开:“公主,何事?”

“你说说,这选秀女到底是什么?”

楚云轩不住地向小宁子使眼色,小宁子没看见,直截了当地道:“您可是公主,连选秀女之事也不清楚?这选秀女嘛,就是选拔世族大家的小姐充盈后宫。”

“何谓充盈后宫?”

第三十七章 妖猫索命

楚云轩松开歪歪,懊丧地捂住眼睛,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他可没眼看。

“公主您怎么连这个也不知?”小宁子觉得简直是不可思议。

“可能是我不常接触外界的缘故。”歪歪道。

“既如此,今天就先到这儿吧。小宁子,你下去吧。”楚云轩抢住时机道。

歪歪抬手,示意小宁子继续说下去。小宁子这才注意到楚云轩脸色变得煞白,正斜睨着自己,心头一颤,低下头去。

歪歪扬高了声音:“说下去呢!”

小宁子吞吞吐吐地道:“无论如何,太子最喜欢的肯定还是公主您,那些人充其量不过是些嫔妃,您可是太子妃,也是未来王后。”

楚云轩眼角冷光直射小宁子,要不是他从小伴他一起长大,他真想把他给生吞活剥了。歪歪讥诮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让他觉得脊背阵阵发凉。

只听歪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最喜欢我?这么说还喜欢别人咯。”

“没有的事,那些人我连见都还没见过。”楚云轩赶忙摆手否认。

“那你发誓,你不会选什么劳什子秀女。”歪歪正色道。

楚云轩一时迟滞,这选秀女哪是他能决定的了的。虽说他是太子,地位尊贵,可并不比寻常人家孩子自由,从小到大,读书、习武、大小礼节被一大群人围逼着学,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想玩耍,不可以,他是太子,他生来就要老成持重。想出宫,不可以,连受伤也不可以,生病也不可以。

歪歪从怀中掏出楚云轩给她的腰牌,扔在床上,楚云轩的沉默让她莫名地心痛了,现在的她只想离开这里,只想远离他。她起身下床,走出了太宸殿。

楚云轩在原地一动没动,头深深垂低:“小宁子,我能不选秀女吗?”

小宁子几乎跳起:“这是什么混账话,您的婚事可是国事,哪能任由您使小孩子脾气。这话只在奴才面前说说便罢了,千万别在外面说,让有心人听去,那就完蛋了。”

楚云轩摔倒在床上,感受着衾被上她残留的温度,深深叹了口气。

*

“什么!轩儿离开坤慈宫就去了青鸾别苑?此刻那玉函公主在轩儿的太宸殿?”王后顾灵书震怒,“岂有此理,怎能如此僭越礼法。”

王后的贴身侍女香云微微欠身,道:“正如奴婢先前所言,定是那公主从卫国带来了什么邪法,蛊惑了太子。”

顾灵书的眉尾颤了下:“那该如何是好?”

“不若至玄机台,请教一下巫女白莲。”

顾灵书点头,为了不惹人注目,顾灵书换上侍女衣服,和香云两人来到玄机台。玄机台为王宫最高的所在,那巫女白莲住在玄机台下的一间陋室中。进入房中,所见只有一张床、一个书架,以及身着白衣的盲眼少女。

顾灵书并没有表明自己身份,只是站在旁侧默不作声。由香云开口道:“卫国送了公主来和亲,王后心中有疑,特命我来劳烦巫女,看看这卫国公主与太子是否为天作之合。”

巫女白莲隐隐勾唇,她分明感受到了一股别样的气息,这气息知道,是王后的。可王后并不作声,装作不存在似的,她也便配合,并不拆穿,只道:“可带了那公主的生辰八字。”

香云把卫王早前提议和亲时给的公主八字,一字一字慢慢念给白莲,白莲越听下去,眉心锁的越紧,空洞的眼瞳深处似乎涌动着惊涛骇浪。

香云念完,道:“依巫女所见,玉函公主命格如何。”

“绝命!”如天空惊起一道炸雷,白莲漫不经心的话在陋室之中掀起一声巨响。

“什么叫绝命?”顾灵书的声音突然扬起。

白莲朝声音的方向欠了欠身,轻语道:“见过王后。”

顾灵书紧逼过去:“你说,什么是绝命。”

白莲把空洞的目光投向远方,悠悠道:“人之寿命皆有定数,从八字来看,这玉函公主应该已经死了。”

顾灵书身体剧烈地晃了晃,若不是香云及时搀扶住,怕她业已摔倒,她的声音也颤抖着:“明明看着是个大活人,怎么会死了。”

白莲摇头:“世间事,本就玄而又玄,妙之又妙,我也只是管中窥豹,无法观其全貌。死去的人何以会活着,或者为行尸,或者为怨灵,又或者……”顾灵书瞪大了眼睛等着白莲说下去,白莲突然噤声,做出了送客的手势,“至于究竟是何种情况,白莲不敢断言。”

“烦请巫女随我们走一趟青鸾别苑,一看便知晓。”香云道。

白莲摇头:“白莲并非术士,并不能驱魔降妖。”说着转身从书架上摸出一件事物来,递给香云,“这张符可以验证她是否为邪物,邪者见之则惧退。验过后,若它是邪物,你们便去找龙家人吧。”

香云接过符,点头称谢,搀扶惊魂甫定的王后回了坤慈宫。

歪歪无精打采地回到了青鸾别苑,秦妈等了她半晌,手中的戒尺不耐烦地在手心中拍打着。可歪歪并不理她,径直进了自己房中。

秦妈刚想追过去兴师问罪,被春兰揽住:“公主病了,今日就别练行止礼法了,明日再练也不迟。”

春兰声调亲切有礼,秦妈虽是奉了王后的命令,但对方好歹是个公主,自己也不能过于不近人情,只好闷声道:“那我明日再来,让公主闲暇时读写书。”

晚饭时春兰前去敲门,歪歪爱搭不理地应了声,便把脑袋埋进了被窝。春兰心觉奇怪,不明白她是怎么了,今日如此反常,平时听到吃的她都是跑的最快的。

黑夜如期降临,一只白猫无声地步出景阳殿,腥红的眸子在黑暗中散发着幽幽的光芒。白猫步伐优美绝然,走着走着,突然幻化成美丽的女子,身着红色的衣裳,衣摆在夜风中烈烈飞舞。

十二岁左脸有伤疤的少女。

她幻化原形在这宫中溜达了个遍,十二岁的少女倒是大把,脸上有伤疤的却是一个没有。她又想起昨日在青鸾别苑看见的那个少女,那个少女身上为何会有雪影的气息。她原身乃猫,嗅觉何其灵敏,她绝对不会搞错。

而且那少女习练的,又是龙七之所长的龙家秘功。她到底是谁,和雪影是什么关系,和龙七又是什么关系?

红彤踱着轻盈的步子,缓缓接近青鸾别苑,滚滚杀机萦绕在她周身。她能想到的答案只有一个,而这个答案亦她最痛恨的。

杜仲歇息去了,春兰正在打扫院落,看见一个红衣女子摇曳而入,停下动作问道:“你是何人?来这里做什么?”

红彤不答,只一抬手,春兰便定在当场动弹不得。

红彤循着气息来到歪歪的卧房,推门而入。歪歪听见动静,懒懒地翻了个身,道:“春兰,你别烦我,我想安静一会儿。”

红彤瞬间便移动到了床边,俯身凝望着少女。少女感受到了异样,睁开眼睛来。

黑暗中红色的影,有些异样的恐怖。歪歪眼角的余光看见一道白色的影嗖的一声消失在角落。就连白衣女鬼都感受到了来者身上迫人的杀气。

歪歪刚要开口,红彤在那一刻钳住了她的咽喉:“说,你可是雪影和龙七的女儿?”

歪歪拍打着她的手:“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是那个破狐狸的女儿。”

“破狐狸?”红彤手上的劲头加重了几分,“这么说你认识雪影!”

歪歪忍不住咳嗽几声:“认识又如何?”

“告诉我他在哪儿,我找了他这么多年,他却一直躲着我,为什么,为什么,我那么爱他。”红衣女子说着说着竟悲戚地喃喃自语起来。

歪歪眉心紧锁:“我跟那破狐狸是有过节来着,但我跟你也没啥交情,我凭什么告诉你。”

红彤凌厉地勾唇:“小丫头还挺撅,看你的嘴硬还是我的手腕硬,快说,否则我捏断你的脖子。”

“你……”巨大的力量挤压着歪歪的脖子,让她连声音也发不出了。她竭力拳打脚踢,竟动不了女子分毫。

红彤冷笑:“说不说?”

歪歪使出浑身的力气摇了摇头。

红彤勾唇:“好,那我成全你。”

歪歪已经无法呼吸了,带着腥味的血气直冲向脑门,歪歪觉得自己的眼珠和脑袋都快爆掉了,从脖子一直到整个脸涨得通红。

感觉空气越来越稀薄,大脑变得迟滞,暴突的眼珠前面一片漆黑。

我,我这是要死了吗?

一诺!一诺还在等我!

我不能死,不能死呀。

突然,一道光从少女脸上爆裂而出,左脸上现出大片红色伤疤。红彤被那股力量弹的飞出,落地时,轻盈地旋转,优雅地站定,目光惊诧地直视歪歪:“七窍玲珑心少女,你就是龙七的女儿。”

歪歪剧烈咳嗽着,红衣女子的声音在耳朵边嗡嗡作响,听不真切。她一只手揉着发痛的脖颈,另一只手去扯衣襟,想让脖子的束缚更小些。扯动衣襟时,手指带出了半月形散发着淡淡蓝色光芒的鳞片。

第三十八章 吃你的心

那微弱的蓝光让红彤连连后退:“东海龙鳞,你居然有东海龙鳞。”

似乎感应到了周围有魔物,东海龙鳞微弱地闪了几闪后突然光芒大盛。红彤将身一跃,一道红影撞开窗户,逃开去。

歪歪还在混沌之中,不知道刚刚九死一生的时刻,发生了什么。

歪歪被东海龙鳞的光耀的刺眼,将它塞进怀中,眨巴着眼睛,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能视物。她发现红衣女子已然消失,而白衣女鬼此刻正关切地望着她:“你怎么会惹上那种妖邪。”

“你知道她是什么吗?”

女鬼摇头:“不知道,我就是感觉到了特别重的邪气,她有实体,估计不是鬼,应该是某种修炼成人形的妖怪。”

歪歪想起她提到雪影,说什么爱他,便喃喃道:“难道也是狐妖?”

女鬼点头:“倒是十足的媚骨,许是的。”说着女鬼叹了口气,“你啊你,惹上这种妖怪,可别跟我一样,死在这青鸾别苑。不过也好,我俩正好做个伴。”

歪歪哭笑不得:“我哪有惹上她,她突然进来掐住我脖子。还说什么我是龙七的女儿,简直莫名其妙。”

女鬼指着她左脸道:“你的脸受伤了,是那妖怪伤的?”

歪歪向床,点灯对铜镜一照,尖叫出来:“怎么回事,胎记怎么出来了,破拂尘的药不管用了?还是说我许久没抹,反弹了?”

春兰的禁锢已然解除,听到歪歪的声音,快步跑过来,一进屋看见歪歪,也是一声尖叫:“你,你的脸!刚刚那个奇怪的女人伤到的吗?这该如何是好!对了,我找龙将军来。”

话音未落,春兰便消失在了门口。

歪歪把镜子扣在桌面上,自己闷气栽倒。

*

红彤离开青鸾别苑后腾空而起,直飞向东郊荒地。群魔正在荒地中蛰伏调息,吞吐着月光之精华。

红彤曼步来到鬼方身侧,道:“找到七巧玲珑心少女了,就在王宫青鸾别苑。”

*

黑暗中,楚云轶慵懒地半卧,怀中女子的纤纤玉手在他胸膛上打着圈。楚云轶猛地握住她的手,声音冷若冰霜:“本王今天没兴致,你先下去。”

女子渴求地攀附上去,楚云轶手一扬,厉声道:“你聋了吗?滚!”

女子抽泣着跑了出去。

黑衣侍卫鬼魅一样飘进来,恭敬地行礼道:“主子,没找到那白猫。”

楚云轶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罢了,要走的留不住。”

沉默片刻,楚云轶又道:“黑风,你对我够忠心吗?”

侍卫黑风急忙匍匐于地:“黑风之心,天地可鉴,日月昭彰。”

楚云轶从枕下摸出一方锦盒,从中拿出一粒红色丸药,递给他:“比起言语,我更希望能看见行动。”

黑风接过,眉毛颤动了一下:“这是什么?”

“毒药!如果你能依言对我忠心耿耿,我便会给你解药。若不然,你便会毒气攻心而死。”楚云轶的眼眸在黑暗中闪着阴冷的光,“怎么,不敢?”

黑风将药丸放入口中,一仰头吞下。

“好!太好了!”楚云轶平躺下去,心也跟着沉下去,“禁卫军被龙天麟掌管,假以时日必定会归服于他。我必须得在此之前行动了,趁目前禁卫军还大都是我的人。”

“行动?什么行动?”

楚云轶咧开嘴角:“勤王!”

黑风了悟,自己已经踏上了不归路。

楚云轶察觉到了黑风心思一般,悠悠道:“如果失败,无非是一死。如果成功,你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究竟是卑微地苟活,还是荣耀地死去,我想你能做出明智的选择。”

黑风胸中的热血滚滚而起。人生不过数十载春秋,与其卑微地苟活,不如荣耀地死去。

*

春兰火速找来了龙天麟,当龙天麟踏进房门的瞬间,瞳孔瞬间收紧:“你的脸?”

歪歪撅着嘴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真是我见犹怜。

龙天麟迈步靠近了些,仔细查看:“春兰说是被妖怪所伤,怎么会这样,你何时惹上的妖怪?”

歪歪翻了个白眼:“不是我惹她,是她莫名其妙地来惹我,我根本不认识她。”

龙天麟低头思忖着:“不行,我得赶紧送你出宫。你好生准备,明日戌时我带你离开。我也得好生计划准备一番,必须万无一失才行。”

歪歪点了点头。

龙天麟指尖颤抖地滑过歪歪骇人的伤疤,语露心疼:“伤这么重,痛吗?”

歪歪摇头,挤出个微笑给龙天麟。

龙天麟颓然地放下手去,哼声道:“你居然还笑的出来,也不怕嫁不出去。”

歪歪吐了吐舌头。

龙天麟嘴唇翕动,终究还是把到口边的话咽了下去。他想说,没人娶你的话,我娶你。可不知为何,他说不出口。

片刻后,他急声道:“我去寻太医来,帮你诊治。”

说着就要走,歪歪上前一把攥住他的手腕:“不用,等明天离开王宫,找破拂尘,他知道该怎么办的。”

龙天麟目光在歪歪握着自己的手上定了瞬,才移开,道:“听你的。”

龙天麟走后,歪歪对春兰道:“你觉不觉得龙天麟怪怪的,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春兰的目光深深垂下去,心里绞痛着:“龙将军一直都对你很好,只是你看不到。”

“是吗?”歪歪看着龙天麟离开的方向,“本来想着等我赢了,我就让他穿女装游街出丑。这么一来,我怎么忍心。”

春兰忍俊不禁:“你这小鬼头,如此卖力的想赢,原来是想看龙将军扮女子装束啊。”

“你不想?”歪歪挑眉。

春兰思索了会子,道:“想。”

两人哄笑在一处。

*

鬼方的大军在黑夜的庇护下驶向王宫。

巫女白莲跌跌撞撞地登上玄机台,空茫的目光中映着那冲天的邪气,口中吞吐道:“终于来了。”

语气中没有惊恐,反而带着期待。

“楚安南因我通灵善卜,为把我掳来,几乎杀尽了我的族人。哈哈哈,报应,报应终于来了。”

鬼方下令大军将王宫团团围住,一个苍蝇也不能放出。

自己和红彤一黑一红两个身影,向着青鸾别苑飘荡而去。

滚滚邪风扫荡而来,吹得青鸾别苑的门窗噼啪乱响。歪歪向窗外一看,见浓郁的黑气如雾般在院中翻滚,心道糟糕,拉起春兰,道:“可能那妖怪回来了,我们快走。”

两人刚跑到门口,只听门啪地合上,两人使劲地又是推又是拉,怎也打不开。只能转身向窗户跑去,正这时从窗外飘进一团浓雾来,窗户应声合上。灯烛剧烈摇曳,将熄未熄时被歪歪伸手拢住,烛火才稳住,重新燃烧起来。

眼前的浓雾散去,现出两个“人”来,一位是方才的红衣女子,一位身着黑色斗篷,头戴兜帽,兜帽里露出的是一张苍白如纸的脸,毫无血色。

春兰心惊,连连后退。

歪歪自知退无可退,便将心一横:“你们究竟想干嘛?”

“哈哈哈哈哈!”凄厉的笑声从黑衣男子处传来,可男子的嘴却动也未动,而且那声音分明是个女子,那声音接着道,“我要你的心。”

歪歪捂住心口:“要我的心?”

“这次没有你娘龙七碍手碍脚,我看你还怎么逃出我的手掌心。”说话间鬼方向歪歪逼来,浑身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邪气。

歪歪突然伸手,道:“等一下,龙七真的是我娘?”她想起驱魔师手册上龙七手持宝剑英姿煞爽的画像。

鬼方咧开嘴角,一男一女两个声音同时道:“你以为你脸上的伤疤是怎么来的?呵,想起来龙七死的还真是惨烈,不过她不愧为当世最优秀的驱魔师,一个人覆灭了我的全军。呵,不过,她还是死了,死在我的手里。”

女婴,鲜血,逃亡。

原来一切的一切都不是梦,是我真实的记忆。龙七抱着的女婴是我,她为了保护我把我扔下山涧,然后……

“她拼尽最后的法力封印了你,就是不想让我找到你。十二年,我找了你十二年。”

歪歪颤抖着,双手紧紧握拳:“你们为什么要杀她,为什么?”

“哈哈哈哈哈,我们想吃你的心,可是她不让,你说她不该死吗?”鬼方笑着说道。

熊熊烈火在歪歪体内燃烧,指尖掐进掌心滴出鲜血来。鬼方深吸一口气,脸上挂着享受的表情:“多么香甜的鲜血啊,一如你的七巧玲珑心,龙家世代的灵力都在其中。”鬼方探出白如枯骨的手,凄厉地尖叫,“给我,快给我。”

歪歪目光如炬,直直盯着眼前的妖魔:“你们杀了我娘,我要你们血债血偿。”声音不高,却充满力量。

春兰在一旁看的惊心动魄,上前去攥住歪歪胳膊,颤声道:“你怎么可能打得过他们,咱们还是想办法逃吧。”

歪歪拍拍春兰的手,对鬼方道:“放她出去,此事与她无关。”

鬼方的男子声音道:“死到临头还想着别人,倒是有情有义,颇像你的母亲。好,我答应你。”

鬼方一扬手,门轰然洞开。

春兰扯着歪歪,不停地摇头,用极低的声音道:“你跟我一起走啊。”

歪歪回头,对她牵起一个微笑:“你走,我走不了的,他们不会让我走。”

第三十九章 相逢别离

春兰深深低下了头,眼泪从眼眶涌出,当她再抬起时,道:“那我也不走。”

“真是情深义重的一对姐妹呀,不过我既然答应了放你走,便说到做到。”鬼方又一扬手,春兰的身体腾空而起,向后飞出,跌在门外。与此同时,门砰的一声合上。

外面传来剧烈的敲门声和哭泣声。

这时,歪歪拉开架势,对鬼方道:“来吧。”

旁侧的红彤冷笑:“不自量力,你可知你是在以卵击石。”

歪歪睥睨她一眼,道:“方才你要杀我不是失败了吗,这次也未必成功。”

鬼方猛回头:“你居然失败了,败给这个乳臭未干小丫头。”

红彤连忙垂头,避开他凌厉的视线:“鬼方大人,她有封印护体,而且……”

“借口!无能便是无能!”

红彤噤声。

鬼方将身一抖,烈烈风起,黑色衣袍翻涌,汩汩的黑气从体内蔓延而出,在周身盘旋,越积越浓厚。歪歪不愿坐以待毙,大喝一声,朝鬼方奔突而去。鬼方身体向前一涌,黑气瞬间朝歪歪扑去。歪歪纤薄的身躯刹那间飞出,撞在墙上跌落在地。

歪歪擦去嘴角的鲜血,勉力将自己从地上撑起,摇摇晃晃几乎站不稳。

鬼方勾唇:“倒是个硬骨头,小小年纪居然还能接我一招。如果不是实在太想要你的心了,我倒想饶你一命把你收在我的麾下。”

“呸!”歪歪一口血水吐过去,“进你麾下,我不如去死。”

“好啊!成全你!”鬼方冷哼。

又一道黑气朝歪歪而来,她毫不躲避,直向黑气击打过去。巨大的力量顿时将她又一次打飞了出去,拳头上淌着鲜血。

她咬着嘴唇,忍下身体的剧痛,踉跄地站起身。

鬼方凛冽地道:“居然还有力气站起来。”

歪歪赤手空拳,使出最后的力气冲向鬼方。鬼方凌厉的扬手,黑气飞扑而来。顿时,眼前一黑,身体离开了地面。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是不是死了就能看到娘亲了。这样想着时唇角竟扬起一抹温暖的笑意来。

鲜血喷涌而出,歪歪无力地栽倒下去,身体轻的像羽毛一样,眼前一片漆黑:“我死了吗?”

一片漆黑之中,一个小光点朝歪歪而来,那光点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鬼方俯下身,五爪张开伸向歪歪的前心。

歪歪左脸的伤痕突然开始涌动,向四面八方蔓延。

鬼方恐怖弯曲的指甲刺入歪歪的胸口。

歪歪疼地颤了下。

衣襟之内掩藏的半月形东海龙鳞隐隐闪动着淡蓝色的光芒。

光点离歪歪越来越近,变成一道狭长的人影,人影向着歪歪款款走来,月白色的衣裙随风摇曳。

“女儿,别怕,娘不会让它们伤害你的。”温柔而坚定的声音将歪歪包裹住。

鬼方的指甲继续深入。

指甲即将触及的便是那鲜红跳动的心脏。

歪歪的身体忽明忽灭地闪动着白光。

鬼方怔住,一旁袖手旁观的红彤亦惊地长大了嘴巴:“这……”

鬼方心里发狠:“死到临头,她还能作怪不成。”说着,手猛地向下一压。可却没有压下去分毫,他正自奇怪,突然,盛大的白光炸裂,将他弹开去,歪曲的指甲带着鲜血从少女体内分出。

少女痛苦地吟了声,悠悠地撑开沉重的眼皮。

眼前温暖的影在晃动。

她探出手去,手被温暖地包覆:“女儿,娘不会让它们伤害你的。”

红彤的眼睛几乎从眼眶脱出:“龙七!你没死?”

鬼方冷道:“不,你已经死了。就死在我眼前,不可能,不可能还活着。”

龙七飘然而起,悬在半空之中,周身散发着淡淡的荧光。

红彤忽然恍悟:“不对,你已经死了!这是你的魂魄。”

龙七看向红彤:“不错,人有三魂七魄,封印我儿时,我将一魂一魄注入了她的体内,用我的魂魄封印她的灵力。红彤,没想到你竟然为虎作伥。”

红彤冷笑:“雪影负了我,你们用刀子狠狠地割我的心,难道我就该一声不吭地受了吗?”红彤说到最后几近咆哮。

龙七叹息:“感情事,本来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你又何必执着。”

“何必执着?”红彤大笑,“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换成你你能不执著吗?”

龙七沉默了。

歪歪坐起身来,感觉周身前所未有的畅快,体内有股灵动之气在流淌。下意识地摸向左脸,脸上凹凸不平的伤疤似乎消失了,光滑已极。

龙七从空中落下,柔声道:“我以为封印了你能保护你,但是我错了。”

歪歪看着龙七,眼泪喷涌而出:“娘!”她长这么大,第一次真正地看见自己的娘亲,激动地跃起,扑将过去。可身体直接从龙七身上穿过,扑了个空。

龙七惨然一笑,宠溺地道:“傻孩子。”她现在太虚弱了,方才抵挡鬼方,已经把她最后的灵力消耗大半。她已经没有足够的力量支撑这虚无的形体了。但是为了不让鬼方有机可乘,她尽力支撑着自己,好不让他看出自己的虚弱来。

鬼方目光收紧,冷冷道:“真是母女情深,不过我不是来看戏的,就算你死而复生也不能阻止我。”

鬼方凝神聚气,黑气自他脚下腾转而起,一条黑龙般绕着他盘旋而上。

龙七感应歪歪,道:“女儿,集中精神,召唤龙吟剑。”

“怎么集中精神?”歪歪不解。

龙七嘴巴不动,继续感应:“什么都不要想,只想着龙吟剑。”

歪歪点头,闭上眼睛,想要集中精神,可越想集中越难以集中,额角紧张地渗出汗珠。

龙七横在歪歪身前,哪怕拼的最后魂飞魄散,她也甘愿。

龙吟剑!龙吟剑!歪歪一边深呼吸,一边在心中默念。

黑龙绕着鬼方周身昂扬而起,鬼方两手向前一扬,黑龙摇摆着身躯腾跃而起,升到空中俯身向下,直冲向龙七。龙七开始聚集体内最后的灵力,可她感觉的到,那力量已然太弱了。

歪歪的呼吸逐渐平缓下来,开始回想自己的手第一次触到龙吟剑,一股电流瞬间淌遍全身,与此同时剑身微微一震,一道幽蓝的光芒沿着剑缘缓缓流动,铁锈开始片片脱落,一片一片掉落在地,露出银白色的剑身。

溢彩流光!

突然,歪歪将手一举,大喝一声:“龙吟剑!”

邙山之上,山石中的铁剑突然开始剧烈摇晃。山下邙山镇安睡的居民纷纷惊起:“地震了!地震了!”

人们尖叫着跑出屋子。

只见邙山上光芒大盛,照的整个邙山镇亮如白昼。一道白光腾空而起,快速地飞过人们头顶,消失不见。光芒也旋即熄灭下去。

许久,才有一人惊愕地开口:“难不成是扫把星。”

一人附和:“扫把星可是凶兆,说明有灾祸即将发生。”

众人惊恐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

歪歪举起手的瞬间,一道流光刺破了窗户纸,落在歪歪手中。歪歪将手收紧,霎时间电流从掌心处传遍了全身。

歪歪两手握住,撞开龙七,对着那弥漫着邪气的黑龙用力一劈,黑龙裂成两半,眨眼间消逝。

“龙吟剑!”红彤目光一闪,扯住鬼方,道,“不能硬碰硬,折损了我们苦修的道行。不如现在先退去,日后再徐图它法。”

鬼方虽心有不甘,但知道红彤言之有理,点了点头,两人光影一闪,飞出窗户。

鬼方凄厉的女子声音传来:“我还会回来的!”

那男子声音痛苦地道:“我已经到王宫了,如何能善罢甘休,我要去找楚安南报仇雪恨!”声音在哀嚎中息止。

女声冷道:“愚蠢!”

等所有声音都消失了,歪歪才终于松了口气,手中的龙吟剑沉重地落下,杵在地上撑住身体。龙七欣慰地凝视着她:“看见你这样,我便能放心地走了。不过切不可懈怠,要勤加练功,你现在的能力还不足以完全驾驭龙吟剑,强硬使用便是如今的后果,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听着龙七的话,歪歪急忙抬起头来:“娘你要到哪里去?”

龙七温柔地笑,伸出手想抚摸女儿的脸庞,可是却什么也摸不到:“去我早就该去的地方。”

“你要死了?”

“我早就死了。”

歪歪猛烈地摇头,眼泪扑簌簌往下流:“不,你可以继续呆在我身体里,我护着你。”

龙七苦笑:“留在你体内我不仅会压制你的灵力,还会会吸取你的灵力,与你并无好处。”

“没关系,你且先呆着,我一定能找到办法救你的。”歪歪眼角流出两行清泪。

“好,我等着!”龙七最后抛给歪歪一个笑容,带着满心的感动,缓缓走进她的身体,隐没。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龙天麟和春兰一前一后跑进卧房。龙天麟一把将歪歪抱进怀里,欣喜地道:“你还活着,还活着,真是太好了。走,我现在就带你出宫,就算被杀头我也认了。”

第四十章 飞踢下床

歪歪太累了,将自己完全靠在龙天麟的胸膛,缓缓闭上了眼睛,口中呢喃着:“没关系,没关系,我困了,要睡了。”

龙天麟感觉到了异样,紧紧抱着她,好让她不倒下去。目光扫了眼她手中紧紧握着的破铁剑,问春兰道:“怎么会有一把剑在这里。”

春兰摇头,上前去想把铁剑从歪歪手中拿出。可歪歪的手握的死死的,根本掰不动,只好作罢。

龙天麟将她横抱起,小心翼翼地搁在床榻上。歪歪一翻身,将剑抱在怀中,睡得香甜。

龙天麟对春兰道:“你先回去歇息吧,歪歪这边有我守着。”

春兰虽然百般不愿,但还是欠了欠身,退了出去。

龙天麟坐在床边看了她许久:“早知道你这么喜欢剑,我就送你一把了,我那边比这好得多的剑有的是。”

睡梦中的歪歪吧唧着嘴:“嘿嘿,烧鸡!”哈喇子从嘴角流出。

龙天麟抬衣袖为她擦去:“你这样子谁会娶你。”擦到一半,手定住,“奇怪,她脸上的伤疤怎么又没了。”

*

鬼方率领魑魅魍魉大军潮水一般地退去。玄机台上的白莲瞪大了空茫的双眼,口中低喃着:“难道预言成真了,龙家少女平息了血光之灾?为什么?为什么我一开始没有探测到任何气息。”白莲屏气凝神,努力感知着周围的一切,突然一道光在眸中闪过,“青鸾别苑!一股不可预知的灵力从青鸾别苑传出,究竟是何人?难不成自龙七之后,龙家后继有人了!”白莲又仔细探看了一番,可什么也没看到,只是一片空茫的虚无,看不到那人的过去,也看不到未来,无法辨明她是否为龙家人。

“怎么会这样?”白莲空自疑惑不解。

*

撤军后的鬼方仍心有不甘,面色阴沉地一如这浓重的残夜。

红彤看出,道:“我们连一个龙七也抵挡不了,更何况加上她女儿和龙吟剑。君子报仇,十年未晚,你尚未完全恢复元气,又何必急在这一时。”

兜帽里凄厉的女声传出:“看来我得另求他法好让自己尽快复原了。”

红彤点头:“是啊,用正统之法修炼恐怕要修炼上百年!”

女声尖啸:“上百年,我等不了上百年!”她通过男子的双眼看着周围匍匐的魔物们,暗忖:如果能多网罗些有道行的妖魔而非这些低等蠢笨之属就好了。不过首要之事仍是恢复元气,并且变得更强。

她通过男子的双眼将视线投向更远的远方。

兜帽下男子苍白的脸隐隐抽动,齿间吐出微弱的声音:“我还能等到复仇雪耻的那一天吗?”他不是鬼方,那个寄生在他身上的妖魔才是真正的鬼方。他叫齐俊,这个近乎被忘却的名字,先玄武王齐彦之子,太子,未来王储。二十三年前,当楚安南率叛军攻入王宫时,他不过十八岁年纪。无数人倒在他眼前,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衫,烈火无情吞噬了宫房,照亮了黑夜,天空也是血红的颜色,一柄剑刺入他胸口,再偏一毫,就是他的心脏了。

乱葬岗,他爬出死人堆,用死人衣裳蹭去面上的血污。

一个少女正双手合十,对着尸山血海默默叨念,无数冤魂在她周身盘旋、哀嚎。少女眼角流出悲悯的泪水来,那滴泪从少女美丽的脸庞滑落,晶莹且绝美。

他张开了干裂的唇齿,发出一声恐怖的低吼。少女剔透的双眸望向他,银铃一般的声音传来:“居然还有个活人。”

少女正想走过去,忽传来一个刚强的男子声音:“龙七,你又在做这种无聊之事,又没有人请你去超度他们。”

少女没作声,从腰间解下水袋扔在地上,朝男子声音的方向奔去。

远远地传来她倔气十足的声音:“别总是用那种长兄的姿态来说教我,我已经长大了。”

龙七!

从那时起他便记住了这个名字。

靠着那瓶水,他勉强活了下来,他不停地走啊走、爬啊爬,终于远离了王宫。可是他太虚弱了,伤口开始溃烂。那天夜里,他躺在荒野中,濒临死亡,忽然一个凄厉的鬼魅之声在耳边响起:“你想活下去吗?我可以让你活下去!”

然后,他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对于龙七以及她的女儿,他从不想痛下杀手,可是他越来越控制不了自己。他感觉自己快被吞噬了,他常常会忘记自己的名字,亦或忘却自己的过往,唯一支撑着他的便是他的仇恨。

“你因仇恨生出的邪恶之心召唤了我,我可以帮你复仇!”

活下去!复仇!

复仇!

复仇!

我是谁?

我叫什么来着?

*

歪歪感觉自己身上好像压着个什么东西,烦躁地动了动,睁开眼睛的瞬间忙抬手,挡住从破裂的窗户直射而入的阳光。

稍适应了这晨光,才将目光下移,接着一个飞踢,将身上的人踢下床。

“啊——!”龙天麟惨叫着从地板上爬起,“你踢我做什么?”

“你——你整个人趴在我身上,我不踢你踢谁。”

“我?”龙天麟指着自己,“我趴在你身上,你想的倒美。”嘴上狡辩,脸却瞬间红到了脖子根儿。

“你这个讨厌鬼,难道我还污蔑你不成。”

龙天麟干咳几声:“我好心好意留在这儿保护你,你,你居然恩将仇报!”

“我谢你!”歪歪不耐烦地应道,突然一转念,忙扫视自己身边,看到龙吟剑的瞬间,深深松了口气,拿起剑抱在怀中,“吓死我,我以为不见了呢。”

龙天麟看了眼那把锈迹斑斑地破铁剑,道:“不就是一把破剑吗,看你宝贝的。”

歪歪瞪他一眼:“关你什么事。”说话时脑中思量着,要不要把自己是龙七女儿的事告诉龙天麟呢。龙天麟喊龙七姑姑,那我是龙天麟的……

哎呀!算辈分这种事怎么这么难!

不过这么说的话,自己和一诺岂非不是兄妹咯。哎呀!怎么一夜之间什么都变了!一诺知道了,会不会伤心呢?哎!还是先别说了,等我理清楚了再说。

伴随着敲门声,春兰的声音响起:“你醒了?”

歪歪跃下床,拉开门:“醒了。”

春兰踏进房门的同时不着痕迹地扫了龙天麟一眼,然后对歪歪柔声道:“王后方才派人来,让你午时到坤慈宫赴宴。”

“赴宴?”

歪歪和龙天麟异口同声。

*

歪歪在春兰的陪伴下,方走到坤慈宫附近,便听到了奏乐之声。歪歪觉得新奇:“这是什么声音?”不觉脚步加快。

一进坤慈宫,便看见数十位乐师手里拿着各种乐器,正在演奏。旁侧亭子里,王后正与一众人谈笑风生。

歪歪将袍袖拉长了,掩住自己受伤的左手。

侍女香云见歪歪进来,忙迎上去,道:“王后和长公主她们已等候多时。”

香云引着歪歪步入亭子,王后亲切地道:“玉函公主来了,这宴便可开席了。”

歪歪想起春兰一路上教的,便行礼道:“见过王后。”

王后顾灵书摆摆手:“怕你远离故土,心中孤单,便叫了些贴己人来与你解闷儿,不用拘礼,坐。”

歪歪依言坐下,目光扫过自己左右的两个女子,她们皆身着华服,左侧那年纪稍长的头上身上皆是金玉环佩。只见她唇角带笑,上下打量着歪歪,语气讥诮地道:“你就是玉函公主?”

歪歪点了点头。

那女子继续道:“你们卫国是有多穷,竟让一位堂堂的公主穿的如此寒酸。”

歪歪低头看了眼自己,蹙起眉来:“怎么,非要像你打扮的跟个大公鸡似的,才不寒酸?”

春兰想阻止时已经太晚了,歪歪话已出口。那年纪稍长的女子涂着厚厚脂粉的脸忽沉下来:“我乃长公主楚云轲,你竟敢这么跟我说话。”

歪歪撇嘴:“你是谁与我……”

春兰在旁侧点了点歪歪肩头,歪歪叹了口气,停下声音。

右侧的女孩儿约莫十五六岁年纪,模样清丽,装束淡雅,微微向歪歪侧目,道:“见过玉函公主,小女名叫陈梦兰,乃太傅陈国栋之女。”

歪歪看向她,对她笑笑:“叫我玉函就好。”心想这女孩儿倒是和善的很,比那楚云轲讨人欢喜,不觉对她有了几分好感。

顾灵书对歪歪的举止话语不甚满意,却只得按下胸中怒意,向香云投去一个眼神。

香云手掌啪啪啪连击三下,道:“开宴,上菜。”

声音落下时,宫女们鱼贯而入,撤下桌上的瓜果点心,又一群宫女捧着各色珍馐美味快步走来。歪歪目不暇接,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菜业已上齐,歪歪见顾灵书迟迟不动筷子,心里焦急地很,询问的目光投向春兰,春兰朝她摇摇头。

顾灵书并不动筷,开始闲话家常:“梦兰,不日秀女们便要入宫受选,你可要好好准备。这太子妃之位,只要一日不敲定,便是人人皆有机会。”

第四十一章 尽早大婚

一听见秀女二字,歪歪便被吸取了注意,又仔细看了陈梦兰一眼,心中对她的好感瞬间消失,心道:究竟有多少人要参加那个什么选秀女。

接着,顾灵书便给出了答案:“目前收到画像六十又四张,这仅是吉安城的,若放之全玄武国,这三郡二十六县,不知得有多少女子。”

“姨母,您这么一说,梦兰倍觉心焦,若云轩不喜欢我该如何是好?”陈梦兰清丽的脸上现出惹人怜爱的愁容。

歪歪心中冷道:哼,云轩,叫的还真是亲热。

“梦兰这般可人,轩儿定会喜欢。”顾灵书目光一转,看向歪歪,“玉函公主也要见谅,轩儿身为太子,国之储君,定然得多纳妃子,繁衍子嗣。”

歪歪真想把耳朵给堵住,可那顾灵书依然说个不休:“安南王的妃子,我连数也数不清,光处理这后宫的事物,每日都要将我烦死。玉函公主,这后宫之主,可并非等闲人便可当的。”

歪歪越听越恼:“不当就不当吧!我现在只有一句话。”

“什么话?”顾灵书挑眉,天下女子挤破头都想成为太子妃,她居然表现得如此不屑,其他人也都屏息等待着这异国公主到底还想说什么。

只听歪歪道:“何时开饭,我快饿死了。”

顾灵书表情僵住,额角颤了颤:“开,现,现在就开。”说着拿起筷子。

歪歪也急忙拿起筷子,脸上浮起兴奋的笑意,开始大快朵颐。

顾灵书看她样子,觉得奇怪的很。若这玉函公主是妖邪的话,也定是个饿死鬼。她朝香云做了个手势,香云会意,移到歪歪身侧,指着桌子中央的鱼说:“这可是卫国和玄武国交界的黑水河中所特产的胖头鱼,不知玉函公主在卫国时可吃过。”

歪歪嘴里塞满了东西,没空搭理她,就随意点了点头。

香云继续道:“这鱼可鲜美了,公主您一定得尝尝。”说话间,手中符纸在歪歪后背一压。

春兰余光扫到那香云的动作,正觉纳罕,那香云已经飘开,回到顾灵书身旁,朝顾灵书摇了摇头。这一切都被春兰收进眼底。

歪歪以为是春兰摸她,让她吃慢些,也就没有在意。

顾灵书满心地疑惑,朝香云勾动手指,香云附耳过去,顾灵书对她说了什么,她快步走开去。

一刻钟功夫后,香云牵着位白衣女子缓缓走来,那女子的目光一片空茫。

歪歪感受到了什么似的,停住筷子看向来人,来人空茫的双眸正牢牢锁在她身上,说不出的异样感在歪歪心头蔓延。

*

乾天宫

玄武王楚安南从繁杂的政务中抽身出来,起身活动一番筋骨。

大太监池英道:“方才有人报我,巫女白莲离开了玄机台。”

“哦?巫女可是从未离开过玄机台的,倒是奇事。你可知何故?”

池英摇了摇头:“巫女去了坤慈宫,小人并不知道何事。”

楚安南眉头皱成了川字:“王后为什么会叫白莲过去呢?不行,我得去看看。”

池英默不作声,心里却道:大王对这白莲还真是上心呢,白莲喜独处,派去的侍女都给赶了出来,大王这才派人暗中照看,生活起居缺了少了,及时补上。

*

巫女白莲同样感受到了歪歪的存在,也正是因为她在,她才愿意离开玄机台。王后有意把她安排在歪歪身边,并作了一番介绍。

白莲空茫的目光锁住歪歪:“玉函公主,巫女白莲这厢有礼了。”

歪歪饶有兴味地看着她:“巫女?你可有法力?”

白莲摇头:“白莲没有法力,只是有灵力,可占卜问吉凶、观气象命运,身在玄机台主司占卜祭祀。”

歪歪点了点头:“有趣!”

“还有更有趣的,白莲只要在公主手上一摸,就能知道公主的未来。”

歪歪把手伸过去,道:“好啊,我试试。”

春兰忙阻止:“故弄玄虚罢了,公主何必当真。”

歪歪拂开她伸来的手:“哈哈,听听看嘛。”

白莲将手在歪歪手上一触,感受到了暗暗涌动的灵力,这灵力包裹中蕴含这一股熟悉的灵力,正是龙七的。二十三年前,她初见龙七时,龙七不过十三岁,她也只有十五岁。

时光无情,转眼间,她已经三十八岁年华。

“你可看见了我的未来?”歪歪道。

白莲移开手,她没看见,她什么也看不见。她原以为碰触到了就能看见,却不想是一样的结果,是一片虚无,无尽的虚无。口中却道:“公主未来的命运,自然是统领后宫,母仪天下。”

话一出口,满座皆惊。

正这时,楚安南踏进了坤慈宫,雄浑的声音响起:“巫女所言当真?”

楚安南的到来让满座皆惊,忙起身行礼。楚安南迈着雄健的步子走来,目光凝着巫女白莲:“依巫女之见,玉函公主当真有能力统领后宫,母仪天下?”

白莲微微浅笑:“白莲只是将自己看见的,公主的未来,如实相告罢了。”

陈梦兰低垂的面容上露出嫉恨的表情,统领后宫母仪天下的应该是我才对,从五岁时起,她便为了这个目标在拼命努力。琴棋书画、举止德行,在母亲和姨母的督促下,她以日以年,勤学苦练,从不敢松懈。难道,就这么轻易的,输给一个半路杀出的所谓和亲公主?不,她不甘心!

楚安南走进亭子,王后忙牵住他的手,让他在自己身侧就坐,柔声道:“王上,您怎么会来。”

楚安南爆出几声朗笑:“想顺便来看看你,没想到你这儿这么热闹。”

顾灵书道:“我怕玉函公主寂寞,便寻了云轲和梦兰来给公主解解闷儿,一尽地主之谊。”

“还是王后考虑的周全,辛苦王后了。”楚安南道。

“臣妾分内之事。”顾灵书满面笑容。

巫女白莲空茫的目光落在空茫的不知何处。歪歪的心思倒不在那所谓的母仪天下之上,她暗忖着:这个巫女,不知是否知道起死回生之法。

白莲也有自己的心思,她的心思是:不管这所谓的公主和龙七是何关系,现在唯一确定的是她身怀深不可测之灵力,将她拉拢过来,并善加利用的话……

楚安南看着歪歪,高声道:“既然公主命中注定是后宫之主、母仪天下,那不如尽早举行大婚。正好天麟和云轸公主的婚期定在六日后,不如一同举行婚典。王后,你意下如何?”

顾灵书虽百般不愿,也只能说:“双喜临门,这是再好不过的了。”

“好!此事交给王后,本王就放心了。”说着哈哈大笑几声,眼角的余光扫向巫女白莲,心头一紧,又不着痕迹地移开去。

巫女白莲准备再加一把火,悠悠开言:“夜深时分,白莲登玄机台,见冲天邪气将王宫层层笼罩。从青鸾别苑盛放出纯净华光,驱尽了邪气,化解了一场血光之灾。玉函公主,你可知此事?”

楚安南闻言,眉头骤然拧紧,看看白莲,又转向歪歪。

歪歪既惊又喜:“这你都知道,看来你还是有两下子的。”思量着等一会儿散了场,就去问她一问。想罢,便开始炫耀自己事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来了一红一黑两个妖魔,对我痛下杀手,还好我……”歪歪觉得自己不该说太多,便省略道,“我机灵,被我打跑了。”

“妖魔?”王后一听,忍不住瑟瑟发抖。

楚云轲满脸鄙夷:“唱戏的都没你编的好。”

陈梦兰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楚安南觉得难以置信,不解地转向巫女白莲:“不是说龙家少女可化解血光之灾吗?怎么玉函公主……”

言多必失,春兰无论怎么说歪歪总也不听,此刻,她虽自知身为侍女是不能开口的,可她顾不了那么多了,不能让他们起疑心,便忙道:“护送公主途中,龙将军教过公主一些龙家功法,公主颇有天分,学的很快。危难时,正好用上。”

“哦?”楚安南深深点了点头,“甚好!那这样的话,是不是无需再找什么龙家少女,有玉函公主便行了。”

白莲道:“是的!公主拥有天生的灵力,聪慧非凡。”白莲心中的疑问又加了一重,龙家功法并不外传,当年她想学,龙七无论如何也不教她,如今龙天麟居然会教给一个异国的公主,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

“好!”楚安南霍然站起,搓动着双手,“太好了!让龙天麟加紧教导公主!王后,读书修德那些权且放下,不能让公主因为那些小事分心。”

歪歪听见自己可以不用读书,专心练武,开心地眉毛都扬起来了,开心地跑到楚安南身边,抓着他衣袖又是蹦又是跳。

楚安南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笑盈盈地看着她,由她去了。

春兰跟着歪歪,感觉自己就像在滔天波浪中走独木桥,稍有不慎就会掉下去粉身碎骨。

顾灵书强压着心头的不满,努力陪着笑容。

陈梦兰心中透凉,泪珠在眼眶中萦绕。

楚安南扬了扬手:“那本王就先回乾天宫了,你们继续。”

说着大踏步走开,池英无声而恭顺地跟在身旁。

白莲也起身,道:“那我也该离开了,多谢王后盛情款待。”言毕,故意身子往旁侧一跌,陈梦兰惊地猛抬起手。白莲适时抓住她的手,直起身来,嘴角勾起,“谢过梦兰小姐,白莲眼盲,脚下不慎。”

“眼盲?”歪歪一直觉得她眼睛不对劲,原来竟是个瞎子。

第四十二章 谋杀亲夫

“本宫送你。”顾灵书起身,托起白莲的手,牵着她往外走,香云见状,也忙跟上,在另一侧托住巫女。三人走出坤慈宫宫门后,顾灵书环顾四下无人,才压低声音开口道,“你先前说玉函是绝命,如今又说她未来可母仪天下,如此颠倒乱语,你可知欺君是要杀头的。”

白莲浅淡的勾唇:“白莲句句属实,王后给白莲的不过是生辰八字,白莲根据生辰八字看到的确实是绝命,可谁能保证那生辰八字一定是真的呢?”

顾灵书顿时语塞。

白莲继续道:“王后,白莲送你一句话‘你所信任的,必会遭其背叛。’”

“何出此言?”

白莲苦笑,将手从两人手中脱出:“不过是白莲平日所悟,并非特有所指。王后无须再送,白莲可以自己回去。”

说话间,飘然而去。

王后默默叨念着白莲的话,回到亭子。歪歪见王后回来,也忙起身告辞。不等王后回答,歪歪已小跑出了坤慈宫。目光一斜,正看见白莲转过拐角,加快脚步紧随而上。

巫女白莲一点不像眼盲的样子,脚步从容,连转弯都毫不犹豫。

歪歪紧步尾随,春兰追上她,刚要问她怎么了,她示意春兰莫出声,两人悄然在十步开外缀着。

到了玄机台,白莲便进了自己那寒陋的侧室,门并不合上。歪歪两人到了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只听门内声音道:“公主既然来了,难道要在门口说话吗?”

歪歪笑了,道:“你说眼盲,根本是骗人的吧。”

说着便往里进,春兰拦住她朝她摇头,歪歪温柔下声音来,道:“无妨,你在外边等我,有人来即刻通知。”

进去时轻拍春兰的手,好让她放心。春兰的手冰一样的凉,微微有些颤抖。歪歪进去的瞬间,门被无情的合上。春兰又想起夜间,歪歪危机之时也不忘救自己,这份恩情,将何以为报。

“小小陋室,公主不嫌弃的话,和我共坐在塌上吧。”白莲道。

歪歪既来之则安之,大咧咧坐下,手在白莲眼前晃动:“你是真盲还是假盲。”

白莲浅笑:“眼盲,心不盲。公主来找我,不会只是为了确定我是不是个瞎子吧。”她只需要听声音闻气味便能分辨来人,当歪歪跟过来时,她就知道了。她一直把她引到玄机台,就是希望能到僻静之处,好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玄机台她下了结界,外面谁也无法听见里边的声音。

歪歪垂下头来,在脑海中组织语言,半晌后才道:“你知不知道有什么方法可以让人起死回生。”

白莲惊诧:“起死回生之法?”

歪歪点头:“我想让一个人起死回生。”

“何人?”

“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歪歪的眸中透出坚定。

白莲悠悠道:“你可知不管是起死回生之法还是续命之法,皆是与天道相悖的禁术,使用禁术是会遭天谴的。”

歪歪昂起头:“我不怕。”

白莲叹了口气:“可惜我不会。”歪歪闻言,懊丧地低下头,又听白莲话锋一转,道,“但如果能拿到那本禁书……”

“什么禁书?”歪歪眼中重新燃起希望。

“龙家禁书!”

“什么?”歪歪瞳孔猛地收缩。

沉默片刻后,白莲道:“方才在宴上,我没有拆穿,但龙家功法是绝不外传的,你和龙家是何关系,龙天麟怎么会教你龙家功法?”

白莲连珠炮似的发问让歪歪迟滞了瞬:“我不能告诉你,既然你能占会卜,为什么不自己算,还要来问我。”

白莲笑出声来:“你小小年纪,脑子还算灵光。哈哈,你去偷来禁书,我帮你起死回生,业障我来承受,但是——”白莲停顿一会儿,道,“你也要帮我做一件事。”

“何事?”

白莲让歪歪附耳过来,在歪歪耳边说出五个字。歪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双目圆睁,嘴巴大张。

“你自己好生考虑,我不会强人所难。”

歪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去的,春兰在她耳边不住地说着什么她也听不见,脑子嗡嗡地轰响。

*

大太监池英将王上的旨意转告给龙天麟,要他好生教导玉函公主,并透露出讯息,玉函与太子的婚典将和他的同日完成。龙天麟恭敬地将池英送出,转身便向青鸾别苑走去。

歪歪前脚回来,龙天麟后脚就到了,一进门抓住歪歪腕子,质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歪歪甩开他:“你没头没脑的,突然这是怎么了?”

龙天麟努力平复下心绪:“赶快收拾好东西,戌时带你离开这里。”

歪歪犹犹豫豫道:“我,我还不能走。”

龙天麟剑眉扬起,冷笑一声道:“怎么,马上要飞上枝头做凤凰了,舍不得走!”

歪歪觉得心里一阵刺痛:“你阴阳怪气地什么意思。我就是舍不得走了,怎么,与你何干!”

龙天麟脊背僵直,手紧紧握拳:“呵,我早该料到,天下女子皆是一般,你怎会无异。”

“说我做什么,你不也是要娶那个什么公主,不同样是飞上枝头做凤凰吗?你就可以,我就不行,你怎么那么霸道。”歪歪一股脑把委屈砸向龙天麟。

龙天麟的手缓缓松开:“你说的对,不过现在是你自己选择留下的,从今而后,你的生死便与我再无半点瓜葛。”他把目光投向春兰,“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你可以走了,我会送你去和你的家人团聚。”

“可是……”

“你赶快收拾,戌时我来接你。”说着转过身去,倔强地抬步离开。

歪歪忍不住大喊:“龙天麟,你这个讨厌鬼。”

脚步停了下,龙天麟终究还是离开了。

心痛原来是这种感觉,连呼吸都带着痛楚。

春兰怔了好一会儿,才冲出去追上龙天麟,看着他面上藏也藏不住的忧伤,她的心也痛了,道:“歪歪,她还小,口不择言,你别怪她,她不是那个意思。”

龙天麟摇了摇头:“我没有怪她,我只是怪我自己,怪我自己不该对她心生牵挂。”

“别这么说。”

“你回去收拾吧,不用管我。”

“我——”春兰犹豫片刻,终于下定决心,道,“我不能走,她太单纯,一个人在这宫里活不下去的。”

龙天麟冷哼一声:“好,随你!”

春兰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了青鸾别苑,春兰一回来,歪歪便拉着她的手,道:“我刚才想过了,我觉得龙天麟说的对,你想走便走吧,剩下的是我自己的事,我不能要求你跟着我。”

春兰朝她笑笑:“我方才是去跟龙将军说,我要留下来陪你,然后咱们一起离开,好不好。”

歪歪一把将春兰抱住,重重点了点头。

*

太宸殿

楚云轩自言自语:“小宁子怎么还不回来。”

正说着,小宁子满脸堆笑映入了眼帘,楚云轩阴着脸,不满道:“让你去帮我看看玉函公主,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小的没见着玉函公主,但是却听到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恭喜主子!贺喜主子!”小宁子连连拱手。

楚云轩不解:“什么好消息?”

“六日后,您和玉函公主大婚!”

楚云轩瞪大了眼睛:“真的?”

“王上金口玉牙跟王后说的,不相信您自己亲自去问。”

楚云轩嘴巴都要咧到脑后了。

小宁子调笑:“您也太开心了吧,从没见您这么开心过。”

楚云轩尽量想把笑容敛起,可怎么也控制不了,心里放烟火似的,一片绚烂:“哈哈哈哈,走,咱们去看她。”

“她?谁啊?”小宁子明知故问。

楚云轩一巴掌拍在他头上:“故意是吧!”

当楚云轩到来时,歪歪正在院中练功,嘴里嘟囔着:“龙天麟你个讨厌鬼,你不教我,我自己练,哼,有什么了不起。”

楚云轩在一旁痴痴看着,傻笑。

歪歪一道凌厉的目光射过去:“是谁?”见居然是楚云轩,心中一动,背过脸去,“你来做什么?”

楚云轩凑过去:“我,我来看你。”

“好了,看完了,你可以走了。”歪歪冷言冷语,本来自己就在气头上,一看见他更是气上加气。

楚云轩上前挽住她的胳膊,撒娇道:“怎么?还在生气?”

“我怎么敢生太子的气。”说着抽出手来。

“不要生气了。”楚云轩又要去抓。

歪歪手中剑一横:“后退,否则别怪我下手无情。”

楚云轩俯身凑近歪歪脸庞,嘻笑道:“怎么,想谋杀亲夫不成?”

歪歪手腕一拧,用剑柄结结实实捣在楚云轩胸口,楚云轩猝不及防,踉跄着后退几步,捂住痛处:“你居然来真的。”

小宁子亟亟搀扶住楚云轩,道:“公主,您怎么能两次三番伤太子。”

歪歪挑眉:“快走,不想看见你。”

楚云轩一股热火烧上心头,甩开小宁子:“我就是不走,这全天下的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为何就我不能。”

第四十三章 怀疑心起

春兰听见声音,出来查看发生了什么,一见楚云轩,急忙行礼:“见过太子。”

楚云轩直接把矛头转向春兰,道:“你来的正好,你说说,你们家公主一听到选秀女之事便生气不理我,这有道理吗?”

春兰瞥了眼歪歪,小心地道:“天下哪个女子也不希望自己的夫君另娶他人的。”

“我明白,可是我是太子,肩负着国家的使命,我身不由己。”

春兰点头:“太子确实有难处,就算你肯,王上和王后那边也未必肯。”

“谁说不是!”

歪歪瞪春兰:“你到底帮谁?”

春兰仰望天空:“我突然想起来我的女红还没做完,你们聊,你们聊。”尴尬地笑笑,溜走了。

“小宁子,你说。”楚云轩又把矛头转向小宁子。

小宁子也仰望天空:“小的也突然想起来我的女红还没做完,哈哈,你们聊。”

楚云轩一掌拍向小宁子:“你个太监,做个狗屁女红。”

小宁子两滴泪珠挂在眼角:“主子,你可以在肉体上折磨我,但你不能精神上侮辱我。我自小家贫,父亲把我卖到宫中,嘤嘤嘤嘤……”小宁子说着开始抽泣。

歪歪额角两条黑线,这苦情的戏码真的是——黏腻的很。

这番话楚云轩耳朵也要听出茧子来了:“差不多得了。”

歪歪附和:“对对,你这样弄得我直打哆嗦。”

小宁子止住悲泣,悄悄退开。

剩下歪歪和楚云轩四目相对,楚云轩挤出一个笑容来:“你就别生气了,好不好。”他凑过去,侧身轻轻碰了下歪歪肩膀,“我不能保证不选秀女,但我可以保证,绝不碰她们,只宠你一人。”

歪歪噗呲笑出声来。压在楚云轩心头的阴霾终于散开来,楚云轩猛地抱住歪歪,原地旋转,逗得歪歪咯咯咯笑个不停。

把歪歪放下,楚云轩凝着她的双眸渐然迷离,慢慢慢慢贴上去,印上她的唇。

春兰回眸看向院中的一对璧人,心里既喜又悲,喜的是歪歪不喜欢龙天麟,之前是自己多想了,悲的也是歪歪不喜欢龙天麟,龙天麟难过,他难过的话她也会难过。

而今,难过的还有另一个人。

富丽堂皇的马车驶出宫门,马车上有微微抽泣之声。长公主楚云轲不耐烦地看着自己的小姑子,道:“哭有什么用。”

陈梦兰泪眼婆娑地望着楚云轲:“那我该怎么办,王上已经宣布了那玉函公主和云轩的婚期,还说什么掌管后宫、母仪天下。我,我还没上场就已经输了。”

“愚不可及!”楚云轲愤愤道,“就算她玉函当上太子妃又如何,只要你能想办法笼络住云轩的心,何愁扳不倒她。”

“我该怎么做?”陈梦兰擦去眼泪。

“你直接随我回长公主府,我来教教你床笫之事。”楚云轲邪魅地勾唇,惹得陈梦兰顿时红了脸。

*

龙天麟回到玄英殿,独坐无言。

亲信们被那腾腾的杀气吓得不敢靠近,只远远观望,讨论。

“将军最近怎么了,脾气阴晴不定的。”

“可不!”

“按说咱们将军都要娶云轸公主了,该开心才是啊。”

副将黄冲凑过来,一人一个脑瓜崩:“让你们嚼舌头根子,都给我散了。”

黄冲来到龙天麟身边,打趣道:“看你样子,跟谁欠了你钱似的。”

龙天麟眼皮也没抬一下,冷峻地道:“我现在只想一个人安静会儿,别烦我。”

“你这样非憋出病来不可,要不咱俩到练武场打一番,也比你这么傻坐着生闷气强。”

龙天麟起身回自己屋中:“打伤了你,你老婆孩子怎么办。”

“哎!你说你!”

龙天麟砰地摔上门。

黄冲在外边儿喊:“你想发泄了,随时找我,可别憋坏自己。”

龙天麟怔怔望着交错的房梁,脑子里一条筋迸迸直跳,每跳一下就抽痛一下。

*

景阳殿

侍卫黑风道:“听说太子和玉函公主的婚期定了,就在六日后。”

楚云轶斜卧在塌上,眼睛半眯着,声音慵懒:“从小到大,什么好东西都是楚云轩的,我什么也没有。玉函公主,我不想给他。看来,计划要提前了。”

*

歪歪朝楚云轩伸出手来:“喏,之前送的腰牌,给我。”

楚云轩笑盈盈从怀里掏出来:“我正想给你来着。”

歪歪接过去,翻来覆去地打量。

楚云轩一把将她抱入怀中:“我的小侍卫,收了我的腰牌,以后可就是我的人了,不可以退的。”

小宁子在一旁看的鸡皮疙瘩掉一地。没想到,情窦初开的太子,说起情话来真是一套一套的。歪歪没听楚云轩在说什么,随意点了点头,脑子里想着有了腰牌就能自由出入王宫,这样的话,就能出宫去龙家了。

这龙家禁书到底是什么?

直接问阿婆要的话,阿婆会给吗?不如干脆把实话告诉阿婆,阿婆可是龙七的娘亲,不会见死不救。

楚云轩见歪歪似魂游天外,摇晃着她:“你在想什么?”

歪歪回过神来,微笑道:“没什么。”

“你可不能骗我哟,有什么都要跟我讲,不然我会伤心,会生气,会……”楚云轩咬住歪歪的唇珠,道,“会惩罚你。”

歪歪被香甜的滋味包覆,身体棉花一样漂浮起来,沉醉其中。

*

“什么!轩儿又去青鸾别苑了,两人还在院中搂搂抱抱,卿卿我我,真是成何体统。”王后顾灵书怒不可遏。

“这玉函公主现在得了王上的首肯,愈发眼中没您了。”香云冷言冷语道。

顾灵书闻言,怒火愈盛:“卫国的用心一日没查明,本宫就一日不能掉以轻心。表面看那玉函公主天真无邪,实则心思甚诡,否则怎么就不动声色地勾走了我的轩儿。气死我,真是气死我了。去,去把轩儿给我叫来。”

“遵命!”

*

香云到青鸾别苑带走了楚云轩,楚云轩一走,歪歪就在院中盘算,不知该如何是好。

春兰走出,来在歪歪身边。

天边滚滚乌云骤然飘来,层层叠叠压在头顶,将午后变得如同将晚一般。

春兰抬头看看,道:“要下雨了。”

歪歪猛回头:“你说什么?”

春兰重复:“要下雨了。”

歪歪望了望天色:“是啊,要下雨了。”

“你是不是还没从两个妖魔的惊吓中回过神来,看你一直魂不守舍的。”

歪歪没说话,把目光投向乌云尽处。

*

大雨瓢泼似的洒下时,楚云轩正好进了坤慈宫,滚滚惊雷碾过,天边裂开一道闪电。

顾灵书面色阴沉而凝重。

楚云轩恭敬地行礼,道:“母妃唤儿臣来为了何事?”

“你和玉函公主尚未完婚,却走的甚是亲近,你可知此举有失我王室体统!”顾灵书声音尖厉,满含愤怒,“她可是卫国的公主,其心有异,万一她是来窃取我玄武国的军政情报的细作呢。”

“窃取情报?细作?”他忽想起方才她主动跟他要腰牌的情形,加之她今日又有些魂不守舍,心头不由一紧,却回避什么似的连连摇头,“不,她不会的,她不会骗我的,她答应过我的。”

“你别被美色遮蔽了双眼,葬送了我玄武国的山河。”顾灵书声色俱厉。

“母后,她不会的,我敢跟您保证。”

“你拿什么保证!”

门外又响起一道炸雷。

楚云轩头深深垂下,是啊,他拿什么保证,他能保证什么呢?

顾灵书的手轻轻拂过楚云轩的头顶,声音柔软下来,饱含深情:“轩儿,你是母后的一切,母后不愿看见你受一点点的伤害。”

“我知道,我知道,母后。”

“所以母后希望你,行事需得处处小心谨慎,不要傻傻地一点不设防。还有,大婚前不许再见她。”

“可是,母后……”

“没有可是!”顾灵书的声音重又严厉起来,“三日后便是选秀女的日子,此次母后会在你左右,帮你甄选。兹事体大,不容你儿戏,母后以前就是太纵容你了。”

“儿臣谨遵母后教诲。”楚云轩如鲠在喉,声音都变得不似自己的。

知儿莫若母,顾灵书三言两语便在楚云轩心中埋藏下一颗怀疑的种子。

*

歪歪坐在小板凳上,双手托腮仰头看着屋檐的那一幕雨帘,怔怔地出神。

春兰撇了撇嘴:“下雨真是让人讨厌,空气都湿哒哒的。”

歪歪两边嘴角牵起,眼睛弯成可爱的月牙形状:“我喜欢雨,以前在无名村的时候,一下雨我就在雨里狂跑,一诺就在后边儿追我让我回去。每次他都要生一场风寒,我就一点事儿也没有。”歪歪看看手里的腰牌,“无论如何,还是回去龙家一趟吧,哪怕是看看一诺也是好的。”

“你刚刚说什么?”雨声太大,让春兰没听真切。

歪歪扭头展颜:“春兰姐姐,我会报答你的。”

春兰眨巴几下眼睛:“报答我什么?”

“你明明可以走的,但是你却选择了留下,跟我说你想要什么,我尽力帮你达成。”

春兰苦笑:“我要的你给不了。”

第四十四章 龙家禁书

夜幕降临之时,雨息止了。

歪歪和杜仲互换了衣服,本想带着龙吟剑出宫,被春兰阻住:“傻瓜,你一副侍女装扮,带着把剑肯定会惹人注意,要知道,宫中,除了禁卫军,任何人都不能佩戴兵器。

歪歪只好将龙吟剑交给春兰,让她代为保管,自己轻身出了青鸾别苑。

隐秘处,一双眼睛紧紧相随,眼看着她拿着腰牌,出了王宫。她想去哪里?难道她真的其心有异?

那人悄然尾随,最后歪歪进了一处大宅,他微微抬首,映入眼帘的是那硕大两个字:

“龙府”

歪歪回龙府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找夏子彤,夏老太太看见歪歪,自是喜出望外:“我的小乖乖,你可回来了,天麟没跟你一块儿吗,在宫中住的可开心?有没有什么见闻分享给阿婆的?”

歪歪撇嘴:“宫里一点意思都没有,那比得上阿婆这里。”

夏子彤被歪歪逗得乐不可支,摸摸她脑袋瓜,可手触到她的瞬间,不禁大诧:封印,封印破裂了,但还没完全揭开,所以她体内灵力还处在半沉睡状态,其中,夹杂着龙七的灵力。

奇怪!

夏子彤定了定神,装作若无其事地道:“那你就不要再去宫里住着了,省的闯了祸,我这日日都担心,不停地问他们你在宫里怎么样了,简直担心死我。”夏子彤攥着歪歪的手,“听闻那和亲公主马上就要和太子大婚,虽说那公主在我府中住了几日,但那几日都在屋里门也不出,我连影子也没见着。歪歪你肯定见过了吧,太子见着没有,王后见着没有,安南王见着没有,那公主和太子般不般配。”

歪歪笑道:“您这么多问题我都不知道该回答哪一个了。”

“哈哈,是阿婆太开心了,话不觉说多了。”夏子彤温柔地轻拍歪歪的手背。

“一诺呢,他可好?”

“他整日勤于练功,长进了不少,天麟不在,你阿公就亲自教他呢,要知道七儿他们可都是你外公教导出来的。”

歪歪双眼放光:“那一诺岂不是要超过我了。”

“所以你得加紧练功才行。”夏子彤顿了下,道,“要不要把一诺给你叫来,你们兄妹俩说说话。”

歪歪摇了摇头:“待会儿再找他,现在我有事情想问阿婆。”

“何事?”

歪歪咬着嘴唇,不知从何说起,犹豫了许久,心一横,这硕大的龙家,除了阿婆,她就没人可求助了。靠她自己,她连龙家禁书在哪儿也不知道。

她开口道:“阿婆,我想问问龙家禁书的事。”

“龙家禁书?”夏子彤握着歪歪的手僵住,“你怎么会知道这个,谁告诉你的?”

“谁告诉我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用它来救人。”

“救人?谁?”

“龙七。”

夏子彤眼睛蓦然睁大,环顾四周,压低了声音道:“你见到七儿了,在何处?她怎么了?”歪歪见过龙七,怪不得她身上有她的力量。

歪歪把自己遇到妖魔,然后龙七的魂魄现身等一系列事,一五一十告诉了夏子彤。夏子彤面色越来越阴沉,她有想过歪歪是自己的外孙女,可从没想过她的宝贝女儿已经死了。她的心被瞬间戳了个洞,鲜血汩汩流出,疼得她无法呼吸。

她把歪歪抱在怀中,眼泪沿着岁月的皱纹流淌而下,落在少女的肩头,浸湿了少女的衣衫。

泪水打在歪歪身上的刹那,歪歪的身体不受控的颤了下,当泪水越聚越多,颤抖便越来越剧。突然,一个半透明的白影从歪歪体内脱出,深深望着泪眼婆娑的老人。

“娘亲!”一声轻呼穿过了无尽的岁月击在夏子彤的心头。

“七儿!”夏子彤朝龙七伸出手去,却怎么也触不到她,“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夏子彤的悲戚梗在胸口,所有的等待和期盼霎时间成空,巨大的落寞朝她狂涌而来。她紧咬牙关,努力控制自己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她还不能确定,七儿和龙湛、龙元武之间的仇恨是否消弭。现在的她不能惊动任何人。

终于再次见到了娘亲,歪歪眼睛也湿润了。

两行清泪也从龙七的脸上滑落:“娘,别伤心了,切莫为我这个不肖女气坏了身子。”

夏子彤气恼:“什么不肖女,所有孩子中你是最让我感到骄傲的。”

龙七垂下眼帘:“我的所作所为让龙家蒙羞,所以父亲和哥哥们对我所做的一切,我从来没怪过他们。而且,确实是我害死了六哥哥,所有罪责我都愿承担。可是娘,”龙七眼眸扬起,望着夏子彤,“我只希望你能替我照管好我的女儿,保她平安无虞。”

“见到她第一眼时,我就知道我们之间有不一样的缘分。”夏子彤笑中带泪,“看,果然被我猜中了。你这个女儿跟你一样,有股子倔劲儿。她真的是个好女儿,她想救你。”

龙七宠溺地望着歪歪:“我知道,我一直知道。”

夏子彤的叹了口气:“她来找我要龙家禁书。”

“什么?”龙七大诧。

“七儿,你可知龙家禁书何以成为了禁书。”

龙七摇头:“七儿不知。”

“五百年前,我们龙家祖先中出了一位不世出的绝才,他将自己的所学记录下来,写成了一部集合武功和术咒之大成的《龙家书》。可是他性情乖张孤傲,目中无人,族中长老联合起来,将他拘禁,然后他发了狂,大开杀戒,从此叛出龙家,堕入了魔道。从那之后,他的书便成为了龙家禁书,龙家后代子孙一律不许习练。”夏子彤悠悠道来,“书中的武功极为刚烈霸道,术咒也大都诡谲,除了驱魔的术咒外,还有阴毒害人之咒,而且……”夏子彤停顿,“确实是有让人起死回生的咒术——还阳咒。”

歪歪一听,开心地想,那个巫女果然没骗她。

“可是,这种逆天改命的咒法是会遭天谴的。”夏子彤目光如炬,扫视过歪歪和龙七。

“什么是天谴?”歪歪问。

“或者早夭,或者命途多舛,或者众叛亲离,或者就是堕入魔道永世不能翻身,这些都是上天的惩罚。”

“众叛亲离。”龙七苦笑,“这应是我的天谴吧。”成为驱魔师的,哪个能得善终,龙七心中想到,平日里跟死人和怨灵打交道比活人还多,长此以往身上聚集了许多的阴气和怨念,怎么可能善终。

“七儿!”夏子彤满是心疼。

许久的沉默过后,歪歪的声音坚定的响起:“天谴就天谴吧,我不怕,只要娘活过来,我什么都不怕。”

“你可想好了。”龙七、歪歪和之前那个堕魔的先祖一样,都是天生反骨。

或许,一切都是上天注定。歪歪高昂着头,目光中光芒灼灼。

“可是,书中术咒早已失传,就算拿到书,也未必知道如何使。”夏子彤沉声道。

歪歪道:“有人说她会,她……”

正说话间,门外忽响起龙湛的声音:“夫人,你和谁在说话?”

龙七身形一晃,重又隐没在歪歪体内。

夏子彤忙擦去泪水,扬声道:“歪歪回来了。”

她怎么会回来,龙湛纳罕,推门步入房中。歪歪正朝他呲牙咧嘴地笑着,他满腹狐疑,虽然对夫人说歪歪是去宫里玩耍的,可真实目的他知道的,眼下龙天麟没回来,她却回来了?

“天麟呢?”

“他事情多,没闲暇回来。”歪歪信口道。

龙湛越发觉得不对劲,然而此刻却不能明说,只得隐忍着。他心里忧虑着是否出了什么岔子,这可关乎着他们整个龙家的命运,不行,还是派人寻一趟天麟心里才安生。

“一诺还在练武场练功,我去唤他来,你回来了他肯定欢喜,他每天都追问我你什么时候回来。”龙湛说着转出房门。

歪歪听了心下一沉,一诺居然如此用功,想想自己这几日,都没怎么练过,岂不被他给反超了,这可不行。

“阿婆,我去去就回。”话音未落,人已奔出门外。

灯下,夏子彤又抹了把眼泪。歪歪的坚定不断在她眼前浮现:“天谴就天谴吧,我不怕,只要娘活过来,我什么都不怕。”

罢!罢!罢!歪歪都不怕,我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妪又有何惧!

她端起一盏灯,绕到床后,手搁在墙上猛力一压。这时,墙壁突然动起来,慢慢移开去,现出一道向下的阶梯。

清冷的风扑面而来,烛火摇曳。

夏子彤顿住脚步,一旦下去,就回不了头了。定了定心神,深吸一口气,夏子彤迈出了脚步。

地下密室,那本禁绝之术就躺在密室中央的石台上,幽幽泛着青黑色的光芒。夏子彤缓缓移步过去,步履是那般沉重。

两个相反的声音在脑海中拉扯,扯得她头痛欲裂。

她强忍着疼将手放在书上,刺骨的阴冷传来,书皮上《龙家书》三个烫金字光芒轮闪。

“愧对列祖列宗,所有惩罚都由老身一力承担,与我七儿和歪歪无关。”

夏子彤抄起书,登上了石阶。

密室门悠然合上,夏子彤倚着墙壁,全身止不住地颤抖,怀中的《龙家书》似冰块一般散发着寒气。她找了黑布袋,将书放在其中,压在床铺下。做完这一切,她瘫坐在椅子上,心跳越来越快,几乎跳出胸口。

第四十五章 中和合散

看到歪歪的瞬间,一诺便扔了手中剑,跑过去将歪歪抱进怀里。

歪歪笑着拍拍他:“怎么才这么几天不见,就这么想我?”

一诺没有回答,只是抱着她,感受着她在自己怀里的实感。这几天,不知为何,他常常觉得自己要失去她了。这种不安感一天比一天强烈,搅得他食不下咽、寝不能寐。

歪歪知道,他肯定是为自己担心来着。从小到大,因为脸上的疤痕丑陋,她常常是被欺负的对象,一个朋友也没有,她心中充满了孤独与愤怒。然而,万幸有一诺,他陪着她,牵着她的手,用温暖的笑驱走她满心的孤独。

“别害怕,有我在!”

“别害怕!”

只要一想起,她就什么都不怕了。

歪歪推开他,笑了几声:“听说你每天都在苦练,来,咱们比试一番,看你是不是超过我了。”

一诺拉开架势,脸上扬起笑容来:“来啊,这次我不会输给你的。”

龙湛按住歪歪:“你们俩什么情况,一会儿抱着,一会儿又要打,小孩子瞎胡闹。不许打,谁受伤了都不好。”

歪歪低着头,撇了撇嘴。

“一诺还没吃晚饭,快去吃,歪歪你也去。”龙湛把两人拉到厨房,“我还有事,自己看看有什么可吃的,随便吃些吧。”

龙湛说完,走了。

一诺驾轻就熟地生火,煮了两碗鸡蛋面。兄妹两人一人一碗,开心地吃着。吃着面,歪歪鼻头一酸,很久没吃一诺煮的面了,还是那温暖的味道,如果一诺知道了我们不是亲兄妹,他该多伤心呀。

“你在宫里没受欺负吧。”一诺问。

歪歪猛摇头,泪水在眼底打转。

“那就好。”

*

太宸殿

楚云轩自打刚才回来,就黑着个脸一言不发,搞得小宁子紧张的无所适从,想问发生了何事又不敢。

正这时,楚云轶在侍卫黑风的陪同下踏进了太宸殿。

小宁子急忙行礼道:“恭迎殿下大驾光临。”

楚云轩似没听见,眼睛抬也不抬。

楚云轶笑盈盈地凝着楚云轩,道:“我感觉无聊的很,走,陪兄长喝酒去。”

“喝酒?”听见喝酒两字楚云轩抬起了头。

天下第一楼

楚云轩在厢房中,一杯一杯喝着闷酒,云烟边弹琴,边用目光偷偷看旁侧半卧的楚云轶,目光中饱含绵绵情意。楚云轶好一阵子没来天下第一楼了,一别几日却如隔三秋,云烟暗忖,难道是因为自己上次没完成任务,他生气了。他让她迷惑住楚云轩,让他变成一个留恋风尘所的浪荡徒,可那日自己刚想动作就被他给跑了,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跑掉。

旁侧侍婢不停给楚云轩斟酒,楚云轩便一杯一杯不停地喝。可为什么越喝,脑子却越清醒呢,她的身影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说什么借酒浇愁都是骗人的,借酒浇愁只能愁更愁。

楚云轶向云烟示意,云烟止住琴弦,放下琴,扭动腰肢款款走过去,伸手将少年手中的酒杯接下,自己一拧身落在少年怀中,酥胸紧紧贴住她:“公子,让云烟喂你可好。”

说着将酒倒入自己的檀口之中,凑向楚云轩。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楚云轩感觉自己胸口翻江倒海的涌动,他试着推开身上的女子,可那女子跟黏在自己身上一样推也推不开。

不好,已经翻到喉头了。

他忙抬手捂住嘴巴,女子的唇印在他手背上,不悦地蹙起眉心来。楚云轩顾不得了,霍地起身,奔出房门,扶着树将腹中翻腾的苦酒呕出。

楚云轶半眯着双眸,唇角带着若有似无的浅笑。他缓缓起身,走出门。

待楚云轩吐完,楚云轶回眸道:“云烟,伺候好了公子,这次可别让我失望。”

云烟闻声走出,楚云轶已然消失,只剩楚云轩呆立着,仰望天空的半轮残月。酒吐了出来,他更清醒了。

黑风紧紧跟上楚云轶,轻声道:“您何必如此煞费苦心地害他,这般多此一举,不如一刀结果了他。”

楚云轶冷冷一哼,用轻柔又略带困倦的声音道:“害他?不,我是在救他。”

“救他?”黑风不解。

楚云轶没再说话,静静地踱着步。

*

苏梅房中,苏梅和魏青相对而坐,一个十五岁上下的少女恬静地立在一旁。苏梅扫她一眼:“芸儿,你先去玩儿吧,我过会儿叫你去。”

少女点头,走了出去,并关上了门。

停了许久,等四下寂静无声了,苏梅才开口,声音压的极低:“陈国栋来找过我了。”

魏青垂首沉声,那天他看见陈国栋进了她的房,现在想起,心口还兀自抽痛。

“他知道我把天下第一楼交给了你,他对你五五对开之法,非常不满。”

魏青仍不做声。

苏梅继续道:“如果再这样下去,恐怕你我两人会有性命之虞。”

魏青叹了口气:“你交给我时,不是说让我按照自己的想法做吗?如今又……”

苏梅摇了摇头:“我不是想让你改变你的方法,我只是想告诉你,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给你准备好了盘缠,你今晚就走,放心,那些钱够你活几辈子的。”

苏梅越说越沉重,魏青不觉皱起眉头:“你在说什么,为何我听不懂。”

“你知道我为何要救陈芸儿吗?”苏梅道。

魏青摇头。

“她是陈国栋的女儿!乃他们家的一个侍婢所出,她母女俩颇得陈国栋欢喜。可是却成了其正妻顾灵琴的眼中钉肉中刺,顾灵琴先是逼死了她母亲,又派人把她绑了秘密交给了我,让我处置她。然后却对陈国栋说,她太顽劣,自己不过说她几句,她就离家出走了。呵呵,陈国栋估计做梦都不会想到,他这个女儿是这样‘离家出走’的。”

魏青抓住她的手:“咱们一起走,这里根本就是地狱。”

苏梅拂开他:“不,你走,我还有事没做完。”

魏青再次抓住她:“你不走我也不走。”

泪水从苏梅眼眶淌出,连声音也哽咽了:“此生能遇见你,夫复何求。”苏梅端起手边的酒杯,“我敬你。”

魏青也拿起手边的酒杯来,两人同时一饮而尽。

刚喝下去片刻,魏青就觉脑袋阵阵的晕眩,眼前发黑。

“你……”刚吐出一个字,便栽倒了下去。

“进来吧。”苏梅悠悠道。

门霍然洞开,陈芸儿纤弱的身影在风中摇摆,泪水流满了她的脸颊,口中愤愤低喃着:“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苏梅阴鸷地笑:“你想报仇吗?”

陈芸儿踏进门来:“想!”

“好!我帮你!”

*

云烟将楚云轩扶进房中,示意婢女退下,自己亲自为他斟酒。楚云轩觉得不痛快,直接从她手里抢过酒壶来,一仰头便往口中灌,不多时,半壶酒便空了。楚云轩气恼地往地上一摔:“没酒了,再去拿来。”

“是!”云烟拾起酒壶,来到角落的酒坛处,一只手打酒,另一只手从怀中摸出一个纸包来,同时眼角余光扫向楚云轩,此刻他正瘫在榻上,闭着眼睛。云烟快速地将纸包中的药末抖进酒壶中,然后盖上盖子,轻轻摇晃几下,纸包重新塞进怀里。

“酒来了。”边吆喝着边回到楚云轩身边。

楚云轩睁开眼,直起身,接过酒壶来,咕咚咕咚往嘴里灌。

喝了大半,搁下酒壶,擦去嘴角的酒水。

云烟手敷在楚云轩胸口,摩挲着:“公子觉得如何?”她唇角邪魅的勾起,给他喝了和合散,这次,她绝对不会失手。

两朵红云爬上楚云轩的双颊,身体火烧一样地滚烫,他舔了舔干燥的唇,眼神迷离地望着云烟。

望着望着,她的脸浮现在眼前。

他抓着她的肩:“为什么?你为什么偷偷出宫,为什么去了龙家?你跟龙天麟到底什么关系?你说,你说呀。”

一只温润的手探进他的衣衫,一路向下游移。他身躯一震,感觉体内的火喷薄欲出,向前一扑,将她压在身下。

“你为什么骗我?为什么?”

少年报复一样地撕扯女子身上的衣衫,衣衫的碎片凌乱地散落在地板。

女子温凉的唇印上他的脖颈,在他脖子上轻轻一咬。少年狂乱了,最后一丝理智被欲望赶尽,俯下身去。

砰!

门被轰然撞开,来人抄起旁边的酒坛子,走到榻边,向着楚云轩兜头浇下。

一根筋嘣地在脑中断裂,他看着身下的女子:“你是何人?玉函呢?”

来人把他拖起来:“荒唐,您快随我回宫!”

楚云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了马车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宫的。小宁子不住的念叨声他也听不真切。

“不让我跟着,就知道你们没干好事儿。这要是让王后知道,别说是您,连我也得受责罚。您可是太子,一言一行都受万众瞩目,您怎么能去那龌龊下流之所。”

烛光格外的妖艳,身体里的火焰重又开始燃烧,他伸出手,低吟道:“水,给我水。”

小宁子急忙倒了水来,扶着楚云轩喝下。

喝完水的楚云轩扔在不住地叫:“热!好热!”同时用手扯开自己的衣襟,凑向小宁子。

第四十六章 你别过来

小宁子被楚云轩的举动吓的魂不附体,连连后退,楚云轩却连连紧逼,眼神色眯眯的。

“不,不是吧!太子这是中邪了不成?”小宁子心道,“还是说太子他早就觊觎我的美貌,此刻借酒劲装疯,想霸占了我?”

小宁子抱住胸口,大声吼道:“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叫了。”

楚云轩斜斜的勾唇,他眼睛里的小宁子是歪歪的模样,正向他招手,他张开双臂走向她。

小宁子急中生智,想起今日为楚云轩打好的洗澡水还没用过,此刻应该也凉了,于是引着他来到浴房,勾他走到浴盆边上,突然转到他身后,抱住他腿往浴盆里一推。楚云轩只感觉周身清凉,体内的火顿时去了大半。

目光斜睨着小宁子,又看看落汤鸡似的自己:“我这是怎么了?”

小宁子作哭状:“怎么了?您差点非礼了我。要不是我聪明,我……”小宁子抽搭着,真跟个受辱的小妇人似的。

“非礼你?”楚云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胡说八道什么!还不拉我出去!”

“您还是在里边儿多呆会儿吧,省得身上的邪气还没散尽,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来。”小宁子拉紧衣襟,转身出了浴房。

楚云轩坐在浴盆里,深深吸了口气,自己这是怎么了,刚刚不是还在天下第一楼,怎么这时又回了宫。

喝酒喝迷糊了不成?

*

龙天麟随同龙湛派来的人火速赶往龙府。歪歪她到底想干什么,她明明亲口说了自己要留在宫里,当她的什么太子妃,此刻怎么又偷偷回了龙府,而且连他也不告诉,真是奇怪。

吃完了面,歪歪撺掇一诺:“走,趁阿公不在,咱们去练武场比试比试。”

两人来到练武场,各执木剑,相对而立。

这几日自己起早贪黑的苦练,连龙湛都夸他进步很快,所以他很有信心能赢。

“我先出招还是你先。”他道。

“你先好了。”歪歪回答。

“好,接招!”一诺脚步轻移,剑锋朝歪歪中腰刺来。

歪歪哼一声,轻巧地闪开。

一诺旋身,剑锋扫向歪歪的腿。

歪歪避之不及,虽然一诺的剑在碰到她的瞬间已收住势头,可她还是晃了几晃欲要摔倒,一诺及时将她抱住。歪歪气恼地推开他:“哼,明知我底盘不稳,偏攻我下盘,你使坏。”

“怎么还要怪我。”一诺温暖地笑。

“这次换我先出招,哼。”

“好,你来吧。”一诺做防御状。

歪歪眸中光芒一闪,手中剑柄一拧,轻轻一挥,一股凌厉之气直打向一诺,一诺被打的跌倒在地。

歪歪扔下剑,奔向一诺:“你怎么样,受伤了吗?”

一诺霎时间惊的双目圆睁,歪歪已经这么强了吗?根本就没有碰到他,而是用气将他击飞。自己从两年前跟随拂尘子,到现如今,也只是停留在力的阶段。拂尘子说,要达到用气的阶段,少说也要十年。

歪歪竟然不到十天,就能用气伤人。

歪歪跑到一诺身边,周身上下察看一番,见没什么大碍才放心下来:“我果然还控制不了自己,以后不能比了。”

这时,龙湛走过来,见一诺瘫坐在地,开口问道:“怎么了?”

一诺忙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没事儿,我们兄妹俩瞎胡闹来着,没事儿。”

“天麟回来了,走,咱们看看他去。”龙湛道,实际上天麟还没回来,他这么说就是想看看歪歪的反应。

歪歪一听,脸色大变:“我,我先去找一下阿婆,你们先去,我,我随后到。”

不等龙湛回答,歪歪一溜烟儿跑走了,来到夏子彤房间,气都来不及喘匀:“阿婆,快把书给我,我得走了?”

“走?去哪儿?”夏子彤边到床边拿出黑布袋边问。

“回宫,宫里有个人说能帮我。”歪歪接过黑布袋。

“帮你?你涉世未深,切莫轻信于人,小心被骗。”夏子彤叮嘱,“我看你也不用去找别人帮,把这咒给你娘看,你娘兴许知道怎么使。”

“放心好了。”歪歪应着跳出门去。

刚跑到龙府大门,脚正准备迈出去,只听一个鬼魅一样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怎么,我刚来你就要走?”

歪歪缓缓转身,挤出个笑容来:“龙,龙天麟,你回来了。”

龙天麟踏步上前,俯瞰着歪歪,盛大的怒气喷薄而出:“我要是不回来,怎么会知道你回来了!”

“我,我现在就回去。”歪歪转身,准备溜之大吉。

龙天麟一把攥住她胳膊:“不跟我说清楚你为什么出宫,就休想走。”

歪歪挣开:“我来看一诺,有什么不可以,几天没见我想他了,也不行吗?”

“胡说!你以为我信你吗?”

“我管你信不信,你放开我!春兰还等着我回去呢,跟你说,我的事儿你少管,你不也说了吗,今后我的死活与你无关。”

歪歪的话,刀一样扎进龙天麟心里,他眼睁睁地看着她消失在黑夜。

“天麟,歪歪呢?刚刚看她往这边儿走了。”龙湛的声音传来。

龙天麟没回头,声音有气无力地道:“她回宫里去了。”

“回宫了?怎么没跟我告别。”一诺不舍的声音响起。

“我也得回去了。”龙天麟发出了一声叹息,走出龙府。

他没办法不管她,至少保证她安全回宫吧。紧步跟上歪歪,她前面走,龙天麟远远跟在身后。看她进了宫门,自己才放心下来,在宫门外吹了阵冷风,脑子稍清醒了,才走进宫门。

翌日卯时,天刚刚蒙蒙亮,黄冲就一把撩开了龙天麟的被子。龙天麟以为他又来胡闹,翻过身去,懒得搭理他。黄冲拍他弄他,他也不理。

黄冲直接把他拽起来,在他耳边道:“那个婢女春兰在门外,说什么公主不见了,一晚上没回来。”

“什么?”龙天麟似被兜头浇下一盆凉水,冷的彻骨,从床上一跃而起,“我明明看着她进了宫门的,怎么会不见了?”

景阳殿

“他还是回来了呀。”楚云轶发出了悠长的叹息。在这个宫里,唯一让他感觉到一丝温暖的就是他这个单纯的弟弟。他想让他变成沦落风尘的浪荡子,唯有如此,他才能远离这宫廷的纷争,以及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

所有的屈辱和无视都必须被偿还,否则他的心永远也无法得到安宁。

黑风道:“是,太子回了太宸殿,云烟并没有得手。还有……”黑风犹豫着要不要说。

“还有什么?”

“咱们的人看见玉函公主被绑进了坤慈宫。”

楚云轶蓦然立起:“什么?”

*

龙天麟召齐了昨夜当值的禁卫军,他就不相信,一个大活人还能无端端的消失了不成。

面对龙天麟的问话,所有人都默不作声。

龙天麟震怒:“一个大活人都没看见吗?”

其中一人道:“昨夜并没有看见什么公主出入,倒是有一个宫女,拿着太子的腰牌。”楚云轶已经派黑风叮嘱过他,这件事一定要不着痕迹地放出风去,让王后成为众矢之的。

“就是她!你有没有看见她回来后去了何处?”

“我看见了。”那人道,“那时我正在墙角出宫,看见一伙人把她套进布袋绑走了。”

“带去了何处?”龙天麟大步上前,紧盯着他。

“小的看见他们进了坤慈宫。”

“坤慈宫?”

*

坤慈宫

歪歪被重重铁链锁在地下水牢。

耳畔响起脚步声。

她抬起沉重的眼皮,看向朝她款款走来的王后,王后的面容在摇曳的烛火中涣散。

她已经被拷问了一夜,王后不住地问她是不是卫国派来窃取玄武情报的细作,问她为何偷偷出宫,为何要去龙府。

鞭子一下下落在她身上,打的她周身鲜血淋淋。

此时,王后从她的黑布袋中掏出《龙家书》,冷冷一哼道:“本宫很好奇,你一个卫国公主,和龙家是什么关系。”

歪歪嘶声道:“别动我的书。”

“哼!”顾灵书翻开书页,转过来给歪歪看,“一个连字都没有的书,你为何紧张成这样?还是说这书里有什么玄机。”

歪歪的双眼蓦然睁大,看着那一片空白:“没有字?怎么会没有字?”

旁侧香云道:“装什么装,你带来的书,你不知道没有字不成。”她又扬起手中的鞭子,“快说,你和龙家是不是私相勾结,对我玄武国图谋不轨。”

歪歪把口中的血啐出口腔:“你是不是聋了,跟你说过多少次,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还在装模作样!”

鞭子破空而来,衣衫登时破裂,现出一条血痕。

“还不快从实招来,好少受些皮肉之苦。”顾灵书道。

歪歪不忿,吼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让我说什么!”她猛力往前一冲,链子被她扥的哗啦啦地响。

顾灵书被吓得后退半步:“一个小姑娘,怎么这么大力气。”

接下来,又是一声鞭响。疼的歪歪皱起了眉头。

第四十七章 庶女回府

歪歪被带进了坤慈宫,难道是王后发现了她是假冒的公主。龙天麟思索着。

黄冲在一旁来回踱步:“这下该如何是好?”

龙天麟侧目:“你不是平素最有主意的吗?”

黄冲撇嘴:“大哥,大爷,祖宗!这都穿帮了,我还能有什么主意。我跟你说,为今之计,走为上。拖家带口,能跑多远跑多远。”

一直默不作声的春兰终于开口了:“跑?让一个无辜的人当替死鬼,这岂是大丈夫所为。”

黄冲挑眉:“怎么?难道要硬闯坤慈宫,把人给抢出来吗?你以为你有几个脑袋。”

“硬闯坤慈宫?”龙天麟眸中光芒一闪,“我们或许不行,但有一个人行。”

“谁?”

龙天麟把手搁在春兰肩头:“春兰,接下来靠你了。”

春兰看着龙天麟放在自己肩头的手,百种滋味涌上心头。

*

当春兰跟着楚云轩急切地冲进坤慈宫时,春兰惊得双目圆睁,站在王后身边的,不是杜仲却是何人?

“你——!”春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杜仲闪躲着春兰的视线。

顾灵书冷冷看向楚云轩:“你来我这里做什么?”

楚云轩弓身行礼:“母后,他们说玉函公主来了您这里,我来看看她。”

“玉函公主在我这里?何人胡说八道。”顾灵书道。

楚云轩看向杜仲:“玉函公主不在的话,怎么她的侍婢在您这里?”

“笑话,她是本宫派到青鸾别苑帮忙的,自然听宫调遣。你是被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跟着瞎胡闹。怎么,你长大了,不把母后放在眼里了不成!”顾灵书目光如炬,刺向楚云轩。

楚云轩忙低下头:“儿臣不敢。”

“那还不赶紧退下。”顾灵书呵斥。

楚云轩没有动,沉吟了片刻道:“母后,儿臣就在你这宫中随便转转,没有的话儿臣自会离开。”

“你真是翅膀硬了,竟然怀疑母后。”顾灵书怒不可遏。

楚云轩大踏步直接越过顾灵书,开始在坤慈宫搜寻,可看遍了宫里的所有角落,连歪歪的影子也没看着。

“怎么?找到了吗?”无尽的怒火将顾灵书包围,她从没想过她疼爱的儿子会这么对她,“为了一个女人,你真是昏了头了。”

楚云轩俯跪在地:“儿臣惶恐。”

顾灵书用尽浑身的力气,一巴掌打在楚云轩脸上:“你真是伤透了母后的心,母后全心全意都是为了你,你居然这么对母后。”

“玉函失踪了,儿臣心急……”

又一巴掌落下:“你这个傻瓜,你心里有她,她心里有你吗?她拿着你的腰牌出了宫,你知不知道。”

许久,楚云轩悠悠地回答:“儿臣知道。”

顾灵书喝道:“那你可知道她出宫是去了龙府?”

“儿臣知道。”楚云轩的回答声越来越弱。

“她跟龙天麟走的那么近,说不定两人已私定终身,准备双宿双飞了,你这个傻瓜!”

闻言,春兰急切地道:“没有的事,龙将军现在宫中。而且公主也回宫了,龙将军亲眼看见的。”

“怎么?怕事情败露,两人又回宫来了吗?”香云讥诮地道。

“他们是清白的,绝没有私定终身。”春兰辩白。

“她是你主子,你自然向着她说话。”香云道。

所有声音在楚云轩耳边轰鸣,歪歪出宫,去龙府,皆是他亲眼所见。他努力说服自己相信她,至少听她亲口告诉她,不能自己妄下判断,可是此刻,他动摇了。他不知道到底谁说的是真,谁说的是假。

春兰急的不知所措:“杜仲,你说,咱们主子和龙将军是不是清白的。”

登时,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向杜仲。杜仲用她的小眼睛环顾了一圈,颤声道:“小,小的不敢妄下断言。可是,公主和龙将军之间言行举止确实颇为亲密。”

春兰心中一紧:“枉费公主对你那么好,你竟然恩将……”

“打扰母后了!”他缓缓起身,迈着沉重的步子出了坤慈宫。

没说完的话化成了一声沉重的叹息,春兰一拧身,也出了坤慈宫。

坤慈宫外,心有不甘的春兰还想作最后的争取,她追上楚云轩,道:“太子,你别听他们信口胡言,公主她心里只有……”

话没说完,被楚云轩打断:“你说玉函在坤慈宫,可是你也看见了,她根本不在坤慈宫,你让本太子怎么再信你。”

“奴婢没有骗你。如果真如王后所说,公主和龙将军私奔,那龙将军此刻怎么还会在宫里呢?”

楚云轩冷笑:“或许是掩人耳目的障眼法吧。”

“不是,公主真的失踪了,再拖下去恐怕会有性命之忧。”

春兰抓住楚云轩,被楚云轩给甩开:“那你告诉我,她为什么偷偷出宫,为什么去龙府?”

春兰沉默,不是她不想说,是她本就不知道为何。

楚云轩渐然远去,背影微弓,透露出令人心疼的落寞。

地下水牢

烧到尽头的烛焰,悠悠闪了闪,熄灭了,化为青烟袅袅。

歪歪抬起眼眸,看着眼前无尽的黑暗,想着空无一字的《龙家书》,她已无暇顾及肉体的痛楚。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

太傅府和四周寻常家宅并无异处,不知道者,根本不会想到这会是玄武国中贵为三公之一的陈国栋的府宅。

太阳正当空,陈国栋已经用完午膳,正在亭子里纳凉。下人抱了只鸽子跑过来:“太傅,有飞鸽传书。”

陈国栋接过鸽子,朝他挥了挥手,他恭敬地推开去。陈国栋解下鸽子腿上的信,小心的展开,面色越来越沉重。

常人看,这不过是些无序排列的一堆数字,就像小孩子信手图画的乱码,可在他眼里却不是。

将那堆乱码破译出来就是:助玉函上位,杀太子。

陈国栋唇角扬起。

这王位,楚安南坐的也够久了。

恰在此时,苏梅牵着个黑纱遮面的少女款款而来。陈国栋不动声色地将信收进怀中,望着苏梅,眉头微蹙:“何事让你来我府中的,不是跟你说过,有事派人告诉我一声就行吗?”

苏梅眉眼堆笑:“我寻到一个人,必须亲自给您送来才放心。”

陈国栋看向那少女:“难道你以为送个女人给我我就能消气了吗?”

苏梅道:“寻常女子自然不行,但她一定行。”

苏梅一抬手,扯下少女脸上的面纱,陈国栋顿时走上前,紧紧攥住她:“芸儿,你去了何处,为父找你找得好苦。”

陈芸儿眼中含泪,我见犹怜:“娘死了,女儿太伤心,就想出去透透气,谁知道,迷了路,被人骗了去,险些沦落风尘,辛亏梅姨救了我。”

陈国栋转向苏梅:“这次为你记下一功,允许你向我提一个要求。”

苏梅摆手:“能在太傅身旁服侍,已是苏梅累世的荣幸,怎敢有要求。”苏梅余光一瞥,见顾灵琴和陈梦兰正相携而来,便道,“任务完成,我就回去了,不打扰你们共叙天伦。”

说着,款款地回身。

自己前脚进府,顾灵琴后脚就来了,看来她战斗力丝毫不减嘛。

苏梅走到顾灵琴身旁,微微行礼:“见过夫人!”

“你来府里做什么?”顾灵琴压着声音怒道。

“我来给太傅送礼。”

“送礼?”顾灵琴看过去,见陈国栋亲密地握着个女子,那女子背对着她,看不见面容,不由心头一紧,“你这个贱人,想干什么?”

苏梅浅笑:“夫人在说什么,我都听不懂,我还有事儿,先行告退。”说完飘走,留下顾灵琴在原地咬牙切齿。

听到对话声,陈芸儿悠然回首,蓦然浅笑,声音似百灵鸟在歌唱:“大娘来了。”

顾灵琴脸上黑一阵白一阵,不可置信地看着陈芸儿。陈梦兰心头一震,心道:这个讨厌鬼,她怎么还活着。

顾灵琴努力定下心神,撑起一个笑容来,小碎步走过去:“哟,芸儿,这一年你去哪儿了,可让我们好找。”

“在外边见了见世面。”陈芸儿笑言。

陈国栋最喜爱这个女儿,此刻心中的欢喜自不必说:“你的屋子还原样保持着,就等你回来呢。”

闻言,顾灵琴母子心里头都酸溜溜的。

陈芸儿抱住陈国栋,娇声道:“父亲真好。”

陈国栋欢欣地哈哈大笑。

陈芸儿道:“听闻宫中正在选秀女。”

此言一出,陈梦兰心里咯噔一下。从小到大,不论长相还是琴棋书画、举止修养,陈芸儿都超尘脱俗,虽说她是庶女,却深得陈国栋欢喜,对此,陈梦兰是大大的不满。她居然也要选秀女,如此一来,她陈梦兰不是要被比下去了吗?不行,不能让她得逞。

正在思量着要怎么说服父亲,却听陈国栋道:“还是莫选秀女了,伴君如伴虎。倒不如让为父为你另物色个如意郎君,让他都听你的,岂不更好。”

没想到父亲会这么说,陈梦兰喜不自禁,可下一秒笑容就凝固了。

陈国栋道:“还有梦兰,你也不许去。”

“为什么?”陈梦兰嘴巴撅的老高。

“为父是不想看你们去受苦,你们以为入了宫门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吗?”

“灵书姨母行,我为何不行。”

“灵书有这个命,你有吗?”陈国栋斥道。

这时,陈芸儿的声音响起:“芸儿不想忤逆父亲,可芸儿的画像一早已经递进宫里去了,若被选中,接到传唤,不入宫的话岂非是欺君之罪。”

第四十八章 断情绝爱

这时,陈芸儿的声音响起:“芸儿不想忤逆父亲,可芸儿的画像一早已经递进宫里去了,若被选中,接到传唤,不入宫的话岂非是欺君之罪。”

“对啊!对啊!”破天荒的,陈梦兰赞同了陈芸儿。

陈国栋面色凝重,垂头思索了片刻,看来要赶在秀女大选之日把太子搞定,他可不想自己两个女儿嫁过去就守寡。

“随你们吧。”陈国栋一甩衣袖,翩然而去。

陈芸儿朝顾灵琴深行一礼:“那芸儿就先去休息了。”说完踏着优雅的步子款款离去。

顾灵琴和陈梦兰定在原地,面面相觑。

“娘,不能让她去选秀女,不要嘛。”陈梦兰撒娇道。

顾灵琴点了点头:“看来,我得入宫去探望一下舍妹顾灵书了。”

*

寂静的,仿佛时间已经停止了的梨花谷,雪影盘坐在河畔,闭目调息。雪白的发丝在微风中轻舞,衣袂如蝶翼蹁跹飞扬。

耳畔传来熹微的沙沙声,雪影清浅的勾唇:“玉儿,你回来了。”

玉狐手里捻着朵晶莹剔透的莲花,款款走向雪影,在河的另一侧站定,眼眸中映着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啊,却不知如何靠近。

千言万语只化作了一声轻应:“嗯。”

雪影缓缓睁开双眸,目光落在玉狐苍白如雪的面容上,停了瞬,又滑向玉狐手中的冰莲:“你去了北疆冥山?”

玉狐没说话,手一托,将冰莲托起。冰莲悠悠然向雪影飘去,雪影缓缓扬手,冰莲旋转着轻轻落下,在雪影手心中绽放。

“玉儿,谢谢你。”

“你我之间,不需那一个谢字。”疲惫排山倒海般袭来,她再也支撑不住摇摇欲坠的躯壳,缓缓倒下去。

雪影扬身飞去,在她跌落在地之前,揽住她的腰肢。

“你受苦了。”雪影的声音如梦似幻。

冥山是何等穷极险恶之地,而这冰莲可是经千年才能长成的神物,据传说有起死回生的功效。可想,玉狐为了拿到这株冰莲经历了怎样的艰辛。

玉狐唇角扬起,眼角却流出泪来。她想过再也不回来了,可是她没办法,她控制不了自己。

她是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的影子,这是她此生难以逃脱的宿命。

“睡吧!”雪影抬手掠过玉狐的脸,莹莹光芒将她笼罩,她沉入了香甜的梦境。

雪影抱起她,踱回房屋,将她放上床榻。放下她的瞬间,一张纸从她怀中滑落。

捡起纸的瞬间,瞳孔骤然紧缩。

纸上的女子不正是他日思夜想的人吗?龙七——龙盈歌!画像中她手持龙吟剑,英姿煞爽,貌美无双。

再看旁边的字,宫廷御榜,找到此女者赏黄金千两。

雪影纤长的手颤抖着。

“王宫的人都在找你吗?他们为什么找你?龙七!”

雪影回到河岸边,捡起地上的冰莲,怔怔地望着。拿着纸的另一只手蓦然收紧,纸瞬间四分五裂,片片纸屑飞舞而起,被风卷进河水中,漂流远去。

雪影张口,将冰莲吞下。

刺骨的寒冷在身体炸开,心跳骤然停止。雪影张大了嘴巴,却痛苦地发不出声音,重重地栽倒在地,蜷缩成一团。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间扑通!扑通!扑通!微弱的心跳声在耳边响起,一股清澈的灵力在体内蜿蜒流淌,所到之处,畅快通达。

这冥山冰莲果然名不虚传。

*

“轩儿为了那玉函越来越不像话,自古红颜祸水,看来,我得尽早除了她。”王后顾灵书厉声道。

香云勾唇:“香云倒有个法子,既能斩断太子和玉函公主之间的情丝,又能不用脏了您的玉手。而且现在龙天麟和太子都怀疑到我们这儿了,如果玉函死了,他们肯定首先来找我们。”

顾灵书愤恨地握拳:“你说的对。说说看你的法子。”

“绝情丹,服之者需断情绝爱,若动情,则痛不欲生。”

“哈哈哈,好!”

“只是,她已经看见我了,若放她出去,岂非败露我的行迹?”顾灵书问道。

香云气定神闲地道:“只需要在她后脑来那么一下,说不定她连自己是哪里来的都不会记得。”

”如此甚好!“

两人刚商议定,顾灵琴携着陈梦兰来在坤慈宫。

顾灵书立即变幻了面容,笑盈盈地迎上去:“姐姐,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近日可安好。”

“想妹妹了,便来看看妹妹。姐姐一切都好,妹妹如何?”顾灵琴矫揉造作地回答。

姐妹俩携手揽腕,坐下。

“还是老样子,整日为轩儿操心,他近日真是不听话。”顾灵书微微蹙眉。

“哈哈,轩儿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难免的,妹妹也不必求全责备。”顾灵琴劝慰。

顾灵书点头:“听姐姐这么说我心里畅快多了。”

“选秀女的事不知进行的如何了?妹妹你也知道,梦兰对轩儿甚是钟情。”

顾灵书牵过梦兰的手:“梦兰这孩子打小我就喜欢的紧,太子妃的人选非他莫属,由不得轩儿,姐姐你就放心好了。”

顾灵琴闻言大喜过望:“听妹妹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姐妹俩移步至院中亭子,喝着茶,吃着点心,闲话至日暮。

龙天麟得知歪歪不在坤慈宫,便派人来探听虚实。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也疑惑了。如果真的是王后绑了歪歪,知道了歪歪是假冒的,她怎么还会这么闲适地在饮茶谈天。

怎么回事?

他又叫来了那个声称亲眼所见的禁卫,那人匍匐在地,口口声声道:“确实是我亲眼所见,请将军明察。”

足智多谋的黄冲此刻也理不出半点头绪来。

夕阳落下,夜幕降临。

香云从密室走出,门轰然合上。

顾灵书目光阴冷:“如何?”

“全都办妥了。”香云诡谲地笑。

*

痛苦的嚎叫声从东郊荒地升腾而起。

红彤看着痛苦挣扎的鬼方,目光收紧。

痛苦的男子声音道:“不,我不能再等了,我没有时间再等了。”

兜帽内愤怒而凄厉的女声道:“你想做什么!”

“我早该知道,你根本就是骗我的,说什么帮我复仇,都是狗屁,你只是想霸占我的身体。”男子的声音从齿缝迸出。

“哈哈哈哈!齐俊,看起来你并不傻。”女声道,“我就是骗你,你能奈我何。”

“啊——!”齐俊发出响天彻地的一声怒吼,“复仇!我要复仇——!”

齐俊的身体居然不受控了,鬼方惊诧不已:“怎么回事?”

“啊——!”仇恨之火在齐俊体内熊熊燃烧,眼瞳中血丝满布,脸上青筋暴突,看起来狰狞可怕。

齐俊黑袍一扬:“给我攻打王宫,让鲜血染红这吉安城!”

魑魅魍魉大军洪水一样涌向玄武王宫。

凄厉的女声道:“齐俊,你这个蠢货!你想害我灰飞烟灭不成?”

“灰飞烟灭?哼!”齐俊冷笑。

鬼方怒吼:“我要是灰飞烟灭了,你也活不成。”

又是一声冷笑:“死有何惧,我是为了复仇才撑到现在的,谁都别想阻止我!”

顷刻间,乌云遮天蔽日。

巫女白莲感受到了浓重的杀气,跌跌撞撞地登上玄机台。

天幕下,一黑一红两个身影正悬在王宫上方。

惊雷一样的声音在天空中炸裂:“楚安南,快出来受死!”

刚要就寝的楚安南蓦然一惊,对怀里的妃子道:“你可听见了?”

怀中妃子摇头:“许是王上太过劳累,幻听了。”

“楚安南!“声音再度响起。

楚安南刚刚放下的心重又吊起,他推开怀中妃子,霍然站起,披上长袍,奔出乾天宫。

禁卫军在龙天麟的统领下,已开始行动,一部分守卫王宫,一部分奔向乾天宫守卫安南王。

负责守卫王宫的禁卫军,纷纷涌上城墙,还没在自己的位置上站定,浑身便抖的如筛糠一般。

黑压压的奇形怪状之物,围在城下,呆滞地动也不动,一片令人心悸地死寂。

天空中飘着两个人影。

单是此情此景就吓的他们魂不附体了。

龙天麟看着这一切,咬了咬牙。心道,难道这就是攻击歪歪的魔物吗?他们没有得手,不甘心,又来了不成?

青鸾别苑中独自神伤的春兰,听见了那瘆人的喊声,走出门去。刚到门口,怔了瞬,忙向地上血迹斑斑的人儿扑过去。

“公主,公主!”春兰试着托起她的头,可一碰之下,满手的血迹吓得她瘫坐在地,“怎,怎么会这样?”

歪歪气息微弱地如游丝一般。

春兰颤抖着脱下自己的外衣,包住她,使出浑身的力气和勇气将她拖进屋中。

“全部跟我上,一个活口都不留!”齐俊号令一出,魑魅魍魉们纷纷以奇异的方式开始挪动身躯。坚固的城门形同虚设,眨眼间,魔物们“穿”过了城墙,到了城内。

“鬼啊!”

禁卫军们纷纷丢盔卸甲,哀嚎逃窜。

立在城下的龙天麟和他的亲兵,和魔物们对面而立。

“将,将军!我们现在怎么办?”

就算是个顶个都是精英的龙天麟的亲兵,此刻也不知所措了。别说他们,龙天麟也不知所措。早知道,就该学一些驱魔道法的。

龙天麟拔出剑来,向前一步,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不管他们是什么,给我杀!”

第四十九章 最后复仇

龙天麟当先向魔物劈砍过去,散发着恶臭的污血喷溅而出。那魔物耷拉着半个脑袋,仍然向龙天麟逼近。龙天麟又一剑挥去,那魔物才轰然倒地。

敌人虽然可怖,但龙天麟的行为给了他的部下信心,这些东西并不是不可战胜的。他们纷纷拔出武器涌上战场。

龙天麟大喊:“砍了他们脑袋,他们就死了。”

死?他们是不是活的都不知道!这样的形容词,龙天麟自己说出来都觉得可笑。可他现在只能想尽办法稳定军心,尽管他也怕极了。驱魔家族出身的他,对妖魔鬼怪怕的要死,说出去都没人信。

他努力不让自己发抖,努力让挥出的剑干脆利落。

黄冲贴近他,笑道:“看来,我俩迟早要死在一处。”

龙天麟勾唇:“怎么,不愿?”

“要么也得跟个美娇娘一起死,谁要跟你个大老爷们死在一块儿。”

“看来没希望了,我认定你了。”龙天麟道。

“呵呵,一点儿都不好笑。”黄冲瞪他一眼。

不过黄冲的一番话大大缓解了龙天麟的恐惧,手中的剑也轻盈了许多。黄冲边说着话,剑势依旧凌厉,几乎是一剑一个。

身为大将军的龙天麟,怎么能输给一个副将,好胜心起,让他忘记了恐惧,越战越勇。

黄冲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叹了口气,他这个兄弟就是太傻了,征战时总是一个人冲在前面,身先士卒。可也正式因为如此,这帮人才死心塌地的跟着他,愿意为他卖命。

魔物们涌上了城墙,城墙上的禁卫军已经退无可退。

龙天麟朝他们大喊:“战也是死,不战也是死。横竖都是死,怕什么,砍他们脑袋。”

铿锵有力的声音有振奋人心的作用,禁卫军们纷纷捡起自己的武器,杀向可怕的敌人。

哀嚎声,砍杀声不绝于耳。

大太监池英扯住楚安南:“王上,咱们快逃吧。”

楚安南忽然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看向池英。

池英扯着他就跑。

“跑?痴心妄想!”刚刚还在半空中的黑影,转瞬之间便来到了楚安南身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禁卫军们猝不及防,急忙忙回身,横剑相向。

红彤冷眼望着这一切,所谓生灵涂炭不过如是。

楚云轶和楚云轩两兄弟几乎是同时出了各自的大殿。

楚云轶半眯着狭长的眼睛:“怎么?难道有人比我先行一步吗?”

侍卫黑风火急火燎地跑过来:“完了,王宫要完了,主子咱们得快点离开这里。”

楚云轶攥住他的腕子:“到底发生了何事?”

“现在攻打王宫的不是人,是妖魔!是妖魔!”

“妖魔?”

“咱们快跑,留得青山在在不怕没柴烧!”

两人很快地隐没在黑暗之中。

太宸殿

楚云轩道:“你听,是打斗的声音。”

小宁子点头:“主子您先别动,让小的去看看。”

楚云轩一把扯住他:“你手无缚鸡之力,这一去还不血溅当场。”

说着转身,拿出自己的佩剑,哗地抽出,寒光乍闪。

“你呆着,我去!”

小宁子也忙跟上:“那怎么行,若您伤着,该如何是好。”

*

青鸾别苑

歪歪缓缓撑开了眼皮,看看四周,又看向春兰:“你是谁?我这是在哪里?”

春兰眉心锁起:“歪歪,你这是说什么胡话,我是春兰呀。”

“歪歪?谁是歪歪?”歪歪侧目。

“你叫歪歪呀,你不记得了?”

“歪歪?我不是叫一言吗?不过歪歪这个名字也不错,我喜欢。”她说道。

春兰心头一颤:这该如何是好,我得赶紧通知龙将军去。

歪歪挣扎着起身:“不行,我得赶紧回家去了,一诺和爹娘还等我吃饭呢。”一动,浑身便似散架了一般发出剧烈的疼痛,身上盖着的衣衫倏忽间滑落,歪歪重又跌回原地。

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血痕,疑惑:“我这是怎么了?小虎他们又拿石头丢我了吗?”

春兰的心让人揪住一样的疼:“你别吓我啊!”春兰响起她后脑的伤,难道是伤到脑袋,记忆错乱?

春兰跑回屋里拿出歪歪出宫时交给自己保管的铁剑,在她眼前晃了晃:“这把剑还记得吗?你可宝贝了,睡觉都要抱着。”

歪歪探出手去,接过剑:“不,不记得,可为什么感觉如此熟悉。”

剑在手心中微微震动了下,歪歪感觉到了那异样的震动,悠悠道:“为什么我感觉,这剑像是活的。”

*

兜帽下苍白的脸,对着楚安南咧开嘴角:“你,还记得我吗?”

楚安南看着他那张毫无生气的脸,疑惑了:“你我素昧平生……”

“素昧平生?”齐俊哈哈大笑起来。

禁卫军中为首的向其他人示意,众人的剑一齐向不速之客刺突过去。

齐俊将手轻轻一样,攻来的人瞬间飞出。

楚安南惊得屏住了呼吸:这恐怕不是人吧。

楚安南转向池英,轻声道:“你快去寻白莲,玄机台有通向宫外的密道,带她逃走吧。”

“王上您……”

“他是冲着我来的,恐怕我逃不掉。”楚安南想起先前盲眼巫女的预言“血光之灾将临,杀父之仇,灭国之恨!”

池英会意,叹了口气,闪身离去。

齐俊并不阻拦,嘴角含着狰狞的愤怒:“看来,你已经想起来什么了。”

“自古成王败寇,我楚安南不惧一死,只求你高抬贵手,放过其他人。”

“哈哈哈哈!放过!你当年攻入王城时,可曾放过我们!”齐俊手对空一拧,熊熊火焰在手心中燃起,映照着他的脸愈显可怕。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片火焰和鲜血连成的红海,无数人挣扎哀嚎求饶,那景象根本就是地狱。而如今,地狱之火要回到你身上了。”齐俊将火焰缓缓凑近楚安南。

楚安南想退,可身体却动不了分毫。

“二十三年,我等这一刻等了二十三年。”齐俊怒吼着将火焰按在楚安南的胸膛,火舌迅速地开始蔓延。

“不要!”赶来的楚云轩嚎叫着向黑袍男子挥剑。

男子勾唇,手臂轻挡,剑瞬间裂成两段:“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父王!”楚云轩不放弃,用短剑刺向男子。

齐俊用空拳抵住断锋,冷笑道:“愚蠢的人,跟你的父王一起下地狱吧。”齐俊摊开手掌,五指轮转,只见断剑从楚云轩手中脱出,调转了方向,直指他的眉心。

“不!”一团火球叫嚷着横在楚云轩身前,断剑唰的扎进了他的胸膛。

一口鲜血从烈火中喷出,洒在齐俊苍白如纸的面庞。

“父王!”楚云轩朝楚安南奔过去,被小宁子一把抱住:“主子,不要过去,不能过去呀!”

楚云轩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亲在火焰中哀嚎挣扎,倒地。

泪眼望着满脸笑意的凶手,楚云轩怒吼:“我要杀了你,为父王报仇。”少年猛地挣开小宁子,赤手空拳朝黑袍男子冲过去。

“少年!别傻了!”齐俊笑着一跃,身体便腾上了半空,黑袍在夜风中猎猎翻涌。

楚云轩揉了揉眼,发现并不是自己眼花,那人飞了起来。

只见黑袍男子在半空中双手左右挥洒,团团火焰从他掌心中飞出,点燃了整座王城。

楚云轩惊坐在地:这,这哪是人啊,是妖怪!

龙府练武场,一诺停下动作,望着那熊熊烈火,下一秒,奔向卧房,大叫着:“着火了,什么地方着火了。”

刚要睡下的夏子彤和龙湛从屋中走出,向北一望,心惊不已。

“糟糕!是王宫烧起来了!”夏子彤道。

“王宫?歪歪在王宫,得去救她。”一诺急道。

龙湛面色阴沉,眉紧紧地皱在一处:“好强的怨气!”

夏子彤问道:“这是发生了何事?”

“妖魔作祟!”龙湛转向一诺,“快去把元武叫来,随我入宫。我去准备一些东西。”

“好!”一诺应着跑向龙元武的房间。

龙湛拧身回屋,转到床后开启密室,下到密室的瞬间,看见空空如也的中央台柱,拳头不由握起。

夏子彤跟在身后,低声道:“老爷,我……”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等事情摆平,我要你给我一个圆满的解释。”龙湛走向壁龛,取出自己的伏魔刀,拿在手中掂了几掂,“老伙计,虽然我早已金盆洗手,但此番不得不再请你出来,助我一臂之力。”

当龙元武赶来时,龙湛正手持伏魔刀站在门首,一如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扫了眼自己的长子,龙湛道:“快走!”

说着跃上房梁,龙元武紧随其后。

父子两人翻墙跃脊,向着王宫挺进。龙元武看着龙湛矍铄的背影,不由笑了:看来父亲宝刀不老啊。

两人一路上,看见人们纷纷从自己家中跑出来,惊恐地望着王宫处冲天的大火。

龙湛在龙元武的助力下,跃上城墙。拔出伏魔刀,火焰一样的红光瞬间炸裂开来。

龙天麟仰望着祖父熠熠闪光的面庞,骄傲之情油然而生。

龙湛两指并拢,滑过刀锋,喝道:“请法旨,妖魔退散!”

刀猛力一挥,目之所及的魑魅魍魉们应声被齐颈截断,一团团腐肉瘫流满地。

齐俊勾唇:“竟然来了个老不死的想坏我好事。”

红彤忙拽住齐俊:“楚安南已经死了,你大仇得报,切莫节外生枝。”

齐俊冷冷一哼:“怎么,不过是一个糟老头子罢了。”

红彤眸中光芒一闪:“糟老头子?你可知这个糟老头子是龙家的掌门人,他手中的伏魔刀并不在龙七的龙吟剑之下。当年,也是他把雪影打的元气大伤,险些魂飞魄散!”

第五十章 宝刀不老

城墙之上,龙湛傲然而立,全没了平日间的老态。伏魔刀扬起,目中寒光直射向天幕中的两人:“何方妖孽,还不下来受死!”

齐俊已是杀红了眼,此刻全然听不进红彤的话,意欲上前与他斗上一斗。突然,身体要裂开一般,剧烈地疼。兜帽内传来凄厉的女声:“你想死,我还不想!”

鬼方正试图夺回控制权。

齐俊痛苦地扭曲着,身体不受控制地下落。

“看来我不能再心慈手软了。”

话音落下时,兜帽内的脸开始向外慢慢移动,一点一点将齐俊的脸庞吞噬。

“不,不要!”齐俊的哭嚎响彻天际。

可是,他却无力再抗争,所有的力气都用尽了。体内,那狂暴的邪恶之气如台风般狂卷而来,他的五脏六腑俱皆震颤。

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眼前是鲜血和火焰连成的红海。

这红海是他的来处,却也是他的归处。

终于,复仇了!

复仇了!

两张脸重合扭曲,最后凝成一个。

“哈哈哈哈哈哈!”凄厉的笑声扬起。

即将坠地的鬼方翻涌而起,重新腾上天空。她深吸一口气,周围的冤魂全都被她吸进身体。啊!许久,许久没有这般畅快了!

哈哈哈哈哈哈

糟糕,他竟然在吸冤魂,龙湛心道不好,立马挥刀。劲风裹挟着巨力袭向鬼方,鬼方飘然后退,猛一腾身,躲过了这一击。

红彤发出最后的劝告:“不可恋战,快走!”

鬼方在空中优美地旋身,一红一黑两道人影倏忽间便消失不见了。独留凄厉的笑声在天边回荡。

最后一个魔物在龙元武剑下倒地。

世界重新恢复了宁静,只有火焰吞噬的声音,哔哔啵啵,是那般瘆人。

王后顾灵书身着睡袍,在侍女香云的搀扶下,从坤慈宫奔出,回眸望着火海中的王宫,欲哭无泪。

邪气消散了,震动的龙吟剑恢复了平静。歪歪闭上困顿的双眼,将剑抱入怀中,呢喃道:“我好像有什么事要做,但是我想不起来了。”

大太监池英拖着巫女白莲从地道出了宫墙。

白莲不解:“为何,为何你还要来救我?”

池英苦笑:“奉王命而为罢了。”

“他,他为什么?”

“您难道不知道,王上他一直,爱着您啊。”

“爱我?”白莲开始冷笑,“这是我此生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笑着笑着,眼泪无声地淌出。

她出生在西凤国和玄武国交界处的一个村庄,村庄名字叫隐村。他们村子里的人崇尚太阳,常常对日而舞,乞求通达天听。她的出生和她天生的预知之力,让村子为之沸腾,奉她为圣女。由她带领大家祈福、舞蹈,生活简单而安宁。可是二十三年前,他身披铠甲统领大军天神一般降临,打破了这份宁静。

少女都是爱慕英雄的,她虽然看不见,但单是感受到他无可匹敌的男性气息,她就已经沦陷了。英雄也为美貌的少女倾倒。

然而这一切,在发生之初便已终结。

池英道:“王上他一直很自责,杀你族人并非他的本意,是他的手下……”

白莲尖叫道:“你当时在场吗?你有什么资格为他开脱!”

池英叹了口气,从身上掏出自己所有的银两来,塞进白莲手中:“你走吧。”

白莲抬起盲眼望了望乌云满布的天空,咬了咬下唇,呓语道:“他,死了。”

缓缓垂下头去,迈着孱弱的步子朝远离王宫的方向走去,心中说不出的苦涩。离开了王宫,她能去哪里呢,她已经没有家园了。

*

楚安南死,王宫的多半部分被火烧成了废墟,太子楚云轩顺理成章即位为新的玄武王。这些变故真是令人猝不及防。

整个吉安都城陷在一种惶恐的气氛中,人们纷纷议论着夜间鬼魅一样的嚎叫声和从天而降的火苗。

“天要亡我玄武不成?”

太子楚云轩在一片废墟中完成了登基大典,稚气未脱的少年面对此情此景有些不知所措。王后顾灵书站在楚云轩身后,当起了运筹帷幄的幕后之人。

龙家护国有功,晋升龙天麟为护国大将军。安南王新丧,王宫不便举行庆典,故卫国公主和亲事宜和龙天麟与云轸公主的婚事延后。令龙天麟三日后启程回黑水河畔驻守边疆。

青鸾别苑因为偏僻,火并未烧过来。春兰一早就找来了龙天麟,尽管一夜未睡,龙天麟已疲惫不堪,但听到歪歪已经回来的消息,他还是匆匆赶来了。看着少女遍体的伤痕,龙天麟心针扎似的疼。

少女的眼珠动了动,纤长的睫毛跟着微晃,晨光透过窗棂,洒在她的侧脸,有晶莹的光在睫毛上闪耀。

少女睁开眼,看着男子俊逸的脸庞,勾起唇角:“我好像见过你。”

春兰兴奋地凑上前:“那你说说看,他是谁?”

歪歪睁大眼睛仔细又看了看,侧脸道:“不记得了。”

“怎么回事?”龙天麟疑惑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轮转。

春兰丧气地叹了口气:“不知道,脑后有伤,我……”

龙天麟忙欠身过去察看:“看来是重物敲击的,快去把太医找来。”

春兰面带愁容:“我在宫里都跑了好几趟了,可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各处都乱糟糟的,哪有人顾得了我们。”

“去找黄冲,让他找闫少庸太医来。”

“好!”春兰这下吃了定心丸,扭头就去找黄冲。

龙天麟蹲下来,视线和歪歪平齐,柔声问道:“你还记得谁把你伤成这样的吗?”

歪歪摇了摇头。

龙天麟声音又细又轻,怕吓到她似的道:“你再仔细想想。”

歪歪试着回想,可一想脑袋就剧烈地疼,要炸裂一般,疼的五官都扭曲了。

龙天麟伸手过去,轻抚她的脊背:“好了,好了,不想了,不想了。”

歪歪意识又慢慢变得模糊,眼前有两个人影在晃动,有个声音尖厉地道:“说,你是不是卫国的细作。”

“细作?什么是细作?”

鞭子破空的声音传来,身体就猛烈地抽痛一下。

陈国栋阴沉着脸,坐在大椅上一言不发,一夜之间,风云变幻至斯,搞得他措手不及。先前处心积虑的谋划,尽皆化为泡影。和他的烦愁不同,夫人顾灵琴和两个女儿喜出望外。

他忍不住向她们泼去一盆冷水:“先王新丧,新王需要守丧三年。”

于是,屋中一片沉寂。

同样措手不及的还有昨夜在混乱中逃走的楚云轶,王位就在他眼前,而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弟弟坐了上去。这偌大的王宫,他唯一不想伤害的就是这个纯良仁厚的弟弟。可是,现在他想要的东西在他手里,他想夺回来,他发了疯地想夺回来。

“主子,这可如何是好。”侍卫黑风道。

楚云轶发出悠长又悠长的叹息:“或许,我们兄弟根本就是宿命的仇敌,躲也躲不过。”

“咱们何不趁他根基尚且不稳……”黑风眸中阴光一闪。

楚云轶望着满目的废墟,摇了摇头:“不急,等他把这烂摊子替我收拾干净,再动手也不迟。而且龙天麟马上要回黑水河,那么禁卫军就又回到我手里了。现在我们的任务是……”楚云轶邪魅地笑,“养精蓄锐。等待时机。”

“是!”

*

龙府

向来不服软的夏子彤此时在龙湛面前低垂着头。

龙湛脸上愁云密布,全没了方才斩妖除魔的意气风发,仿佛又老了几岁:“夫人呀,你怎么能把龙家禁书给人了呢。你要知道,这是违背祖训,陷我于不义呀!”

“等歪歪用完,我就马上找她要回。”夏子彤低喃道。

“什么?你给了那个女娃娃,你这是……”龙湛突然一阵心悸,忙捂住胸口。

见状,夏子彤不敢再说下去了,要是让他知道,其实是为了龙七,他真要被气死了。

忙上前为龙湛捋顺气息:“都怪我一时糊涂,你就别生气了。”

龙湛叹了口气:“夫人呢,不是我小题大做。这龙家禁书若落到心怀不轨的人手中,必定会生出一番祸端呀!”

“放心,歪歪不是心怀不轨的人。”

龙湛真是想哭的心都有:“夫人呀,她一个来路不明的人,不可轻信呀。夫人你都快九十年纪了,怎么还这般单纯。”

“歪歪她……”夏子彤差点脱口而出歪歪是龙七女儿的事儿,一张嘴忙生生把话给咽了下去,思量着等龙湛消气,再找时机慢慢告诉他。

“歪歪她怎么了?”

“歪歪她是值得信赖的,我看人的眼光不会错。”

“你呀你!”龙湛实在是拿她没有办法。

*

青鸾别苑

闫少庸正在为歪歪察看伤势,六双眼睛站在一旁,屏息等待着。

“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是在昨夜的动乱中受伤的吗?”闫少庸询问。

春兰摇头:“昨夜我听见外边有奇怪的嚎叫声,我就出来看,一出来就发现她遍体鳞伤,躺在门口。”

龙天麟补充:“她前日就失踪了。”

闫少庸眉头锁起:“头上有两处伤,头顶一个,脑后一个,头顶的伤比脑后的早一些。应该是掳走的时候,敲头顶把她弄晕。然后昨日又敲了她后脑,把她仍了回来。”

龙天麟他们听的都不由表情凝重。

“身上的伤是鞭子抽打的,手腕和脚腕有铁环的淤痕,很明显,她被施刑拷打。”

龙天麟双手握拳,发出咔咔的声响。

“歪歪来宫里做什么?她可有仇家?”闫少庸开口问道。

第五十一章 功亏一篑

龙天麟道:“闫太医你就别问了,你认识歪歪的事也莫向他人提及。”

闫少庸沉默片刻,道:“你既然这么说了,我就不多问了。她是我师兄的徒弟,也是我的师侄,我自然要向着她的。师兄他多日前就离开,云游去了,临行时反复叮嘱我,要多抽空去看看他们。哎,这也是我的失职,我没尽到做世叔的责任。”

“不关闫太医的事,怪我!”龙天麟自责地道。

春兰插嘴道:“你们就别互相客气了,太医您赶快用药,还有,她不知道是意识不清还是怎么的,不认识我们了。”

“哦?头部创伤导致失忆了不成?等她头上的伤好了再做判断。”闫少庸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儿来,递给歪歪:“我这里还有几粒养元丹,可以固本培元,每日一粒,你们先给她服下。待我回去,配好药方,再派人送来。”

龙天麟道:“太医把药送到龙府就好。”

闫少庸的目光在龙天麟脸上停了几秒,道了声好,便告辞疾步而去。

喂歪歪服下药后,春兰起身道:“我去收拾行装。”

黄冲见气氛这么凝重,便调笑道:“春兰姑娘真是聪明。”

春兰扫他一眼,努力撑起一个苍白的笑容。

天空湛蓝,流云优美地缱绻。而天空之下,弥漫着焦灼和血腥混合的味道。禁卫军士兵们和各宫的太监宫女,全体总动员,将尸首和灰烬弄上车,运到东郊的荒地掩埋。为防止让百姓受到不必要的惊吓,车子都会蒙上黑布。百姓们看着一车车运出的东西,好奇地张望,聚众议论纷纷。

有好事者,偷偷跟了上去,看见从车上倒出一团团面目全非的腐肉,便回去添油加醋的形容一番。一时间,搞得人心惶惶。

楚云轩忙的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听各大臣在他耳边叽里咕噜说个不停,王后顾灵书也是说个不停。直到太阳下山,大臣们才散去。楚云轩以为终于能松口气了,刚要起身,王后按住他道:“你已登大位,依礼,云轶当封为轶亲王,赐予封地,离开都城。”

楚云轩不情愿地挑眉:“为何?王兄可以留在宫里,做我的左膀右臂啊。”

顾灵书秀眉微蹙:“以后要自称本王。云轶之事,礼法如此,由不得你。再说,就算不在宫里,云轶一样可以为王上分忧。”

“可是……”楚云轩思量着云轶一走,自己该多寂寞啊,都没人陪他玩儿了。

刚一张嘴,就被顾灵书打断:“没有可是。正好,南郡有空缺,让他过去救民于水火,做一番政绩出来,不比他在宫里呆着更好吗。”

楚云轩虽然不想让王兄去,但顾灵书说的句句在理,自己又不能因为一己私心就让王兄留在宫里陪他,于是,纠结了一会儿,答应下来。

顾灵书手一挥道:“明日一早就让他出发。”

*

“让主子您去南郡当什么轶亲王,这太子安的是什么心。谁不知道,这南郡大旱,灾情严重,哀鸿遍野,太子这分明是故意与您为难。”侍卫黑风不忿道。

楚云轶握紧了手,手中的圣旨皱成一团,冷声道:“果然,太子已经成了玄武王了。”

“那该如何是好?”

“暂且遂了他的意,等他把这摊烂摊子政治好……”楚云轶阴冷地勾唇。

*

天边的红霞似火焰烧灼着天幕,一辆马车缓缓驶向宫门,黄冲牵着缰绳,龙天麟则威严地立在他身后,目光不着痕迹地左右探看。

宫门就在眼前了,只要出了这道门,就没问题了。宫门处可看见的就只有两个守卫,估计都帮忙清理废墟去了。

黄冲牵唇:“真是天助我等。”

龙天麟提醒:“不可掉以轻心。”

到了宫门处,守卫刚扬起剑,喝道:“何人?”

龙天麟从黄冲身后山前一步,两个守卫一看,忙收回剑,恭敬地道:“原来是龙将军。”

另一个道:“将军,您要出宫?”

龙天麟道:“王上下令我三日后会黑水河驻地,我就收拾了和部下们的一些东西,带回龙府去。”

一个搓着手,犹豫再三道:“可否让小的检查检查。”

龙天麟目光一斜:“怎么,连我都要查?”

那人被龙天麟气势逼的垂下眼眸:“小,小的也只是奉命行事。宫里出了这么大乱子,进出都必须严加盘查。”

龙天麟朗笑道:“这么说来,我不让查反倒是不通情理了。好,你们查吧。”龙天麟说着撩起车帘,只见车里满满当当的都是些散着酸味儿的衣袍。

黄冲笑着挠挠头:“我们这一群大老爷们,都没有洗衣服的习惯,所以攒的有点儿多。”

两个守卫捏着鼻子,朝龙天麟摆了摆手:“知道了,龙将军您请。”

龙天麟放下帘子,黄冲牵着马车继续前进。

虽然表面波澜不惊,龙天麟内心中却长长舒了口气,上战场都没现在这么紧张过。回眸,看着渐然远去的宫门,龙天麟心中道:冒充公主的事,总算告一段落了。

黄冲朝龙天麟眨巴着眼睛:“我这法子好吧?”

“好!天底下就属你脑子最灵光。”龙天麟步子轻松了许多。

“那接下来我们……”黄冲的话还没说完,忽听身后脚步声音,有人大喝道:“站住!”

龙天麟还来不及反应,从四面八方冲出来的禁卫军将他们围在垓心。龙天麟挑眉:“这是做什么?”

一人上前,拱手道:“得罪了,将军!请您岁我等回去觐见王上!”

“为了何事?”

“您到了便知。”

若不去,便是抗旨,抗旨不尊,乃是死罪。无奈,马车掉头回宫。闷在衣服堆里的春兰感觉到马车整个掉了个头,却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心头不由生出阵阵慌乱。

歪歪不舒服地拧了拧身,发出了一阵闷哼,春兰忙捂住了她的嘴巴。

外面有声音道:“什么声音?”

黄冲回答:“许是野猫吧。”

天边的红云退去,变成了青蓝的颜色,凉风习习,吹拂而过。

车架和众人在太宸殿门首停下,我们的新王早就等在了哪里,目光冷峻异常。没等龙天麟开口,楚云轩道:“你当本王是傻子吗?”

声音冰冷却透着令人心惊的愤怒。

龙天麟恭敬地行礼:“王上何出此言?”

“还好本王今日派人监视了青鸾别苑,否则就被你们给骗了。说什么失踪了,被掳去了坤慈宫,不过是骗本王的障眼法。龙天麟,你真是好大的胆子,本王的人岂是你能染指!”楚云轩厉声阵阵。

龙天麟目光直视楚云轩,不卑不亢:“王上冤枉臣了,还请王上明察。”

“冤枉?”楚云轩一挥手,“把车里的东西给我全部弄出来,我倒要看看里面是什么?”

禁卫军听到命令,一拥而上。

龙天麟忙抬手阻止,歪歪现在有伤,他们这般粗鲁,定会伤到她,龙天麟道:“臣自己来。”

不多时,龙天麟抱出昏迷的歪歪,春兰紧随其后下了马车。

楚云轩瞳孔骤然收缩,上前抢下歪歪,喝道:“龙天麟,这是本王冤枉了你吗?”

“臣此举是为了保护歪——公主,不信你问春兰,昨夜身受重伤的公主被弃在青鸾别苑,春兰便来找臣求助,臣又如何能见死不救。可臣不知道公主究竟是被谁所伤,料想若继续留在宫中,肯定还会有危险,便想着将公主带出宫养伤。”龙天麟道。

楚云轩目光转向春兰:“为何不来找我?”

春兰道:“那么多人拦着,奴婢根本就见不到王上您。整个王宫被奴婢跑遍了,没人愿意帮我们。”

楚云轩心疼地看着怀里的人儿,心有恍如隔世之感。

一夜之间,一切都不同了,稚嫩的少年也被逼的一夜间长大。

他咬牙低吟道:“是谁做的?”

龙天麟摇头:“臣也想知道,还请王上彻查此事。”

楚云轩闷哼道:“我自己的人,自己会照顾,无需你费心,你走吧。”

龙天麟站在原地没有移动,黄冲急忙过去,扯住他的腕子:“将军,这马上要启程回黑水河了,咱们还有许多事得做呢。”

边说着边将龙天麟推上马车,牵着马车赶紧离开此处。

楚云轩横抱着歪歪,进入太宸殿,将她放在自己的寝榻上。小宁子在一旁聒噪地问:“公主这是怎么了,怎么成了这副样子?”

楚云轩目光一凌:“还不快把闫太医找来?”

小宁子被吓的陡然一震,连连道:“奴才这就去。”

“太医已经来过了,要不是龙将军帮忙,公主早就死了。”春兰一想及自己在宫中各处求人,却没人理会她时的无助,就不觉热泪盈眶。

“那药呢?”楚云轩问。

“险些忘了。奴婢去追上龙将军,让他送了来。”说着冲出太宸殿。

春兰气喘吁吁地追上马车,说完药的事后,她深情望着龙天麟,道:“放心,我会尽力照顾好她的。”

龙天麟点了点头。

春兰走后,黄冲道:“春兰姑娘是不是喜欢你呀?”

龙天麟白他一眼:“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一个大男人倒不打紧,你可别胡言乱语坏了人家姑娘的清誉。”

黄冲笑了:“你呀你,女孩子的心思你真是一点儿都不懂。”

“那么多废话!”龙天麟抄起一件衣服扔向黄冲。

黄冲咯咯笑着又把衣服抛回去,龙天麟没有躲闪,痴痴地凝望着远方,长叹一声:“功亏一篑啊!”

*

楚云轩指尖颤抖着滑过少女苍白的脸颊,喃声自语道:“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了。”

第五十二章 以口送药

待药送来,春兰煎好入殿,对楚云轩道:“太——不,王上,奴婢来给公主喂药。”

楚云轩接过药来,对她道:“交给我,你退下吧。”

春兰虽不情愿,却不好再说什么,毕竟对方是一国之君,自己只好悻悻然退出。

门口处,小宁子正两手托腮发呆,一见春兰出来,满脸堆笑的迎上去:“春兰姑娘,主子吩咐我在偏侧给你清理出一间屋子,你住下吧,好随时照应公主。”

春兰点了点头,在小宁子的指引下,来到屋门前。

小宁子道:“那你休息吧,劳碌一整天了。”

春兰浅笑:“谢宁公公。”

小宁子手一挥:“谢什么,以后你的主子也是我的主子,咱们要互相照应才是。”

“宁公公说的对。”

“叫我小宁子就好。”小宁子笑着走开了。

春兰推门进屋,屋子被收拾的干净整洁,烛光是温馨的鹅黄色,床上的丝质被褥光洁闪亮,春兰躺上去,感觉这几日的紧张与疲惫都有了安放,顿时身心舒畅。一转身,目光凝着闪动的烛焰,心道:楚云轩对她一个奴婢都这么好,看来他是真的喜欢歪歪,而且今天他和龙天麟两人对峙时的模样,有勇有谋且透着王者之气,连她都觉得心为之一动,敢问世上,哪个女人不希望有个男人这般对自己的,心存爱护且有能力守护。

千金难买有情郎,歪歪还真是傻人有傻福。

春兰又转了个身,望着墙面上烛光投下的自己的影子,突然拍了下自己的脑袋,道:“我怎么这么笨,杜仲在坤慈宫定不是巧合,也不会像顾灵书解释的那般简单。怎么可能歪歪前脚失踪,杜仲后脚就出现在坤慈宫,天底下哪有这般巧合之事。还是说,那个其貌不扬的小婢女根本就是王后安插在歪歪身边的监视者。春兰越想越觉心惊。

此时,楚云轩用勺子将一勺药小心翼翼地送到歪歪唇边,可她却不张嘴,倒下的药顺着她的唇角淌下。楚云轩又试着一只手捏着她下巴,掰开她的嘴,另一只手将药送进去,可是她都不为所动,药全部流了出来。

这可让楚云轩发了愁,盯着她看了许久,脑中突然冒出一个主意来:“姑且试一试吧!”说着将药送入自己口中,药入口的一刹那不禁眉头皱起,心里暗骂:怎么这么苦。边骂边快速凑上前,贴上歪歪苍白冰凉的唇。

只见歪歪喉咙动了下,楚云轩起身,露出得意的笑。

依法炮制,五六次后,一碗药已经全部下肚。

楚云轩摸着她的脸颊,心疼地为她拂去脸上凌乱的发丝,低喃:“到底是谁把你伤成这样的?”

春兰在床上辗转反侧,软床锦榻此时却像钉床一般,她翻身而起,直奔向大殿而去。

小宁子正守在门口,吸取了往日的教训,他现在都不敢随便进内室了,这要看到什么不该看的,楚云轩非杀了他不可。

小宁子见春兰过来,忙迎上去:“春兰姑娘行色匆匆,来做什么?”

春兰急切地道:“烦请……”春兰想起小宁子说过不要叫他宁公公,忙改口,“你帮我通报一声,我要见王上。”

“哦,好!”小宁子忙进殿,大声道,“主子,春兰姑娘急着见您。”

“不见!”楚云轩声音冰冷。

小宁子向春兰递去一个无奈的眼神,春兰不能就此作罢,直接扬声道:“王上,关于公主的事,春兰有话要说。”

话音未落,只听楚云轩声音传出:“进来吧。”

果然,还是提公主好用。

春兰快步进去,楚云轩坐在床边,盯着春兰:“何事?”

春兰深吸一口气,她自知自己即将说出的话实属大逆不道,若是触怒了楚云轩,自己恐小命不保,可是,一想起歪歪曾拿性命相护,她就不得不说。她抬眸,迎上楚云轩迫人的目光,道:“奴婢只是觉得过于蹊跷,何以公主前脚刚失踪,我们青鸾别苑的婢女杜仲后脚就出现在了坤慈宫。”

楚云轩面露不耐烦的神色:“王后不是说过,人是她派到青鸾别苑帮忙的,听她调遣,那她出现在坤慈宫也是合情合理。”

“杜仲在青鸾别苑时,从没提及过她是归王后管辖的。私下聊天时,她还告诉过女婢她先前是在长公主府伺候,长公主不喜欢她,把她遣回王宫。那日正好玉函公主入宫,管事所便把她给发来了青鸾别苑。”

楚云轩目光中阴云密布,嘴唇抿成一条线。

春兰知道楚云轩听进去了,便乘胜追击:“到底如何,把杜仲召来,一问便知。”

楚云轩愣住了,不知为何,心底深处涌出一阵酸楚。如果真是母后做的,那他该如何面对。

春兰自然知道楚云轩的担忧,嫌疑人是他的母亲,他怎能不犹豫,可是,她看看昏迷不醒的歪歪,喃喃自语道:“若找不到真凶,她在这里就是危险的,与其如此,还不如今天就让龙天麟把她带走,或许,她还能……”

“住口!”楚云轩霍然立起,大喝一声,凌人之气直扑春兰而来,春兰忙垂下头去,连声道:“奴婢失言,请王上责罚。”

“念你忠心护主,罢了。你跟小宁子去,带上守在殿外的侍卫,去把那个婢女带来。”

春兰眼中闪动着希望的华光,整个人跪倒在地:“遵命!”

杜仲被人从床上扯起来时,扁口鱼一样散开的五官惊恐地拧在一起,倒好看了许多:“你,你们抓我做什么?”

春兰从侍卫身后现出身来,杜仲心头一寒,停止了挣扎。

太宸殿,新王楚云轩不怒而威:“说说看,你到底为什么在坤慈宫。”

“小,小的本就归王后管,王,王,王后叫小的去帮,帮她做些事。”杜仲紧张地话都说不好了。

“王后叫你去做何事?”楚云轩冷冷地道。

“做……”杜仲喉咙哽住,突然说不出话来。

楚云轩加重了声音:“做什么?还不快说。”

可是杜仲再也说不出来了,鲜血从唇角淌出,整个人轰然倒地,剧烈抽搐着。

春兰忙俯身下去:“你怎么了?”相处了这好些时日,还是有感情的。

杜仲眼中流出血泪来,声音挣扎着嘶哑地道:“我不知道她们会伤害她,若知道,无论如何,我,我也不会那么做的。”

“她们,她们是谁?”

“是,是……”

声音在喉头咕哝,一大口血从口中喷出,洒在春兰淡蓝色的衣衫上。杜仲的身体再不动作,带血的双眸空茫地望着春兰,再没了生气。春兰瘫坐在地,悲戚起来,在青鸾别苑相处种种,一幕有一幕闪过脑海。

小宁子拖开春兰:“快离远些,七窍流血,应是中了剧毒。糟糕,你衣衫上沾了血迹,快去脱下。”

春兰依言,往自己房间跑去。

楚云轩脸上面无表情,仿佛是受了巨大打击后的迟滞,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开口道:“召闫太医来验尸,我倒想看看她中的到底是什么毒。”

小宁子离开后不久,春兰换了新衣服返回。她看见楚云轩孑然立在大殿中央,脊背微屈,有种说不出的孤独。帝王家的孩子,被裹挟在权力的漩涡之中,何曾有过半点温情和片刻的安宁呢!

他缓缓走到门边,怆然地凝望满目疮痍的黑夜,悠悠道:“唯一能保护她的方法,就是娶她,让她变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后。”

春兰在他身后,望着他倔强而孤独的背影,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歪歪有没有也忘了他呢?她不得而知。

咳!咳!咳!

内室传来剧烈的咳嗽声,楚云轩听见的第一时间,立刻冲了进去,俯身轻拍她的脊背,口中满是柔情地说着:“别怕!没事了!没事了!”

迷迷糊糊间,歪歪抬了下眼皮,看了看眼前英俊的少年,嘴巴翕动着。

楚云轩俯低了,耳朵凑上前,少女却重新陷入了昏迷。他叹了口气,直起身来。

燃到底部的烛火,剧烈地摇曳着烛光。

楚云轩正欲上前添上新的,却发觉自己的手被握住了。回眸一看,握住自己手的正是歪歪。

少女的眼眸分外迷离,声音又是那样虚弱:“别走。”

“好,我不走。”楚云轩唇角扬起的瞬间,烛火呲地熄灭了,内室陷入了黑暗之中。

楚云轩攀上床,将少女轻柔地揽进怀中:“睡吧,我会守着你的。”

少女在他怀里拱了拱,寻找个最舒适的位置靠了上去,很快又陷入了沉睡。

楚云轩昨夜一夜未睡,今日一早又仓促即位、召见各路大臣,听他们喋喋不休,到这时,他的精力已达强弩之末,把歪歪又抱紧了些,不知不觉间进入了梦乡。

春兰在外半晌看没动静,探头来看,忙撤了回去,羞红了脸。她守着杜仲的尸身,直等了半个时辰,小宁子才拉着闫太医进了殿门。

小宁子一跨进门就开始叫嚷:“主子呢!”

春兰抬食指放在唇边,示意他噤声,小宁子会意,神叨叨地点了点头。

第五十三章 失去记忆

闫太医蹲下身,先用银针刺入杜仲的喉管,拔出后,银针果然变黑。又在杜仲唇齿边嗅了嗅,蹙眉道:“没有味道,这就难了。”

小宁子问:“那该怎么办?”

闫少庸摇了摇头:“除非死人能开口。”

刚刚燃起的希望,又断绝了,春兰不禁失望地叹了口气。闫少庸扫了眼她,心里满腹的疑问,却自知此时不能相问,只道:“药可吃下了?”

小宁子道:“吃下了。”

闫少庸慎重地点了点头:“仔细观察着些,若没有效果,及时通知我调换药方子。”

小宁子笑:“闫太医真是医者仁心,这般悉心周到。”

“应该的。”闫少庸向春兰抛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告辞离去。

春兰回房休息,而小宁子带人把杜仲的尸身处理了,然后灭了殿内的所有烛火,才终于回了房,躺在床上长长伸了个懒腰,下一秒就睡了过去。

仔细看!大殿中有一个比黑暗还有黑暗的暗影在漫无目的的飘荡,眼看着飘进内室去了!歪歪衣衫中的东海龙鳞闪动着微弱的光,那暗影倏地一闪,消失无踪。

这天晚上,歪歪反反复复做着一个梦,梦里一个看不清面容的暗影不住地在说:“对不起,我不该帮她们在宫门口迎你,让你失了戒备,遭遇毒手。她们只是告诉我把你带去坤慈宫问话,没说要伤你,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不知睡了多久,睁开眼睛时刺目的光,让她不适应地翻转过身去。不翻身还好,一翻身,鼻尖擦过一个陌生的面孔。

“啊——!”

一记飞踢,那人便消失在眼前。

“怎么回事儿?”伴随着慵懒的声音,少年揉着屁股扒上床沿,当看见床上坐起的少女时,本来眯着的双眼骤然睁大,整个人都扑了过去,“你醒了!”

楚云轩紧紧抱着她,不住呢喃:“不要再离开我了好不好!做我的王后好不好!”

歪歪往回一挣,脱出少年的怀抱,奇怪地盯着他。

“你怎么了这是?生本王气了?对了,忘了告诉你,本王昨日已即位成了新的玄武王。”想及父王丧生的惨状,楚云轩的心抽痛着。他向歪歪伸去怀抱,希望能从心爱的人身上得到些许安慰。

谁知歪歪一台手,啪地拍在少年脸上,阻止他再靠近,疑惑地问:“你谁呀你。”

少年怔住:“你怎么了?”手在歪歪额头上探了探,“不烧了呀,怎么还说胡话呢!”

歪歪不理他,环顾四周:“这是哪里?一诺呢?”

“一诺?”这个字轰地撞进楚云轩心口,一股醋意上涌,“一诺是谁?”

“你是谁?”歪歪撩起身上的被子,打算下床,刚一动,就惊呆了。怒气腾腾地瞪着楚云轩,“谁把我衣服弄成这样的!是你吗?”

自己身上的衣衫都破了,一道一道的,还带着血迹。

楚云轩惊恐地摇了摇头:“不,不是本王!”

“那是谁干的?”歪歪的怒火已经顶到了胸口,几欲喷薄而出。

楚云轩又摇头:“本王正在查。”

“本王?”歪歪挑眉,“你这个人好生奇怪,怎么一直自称本王,你的名字叫本王吗?”

楚云轩继续摇头:“你是真忘了还是在逗我玩儿?难道你不想当本王的王后,所以跟我装疯卖傻不成?”

“不明白你说什么。”歪歪下了床,赤脚走出内室。

正这时,春兰端着药刚跨进殿门,一见歪歪,喜出望外:“公主,你醒了。”

歪歪看向她,马上认出这是昨晚的姐姐,见她慈眉善目的,自己对她也颇有好感,便上前牵起她的手:“姐姐,你能带我回家吗?”

身后追出的楚云轩听见“回家”二字,怒火顿起,一把攥住她的腕子,把她拉到身前:“不许你走!”

歪歪不耐烦地甩开他:“你这人怎么这么奇怪。”

楚云轩觉得既震惊又不可置信:“你闹够了没有……”

一旁的春兰见楚云轩表情都变了,忙上前解释:“王上切莫生气,公主脑后受了重创,故此忘记了一些人和事,太医会想办法的。”

楚云轩表情缓和了下来,担忧地扯过歪歪,撩开头发,看了眼她脑后的伤,喃喃道:“看起来也不严重啊?”

春兰听了,疑惑的上前一看,兀自心头一惊:“奇怪!复原的这么快,结痂了不说,伤口缩小了一半。”

被召来的闫太医看后也啧啧称奇,撸起她袖子,鞭伤也仅剩淡粉色的印痕:“奇了!我师侄果然体质非同常人!”

楚云轩和小宁子异口同声:“师侄?”两人一起歪着脑袋看着闫少庸。

春兰在一旁紧张的心里直打鼓。

闫少庸面不改色,哈哈一笑道:“这位姑娘体质过人,若不然,我这太医可就失职了。”

“呃……这是同一个意思吗?”楚云轩捻下巴疑惑。

春兰急忙插言:“太医艺术高明,许太医用药如神呢!”

闫少庸听言,老脸一红:“过誉!过誉!”

楚云轩道:“公主这脑疾,什么时候可愈?”

歪歪被这四个人围在中间,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聊的好不热闹,当她不存在一样,还说什么——脑疾?对着楚云轩大吼道:“你脑子才有病呢!”

当着大臣的面,歪歪突然来这么一出,楚云轩始料未及,讪笑着拉她过来,在她耳边低声道:“给点儿面子好不好。”说话时,嘴唇不动,声音从牙缝细细的出来。

歪歪也学他样子:“好啊,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我不是给过你一个随意出入王宫的腰牌了吗?”

“腰牌?”歪歪摸摸自己的周身,在腰间摸到一个硬物,拿出来一看,果然是个牌子一样的东西,那牌子通体金黄色,泛着金光。歪歪喃喃自语道,“看来我们之前真的认识,他没有骗我。”

闫少庸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道:“何时可愈并无定数,脑上的伤不比身上的伤,老臣不敢妄言。”

楚云轩凝重地点了点头:“还请太医竭尽全力,治好公主,本王定有重赏。”

“谢王上!”闫少庸口里答应着,目光不由扫向春兰,春兰朝他不置可否的笑笑。怎么歪歪会被称为公主,还深得楚云轩的喜爱,这是怎么一回事。仔细推理下来的话,王宫中他所不认识的公主,也就只有新入宫的卫国玉函公主了。难道,歪歪就是玉函公主不成?可是从没听师兄提起过呀。不过师兄常常在外云游,到卫国和卫国公主结缘倒不是没有可能。

“那就劳烦太医马上给公主配些治脑疾的药。”

“遵命!”

闫少庸走后,春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来,交给楚云轩:“这是太医给的养元丹,让公主一天服一粒,方才一激动,忘却了。”

楚云轩接过来,不禁赞道:“玉函有你这么个尽责的奴仆,真是幸事。”

“谢王上夸赞。”春兰欠了欠身。

说了这么久,竟没再听见歪歪的声音,楚云轩心下奇怪,垂下目光来,见歪歪正在咬那个腰牌。

楚云轩宠溺地看着她,大笑起来:“你这是做什么?”

“这是金子做的吗?拂尘子说,咬一咬若是软的,就是金子。”

“拂尘子又是谁?”

歪歪刚想回答,春兰抢白道:“公主现在脑袋糊涂了,有可能把听来的故事当作自己的经历了。”

小宁子歪着脑袋,附和道:“许是的,看着就不太正常。”

刚说完,就觉脊背一寒,悻悻地扫了眼楚云轩,楚云轩正森冷地盯着他:“不可如此说公主!”

歪歪倒是毫不在意,把腰牌重新放回腰间,拍了拍,看了一圈众人道:“你们是不是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

“何事?”三个脑袋一齐凑过来。

“是不是该吃饭了。”歪歪呲牙笑。

三人俱倒。

*

鱼贯而入的宫女端着各色珍馐摆满了桌,歪歪迫不及待地坐上去,左看右看:“筷子呢!筷子呢!”

“公主稍候!”最后一位宫女把碗碟筷子摆好,撤了出去。

歪歪抓起筷子来,正欲大块朵颐,忽听门外道:“太后驾到!”

咦,怎么觉得这情景似曾相识。歪歪不情愿地从美食中抬起头,来人撞进她目光的瞬间,心头莫名一阵抽痛。

顾灵书强将自己的震惊压下,用云淡风轻的口吻道:“你不去上朝,本宫还以为发生了何事?原来是玉函公主来窜门啊!”

楚云轩一拍脑袋:“糟糕!忘却了!”

“无妨,本宫已经替你把事情处理妥当。”一丝不悦闪过顾灵书的面容。

“辛苦母后了。”楚云轩行了一礼。

身旁的香云扯了扯顾灵书衣袖,顾灵书对歪歪道:“宫中突生变故,不知可曾惊扰了公主?”

歪歪指着自己鼻子:“你在和我说话?”

顾灵书目光收紧:“自然是在和公主说话。”

歪歪仔细审视着对方,脑子里有根弦砰砰作响:“我见过你,在什么地方呢?”歪歪将食指放在下唇,思索着。可是,只要一试图想事情,脑袋就疼的厉害。不觉另一只手扶住桌角,撑住身体。

楚云轩注意到了,一个箭步上去,搀住歪歪。歪歪看向他,目光开始变得模糊,心剧烈抽痛着。

楚云轩抬手摸了摸歪歪苍白的脸颊,心疼之感无以复加。奇妙的电流从少年掌心传出,让歪歪不禁震颤,随着这份震颤,心痛越来越烈。

她猛地推开楚云轩,喝道:“别碰我!”

第五十四章 仓促婚典

卫国王宫

蓝田宫的宫女向卫王刘瑾传来了王后公羊玉珊的死讯,刘瑾假模假式地演绎了一场震惊加悲伤的情绪,待递信的宫女走后,悲伤一扫而尽,换上满面的春光,哈哈大笑道:“接下来就是扳倒以公羊宇为首的公羊家,夺回兵权。”

刘瑾的笑在太监李腾听来是那般刺耳,他原本以为自己不会再心痛了,可事到如今,他的心还是痛了。公羊家是可他的仇敌,他为了今天丢失了自己男人的尊严,他为了今天在卫王面前充当一条狗。

心软!不,他不能心软!公羊家从来都不承认他的存在,尽管他屡立战功,成为军队中的佼佼者,他们也只是派他去当公羊玉珊的贴身侍卫。他是该在战场上征战杀敌的男子汉,而不是一个女人的小跟班。后来,也正是因为这个女人搞得他家破人亡。

“怎么?心疼了?”卫王刘瑾的声音如梦幻般传来,李腾猛地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没有。”

“公羊宇和他的两个儿子不地道啊,当年你与公羊玉珊情投意合,可为了逼你们分离,却使了那么多阴招。”刘瑾的声音中听不出任何情绪。

李腾脸色微微起了变化,这些往事,刘瑾竟然都知道,然而他从未表现出来过。他的心机到底是有多深,他的野心和他的欲望又让他是何其的无情。

刘瑾从王位上站起,盛气凌人地俯视李腾:“知道公羊家为什么看不上你吗?”

李腾抬起双目,迎上刘瑾深不可测的目光,摇了摇头。

“因为你不够心狠手辣,他们料定你不能成大事。你以为他们为什么把公羊玉珊嫁给我?他们看中的不就是我熊熊的野心和欲望吗!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难道你还没看透这些吗?”

是啊!他是个正派人,只想当一个正派的好人。他想立战功,却没有野心做王者。他对人生的规划就是:年轻时建功立业,年纪大了就告老还乡,过简单快乐的田园生活。他这样的人注定是要被排除在政治的漩涡之外的,公羊家不需要这样的人。刘瑾短短几语,直戳他的要害,看来他看透了他。

刘瑾继续道:“他们不看好你,本王看好,他们永远不知道丧家之犬有多大的威力。”

李腾苦笑,丧家之犬这个形容还真是贴切!他要把他所受的痛苦,一件一件地还回去。

刘瑾凄厉的勾唇:“还有一件事,本王想让你知道。王后的死,并不是抱恙,而是本王在她饮食中下了药。”

如一道雷在李腾头顶炸开,刘瑾带着笑意的声音贯穿过他的耳膜,让他痛苦地低下了头。

*

歪歪一看见太后顾灵书就头痛欲裂,当楚云轩触碰她时,那说不出的奇异的酥麻感让她心如刀绞。若不是用手撑着桌面,她早就摔倒了下去。

那笑意?她们在笑!目光一扫间,顾灵书和她的贴身婢女香云脸上一抹笑意稍纵即逝。歪歪捕捉到了那稍纵即逝的笑容,她的头疼的更厉害了。

“公主这是怎么了?”耳畔响起顾灵书虚假的关怀。

她到底是谁?到底是谁?为何想不起来?歪歪手握拳,敲打着自己的脑袋。楚云轩一把攥住她的手,将她抱在怀里,好让她不再自残。

顾灵书瞠目结舌:“轩儿,你这成何体统,你们尚未成婚,就这般搂搂抱抱!拉拉扯扯!”

“公主迟早是我的王后,儿臣非她不娶。”楚云轩义正言辞地道,“母后您先回去,我安抚好玉函公主,便马上去找您,聆听教诲。”

顾灵书怒不可遏,一甩衣袖,翩然离去。

楚云轩一手夹着歪歪,一手掏出小瓷瓶来,对她道:“吃了药就好了。”

歪歪手一甩:“我不要吃药!”瓷瓶咣当当滚落在地。

春兰捡起,把养元丹倒出一粒来,递到歪歪嘴边:“公主,你就吃了吧,这药固本培元,对你的身体大有好处。”

歪歪紧紧抿着嘴,激烈地摇头。

楚云轩接过药丸,举在半空:“不吃?逼我喂你不成?”

“我说不吃就不吃,死我也不……”接下来的话再说不出,因为她的唇被他的封上了。他用舌尖启开她的唇齿,将药送入。歪歪全然感觉不到药的苦涩,反而有种甜甜的,欲罢不能之感。一颗心扑通扑通小鹿乱撞,呼吸变得急促。短暂的甜蜜后,心脏似千把钢刀一起扎来,疼的她冷汗直流。歪歪使出全身力气推开他,奔进内室,跌坐在床边,扒着床沿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楚云轩跟过来,小心地蹲下,柔声说:“是不是我太莽撞,又惹你生气了。”

楚云轩耷拉着眼,委屈的像个受伤的孩子。

歪歪没有力气回答他,她连吸进去的风都是疼的。

“你到底是怎么了?告诉我好不好,不要不说话。”楚云轩撒娇似的将脸凑过来。

歪歪的心又猛烈跳了下,伴随而来的是更加剧烈的痛楚。

“你——走——!”决绝的声音从齿缝崩出。

少年脸上笼罩起一抹阴云,他站起身,缓缓走出了内室。

歪歪抬眸望着他的背影,心痛的无以复加。连她自己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明明想靠近,却为何一靠近就如此心痛。

见楚云轩垂头丧气地出来,春兰出声安慰:“公主病了,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王上切莫在意。”

春兰一方面忧心歪歪的身体,另一方面忧心的是,歪歪可别一不小心激怒了楚云轩,这伴君如伴虎,生死荣辱只在一瞬间。

楚云轩对春兰的话置若罔闻,出门,上了八抬大轿,向坤慈宫而去。

路过受灾最严重的乾天宫时,楚云轩想起父王在火焰中哀嚎挣扎,不由湿了眼眶。

进了坤慈宫,楚云轩和顾灵书相对而坐,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氛围之凝重,比父王发丧之际更甚。

不知过了多久,顾灵书开口了:“我看你简直被那个玉函迷了心窍了,你父王尸骨未寒,依礼制,你当守丧三年,三年内不可近女色。可这刚不到一天,你就把那个狐狸精招进了太宸殿,这要是让外人知道,该生出多少非议。”

“守丧三年?本王不管,本王就是要娶她!本王要她做我的王后,要她永远留在我身边!”今日的楚云轩产生了前所未有的隐忧,他感觉歪歪离他越来越远,这是他不能接受,也无法承受的。

“混账!听听你说的是什么话!”顾灵书的手向楚云轩的脸挥来。

楚云轩抬起手臂,将顾灵书的手格开,顾灵书惊的瞪大了眼睛。

楚云轩望着自己的母亲,周身透出不可一世的王者之气,一字一句沉沉地道:“别忘了,现在我是玄武王!我是这国家最高的统治者,我要娶谁,要做什么,无需他人同意,包括母后你。况且,我对父王的敬爱,不需要靠这些表面形式来证明。我已经失去了父王,我不想再失去公主!”

顾灵书简直不敢相信,眼前人还是她那个温凉敦厚、对她言听计从的儿子吗?根本就判若两人。

楚云轩走后,顾灵书瘫坐在椅上,目光怔怔地望着儿子消失的方向,口中恶狠狠地道:“本宫真该杀了那个狐狸精。”

作为旁观者的香云,还保持着应有的理智,劝导顾灵书道:“玉函公主是绝不能杀的,若她死在了我们玄武国,那卫国定当问责,现如今王上与您可说孤儿寡母,如何抵挡得了。”

香云的话似兜头一盆冷水浇下,让顾灵书稍恢复了几分理智。

香云继续道:“我看绝情丹的药效已经开始发挥了,王上和玉函公主之间后事如何,尚未可知。”香云目光转动着,沉吟道,“奴婢还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顾灵书眼中光芒闪耀。

“太后,您何须将目光囿于后宫这方寸之间,而不去放眼您脚下的这座江山。奴婢觉得此时正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王上年纪尚轻,对政事生疏的很,根基又不稳,只要您稍稍费点心思,垂帘听政,亦或取而代之也未尝不可。”

香云语调平缓的娓娓道来,但在顾灵书听来是那般热烈,且充满魔力。

“所以,如果王上执意娶玉函,您就由着他去。让文武群臣对王上产生非议,岂不是您掌权的好时机。想将来,一朝得势,千古第一女帝可就是您了。”

“胡言乱语!”顾灵书嘴里责骂着,可唇角却情不自禁地牵起。

*

回到太宸殿,楚云轩余怒未消,对小宁子道:“吩咐下去,采买应用之物,把太宸殿好好装饰一番。”

“为了何事?”

“今夜本王就要和玉函成婚。”

小宁子惊的下巴都要掉了:“主,主子,您还在守丧期间呢,再说,这也太仓促了。”

“少废话!快去!办不好本王摘了你脑袋!”

看楚云轩表情,小宁子知道他是认真的,虽然满腹的疑虑,却也不敢多说什么,撅着嘴悻悻然办事去了。

那边,废墟之上,百十位工匠正如火如荼修葺重建乾天宫,尘土飞扬中透着股颓败。这边,太宸殿张灯结彩,红罗幔帐,一片喜庆红火。

歪歪疼晕了过去,此时还没醒来。

春兰在内室候着她平复下来,才走出,忽地看见门上的大红喜字,心里说不出的复杂。歪歪虽然不清醒了,可是她清醒,她知道歪歪是属意于楚云轩的。如果事情顺利,他俩早就成婚了。可是,歪歪不是真的玉函公主,倘若被识破,又该如何是好。

此时,楚云轩正在院中,看着来往的人群,俊朗的面庞上洋溢着幸福的笑意。

春兰慢慢走过去,在楚云轩身侧站定,先微欠身行礼,才道:“王上,您尚在守丧期间,您可知这么做会将您置于何等境地。”

第五十五章 洞房花烛

楚云轩没有看她,目光凝在红艳艳的灯笼上:“我只知道,只有这样我才能名正言顺的保护她。”

“看来,您真的很爱公主。”春兰顿了下,继续道,“可是如果公主不是公主,这个姑娘只是个寻常人家的少女,王上您还愿意与她成婚吗?”

“我愿意。”楚云轩不假思索地给出了答案。

听楚云轩这么说,春兰一颗悬着的心才终于落地。

楚云轩想这么仓促的把婚事办完,还有另一个考量。他身为新的玄武王,又在守丧期间,所有人都会反对的,他知道,也正是因为知道,所以他想直接把生米煮成熟饭,那么就算他们反对也没用了。

突然想起了什么,楚云轩唤来小宁子,对他道:“去请兄长过来。”

小宁子先是愣了下,才道:“王上,您忘了,轶亲王遵圣旨,今日一早就出发前往封地南郡了。”

“哦!”楚云轩怅然若失地点了点头,再没说什么。

夜幕垂下,无数红烛将太宸殿照的亮如白昼,没有宾客的婚典即将举行。

宫中人都在议论:“太宸殿办的是什么喜事?”

有人摇头。

也有人道:“听闻王上要娶王后。”

“王后?何人?”

“听闻是那卫国的公主。”

春兰唤醒歪歪,为她穿上红嫁衣,画上红妆。当她从内室走出的瞬间,楚云轩感觉整个世界都暗淡无光,唯有眼前的少女熠熠生辉。

“这是做什么?”半睡半醒的少女迷迷糊糊地询问。

少年牵过少女的手,来到院落中央。

一轮明月正当空,晕出清冷的淡蓝色光芒。

少年说:“我做什么,你跟着做就好。”

小宁子喊道:“一拜天地!”

楚云轩弯下腰去,少女也跟着弯腰。

小宁子又喊:“二拜先王!”

楚云轩再次弯腰,懵懂的少女犹豫了片刻,才弯下腰去。

“夫妻对拜!”

“夫妻对拜?这是何意?”歪歪终于觉出不对劲来。

楚云轩转向她,身姿颀长刚健,英俊的面容在红衣的映衬下透着股魅惑的妖娆,深邃的眼眸中似有万语千言,那双眸子就那么望着她,望得她几乎迷醉。

见她迟迟未动,小宁子悄悄凑过去,在她耳边道:“再鞠一个躬就能开饭了。”

“真的?”歪歪今天粒米未进,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一说要开饭,顿时双眼放光,急急忙弯下腰去。

楚云轩也弯下腰。

当两人直立起时,小宁子高喝:“礼成!送入洞房!”

歪歪蹙眉:“什么送入洞房!”

小宁子忙改口:“用膳!”

歪歪这才转怒为喜,也不管楚云轩,直接撩衣往桌子旁一坐:“还愣着干什么,快上菜呀!”

楚云轩跟过去,坐在歪歪身侧,脉脉含情地凝视着她,不知为何,越看越觉看不够。

歪歪那边等着,小宁子这边赶快张罗上菜,不多时,六个菜摆上了桌。接下来,你就看见筷子在盘子上飞舞,快的几乎看不清动作。

吃饱后,歪歪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隔。

楚云轩半眯着眸子,用极具魅惑的声音道:“我的王后,你该去沐浴了。”

*

梨花谷

玉狐整整睡了三日,她没想到睁开眼看到的便是雪影,不好意思地垂下了眸子。

妖王雪影周身氤氲着淡薄的白雾,雪白的衣衫和银色的发丝在薄雾中飞舞,那超凡的身姿与绝世的容颜,即使九天上的仙人也要自愧不如。

他的声音也像雾气一样,将人的五感瞬间包裹,有种勾魂摄魄的魔力。

他说:“你醒了。”

玉狐抬眸朝她撑起一个笑容,轻轻嗯了一声,便任由自己沉沦在他冰蓝色眸子的深海中。雪影的眸子浑浊了许久,此刻终于恢复剔透的神采。

“冥山冰莲!你服下了?”

雪影清浅地颔首:“冥山冰莲果然名不虚传,我已恢复了八成法力。”

玉狐笑逐颜开:“那太好了。”

雪影沉吟片刻,启唇道:“你醒了,我就可以放心出门了。”

“出门,去何处?”

“王宫。”

话一出口,玉狐就明白了,他看见了自己怀里的榜文,知道王宫在重金寻找龙七。她知道,找到龙七是雪影一直以来的夙愿,所以她揭走了榜文。可回来后,她没有第一时间告诉她,她挣扎、纠结,无所适从。

*

楚云轩半眯着眸子,用极具魅惑的声音道:“我的王后,你该去沐浴了。”

歪歪拧着眉头,看着楚云轩:“你怎么突然说话语气怪怪的?还有,你的王后,谁是你的,王后又是什么。”

楚云轩噘嘴:“你我可是拜了天地的,想抵赖不成?”

“什么是拜天地?”歪歪疑惑。

“方才我俩在院中就是拜天地,拜了天地,你就是我的夫人了,此生此世都要跟着我。”楚云轩挑眉,,得意洋洋地说了一通。

一道寒光刺向小宁子:“你骗我,我不想拜的,可你说拜完就能吃饭,你骗我!”

“怎么能叫骗呢?”小宁子委屈,“您本来就是卫国送来和我家主子成亲的嘛,这王后之位迟早都是您的。”

“当王后有什么好处吗?”

“当然有好处,这王宫里,除了王上,其他人全部得听您的。”

“真的?”歪歪用食指捻着下巴,心里嘀咕:真这么好?不是在骗我吧!

这时春兰出来打圆场:“公主,您受伤以来就没沾过水,身上肯定脏的很,也该好好沐浴一番了。”

歪歪听春兰这么一说,确实觉得身上痒痒的,这才起身,走出门。

小宁子神秘兮兮地凑到楚云轩身边,打趣道:“这洞房花烛夜,主子您可要加油哦!”

楚云轩白他一眼,喝道:“要你操心!”表面上看他泰然自若的样子,其实他心里说不出的紧张,这洞房花烛夜到底该怎么做,先迈左腿还是先迈右腿,先动左手还是先动右手,亲吻的话从哪里开始亲,对对对,还得脱衣服,怎么才能脱得比较自然,一点都不突兀。所有这些思绪搅得楚云轩一个头两个大。

“哎,要是云轶在就好了。”楚云轩嘀咕道。

“您说什么?”小宁子没听清,问道。

“没什么!”楚云轩挺了挺腰,深吸一口气。

小宁子见状,呵呵一笑道:“主子莫不是紧张了不成?您和公主先前不是……那个血……”

小宁子不提还好,一提楚云轩就想起在浴盆中,歪歪的手按着自己的下身,顿觉嘴唇干涩,浑身火焰腾起,窘地脸都红了。

“您这是怎么了?脸那般红,发烧了?”小宁子还真是“有眼色”。

楚云轩白他一眼,转身进了内室。红色的帷幔从屋顶垂下,将床榻半遮住,透着朦胧之美。少年仿佛看见自己和她在其中缱绻缠绵,难舍难分,愈加觉得燥热难当。

正自出神间,忽听门外大声道:“春兰,你看,那是不是神仙。”

听见声音的楚云轩急忙跑出,循着他们的目光抬头一看,顿时惊诧不已。一个雪白的身影漂浮在半空,衣袂翻涌,银发飞扬,月亮在他身后都显得黯淡无光了。

冰蓝的眸子扫荡着王宫,终于,黑暗中,四目交接,坚毅的唇角扬起邪魅的弧度。他朝着地上的少女轻轻转动手指,一道月白色的光带流转下来,在少女还没反应过来之时缠住了她的腰肢。

饶是楚云轩反应快,可他刚向歪歪伸出手,还没触到,歪歪便似一片红叶,被卷上了天空。

不可控制的,歪歪撞上他刚硬的胸膛,歪歪摸着自己发痛的前额,抬起眸子,看见了他绝世的容颜,所有的火气和预先准备好的责难霎时间烟消云散,口中只剩下一声赞叹:“你是仙人吗?”

似曾相似的对话让雪影眉梢微动:“又想耍什么花招。”

歪歪确认似的把手搁在他胸上按了按:“这么美,居然是个哥哥。”

“管你是不是神仙,快把我的人给我放下来。”楚云轩愤怒地叫嚣。

小宁子和春兰一左一右扯着他,生怕他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举动来。

歪歪听见声音,低下头去,瞬间傻掉。脚,脚下居然是空的!只觉身体一轻,就要往下坠,急急忙忙环住身边的健硕的腰,可自己手太短,根本扣不住,身体还是不自主地向下掉。

雪影抬手,在歪歪后襟一抓,轻巧地将她拎起。

歪歪看看他,又看看空无一物的四周,用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雪影:“仙人,您就放我下去吧。”

“好!”雪影缓缓松开了手。

“啊!不要,不要松手!”歪歪刚下落了一秒,便又被雪影拎起:“你到底想不想让我放。”

“不!不!不!不!”歪歪边摇头边狂叫。

低下楚云轩的声音更大了些:“把我的王后给放了。”

“王后?”雪影淡淡地看向歪歪,“几日不见,你居然成了王后?可真是风光!”

歪歪侧着脑袋:“王后官儿很大吗?”

“自然。”

歪歪喜道:“看来那个本王没有坑我。”

“我问你,可曾在宫里见过一个叫龙七的人。”

听见龙七二字,歪歪立即摇头,目光心虚地躲开:“没,没见过。”

“是吗?”雪影拎着歪歪翩然落地,月光在他周身晕着微光,为他的美貌更增添了几分飘逸的神采。

“你就是玄武王?”雪影冰蓝色的眼眸仿佛穿透了楚云轩的心魂,让他感觉自己失去了控制。

雪影声音落下时,他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你们可找到了龙七?”

楚云轩又不自觉地摇了摇头。

龙七到底在何处,连国家的最高统治者倾全国之力都找寻不到,难道说,龙七不在玄武国。雪影思索着,对楚云轩打了个响指。

楚云轩耳膜一震,顿时恢复了意识:“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不过是摄魂术罢了。”雪影睥睨着楚云轩,“你的王后我带走了,有本事就抢回去。”

雪影拎着歪歪,足尖在地上轻轻一点,便腾空而起。

“不!不要!”楚云轩对着天空痛苦地呐喊,空茫地伸出手,却什么也没抓到。

一白一红两个身影,向月而去,消失在凄美的月影之中。

第五十六章 雪影试炼

三年后

“杏花黄,梨花白,桃花红,雪影是个大坏蛋。”

“三年来,你已经扎烂三百多个小人儿了。我是妖,不是人,扎小人对我没用的。”银白的发丝在风中飞舞,冰蓝色的眼瞳深邃而渺远,雪影斜睨着做了个小布包,写上自己名字,不停边扎边碎碎念的少女。

“就是要扎,就是要扎,我扎扎扎!”少女越来越起劲。

一旁的玉狐看着两人斗嘴,心头洋溢着说不出的幸福。她有时会想,他们三个多么像一家三口呀,两夫妻带着个调皮的孩子,斗嘴,打闹,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世外桃源。

有了歪歪的日子,沉闷的梨花谷焕发出昂扬的生机,三年时光真如白驹过隙,全然不似从前,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那样的漫长。

雪影也有同感,内心中对这孩子有莫名的亲近感。之前以为她和龙七有关系,把她绑了准备去龙家置换龙七消息,也不过是权宜之计,他从没想过伤害她。后来又在王宫见着她,知道她成了王后,心里居然生出了愠怒之情,就将她带了回来。

玉狐温柔地按住歪歪的手,取下娃娃和针:“一千五百年来,雪影就只收了你这么一个徒弟,你可知你有多幸运。”

歪歪气鼓鼓的嘟囔:“哪有强做人师父的道理!”

“这么说你倒是很委屈咯?”雪影脸上挂着浅淡的,不易察觉的笑意。

“我天天被关在这谷里,无聊透了!怎么不委屈!”歪歪抱怨。

雪影冰蓝色迷人的双眸凝在歪歪身上:“我又没绑着你,出入梨花谷皆随你心意。”

歪歪切了一声:“说的比唱的好听,我跟你说,要不是因为你长得好看,我早就生气了。”这梨花谷靠她自己根本走不出去,她试过许多次,每次都失败而终。

玉狐再忍不住,噗呲笑出声来,全天下能跟雪影这么说话的,只有眼前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娃娃了。

“我本不喜欢我这张脸,经你这么一说,反倒有些喜欢了。”雪影唇角的笑意更深浓了些。

不喜欢这张脸?歪歪看着他天人一般的容颜,银发披散在身后,随风轻舞,深邃的冰蓝色眸子似一片汪洋大海,让人一望之下便沉沦其中。这样的美貌根本就是上天的鬼斧神工,多少人求之而不得,他居然还不想要?

玉狐道:“对我们白狐一族来说,容貌就是我们的武器,可以伤人于无形。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可是容貌却也给我们白狐一族带来了灭顶之灾……”玉狐的思绪开始抽离,投向一千年前那个被鲜血染红的夜晚。

“别说了!”雪影的身体微微颤抖着。

歪歪正听的津津有味,被雪影一声闷喝吓了一跳,目光转向他的瞬间感觉到了肃然的杀气冲天彻地。她赶紧起身,躲在玉狐身后,玉狐拍拍她的手,安慰她:“无妨,一会儿就好了。”

片刻后,杀气息止,雪影又恢复了正常:“你不是常说终有一天要打败我,离开梨花谷吗?”

歪歪点头。

“只要你能胜我一招,我就带你离开梨花谷,到人世间去。”

“真的?”歪歪漆黑的瞳仁熠熠闪光,开怀地跳起,扯起雪影的袍袖,摇晃着叫道,“好雪影!好师父!”

“再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好好修炼。”

歪歪翘起三根手指来。

“好,三个月就三个月。”

歪歪摇头:“三天!”

*

为了三日之约,歪歪夙兴夜寐,刻苦修炼。她按照雪影教他的,努力将体内真气汇聚在掌心,驱动起来施展攻击,一次又一次,打在树上、打在河水中,河水打湿了她的衣服、梨花落得满身。

玉狐从没见过这般认真努力的歪歪,心有不忍:“雪,看这孩子这么用功的份上,就别难为她了。你现今法力几乎完全恢复,就算只一招,对她一个凡人来说也是难如登天。”

“她是能唤醒龙吟剑的人,若她连一招都胜不过我,那她就配不上龙吟剑。”雪影的声音似山顶剔透的长风,“我去看过,龙吟剑已不在邙山的山石中。”雪影将深不见底的目光投向远处的少女。

“你怀疑……”

“我问过歪歪,她说她不知道什么剑不剑的,也没去过邙山。”

“那能拿走龙吟剑的就只有那个女人了。”

雪影眼底深处是狂涌的旋风,胸中热潮流转,周身腾起滚滚的雾气,迷蒙了他绝美的面容。

终于,又等到她的线索,这次一定要找到她。

“你准备好了吗?”

“没有!”歪歪的回答倒是利落干脆。

雪影刚想说,再给她些时间,她又自信地扬声道:“不就是一招嘛,我不信连一招也胜不了你。”

玉狐苦笑,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她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

歪歪屏气凝神,在掌心凝结出一轮光圈,正要向雪影打出,自己的身体便飞腾而出。而雪影此刻正翩然而立,动也没动,不染纤尘,圣洁如天神一般,恐怖如魔鬼一般。

鲜血从嘴角淌出,歪歪眼中腾出火焰,所有的自信瞬间被击溃,三年的修习,居然还没出招,就被打倒在地。不,她不服。倔强不屈的心性从倒塌的自信中扑出。

雪影只是站着,淡漠而凉薄,宛如山涧缥缈的薄雾,梦幻而邈远。他动也不动,却有无尽的力量扑出,将歪歪一次次打倒。

一次次倒地,一次次爬起。吐出鲜血,擦干嘴角,歪歪不屈的目光瞪向雪影。

“罢了!你还是放弃吧!”雪影的声音清冷的传来。

歪歪缓慢地摇了摇头,摇摇晃晃地将自己从地上撑起,白鹤展翅一般拉开架势。

雪影目光一凝,心道,这并不是我教过她的招式。

雪影轻扬衣袖,一团无形的气波朝歪歪荡去,歪歪一拧手,掌心幻化出一道光之剑。

雪影魅惑众生地扬起唇角。

歪歪用尽全力,将光剑劈向气波。气波在剑的一击之下,轰的裂开,向四面八方荡漾开去。与此同时,歪歪幻化的光剑在剧烈的震动之下,消失在掌心。剧烈的震动带来了巨大的回弹之力,将歪歪震飞了出去。

片片梨花飞舞而下,汇聚成花雨。

“我来教你龙家秘功,龙家秘功,龙家秘功……”

“共九重,九重,九重……”

“你底盘不稳,不稳,不稳……”

躺在地上,脑子嗡嗡的响,隐隐约约的声音或近或远地传来。

“能把真气幻化出实体,也算大有进步。不过,光凭这个是没办法胜我的,你还是放弃吧。”

雪影的声音灌进脑海,歪歪把吵嚷的声音全部甩去,再次从地上爬起,娇小的身体在花雨中凄美决然。

“我不放弃!”

纤白的梨花花瓣,似偏偏雪花翻飞舞蹈,美丽异常。歪歪闭目,凝神念诀,只见一团气从歪歪脚下腾起,盘旋而上,梨花霎时间聚拢过来在歪歪周身旋舞。一时间,黑发狂舞,衣袂猎猎涌动,透出一股凌人的霸气。

雪影眯起眼睛,心笑道:这又是什么新奇招式。脚尖在地上优美的一旋,片片飞石箭簇一样朝少女打过去。那些飞石,势头凌厉迅捷,可是在碰到花瓣的旋舞之墙后却纷纷坠落。雪影浅吟一声:“有趣。”

歪歪忽的睁开眼眸,朝雪影奔突过去,速度之快真如一头野兽一般。与其同时,歪歪在五指之间举起针一样的细光,向着雪影猛力一甩,那光针便从歪歪指尖脱出,刺破花瓣,向着雪影刺突而去。

雪影浅淡地勾唇,轻盈地腾挪,轻盈地躲过光针:“你还有什么招式吗?”

这是歪歪已经来到了雪影身边,与他脚尖相对。她诡秘地咧开嘴角,抬起满是泥巴的手向着雪影的腰快速出掌。雪影将身一样,衣带飘飘地后撤。只见歪歪猛地收回手,雪影奇怪地凝着她。只见她脚尖悄无声息地一伸,在雪影脚后跟那么一勾,雪影整个身体便失去了控制,向后仰倒。在即将贴上地面的瞬间,雪影的脚在空中一个回旋,身体便扬起,脚尖轻若无物地点在地上,稳稳站住。

歪歪嘴巴撅的老高,双手捧着脸吼道:“不,我不相信胜不了你一招,再来。”

雪影甩开衣袖:“不用了。”回身飘飘而去。

“喂!你怎么能走呢?”歪歪叫嚷着就要去追雪影,被玉狐拦住:“你刚才把雪影绊住,已经算赢了他一招。”

歪歪两眼放光,比看见烧鸡还兴奋:“这么说可以离开梨花谷了?”

“快收拾包袱去吧。”

*

当妖精真好,眨眼功夫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这下,歪歪眨了好几次眼,来到的地方到底是何处呢?她左右四顾,又将视线移向前方关着的门。

玉狐正用手拉门:“我们到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这些又是什么字?”歪歪抬头看着门楣上的匾额。

“这里是玄武国东郡的海波城。”玉狐指着那匾道,“三字写的是如意堂。”然后她又指着门上的红纸,“这里写着驱魔清家宅。”

“驱魔清家宅?做什么的?”歪歪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

第五十七章 白云苍狗

三人推门跨入,灰尘扑面而来。从灰尘的厚度和墙上盘布的蛛网来看,已许久没人来过了。

玉狐边用手拂去呛鼻的灰尘,边道:“妖魔鬼怪修炼,总是要害人的嘛,采其血肉和精气元神。所以人就害怕这些妖魔鬼怪,于是纷纷掏出银钱,寻求能异之士摆平,如此便产生了以驱除妖魔鬼怪、匡扶正道为务的人,而这类人中的佼佼者,便是驱魔龙家。”

歪歪低头沉吟:“龙家?好像在何处听过。”忽又抬头,对玉狐道,“妖魔鬼怪?你和雪影不就是妖魔鬼怪吗?”

玉狐拍了下歪歪脑袋:“我们白狐一族是有仙根的,曾在上古神魔大战中立下过汗马功劳,这般功绩,可不是其它妖可比的。”

“那就是妖仙?”

听着歪歪这样的解释,玉狐噗呲笑出声来:“也可以这么讲。你呢,可一定得努力修炼,神、仙、人、鬼、妖、魔六界中,人最处弱势,尤其像你这种伶俐可人的童女,最是大补。不够强的话,会被吃掉哦。”

玉狐长牙舞爪地朝歪歪扑过来,歪歪虽知道玉狐在和自己作耍,可就是笑不出来,身体本能地后撤,脑中响起可怖的凄厉之声:“我要吃了你的心。”

心口处传来猛烈的刺痛,歪歪定住心神,用力摇晃着脑袋,好将一切甩出脑海。

玉狐见状,忙停止胡闹,伸手搀扶住她:“怎么,头又疼了。”

歪歪安慰式的朝玉狐笑笑。

雪影对两人的笑闹全然不顾,径直向内屋走去,冰蓝的眸子左右顾盼流转,心绪掀起波涛。此处的每个角落都充满着回忆,廊檐、桌旁、青砖小道……连发霉了的空气中都还残存着她的一丝气息。

“这如意堂,便是驱魔龙家的龙七所开,驱魔赚取银钱。”玉狐继续解释。

“龙七?”歪歪侧目。

回忆带着伤痛裹挟而来,撩人的声音在雪影耳畔响起。

“咱们成婚后,有了孩子,再这般漂泊可如何是好。”

雪影环着龙七腰肢:“那夫人你说该当如何?”

“这东郡东南临海,西北环山,常有海上盗寇作乱,又有山匪搅扰,是处凶地,非常适合开店做营生,而东郡以海波城最为富庶,人口也最多。”

“人人都趋吉避凶,你却骗找凶地。”

“不是凶地,哪有生意。我跟你说,自楚安南登位以来,国运昌隆,人气鼎盛。这人旺则阳盛,阳盛则阴衰。放眼整个玄武,就东郡还是块儿能生出邪祟的宝地。”

“哈哈,那夫人是要用这块宝地做什么?”

“开一个……”龙七用牙齿咬着指甲,“开一个如意堂,专门驱魔净家宅。”龙七美丽的脸庞上洋溢着阳光明亮的笑容。

“其实你什么都不用做,我的银钱足够我俩生活几辈子的。”

龙七倔强地扬起明媚的脸:“我们龙家的女人,可不靠男人养。再说,你长得这么好看,当然得我养你。”龙七将指尖滑过雪影绝美的侧脸。

“那我岂不是成了你们人口中说的——小白脸?”雪影撇撇嘴。

“怎么?不愿?”

“求之不得!”

龙七偎在雪影胸膛,咯咯笑个不住。

回忆历历,一如发生在昨日。雪影顿觉怅然,怅然人间世事无不似白云苍狗,须臾间变幻无穷。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雪影深吸一口气,平复下激荡而起的心情。

歪歪听了玉狐提到龙七二子,不禁嘀咕:“好耳熟的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怎么?你认识?”玉狐审慎地问道。

歪歪摇了摇头:“不认识。”自脑袋受伤后,她能记得的就只有一诺、父母和无名村。想着,又忍不住长叹,“一诺现在何处呢?”

听歪歪这么叹了三年,玉狐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为了歪歪,她几乎要把整个玄武国翻起来了,也找不到一个叫无名村的地方,更别提什么叫一诺的少年。她悲观地猜想,或许这个村子被侵占灭掉了,而那个什么一诺已经死掉了。不过这些话她可不敢跟歪歪说,只劝慰她,会帮她找到的。

“好了,别长吁短叹了。我去问问雪,看今天就住在此处,还是往他处。”玉狐柔声道。

歪歪应了声,自己走出门,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和四周各色摊贩,眼睛都直了。而且对面的那家还是个卤味店,扑鼻的香味勾得歪歪不住地吞口水。

对面人家的店主是位年过六旬的老伯,那老伯见如意堂开了门,便一直在张望。这时间歪歪出来,站在门首,忙笑逐颜开地出来,边走向歪歪边爽朗地吆喝:“仙姑,是你回来了吗?”

仙姑?歪歪看看左右,也没有别人,便指着自己的鼻头:“叫我?”

说话间,老伯已在歪歪面前站定,拍了拍她肩头,道:“这都十多年了,还以为你不回来了。以前,若不是你,我家满丁儿就被海妖给勾走了。”

“海……海妖?”歪歪更是一头雾水。

玉狐刚问了雪影,今晚如何打算,还不待他回答,外面便传来了对话声音。雪影一扬手,将自己的银发和蓝瞳隐去,变成常人的模样,可依然是个气度超然、相貌非凡的俊品人物。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雪影一看是旧相识,便拱手道:“蔡老伯,多时不见。”

“雪相公,你也回来了?”蔡老伯上下打量着雪影,又转向歪歪,目光在两人身上轮了几圈,仄声道,“果然仙人就是不一样,十多年过去,怎么都反倒比以前年轻了。你看老朽,眼睛也花了,牙也掉的差不多了,这土啊,都埋到脖子根儿了。”

雪影道:“我看蔡老伯精神矍铄,活个百岁定没问题。”

“哈哈哈,借您吉言。”目光又在雪影身上剜了一眼,才转向歪歪神秘兮兮地道,“给你介绍一个大生意。”

“什么大生意?”三人异口同声。

“这所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仙姑回来的时间刚刚好。海妖迷了城主家的公子,城主家正悬赏捉妖呢,仙姑您不妨走一遭,这对您来说岂非探囊取物?”

“好,仙姑马上就去。”雪影代为回答。

“甚好!甚好!那老朽先回去忙活了。”蔡老伯回店,继续赶工,这太阳快落山,正是晚饭时间,再不把东西都备好,客人们涌上来这点东西可不够。

歪歪整个傻掉,眼睛瞪的溜圆:“你这算什么师父,怎么老是坑我。”

“在实战中历练,在杀机中寻找生机,才是最好的修行。师父是在帮你,怎么是在坑你。”雪影轻拍她的头顶。

“你……我……”雪影说的头头是道,一时间歪歪不知如何反驳,整个语塞。

“放心,玉狐会陪着你。”见歪歪那般颜色,雪影淡然地补充。

歪歪看着玉狐,想了片刻:“不,我还是不要去,我饿了,我要吃饭。”歪歪眼巴巴地看着对面的卤味,小鼻子狠狠地嗅了嗅那浓郁的香气,口水顿时流了出来。

雪影勾唇:“你没听是城主悬赏吗?你过去把妖怪抓住,他就会给你很多很多银两,到时候你想吃多少卤味就吃多少卤味。”

“真的?”歪歪瞬间起了兴致,眸子光闪闪地朝雪影眨巴着。

雪影把歪歪推了出去:“我养了你三年,这些钱我可不白花的,你要如数还我。你顿顿不离荤腥,我宅心仁厚,只收你十两,也算是做桩善事。”

歪歪听了,顿时翻白眼:“这又是哪出,如何就要我还钱,明明是你强把我掳到梨花谷的,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倒找我算账。”歪歪转头可怜巴巴地看向玉狐,“玉姑姑,你看他。”歪歪气的直跺脚。

玉狐刚要帮歪歪,被雪影一个清冷的眼神给止住:“人间事事处处要用钱,如果你连这点钱都赚不到,便趁早跟我回了梨花谷,再莫出来了。”

“我去!我去还不行!”走了两步,回过头来,深情款款地望着雪影,“你不去吗?”

“有玉狐就够了,我去一下他处,很快回来。”说完,淡然地回身,消失在视线之中。

歪歪不情不愿地往前走,玉狐跟在她身后,看着她那委屈的样子,笑了笑道:“你知道城主家如何去吗?”

歪歪停住脚步,眼睛水汪汪地凝着她:“你知道吗?”

玉狐指指反方向:“这边。”

两人到了城主费仲的府门前,道明来意,那看门的用色眯眯的目光上下舔过玉狐,玉狐千娇百媚地朝勾去一个眼神,那看门的魂都飞走了,转身去通报,几次险些摔倒。

玉狐在身后娇声喊:“慢着点,我们不着急。”

海波城的富庶,看这城主府便可见一斑,这恢宏广大的气势,比个王爷府也分毫不差。海波城在玄武国版图最边缘的东南角,山高皇帝远,少有约束,城主的行事作风很是恣意妄为,就像这海波城的小国王一样。

城主费仲一听是捉妖的来了,如旱苗盼春雨,忙引入两人。油腻的目光先在玉狐身上停留了许久,然后转向歪歪,停了一秒,马上转向玉狐:“你二人谁能降妖?”

歪歪立马指着玉狐,而玉狐此刻也正指着歪歪。

费仲大脑袋左右看顾:“到底何人?”

玉狐指着歪歪,千娇百媚地开声:“这位是如意堂堂主龙——歪歪,驱魔龙家你可听过?”

城主点头,脸上横肉跟着颤。

“驱魔清家宅可是她祖传之看家本领。”

歪歪张大了嘴巴,吃惊地看向玉狐,什么时候她姓龙了?而且什么时候她又变成了如意堂堂主?

第五十八章 蛇妖可怕

一听闻眼前看起来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是驱魔龙家的人,城主费仲态度大变,欢欣地引着两人来到府院中央位置,指着眼前的四层高阁道:“海妖把我儿拘在这海光阁的阁顶,已七个日夜。堂主,若你能擒得此妖,给你一百两白银。”

歪歪一听一百两,脸上乐开了花。板着指头开始算,一百两,还雪影十两,那我还剩,一、二、三、四……哇,九十两呢,那能买多少烧鸡呀。

这阁修的方正巍峨,且雕梁画栋,精致非常。城主领着歪歪两人先后上了阶梯,上到三层,视野顿时开阔,整个海波城的景色便映入眼帘。视线移向南方,一望无际的大海在眼前铺展开去,壮阔而浩瀚。

初次看见海的歪歪兴奋地跃起:“哇!这就是海吗?好美!”

城主费仲脸上的肉颤了下,心疑道:据我所知如意堂是十几年前所设,怎么这堂主会没见过海,而且这所谓堂主年岁也不过十几岁,很是可疑。虽心里嘀咕着,面上却并不表露。不管她是真是假,且看看她能不能降妖再说。

上到第四层,费仲脚步明显变缓,指着不远处的门道:“就在其中。”边说着,脚步边不自主的后退,转眼间已经退下一半阶梯。

歪歪和玉狐来到门前,玉狐跟歪歪使了个眼色。歪歪露出为难的神色,她没干过这行当,哪知道如何降妖,于是抬指轻轻叩门,道:“那,那个,海妖在吗?”

楼梯上的费仲听的真切,下巴几乎掉地:驱魔龙家?什么玩意儿?哪有捉妖还敲门的。

玉狐也是扶额作无奈状,疑惑:“你在做什么?串门儿不成?”

歪歪无辜地看着她:“那该怎么办?”

这时只听门内娇滴滴声音询问:“来者何人?”

歪歪刚张嘴,道了个我字,玉狐一脚踹开了门,顺便拎着歪歪后襟往门内一丢,左右打了打手。

歪歪整个人大字型扑倒在地,疼的倒抽一口冷气。

门内女子听见响动,瞬间来到歪歪脚边,疑惑地俯瞰她:“你这是做什么?”

歪歪从地上爬起来,面向眼前女子,不觉一惊。眼前女子面容美貌非凡,身材纤细,那腰肢仅盈盈一握。这模样哪里像妖,是不是搞错了。后转念一想,雪影玉狐不知比她美出多少倍,也许妖长得都好看呢。

正思量着,歪歪把目光投向门口,心头猛地一跳,咦,玉狐怎么不见了。再左右看看,仍是没有,不禁咒骂道:“还以为玉姑姑是向着我的,没想到她和雪影一样,都坑我。”

女子秀眉紧蹙,提高了声调:“嘀咕些什么?你为何擅闯我的家门!”

歪歪拍拍身上尘土,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她挤出一个笑脸:“我,我是来抓你的,抓到你他们就给我银子。”

女子哈哈大笑,仿佛这是她此生听过的最可笑的笑话,目光上下打量着歪歪:“抓我?就凭你?”

歪歪点了点头。

正这时,里屋传来虚弱的男子声音:“汐儿,何人来了?”

那被叫汐儿的美丽女子小碎步回了里屋,不多时走出来,对歪歪道:“此刻我没心思和你作耍,你且快走,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歪歪倒是挺想走的,可是一想到那一百两银子,脚步无论如何也迈不动。

汐儿挑秀眉:“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我就只能送你上西天了。”随着说话声音,汐儿玉手一甩,一条飘带灵蛇一样向歪歪游窜而来。

歪歪将身一晃,轻松躲过。谁知那飘带立刻回转方向,迅速裹住歪歪的腰。歪歪凝神聚气,一掌劈断带子。一连串动作只发生了转瞬之间,连汐儿都不免吃惊,勾唇道:“看来你这小姑娘还有几分修为。”

歪歪听出对方在夸自己,手在脸前摆了摆:“没有,没有,就是学到点皮毛罢了。你这丝带舞跳的也不错。”

“丝带舞?”汐儿被气的嘴角抽个不住,“老虎不发威你当我病猫。”

说着,汐儿手向前一甩,食指中指并拢向歪歪一指,数条青蛇从她袖口窜出,照着歪歪面门而来。

“啊!”惨叫之声几乎掀翻了屋顶。

玉狐从来不知道歪歪能跑的这么快,眨眼的功夫,已经跑下了海光阁,在底下双手掐腰喘着粗气。

玉狐和城主费仲在三楼看着歪歪,是瞠目结舌。费仲将呆滞的目光移向玉狐:“这个……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

玉狐向费仲投去一个媚笑,然后扒着栏杆看着下面的歪歪:“发生了何事?”

歪歪仰脸,一看玉狐居然在三楼等着看热闹,不禁指她大嚷:“说好帮我的,你怎么关键时刻跑了呢?”

玉狐两手一摊做无辜状:“雪影吩咐的,让我不要插手太多。”

歪歪噘嘴:“哼!你们根本就是沆瀣一气!一丘之貉!一个窝里的狐狸!”想想刚才那些蛇对着自己的眼睛就过来了,歪歪就更加生气,“你知不知道我最怕蛇了,滑溜溜的,冰凉凉的,哎呦!”歪歪连着打了好几个寒颤。

“蛇?”玉狐心道,难不成是蛇妖?

“你且上来,我随你一起。”玉狐唤她。

歪歪猛摇头:“我不去,打死我也不去。”

“一百两不要了吗?”玉狐道。

歪歪开始纠结,去吧,那些蛇真的好可怕,不去就赚不到这一百两银子,回去肯定又要被雪影碎碎念。真是进退维谷。

“一百两银子,整个烧鸡店都能买下来哦。”

话音未落,歪歪已经来到了玉狐身侧,豪情万丈地吆喝道:“走,捉妖去!”刚说完,突然又缩成一团,扯着玉狐衣袖,“不过说好的,你在前边儿。”

“好!”

两人又来到了四楼的房门前,门已被合上。照旧,玉狐一脚踹开,这次,为防止玉狐再丢她,歪歪就死死挽住玉狐胳膊,挂在她身后。

听见又有人来扰,汐儿怒火腾腾蹿起,从里屋猛地挑帘而出,对来人喝道:“还来找死不成!”见歪歪身边多了个人,勾唇冷笑,“怎么,还找来了帮手?”

玉狐平淡如水,对那汐儿道:“小小蛇妖,在姑奶奶面前竟还如此造次不成。”

汐儿怔住,目光审视着玉狐:“你是何人?”

“你修炼多少年了?”玉狐问。

汐儿头向上一昂,骄傲地道:“足足两百年。”

玉狐冷冷一哼:“不过是我的一个零头罢了。”

汐儿的表情越来越凝重:“你到底是何人?”

“论辈分,你得称我声姑奶奶。论道行,我看,我还是别出手吧,我怕我一出手就打得你魂飞魄散。”玉狐声音带着股调笑意味,但汐儿却感受得其中逼人的压迫感。

“嘴皮子功夫倒是非同一般。”汐儿的语音明显没有方才的霸气。

玉狐抬手,漫不经心地看着自己的指尖:“怎么,想试试吗?”

汐儿虽心有惧意,但是却不能退,身姿一凌,怒吼道:“任何人都别想拆散我们!”霎时间,百十条青蛇从她周身飞扑而出。

歪歪吓的将玉狐胳膊一甩,拧身就要跑。玉狐反手将歪歪撰住,笑盈盈地把她拉到自己身前。

滑溜溜的蛇在半空中舞动着朝歪歪飞来,情急之下,歪歪闭上眼睛,猛地扬手,一道气波荡漾开去。蛇边扭曲着边纷纷落地。

不知过了多久,歪歪感觉过去了很久,也没有蛇打在自己身上,撑开一只眼睛瞄了眼,眼前已经没有了蛇,便放心地完全睁开了眼。目光往下一移,整个人瞬间跳了起来。脚边都是蛇,连脚面上还有一只。

跳着甩开,重新躲在玉狐身后,愤愤道:“玉姑姑,你怎么这样,拿我当肉盾吗?”

玉狐把脚边的蛇踢开,调笑道:“小小的蛇,就把你吓成这个样子,让雪影知道,定会笑你。”

“这些没毛的东西长得都太可怕了。”歪歪把眼睛埋在玉狐背上,好让自己看不见那些蛇。

“都死了。”

“死了也可怕。”

汐儿看她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得好不热闹,额角青筋腾腾直跳:“可恶!”汐儿将嘴巴大张开,一团黑气从口中飞出,冲向玉狐。

玉狐用胳膊肘轻轻将歪歪顶开去,笑道:“这次轮到我了。”

指尖一指,一团白气朝黑气顶去,瞬间把黑气撞的烟消云散。紧接着,白气以闪电之势,打在了汐儿的身上。汐儿整个人飞出,摔倒在地,一口鲜血喷溅而出。

玉狐继续低头漫不经心地看着指尖:“味道如何呀!”

汐儿撑着身体,摇摇晃晃站起:“你们休想分开我们。”

“你就此离开海波城,我就饶了你这条命。你修炼两百年也是不易,何苦断送在此处。”玉狐生了恻隐之心。

汐儿哈哈大笑起来:“离开?我绝不离开!”

玉狐猛地抬起眸子,霎时间,周身空气开始盘旋激荡。

汐儿瞪大了惊异的双眼,这么深不可测的法力,岂是她能抵挡的。可是,她就算是死,也不愿离开他。她想生生世世,和他永不分离。

视死如归般,她扬起迷人的笑靥。

第五十九章 人妖殊途

“既然你执意不离开,那我就不客气了。”玉狐轻盈扬手,空气凝聚成一股旋风朝汐儿滚滚而去。突然,一个人影从里屋冲出,挡在汐儿身前。汐儿大惊之下猛地推开他,与此同时,玉狐挥动衣袖,旋风登时四散,气力也一同消失。

那人影在汐儿的一推之下,摔倒在地,沉重地喘息着。

汐儿瞪大了双眼,望着玉狐:“为何?为何不打过来?”

玉狐脸上挂着笑意,口里却长长叹息了一声:“哎!看来一百两银子是挣不着咯!”

歪歪一听,忙从屋外冲进来:“发生什么了?难道玉姑姑打不过她?”

玉狐摊开手,不置可否,将深沉的目光落在倒地的男子身上,见他面色铁青,眼窝双颊凹陷,干瘪地没了人形,沉吟道:“知道你们是情到深处,难舍难分。但七日来,你们这般纵情缠绵,他即使是钢筋铁骨的身子也受不住。”

汐儿目光一紧:“这是何意?”

“他现在这么虚弱,都是你害的。”玉狐道。

一语惊人,汐儿本以为他是突发疾病,却不知道是因为自己。

“你是妖,内丹本能地会吸人精元,而你道行太浅,尚且不会控制,长此以往,他的精元就会被你给吸干。”

玉狐的话让汐儿身体开始颤抖,原来如此,都是她的错。她俯身下去,把男子搂在怀里,眼角流出泪来。正这时,玉狐不知从何处取出一个白玉小瓶来,上前将眼泪接入其中。

收回手,盖上盖子,玉狐道:“没了一百两银子,就拿这滴情人泪做补偿吧。”

歪歪好奇地把脑袋探向玉狐:“这是做什么?搞收藏?”

“收藏你个头!”玉狐手轻轻拍在歪歪脑袋上。

歪歪猛弹开,连连摆手,惨叫:“千万别收藏我的头呀!”

玉狐把玉瓶塞进歪歪摆动的手中:“这情人泪有治疗外伤的功效,你且拿着,以备不时之需。”

一滴眼泪居然能治伤,歪歪把狡黠的目光投向汐儿:“还有没有。”

玉狐扶额作无奈状。

汐儿尴尬地笑:“本来有,你这么一问,顿时哭不出了。”

“啊!”歪歪失望地撅起小嘴。

玉狐拨开烦人的歪歪,对汐儿道:“若你真的爱他,还是离开的好,回去好生修炼,待你能控制自己的内丹了,再来寻他。”

汐儿虽万般不舍,但还是点了点头:“汐儿本是南海中潜心修炼的一条青蛇,那日,见公子在海岸边习武,便动了尘心,幻化成人形,欲与他永结同心,但不想却害了他。俊凡,就此别过,望他朝相逢,你切莫忘了我。”她在男子额头印上深情一问,然后起身朝玉狐飘飘下摆,道了声谢,一拧身,消失无踪。

费俊凡的意识在半梦半醒之间,余光中,他见汐儿消失在视线,顿觉心如刀割。

玉狐摇了摇头,大叹一声:“人妖殊途啊!”

这件事的结果就是,歪歪和玉狐不仅得到了一滴情人泪,还得到一百两银子。肥胖似小山一样的费仲还不住地在耳边称赞仙姑真是好法力,末了,费仲留两人府中吃饭。

歪歪一听有饭吃,自然欢喜异常。没想到,玉狐却说:“不叨扰城主了,我二人还是回如意堂吧。”

费仲一听,忙出言挽留,视线顺便在玉狐周身上下游移。正这时,一个浓妆艳抹的中年女子走了进来,口中说着:“听说妖怪给赶走了。”说话间,来到切近,目光凝在玉狐身上,“没想到是这般美貌的女子。”同时又恶狠狠地瞪了眼费仲。

“夫人,你来了。”费仲垂下视线来,不敢与她相对。

玉狐心里冷笑,没想到堂堂城主,倒有些怕老婆。

“玉姑姑,我饿!”歪歪忽闪着大眼睛,扯着玉狐衣袖,开始撒娇。

这时,城主夫人杜玉枝才将视线稍稍下移,落在歪歪身上,看见歪歪的瞬间,瞳孔不由一震。忙扯着城主到偏侧,用极低的声音道:“相公,你有没有觉得那小姑娘有些眼熟?”

费仲摇头,摇头时脸上肥肉乱颤,实在油腻的很。

“想办法留下她。”杜夫人命令似的道。

费仲点头,反正听夫人的总是没错。

两人花言巧语,轮番上阵,再加之歪歪助攻,玉狐终于答应。在准备饭食的空档,城主吩咐几个丫鬟伺候两人先吃些糕点,遂偕同夫人去了办公的房间。

城主在堆积如山的桌上翻找着,灰尘四散飞扬,许久,城主冒起头来,举着一张纸:“找到了。”

寻人,刘玉函,年芳十二,寻到者速速送至王宫,赏黄金千两

纸张的中央便是少女的画像。

越看越觉颇为相似。

“这是三年前的告示,想来,这姑娘此时应该十五岁年纪。夫人,待会儿你便想法子与她寒暄,套她话来。”

两人计较已定,回了饭厅,看着歪歪满脸堆笑地询问点心可还合胃口,歪歪天真地点着头。

玉狐打方才就觉得两人不对劲,却不言语,在旁侧静观。

杜夫人亲切地扯住歪歪没拿点心的那只手:“小姑娘生的真是俊,今年多大了?”

歪歪把最后一口点心塞进嘴巴,蹙眉问玉狐:“玉姑姑我多大了?”

“十四五?十五六?我也不甚清楚,怎么连你自己都不记得?”

“哎呀,我不是三年前脑袋受过伤,忘了许多事情嘛。”

听歪歪如是说,杜夫人忙追问:“是吗?什么伤?”

“不记得了。”歪歪茫然道。

三年前!正和榜文发布的时间相同,城主与杜夫人互相递了眼神。对城主来说,宁可抓错也不放过,一千两黄灿灿的金子呀,光想想都美滋滋的。

菜陆续上了桌,都是歪歪见也没见过的海味,单闻那香气,她就口水直流了。

“吃,就当在自己家,切莫客气。”城主招呼道。

歪歪怎么可能客气,这时感觉再多生两只手才好呢。歪歪那边吃的热火朝天,玉狐这边却动也不动。城主额角渗出涔涔汗珠,暗暗瞥了眼玉狐。

杜夫人张口道:“怎么不动筷,可是不合胃口?”

玉狐浅笑:“我吃惯了地上跑的,对这些海里游的不甚感兴趣。”

“那我让厨房再准备。”城主霍地起身,起的太急,大肚子撞上桌缘,咣当当一阵乱晃。

歪歪丝毫不受影响,此刻眼中只有这些海鲜。螃蟹好好吃,大龙虾太鲜美了。

城主夫人起身,盛了一碗鱼汤,搁在玉狐手边:“尝尝这鱼子汤,对咱们女人特别滋补。”

于是,玉狐在四只眼睛的注目下开始喝汤,用勺子盛起一勺来,刚放到嘴边又放了下来:“不喜这味道。”把汤碗推开去。

城主和夫人紧绷的神经此刻更加紧绷了。

歪歪见玉狐不喝,直接把汤碗拿过来,端起就一饮而尽:“哎呀,刚才的虾肉噎到我了。”

杜夫人额角抽动着:“姑娘,汤好喝吗?”

歪歪喝得太急,也没品出什么味道来,听见她问,就随口道:“好喝极了。”

杜夫人满脸堆笑地又盛了一碗给玉狐,劝道:“这汤真的特别好喝,您就尝一口。若您空着肚子走,岂不显得我夫妻俩待客不周?”

“盛情难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玉狐端起碗,浅浅抿了一口,唇角闪过一抹隐秘的笑意。

城主重又坐下,紧张地手在桌下不住地扯着衣摆。

玉狐尝了一口,点了点头,道声不错,然后把汤喝见了底。歪歪见她喝得津津有味,自己便又盛了一碗,细细品了滋味,确实不错,喝了一碗又喝了一碗,共喝了有三碗。

杜夫人瞠目结舌,心里打鼓:照理说,一碗就该倒了的,怎么这小丫头三碗还不倒。蒙汗药失效了不成?

“既然好喝,那就多喝点。”说话间,又给歪歪盛了一碗。

玉狐目光在城主满头是汗的额头闪过,城主和夫人互相递的眼色也被她收入眼底,她仍旧默不作声。

歪歪肚子鼓的老高,推开碗道:“我实在是喝不下了。”

这样下去不行,杜夫人心一横,高喝道:“来人,把她二人给我拿下。”

歪歪以为自己听错了,侧目看着杜夫人。

随着杜夫人的声音落下,百十位家奴院丁卫兵一起涌入,将两人团团围住。

玉狐故作花容失色,惊恐地看着来人。杜夫人得意地道:“若你们束手就擒,还能少受些皮肉之苦。”

歪歪起身昂然而立,对方又不是蛇,她自然毫不畏惧,道:“这是要打架不成?我正缺靶子呢!”

杜夫人见她人不大,口气倒不小,顿时无名火起,招呼众人:“给我一起上!”

家奴们得令,便朝歪歪攻来。歪歪觉得这城主的待客之道甚是无理,怎么刚吃了饭又要打,不过倒也不恼,反而觉得开心地很,直接拉开架势,只一招就将当先攻过来的人打倒在地。

那人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疼的嗷嗷直叫。惊得其他人都纷纷止住脚步,不敢再上前。

城主和杜夫人没想到一个小姑娘能一招把一个八尺大汉打倒,此刻已不知所措。

这时,玉狐上前一步道:“城主,若我能替你抓住她,你给我多少银两。”

城主讶异地嘴巴大张:“你们不是同伴吗?”

第六十章 地牢阴谋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玉狐竟然要帮那城主抓她,歪歪有点怀疑自己是在做梦,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盯着玉狐。

玉狐目不斜视,看也不看歪歪,对着城主道:“同伴?”她冷笑,“每次分银两都是她拿得多,我拿得少,我早就对她不满。再说,我是个生意人,利益为先,只要钱给的足够,别说同伴,谁我都能出卖。”

玉狐的表情和语气都告诉歪歪,她不是在开玩笑。这下歪歪急了,对玉狐嚷道:“你是被下药了吗?”

歪歪的话惊得城主连连摆手:“我,我没下药,没下药。”

玉狐冷冷一哼:“如何,你们愿意出多少钱?”

“二百两银,如何?”杜夫人道。

“成交!”

玉狐一步步向歪歪迫来,歪歪一步步地后退,小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

城主府的地牢阴冷潮湿,弥漫着腐臭的气息。牢房构造也与别处不同,每间牢房的牢门皆用坚不可摧的玄铁打造,牢房内空间很大,一半是平地,另一半是个水池,水池中的水浑浊肮脏不堪。

歪歪坐在角落里的一块石头上,手托着脸,有点反应不过来刚刚是发生了什么,玉狐为什么要帮他们抓她?还把她扔进这鬼地方?

正苦思不透,忽听水中噗通一声。歪歪视线忙移过去,看见溅起的水花正在下落。

“何人?”

歪歪的问询如石沉大海,没有一点回声。她注视着水面许久,那水面也再没了动静。正在她低下头,准备继续犯愁时,又一声响,伴随着铁链哗啦啦的声音。歪歪迅速抬头,看到一条巨大的鱼尾摇摆着沉入水面。

她霍然站起,想看个真切,可水太过浑浊,鱼尾很快就消失在了水面,再看不见。

难道他们这牢房一半养鱼,一半关犯人?歪歪心里正嘀咕,不知为何,脑袋突然一阵眩晕,她扶着墙壁,让自己慢慢坐下,晃了晃脑袋。眼前的景物开始漂移又重叠,模模糊糊中,她看见两只眼睛冒出了水面,正盯着自己。

不能晕!她抬手狠狠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一把,疼得发出一声剧烈的尖叫。

同时,湖水中也发出一声大叫,一个不知什么精怪,呲牙咧嘴地朝歪歪猛地扑过来,扒着水岸对她做恐吓状。

歪歪猝不及防,被这怪吓的一跃而起,整个人严丝合缝地贴在墙上,如果她能穿墙的话,早到墙那边去了。

那精怪獠牙细长可怖,呲吓歪歪片刻后,又迅猛后退,将自己重新没入水中,只露出两个眼睛阴惨惨地盯着她。那双眼睛布满血丝,泛着瘆人的红光。

歪歪捂着自己狂跳的心:“你,你是什么妖怪!我,我可是龙,龙家的驱魔师。”歪歪立马现学现卖,把刚刚玉狐扣在自己身上的称号,拿出来唬人。

果然,水中精怪听见她说自己是龙家人,目光顿时柔缓下来。不知过了多久,一个般的女声从水里响起:“你可龙七派来搭救我们族人的?”精怪的目光垂下,显得如此落寞,“她答应过会来搭救我们的。”

“当,当然!我跟龙七可熟了。”歪歪开始信口胡说,她可不想被那尖牙给咬伤一口。

那精怪一听,喜上眉梢,身体一腾,从水中钻出,跃上岸来。只见她人身鱼尾,赤着的上身玲珑曼妙,脸上也没了獠牙,竟变得貌美非常。再看她的鱼尾上,有条三寸长的伤口,皮肉翻开似张恐怖的嘴。

歪歪在她身上扫视一番:“你是什么妖怪?你怎么受伤了?”

那精怪抬手拨弄开挡在脸前的沾满泥水的发丝,一双眼充满悲戚:“我是鲛人,与我的族人世代居住于南海。我们远离人世,过着宁静祥和的生活。变故就发生在大约两百年前,一群人架着一艘巨大的怪物在海上航行,他们称之为船,那群人无意中捕到一个我们的族人,发现我们鲛人滴泪成珠的秘密。自那时起,越来越多的人前赴后继地来到南海,捕猎我们的族人,将我们禁锢,逼迫我们流泪,然后把那些珍珠拿出去货卖。”

鲛人抽了下鼻子,继续道,“他们还把我们的皮做成衣服,把我们的油脂做成灯烛……”那鲛人再说不下去,开始哽咽。

歪歪看她那可怜的模样,听着她悲惨的遭遇,不禁愤慨:“是谁如此丧尽天良!”

“以城主为首的所有海波城的富商。”

“那城主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就是他把我关进来的。”歪歪咬牙切齿,“等我出去,一定找他算账!”

“你为何被关进来?”

“我还想问呢?真是奇了怪了,我在梨花谷被关了三年,今天第一次出来,刚到这海波城!”歪歪越说越气愤。

鲛人又懊丧起来:“看来你也是自身难保。”

“要不是玉狐坑我,他们怎么可能抓的住我。”一提到这个,歪歪更气愤了。

鲛人开始哭起来,纯白的珍珠闪着华光骨碌碌滚落在地。惊地歪歪眼睛直放光,急忙俯身去拣,拣着拣着忽觉得自己脊背隐隐发毛,停止动作,抬头看着鲛人。鲛人眼中蕴满了愤怒:“看来人都一样,皆是见钱眼开。”

随着她的高喝,獠牙赫然而现,闪着阴光,令人不寒而栗。

歪歪忙把珍珠放在她尾巴旁边,然后迅捷地撤回墙角:“别误会,我在替你捡,我要珍珠有什么用,我才不想吃烧鸡呢。”

鲛人把獠牙收回:“你在说些什么?为何我听不懂。”

“无妨,无妨。”歪歪笑道,目光移向她尾巴上的伤口:“哎,你我都是苦命人,不过你要坚强,相信自己总有出去的那天。”

说着,又忽道:“对了!差点忘记。”她把玉瓶从怀里掏出,边走向鲛人边自言自语:“玉狐说这情人泪能治伤,也不知道是真是假,那个骗子,坑人的骗子!”歪歪忍不住骂她。

正这时,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好啊,居然骂我,我走了。”

“别!”歪歪猛回身,看向正抱着胳膊笑盈盈和自己对视的玉狐,简直要流出泪来。

玉狐将视线穿过歪歪,看着歪歪身后人身鱼尾的精怪,口中呢喃:“怎么城主府的地牢里,还有鲛人。”

“你知道我们鲛人?”

歪歪指着玉狐撇撇嘴:“她可是个老妖怪,她什么不知道。”

“你才是个老妖怪!”玉狐一个拧身,抛下一句,你在这儿呆着吧,便消失在地牢之中。

歪歪乌溜溜的眼珠四处不住地转,再寻不到玉狐,心中刚刚扬起的喜悦瞬间化成了寒冰:“别走啊!”

遇人不淑!遇人不淑啊!

歪歪一屁股坐倒在地,一颗心比这地牢还凉。

“你我都是苦命人,不过你要坚强,相信自己总有出去的那天。”鲛人反过来安慰她。

奇怪,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歪歪抬眼眸瞄她一眼,鲛人向她报以一个惨淡的笑容。

歪歪无奈地松了松肩,打开玉瓶盖子招呼鲛人过来,告诉她这是治伤的药。鲛人谨慎地思虑了好大一会子,才把尾巴甩了过去。歪歪把眼泪滴在伤口中,随着呲的一声,一股氤氲的白气升起,伤口开始由内而外地缓缓愈合。

两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这神奇的一幕。

鲛人喜道:“这是什么药水,竟如此神效?”

歪歪颇有些后悔,早知道这药这么好,就不给她用了。

“恩公!敢问恩公尊姓大名!”

“叫我歪歪就好,你叫什么名字?”她有气无力地道。

“我叫菱。”

菱,歪歪口中默念着这个字,脑袋又开始变得昏沉,越来越沉,她再次试图掐醒自己,可手还来不及抬起,整个人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歪歪?歪歪?”呼唤声像遥远的风从海尽头吹来,歪歪试图睁开眼睛,可无论她怎么努力,也无济于事。

城主和城主夫人出现在牢门外,光鲜华丽的衣裳和肮脏的牢笼真是格格不入,四道精光聚在歪歪身上,杜夫人寒笑一声:“呵,小丫头还挺能抗,这时才倒。”

鲛人菱听见声音,瞬间跃回水中,本能地隐匿起来。

“今日已晚,明日一早,把她绑好,押解进王城。”

“一切听夫人的。”

两人说着渐渐远去。

菱又爬出水面,看着倒地的少女,不禁疑惑:你这是犯了什么罪过,竟然要押进王城。

少女美丽的脸庞贴在黏腻漆黑的地板上,紧闭的双眼纤长的睫毛弯弯翘起,眼皮下的眼珠快速左右滚动着。许多陌生的画面在少女脑海中闪现,无数陌生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考验着她脆弱的神经。

“走开!通通走开!”她在昏迷中如是嘶喊。

菱用尾巴清理出一块地方,把污水和泥土尽可能地荡干净,然后把少女移了过去,自己则俯卧在她身侧,时而眯一会儿,时而看看她。

后半夜,歪歪悠悠醒转,菱把城主与夫人的对话转告给歪歪,歪歪也不得其解:“我没犯过罪呀,会不会是因为我今天打伤一个人?那是因为城主让他们抓我,我不得已才反击的。”

菱摇头:“打伤一个人怎么会有那么大罪过,一般是罪大恶极之人,才会被送入王城的。”

“罪大恶极?开什么玩笑!”歪歪惊呼。

第六十一章 紧急营救

她一个涉世未深,天真懵懂可爱的小姑娘,怎么可能是罪大恶极的罪犯。歪歪鼻子哼着气,可突然又想到一件被自己遗忘之事,不由一拍脑门:“我好像跟那个什么本王成亲了。”

“本王?”菱不能长时间离开水,便扭动鱼尾滑进水中,扒着岸沿和歪歪对话。

“奇奇怪怪的一个人,好像跟我很熟似的,自称本王,不过长得还挺好看。”歪歪捂着胸口,“不知道为何,我一想起他就隐隐心痛。”

两人一起沉默了,思绪在无尽的黑暗中沉沦,不知过了多久,菱般的声音在阴寒的地牢清冷地回荡:“歪歪,你有家人吗?”

歪歪嘴角扬起温暖的笑意:“我有一个天底下最好的哥哥。”

菱也笑了:“我也有一个哥哥,他一定回来救我的,只要他找到了让我们鲛人的鱼尾幻化成双腿的方法,他就会来的。”菱的声音那么坚定,坚定地令人心痛。

歪歪拍拍她微颤的脊背:“放心,只要我能出去,我就一定救你出去。”

“好!”菱笑出声来,“虽然我觉得你说你是龙家人是在骗我,不过我愿意相信你。”

哈哈哈哈,歪歪尴尬地挠头而笑。

黎明前最黑暗的黑暗过去后,一抹天光划开了天际,为人间带来了光明。从那摸天光中,橘红色的太阳一点一点冒出头来,蓄势待发最后的一跃,将金色的晨芒撒满大地。阳光是天地间最强大的力量,不仅驱走黑暗,更驱走了在黑暗中飘荡的冤孽之魂。

歪歪此刻正盘坐调息,忽听纷乱的脚步声密密麻麻地传来,可怖的回声在地牢空间中盘绕。歪歪睁开眼,看见城主肥硕的身躯出现在牢门口,那张满是横肉的脸上挂着诡谲的笑意。

“你竟这么快就醒了?足足三碗蒙汗药的量,理应让你睡上三日才对。”费仲说道。

歪歪为自己辩护:“你为何要关我?你是不是哪里搞错了,我可是安分守己的良民。”

费仲不理会歪歪的话,只问道:“你可叫刘玉函?”

“我叫歪……”刚说出一个歪字,便就梗住,她想起三年前,那个本王和春兰姐姐都称自己是玉函公主。不可能啊,自己和一诺是在无名村长大的,怎么可能是什么玉函公主。当时自己还受着伤,也没来得及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她也百思不得其解。

看歪歪若有所思的表情,费仲喜道:“果然是你。”费仲肥手一招呼,“来,用玄铁链把她给我绑了。”

牢门轰然打开,十来人朝歪歪攻来,当先一人手持玄铁链,后面的人皆持刀携剑,气势汹汹。被声音惊醒的鲛人菱,陡然摇尾从水中腾起,挡在歪歪身前,呲起獠牙威吓敌人,浑身鳞片闪起耀目的华光。

这帮人在地牢惯常对付鲛人,哪里会惧,哗啦啦将手中铁链挥向菱,速度太快,菱躲之不及,右臂顿时裂开一道口子,鲜血汩汩直流。

“可恶!”歪歪转瞬之间闪至菱的身前,一把抓住将要扯回的铁链,猛力一甩,铁链那一头的男子便脚下踉跄,栽倒下去,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吃屎。

其他人一看小小姑娘,如此强悍,便止住脚步,不敢再进,奈何城主的肉山就挡在身后,也是退无可退。

歪歪哪里会让他们退,三下五除二将他们全部打倒在地,哀嚎声响彻地牢。

“看来,我还是小看了你。但王上御榜要抓你,赏金千两,你休要怪我。”费仲沉吟一声,“看来是无法活捉你了,不过幸好榜上没说要死的还是要活的。”啪啪,手掌拍了两下,费仲高声道,“尸奴!给我上!”

一听见尸奴二字,菱就惊恐地扒住歪歪肩头,整个人不住地瑟瑟发抖起来。

沉重的脚步声远远地响起,整座地牢开始震动,随着脚步越来越近,震动也越来越剧烈。歪歪目不转睛地盯着牢门,菱死死地抓着她,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恐惧。

只见,一个身高近两米的怪物出现在门前,赤着的上身溃烂腐败,散发着恶臭,半张脸也是血肉模糊,浑浊的眼珠渗着幽幽的绿光。那怪物手执一条白惨惨的骨鞭,粗壮的手臂垂在身侧,骨鞭拖曳在地。

在那怪物背后的费仲,口中振振有词默念着什么,然后手指歪歪大喝一声:“尸奴!抓住她!”

话音未落,歪歪迅敏地从切近拾起一柄钢刀来,先发制人,直刺向尸奴。刀刃深深刺入尸奴腹中,歪歪以为得手,欢喜地扬起笑脸,却瞬间凝固。尸奴正瞪着浑浊而悚怖的双眸看着她。骨鞭在地上灵蛇一样游窜,发出令人心悸的沙沙声。

鲛人菱想上前助力恩公,可身体抖个不住,根本动弹不得,她看向自己的鱼尾,虽然伤口已经在情人泪的作用下愈合,可此刻却痛彻入骨。骨鞭的厉害,她可是尝过的。

歪歪预感到不好,忙松开刀柄,准备撤身,可骨鞭嗖地一窜,将她的脚踝缠上。尸奴手腕一抖,骨鞭一节节荡起,同时飞起的还有末端的歪歪。腾起的同时,尸奴猛地将手腕向下一压,歪歪被重重地砸向地面,地面应声显出一个坑来。

歪歪感觉自己浑身仿佛散架了一般,再动弹不得。

尸奴从地上捡起玄铁链,拖着脚步无比缓慢地挪向歪歪。

菱呲出獠牙,她想救她,却深知自己根本就是以卵击石。尸奴被菱的威吓声搅得心恼,一扬鞭,劈向她。菱身体一斜,翻入水中,骨鞭扑空,打在石头上,那石头登时四分五裂。菱若再慢一分,此刻四分五裂的便是她。

一块飞石正落在歪歪手边,歪歪捡起,凝神将精气聚于石块,然后猛地向逼近的尸奴掷出。石块正中尸奴前胸,深深地嵌进他腐烂的血肉之中。尸奴面无表情地垂首看看自己,抬手把石块扣出,砸向歪歪。歪歪使出体内最后的力气,在石块即将落在她身上的瞬间翻滚开去。

春朝的晨光和煦而温暖,但歪歪的身心却冷似寒冬,痛楚像一只无形的手,抓住了她每一寸血肉和每一寸筋骨。身体越来越冷,冷地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

押解歪歪去都城的车马,刚刚离开海波城,到了郊外的林子。

押解的官兵忍不住抱怨:“怎么咱们每次做的都是这种苦差事。”

“城主说把她送进王宫后,给我们每人二十两银子。”

“嘘,别让城主听见,责罚我等。”

队伍最前面便是费仲坐着的马车,为保证此行顺利,他决定亲自护送。此时的他颇有些困倦,手支着下巴,意识在半梦半醒之间徘徊。

突然之间,一道狂风刮来,吹的风沙四起。马儿们嘶叫着停住脚步,马车夫忙用手遮挡风沙的同时,另一只手死死抓住缰绳,好不让马儿惊跑。

狂风息止,沙尘慢慢沉淀下来。队伍正想继续前进,忽听一人指天叫道:“快看,那是什么?”

天空中飞来一团白雾,那白雾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后,落在队伍最前方。正在众人惊得不知所措之时,雾气中款款走出一位男子,脚步轻盈飘然如踏无物,姿容绝色超尘,孤傲宛若天神,雪白的衣衫鼓荡如旗,银白色发丝翩然飞舞,冰蓝色的眸子里是深不见底的幽冥。

一官兵哆哆嗦嗦道:“你,你知不知道车上坐的是谁,竟敢挡我们的道。”

“留下我的人,我就饶你们的狗命,否则……”雪影右手伸向前方,五指张开,指尖微微一动,那说话的官兵身体便不受控制地向雪影飞去,脖颈落在他纤长白皙的指尖中,稍稍施力,那人开始痛苦地惨叫。

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妖怪啊!”官兵们高叫着逃窜而去。

下一秒,眼前只剩孤零零两辆马车。

费仲听外边寂静无声,马车也停了,撩开帘子探出肥硕的大脑袋,问询:“发生了何事?”

雪影不理会他,径直向歪歪的那辆马车走去,将她从车上横抱起。费仲一看来人抢他财路,哪里肯依,亟亟从车上下来,朝雪影追过去。刚跑出不到十步,就上气不接下气剧烈地喘息起来。

“来,来人!都死哪儿去了,给我抓住他。”

空忙忙的林子里没有回应。

“你,你给我站住。”

“放心,我回去找你的。”抛下这句话,雪影抱着歪歪身姿一晃,便回到了如意堂。

恰这时,玉狐也刚回到如意堂。她去了海波城,发现歪歪已不在牢中,以为她自己成功越狱,回来了。没想到,竟是被雪影抱回的,还伤重如此。

把歪歪放到床上,雪影眸中冷光寒寒:“我让你护着她,你做什么去了!”

“城主费仲不知为何就要抓歪歪,我想弄清缘由,便顺水推舟,先让他们把歪歪抓去,再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简直胡闹!”

玉狐已许久没见雪影如此愤怒了,深深低下头去:“我料定城主府中那些酒囊饭袋伤不了她,才这么做的,我没想到……”玉狐颇为自责,忽一转念继续道,“寻常人不可能伤到她,更不可能把她伤的这么重。此事一定不简单!”

“是尸奴。”歪歪虚弱的声音响起。

“尸奴?”雪影和玉狐异口同声。

“人将死未死之际,将其魂魄封在体内,再采两百精壮男丁之血以养之,养九九八十一天,便可炼成死而不僵的行尸。再以邪法操控之,便是尸奴。尸奴没有痛感,且力大无穷。那城主竟然养着如此阴邪之物,他到底想做什么?”玉狐眉目一转,“而且,城主府地牢里拘禁着鲛人。”

“鲛人?”雪影轻吟,冰蓝色的眸中光芒乍闪。

第六十二章 鲛人王子

提起鲛人,雪影便想到一位故人,当然,准确说来,是龙七的故人。

这时玉狐记起昨日的那滴情人泪,准备用它来给歪歪治伤,在歪歪身上摸出玉瓶,一倒,竟空空如也:“难不成,这小妮子把这么好的东西给倒了?”

歪歪撑开眼皮,颤声道:“我冷!”

玉狐忙将被子给她裹上,轻柔地抚摸她的脊背。

“你且先陪着她,我去找郎中。”雪影道。

玉狐抢在雪影身前:“我去,此事怪我,我该负责。”说着,快步走出如意堂。

雪影坐在床沿,抬手将被子为她盖严实,眼眸中溢满怜爱之情。

歪歪对雪影挤出一个苍白的笑容:“你别怪玉姑姑,她又不是故意的。”

雪影先是一怔,遂点了点头。

“那个破城主说,王上御榜抓我,赏金千两。”

“王上?”雪影想起三年前把歪歪从宫中带走的夜晚,那个疯狂叫嚣的俊逸少年。他还没死心吗?他现在正处在内忧外患之中,应该焦头烂额才对。

郎中为歪歪诊断并配好药,玉狐火急火燎取完药回来,又不停歇地精心熬好,喂歪歪吃下,才终于得了空闲,坐下歇息。雪影淡淡然,一言不发,她也一句话也不敢说。

这时,歪歪突然诈尸一样弹起:“完了!完了!完了!”

“怎么了?怎么了?”玉狐才刚粘上凳子,立马弹起,朝歪歪冲过去。

“我的一百两银子忘了拿。”

雪影瞥向歪歪,这都什么时候,还惦记着银子。

玉狐狡黠的一笑:“放心,我带回来了,足足三百两呢。”

“三百两?”歪歪双眼放光,身上的疼霎时间抛到九霄云外去,“我能得多少?”

“都是你的。”玉狐扶着她让她躺下。

歪歪甜甜地笑着进入了梦乡。

如意堂又沉入了一片尴尬的静谧,玉狐望了眼雪影的背影,怕被发现似的忙又移开,目光落在别处。不用说,昨日他离开后,定是去找龙七的下落去了。

没错,雪影去了所有龙七可能会去的地方,但是都没有找到她,连个影子也没寻见。

她到底在哪儿?

*

翌日歪歪就恢复了许多,可以下地走动,雪影和玉狐讶异于她惊人的恢复力的同时,不免生出几分隐忧,他们不可能永远和她在一处,总还是要她自己强大起来才是重中之重。

歪歪拿着银子,到对面蔡老伯家买了十只烧鸡,她抱着这十只烧鸡,像走独木桥一样,蹑手蹑脚地回到了如意堂。心满意足地往桌子上一堆,眼睛转着圈儿地看。

“先吃哪一只好呢?”指尖捻着下唇,苦思冥想着。

玉狐走过来,拿起一只:“正好我也饿了。”

歪歪虎视眈眈地瞪着玉狐:“是我的!”

“十只呢,你怎么吃的完。”

歪歪把烧鸡从玉狐手里抢回来,扒开纸包,撤下一个鸡腿,塞给玉狐:“这是我的极限了,不能再多了。”

“那你师父我呢?”不知何时,雪影站在了歪歪身后。

歪歪开始了痛苦的天人交战,半晌过后,咬了咬下唇,视死如归般地把那只少了一只腿的鸡塞到雪影手里:“好了,不能再给了,这些都是我的。”

玉狐看看自己手里可怜兮兮的一条腿,再看看雪影手里的一只鸡:“为什么?这不公平!”

雪影唇角隐隐扬起,这样的差别对待竟让他心里生出几分得意。

歪歪整个人趴在鸡上,双手拢住:“快走开,快走开,我不会再给了。”

“哼!我自己买去!”玉狐负气走开。

雪影道:“我的十两银子呢,你不会想赖账吧。”

歪歪回眸看他,不好意思地笑:“哎呀,我忘了。”

“烧鸡倒是不忘去买。”

“等我吃饱,马上就给你。”歪歪开始大吃特吃起来,对她来说,任何山珍海味都比不上这芳香浓郁的一只鸡。

吃饱后,歪歪趾高气昂地拿了银子往雪影手里一塞:“清了!”她指着自己的那一大堆银子,朝雪影挑眉,“看见没有,这么多银子!以后我养你呀!”

我养你呀!我养你呀!

雪影感觉脑子一阵眩晕,龙七的身影在眼前徘徊,最后和歪歪的交错重叠,合二为一。雪影一伸手,将少女娇小的身躯揽入怀中。

玉狐手里的两只烧鸡掉落在地,一拧身,狂跑而去。

雪影抱着歪歪,感觉全世界都从周身退去,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歪歪鱼一样从雪影怀里滑出来:“你这是怎么了,怪吓人的。我养你,你也不用这么兴奋吧。”

雪影悲戚地牵起唇角:“我怎么了,怎么会把你当她。”

歪歪把目光投向院落,见地上凭空多了两只烧鸡,小跑着过去捡起,奇怪道:“咦,天上掉烧鸡。”看看天空,并无异状,“可惜我现在吃饱了,留着晚上再吃。”

“好了,开始练功吧。”雪影冷声道。

歪歪讨好似的凑到雪影身边,牵起他的衣袖,不停摇晃:“开始练功前,我有件事想让你帮忙。好不好,好不好嘛。”

*

歪歪和雪影前脚离开城主府,后脚就听见一声大叫:“相公,你的脑袋为什么又大了一圈。”

“夫人呢,别提了。”接下来是费仲的哭腔,“我正午睡,不知哪里来两个人,将被子蒙住我脑袋,是一顿拳打脚踢呀。”

“难不成海妖又回来了?”

*

忘记有多久没碰过干净的海水了,鲛人菱开心地在海中翻腾跳跃。海水荡去她周身的泥泞,她碧蓝色的长发弥漫开来,让她的美丽显得愈发惊人。歪歪见她这么开心,自己也跟着开心起来,简直方才报仇雪恨的痛快,此刻笑的眼睛已完成了可爱的月牙状。

她脱下鞋子,踏着沙滩走进海水。一个海浪涌过来,攀上她的小腿又欢快地退去,歪歪觉得这触感既舒适,又新奇,不免咯咯笑出声来。

菱来到歪歪脚边,摇曳鱼尾直起身来。手紧紧握住歪歪的:“跟我去鲛人国好不好,我想让哥哥看看你。”

“鲛人国在哪里?”

“在大海的深处。”

“大海深处?”歪歪露出向往的目光来,随即询问似的看向雪影。她本以为雪影会阻拦,但没想到,雪影只淡淡地道:“我随你去,正好,去见一见那位故人。”

雪影摊开手掌,掌中现出一个闪着五彩华光的海螺。

菱惊诧:“哥哥的幻音螺?我们鲛人一族只会把幻音螺赠送给心爱之人,好能随时听见心爱人的召唤,怎么会在你手中?”

“我也正想问问你哥哥,随便把幻音螺送给有夫之妇,到底何意?”

天与海的尽头,礁石密布丛生,绚烂的夕阳染红了这片海,十多个鲛人少女,横卧在礁石上,撩水清洗着自己碧蓝的长发。

如此场景,宛如一场魔幻的梦境。

就连雪影,也讶于眼前的美景,暗叹一声。

鲛人少女们感觉到水里有什么东西在朝她们逼近,一仰头,天空中也有奇怪的影子飞来,看形状并不是鸟。纷纷跃入海中,摆动鱼尾奋力下潜。

菱追上去,不住地喊:“姐妹们,是我呀!”

一个少女停下动作,回头看去,顿时激动不已:“菱公主,是您吗?”

“珍珍,是我!”

随着珍珍的停止,其他鲛人少女也停下来,最后她们一起向菱涌过去,开心地将她团团围住。

“咱们快回宫殿,王和王子一定会很开心的。”

雪影把歪歪放在一块较为广阔平坦的礁石之上,新奇地左看看右看看,开心地很。最后,索性一屁股坐下,以手支颐,痴痴望着硕大的红日一点一点沉入天海。

“我们是不是快到太阳里了。”歪歪忍不住赞叹。

“没人能到太阳里。”雪影淡声道。

“连你也不能?”

“至少现在我还不能。”

歪歪露出失望的神色来:“连你都不行,那我肯定也不行咯。”

两人正说着话,忽听水里道:“岚哥哥,快追上来,我带我的恩公来看你了。”

“菱,你怎么能把人类带到鲛人国?万一招来灭顶之灾可如何是好?”一个英朗的男子声音响起。

菱从海面冒出头来,歪歪开心地凑过去:“你可出来了。”

“我带了件宝贝给你。”菱把一个透明的珠子塞给歪歪,“这是避水珠,含着它就能跟我们一样在水里自由自在地游移了。”

歪歪狂喜,把珠子收进怀里,并对菱道了声谢。

正这时,一个俊美非凡的男子面容钻出海面,看见礁石上少女的瞬间,忧虑的愁容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欢愉的笑颜:“龙七?是你吗?”

雪影鬼魅一样不知从何处飘来,声音冷若冰霜:“不是!”

鲛人男子目光一紧:“雪影?你来做什么!”

“怎么,不欢迎?”

“你以为呢?要不是你,七儿就是我的。”

“七儿?”雪影的眼底刮起飓风。

当年,龙七为了寻找母亲夏子彤口中的玄元仙山,乘船渡海。可是,在渡海过程中,风浪掀翻了渔船,危难之际被鲛人王子岚所救。鲛人王子对她心生爱慕,甚至以命相护。而认识雪影,还是这之后的事。

岚并不理会雪影,朝歪歪凑过去:“七儿,你这是练了什么仙法,怎么反倒比从前更年轻了。”

岚的脸几乎贴到歪歪脸上,歪歪尴尬地将身体往后撤:“我,我不是龙七。”

“不是龙七?”岚瞥了眼雪影,“那正好,我就不跟你抢龙七了,龙七归你,这小妮子留给我。”

“痴人说梦!”雪影怒意陡生。

岚白他一眼:“又没问你。”紧接着,又凑近了歪歪几分,“你我年龄相当,样貌也匹配,真是天作之合啊!”

“不,不好意思,冒昧问一句,你今年贵庚?”

“刚过了三百诞辰,正是少壮之时。”

第六十三章 遭遇龙神

“你我年龄相当,样貌也匹配,真是天作之合啊!”岚呲牙咧嘴地笑道。

“不,不好意思,冒昧问一句,你今年贵庚?”

“刚过了三百诞辰,正是少壮之时。”

岚的话真是让歪歪苦笑不得:“你三百岁,我才十四五六,哪里年龄相当了。”

“我们鲛人三百岁,就相当于你们人的少年时期嘛。”岚说道,剑眉一挑,“不过话说,十四五六是多大年纪?”

“那,那个……”歪歪正不知如何解释自己忘记自己年纪的事,突然脑中光芒一闪,“那个,我已经成过亲了。”

“成亲?和谁?”岚恶狠狠的目光投向雪影,“可是跟这个皮笑肉不笑,装模作样的老狐狸。”

听见岚对雪影的形容,歪歪忍俊不禁。雪影目光一紧,探出手捻住歪歪后襟,猛地将歪歪向后一拉,拖到自己身侧,挑衅似的俯瞰着岚。

岚怒不可遏:“好啊雪影,你敢纳妾,小心龙七知道扒了你的狐狸皮。”

歪歪连连摆手:“不,不是和雪影。”

“那是和谁?”岚不依不饶。

雪影不耐烦地喝道:“与你何干!”

“诶!我说你怎么这么讨人厌,我跟你说话了吗?”他一腾身,跃上岸来,和雪影对视。两人眼中皆是惊涛骇浪。

菱在一旁看着这目不暇接的剧情,除了惊讶还是惊讶。

“你,你们别吵了。”她弱弱地开口。

“住口!”两个男人异口同声地道。

“雪影,你真是忒也霸道,今天我就把话给你撂这儿。这个姑娘,我娶定了,我管她成没成过亲,跟何人成过亲。我们鲛人一族,可没有人的那套礼义道德。”

“可笑!”雪影冷冷一哼。

岚顿时气的三尸雷暴跳,真恨不得一伸手,把雪影漂亮的脑袋瓜给揪下来。

歪歪朝岚摆了摆手:“那个,你们既然因为我在吵,是不是应该听听我的意愿。”

“你说的对。”岚转向歪歪,目光立即变得柔情似水,“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歪歪仰头望苍天,连她名字都不知道,就信誓旦旦地要娶她,这是什么世道啊。

“我叫歪歪。那,那个你是鲛人,我是人,咱们不合适。”

“那又有何妨,雪影还是个狐狸呢?”

“咱们才刚见面不是,太草率了吧!”

“雪影跟龙七不就一眼看上了彼此,然后就私定终生了。”

这人总是把话头引到雪影身上,此刻雪影面色暗沉如此刻的黑夜:“不想再听你贫嘴,这些年来,你可曾见过龙七?”

“怎么?龙七跟别人跑了?”岚脸上扬起坏坏的笑意。

雪影一扬手,岚脸颊上一阵刺痛:“你怎么打我?”

“口无遮拦!”

“怎么,被我说中,恼羞成怒了吗?你这臭狐狸,龙七离开你是对的。”岚愤恨地长大了嘴巴,露出獠牙,准备向雪影扑过去。

菱见势不妙,急忙跃上礁石,挡在岚身前:“我兄长向来口无遮拦,恩公切莫介意。”说着转身将岚推进水里,对歪歪道,“本想带你到我们鲛人宫殿游览一番的,不过还是改日吧。天色已晚,你们还是尽早原路回海波城的为好,千万别乱走,迷失了道路恐怕会有危险。”

送上最后的叮嘱,菱扯着不情愿的哥哥沉下了海面。

本来可以参观鲛人宫殿的,都让雪影给搞砸了,歪歪心里不禁气结:“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怎么,嫌我坏了你的好事?”雪影牵起歪歪的腕子,“我们还是现在赶快回海波城,省的一会儿起了雾瘴气,不可辨明方向。”

说话间,已携着歪歪腾上半空,歪歪依依不舍地回眸,再看了眼这片海,心里对菱说了声再见。雪影同意来见一见这所谓的故人,就是想知道他有没有龙七的消息,看这情况,他并不知道。

黏腻的海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夹杂着刺骨的湿冷。雪影提醒歪歪:“你可要抓好,若掉了下去,小心你性命不保。”

歪歪不以为意,反而撅起小嘴抱怨起来:“平时不都一眨眼就到了,怎么现在这么慢。”

雪影淡漠地道:“距离近当然一眨眼就能到,距离远也是没办法的事。若你嫌慢,就下海游回去。”

游回去?歪歪垂眸看看一望无垠的海面,黑沉沉的海水中影影幢幢,好像藏着什么怪物似的,顿时心生惧怕。氤氲的白雾此刻从海面升腾而起,雾气中一条巨鱼摇尾出水,在半空中抛出一个优雅的弧线后,重重地拍进水中,溅起数丈的水花。

歪歪心里一惊,加之伤还没完全好,此刻手已开始松脱起来。当雪影意识到时,歪歪的身体已不受控制地向下坠去。

完了完了,我要死了。歪歪心里一惨,大喊道:“雪影救我。”

雪影迅速直冲而下,突然间,雾气加速了蔓延,歪歪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视线之中。雪影冲进迷雾,四下寻找,正自心急,耳畔传来噗通的落水之声。

雪影心道不好,身体轻若无物落在海面上,极目寻找。可奈何雾气越来越浓重,遮挡了他的视线。他闭上眼睛,用鼻子深吸一口气,除了腥咸的海水之气他什么也嗅不到。

掉进水里的歪歪一阵乱扑腾,扑腾着扑腾着,手奋力一抓,抓到一个什么东西。她眼耳口鼻都被海水灌满了,只是本能地抓住那个东西,奋力向上一跃。

她感觉自己好像跃上了一块礁石似的东西,湿滑沁凉。她吐出肚子里的海水,无力地瘫倒,大口喘着粗气。自己居然没死,也算是福大命大。雪影呢,雪影在什么地方。她睁开眼睛,又闭气,海水刺得她眼睛生疼。她抬手揉了揉,却不知为何,越揉越疼。

她半坐起,无助地大喊:“雪影,你在哪儿?”

正无计可施的雪影听见了歪歪的呼唤,面色一喜道:“你莫动,我这就来寻你。”

他用轻盈优美的脚步,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踏海而行。他走过的地方,只留下水波点点,稍纵即逝。

听到雪影的回应,歪歪的恐惧一扫而尽,眉头舒展开来。可刚不到一秒,眉头重又锁起。

她身下的礁石,在动。

开始异常缓慢,缓慢地几乎难以察觉,然后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歪歪整个人开始摇晃起来。千钧一发之际,她死死扣住一个石块一样的东西,稳住自己,好不让自己被甩下去。

“可恶的虱子,敢在你龙神大爷身上撒野。”震耳欲聋的声音响彻海面。

歪歪睁开眼睛,模模糊糊中,看到两个红彤彤的灯笼正靠近自己。

海上怎么会有灯笼,她揉了揉眼,定睛一看,几乎吓得晕倒。那哪是两个灯笼,而是两只硕大的眼睛。眼睛的主人在雾气中,露出布满鳞甲,头上长着两只犄角的大脑袋。

“不是虱子,却是个人。”那大脑袋张口,满口的尖牙寒光闪闪,可怖地令人肝胆剧烈。

歪歪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寒颤:“你,你是什么怪物!我,我是驱,驱魔……”

还没说完,歪歪就感觉自己的后襟被什么东西给勾住了,身体不自住地向上,向上。最后视线和那怪腥红的巨眼平齐。

那巨眼阴光森森,巨大的鼻孔向外喷洒着白色的寒气,打在歪歪身上,冷得她上下牙直打颤。

“这么一点点皮包骨头,还不够我塞牙缝的。”震耳欲聋的声音再度响起。

一听怪声这么说,歪歪抖得更厉害了:“别吃我,我不好吃。”

这震响的声音让雪影的心也微微收紧,他沉下浮动的气息,凝神发动灵力,风从他周身狂涌而起,吹荡开眼前的迷雾。

一条巨大的苍龙,灰白颜色,盘旋环绕,龙头傲然挺立于半空。两只红灿灿的眼睛,正凝望着雾气散开后现身的雪影。而此刻,歪歪看见眼前东西的真容,以及自己的处境后,瞬间起了满身鸡皮疙瘩。眼前根本就是个放大几百倍的蛇,而且比蛇长得还要丑陋可怖。

歪歪别过脸去,不敢再看它,却看见了自己脑后勾着自己后襟的龙爪,不禁一阵胆寒。与此同时,雪影撞进了她的视线,她急忙手脚并用地向他求救:“救我!快救我!”扭动的同时听见身后的衣服发出刺啦的声音,身体倏地下落了几寸。

苍龙喷着鼻息,身躯扭动着,将头颅向雪影游移过去:“小小妖孽,能吹散海雾,倒还是有几分本事。”

歪歪不敢有太大动作,只微微仰脸,骄傲地道:“那是当然,我师父可是有一千五百年的道行呢。”

这是歪歪第一次如此骄傲地对外显摆雪影是他的师父,可此时的雪影唯一希望的就是让歪歪不要张嘴,否则,真是自己找死还要拉他当垫背。

“一千五百年?”苍龙不屑地一哼,“小丫头,你可知我多少年岁?”

“多少?”歪歪看他一眼,忙又移开。

“早在这世界混沌未分之时,我就已存在于世间了。你说,我多少年岁?”

“那是多少年岁?”歪歪一脸茫然。

“十万岁?二十万岁?我也记不清了。”苍龙哈哈大笑起来,口中喷出阵阵腥风,间有一条鱼飞出,正正地拍在歪歪的脸蛋儿上。歪歪伸手想把鱼拿下,可那鱼牢牢吸在她脸上,她花了好大力气才把鱼扯下来,一看之下,魂飞魄散,猛地甩手:“哎呀!蛇!”

歪歪吓的身体剧烈一抖,身后的衣襟终于承受不住,断裂开。在她以为自己要再次落入冰冷地海水中时,下落之势却停了下来。左右一看,是苍龙用另一只手接住了自己。

“你这小丫头真有趣,那可不是蛇,是一只八爪鱼。”苍龙盯着掌心中的歪歪,又大笑起来,“我老龙好久没笑得这么开怀了。”

歪歪一激灵,生出一种被蛇包围的嫌恶感。

雪影恭敬地向苍龙欠身行礼:“我二人路过此地,并无意惊扰龙神,还请龙神高抬贵手。”

见雪影如此恭敬,还称这怪是龙神,歪歪心头大惊,这怪真不是蛇?

只听龙神道:“你可以走了,她得留下。”

第六十四章 龙母捉奸

不要!一听龙神要留下她,歪歪挤眉弄眼拼命地朝雪影使眼色。

雪影声音一沉,道:“龙神看得上小徒,也是她的福分。既如此,那我就先行告辞。”雪影拱手,拧身飘忽不见。

歪歪眼睛几乎掉出眼眶,雪影,他,就这么,丢下她,走了?

“小丫头,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师父活了一千多年,自然懂得这个道理。”龙神道,“不过你也别如此愁容不展,我龙宫中奇珍异宝数不胜数,无论哪一个都价值连城,若你令得我开心,随你挑去。否则,我就吃了你。”

歪歪可不想被吃掉,于是可怜兮兮地问询:“你,你想让我做什么?”

“我很久没好好洗过澡了,你帮我洗。”

“帮你洗澡?”歪歪看着她一眼看不尽,盘绕蜿蜒的身体,“这我得洗到什么时候,而且你天天泡在水里,不一直在洗澡吗?”

“那怎么相同,老龙我要你把每片鳞都仔仔细细给我刷一刷。”龙神把弯曲如刀的指甲在歪歪眼前晃晃,“指甲根儿也要好好刷,老是有点痒。”

“不是吧!”歪歪刚振奋起来的精神瞬间被浇息,双眼一闭,“你还是弄死我好了,给我一个痛快。”

“少说废话!”龙神把歪歪放到近旁的一块礁石上,手——应该说爪一指,歪歪的右手变出一把刷子,左手变出一条巾帕,然后把两只前爪凑近她,“先从手开始。”

歪歪强忍着内心对蛇的恐惧和厌恶,边做苦力,边在心里把雪影翻来覆去骂了个遍。刷完爪子,龙神把身体搭在礁石上,露出脊背给歪歪,让她开始刷脊背。

歪歪心里好不悲惨:我这是掉进澡堂子了吗,怎么沦落到搓背了。

直辛劳到天际泛出鱼肚白,歪歪才不过刚刚把龙神的半个背搓完。艰难地攀上去,翻到另一侧,继续苦哈哈地刷呀刷。龙神舒服地闭着眼睛,不时提醒歪歪:“要仔细些,每一寸都要刷干净。”

随着太阳跃出海面,晨光把龙神苍白色的身体染成金黄,那耀目的光泽一时间令歪歪目眩神迷。正在她出神的空档,水中忽想起一个女子愠怒的声音:“好啊你,老龙。巡海夜叉跟我说,你在此处和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共浴,她在何处?我倒要看看这个狐狸精长个什么模样,敢在我澜沧海这般放浪!”

龙神抬起惺忪的睡眼,对那风采斐然的女子道:“夫人,休听他人胡说,我……”

不等龙神说完,女子吼道:“少废话!她在何处,让她出来!”

歪歪低头自问:“她是在说我吗?”

女子目光一凌:“我听到你的声音了,给我出来!”

歪歪正在犹豫间,余光看见石缝里卡着个白色的东西,走过去拿出来,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好像是颗蛋,肯定很好吃。”这时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昨夜的晚饭就没吃,一直到现在粒米未进,她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哎!”她深深地叹了口气。

“还不快出来。”女子厉声催促。

歪歪把蛋揣进怀里,想道:这海里的蛋,味道肯定与鸡蛋鸭蛋不同,等我得空,把它煮熟,好好尝一尝。思量着,手脚并用爬到龙背上,看着在水里露出半截身子的女子,天真地道:“你可是找我?”

女子纤纤玉指颤颤巍巍指着歪歪,又指向龙神:“你,你还有什么话说!”

龙神抬起头来:“夫人,这只是个误会?”

“误会?”女子情绪激动地啸叫起来,“前不久你跟那蛇精,去年你和鸡精,前年你……”女子再说不下去,开始颤抖起来。

“夫人,我知道错了,我不都和你道过歉了吗?”龙神无奈地道。

“再看看你现在,你,你居然让她,让她骑在你身上。”眼泪悲惨地从女子眼角飞出,“我,我都很久没有骑过……”女子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不可闻。

龙神一摇身姿,幻化成人形,却是一个翩翩佳公子的模样,他下到水中,攥住女子的腕子:“今日正是好时节,不若你我回寝宫,我来好好补偿你。”

突然间,女子哭颜转成羞涩的笑,双颊绯红,粉拳在龙神宽硕的胸膛轻轻一拍:“你讨厌!”

这女的倒是笑了,歪歪却哭了。龙神突然变成人形,歪歪只觉双腿一空,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地上,钻心的疼直窜向脑门。

“巡海夜叉,别躲着了,帮我把这小丫头绑了,锁进龙宫。”龙神命令道。

“拜见龙神龙母!遵命!”声音未落,一个青面獠牙的精怪出现在歪歪身侧,手里拖着把钢叉,猛地拉住了歪歪腕子。

龙神揽着龙母腰肢沉入水中,龙母娇滴滴对他道:“你还要留那小姑娘?不要嘛!”

“她搓背的技艺非同一般,留她无妨。”龙神劝慰龙母道。

那夜叉真是力大无穷,歪歪挣扎不过,被他拉下了水。下水没多久,她就猛拍自己的胸口,感觉自己快窒息。她想告诉扯着自己的夜叉她不会游泳,刚张开嘴,水泡汩汩冒出,海水顿时灌进她的口鼻。正痛苦不堪之时,她骤然想起鲛人菱给自己的那颗避水珠。忙从怀里摸索出来,慌张张塞进口中,霎时间呼吸大畅,身体也轻盈自在了许多。

她开心地咧开嘴角,下一步就是想办法从夜叉手里逃脱。她可不想当一辈子搓澡工,即使对方是龙神也不行。正在盘算之时,忽觉脚腕一紧,被什么给抓住了。悲惨惨地回眸,却转瞬间大喜:“雪……”

张嘴的同时,避水珠咕咚滑进了喉咙,被她吞入腹中。

雪影示意她噤声,用手点指,幻化出一个替身取代歪歪。而他则扯着歪歪脚腕,急速上升,离开海水。

半空中,雪影仍旧不住责怪歪歪:“我生平最讨厌水,若不是你,我也不用浑身透湿成如此。”

雪影虽然一直在数落歪歪,可歪歪一点不恼,反而心里喜滋滋的:“哼,你明明就是担心我,喜欢我的,还老是装出一副淡漠的样子。”

雪影喉头一哽,竟说不出话来。

歪歪紧紧抱着他的胳膊,嘻嘻笑个不住:“对了,我有个问题想问,那个避水珠能不能吞下去。”

“应该不能吧。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好像把它给吞了。”

“你呀你!”雪影拍了下歪歪的脑袋瓜。

歪歪和雪影彻夜未归,回来时还衣衫凌乱,玉狐看见,心头酸楚再次扬起,黑着脸进了里屋。歪歪追在玉狐身后,和她分享自己可喜的发现——雪影喜欢她。

雪影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脊背僵直,尴尬地咳了几声:“还有力气吵闹,你不饿吗?”

歪歪一听,调转回身,跑到雪影身边,皱眉嗔道:“都怪你,要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累成这样,整个人都虚脱了。”

玉狐脚步定住,心里的悲惨又加重了几分:果不其然,他俩昨夜背着她珠胎暗结。

伤心欲绝的玉狐跑进房中,开始收拾包袱,与其留在此处看他们浓情蜜意,不若趁早离开为好。打定主意,玉狐背着包袱走了出来。

歪歪看见她,开心地冲过去:“雪影请我们去酒楼大吃特吃,快走,快走。”这时,她看见玉狐背上的包袱,“你要去哪儿?”

玉狐吞下满腹苦涩,瞥了眼雪影,雪影依然一副淡漠冷然的模样。玉狐道:“许久没出去游历了,我想去游历一番。”

“我也去!我也去!”歪歪蹦蹦跳跳,兴奋地无以复加。

“我不能带你。”又瞥了眼雪影,雪影仍旧无动于衷,玉狐悲惨地扭过头,“我走了。”

“照顾好自己。”玉狐的脚刚跨出如意堂,雪影清冷的声音在身后扬起,她停下脚步,等待着什么。可是,身后再没了声音。她仰起头,好让眼泪不流出眼眶。步子迈出,汇进来往的人群,消失不见。

歪歪刚想嘟囔雪影几句,被雪影给拦截:“你玉姑姑会回来的,放心好了。当务之急,是填饱肚子,你觉得呢。”

歪歪狂点头,表示赞同。

“先去换上干净衣服。”雪影道。

歪歪兴冲冲地回到房间,脱下脏衣服,随手甩在床上。白色的蛋从衣服里滚了出来,歪歪把蛋放到枕头旁,道:“留着晚上当宵夜,嘻嘻。”

说着,换好衣服跑出了房间。

海波城中最为热闹之处,便是城中心的天海楼。无论富商,还是船工、海员、渔民都会来这里饮酒取乐。异国往来贸易之人,也会停留个几日,来此享受醉生梦死的欢愉。

歪歪和雪影还没踏进门,便听到了鼎沸的人声吵吵嚷嚷,好不热闹。等他们进了门,便感受到了如火的热情。数位衣着单薄的美女,凑上前来,将他们围住,竭力摇曳着春光。

歪歪不自觉后退,对雪影道:“咱们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没错。”雪影迷人的眼神扫过众人。

姑娘们顿时花枝乱颤。

“好俊美的公子。”

“旁边的可是他的女人。”

“他的女人?女儿还差不多。”

接下来是一阵哄笑。

雪影理也不理,扯着歪歪找了个角落坐下。姑娘们尾随在后,一哄而上,不安分的手在雪影身侧游移。雪影不动声色地拂开,清冷地道:“先上菜,我的同伴饿了。”

“公子想吃什么,尽管说,除了龙肝凤髓,我这天海楼是应有尽有。”伴随着说话声音,一位华贵雍容的老妪款款走上前来。

第六十五章 风月纷争

“公子想吃什么,尽管说,除了龙肝凤髓,我这天海楼是应有尽有。”伴随着说话声音,一位华贵雍容的老妪款款走来近前。

雪影看向歪歪,目光清清淡淡的。

一听吃饭,歪歪瞬间来了兴致,不暇思索道:“来一屉肉包子,两斤酱牛肉,再要两碗蛋花汤。”

歪歪点的都是寻常街巷卖的什物,若想吃这些又何须来他天海楼,老妪额角颤抖:“就,就吃这个?”

“怎么?没有吗?”歪歪挑眉反问。

“有,怎么没有。”老妪硬着头皮朝伙计招手,命伙计速速置办过来。然后又转向歪歪,“不知姑娘是喜欢美娇娘还是男儿郎,我这里各人各色,亦是应有尽有。”

雪影默不作声,饶有兴味地静看歪歪的反应。

这时邻桌的大汉吼道:“你们有什么货色,全部招呼过来,让本大爷好好瞧瞧。”说着,一包沉甸甸的银子拍在桌面上。

歪歪不想露怯,显得自己好像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样子,便有样学样,喊道:“你们有什么货色,全部招呼过来,让本大爷好好瞧瞧。”

一排十人,五男五女,站在歪歪眼前。那些男的,身上布料少得可怜,几乎精身赤膊,露出健硕的肌肉线条。在歪歪仅剩的记忆中,这是她第一次这么“全面”地看男子的身体,眼睛直勾勾地呆傻掉。雪影袖子一扬,挡在歪歪眼前:“看够了么?”

“哈哈,哈哈。”歪歪朝雪影报以尴尬地笑容。

“女的留下,男的退下去。”雪影道。

歪歪闻言,急了:“为什么?你不能光顾你自己吧。”

雪影不理会她,慵懒地眯着眼睛,打开双耳,仔细倾听周围的谈话声。风月之所,便是信息交汇之所,你想知道什么几乎都可以在此探听出来。

这时老妪又道:“我们天海楼秘制的酒,堪比玉液琼浆,客官可要来点儿。”

雪影淡淡地点了点头。

招呼完他们,老妪笑盈盈地移开,到别桌去了。看她气度与风采,以及热络有度的坦度,应该是天海楼的掌管者。事实确实如此,这老妪便是天海楼的老板娘,人称天海婆婆。没人知道她的真实姓名,她多大年纪,以及她的来历。

被选中的五位女子,加之方才死皮赖脸贴上来的女子,一左一右将雪影和歪歪围在中间。幸好饭菜及时上桌,抚平了歪歪心中的不满。左右热情地为两人斟酒,雪影端起,一饮而尽。歪歪闻见酒香,很是好奇,也拿起来凑到唇边,刚要喝被雪影按下。

“姑娘家不可喝酒。”

“我偏喝,你又不是我爹。”歪歪推开他的手一饮而尽。酒一入口中,辣得她呲牙咧嘴,一口气喝光了整碗蛋花汤才算平复下来。

雪影讥嘲道:“我说什么来着。”

“哼!要你管。”歪歪白他一眼。

雪影侧身偏向近旁的女子们,用迷幻的目光凝着她们。那帮女子顿时花枝乱颤,尖叫起来。雪影用魅惑的声音道:“你们可听来往的客官说过什么奇人异事。”

“哪方面的奇人异事?”女子们纷纷抢言。

“男人嘛,想听的无非是女人,貌美的女人,最好兼具武艺高强的,或者说有异能的美貌女子,比如,驱魔师。”雪影循循善诱。

几个女子叽叽喳喳道:“听说前两日,有个少女驱魔师到城主府捉妖。”

“我也听说了,不过好像最后失败了。”

“失败了吗?我怎么听说成功了。”

随着她们的议论,雪影冷冰冰瞥了歪歪一眼,道:“除了这一位,还有没有别的。”

声音顿时息止下来,她们纷纷摇头。

沉默片刻后,歪歪这侧,一个纤瘦的女子徐徐开言:“我倒听过这类异事,只是不知是不是驱魔师,也不知是男是女。”

雪影的目光激射过来:“说下去。”

女子被雪影目光攥住,顿时语塞,怔了瞬,才道:“那还是在三年前,一位客官说他是王宫的禁卫军,但王宫来了妖魔作乱,他逃了出来。他说,他逃出王宫时,看到的最后一个景象是,火焰一样的红光从城头的一个人身上,蔓延开来,霎时间,半数魔物倒地。”

火焰一样的红光,这种招式,雪影能想到就是那个人了,他也曾被这样的火焰所伤。而且女子的话正好提醒了她,整个玄武国,他已经找遍了所有的地方,除了龙家。

或许,是时候走一趟龙家了。雪影深深望着歪歪,而且这一趟,不需他亲自走。

歪歪专心致志吃着饭,哪知道雪影的这些盘算。

邻桌,女子换了一批又一批,大汉仍是不满:“这都是什么货色!”说着话,大汉站起身来,炯炯的目光在全场移动,一道刀疤从鼻梁横切而过,显得狰狞可怖。待他看到雪影这桌,视线在歪歪身上深切地一剜,“就她了。”

天海婆婆听见了骚动,正从人群的另一侧穿梭而来。她脚步并不急切,表情十分淡定从容,在天海楼一层大厅,招待的大都是船工海员等粗鲁之人,哪天没个骚动就过不去,她早就习以为常。

歪歪似乎感受到了炙热的目光,嘴里叼着一大块牛肉,把视线移过去。那大汉刚刚看见的只是她的侧脸,已觉清新脱俗,这时看见她正脸,更觉清妍秀丽、美若天仙,不禁垂涎三尺。又见雪影粉头白面,一副纤弱公子的模样,便霸气地喝道:“这姑娘我要走,你花了多少银子,我双倍给你。”

雪影轻飘飘地答他:“我没花银子。”

“那正好!”大汉霍然立起,一个箭步走来,扯起歪歪就走,“那归我了。”刚扭回头,雪影已立在他身前。他惊恐地回眸,方才的位置上已空无一人,再回过头,惊叹,“怎么动作这么快!”

歪歪轻轻地戳他,好心好意地对他道:“你最好赶紧把手放开,不然你就完蛋了。”

大汉哪里肯听,觉得不过一个白面公子,身量上,他比他魁梧得多,又有何惧,便凶狠地瞪着雪影:“让开!”

旁观之人,也纷纷为雪影捏汗,有人甚至出言劝告:“这人叫刀疤五,是海员里出了名的霸主头头,厉害的很,公子何必为个姑娘,让自己身首异处。”

雪影勾唇,定在原地,动也不动。

观者道:“这公子怕是疯了,怎么还笑得出来。”

刀疤五气恼,沙包一样大的拳头,劈头朝雪影打过来。在即将触到雪影面容的瞬间,大汉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他什么都没看见,自己的腕子就被雪影修长纤细的手指给钳住了,而且力道之大出乎他的想象。他顿时吃痛,冷汗直流。握着歪歪的手也没了力气,松脱开来。

歪歪见他这般模样,摇头叹道:“劝你你又不听,哎!”

恰这时,天海婆婆已来到近前,做起了和事佬,对雪影道:“公子,看在我天海婆婆的面子上,您手下留情。”

“看你的面子,那要看你面子到底有多大。”雪影侧目。

“这样好了,您今日花费,二十两银子,全算在我头上,还请您息怒,莫与他计较。”

“好吧!”雪影推开刀疤五的手,动作轻柔如春风拂柳一般,但刀疤五庞大的身躯却感受到了巨大的撞击,向后仰倒,摔了个四仰八叉。

观者皆惊,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

雪影抬手,捻住歪歪后襟,拎起她就往外走。

身后大汉起身,窘迫之下高声道:“哎呦,喝多了,怎么连站都站不稳了。”

诸位看官本以为是雪影推倒他的,听大汉这么一说,又纷纷道:“对对对,没站稳。那公子力道那么轻,怎么可能推倒刀疤五呢。”

歪歪对雪影答应的如此快,心有不满:“切,你真是见钱眼开。”

“你倒是不见钱眼开,二十两,你去付。”雪影平淡地道。

二十两?歪歪扳指头算了算,二十两都够不知买多少烧鸡了,反正很多很多,不禁摇头:“怎么这么贵。”

“贵在风月。这价钱还是少的,若我们上了楼……”雪影没说下去,转换话头道,“再说我没钱,只有你还我的十两。”

歪歪气结:“没钱你带我出来。”

“你不是说过养我的吗?”雪影一脸傲娇地道。

“我说着玩儿的,你还当真?”

回到如意堂,歪歪是被扔在地上的。雪影表情冷若冰霜,回了自己房间。歪歪从地上爬起,揉了揉自己摔疼的屁股,嘟囔道:“切,翻脸比翻书还快。”

边嘟囔着边回到自己房间,劳累了这许久,一挨上床她就睡着了。睡着的她没看见,枕边的蛋自行骨碌碌滚到她身侧,紧紧挨着她,泛起幽幽的白光。

不知睡了多久,歪歪睁开眼,见四周一片漆黑,知道天已经黑了。摸索着下床,点亮灯烛,又回到床边,坐着。摸了摸瘪下去的肚皮,心道:又饿了,得找点吃的去。目光一斜,看到了那颗蛋,一拍脑袋:“差点忘了它,正好,煮了它。”

到厨房生柴烧水,然后拿起蛋,正准备往锅里丢,忽听一声音叫道:“不要煮我。”

第六十六章 妖孽休逃

那声音从暗夜的寂静中突兀地响起,显得有些诡异。

“谁?谁在说话?”歪歪环顾四周,连个鬼影子都没看着,疑惑道,“难道是我幻听不成?”

歪了歪脑袋,扭回头,把蛋搁在锅沿,正要松手,忽又一声道:“不要煮我。”

她这才意识到,声音是从自己手里的蛋发出的。手惊地一甩,蛋向上飞去,飞了一阵后开始下落。正下方沸水滚滚,蒸腾的热气呼呼往上直冒。那蛋感受到了热气,惨叫不跌:“不要!不要呀!”

歪歪听它声音凄惨,带着可怜的哭腔,动了恻隐之心,也顾不得害怕,伸手抄过去。本想接住蛋,谁知手掌侧锋打在蛋上,把蛋给打飞了出去。

“哎呦!妈呀!”那蛋叫声似孩童之声,透着股子可爱劲儿。歪歪被它声音惹得发笑,一时间忘了动作,等反应过来时,那蛋几乎落地。歪歪猛扑过去,在蛋即将触地的瞬间抓住了它。

蛋和她同时舒了口气。

“你在做什么?”冰冷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歪歪把视线从蛋身上移开,首先看到的是一双纤白无尘的云靴,不停地上移,最后落在雪影惊心动魄的美颜之上,忙不迭挤出一个不尴不尬的笑容:“我,我煮蛋。”

雪影凌她一眼:“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拆房子,安静些。”说完,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

歪歪边应边举起拳头作打人状,雪影凄清的声音再度扬起:“你以为我看不见你的小动作吗?”

歪歪停下动作,悻悻然笑道:“你身后长眼睛了不成?”

雪影不再理会她,消失在视线中。留下歪歪盘腿坐起,手里捧着那颗蛋,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也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除了白一点儿,跟其它的蛋无异,没有长眼睛也没有长嘴巴。

歪歪开口问道:“你是谁?”

然后那蛋孩童一样稚嫩的声音道:“我是谁?”

“对呀,你是谁?”

“对呀,我是谁?”

两个你一言我一语仿佛陷入了死循环。歪歪嗔道:“你怎么学我?”

“我是谁?”那蛋又道。

歪歪猛摇头:“罢了,罢了,被你搅得头疼。”拿着蛋又回了房间,往床上一倒,不多时又进入了梦乡。

等她再次醒来已是日上三竿,睁开惺忪的睡眼,想起夜间似梦非梦的怪现象,跟夜间一样,盘腿坐起,手里照旧捧着那个蛋。

“喂,蛋兄?”歪歪试探性地呼喊,可蛋并没有回应她。

“难道不是蛋兄?”歪歪疑惑,“蛋弟!蛋妹妹!”

许久,仍是没有回应。歪歪开始怀疑,自己是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去找吃的,其实没有,否则,她怎么还是这么饿。拖着饥饿的身躯,走了出去。雪影一看见她,就冷声道:“夜里不睡,乱闹,早上又不起,你这样子,还练不练功。”

这下歪歪呆掉,指尖挠着脸颊,忖道:这么说来,不是做梦咯。歪歪跑回屋子,对着那蛋又是一阵狂喊,依然没有回声。

“你抽什么疯。”雪影的声音传了进来。

歪歪拖着脚步无力地走出去:“算了,不管它。”

对面蔡老伯家的香味飘过来,勾得歪歪又捧了一堆烧鸡回来。歪歪正自左右开弓地啃,雪影悠悠地开口:“玉儿出去历练,你很羡慕是不是?”

歪歪点头。

雪影接着道:“你跟着我修行了三年,也是时候去历练一番了。正好,我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

“什么事?”歪歪忽闪着期待的大眼睛。

“到都城吉安去,混进龙家,找到一个叫龙七的女人。”

“龙家?龙七?就是玉姑姑说的那个驱魔龙家?”

雪影点头。

歪歪面露难色,思量着怎么才能混进去,她可从来没做过这样的事,根本不知道从何下手。

雪影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紧接着道:“放心,我会送你到吉安,并助你一臂之力。”

歪歪这才舒展开表情,喜道:“如果我做成了,你可有奖励给我?”

“你想要什么?”

歪歪调皮地吐了吐舌头:“现在还没想好,等想好了再告诉你。”

收拾包袱时,歪歪深深看了眼那只白色的蛋,想着索性就趁这个机会把这个邪气的玩意儿给扔在此处,不管它是个什么东西,就让它自生自灭好了。于是,把衣服和银子满满当当地装好,沉甸甸地背了出去。

雪影看着她硕大的包袱,以及她几乎被压垮的样子,不禁微微蹙眉:“为何不把银子换成银票?”

“换成银票?还有这种操作?”歪歪瞪大了眼睛。

*

城主府

城主费仲和一位道士分宾主落座,那道士身穿红袍,头戴黑帽,约四五十岁模样。脸瘦削,双颊凹陷,带着股子奸猾之相。

费仲道:“张天师,你可算云游归还了。你不知道,你离开的这些时日,出了多少事情。”

张天师道:“贫道昨日一回还,小道童就与我说了,可是令公子被海妖迷了的事。”

“不止如此。”费仲脸上横肉抽动。

接下来,他把自己所经之事全皆告诉了张天师,张天师听完,眉头紧皱:“会飞的银发男子。难不成是妖怪?但妖怪怎么会和驱魔师在一处?或者是仙人?”张天师也百思不得其解,“城主可知他们的居处?”

“记得那少女说过,她是如意堂堂主,龙什么来着,我记不清了。”费仲顿了下,又补充,“说是驱魔龙家的驱魔师。江湖骗子!通缉犯!”

费仲无限愤慨,那天莫名其妙被打之后,他能想到的有能力且有动机这么做的,只有那个会飞的银发男子。除了他,他再想不到旁人。

受此屈辱,此仇怎能不报。可他有报复之心,却无报复之力。虽说他有尸奴,可身为城主,他怎么能把尸奴拉到大街上去。这一来,他城主之位如何能保。思量再三,唯一的希望就是张天师。

他向张天师再三强调歪歪是通缉犯之事。王上御榜,抓到她送进王宫,可得黄金千两。他直接抛出巨大的诱惑,抓到她,事成之后,五五均分。

张天师听到驱魔龙家几个字,便已心思大动。他早就听闻龙家威名,想与他们盘一盘道,看到底谁才是当世第一的驱魔人。当初他来海波城,就是听说龙家这代最杰出的驱魔师龙七在海波城,谁知他来了之后,却发现她已经离开海波城。然后,他苦苦找了十多年,都再没找到,龙七就好像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一般,连消息也打听不到。

看来,上天是感动于他的赤诚,又把龙七的消息送了过来。不管这个少女是不是通缉犯,她既然敢假借龙家名号,还占了龙七昔日的地盘如意堂,那就肯定与龙七多少有些关联。

无论如何,先去探一探虚实再说。

计较已定,欣然答应下费仲的要求。如此一来,既能问龙七消息,又能捉人领赏,可谓一箭双雕。

*

雪影换好了银票,递给歪歪,歪歪把包袱重新扎好,开心之情无以复加,高喊道:“我们出发吧。”

“妖孽!哪里逃!”脚步还没动,就听见一声爆喝。一个道士领着一众道童,冲进如意堂,把雪影和歪歪围在垓心。

歪歪一头雾水,对领头的道士问询:“这位大叔,你是谁?”

“吾乃捉妖张天师是也!妖孽,识相的话还不束手就擒!”张天师厉声呵斥。

歪歪听他一口一个妖孽,心里大大的不爽快:“先说清楚,他是妖孽,我可不是。”说着还用指头指着雪影,示意给那个张天师。

雪影瞥她一眼:“你还真是变机灵了。”

歪歪一挑眉:“可不!你做初一,我做十五!”

张天师咧开嘴,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喝令众道童:“设无极八卦阵!”

道童们一起动作,围成圆形,同时从怀中掏出八卦镜,照向雪影。十余道光柱激射而出,在雪影身上汇聚。

这无极八卦阵是用来困住妖魔邪祟的道术,对普通妖邪可能管用,但对雪影却如同无物。白狐一族仙根深重,身上的仙气更多过邪气,再加之雪影的修为道行,又岂是这些黄毛道童能奈何得了的。

他面无表情,对歪歪道:“抓紧我。”倏忽之间,雪影携着歪歪腾上天空。那些光柱被雪影一牵动,登时开始剧烈震荡。雪影全然不顾,继续飞升,噼里啪啦,八卦镜应声而碎。

见状,张天师急匆匆念咒,对着天空祭出一道天雷阵。雪影只一挥手,那阵便化为了乌有。

正这时,随着一声惊呼:“忘了我了。”白蛋急速破风飞来,落进歪歪包袱里,长长舒了口气。

张天师看见一个白点从眼前飘忽而过,心头先是一惊,然后急忙动作,又祭出天雷阵。只听破空一声巨响,闪电当空骤闪。可是,雪影和歪歪的身影已消失在视线之中。

张天师愤愤道:“山水有相逢,咱们走着瞧!”

“什么声音?”雪影依稀听见了奇怪的喊声,像是一声孩童的大叫。

歪歪对他猛摇头,她只看见雪影嘴巴在动,却不知他在说什么。她现在耳朵被雷给震的,近乎失聪。

不多时,两人落在了吉安城的郊外无人烟之处,为防止引起不必要的骚动。在进吉安城之前,雪影的手在歪歪脸上一晃,倏忽之间,歪歪的脸变成了另外一番模样。

“施了变身术,这样就不会有人认出你了。”雪影道,“记住,这是秘密行动,不要让人发现你在做什么,也不要向任何人提起我的名字。事成之后,来此处寻我。”

叮嘱完毕,两人进城,穿街过巷到了龙府门前,歪歪抬头看着龙府大门,心里奇道:咦,怎么觉得似曾相识?

第六十七章 歪歪发威

回头,刚想跟雪影说自己此刻的感觉,却发现雪影不见了,而此时站在自己身边的却是一个衣衫褴褛的老翁,颤颤巍巍地走向守门的家奴,用极其苍老的声音道:“府中可还收婢女。小老儿家徒四壁,孙女再跟着定会饿死,还望大人们行行好。”

说话时,眼里还含着泪珠,看着很是悲苦。

歪歪在一旁看着“雪影”的表演,都有点被感动地泫然欲泣。守门家奴看他垂垂老矣,身世又这般凄苦,又看旁边泪眼婆娑的女孩,模样还算端正伶俐,便对他道:“我进去帮你问问。”

不多时,那家奴回还,塞了五两银子给老翁:“我们买了,你可以走了。”

“多谢。”老翁朝家奴鞠了个躬,转身对歪歪叮咛道,“可要好好侍奉主子,尽心竭力。我走了,你保重。”

说完,拍了拍歪歪肩头,迈着蹒跚的步子缓缓离去。不知道为何,歪歪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自己真似被卖了一样。而且,眼前龙府这说不出的熟悉感又是何故。就连守门的家奴都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守门家奴见她愣住,过来对她道:“你就别难过了。进了我们龙家,以后不用担心会被饿死。我们龙家对待下人很好的。”

歪歪心里一暖,对他笑笑:“谢谢大叔。”

“对了,你可怕狗?”那人问她。

“狗?不怕。”歪歪摇头,“我就是怕蛇。”

“那太好了,正巧狗房有缺,你去顶上。活也不重,就是给它们准备食物,每日按时按量喂了就行。”那人说着,露出略带歉意的笑容,“若有难处,就跟达叔说。”

达叔领着她到了狗房,交给同为养狗童的刘二,嘱咐他几句,就走了。

那刘二年龄和歪歪相仿,就是长着一脸麻子,不甚美观。所以众人也喊他二麻子。刘二在狗房已经一年了,每天看见的除了狗就是训狗人,今天终于看见了异性,不免喜上心头。

“我叫刘二,你叫什么名字?”

对呀,我叫什么名字好呢?雪影说这是秘密行动,还在我身上使了变身术,也不知他把我变成了什么模样。歪歪的小脑瓜飞速运转。刘二看她半晌不说话,以为她是害羞,便道:“没关系,什么时候愿意说了再告诉我。现在我带你去看看狗,你可别害怕哦。”说到别害怕,刘二异常同情地看了歪歪一眼。

歪歪丝毫没领会他这一眼的含义:“不过就是狗嘛!有什么好怕的。”

“看了你就知道了,跟我来。”刘二领着歪歪往后走。

狗听见有脚步声音,纷纷吠叫起来,那声音亮如洪钟,震得屋棚都在颤动。待歪歪走近,看见那些所谓的“狗”时候,讶异地定住了脚步:“这哪里是狗,根本就是狮子嘛!”

刘二见歪歪果然被吓住,颇有些得意地道:“我说什么来着。这可不是寻常的狗,是獒犬,凶猛非常。是咱们老爷,花重金从乌国买回来的,珍贵无比。”

獒犬们看见刘二,以为开饭时间到,顿时起身,手搭在铁栅栏上,探头啸叫催促。它们一站起,身形更魁梧壮大了几分。

歪歪视线扫过它们,突然,一个白色身影撞进她的眼眸。那白影趴着,一双眼睛慵懒地凝视着少女。歪歪不觉走近了几步,想看的真切一些。

不知为何,獒犬们同时停止了叫声,恐惧地匍匐在地,不住地发出求饶一般的哼唧声。

这情形惊到了刘二,也惊到了歪歪自己。而且,为何她感觉此情此景也是如此熟悉呢。

刘二看见那些獒犬的眼神,都在瞥向歪歪,奇道:“它们好像怕你。”

“是吗?”歪歪试探性地又近了一步,其它五只獒犬把头埋的更深了些,只有那只白色的獒犬仍保持着之前的动作,神色安然。

歪歪指着它道:“那只为何是白的。”

“那只是雪獒,比之其它黑棕色的獒,雪獒异常罕见,所以就更加珍贵,寓意着吉祥、高贵、忠诚、纯洁。”刘二在旁解释,“它的名字叫风,除了大少爷,谁都控制不了它。”

歪歪朝它走过去,越看越是欢喜,不禁伸出手,对它道:“你好呀,风。”

“你干什么!小心手被咬了去!”刘二喝道,正想走过去制止,却看见风缓缓地站起身来,体格比其它几只还要大一圈,抖动着鬃毛,虎虎生威。

刘二再不敢靠近,急得直跺脚:“快把手收回去。”

雪獒风缓缓地靠近歪歪,嘴角微微呲动,露出瘆人的尖牙。歪歪不以为意,勾动手指,引它继续向前。

刘二觉得自己紧张地血管都要爆掉了,瞪大眼睛,口里不住道:“完了!完了!完了!”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令他终身难忘。雪獒的鼻尖在歪歪手上闻了闻,停止呲动,然后,硕大的脑袋在歪歪的小手上轻柔地蹭过。

刘二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确定它还没掉下来。

歪歪把手在在风头顶,恣意揉了一通:“哎呦,怎么这么可爱。”

“可,可爱。哪里可爱。”

从狗房出来,刘二领着歪歪去住处,期间一直在问:“难道你会法术吗?太不可思议了。”

歪歪笑言:“我哪会什么法术啊。”说着眼睛滴溜溜一转,又道,“听说龙家有一位叫龙七的驱魔师,英姿非凡,我对她很是仰慕,不知道能不能见她一面。”

刘二一听,急忙示意她噤声:“在府里,我们下人不能提龙七这两个字。”

“为什么?”

“具体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她好像叛出了龙家。反正十好几年了,她再没回来过。”

“是吗?”歪歪陷入了深思。

歪歪被安排进了女婢的住区,跟她同屋的,一个是老太太夏子彤的丫鬟,叫桂芳,另一个是大少爷龙天麟的丫鬟,叫巧云。

那桂芳三十多岁年纪,刘二把歪歪交给她,大致说了她的情况,才离开。桂芳趾高气昂地睥睨歪歪,对她道:“养狗的,跟狗住在一起最为合适。巧云,你说呢?”

那巧云二十多岁年纪,平日被桂芳欺负惯了,此刻唯唯诺诺道:“是,是。”头深深低着,眼角偷偷望了少女一眼。

歪歪蹙眉,不忿道:“你怎么不跟狗一起住!”

桂芳没想到,这么个瘦弱的女娃娃敢顶撞自己,顿时火起:“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说你……”

巧云忙拉她到一旁:“她,她刚来,许是还不懂规矩,我来说说她。”这么说着,扯起歪歪跑开去。

歪歪对她的做法不甚理解,道:“你拉我做什么?让我好好教训教训她。”

巧云满面愁容:“她可是老太太眼前的红人,开罪了她,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吃的了。”歪歪道。

巧云被她奇怪的言语逗乐:“你可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总之你听我的,能少吃些苦头。”

“你真好。”歪歪朝她眨巴着眼睛,“以后,我罩着你呀。”说完对她粲然一笑。

巧云当她童言无忌,便笑笑,没往心里去,带她又回了房间。

桂芳见两人回来,唇角恶狠狠地一勾,指着墙角的一堆衣服,道:“这些衣服,快去洗了。”

巧云闻言,忙道:“好,我这就去。”

桂芳拦住她去路,眼睛凝着歪歪:“你去。”

“我?”歪歪指着自己的鼻尖,确认。

桂芳讥诮地道:“自然是你。”

歪歪哪想理她,直接掠过,取下包袱,躺上角落那张干净无物的小床上。

“你给我起来!”桂芳从没受过这样的对待,这府中的婢女们,哪个不怕她三分。唯独这个新来的,这么不懂规矩,她非要教训教训她不可。

她三步两步来到歪歪床边,一脚踹上去,高喝:“大白天的,谁让你躺着了!”

歪歪似不经意地伸了个懒腰,翻转身,巧妙地躲过了桂芳的攻击。桂芳一击不中,脚生生踢在木头上,疼得她半跪在地,冷气直抽:“你,你竟然敢躲。”

歪歪坐起身,对她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可恶!”桂芳气急败坏,吼道,“巧云,拿我的戒尺来?”

“何必跟她一个小孩儿一般见识,我去洗,我去洗就好。”巧云道。

桂芳冷眉倒竖:“快去拿来,否则我连你一块儿打!”

巧云无法,只得把掖在桂芳枕头下的戒尺拿来,交在她手中。桂芳一手举起戒尺,一手扯住歪歪:“看你还躲!”

声音落下的同时,锃亮的戒尺倏然落下。

啪的一声,戒尺在歪歪身上断成两截。歪歪勾唇:“你这尺子好像不结实嘛。”

这戒尺桂芳用了十年,竹子做成的,很是强韧结实,怎么可能会断。吃惊之余火气更盛,直接抄起一旁的扫把,狠狠地朝歪歪打过去。

巧云不忍,别过眼睛,皱起脸来。

又是啪的一声闷响,少女不驯的声音响起:“你已经打了我一下了,这第二下,该由我打你才公平。”

巧云把视线转回,只见扫把被少女握在手心。尽管少女的胳膊还没扫把棍儿粗,但桂芳却怎么扯都扯不出来。少女握着扫把的手,轻轻一转动,扫把便从桂芳手里脱了出来。

少女扬起扫把,气势凌然且桀骜,散发着令人无法抗拒的压迫感。

第六十八章 相逢不识

歪歪扬起扫把,迅猛地朝桂芳挥去,桂芳吓的本能闭上眼睛抱住脑袋。啪的一声巨响,扫把断成两截。桂芳疑惑的睁开眼,看向歪歪。

歪歪冷声道:“若再猖狂,你的下场就如此扫把。”

桂芳看着地上分成两瓣的扫把,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最后,桂芳自己乖乖抱着衣服,到井边洗去了。愤愤不平之下,阴暗的内心中恶意陡升。

巧云从来没如此畅快过,对歪歪的敬佩之情更是无以复加。称赞她道:“看你年纪小,本事却不小,可是练过武。”

歪歪挠头,含含糊糊道:“练过一点儿。”

巧云大喜:“有空你也教教我,我太弱了,总是受欺负。”

“好!”歪歪答应下来,然后向巧云打听了龙七的事。巧云的回答和刘二大同小异。末了,巧云补充:“三年前,王宫悬赏寻找,都没找到。”

歪歪不免发愁:难道这任务是完不成了吗?

巧云又道:“你若仰慕龙七的本事,找老太爷也是一样,别看老太爷垂垂老矣,实则深藏不露。三年前,他用一柄伏魔刀,击退了袭宫的一众妖魔,被新王封为伏魔大将军。风采卓绝,不减当年。”

歪歪听入了迷,内心油然而生一股崇敬。思量着,既然已经到了龙府,何不向他讨教两招,也算不枉此行。

这时,门外响起刘二的喊声:“可收拾好了,我教你准备狗食。”

“来了!”歪歪应声冲出房门,跟着刘二去了。

两人边干着活,边攀谈,刘二又问歪歪名字,歪歪道:“叫我小——叫我小小好了。”

连切带弄,两人忙活了一个下午,歪歪又陪风玩耍了一阵子,直到日暮才回到房中。房里漆黑一片,没有人。歪歪点上灯烛,一转身,整个人呆傻掉。自己的包袱被打开,衣服凌乱地散在床上。她冲上前,一阵翻找,心里悲声阵阵:我的钱呢!我的钱呢!抖动衣服时,一颗熟悉的蛋从衣服里滚出,歪歪瞬间弹起:“这个玩意儿怎么会在?”

这时,孩童一样的声音响起:“这是什么话,你是我娘,我不跟着你跟着谁?”

“谁是你娘!”歪歪大诧。

“你不是我娘,谁是我娘,哼!”那声音显然是不高兴了。

歪歪正想解释,门外呼啦啦涌进一帮家奴来,利落地将歪歪绑起。歪歪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桂芳走进门来,道:“你的同伙呢,刚刚明明听见交谈之声。”

“什么同伙?喂,你们这是干什么?”

众家奴不由分说地把歪歪扯了出去,领着她穿墙过院,步履匆匆。歪歪不住申诉:“有事儿说事儿,干嘛动手动脚,喂!”

歪歪被绑进议事厅,龙湛、夏子彤和龙元武在正中威严而坐。龙元武手里捏着一把银票,目光森冷:“你一个婢女,怎么会有这么多钱。从何处偷的,从实招来!”

歪歪大喊冤枉:“不是我偷的,是我自己挣来的。”

“怎么挣的?”龙元武厉声询问。

歪歪刚想开口,忽然顿住,她总不能实话实说,说自己假借龙家驱魔师的名头,给人捉妖吧。可不这么说,又当如何解释呢。

正在她犹豫之时,龙元武拍案而起:“小小年纪,竟然做贼。来人!重打三十大板,逐出府去!”

此刻的歪歪是欲哭无泪:“真不是我偷的。”

夏子彤看她一个小姑娘,长得眉清目秀,眼眉之言的灵动之气还和龙歪歪有些相似,便柔声对她道:“既不是偷的,你便说说看到底哪里来的。”

歪歪看这妇人,慈眉善目,觉得甚是亲切,便对她道:“阿婆,这是我帮人捉妖,赚来的。”当然,其中只有一百两是她捉妖赚的,另外二百两是玉狐利用她骗来的。为此,她可是受了皮肉之苦的。

“阿婆?”听到这样的称呼,夏子彤怔了瞬,听她声音也十分熟悉,也与三年前的歪歪十分相似。可再仔细看了她的模样,除了眼睛,其他地方全然不同。沉了沉视线,又道,“你还会捉妖?”

“会,倒不能说会,反正能捉着就行。”歪歪呲牙笑。

夏子彤浅笑:“倒是这么个道理。不管黑猫白猫,捉着老鼠就是好猫。”

“我仰慕龙家威名,所以想学艺来着。”歪歪把下午萌生的念头直接说了出来。

堂上正襟危坐的三人面面相觑,夏子彤觉得她颇有些可爱劲头,轻声细语地问她:“那你混进府中,其实不是来做丫鬟,是想来学艺的?”

歪歪话赶话,说道了此处,也就顺坡下驴,点了点头:“我有没有偷,你们查一查府里有没有丢不就知道了吗?”

三人一听,这小娃娃说的有理,便命人去查。查了一番之后,发现并无失窃,下令给歪歪送绑。歪歪活动着筋骨,一双充满灵气的眸子光芒一闪:“你们无缘无故绑我,还冤枉了我,是不是应该给我些补偿。”

龙湛父子脸顿时黑下来,龙元武正要发怒,被夏子彤按下:“绑你确实是我们的错,你想要什么补偿?”

“教我龙家功夫,几招就好了。”歪歪忽闪着大眼睛,撒娇似的说道。

龙元武不忿:“你这是趁机敲诈。”

歪歪朝他吐吐舌头:“大丈夫敢做敢当。”

众家奴没想到这个小姑娘竟然敢跟当家的对顶,此刻都看得瞠目结舌。

龙元武气急,霍然而起就要发作,再度被夏子彤抢言:“好!明日午后,你到后院练武场来,我教你几招。”

一场闹完,家奴们散了去,歪歪也蹦蹦跳跳回了屋。一进屋,突然想起:“哎呀!银票还没还我。”

又跑了回去,方走近议事厅,就听三人在争论。

龙元武道:“母亲,您真是糊涂,昔日把功夫交给那个什么歪歪,然后还把龙家禁书给了她。您是不是一看见稍有些像七儿的,都要如此!”

夏子彤声音柔缓,却不怒自威:“放肆!敢这么跟为娘说话!你们收了王上做门徒,把龙家秘功倾囊相授,我丝毫没发表过异议,怎么一到我这里,你的废话就这么多。”

龙元武声音软下来:“儿子无意顶撞母亲,但一个来路不明的小丫头,怎么能和当今玄武王相提比论。您且想想先前的那个歪歪,她不就是一声不吭,消失了吗?”

提到此处,夏子彤悲从中来。三年来,她一直在暗中寻找歪歪下落,可怎么都寻不着。她不知道她现在是死是活,还有她到底有没有用龙家禁书成功复活了龙七。所有疑问和忧虑盘绕在脑海,搅得她夜夜不得安眠。

门外的歪歪,听见他们提的好像是自己名字,疑惑道:“他们是在说我吗?还是说只是同名之人。”

“谁在外面!”龙元武的高喝传来。

歪歪探出小脑袋,呲牙咧嘴透出友好的笑意:“我来拿我的银票。”

龙元武不耐烦地敲打桌面:“过来拿吧!”

歪歪跳过去,抓起银票。这过程,夏子彤始终痴痴地凝视着她,不知为何,就是移不开视线,总觉得无比熟悉。

“你多大了?叫什么名字?”夏子彤和蔼地问。

听夏子彤这么一问,歪歪就折中,说自己十五了,名字叫小小。夏子彤听后,点了点头,忧伤地叹息一声道:“十五,和那孩子同龄。”

拿回自己的银票,歪歪在夏子彤复杂的注视中离开了议事厅。一回房,桂芳正气势汹汹地等着,见她回来,冷嘲热讽道:“明明是个有钱的千金小姐,学人来当丫鬟,真是的。”

歪歪此际如梦初醒:“本来我没多想,你现在这样倒是提醒了我,我的包袱是你翻的对吧。”

桂芳脸上一窘:“你凭什么说是我,有证据吗?”

歪歪朝她逼过去,虽个头比她矮一截,但气势却逼得她后退出一步。歪歪凌厉地对她道:“我最后再警告你这一次,再让我发现你玩儿花招,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正在这时,巧云洗漱完毕,刚踏进门,一见两人剑拔弩张地对峙,快步走过去,拉过歪歪:“喂狗挺累的,快洗漱洗漱休息吧。哎,那些獒犬长得可真是可怕,我都不敢靠近。什么?你还敢跟它们在一块儿玩?它们不咬你?哈哈哈,我不吵了,你快休息。”

龙府第一日的时光,因为有了巧云,歪歪觉得多了丝温暖,躺在床上,道了声晚安,沉沉睡去。白蛋悄无声息地滚进歪歪怀里,紧紧依着她。

翌日,喂完狗,吃过午饭,歪歪就迫不及待来到了后院的练武场。手指划过兵器架上的各种兵器,最后停在木剑上,又莫名感到一阵熟悉。

这地方?为什么总觉得好像来过呢?

歪歪抄起木剑来,翩翩而舞,招式似流水般身体里淌出,而这些招式,她从没学过。应该说,她不记得自己学过。那些招式就像长在她身体里,根本连想都不用想,就舞出来了。

“龙家秘功的第三重——龙行虎步。”一个清冷的声音让她停止了动作,当她向声音的来源投去漫不经心的一瞥时,时间刹那静止,心痛之感隐隐。

“是你?”

“我们认识吗?”少年帝王眉宇微蹙,身姿傲立挺拔如山,面容依然那般俊逸非凡,只是蜕去了少年的稚嫩,添了几分成熟后的世故与沧桑。

他深沉地凝望着眼前的少女,许久,悠悠道:“我们好像——认识!”

第六十九章 纳她为妃

歪歪笑笑,没有回答。看来雪影在她身上施的变身术很成功,连他都认不出自己了。她深吸一口气,让心尖上的痛楚淡去,才反问道:“我们认识吗?”

楚云轩苦笑着摇了摇头:“不,我们不认识。”

不知为何,听着他的话,歪歪心头莫名泛起一阵酸楚。

“你是龙湛师父新收的徒弟吗?”

歪歪点头又摇头,正不知如何作答。这时,传来刘二的吼声:“小小,你快来帮我,风它跑出笼子了。”

歪歪狂冲过去,跟在刘二身后,两人一溜烟儿跑没了影子。此刻,风正雄赳赳气昂昂地在府里漫步,所到之处,尖叫连连,人群惊散。

龙湛父子和夏子彤,三人刚吃完午饭,听见门外骚动,喝住一个从门外闪过的人问发生了何事。那人面露惊恐:“风出笼子了,正往这边来呢。”

话音未落,那人狂跑而去。

“这可如何是好?”提到风,龙元武也露怯,若说是其他獒,他还能轻而易举地控制住,可这风不同,它除了天麟的话,谁的话也不听。

龙湛道:“元武,你且去看看,找几个家奴合力抓它回去。”

龙元武领命出门,一只脚刚迈出门口,就定住了。风已经走过来了,和他的距离只有不到五米。风看着他,他看着风。龙湛见龙元武动也不动,也出来查看,一和风对上视线,他不禁点头:“嗯,狗房伙计养的好,它又大了许多。”

龙元武扭头看父亲:“要不,您上?”

龙湛喝他道:“我上什么上,我是老子,少废话,快去。”龙湛一脚把龙元武踹了出去,自己抱着胳膊等着看热闹,真是个老顽童。

夏子彤也加入了看热闹的队伍。

四只眼睛盯住龙元武,龙元武踉跄几步,几乎冲到风身上去。风以为对方要攻击自己,瞬间弓起脊背,呲起獠牙,时刻准备反击。

龙元武稳住脚步,定住,暗暗蓄力。若风有任何异动,他就只能将它毙命。虽然不舍,但已是他此时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歪歪跑了半天,终于看见了风的身影,高兴地直冲过去。龙元武看这姑娘这般不知死活,蹙眉喝止她:“别过来!”

歪歪停下:“怎么了?”

“这畜生凶猛异常,你这么横冲直撞,小心你我都要受伤。”龙元武道。

歪歪眨了眨眼,一副不知所云的表情,继续朝风走过去。

龙元武喝她:“你这女娃真是不知所谓,这畜生除了我儿天麟,不受任何人的控制,连我都不行。你快退开!”

歪歪朝它伸出手,唤道:“风,过来。”

震惊夹杂着羞恼朝龙元武扑面而来,他看见风收起凶相,乖顺地朝歪歪走了过去,头在她手上蹭了蹭。歪歪揉了揉它的大脑袋,蹲下身抱住它粗壮的身体,道:“哎呀,怎么这乖。”

龙湛夫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风被控制住,这可喜的消息转瞬之间,传遍了整个龙府。家奴女婢们都议论纷纷:“昨日那个偷东西的姑娘制服了风?”

“她没偷,那三百两说是她自己的。”

“三百两,够咱活一辈子的,她怎么有那么多钱?”

“难道是谁家的千金小姐,到咱龙府体验生活?”

“还是说,她是冲着咱们家少爷来的。”

“可咱们少爷三年没回过家了。这卫国接连攻打咱们,少爷现在处境如同水火。”

“哎!也是。”

歪歪在万众瞩目之下,把风带回了狗房,而且没用绳子,风就乖乖地跟在她身侧。到了狗房,风耍赖似的不进笼子。歪歪看出它心思:“你不想回去,还想玩儿是不是。”

风叫了一声,表示回应。

歪歪看它那么可爱,不忍心拒绝,领着它开始在府里散步。远远看见,少年帝王仍在练武场,手背在身后,挺拔而立。周身透着股凄清的寒意,让他的白色锦袍都似镀了层风霜。

龙湛从另一侧朝他走过去,先恭敬地行礼,道:“让王上久等了,刚刚府中发生了一起小风波。”

“徒儿等师父,是应该的。”楚云轩恭敬地回了一礼。

三年前,一系列变故之后,悲痛的楚云轩下定决心要变强,眼睁睁看着父王大火焚身的无奈,和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王后被掳走的无奈,他都不想再经历了。

他三顾龙府,龙湛感于他的诚心,答应收他为徒。三年来,无论风吹雨打,楚云轩日日都会来龙府受教,从未间断。便是这样的毅力,也让龙湛对眼前的少年帝王刮目相看。谁能想到,这样老成而稳重的帝王,三年前是何其荒唐。背着众人,偷偷和和亲公主举行了婚典。此事让朝野之间,发出了巨大的骚动。大臣们纷纷上奏弹劾,指责他不守礼法,不敬先王,三年守丧期没过,就恣意妄为,不堪为一国之主。

父王故去,王后失踪,大臣不满,种种连环的打击摧垮了他。他一蹶不振,日日饮酒,形容枯槁,似行尸走肉一般过了三个月。不知是何因缘,他清醒过来,敲响了龙府的大门。

他十分刻苦,再加之天资尚可,三年,他已超越龙天麟,学会了龙家秘功的第七重——龙腾四海。为此,他付出的艰苦卓绝的努力,无人可以想象。

“今日,教你第八重,先学其形,再细细领其意,悟其道。”

话音落下,龙湛挥刀起势,状如苍龙腾飞,遒劲刚强。随着龙湛的挥舞,飒飒的罡风刺破长空。楚云轩目不转睛地看,把每招每式都深刻于心。

歪歪在一旁边看边跟着练,一开始很是笨拙,动作迟缓,练着练着,竟能和龙湛同步,连她自己都觉惊奇。歪歪太专注,没发现,此刻正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

歪歪越练越流畅,胸中生出一股炙热之气,向全身蔓延开来。突然,腹中一阵刺痛,歪歪弓下身子,咬住了牙关。风感受到了歪歪的异样,用脑袋顶住她,不让她倒下去。

歪歪把自己搭在风的身上,腹中的疼痛越来越烈。

风汪地叫了一声,似关怀的询问,又似在求助。

楚云轩听见叫声,视线一移,登时飞奔过去,将少女横抱起。抱起她的瞬间,不由一怔:这触感,为何如此熟悉?也无暇深想,他抱着少女就冲出了府门,翻身上了自己的马,向闫太医宅院飞奔而去。

风护主心切,跟在马后一路狂奔。

行人哪见过这么庞大的狗,以为是野兽,纷纷尖叫着四散奔逃。

在马上,歪歪把自己缩进楚云轩的怀里,双手环住他的腰肢,紧紧闭着眼睛。他的温度,还能让她忽冷忽热的身体好过一点。

楚云轩策马,直接进了闫宅。正在院子晒药的闫少庸惊得手里笸箩都扔了,一看来人是王上,恭恭敬敬地上前:“王上,您怎么这么急,发生了何事?”

连楚云轩自己都无法理解为何他如此心焦,他只知道,他不想她有事。他把少女抱下马来,进屋放她在椅子上,招呼闫太医过来查看。闫太医此刻哪里敢动,指着眼前狮子一样的大狗道:“这,这不是龙府的獒犬吗?怎么跑到我这儿来了。完了,完了,这可怎么是好。童儿!童儿!快去通知龙家人,让……”

楚云轩道:“它是跟着我们来的,不用管它,快来看看这位姑娘。”

闫少庸小心翼翼地移步进屋,一搭歪歪脉搏,脸上现出愁容:“这姑娘体内有一股至阳至刚至热之气和一股寒气相冲,现在身上冷热交替,很是痛苦。”

歪歪迷迷糊糊听见寒气和热气相冲,想起自己吞下的那颗避水珠来,又想龙家秘功至阳,许是刚刚自己一运功,两者开始冲撞。

“该怎么解?”楚云轩急切地问。

“她内力不足,以致无法调和阴阳,传她一些内力,可以助她一臂之力。”

“那我传内功给她。”楚云轩道。

闫少庸面露难色:“王上,你所修习的龙家秘功,是至阳的功夫,所以内力也至阳。您能传她,助她压制寒气,是再好不过的。只是……”

“只是什么?”见他吞吞吐吐,楚云轩声音突变得尖厉。

“传功时,需得除去衣衫,让热气及时发散。否则,热气郁结其中,恐有性命之忧。”

楚云轩瞳孔收紧,看着少女越来越痛苦,面色苍白如纸,已没了血色,各种心绪涌上心头。

闫少庸在一旁道:“女子失节,兹事体大,还请王上三思。”

“失节?那本王就纳她为妃。”楚云轩抱起她,“哪间房屋方便?”

闫少庸领着两人一狗,到了后院的偏室。楚云轩抱着歪歪进去,把闫少庸和狗关在门外。闫少庸看看狗,狗看看闫少庸。一人一狗都对对方不甚感兴趣,狗百无聊赖地爬下,闫少庸抬步走开,回前院儿继续晒他的药草。

把少女搁在床榻上,纤长的指轻柔地解开少女的腰带,指尖轻轻地拉过她的衣襟。楚云轩的眼睛蓦然睁大,不敢相信他所看到的。

一块牌子从少女腰间滑下,金光灿灿,夺目耀眼。楚云轩捻起:“这不是我给玉函的腰牌吗?怎么会在她的身上?”

第七十章 我衣服呢

楚云轩的手开始颤抖,他轻轻拂去少女额前的乱发,赫然发现,这不就是自己日思夜想的王后玉函吗!再定睛一看,却又不是。他苦笑,笑自己相思成狂,以致心神恍惚。

腰牌放在一旁,无论如何,先救了她,再向她问清楚就好。

将少女的衣衫解去,少女如玉的肌肤莹莹闪亮,身姿娇美如含苞待放之花。楚云轩闭上眼睛,好让自己稳住心神。若自己稍有不慎,也有走火入魔之危。

他扶少女坐起,与她掌心相对。然后屏气调息,将体内真气,透过掌心,缓缓渡给她。热流涌动,汗气从少女的每一处毛孔透出,在冰雪玉肌上凝成水雾。歪歪感到体内的寒气渐渐舒缓平息,取而代之的是热阳一般的暖意。她缓缓睁开眼,看着眼前的少年,一瞬间,不知名的记忆混乱交叠,无数影像在眼前穿梭。

“你是谁?”她悠缓的启唇,发出连自己都莫名的一问。

楚云轩睁开眼眸,深隐眼底的是无限忧伤:“你又是谁?”

“是呀,我是谁?”歪歪叹息着,垂下视线。瞬间又抬起,看看对方,又垂下,看看自己,惨叫道:“我衣服呢?”

辛亏在歪歪发现时,已传功完毕,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歪歪慌慌张张穿上衣服,口里不住骂骂咧咧:“混蛋!登徒子!可恶!色狼!无耻……”歪歪把能想到的词全都骂了个遍。

楚云轩不理她,由着她骂,等她骂累了,他才道:“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你要什么怎么负责?”歪歪挑眉。

“娶你。”

“娶我?”歪歪心里突然一阵酸楚,“你不是已经有王后了吗?”

“说到王后?”楚云轩举起腰牌,“这腰牌是你从哪里弄来的?”

歪歪一见他拿着自己的腰牌,急忙冲过去夺。可是没控制好力道,直接把咱们的玄武王扑倒在床。少女的脸离他是那么近,如兰的气息喷薄在他鼻尖,楚云轩不由喉中干涩,咳了几声。

“你未免也太急不可耐,这都还没成本王妃子呢。”楚云轩声音干涩地道。

歪歪诈尸一样弹起:“谁急不可耐了!你赶紧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你说不出从哪里来的,便是你偷的。”

楚云轩的话让歪歪非常不爽:“你们这帮人是不是有病,动不动就说是我偷的,我偷的,我偷你的了吗?”

楚云轩点头:“这确实是我的。”他把腰牌的侧面给歪歪看,“看到没有,这三个字,楚云轩。”

歪歪定睛一看,侧面确实刻了三个小字,正是楚云轩:“哦!原来你叫楚云轩呀,还以为你真的叫本王呢!”

话一出,歪歪就发觉自己失语,可是已经晚了。楚云轩猛攥住歪歪腕子,将她拉向他:“你说什么?”

“没,没说什么?你放开我。”歪歪猛力挣扎。

楚云轩修长的腿抬起,在歪歪身后交错,将她禁锢其中:“你到底是谁?”声音厉如暴风。

歪歪用另一只手捂住耳朵,不满道:“你声音那么大干嘛!我又不聋!”

普天之下,敢这么跟他说话的,只有她。可是这张脸,却不是他日思夜想的那张。他用手扯了扯她脸皮,真真实实是肉,没有易容。

“干什么呀你,烦不烦!”歪歪猛力把他推倒,挣开他的束缚,跑出门去。

风一看她出来,开心地跃起,紧随其上。歪歪回头看它:“怎么你也来了,走,咱们回家去。”

一个小小的人,和一个比人还大的狗,就这么招摇过市,回了龙家。她先把风关进狗房,从狗房出来,暗自抹了一把汗:“好险,差点被拆穿。对了,跟阿婆说好教我功夫的。”

着急忙慌地跑到后院练武场,夏子彤已等在那里,脸上挂着和煦的笑意,令人如沐春风。夏子彤道:“你可还难受?”

歪歪惊讶:“您怎么知道?”

夏子彤神秘地一笑:“我看见你在一旁偷学龙家秘功。”

歪歪忙矢口否认:“我就随便跟着练练,不能算偷学。”

夏子彤道:“你跟我来,我有东西想给你看。”

她领着歪歪到自己房中,绕到床后,在壁龛上取下那只檀木盒子,打开来。又是似曾相识的一幕,歪歪的脑子忽地晕眩。夏子彤拿出驱魔师手册,翻到龙七的一页,试探她道:“这个人,你可熟悉?”

歪歪见画上女子美貌无比、英姿飒爽,手里握着一口光耀夺目的宝剑,不由脱口而出:“可是龙七。”

夏子彤眼中光芒乍闪:“就是龙七,你可见过她。”

歪歪摇头。

夏子彤眼神黯淡下来:“我多希望能再见到她,我可怜的女儿,她现在怎么样了呢?”

歪歪好奇地抬手翻到下一页,刹那间,如五雷轰顶。画像上的不就是她自己吗?再看旁边的字,龙歪歪!她想起前几日到城主家捉妖,谎称她是龙歪歪的事情。两个龙歪歪此时交叠在一起,让她不知所措。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我到底是谁?我失去的那段记忆,到底是什么?

歪歪突然间头痛欲裂,无数影像跑马灯一样在眼前轮转,奇异的鞭子抽响在耳畔回荡。无数声音排山倒海一般,从四面八方涌来。

你是谁?

我是谁?

啊——!

夏子彤抱住痛苦的歪歪,轻抚她的脊背:“好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触碰到少女的瞬间,夏子彤了然,这气息这灵力,不是歪歪又是何人。只是她的脸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而且她仿佛不认识她,又是何故。夏子彤疑问满腹,却一一按捺了下去。因为,看眼前情形,歪歪她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在查清楚之前,一切还是照旧,暂且莫节外生枝。

等歪歪平复下来后,夏子彤派人把她送回房间,歪歪躺在床上休息。不知不觉,天黑了下来。歪歪被饥饿逼醒,起身下床。半明半暗之间,一道幽幽的白光吸引了她的视线。她看过去,发现光芒正是那蛋发出的。把蛋拿起来,捧在手心里看了又看:“这蛋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会说话,还会发光。”

歪歪把眼睛贴在蛋壁上,希望能看见里面到底有什么,看着看着,突然“啊——”地一声惊叫。于此同时,手一抖,蛋囫囵个儿进了嘴巴。歪歪刚要去拿,那蛋仿佛有意识一样,往喉咙里一钻,卡进了喉咙。歪歪猛拍胸口,感觉自己要窒息了。那蛋又是一钻,下了肚子。

歪歪现在想死的心都有,刚刚她看的时候,分明看见有个黑黑的东西在蛋里边蠕动。

这下完了,她居然把蛋给吞了,万一那个东西出来,进了她的身体……她越想越害怕,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不行,得赶快找雪影去。

歪歪收拾好包袱,趁四下无人之时,翻过墙头,出了龙府,一路狂奔。慌张之下,她没发觉,一队人马已悄无声息地坠在她身后。待她出城,跑到城郊,天已完全黑了下来。目之所及,除了树,还是树,哪里有什么雪影。歪歪拢着嘴巴,大喊几声。才见,一个纤白的身影从树上飘然下落,轻若无物地踩在林叶上,渺然如鬼魅,傲然似天神。

歪歪朝他奔过去,扯住他衣袖:“雪影,我完了,我吃了个蛋。”

“吃就吃了,这是什么值得拿出来嚷嚷的事吗?你可寻见了龙七。”说话间,雪影挥手解了歪歪的变身术。

“没有!她不在龙府,说是十几年没回来了。不过,现在这个不重要。”歪歪焦急地跺脚,“你不明白,这不是普通的蛋。是我在澜沧海,给那老龙当搓澡工时,在礁石上捡的。”

“那又如何?”

“你还是不明白,这个蛋会说话,还会发光。”

雪影闻言,微有些责怪地嗔她:“那你还敢吃?”

歪歪惨叫:“不是我吃,是它自己钻进去的。”

雪影罕见地深深皱起了眉头,心道:难道这颗蛋是龙卵不成?

正这时,歪歪突然一手捂住肚子,一手紧紧攥着雪影的手腕,道:“它在动,它在动。”

雪影目光一移,冰蓝色的眼眸此刻凝成深蓝,眼眸中倒映着的歪歪,肚子气吹的一样,一点点胀大起来。

歪歪死死抓着雪影,惊叫:“这是怎么回事?我该怎么办?”歪歪哇地哭了出来。

雪影被她吵的耳朵嗡嗡响:“有功夫哭,还不如赶紧想办法。”

“能有什么办法呀!”雪影一说她,歪歪的哭声更大了。

歪歪哭的响亮,完全没注意到,一队人马正奔腾而来,速度之迅捷,令人咋舌。雪影示意歪歪噤声,可歪歪现在哪管得了许多,自顾自哭得热火朝天。听声音,四个方向都有,间有火光快速地移动。

雪影静立不动,等待他们聚拢过来,他很好奇,来人到底是谁。不多时,两人就被数十人围在了中央。那些人,或持刀剑,或执火把,气势汹汹。

火光把林子照的亮如白昼。

又见队伍分出一个缺口来,一人骑马缓缓走来,白袍猎猎,风姿卓绝。

“是你!”马上白袍者,漆黑如夜的眼眸中荡起飓风,吞噬一切的飓风。他将目光从雪影身上移开,定在歪歪隆起的肚子上,手紧紧握拳,指尖刺进肉中,流出血来。

雪影浅哼:“是我又如何?”同时把歪歪扯向自己身后。

第七十一章 有喜了?

无论是歪歪隆起的肚子,还是两人相握的手,都是那般刺眼,扎心。

他几乎不能呼吸。

“三年,本王举全国之力都寻不到你,看来是你有意为之。还是说,你被掳走,根本就是你俩私相勾结,做给本王看的戏。”楚云轩的愤怒,在夜风中激荡。

歪歪瞪大了眼睛,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痴傻地看着马上的帝王:“你在说什么?”

楚云轩苦涩地笑:“你肚子都藏不住了,还想装傻!”

歪歪蹙眉:“你莫名其妙地冲过来,说了这么一串莫名其妙的话,你这人怎么这么莫名其妙。”

楚云轩面容更阴沉了:“你是本王的王后,与他人私通,本王可以斩了你。”一字字,悲愤地朝歪歪砸过去。

“没空搭理你。”歪歪白他一眼,看向雪影,“快想办法,快想办法呀。”

雪影叹了口气:“能有什么办法,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楚云轩瞳孔剧烈震动:“想逃,没门儿,给我上。”

禁卫军得令,策马朝雪影两人冲杀过来。歪歪被这阵势吓了好大一跳:“你干嘛呀!”

楚云轩眼底结满了冰霜:“跟本王回宫!”

“没看我现在忙着呢吗?哪有功夫跟你回宫。”歪歪不再理他,扯雪影道,“快走,我感觉它动得越来越厉害了。”

雪影示意歪歪抓紧,轻盈地一跃,踩在交错汇聚的刀剑之上,悠悠一点,飞上了天空。楚云轩拔出腰间长剑,将身跃起,一点马背,直刺向雪影。

雪影感觉到了少年剑上狂涌的杀气,回眸望他:“倒是有了进步,不过,想敌过我,回去再练一千年。”

在剑即将触到雪影之时,雪影倏地消失在空气之中。楚云轩脊背僵直,愤愤地猛力挥剑,剑气破空,发出空寂的啸叫,一如楚云轩心头的悲鸣。

何为痛?何为苦?此为痛!此为苦!

如万箭穿心,千刀刮骨。

*

“他好像生气了。”歪歪回眸凝望,却没看见他,只看见墨色染成的长夜。

“你可喜欢他?”雪影目光深邃,似星河绵延。

“不知道。”歪歪的心又隐隐痛了。

两人再不作声,风驰电掣般朝澜沧海飞去。

*

那日,巡海夜叉拖了一尾鱼回来,可是把龙神给气坏了。不过,龙母倒很是开心,奋力给他讲情,才免了他一番责罚。

龙母尽享了鱼水之欢,此际容光焕发,边梳妆边哼着小曲。龙神百无聊赖,懒懒躺在榻上,翘着二郎腿,想着:不如再去找蛇精,共会风月。

所谓同床异梦,不过如是。

雪影在空中,兜兜转转,已然迷失了道路。那日起雾,自己解救了歪歪之后,走的又急,他根本没有仔细地记路。谁能想到,还会回来呢。

兜了许多个圈,歪歪再迟钝,也察觉到了,仰头眯眼看着他:“你迷路了,对不对。”

“天海茫茫,夜色又沉,想不迷路也难。”雪影沉静地道。

歪歪感觉肚子又大了几分,无奈地摇头,深深叹了口气。这口气还没出完,歪歪忽道:“你不是有个那个什么螺吗?可以召唤岚的螺。”

“幻音螺?”雪影面容清冷,“我不喜和那条鱼打交道。”

歪歪一听,大大地不乐意:“现在是耍小性子的时候吗?再拖下去,我肚子要裂了。”

雪影看看歪歪肚子,确实如此。无奈地打开手掌,溢彩流光的幻音螺出现在掌心。歪歪夺下来,赶紧吹响。

空灵的螺声波浪一般漾开去。

歪歪怕没效果,深吸一口气,鼓大了腮帮,又狠狠吹了好几下。

鲛人王子岚,本来准备歇息,忽听螺声清幽渺远,声声入耳,开怀地咧开嘴角,自语道:“龙七唤我了,我等了这么多年,龙七终于唤我了。嘻嘻,雪影都找不着她,她却来找我了。”

摇摆着鱼尾,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急速前进。离开鲛人宫殿时,正遇上刚洗完头发的菱和珍珍,跟珍珍撞了个满怀。珍珍面色潮红,脉脉含情地看了眼俊美无比的岚,娇羞地笑了。

菱见哥哥横冲直撞,不免责怪他:“你怎么不看路。”

“没空!我有急事!对不起了,珍珍。”抛下这句话,岚鱼尾优美地一荡,快速离去。

菱见哥哥如此匆匆,顿时起了疑心,扯着珍珍便紧紧跟上。这万一哥哥又要闯祸,她也能拦着点。

然而,岚没想到,自己这么火急火燎,分秒必争地赶过来,看见的人不是龙七,而是那只臭狐狸。臭狐狸就臭狐狸吧,幸好可爱的歪歪也在,不过……

岚死死盯着歪歪硕大的肚子,颤抖的手指着歪歪,又指向雪影:“你,你,这才几天,她的肚子。我说过,她是我的,你这个可恶的臭狐狸!”

岚的吼声震的雪影耳膜鼓荡,微微蹙眉,冷声道:“带我们去澜沧海。”

“澜沧海?澜沧海是我们海上一族的圣地,是不能随便出入的。你们去澜沧海做什么?”岚道。

正这时,菱和珍珍也赶到。菱一见歪歪,急忙跃上礁石,牵起她的手:“是你呀,歪歪。你这肚子怎么回事,有喜了?”菱偷偷瞥了眼雪影,附在歪歪耳边轻声道,“他可是个妖怪呀!你想好了吗?”

歪歪连连摆手:“不是,不是。”

菱蹙眉:“怎么,不是他的?”

歪歪被他们给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一边叹气,一边摆手。

菱心疼地揽住歪歪的肩:“你可是有什么委屈,说出来,我和哥哥替你做主。我生平最讨厌始乱终弃之人,就算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也要替你好好骂骂他。”

“这什么跟什么?”雪影真想把这些鲛人的嘴给缝上。

岚狠狠瞪了眼雪影,对着歪歪一拍胸脯,大义凛然地道:“我不嫌弃你和你的孩子,雪影始乱终弃,我娶你。”

“不是!哎呀!”歪歪刚要解释,腹中传来一阵剧痛。雪影忙搀住她,让她倚在自己身上,不至倒下。

鲛人珍珍,听见岚居然说要娶这个女子,还不嫌弃她腹中的孩子,不由悲从中来,掩面而泣。

岚瞥见珠光闪闪,朝珍珍看过去,吃惊道:“你怎么哭了?又不是你被始乱终弃。”

“我没哭!”珍珍倔强地别过脸去。

“还说没哭。你看那珍珠,成串儿地往水里滴。”

菱闻言,忙对珍珍扬声道:“快别哭了,小心把幽泉给引来。”

“幽泉?”珍珍吓的捂住自己的嘴巴,试图让自己停止哭泣,可越想停,越停不下。正这时,忽觉脚下一阵暗流涌动,珍珍紧咬牙关,终于止住了哭泣。

但,已经太晚了。

饶是岚反应快,拖着珍珍攀上礁石。在他们刚上去礁石的瞬间,一条丑陋的黑鱼腾出水面。那鱼长着狮子一样的阔口,暴睛外突,头上顶着个圆鼓鼓的大疙瘩。它跃起的瞬间,张大口尽可能地兜住更多的珍珠。落下时,庞大的身躯在水面狠狠一砸,水波一阵狂涌,打在礁石上。

珍珍惊恐地看着岚和菱:“是不是没事了。”

“没有。”

话音未落,一个猛烈的撞击撞向礁石,礁石登时开裂。雪影揽住歪歪,悠然腾起。紧接着,又迎来一波猛烈的撞击。

岚不忿地瞪着飞天的雪影,闷气地道:“会飞,了不起呀!”

此情此景,当然会飞了不起。要知道,这通体漆黑的怪鱼幽泉,生活在海底的最深处,视力非常地差,唯一能看见的就是闪闪放光的东西。鲛人泣出的珍珠,和鲛人鳞片,皆光彩耀耀。所以幽泉鱼可以说是鲛人的克星,除了追逐鲛人珍珠和鳞片的华彩,它还特别喜欢吞食鲛人的肉。

雪影唇角一勾:“带我们去澜沧海,我救你。”

“不用你救!”岚豪壮地大喊。

这时,礁石已四分五裂,向着大海沉去。

岚呲出獠牙,将鳞片幻成体甲,准备迎接眼前的殊死搏斗。

“何必固执?”雪影似高高在上的神,睥睨脚下苦苦挣扎的众生。

“就是不要你救!”岚叫嚣着朝水下鬼魅的黑影扑过去。

菱虽然不喜哥哥这种恣意妄为的性子,可此时看他挺身入险,也不能不管。可怜她刚出虎穴,又要入虎口。

鲛人的鳞甲在水中华光闪闪,越是美丽的光华,就越是让幽泉鱼兴奋。双睛中除了那美丽的亮彩,便什么也看不见。它热衷于异彩流光,就如同飞蛾热衷于火,只要看见,就无法舍弃。

它张着大口,咬向岚。岚迅敏地绕过,到它身侧,狠狠地撕咬下它的一块血肉来。幽泉疼得直摆尾,几乎打到赶来援助的菱。失去了礁石的立锥之地,珍珍也落入了水中。胆小的她,却不敢靠近,可看两人在与怪鱼颤抖,心里纠结万分。

菱爬上幽泉的鱼背,以指为刃,猛刺而入。

幽泉吃痛,又是一阵剧烈地摇摆,试图把身上的袭击者给甩下去。菱指甲一时拔不出,身子却已被甩了出去,挂在幽泉的背上。

岚忙赶来援助,帮菱把手拔出。

幽泉一个甩尾,打在岚的身上。岚被那巨大的力道打得飞出,鳞甲的华光也黯淡了几分。

菱灵巧地下沉,对准幽泉最柔软的腹部,猛力出击,刺进去的同时,用力一划。

鲜血登时染红了海面。

菱终于松了口气,朝岚游过去。还没游到岚身边,她停下了。下沉的尸体旁,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更庞大的影。那股汹涌的暗流,把血水荡漾开去。

第七十二章 龙子出世

这片血海,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宁静。

那团影已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当看清它的全貌时,菱已被吓得呆若木鸡。如果说,刚刚的幽泉怪鱼是个孩子,现在的这只幽泉,就是它妈。体格上足大出三倍不止。

歪歪强忍着痛楚,对雪影道:“帮一下他们。”

就算歪歪不说,雪影也准备出手了。而且,如果雪影不准备出手,岚也已经准备答应他的条件了。

当岚喊出我答应的同时,雪影袍袖飞扬,一道白光刺破夜空,直入水底,打在怪鱼的脑袋上。那鱼抖了几抖,便翻起了肚皮。

这般力量,令见者皆惊。

就算歪歪疼的厉害,也不忘调侃雪影:“真不愧是一千五百年的老狐狸。”

雪影对水中怔住的岚道:“还不出发。”

于是,这一行,向着澜沧海而去。到达目的地后,歪歪认出了自己给龙神洗澡的那块礁石,示意雪影把她放下。

水中的岚对礁石上的雪影道:“我只能带你们到这里了,闯圣地,惹怒龙神,可是我吃罪不起的。”说着,朝歪歪投去深情的一望,“如果他对你不好,随时找我。”

歪歪朝他报以一抹苦笑。

菱依依不舍地扯住歪歪的手:“又要说再见了,你保重。孩子出生,我来做他的干娘。”

“不是!”歪歪再次为自己辩白,本来就够疼了,被他们这通胡言乱语一气,更疼了。

三个鲛人朝他们挥手,游弋而去。

龙神看看歪歪高耸的肚子:“你是来向我炫耀的吗?”

雪影摇头:“不是,龙神,这是你的……”

雪影还没说完,被紧随而来的龙母的啸叫声打断:“你还说你们之间没什么!老龙啊,老龙!你这个天杀的。”说话间,拳头雨点般落在龙神胸膛。

龙神把住她腕子,一脸懵:“我什么都没干呀,怎么会是我的?”说着自己紧皱眉头,疑惑,“难道,我喝多了?不对呀,那日我滴酒未沾呀。”

龙母手被禁锢,嘴巴仍喋喋不休:“你个天杀的,你这次休想糊弄过去,我跟你没完。”

雪影无意被卷入这场夫妻感情私事,只想尽快弄清事情缘由,好让歪歪解除痛苦。于是加大了声音道:“歪歪那日,在此礁石上捡了一颗蛋,误吞了下去。我此行,是想向龙神确认,这蛋是不是龙卵。”

这块礁石?一颗蛋?龙神想起不久前自己和身姿曼妙的蛇妖,沐浴在月光之下,缠绵缱绻。蛇妖是那般柔媚,即使现在想来也觉心神飘荡、意犹未尽。

龙神松开龙母,踏水面,款款走来,将手在歪歪肚皮上一搭,颜色大悦:“嘿嘿,老龙我又要喜增麟儿了。”龙神口上这么说,嘴里却暗道:没想到这女娃体内竟掩藏着深不可测的灵力,正好这灵力滋养了我儿,让他成长这般迅速,看起来,他很快就能出世了。

龙母冲过来,照着龙神又是一阵乱拍:“你终于承认了,不能抵赖了不是。你,你,你,你真是气死我了。”龙母梨花带雨,悲泣起来。

“夫人,这人间帝王还要三宫六院,数百嫔妃呢。我身为一海之神,有几个相好的也不为过。再说,我最爱的,唯有你一个。”龙神深情款款地道来。

龙母被他甜言蜜语一扰,心又软将下来,可她只要一想到他与别人……,她就难受得近乎疯掉。

说了一通好话,见龙母并无回应,龙神颇有些恼怒,板起面孔道:“还是说,你想逼我将她们带回来。”

“不要!”龙母疾呼。

“那就乖嘛!”龙神将手拂过龙母脸颊。

歪歪身上的疼痛已消减几分,她听见龙神说人间帝王要三宫六院,数百嫔妃,脑海中闪现出楚云轩跟变身后的自己说,要对她负责。不知为何,她怎么心里酸酸的呢。虽说两个人都是她,但毕竟是两张不同的面孔,对他来说就是两个人呀。

歪歪想的头痛欲裂,干脆眼睛一闭,闭目养神。

龙神见她两眼一闭,两腿一蹬,以为她给疼死了过去。扬起手在她脸上那么一拍。

歪歪霍地瞪大双眼,吼道:“你拍我干嘛!没见我烦着呢吗!”

这泼辣劲儿,真跟个母老虎一般。龙神拍了拍跳动的心脏,想起了先前龙母孕生期间,叹道:“怀孕的女人真可怕。”

“谁是怀孕的女人!谁可怕!”歪歪此时恨不得把这个罪魁祸首给生吞活剥了,要不是他,她怎么会成这个样子。

这一动气,肚子又剧烈疼痛起来,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淌下。

龙神看她样子,颇有些心疼,便招呼雪影带她进龙宫。歪歪扯住雪影,喘声道:“我不要去龙宫,快把它从我身体里拿出去。”

龙神露出为难的神色:“它长得这么大,强拿不仅会伤到它,也会伤到你。”

“那怎么办呀?”歪歪又哭了起来。

“只能等它自己出来了。”

本以为龙神会有办法,可居然是这样的结果。歪歪一听他那么说,心霎时凉了半截,泪眼朦胧地望向雪影。雪影当妖精是当了一千五百年,但这种事他也是头一次见,哪里会有办法。

歪歪紧紧抓住雪影的手,感觉体内猛地一动,惊道:“糟了,我感觉它要出来了。”

“怎么出来?”雪影顿时不知所措。

龙母此刻发挥了大公无私的精神,挺身上前:“我来为她接生,男眷回避。”

闻言,龙神和雪影都退开去,并立在水上,背对着歪歪。两个人都颇紧张的拨弄着手指,就像等着夫人生产的小相公一样。

龙神瞥他一眼,调笑道:“第一次?”

雪影嗯了声,他从没见过女子生产。只听身背后,歪歪惨叫声连连,不一会儿,没声音了。过会儿,又是呕呕一连串的呕吐声音。

雪影觉得有些不对劲,问龙神:“女子生产都是这样吗?”

龙神怔住,怎么觉得怪怪的。疑惑地回头,见歪歪大张着嘴巴,把他的儿子给——吐出来了!龙母此刻已经傻愣住,她生过那么多孩子,从来不知道孩子还能这么生。

歪歪见自己吐出一个蛇一样的长形物,吓的弹起。

只见那个两指宽,一尺长的小蛟龙,简直是个缩小版的龙神,只是龙神有两只犄角,而他只是头顶正中有一个独角。小蛟龙落在地上后,摇摆身姿,化成一个小娃娃,扑进歪歪怀里:“娘,娘,你看。”他把握拳的手朝她伸过去,“你猜我从你肚子里顺便带出来了什么。”

虽然眼前是个小娃娃,但歪歪一想他刚刚还是蛇的样子,就阵阵发毛。这时,听他这么一说,更是浑身颤个不休:这小东西不会把我的心肝脾肺肾给揪出来了吧。

歪歪摸了摸身体,除了感觉体内一空,甚觉疲乏,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见歪歪不答,他索性摊开手掌,大叫:“哈哈!你看。”

歪歪一看他手里东西,这才放心下来,从他手里接过那透明的珠子:“原来是避水珠,你可吓死我了。”

此时,雪影和龙神同时扑到歪歪眼前。

小蛟龙喜笑颜开地看向雪影:“嘻嘻,爹爹。”

雪影一愣,尴尬地不知如何是好:“我,我不……”

龙神生气地用侧肩把雪影给撞开,和颜悦色地对小蛟龙道:“他不是你爹爹,我才是你爹爹。”

“是吗?”小蛟龙歪起小脑瓜,“可是我只见过他,没见过你呀。”

“那是因为……”龙神语塞,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今日若不是歪歪他们来,他连自己有这么个遗珠都不知道。话锋一转,他只好道,“不信?不信问你娘!”

龙神指尖点着歪歪,歪歪白他:“谁是他娘。”

“娘,你怎么又这么说。你不想要我了,呜呜呜呜!”小蛟龙伤心地哭起来,这一哭,整个海面都在汹涌翻滚,跟海水被煮沸了一样。

龙神忙道:“快别让他哭!别让他哭!”

歪歪急忙抱住他:“娘,娘怎么会不要你呢。”

小蛟龙止住泪水,眨巴着眼睛,撅着小嘴,望向歪歪,抽搭着鼻子:“娘不能不要我,娘不要我我会伤心的。”

“不,不会的。”歪歪违心地拍了拍小蛟龙的背。

雪影悄无声息地移到歪歪身后,将歪歪扶起。他怕龙神会不让他们走,所以想趁他现在还没生出什么异想,赶紧带歪歪离开这澜沧海。

龙神确实有心留,但龙母死死盯着他,搞得他话到嘴边,又吞了下去。龙母甚至抢占先机,媚笑着对歪歪道:“既然事情已了,你们便速速离去吧。”

龙母的话正和雪影心意,雪影一个拱手,道:“打扰了,告辞!”

龙神冲口而出:“别呀,再留个几日。”

“不了。”雪影把小蛟龙推给龙神,“后会有期。”

话音未落,两人已升上天空。小蛟龙一见娘亲要走,速速化为本身,腾挪跟随。

“我儿,休走!”龙神手一扬,一道圆弧形水盾将他们全部罩在其中。雪影没在意,撞上去,又被弹了回来。正自为难,只见小蛟龙摇摇摆摆,头顶上的一只独角向水盾刺过去。登时,如气泡破裂一般,水盾化为乌有。

龙神再想施法,被龙母拦住,龙母道:“由他去,在外历练历练也是好的。”

小蛟龙绕着歪歪上下腾飞,骄傲地道:“娘亲,我棒吗?”

歪歪唇角抽动:“棒!棒!棒极了!”

第七十三章 咫尺天涯

歪歪悄声示意雪影加快速度,摆脱小蛟龙。可雪影加速蛟龙也加速,雪影减速,蛟龙也跟着减速,雪影急转弯,它也如此,真如游龙得水般自由自在。

雪影累了,只好作罢。那小蛟龙还在一旁嚷嚷:“太刺激了!爹爹,继续呀!”

对歪歪来说一点儿都不刺激,雪影这么一会儿加速,一会儿减速,一会儿有急转,晃得她七荤八素,有点想吐。她拍拍雪影,想告诉他,可东西一下子顶到了喉咙口,她想说话也说不出,只焦急地雨点般拍打着雪影。

雪影不解她要干什么,正要问,只见歪歪对着她纤白的衣衫,哇地吐出一摊秽物来。

吐完,歪歪摸着胸口,长舒一口气:“哎呀,舒服了。”

“歪歪!”天空中雪影愤怒的呐喊炸裂。

*

“不就是吐在你身上了,你至于把我扔海里吗?”歪歪撅着小嘴,愤愤不平,“你看你,你倒是施法给自己又换了套新衣服,那我呢,连包袱也跟着湿透了。”

包袱……湿透……正说着,歪歪突然爆出一声尖叫。解下包袱来,用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把银票掐出来。银票粘在了一起,正湿哒哒地滴着水。

歪歪真是怒不可遏,汗毛都炸起来了:“你赔我钱。”

雪影不理会她,自顾自往前走。

歪歪气呼呼地一屁股坐在沙滩上,把银票和衣服都抖楞出来,放在旁侧的石头上。初升的太阳,让海风开始变得和煦,但湿透的歪歪还是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冷颤。

小蛟龙此刻已经又幻化成了孩童模样,个头不过到歪歪的膝盖。

雪影把她扔进海里,多亏了有避水珠和小蛟龙的帮助,小蛟龙让她拽着自己的小尾巴,奋力拖着她往岸边游。上岸后,小蛟龙还帮着她一起指责雪影。因此,歪歪对小蛟龙增添了许多好感,甚至觉得蛇也没那么可怕了。

此刻,小蛟龙孩童模样,腆着个圆滚滚的肚皮,立在她身侧,也煞是可爱。

歪歪用食指摸了摸唇瓣:“以后就叫你小龙好了。”

小蛟龙猛点头,喜笑颜开。

这时,雪影清冽的声音响起:“瘫在那里做什么?不想吃饭吗?”

吃饭这两个字,在歪歪饱的时候就很有魔力。更别说她现在刚“生完孩子”,早就饿了。一听雪影招呼,急忙把衣服随便塞进包袱,银票小心用手掐着,追了上去。

雪影自顾自往前走,湿透的歪歪追在雪影身后,光屁股的小龙追在歪歪身后,这番奇景,倒是有趣。

一大早来赶海的渔民,都不觉抛来惊讶的一望。

“那小孩儿看起来不过一两个月的样子,怎么健步如飞。”

“是呀!奇了真是。”

眼下来到的这个地方,叫丽水县,歪歪他们往前走了约两刻钟,便进了丽水镇。丽水镇上居民,大都以打渔为生,是一个安宁祥和的小镇。

歪歪他们进镇之后,直奔饭馆儿。吃饱之后,三人走在街道上,歪歪心满意足地扬起嘴角,对雪影道:“鉴于你请我吃饭,你把我扔海里的事儿,我就不与你计较了。”

吃饭的空档,歪歪把银票搁在桌子上,此刻已干得差不多了,她身上的衣服也差不多捂干了。

三人在街市上走,引来不少注目。歪歪看向雪影,心道:雪影变成了黑发黑瞳,虽然依然十分英俊,但不至于引来这么多视线吧。再看小龙:许是他光着,所以让人觉得奇怪。

突然,看见前边有卖肚兜的,奔过去,挑了一件红肚兜,在小龙身上一比,正合适。掏出银票朝掌柜一递,掌柜的惊吓道:“这么大额的银票,我们小店可找不开。”

雪影无奈地上前来,替歪歪把钱付掉。

掌柜的环他们一眼,笑道:“你们夫妻俩怎么能把孩子养的这么好,这孩子撑死了不过两个月大小,竟然都能下地跑了,真是见所未见的奇闻呀!”

歪歪这才恍悟,原来如此受瞩目是因为小龙。

买完肚兜,又往前走了不出十步,歪歪停下了脚步,目光直勾勾地凝着蹲在墙角的两个十岁左右的孩子。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两人前边儿搁着个破碗,破碗里空空如也。

男孩笑着对女孩道:“妹妹,你再忍一忍,等有人施舍了咱,咱就买好吃的去。”

女孩眼里噙着泪珠,倚在男孩身上点了点头。

歪歪不觉看呆了,心里又想起了自己的哥哥一诺。

一诺现在在哪里呢?不行,我得找他去。

歪歪随便抽出一张银票来,扔进破碗里,快步追上雪影。

男孩眼中精光乍现,赫然盯着那张银票,一百两!居然是一百两!男孩把银票拿起,手不住地哆嗦。

歪歪扯住雪影衣袖,对他道:“我想找哥哥去。”

雪影定住步子,冰冷淡然:“茫茫人海,你到何处去寻?”三年来,玉狐帮她找过多次,都没找到,这雪影是知道的。

歪歪羞恼地撅起嘴:“哼,茫茫人海,你不还在找那个什么龙七吗?却不让我去找哥哥,这是什么道理!”

“不让你去就是不让你去,还需什么道理。”雪影道。

“你——”歪歪一抱胳膊,开始生闷气。

小龙见雪影又惹他娘亲不开心,眉头皱成一团,凶巴巴地对雪影吼道:“爹爹是个大坏蛋,爹爹惹娘生气。”

歪歪看小龙的凶相不仅不凶,反而十分可爱,噗呲笑了,摸了摸小龙圆滚滚的脑袋瓜:“小龙真好,不想某些人。”说话间给了雪影一个大大的白眼。

雪影刚要开口,一阵吵闹声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你一个要饭的哪来的一百两银票,分明就是偷的,走,跟我见官。”

“不是偷的,是那个姑娘给我的。”

“哪个姑娘?”

无数目光朝歪歪聚过来。

歪歪害羞地朝众人摆摆手:“呃……”

那凶神恶煞的男子,一手拎着男孩,一手拎着女孩,朝歪歪走过来,恶狠狠地道:“他们说银票是你给的,是吗?”

歪歪点了点头。

“你一个小姑娘,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这个嘛……”歪歪灵机一动,把雪影推上前,“问我相公。”

“相公?”雪影瞪向歪歪。

人群被吵闹声吸引,迅速聚拢了多来,没多久已经围的是里三层外三层。那人见雪影白面书生的模样,扯住他,喝道:“看样子你是外乡人,说,你是从何处来的,干什么的,怎么施舍乞丐这般大手笔。”

雪影拂开那人抓着自己的手,掸去白衣上的灰尘,淡漠而清冷地道:“与你何干!”

“哟,你这书生还挺蛮横。你今儿不说清楚,就休想出我们丽水镇。”说着,男子又向雪影抓来。

歪歪同情地望了男子一眼,不好意思地小声嘀咕道:“对不起你了,大哥。只求雪影下手轻一点吧。再说,谁让你没事儿找事儿呢?”

说完,扯着小龙,趁乱挤出人群,飞也似地狂奔。

直奔出丽水镇,歪歪才停下来喘气。

小龙跑的很是开心,拍着手道:“真好玩儿!真好玩儿!咱们是在跟爹爹玩儿捉迷藏吗?”

歪歪抬手在小龙身上晃了几晃,隐去他的气味。又同样施法隐去自己的气味。先前在梨花谷,每次跟雪影玩儿捉迷藏,不管她藏在哪儿,雪影都能片刻之间找到她,所以她去求助玉狐,玉狐便教了她这招。没曾想,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我要去找哥哥,但雪影不让。所以咱俩去,不带雪影。”歪歪道。

小龙歪了歪脑袋:“找哥哥。听起来很好玩儿的样子,咱们快去找吧。”

歪歪牵着小龙,两人开心地向着前路走去。

小龙问:“咱们去哪儿找哥哥呀。”

歪歪回答:“不知道。”

江湖路远,前路茫茫。

歪歪豪情万丈:“我相信,我肯定能找到一诺的。”

*

黑水河畔。

龙天麟率领部队,刚刚击退了卫国的又一波袭击。三年来,卫国借着和亲公主失踪的把柄,向玄武国发动了多次征战。天下各国,皆同情卫国的遭遇,认为他们是正义之士。而玄武国,除了要辛苦迎战之外,还得承受各国的口诛笔伐。

各国纷纷猜测,和亲公主已被害死,谎称失踪掩人耳目。新玄武王向全国发榜寻找玉函,不过是欲盖弥彰之举。

三年来,龙天麟抗敌格外骁勇,很多次连性命都不顾,可以说是自杀性的打法。他以为,这场战争的罪魁祸首是他,当初如果他保护好玉函公主,就不会发生这种事。而且,如果玉函没有死,歪歪也不用被卷进事件中,最后也不会失踪。他常常自责,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他是罪人。

此刻,他玄甲在身,悲傲地挺立在黑水河畔。河水滚滚,烽烟弥漫,战场上满是萧索狼藉。

一个身穿银铠的少年,来到龙天麟身侧,眼望着河对岸的卫国,目光中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与刚毅,朗声道:“师父,春兰姐让我喊你回去吃饭。”

“知道了。”龙天麟回答道,腿却没移动半分。

少年见龙天麟没说话,和他一同矗立,许久,他悠悠道:“我一直都相信,我和妹妹会团聚的。”

第七十四章 山匪劫道

歪歪领着小龙瞎走闲逛了五日,边行路边打听路人有没有见过一个叫一诺的少年,十五岁,英俊面庞。这种做法真如大海捞针一般,一无所获。不过没了雪影的管束,倒也逍遥快活。

这日,离开了镇店,往西北方向走到日暮,便进了山林。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歪歪撅着小嘴,对小龙道:“今晚咱得夜宿山林了。”

“好棒!好棒!”他一个蛟龙,哪在乎设么夜宿山林这种事,对他来说,歪歪老是住店才是不同寻常。

歪歪一点都不喜欢这种荒野,除了有蛇虫鼠蚁之外,还有奇怪的暗影飘荡。

怀着忐忑且烦闷的心情,歪歪和小龙向上一路攀爬。山路颇为险峻,歪歪手脚并用,到了半山腰的一处开阔地,干脆往地上一瘫,气喘吁吁道:“我不走了,累死我了。”

小龙毫无疲态,仍在歪歪周身蹦蹦跳跳,嚷道:“娘你看,来了好多人呀。”

“什么?”

歪歪艰难地抬头,视线移过去。见几十个人,正从林子里气势汹汹地走将过来。歪歪既惊又喜:“这么多人,难道有客店?”

当先一个矮胖短粗的黑大汉,走到切近,高喝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打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歪歪懵懵懂懂,问:“什么意思?”

众人狂倒。

矮黑汉旁边一细高白面男子道:“要想过山,就得掏钱。”

“要钱呀。”歪歪看向小龙,“现在过路都得收钱了吗?”

小龙回她:“你问我我问谁?我才出世几天!”

“哦,好吧。”歪歪开始翻包袱,“多少钱?”

“十两。”细高白面男子道。

“十两,好说。”歪歪豪气地回答。

众盗看歪歪如此干脆,面面相觑。那矮黑汉忙到:“不,二十两。”

“二十两?也行。”歪歪掏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来,递过去,“给你,找钱吧。”

细高白面男子接过来,竹竿儿一样的手不住颤抖:“大,大哥,五,五十两。咱们快半年没见着钱了,一来就来这么一大票。”

众人贪婪的目光射向歪歪。

“看来,是头肥羊呀。”

“那还愣着干什么,宰了他。”

歪歪听他们不知叽里咕噜在说些什么,扬声催促:“快找我钱呀。”

众人阴笑着朝歪歪聚拢过来,那矮黑汉嘿嘿一笑,道:“看这小娘们儿长得挺好看,不如咱们兄弟也顺便快活快活。”

众人的阴笑瞬间又变成淫笑。

歪歪摊开手,等着他们找钱。谁知矮黑汉突然抓住自己腕子,而细高白面的男子禁锢住自己的胳膊。其他人围在自己周身,都朝她伸出手来。

歪歪觉得这些人怎么怪怪的,便道:“不给钱,都来抓我干什么?”

小龙懵懂天真,见这么多人,喜出望外,问歪歪:“他们是要跟我们一起玩儿吗?”

说话这档儿,觉得自己身上一轻,包袱给摘了去。

矮黑汉道:“是呀,请你们去我们山寨玩耍。”

“山寨可有床?”歪歪冲口询问。

“当然。”

歪歪正好乏了,一听有床,乐呵呵地任由众人簇拥着她往前走。过了前边林子,走了不到一刻钟,便看见依着山壁建造的所谓山寨。许多木屋顺着山势而建,大小形状和位置很是随意,参差不齐错落纷杂,跟喝醉了酒的老汉,随便捏泥巴捏就的一般。

歪歪和小龙都没见过这样的房子,都眼睛放光,觉得新奇。

最下平地上的木屋,面积最广,此刻正灯火通明,众人把歪歪拥了进去。屋子正中是一个细长条的大桌,桌两旁密密麻麻排着木墩。屋子最里有一个大床,床上此刻正躺着一个妇人,听见动静止住抽泣,抬泪眼看将过来。

矮黑汉看向妇人,面上现出不悦:“这娘们儿来了都一个月了,怎么还整日哭哭啼啼的,真是烦人烦透了。”

细高白面男子附和:“还不快出去,耽误我们行事。”

那妇人拢了衣裳裹住自己,哭着跑了出去。临出门时,朝歪歪投来同情的一瞥。心里悲道:这帮禽兽,连十几岁的女娃都不放过。

妇人跑到无人处,穿上衣服,俯瞰山脚下村镇的莹莹亮光,悲从中来:“铁牛哥,我对不起你,没有颜面再回去见你,我,我不如死了算了。”

说完就要往下跳,被一只手扯住了胳膊。

歪歪和小龙在床上蹦蹦跳跳耍的不亦乐乎。这大床,少说能同时容纳二十个人。蹦跳不说,歪歪和小龙还各种打滚。

矮黑汉和白面男子互觑一眼,道:“还真是省事儿,不用强,自己就上去了。”

“是呀,那咱们还客气什么!”

话音未落,众人纷纷朝床冲过去。山寨规矩,先到先得。容不下的,站旁边儿等着。这时,床上已挤满了包括矮黑汉和白面男在内的二十几号人。

歪歪玩儿正兴起,被他们无端打断,不开心地瞪着他们:“你们做什么?”

矮黑汉嘿嘿一乐:“小娘子,咱们跟你一起睡觉呀。”

说着开始上下其手,扒歪歪的衣服。

歪歪挣开他:“我睡觉不喜脱衣服。”

白面男道:“哎呀,多脱几次便习惯了。”

歪歪又道:“而且,我睡觉也不习惯这么多人,你们快点儿下去。”

白面男接着道:“嫌我们人多,好,快下去一半。”

没人动弹。

矮黑汉怒道:“还愣着做什么,快点!”

看样子矮黑汉是头领,他一出声,众人便不情不愿地下了床,顿时床上就清爽了许多。

歪歪仍旧皱着脸,还是不悦。

矮黑汉凑过去:“小娘子,快让大爷香一个。”矮黑汉撅着嘴朝歪歪逼来。

歪歪猛一抬脚,矮黑汉便飞了出去,仍保持噘嘴的姿势。

矮黑汉飞落在地,惊得众人瞠目结舌,不敢相信这纤瘦的小丫头会有这么大的气力,能把他们的老大给踢下来。他们老大可是众人中武艺最高,力气最大的,徒手能举五百斤大石。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她给踢飞了,你说怎能不惊。

“还不都给我下去。”

歪歪声音未落,众人连滚带爬地下了床,远远退开,拥住他们的老大。

周身终于清静下来,歪歪这才舒展开眉头。

矮黑汉又怒又恼,咬牙切齿地对细高白面男道:“快把军师请来,以军师神通,定能替我们降服这怪力的丫头。”

“是!”白面男领命,冲出门。不多时,扯了个人冲进来。那人一身道士装扮,青灰色的头发高束,挽在头顶,花白胡子垂在胸口,身着灰色长袍,袍子上还有几处补丁,手里捧着个破拂尘。

道士打着哈欠,眯缝着眼,摇着拂尘道:“我起夜出恭,你扯我做什么?”

“老神仙,我们这里来了个妖女。”

“妖女?”道士看向床上的少女,眯着的眼睛顿时睁大,“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徒儿,他们都说你失踪了,你三年来是去了哪里。”

“徒儿?”歪歪见道士看得是自己这边的方向,便杵了下小龙,“这是你师父吗?”

“我哪有什么师父。”小龙道。

道士拨开众人走将过来:“歪歪,是我呀。”说着在少女眼前摇动拂尘,“破拂尘,不记得了吗?三年不见,你长高长大了许多。”道士把少女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

众人一听,糟糕,老道和小娘子居然是师徒,这下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三日前,拂尘子行到此处,要过山,也是被这伙山匪拦下劫财。可拂尘子穷得比这伙山匪更甚,周身上下,一个铜板也没有。拂尘子为了找歪歪,奔波了三年,也正好乏了,便施展了一套劈山裂石的功夫,唬住众人。他们一口一个军师地供着他,给他奉上好酒好肉,求他留下。他就顺坡下驴,留下盘桓几日,混些吃喝。

没曾想,居然能在这里碰上歪歪。这下好了,带她回吉安,跟众人报个平安。

歪歪哪里还记得什么破拂尘,新拂尘的,疑惑地望着他:“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拂尘子一拍大腿:“我怎么会不知道你的名字,我是你师父呀,你这名字还是我给的,你先前可是叫一言来着。”

歪歪惊得瞪大了眼睛,心道糟糕,这道士肯定是雪影幻化的,他竟然这么快追来了。狐狸鼻子怎么这么灵,连她隐去了气味都没用。

歪歪心一横,道:“除非你带我去找一诺,否则我不会跟你走的。”

拂尘子笑逐颜开:“我就是要带你去找一诺呀。”

雪影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心,难道良心发现。歪歪思忖,既然如此,我就大人有大量,原谅他好了。

矮黑汉上前来,扯住拂尘子道:“军师,我们是叫你来帮忙制服这妖女的,你怎么……”

拂尘子毕竟吃了人家这几天饭,此刻好声好气地道:“这是我徒弟。”

矮黑汉纵有一肚子的火,也不好发了,本来那妖女踢自己那一下,再加上能劈山裂石的军师,更是招惹不得了。一转念,拱手道:“果然名师出高徒,不如让你徒儿和你一同留在山寨,为我效力可好。”

歪歪白他一眼:“我们还要找一诺去呢。”稍微沉吟片刻,又看向矮黑汉头顶,道,“从刚才我就一直很想问你,骑在你背上的那个女人是谁呀?”

矮黑汉悚然回眸:“女人?哪里有女人。”

第七十五章 怨鬼索命

全部的目光瞬间射向矮黑汉。

矮黑汉悚然,他背上空空如也,哪里有什么女人。

“怎么没有,一个穿着红嫁衣的女人呀。”歪歪挤眉道。

此言一出,矮黑汉的三魂瞬间去了七魄。众人也纷纷退开,能离他有多远就多远。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淌下,矮黑汉故作镇定,一昂首,道:“你胡言乱语些什么!”

拂尘子暗暗点了点头,不曾想,歪歪在龙府还是学了些本事的,一双肉眼竟然能看见冤魂。拂尘子能看见的只是一团黑气萦绕在矮黑汉的头顶,知道他将生灾祸。

歪歪见矮黑汉不信,满不在乎地耸耸肩:“不信就算了,反正她让我转告你一声,她要杀了你。”

“杀我?”矮黑汉瞪大了眼珠不住地左看右看。

“我话带到了,好了,我想睡觉了,你们出去吧。”歪歪朝他们摆摆手。

歪歪的话似在大晴天响起一个炸雷,矮黑汉全部神经瞬间绷紧,哪里还能睡得着。他不依不饶地高喝:“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其他人一溜烟儿消失在房中,只有矮黑汉仍自不走,要和歪歪理论。歪歪累极,躺了下去。小龙也乖乖地躺下,闭目养神。

拂尘子将矮黑汉扯出门外,劝慰他道:“童言无忌,您大人大量,何必跟个小孩子一般见识。瞧我的行吗!今天天色已晚,赶紧休息,明日置办些应用之物,贫道帮你做场法事,有事消灾,无事安心。”

矮黑汉听了拂尘子的话,闷气地回屋,和衣而卧。他不敢闭眼,一闭眼就看见了那个红嫁衣的女人。一年前,新妇从山那边嫁到山这边来。他们杀了送嫁的所有人,劫了财物,玷污了新妇。新妇当夜就抹了脖子,身上仍穿着那血红的嫁衣,淋漓的鲜血裙裾一样在新妇脚下蔓延开来。

矮黑汉安慰自己:“不要自己吓自己,赶紧睡觉,一觉睡醒,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他是这么认为的,可他不知道,他再看不见早起的太阳了。

只听仓朗朗一声,床畔的环刀赫然而动,朝他的大脑袋劈将过来。霎时间*崩现,万朵桃花开。

日出东方之时,一声尖叫唤醒了整座山寨。矮黑汉的死状之惨烈,让人无法直视。拂尘子天还未亮之时,便护送那欲轻生的女子下山回到家中,一路上百般劝慰,化解了她的心魔。他刚回来,就听到惨烈的尖叫声。急匆匆赶过去,看了一眼,甩拂尘走出:“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贫道本有心度你,你却无福消受。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拂尘子叨念着,前去唤醒歪歪,带着她和小龙踏上漫漫长路。

歪歪居然身怀巨款,与拂尘子来说,是个非常可喜的发现。这一来,他就不用再算什么劳什子的命了。对歪歪带着的那个小龙,他倒是甚感兴趣,捋胡须问歪歪:“这个小玩意儿,怎么竟叫你娘呢。”

歪歪踮起脚尖,将手探在拂尘子额头:“没发烧呀,怎么说胡话呢。还是你存心逗我玩儿。”

拂尘子不明就里:“怎么感觉我俩说的不是一回事儿呢。唉,你怎就走了!”

歪歪懒得理他,自顾自往前走。小龙蹦蹦跳跳跟在她身侧,一会儿薅一朵花,一会儿拽一把草,玩的不亦乐乎。

拂尘子越看着小龙越觉不寻常,看他身上透着仙气,又似带着股隐隐的妖气。

“不正,不正,不正乃为歪邪,正而非正,邪而非邪,不正不邪,亦正亦邪。”拂尘子信口念来,步履昂扬且豁达。

三日后,三人进了吉安,来到龙府门前,歪歪的脚步却迟滞了下来。她不明白,拂尘子为何要带她来这里,不待她问,守门的达叔快步奔过来。

“哎呀,可是小姐?”走到近前,一看,回头大喊道,“快通知老爷夫人,小姐回来了。”

一声小姐回来,歪歪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不知名的漩涡,搞得她天旋地转,不知所谓。

一群人涌上来,簇着她往前走。所经之处,所有人都在喊:“小姐回来了。”

夏子彤由丫鬟桂芳陪同着,紧步赶来。温暖的手缚住歪歪的,泪水顺着眼角的纹路,流下。歪歪看着她,心头也是一热,滴下泪水来。

“你终于回来了。”夏子彤紧紧拥抱着歪歪,然后对拂尘子道,“多谢师兄。”

拂尘子摇头:“是我欠你的,我……”

夏子彤摇头:“别说什么欠不欠的,六儿的死亦是天命,我相信你已尽力。”

拂尘子感觉心头似寒冬照进了热阳,暖烘烘的。这么多年来,心头的自责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龙湛和龙元武姗姗来迟,两人显然没有夏子彤那般激动,只含蓄地道了声:“回来就好。”

相聚的喜悦过后,众人被小龙吸引去了视线。暗地里,歪歪已经千叮咛万嘱咐过小龙,不要再喊她娘亲。这时,众人纷纷问道:“这可爱的小娃娃是谁呀。”

“我……”

小龙一张嘴,歪歪怕他又胡说,就忙抢过话头:“他叫小龙,是……”

不等她继续说下去,龙湛眉目一拧,口中念动咒语,探了探,道:“有妖气,但仙气却更盛,非比寻常!非比寻常!他是你从哪儿得来的?”

歪歪尴尬地笑笑,随口道:“就,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龙湛沉吟:“真乃奇遇。”眸中光芒一闪,对歪歪道,“你身上怎么也有一股妖气,三年前还并没有。许是你和他在一处时间长了,染上了妖气。”

歪歪呵呵继续笑,只求这篇儿赶紧翻过去。你说她天天跟雪影和玉狐在一起,没妖气才怪。

夏子彤和蔼地抱起小龙,小龙在她怀里服服帖帖,动也不动。夏子彤轻柔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对歪歪道:“灵力强盛,歪歪你真是捡到宝了。而且……”夏子彤的手在他脑袋上停下,“他体内有许多你的灵力。”

“我的灵力?”歪歪把小龙夺过去,摇动他道,“怎么一回事?”

小龙两根食指对戳,目光游移:“那个,在娘肚子里的时候,那个,我饿,那个然后,我一吸气,就觉得饱了,然后,然后我就拼命地吸,然后我就越胀越大,越胀越大。”

歪歪开始猛烈摇晃小龙:“快还给我!还给我!”

正摇晃着,突然怔住,觉得脊背发毛,目光一移,所有人都大张着嘴巴盯着自己。歪歪把目光移向小龙,声音从齿缝间崩出:“我跟你说什么来着!”

小龙忙用小手捂住嘴巴:“哎呀,我一时忘记了。”

歪歪“母子”的房间就在夏子彤房间的旁边,她还没搞清楚这龙府到底是何情况,所以也不想多解释什么,任由他们误会去。

拂尘子送回歪歪,功成身退,了无挂碍地继续云游去了。

歪歪饱饱地睡了整夜,刚醒不多久,忽觉出不对劲来,满府地寻找拂尘子。遍寻不着,心中疑惑地很:雪影难道把我扔在这儿就走了,他又想让我继续替他找龙七?

边思索,边来到夏子彤门首,敲响。夏子彤拉开门,一见是他们,开心地道:“我正好要去找你们,你们倒来了。”

“阿婆,我师父哪里去了?”歪歪问。

夏子彤命丫鬟去取些糕点来,牵起歪歪的手:“是不是还没吃东西?你找拂尘子做什么?”

歪歪撅起嘴巴控诉:“他答应我去找哥哥的。”

“你说一诺呀,忘了告诉你,一诺跟随天麟从军去了,此刻在黑水河抗敌呢。”正说话间,各式糕点已经端了上来。小龙眼睛晶晶亮,试探性地拿起一块尝了尝,一尝觉得很好吃,于是风卷残云般把所有糕点扫荡一空。

“黑水河,那我去找他。”

歪歪说着就要回房收拾包袱,被夏子彤拦住:“还不知边境敌情如何,你不能去。我今日就修书给他,让他得空回来看你。放心,有天麟护着他,他不会有事的。你呢,就定定心心地呆着,好好修炼。驱魔师你不想当了吗?”

“驱魔师?想呀。”歪歪冲口而出,当她说出口时连她自己都疑惑了:自己什么时候想当驱魔师来的。

“呐!我已经给你找了一位好师父,他会教你的。”

“谁?”歪歪心头涌起莫名的兴奋。

夏子彤朝她眨巴了一下眼睛:“等他来你就知道了。对了,阿婆给你的龙家禁书在何处?还有你娘亲呢,有没有转生。”

“龙家禁书?娘亲?阿婆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不明白。”

夏子彤蹙眉:“你是不是把书失落在宫里了,娘亲也没救活,所以怕我责怪你。”夏子彤抱住她,“没关系,只要你尽力就好,人死不能复生,本就是定数。”

歪歪想,阿婆这说的都是什么跟什么呀。小脸儿整个皱起,脑仁儿开始发疼。

夏子彤看她样子,以为她为此事在难过,便安慰她:“没事的,别难过。”

正这时,龙湛老大不情愿地走了过来,身后跟着桂芳。桂芳恭恭敬敬地回奏:“夫人,老爷给您找来了。”

歪歪瞥桂芳一眼,怎么在夏子彤他们面前,全没了那副凶神恶煞的面孔。

桂芳说着朝夏子彤走将过来,歪歪悄无声息地伸腿在她脚下一绊,快速收回,桂芳整个人趴在了地上。小龙看见了,直拍手,开心地大叫:“好棒!好棒!”

桂芳从地上爬起来,脸上顿时变了颜色,恶狠狠地瞪了小龙一眼。小龙吓得急忙抱住歪歪,把眼睛埋在她腿上。

龙湛也看见了歪歪的小动作,却没说什么,只当她是小孩儿调皮,对她道:“走吧,我们去书房。”

“不是要修炼吗?为何去书房?”歪歪不解。

“想成为驱魔师,必须从画符开始。”龙湛没好气地道。

画符?歪歪一拿笔就脑仁儿疼,缠在龙湛身边道:“为何要拿笔,拿刀剑多好。”

第七十六章 王后回宫

龙湛说了,画不够一千张,不许出书房。歪歪本来想反抗,但一想驱魔师这三个字,就放弃了,坐在书桌前埋头苦画,小龙觉得无聊,就自己跑出来在院子里玩耍。

正玩耍,见地上突然有只大蚂蚱,便要去扑。他扑,蚂蚱就跳走,再扑,蚂蚱又走。扑着扑着来到一处无人的角落来,旁侧有口老井,地上青苔湿滑。

小龙抬头,不见了蚂蚱,正要返回,那桂芳横在他身前,对他细声细气地道:“你叫小龙对吧。”

小龙看她全没了方才凶狠的模样,满脸堆着笑,也就开心地回她:“对呀。”

桂芳手里抱着个盆子,指着井道:“我要打水,小龙帮我好不好。”

小龙没打过水,很是好奇,开心地跟在桂芳身后。桂芳弯腰,搅动架在井上的转轴,道:“就这样一转一转,水就打上来了。”

小龙探头往井底看,看见一条绳子绑着个水桶,正忽忽悠悠地上升。突然,觉得谁推了自己一把,身体朝井里坠去,紧接着眼前一黑,耳畔噗通一声浑响。

桂芳拍打了两下手,抱盆离去。

歪歪本来就不善用笔,加之那些符歪七扭八很是难画,歪歪直画了两个时辰才画够一千张。期间巧云来给自己送过一次饭,歪歪认得巧云,巧云却认不得她,恭恭敬敬地站着等她吃完才离开。

终于画完,歪歪冲出书房,准备去找龙湛邀功。太过急切,也没抬头,砰地撞上了一个坚阔的胸膛。歪歪抬头正要骂,突然梗住。来人也愣住,漆黑的眼眸中风浪骤起,上上下下把她看了个遍,视线最后定在她的肚子上。

歪歪悻悻地朝他笑笑,摆了摆手指:“你,你好呀。”

对方声音肃杀却凛冽:“我不好。”

歪歪手在他身后一指:“快看,有妖怪!”说完就要跑,可腕子却被死死攥住了。

对方扯着歪歪到了花园的假山石洞中,狭小的空间中两人挨得是那么近,呼吸可闻。歪歪抬头望着他,三年不见,他好像更好看了,长高了很多,自己的头顶才刚到她胸口,不过就是脾气更差了些。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愤怒的低吼,热气喷在她的耳朵上,搞得她痒痒的。她边抬肩蹭去那奇异的感觉,边咯咯笑了出来。

她的笑让他的愤怒更盛,他抓着她的胳膊猛地向自己扯近:“你还笑得出来?若你是身不由己,造到胁迫,就告诉我。”他深吸一口气,“我可以原谅你。”

他越说越让歪歪不明白:“胁迫?什么胁迫?”

“告诉我!你是爱我的,你没有背叛我。”他眼中溢满了痛苦的希冀。

“什么爱不爱的,你在说什么呀,楚云轩!”歪歪被他抓得疼了,猛地推开他。他的背撞在山石的尖角上,刺伤了他的脊背,他也没觉得疼。

“这么说你没有被胁迫,你背叛了我。”盛怒下的楚云轩一手抵墙,拦住歪歪去路,另一手揽住她的腰肢,让她贴向自己。同时俯身下去,衔住她的唇。三年的思念和痛苦都在这一吻中,那般急切和疯狂,仿佛要将少女吞噬。

少女睁大了眼睛,一开始还想推开她,可不知为何,手一放到他身上就浑然没了力气,软绵绵再也动弹不得。她缓缓地闭上眼睛,沉醉在少年的热烈之中。突然,少女睁大了眼睛,心脏处传来一阵剧痛。

楚云轩发觉少女的身体一点点瘫软下去,停下动作来,看着她。她将头抵在他胸口,痛苦地蜷着脊背。楚云轩看她的样子,忙抱起她出了石洞。

龙府的家奴和丫鬟对这位玄武王的出入早已司空见惯,但当他抱着歪歪在府中狂奔时,便非同寻常了。见者纷纷跟上,询问:“我们家小姐这是怎么了?”

议事厅,龙湛和龙元武仍在争论。楚云轩抱着歪歪走了进来。

此时歪歪已恢复,挣扎着下地。楚云轩虽把她放在了地上,却仍死死攥着她的腕子,毫不松懈。龙湛和龙元武恭敬地垂首而立。楚云轩冷冷地道:“你们谁能给我一个解释。”

龙湛和龙元武最害怕的事降临了,他们刚刚争论的便是此事。当今圣上各处寻找玉函公主,而其实这所谓的玉函公主就是歪歪。此事别人不知,他们两个可是心知肚明。如今歪歪回来,到底要不要禀告圣上,这便是他们方才争论之主题。

“本王的人怎么成了你们家的小姐。”见没有回答,楚云轩的声音愈发冰冷。

这时龙元武开口:“家母对她一见如故,便收她为干孙女。”

楚云轩想起三年前,歪歪偷出宫来龙府的事情,蹙眉道:“三年前便收她为干孙女了吗?”

“是的。”龙元武大脑飞速运转,不住地盘算。卫国和玄武国已然开战,其实此事再隐瞒下去已无必要。龙元武撩衣袍俯跪在地,将前情悉数禀告。

楚云轩面色越来越深沉,握着歪歪的手亦越来越紧。

歪歪听着自己的事,就像听别人的事一般,完全一点印象也没有。楚云轩听完,眉目才稍稍舒展。

龙元武长跪在地,悲声道:“若王上要降罪龙家,便惩罚我一人吧。”

许久,楚云轩道:“他日,若非尊师龙湛,王宫早被夷为了平地。功过相抵,冒充公主之事本王便不再追究。”

闻言,龙湛也跪地,和龙元武一同谢圣上恩典。

楚云轩摆手:“起来吧。”

两人起身。龙元武道:“不过幸好你们还未举行婚典,否则王上您娶了冒牌公主,我龙家岂非是罪上加罪。”

“婚典?”楚云轩平淡地道,“三年前我们已在太宸殿秘密举行,本王许她为王后。”

龙湛和龙元武却如遭五雷轰顶,异口同声道:“什么?”

*

楚云轩走后,龙湛将这旧事也告诉了夏子彤,夏子彤听后怒不可遏:“你们竟然瞒着我。”

龙湛柔声解释:“不是怕惹夫人生气嘛。”

“我先前还说,这悬赏榜文上的玉函公主画像怎么跟歪歪那般相似,你们爷俩还骗我,说人有相似物有相同,巧合而已。你,你们真是岂有此理。”

龙湛拉住夏子彤腕子:“眼下还有另一幢事。”龙湛吞了口唾沫,才继续道,“王上让我们准备好,明日接歪歪入宫。”

“什么?”夏子彤大诧。

她把歪歪喊过来,问她道:“你们已经秘密举行了婚典,如此说来,你是喜欢王上的咯?”

歪歪点了点头,又摇头:“不知道,我是挺想看见他的,可不知为何,看见他了心里又不大舒服。”

“许是他做了什么让你不开怀的事情。”夏子彤低头沉吟。

龙湛在一旁道:“这王命不可违,王上不计我龙家的欺君之罪,已是莫大的恩赐。”他看向歪歪,“入宫后,万不可恣意妄为。”

歪歪跑到门口,张望了张望,又跑回来:“小龙到何处去了?”

“顾左右而言他,我说的话你可记住了。”龙湛道。

歪歪皱着眉头:“我还要修炼,当驱魔师呢,我不要进宫。”

龙湛不悦:“你不进宫,我便不再教你。当今之世,论驱魔之道,无人能比得过我。”

“龙七也不能?”

“龙七的本事也是我教的,你说呢?”

翌日,楚云轩亲自引着銮驾来到龙府门前,将歪歪接进了王宫。临行时,夏子彤叮嘱歪歪,尽快把龙家禁书给找回来,送回龙府,娘亲的事儿再从长计议。

队伍声势浩大,楚云轩身骑白马在队伍最前,紧随的便是歪歪乘坐的銮驾,华盖如蓬,锦罗幔帐层层垂叠。而后是百人的礼官队伍,吹奏着喜庆之歌。最后是百人的禁卫军队伍,持刀携剑,轻骑重甲,威风八面。

整个吉安城沸腾了,夹道两旁围观,议论纷纷。

“三年丧期已过,听说大臣们数次提议选秀女都被驳回了,还以为王上有龙阳之好呢。”

“可不嘛!王上竟亲自带銮驾来接,到底是谁家的小姐。”

“龙家的。”

“龙家有小姐吗?”

“圣上跟随龙老太爷习武,常出入龙府,看中某个丫鬟也未可知呀。”

“那可真是麻雀飞上枝头,一朝变凤凰呀。”

楚云轩身着红色团龙绣衣,目不斜视,气度昂扬,威仪四方。三年前,欠你一个盛大的婚典,今日,我还你锦绣辉煌。

歪歪撩开帘子的一角,好奇地张望着人海,这般场面,此生前所未见。

王宫已焕然一新,较之三年前更加瑰丽壮阔。浩浩荡荡的队伍直接开进了乾天宫,乾天宫如今是楚云轩的寝宫。今日的乾天宫,红毯铺就了夹道,结彩张灯,红烛艳艳。在万众瞩目之下,歪歪脚不沾地,被楚云轩抱进宫中。

楚云轩抱着她时,她只觉得太阳很耀眼,耀得她都晕眩了,心底里翻涌着异样的情绪。

消息即刻传进了太后耳中,太后顾灵书不急不缓,道:“召他过来。”

三年来,她垂帘听政,表面上协助新王,背地里扩充势力,尽可能地将更多的力量拉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其实,这宫廷的势力已分成了两股——王上党和太后党。楚云轩处理完政务,全部的心思都在练功上,对背地里的暗流涌动丝毫不知,反而见太后为政务操碎了心,很是感念。

楚云轩刚安顿好歪歪,就被召进了坤慈宫,顾灵书细气柔声地对儿子道:“母后都快把嘴皮了磨破了,你终于开窍。是谁家的小姐?”

“玉函回来了,不,应该说是歪歪回来了。”楚云轩把假冒公主之事一五一十告诉了自己的母后,并告诉她自己已饶恕了龙家的过错,希望她也不要再追究。

顾灵书故作镇定,道:“你找了她那么久,今日夙愿得偿,母后很是欣慰。”

楚云轩一走,顾灵书颜色大变,身体瘫软直接坐在椅子上,香云忙扶住她,轻抚她颤抖的脊背。

顾灵书不安地道:“她回来了,她居然回来了。”

第七十七章 王上盛怒

香云镇定自若,对顾灵书道:“太后何必忧心,上次,咱们忌惮她是卫国公主,所以没有痛下杀手。既然她不是,这次,就决不让她逃出我们的五指山。”

“可她有龙家撑腰呀。”

“那就想办法削减龙家的势力,龙家是王上的党羽,如今龙天麟御敌有功,龙家威望日盛,正是我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如今还需龙天麟抗击卫国,动不得。”顾灵书道。

“动不了龙天麟,可以动龙元武呀。”香云诡谲地笑。

*

楚云轩回到乾天宫时,歪歪正和小宁子趴在地上玩儿弹棋,众宫娥太监围成一圈,兴致勃勃地观看。歪歪的锦绣凤袍就那么摊在地上,全不像个样子。楚云轩一手把歪歪拎起,呵斥众人道:“出去!”

众宫女一涌而出,小宁子怔住。

歪歪不满地挑眉:“我们正耍得开心,而且眼看我就要赢了,你这是做什么?”

楚云轩一脚把石子踢散,瞪了眼小宁子:“还愣着做什么!”

小宁子也急忙起身,悻悻退出,出门时还很识相地把宫门给关上,暗笑道:“主子和公主一别三年,此刻定是急不可耐了。”

楚云轩确实是急不可耐,他急不可耐地都要疯掉了,危险的气息在他周身萦绕,他一步步朝歪歪走过去,歪歪一步步地后退,直退到了墙角。心知体力武功上,自己未必敌得过楚云轩,但灵力上绝对高出许多,于是凝神聚气,准备只要他有异动,就随时出手。

但无论如何都驱动不起精气灵力来,身体里虚空一片,她突然想起小龙已经吸走了她许多灵力,暗道一声可恶,他走了正好,若不走,我非打他一顿不可。虽这么想,可又忍不住隐隐担忧,他不会出什么事了吧。又想,他虽刚出世,可一点不弱,普通人谁能奈何得了他。

楚云轩见歪歪出神,强压制住愤怒,道:“你还没给我一个解释。”

“什么解释?”歪歪睁大眼睛天真地望着他。

“你的肚子。”

“那个……”歪歪刚张开口就闭上了,说自己吃了颗龙卵,然后生出一条小蛟龙,谁会信。她烦闷地摇了摇头,“哎呀,你就别问了。”

“掳走你的到底是何妖孽。”楚云轩想起了雪影超尘绝世的容颜,心头一紧,“你和他……”

歪歪听他提起,又是一阵烦闷:“哎呀,你能不能不要再问了。”

楚云轩痛苦地闭上眼睛,又睁开:“好,我再不问,过去的就当什么都没发生。我要的,是你的未来。”楚云轩把歪歪揽进怀里,开始亲吻她。启开她的唇齿,舌尖在她檀口中翻搅,他要扫去她身上别人的痕迹,此后,她只能属于他一人。

正自意乱情迷,歪歪突然又推开他,捂着胸口,痛苦地弯下腰。

“你这是怎么了?”

“是呀,我这是怎么了。”歪歪闭上眼睛,感受无数把刀同时刺进她胸膛的痛楚。

闫少庸被传召入宫,他一看见歪歪,就喜笑颜开地道:“师兄跟我说已经把你找回来了,我正想着找时间看你去呢。”正说着感觉到了楚云轩的注视,压下声音来,正色道,“让臣来看看你所患何病。”

闫太医,搭她脉门,道:“内虚,得补一补。”

歪歪忙附和:“我内虚得很呀,开些好药给我补一补。”说着心里又骂小龙竟然在她肚子里吸他灵力,太可恶了。

楚云轩开言:“她总是心痛,太医可知何故?”

“心痛?”闫少庸问歪歪,“你都是什么情况下会心痛。”

歪歪脱口道:“他亲我的时候,我就心痛。”

闫少庸老脸一红,干咳了几声:“那可能是气血上涌导致的,我来配些宁心定气的药。”

楚云轩没想到歪歪如此口无遮拦,脸也不由一红,斜了歪歪一眼。

闫少庸前脚刚走,后脚香云便以太后的名义,送了许多绫罗绸缎金银珠饰来。

香云道:“玉函……”

楚云轩打断她:“要称王后。”

香云笑:“王后回宫,是桩大喜事,故此太后派奴婢送来这许多的东西,赐予王后。太宸殿现今是空的,不如让王后住到太宸殿去。久居乾天宫,恐怕会招来非议,说王上您耽溺美色,对王后也不利。”

“知道了。”楚云轩道。

“王上日理万机,此事交给香云分忧就好。”

楚云轩本来还怕顾灵书会阻挠,现在这结果是再好不多的。

香云领歪歪住进了太宸殿,分派了许多婢女伺候左右。歪歪不习惯被人伺候,总是让她们歇着,还和她们以姐妹相称。这样的主子,是整个吉安城都找不出第二个。

一连三日,歪歪再没看见过楚云轩。闫太医给的药,倒是补气,但并没有补到她丢失的灵力。这日,她百无聊赖,便穿上宫女衣服出宫,回了龙府。

夏子彤对她的到来,很是开怀。

歪歪道:“这几日小龙可回来了。”

夏子彤摇头:“许是他贪玩,跑了。”

歪歪沉吟片刻:“阿公呢,我特地出宫找他教我来。”

“你阿公在练武场呢,不过你这时别去。正好我来传授你我们玄元派的玄元内功,每日修炼,可与龙家功法相辅相成。”

歪歪开心地点头。

夏子彤传授了她口诀,并告诉她调息修炼的法门,歪歪一一记住。天色暗沉下来,歪歪道:“我去找阿公讨教一招再回宫。”

“好,你去吧,这时间他应该已经走了。”

歪歪没甚在意夏子彤的话,朝练武场走去,一到练武场就傻了。夕阳下,楚云轩的白衣被渲染上一层金光,更显神姿非凡。

楚云轩眯着眼睛,冷冷看着歪歪:“你怎么会在这里。”

歪歪挑眉:“你能在我为何不能。”

龙湛怒道:“歪歪,怎么和王上说话的。”

楚云轩抬手:“无妨,本王已经习惯了。正好,该回宫了,随本王一同回去。”

歪歪猛摇头:“我还想让阿公教我一招半式呢。”

“走,回去为夫教你。”说话间,揽着歪歪腰肢出门上马。

纵马飞驰,少女飞扬的发丝打在楚云轩的侧脸,醇美的香气勾得他心旌神摇,身体里封禁已久的狂兽正蠢蠢欲动。

马直接飞驰入宫,在太宸殿的殿门前站定。楚云轩翻身下马,然后把少女横抱下来。少女挣扎着想自己走,楚云轩不理,直接冲进殿中,摒退宫人,绕进内室,将歪歪放在锦榻之上,俯下身去,眼神迷离地望着她。

“太医的药你可好好吃了?”

楚云轩的声音温柔的不可思议,歪歪一时竟不太适应:“吃了。”

“那好,那我就试试有没有效果。”

温凉的唇落在少女的额头,鼻尖,唇瓣,一路向下。纤长的手指灵巧地解开少女的衣襟。歪歪觉得身体一凉,抓住他的手,惊道:“你要做什么?”

“做夫妻之间应做之事。”楚云轩呼吸的热气喷薄在她鼻尖,勾得她心里痒痒的。

鬼使神差一般,她缓缓扬起脸来,将自己的唇印上他的。楚云轩先是一惊,遂捧住她的脸,绵密而悠长地深吻以作回应。歪歪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心竟然不痛了,难道是闫太医的药起了作用。

正当她这样想时,楚云轩抬起头来,问道:“你可还心痛?”

歪歪摇了摇头。

“那就继续。”楚云轩俯身下去,歪歪沉沦在那无比香甜的滋味之中,任由那双温热的大手在自己身上游移。

楚云轩扬起身,脱去自己的外衣,中衣,内衣,最后赤着上身,只剩下一条裤子。他拉过歪歪的手,放在自己的腰上,邪魅的声音道:“裤子,由你来脱。”

歪歪看着楚云轩精赤而健硕的身子,不觉看入了迷,手搁在楚云轩腰上迟迟未动。楚云轩引导着她,解开自己的腰带。同时,自己为歪歪除去中衣。

内衣单薄,呈半透明状,少女亭亭的身姿若隐若现。三年不见,她确实玲珑了不少。

楚云轩抬手指玩味地挑起少女的衣襟,缓慢缓慢地俯身下去。

“娘!”一声唤醒了迷醉中的少女,少女猛地弹起,脑门撞上楚云轩的鼻尖。楚云轩吃痛,捂住鼻子说不出话来。

“娘亲!”又是一声喊。歪歪侧耳一听,不是小龙又是谁。

也不管自己衣衫不整,直接赤脚跃下床,拉开殿门。拉开门的瞬间,十几个宫人跌了进来。歪歪无暇理会他们,紧跑几步,不住地探看:“小龙,我在这儿。”

“娘亲!”声音变得愉悦起来,细碎的脚步从屋顶响起。

接着,小龙开怀地跳进了歪歪的怀中。歪歪虽然生气他偷吸自己灵力,但相伴这些时日,说不担心他肯定是假的。摸着他小脑袋,嗔道:“说,你跑哪里玩儿去了。”

小龙嘿嘿一笑:“有个姐姐跟我玩儿,然后不知怎的,我就掉到水里去了。一碰水,我就开心地忘乎所以,就在里边儿游啊游,各种扑腾,开心极了。刚刚,我从后边的井口钻出来,看这里陌生的很,又找不见娘亲,我就急了。”说着在歪歪身上蹭啊蹭。

歪歪故意吓他:“看你以后还乱跑,再乱跑,就不要你了。”

楚云轩精赤着上身,傲然挺立,声音冰冷且含着怒意:“统统退下去,今日事绝不可与外人说,谁若说出去,本王砍了他的脑袋。”

宫人连连应承,退了出去。

歪歪被扯进太宸殿,摔在地上。

小龙见有人欺负娘亲,冲过去就要和他拼命,被歪歪给抱住。

楚云轩凝着小龙,冰冷地狂笑:“你教一下本王,你让本王如何自处!”

第七十八章 雨中缠斗

楚云轩已经半个月没来过太宸殿了,从宫人的闲谈中,歪歪知道,楚云轩已开始选秀女了。这让歪歪心中很是苦涩,她并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为何变化这样的快。她也不明白他无端的愤怒到底因何而起。她想想明白,可只要一动脑,脑子就疼得厉害,干脆作罢。

宫人都对她很是同情,尽可能地逗她欢愉。

歪歪不时带着小龙回龙家练功,或者在吉安城集市上各种闲逛。集市比宫里好玩儿多了,有好吃的好喝的,还有各种玩耍之物。

阿婆告诉她,一诺已经回书信了,信上说等战事一停,他就火速回还。其实接到龙府发来的信时,龙天麟和一诺两个大男人都偷偷流下了泪。

一诺得意地对龙天麟道:“我说什么来着!”

歪歪想,自己不如直接去找一诺好了。可是不知为何,就是下不定决心来。每每都是在外边疯跑了一阵,就乖乖回宫。

又听说,楚云轩纳了两个妃子,皆是陈太傅之女,一个是陈梦兰,另一个叫陈芸儿。不知为何,听见陈芸儿这三个字,歪歪总觉在哪里听过,却想不起来。

先前,只要顾灵书一提选秀女之事都会被楚云轩果断拒绝,没想到这次,她一提他就答应了。她便趁机将自己最喜爱的甥女陈梦兰推了上来,而陈芸儿的入宫,是楚云轩从秀女画像中随意一抓,抓出来的,连看都没看一眼。本来顾灵书的姐姐顾灵琴就非常反对让陈芸儿也入宫,正商议着如何从中作梗,不曾想,楚云轩那边已经决定好了。

两个新妃子一来,歪歪这边的宫人马上被抽调走,只剩下一个来。这人整日唉声叹气,眼红别人攀上高枝儿,自己却呆在这无人问津的太宸殿。歪歪发觉,也就让她走了。她和小龙没了管束,也乐得逍遥自在。

太宸殿霎时间清清冷冷,简直变成了冷宫。

听说,楚云轩夜夜笙歌,轮流宠幸两位贵妃。歪歪的心针扎一样地痛,她想,或许是闫少庸的药又失效了吧。

这日,从龙府出来,太阳已然落山。楚云轩也好久没来龙府了。歪歪跟夏子彤说了自己想去黑水河的事,夏子彤对她道:“你已然嫁为人妇,此事,当和夫君商议为好。”

“跟夫君商议?我已经很久没看见他了。”歪歪嘀咕。

不知不觉,脚步停在一栋辉煌热闹的楼前,抬头一看,写着“天下第一楼”。心想,这地方有些似曾相识。不知不觉间,移步走了进去。

苏梅一见有人进来,便上前招呼,刚走近了些,先是一怔,后展颜道:“歪歪,是你吗?”

歪歪点头:“你是谁,怎么会认识我?”

苏梅脸上的皱纹添了许多道,一笑,眼角便现出鱼尾一样的纹路来,她亲昵地牵起歪歪:“难不成,你当上龙家的娇小姐,就不记得故人了吗?而且我听说,龙家有位小姐被王上亲自接引入宫,可是你?”

说话间扯着歪歪往后走,进了厢房,准备好生叙一叙旧。

寒暄了许多不明就里的话,末了苏梅道:“芸儿进宫当了贵妃,你可曾见过她?”

“芸儿?谁是芸儿?”

“陈芸儿呀。哎,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苏梅朝她笑笑,“你这次来,可是来找他的。”

“找他?找谁?”

苏梅诡秘地勾唇:“我带你去,不过你可别出卖我。”

说着带歪歪到了西厢房,轻扣门扉,然后飘然消失。歪歪正在发愣,门开启,门内人吃惊地望着她,她吃惊地望着门内人。

“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怎么会在这里?”

两人同时问对方。

楚云轩微怒:“你是女子,怎么能来这风月之所。”

歪歪微撤半步,以避开他身上浓郁的酒气:“又不是没去过!哼!当时可是站了一排男子供我挑选呢。”

楚云轩脸色阴沉下来。

歪歪侧目望了望门内,门内一个姑娘,风情万种,衣裳含羞半露,手里抱着个琵琶,咿咿呀呀正自弹唱。歪歪心中一紧,面无表情地道:“看来你正忙,那我就不打扰了。”

说着,倔强地转身,离去。

天下第一楼门前,歪歪顿住了脚步,抬头望细密的雨丝从天幕飘落,缓缓伸出手去。下雨了,小龙肯定很开心。他现在跟那些獒犬成了朋友,天天缠着自己带他跟它们玩,今天甚至要留在龙府,跟它们玩个尽兴。

下着雨,自己是回王宫还是回龙府呢?正在犹疑间,一只大手将她揽起,扔上马。歪歪懒懒地瞥他一眼,一句话也不想说。

“你为何不来找我。”楚云轩的声音被风雨声衬托地有些虚幻。

歪歪白他:“你不来找我,我为何去找你。”

楚云轩叹息:“终究还是我更喜欢你,我恨这样的自己。”

“喜欢我?喜欢我就这样对待我?”歪歪不解。

楚云轩把发昏的脑袋搁在歪歪肩上,扯着缰绳的手揽住她的腰肢。歪歪道:“我不想呆在王宫了,没意思地很,我想到黑水河去。”

“黑水河?”楚云轩冷笑,“你想去找龙天麟么?痴心妄想!”

楚云轩一抖缰绳,马速骤然加快,饶是楚云轩抱自己抱得紧,否则歪歪觉得自己要被颠下马去了。风驰电掣般回到宫中,太宸殿门前,歪歪先于楚云轩一跃而下。楚云轩紧跟其后,一把扯住她肩头。歪歪拧身一个旋踢,毫不客气地攻向楚云轩。

楚云轩一个不备,被歪歪踢在大腿,抬手拂去灰尘的同时侧掌劈向歪歪,他的气势陡然凌起,喝道:“三年前,本王输给你。三年后,可未必。”

雨水已将两人打得尽湿。

歪歪快步后退,仍觉刚劲的掌风从脸前擦过。

两人从殿外一直打到殿内,从站着,到扭打在地。到最后,歪歪甚至用牙咬住了楚云轩的胳膊。

楚云轩怒道:“怎么能用牙咬。”

歪歪回他:“兵不厌诈,你也可以用牙咬呀。”

然后,楚云轩用牙轻轻咬住了歪歪的唇。歪歪不悦,避开他,他却仍要吻上。两人照旧在地上翻滚不休。

缠斗许久,两人终于力竭,并排瘫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不找你的贵妃去,却来缠我做什么?”歪歪言语间有分明的怒意。

楚云轩勾唇冷道:“本王要找谁,无需你安排。”

“我才懒得管你。”歪歪想起身,被楚云轩一扯,身体向后仰倒,头重重摔在了地上。

歪歪疼得倒抽一口冷气,缓缓闭上了眼睛,头昏昏涨涨的,意识也渐渐抽离。

迷迷糊糊间,她感觉自己被抱了起来,又感觉一个热乎乎的身体把自己抱在怀中。

你是谁?

歪歪!

玉函公主!

鞭打声,啸叫声,哀嚎声,狂笑声,各种声音在她耳边回荡。

你真是贵人多忘事。

你不记得我了。

“我想娶你,就算你不是公主,我也想娶你。”

“不知道为什么,我也想娶你来着。”

“你是嫁给我,不是娶我。男人娶女人,而女人呢,嫁男人。”

“好吧,那我嫁给你。”

伴随着悉悉索索的声音,无数影像在眼前轮转,从一开始的混乱纷杂,渐然清晰起来。和楚云轩初相遇在莲花山上,再相遇在天下第一楼。歪歪忽发觉,自己从看见他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少年。然后,冒充公主进宫,又遇见了他,当她得知他是自己的未来夫君时,那种喜悦和幸福感,满满的从胸腔溢出来。

一切的一切,如狂涌的波涛将歪歪裹挟进无尽的漩涡,将她撕得粉碎。

最后在顾灵书阴冷的注视下,香云捏着她的下巴,塞进她口中一粒红丸,然后手举铁棒朝她重重击打过来。瞬间天昏地暗,世界变得静寂无声。

歪歪像溺水之人一般,猛地深吸一口气,睁开了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楚云轩憔悴的脸庞,他把她的手搁在他胸口,柔声道:“你昏迷了三日三夜,终于醒了。”

三日三夜?

歪歪抬手,啪的一声刮过楚云轩英俊的脸颊。

楚云轩不可置信地低吼:“为何打我?”

“没有为何,就是想打你!你居然背着我选秀女,还纳她们做贵妃。”歪歪愤怒地道。

楚云轩没有生气,反而唇角盈起了笑意。

“你笑什么?”歪歪再次挥手又要打,被楚云轩抓住,顺势一把拉她入怀,下颌抵在她的颈窝,迷幻的声音道,“你分明就是吃醋,为何不承认。”

歪歪没好气地推开他:“我吃你个大头鬼。”说着愤愤然,掀开锦衾被,突然感觉身上一凉,目光一移,惨叫声几乎掀开了屋顶,“我衣服又去哪儿了。”

歪歪急忙把自己裹起来,只留一个红彤彤的脑袋露在外边。

楚云轩用轻松的口吻道:“那日雨水把衣衫湿透,我就为你脱了。后来,你整日整夜地出汗,就没为你穿。”

歪歪一字一顿吼道:“你——给——我——出——去!”

楚云轩猛地贴过来,手指捻住衾被的锦缘,轻轻勾动:“三日来,本王不眠不休陪在身侧,你就是这样报答本王的吗?”

说话间,衾被已被拉开。歪歪抬起纤纤玉腿,迷人的勾动。楚云轩一怔,勾唇道:“看来我的王后渐然开窍了嘛!”

歪歪轻哼,学着楚云轩那种中气不足的迷离声音道:“是开窍了,不过,不是开我的窍哦。”

楚云轩将指尖沿着歪歪身侧的弧线慢慢滑下。

接着歪歪一声爆喝:“是开你的窍!”

楚云轩猝不及防,在歪歪玉腿的猛力一踹之下,飞出十步开外。

第七十九章 有仇报仇

被摒退的宫人们闻声赶来,只看见当今圣上一甩衣袍,愤愤然离去。

歪歪穿好衣衫,追上楚云轩,挡在他身前。

楚云轩邪邪地浅笑:“怎么?反悔了,要我回去?我告诉你……”

歪歪拂开他指着自己的手指,道:“我的剑在何处?春兰在何处?”

“你想起来了?”楚云轩惊喜地抬双手握住歪歪的肩膀。

时隔三年,终于物归原主。楚云轩一直将那把其貌不扬的铁剑掖在自己的床铺之下,思念主人时,便拿出来摩挲一番。这是她留下的唯一东西。而春兰,已经依照自己的意愿出宫去了,至于去了哪里,楚云轩也不得而知。

歪歪手握龙吟剑,指尖划过剑身,剑身微微地开始震动,似乎在回应主人的抚摸。歪歪深深望着剑,浅声道:“找她算账,用不着龙吟,脏了我的剑。”

“你要找谁算账?”

歪歪不理会楚云轩的发问,提着剑走出乾天宫,直奔坤慈宫。

坤慈宫中,宫女太监尖叫四散,顾灵书瞪大了眼睛,被香云紧紧拥着,瑟瑟道:“你,你想做什么?”

歪歪将剑触底,道:“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当日你们无故伤我,今日我要讨回来。”

“有刺客!快来抓刺客!”香云大喊。

歪歪隔空将手猛地一甩,香云顿觉一阵劲风打在自己脸上,热辣辣地疼。

“我的书在哪里,给我拿出来。”

“在,在……”面对歪歪凌人的盛起,香云也开始颤抖起来。

“给我拿出来!”歪歪变得不耐烦起来。

香云口中应着,向墙角走过去。

听见有刺客的呼唤,禁卫军纷纷向着坤慈宫聚拢,脚步声,刀剑摩擦声越来越近。很快地,数百禁卫军训练有素地将坤慈宫团团围住,这些禁卫军半数持剑在前,半数携弓在后。

经过三年前的一役后,楚云轩不仅扩充了禁卫军的数量,更加大了训练,由太保龙元武督导,并花重金为他们配备了精良的武器。较之先前养尊处优、尸位素餐的情形,已经有了质的飞跃。

一个朗利的声音高喊:“刺客,还不乖乖束手就擒,省得万箭穿心之苦。”

歪歪一扬手,用劲力合上了宫门,将所有声音阻绝在外。

香云颤颤巍巍地把角落里垫桌脚的书拿过来,捧给歪歪。歪歪接过书,气极:“居然用我的书垫桌脚,岂有此理。”说着想起香云喂过自己一粒红丸,“你给我吃的红丸是什么?”

“绝,绝情丹!服之者,需断情绝爱,否则痛不欲生。”

歪歪恍悟,原来自己每每心念起就会心痛,是这个缘故。

“解药给我!”

“断情无解。”

歪歪被她文绉绉的话搞得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没,没有解药。”香云吓得头也不敢抬。

“你!你!”歪歪指指顾灵书又指指香云,“你们是想我动手,还是你们自己动手互相打。”

两人看看彼此:“我,我们自己动手。”

“好,那就开始吧。”歪歪仗剑而立,看着两个女人互扇耳光,刚开始时香云还不敢出手,歪歪用剑点了点她,她才终于动手,打了几掌后,想及平日太后对自己呼来喝去,便力道越来越大,泄起私愤来。

外边禁卫军看没有动静,便开始撞门。楚云轩的声音响起:“发生了何事?”

“禀王上!有刺客!”禁卫军首领李贤恭敬地道。

“可看清了刺客面容?”

李贤吞吞吐吐半晌才道:“据说是,是王后。”李贤跟着大家这么称呼歪歪,而其实,楚云轩只是将她接回宫中后宣告了一声,实际还未举行册立大典。

楚云轩面色变得沉重起来,正待蓄力出掌,忽然宫门洞开。王后立在门内,挑眉凝着楚云轩。楚云轩瞥了眼自己的母后和香云红肿的脸,愤声高喝:“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歪歪昂起头来,迎上楚云轩迫人的视线:“昔日,她们用婢女杜仲引我,将我掳进坤慈宫地下水牢,把我打到奄奄一息,昏迷失忆。此仇,你说我该不该报。而且,我只是让她们挨几下耳光,相比她们对我做的,已很是仁慈。”

楚云轩瞳孔骤缩,不可置信地望着顾灵书:“王后所说,可是真的?”

顾灵书哭泣起来:“信口雌黄,一派胡言!”

香云抖个不停,哭声道:“王后持剑闯宫,对太后不敬,其罪当诛。”

一个大不敬之罪,便是顾灵书真的如歪歪所说,对她做过那些事,现在,也被她的莽撞给遮过去了。楚云轩深深叹了口气,附在她耳畔低声道:“你应该先告诉我,为何要动私刑。持剑在宫中横行,以下犯上,皆是重罪,依律当斩。你如此莽撞,你让我如何处置你。”

歪歪懵了,别人打她,她打回去,怎么变成了杀头之罪。这是什么道理!

一仰头,道:“想怎么处置随你,我没错!”

楚云轩有心保她,却无能为力。弹劾的奏章雪片一样飞来,压得他喘不过气。太后又扯着他,俱言前情,因为看见歪歪出宫,行踪诡秘,怀疑她是卫国奸细,故此才绑了她问清缘由。只是香云不顾她阻拦,下手重了些,乃是误伤。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怕卫国奸细伤害他。

太后言辞情真意切,泪水涟涟,并当着楚云轩的面重打香云三十大板,楚云轩不由得不信。

无奈,他只好把歪歪幽禁在太宸殿,等候发落。而龙元武受牵连,被革去禁卫军督军和太保之职,变为庶民,龙湛亦被削去伏魔大将军的封号。

小龙很久没见歪歪,不顾夏子彤的阻拦,惯常地翻墙跃脊来到太宸殿,见四周围都是人,各各持刀携剑,凶神恶煞的模样。

小龙转了一圈,无处可进,便仗着自己矮小不被人注意,悄然飞上屋顶,掀开瓦片跳了进去。歪歪看见小龙,开心极了,已经好几天没人跟她说话了,她都快憋死了。

“他们说坏蛋把你关起来了,走,小龙带娘亲出去。”小龙称楚云轩为坏蛋。

歪歪盘坐在地上,摇了摇头:“就算我灵力丧失严重,但这门窗也是困不住我的。我不能走,我不能让他们平白冤枉了我。”

“他们为何冤枉娘亲。”

“有人打我,我打回去,我何错之有。”

小龙点头:“对呀!对呀!没有错!”

歪歪和小龙平躺在地,仰望屋顶瓦片洞开之处,夕阳的红霞黯淡下去,取而代之的几点闪烁的小星。歪歪想起,之前和一诺在无名村,也常躺着看星星。无名村天上的星星真是多,密密麻麻,连天接壤,数也数不清。而吉安的星星只有无名村的三分之一还不到,稀疏零散地分布着。

哎,我为什么要答应进宫呢?歪歪开始自问,却找不到答案。

楚云轩披着夜色款款走来,禁卫军刚要行礼,被他抬手制止。接着是开门锁的声音,小龙翻身坐起,看着一个高大的人影映着光晕走了进来,门又重新合上。

楚云轩扫了眼小龙,又看向歪歪:“你倒是闲在,一点不着急的样子。”说话间,点亮旁侧的灯烛。

歪歪闭着眼睛:“我为何着急,没错就是没错,怕你不成!”

楚云轩叹了口气:“这里是宫廷,不是乡野,不是你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的。”

歪歪堵起耳朵来:“如果你是想来跟我说教的,你就走吧。”

楚云轩俯身蹲下,拉开歪歪的手,俊美的面孔上泛起愁思:“你是王后,宫中的规矩你不得不守,否则……”

楚云轩还没说完,歪歪霍地起身:“这王后我又没有多想做,谁爱做谁做。”

歪歪的话像一把刀扎进他的心,扎出一个硕大的缺口,淋漓的鲜血汩汩流出,再也填不满。

“就算你不做王后,我也不会放你离开的。”楚云轩起身,脊背挺得笔直。

“你以为你能关得住我?”歪歪不屑地一笑。

楚云轩一把拎起朝他呲牙咧嘴的小龙:“或许,为了他,你愿意乖乖听话。”

歪歪大翻白眼:“要杀要剐随你,但怕就怕你没那个本事。”

“是呀,你和那妖怪所生,也必是妖怪了。”楚云轩把小龙扔到地上,嫌恶地拍拍手掌。

“你说话怎么老是阴阳怪气,是,小龙是我生出来的,但他是我无意中捡的一颗蛋,吞了下去,然后……”

楚云轩见她编谎言都编得这么天马行空,不想听她说下去,打断她道:“你为何不走?”他抬头看了眼屋顶的洞。

“我走了,谁还我清白。”

“清白?”楚云轩冷笑,“宫廷没有清白,只有规矩、法度和权力。太后有错,你告诉本王,本王调查清楚后自会降罪于她。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你以下犯上,动用私刑。”

歪歪好像有点明白楚云轩在说什么,但她还是不理解:“为什么?”

“世间事,哪有那么多为什么!等风波过去,本王自会放你出来,这段时间,你最好乖乖呆着。”说完,楚云轩踏着优雅而倨傲的步子离去。

歪歪望着他的背影,自问,我为何不走?除了清白之外,更多的是对这个人的不舍呀。

没几天,歪歪就被解除了囚禁,听说是龙天麟施加了压力,说如果不放了她,就放弃抵抗,将黑水城拱手让给卫国。

权衡利弊,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但为了顾全王室颜面,顾灵书“大公无私”地下诏书说:王后只是想和太后做游戏,因年幼无知,误伤了本宫,本宫大德,既往不咎。

太宸殿又恢复了些许热闹,但比之其他两位贵妃的宫殿,却仍是凄清的很。不过歪歪倒安之若素,拿小龙当陪练,日日在院中修炼龙家秘功,并结合玄元内功,果如夏子彤所说,两者相辅相成,大有裨益。除此之外,她一有空就翻开龙家禁书,想从那些空白之中生生看出字来。她也偷偷溜出去问过阿婆,阿婆对禁书上没有字也很是震惊。

歪歪突然间脑子里光芒一闪,拉过小龙道:“你在我肚子里吸灵力时,可看到了什么异状?”

小龙想了半晌,忽一拍脑袋道:“我吸灵力吸得兴起,不想出来的,可是有个人把我给推出来了。”

第八十章 情毒无解

小龙想了半晌,忽一拍脑袋道:“我吸灵力吸得兴起,不想出来的,可是有个人把我给推出来了。”

歪歪一听,喜道:“肯定是娘。”便低头对着自己的身体喊道,“娘,娘,你出来,我有事问你。”

没有回应。

眼泪开始在眼眶打转,小龙看她样子,凑上前:“娘亲,你怎么了。”

歪歪猛地推开小龙,生气地大喊:“都怪你,你吸了我的灵力,娘亲会被你害死的。”

歪歪从没凶过小龙,这一凶之下,小龙步步后退,含着泪珠委屈地跑开了。

歪歪扭身回屋,趴在床上,悲哭不止。不知过了多久,歪歪感觉一双温柔的手覆上了自己的脊背,她扑过去,环住来人的腰肢,放声大哭。

楚云轩强迫自己不要来看她,可是却怎么都控制不住自己。看见她哭,他的心也跟着刺痛。

歪歪哭够了,才松开他,抬起泪眼来望着他:“你来做什么?”

楚云轩干咳几声:“这王宫无一处不是我的地盘,我想去何处就去何处。”

“有道理。”歪歪抹干眼泪,站起身往外走。

刚走出一步,手被楚云轩扯住,猛地一拉,整个人落在他怀里。他抬指尖滑过少女粉红的唇瓣,喉头吞下强忍的渴求。少女被他的视线撩拨,也是一阵心旌神摇。即使在失忆之时,她仍是对他动心,更何况此时被遗忘的情愫已然唤醒。她猝然凑近,小鸟啄食般轻点他的唇。少年压抑的渴求瞬间被撩拨起,一翻身,将少女压在身下,一寸一寸地靠近。

突然,眼前少女的脸痛苦地皱起。

“怎么,你又疼了?”楚云轩关切地抚摸着她的侧脸。

歪歪咬着牙关:“香云给我吃了绝情丹。”

楚云轩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闫少庸火急火燎地进了太宸殿,听过楚云轩的话,他沉吟道:“原来是绝情丹啊!服了绝情丹,若起情爱之心便痛不欲生。此招可真是阴毒,是何人所为?”

“是……”

歪歪的声音被楚云轩切断:“太医,可有解法?”

“臣调配不出绝情丹的解药呀。”闫少庸眉心紧皱。

“为何?”

“少一味药材。这种药材只生长在乌国与西凤国交界的密林之中,形似莲花,却通体火红,名为火莲花。这种药材非常罕有,且林中毒蛇猛兽众多,故极难获得。所以才有情毒无解之说。”

楚云轩抑制不住嘴角的笑意:“这么说来,她不可能动情,更不可能生子?”

闫少庸见他在笑,以为他给急疯了,精神不振而胡言乱语,便安慰他道:“王上也别忧心,并非无解,只是难解。一旦找到火莲花,臣就立刻为王后调制解药,不会影响今后你与王后——开枝散叶。”

此刻楚云轩开心地笑出声来,拍着闫少庸的背:“好!太好了!太好了!”

闫少庸在楚云轩莫名其妙的笑声中离开了太宸殿。次日,一队十人的队伍偕同闫少庸的两位小徒离开了吉安。楚云轩召来香云审问,香云言说自己只是想帮太后和王上分忧,忠心可鉴日月,匍匐在地泪雨连连。从小到大,王宫中除了母后,他还能相信谁呢!

这之后,楚云轩的行动轨迹就成了三点一线,上朝——乾天宫——太宸殿。太宸殿又开始热闹起来,比前些日子歪歪刚被接进宫更加热闹。歪歪又把捡到蛋然后肚子变大,小龙出世的事跟楚云轩说了一遍,当然省略了龙神和雪影他们。就目前来看,她所遇见的人大都是害怕妖魔鬼怪的,她不想说出来吓到楚云轩。

楚云轩仍觉得过于神奇,但此番并不像之前那般固执地不信。

这日,歪歪好不容易从楚云轩的“纠缠”中脱出身来,去了芸贵妃所住的碧云宫。

歪歪刚进宫门,执事的小太监一吆喝,陈芸儿便碎步踏出,低垂着头,恭恭敬敬地行礼道:“见过王后。依礼应该芸儿前去拜会,可是近日繁忙,总是不得闲暇,故此耽搁了。”其实不是陈芸儿忙,只是这段时间,歪歪就没消停过,局势不稳,她自然无法轻举妄动。

歪歪呵呵一笑:“你抬头看看我。”

陈芸儿不抬头还好,一抬头惊得几乎跳起:“歪歪,怎么是你?”再看她身上粉蓝缎子的锦绣凤袍,“你,你是王后?”

歪歪挑了挑眉梢:“说来话长,倒是你,怎么会入宫来的,你不是在……”

陈芸儿不等她说下去,将她拉进内室,摒退左右,细声对歪歪道:“过去之事,切莫向任何人提及,会招来祸事的。”

歪歪见她煞有介事,顺从地点了点头。

陈芸儿接着道:“我父亲是太傅陈国栋,大娘乃当朝太后的姐姐顾灵琴,故此得选入宫。”

这下歪歪疑惑了,怎么陈芸儿这般背景会沦落到天下第一楼呢,正想问,被陈芸儿打断:“人都说王后是龙家的小姐,难道你是龙家流落在外的遗孤。”

歪歪点头:“可以这么说。”

歪歪和陈芸儿寒暄了好一阵才离开,陈芸儿望着歪歪离去的背影,心中不免悲叹:命运啊,为何让我的恩人变成了我的敌人。

楚云轩见她回来,揽住她柔声道:“听说你去看望芸贵妃了?”

歪歪推开他,打趣:“你会不会太闲了,整日在我这里。”

楚云轩叹了口气:“好吧,那我也去一趟芸贵妃那里好了。”

歪歪也不拦他,只冷漠地道:“你敢去,看我不扒了你的……”

不能她把那个皮字说出来,楚云轩长身一倾,堵住她的嘴巴,然后在一众宫人歆羡的目光中,把歪歪拽进内室:“这种话不要当着别人的面说,我是一国之君,你让我威严何在。”

歪歪面上一喜,心中却一痛,把楚云轩推出去:“你快走吧,我得休息休息。”

楚云轩依依不舍地走了,歪歪将自己摔在床上,蜷缩成一团。她没告诉他,她最近越来越疼了,为了多看见他,她总是能强忍多久就强忍多久。她抱着自己,双眼紧闭,枕下的龙吟剑微微闪动起亮光。一团氤氲的白气从歪歪身上溢出,白气之中,现出一个半透明的影来,那影试图抚摸歪歪,却触不到她。

“女儿,你怎么了?”声音像是从无尽的远方传来,空灵且梦幻。

“娘!”歪歪悠悠地睁开眼,“你怎么到我梦里来了。”

“不是梦,我的孩子。”龙七轻飘飘地落在歪歪身旁,垂眸亲昵地望着她。

“真的吗?”歪歪直起身来,猛烈牵动下身体的痛楚让她知道,这不是梦,娘还“活”着。歪歪霎时热泪盈眶,她迫不及待地道,“我拿到龙家禁书了,可是,书上一个字也没有。”

龙七先是一惊,后无奈地勾唇苦笑:“或许是天意如此。”

歪歪摇头:“不,我不会放弃的。肯定有办法能让书上的文字显现出来,只是我还没找到方法。”她试过用火烤,用水泼都没用。

龙七点了点头:“前些时日,有个小怪进入你体内,吸收灵力,等我发现将他打出时,你的灵力已丧失许多。若我再呆在你体内,会拖垮你的。”龙七深情切切地道。

“没关系,我一定要救娘。”歪歪坚定地望着龙七,顿了下,问道,“那娘你可知道有什么方法可以补充我的灵力?”

“精怪的内丹皆可,若有仙丹、仙草就更好了。而且我听说,东海和南海之中,有龙神,吃了龙神的龙珠,可增百万灵力而入仙道。可是我只听过,却没见过什么龙神。”

歪歪狂点头,她可见过呀,偷她灵力的就是龙神的儿子,而且就跟在她身边。嘿嘿,不如把小龙给吃了,歪歪摩拳擦掌,可一转念,又下不了那般狠心,只得撅着嘴巴叹了口气。

“什么是仙道?”歪歪问。

“这天地分为神、仙、人、鬼、妖、魔六界。所谓神,便是混沌之初,开辟天地者,或修炼至极处的仙,也可被封为神。而仙,便是人各种精怪,潜心修炼,顿悟天地,而脱离轮回苦海,羽化飞升而成。我们龙家致力驱除的便是怨鬼和妖魔。人死而为鬼,鬼或入冥府转世轮回,或者流连尘世化为怨灵,为祸作乱。妖乃鸟兽草木,受日精月华,感召天地之灵,经数百年岁月,修炼而成,可幻化人形。魔道纷杂,有堕天的神、入魔的仙、修炼邪魔歪道的人、还有凶残的妖和恶鬼。”说到此处,龙七顿了下,“对于妖魔怨鬼,并非要一概地赶尽杀绝。妖有好妖,人有恶人,有时人心之险恶比妖魔怨鬼更甚,令人防不胜防。”

“妖有好妖。”歪歪反复叨念着这句话,忽想到,“我就碰到了好妖,两个,那个叫雪影的一直在找你。”

“雪影?他在何处?”龙七突然激动起来。

“可是娘,感觉他好像很恨你的样子。”

“雪影他恨我?为什么?难道气我不辞而别!可是我那时根本没办法等他回来跟他告别,兄长遣人告诉我母亲病重,我如何能等。赶路中兄长需要为母亲寻药去,坚持要我先行。路上我发现我竟身怀有孕,没几天就生下了你,却也是奇事,照理说要孕胎十月生产的。刚生下你,身体正虚,鬼方的魑魅魍魉大军就……”龙七苦笑,“雪影应该还不知道,我已经死了吧,他恨,他恨我不回去。可是,他不知道,我回不去了呀。”透明的眼泪顺着半透明的脸颊滑落,随着情绪的起伏,龙七的身体深深浅浅变幻着颜色。

龙七声音越来越轻微,歪歪看她伤心的样子,侧着脸问道:“这么说来,你和雪影以前是好朋友咯?”

第八十一章 惹火勾魂

龙七的形体越来越浅淡,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已没气力和歪歪再交谈下去。歪歪见她飘飘欲散开一般,忙让她回自己身体。

回身体之前,龙七悲戚地沉吟:“带我去见他。”

歪歪看着母亲眼角的泪珠,重重地点了点头。

宫女听见内室王后一个人自言自语个不休,不禁害怕起来,心道:这王上无缘无故突然又对王后这般宠爱,难道是王后用了什么邪术?思量着那宫女出离了太宸殿,向着坤慈宫而去。

*

坤慈宫中,陈梦兰正声泪俱下地控诉,楚云轩如何如何地冷落他,这些时日以来,到她宫中只是饮酒听曲,从来不碰她一下。顾灵书越听面色越阴沉。接着陈梦兰又控诉,今日王后去碧云宫探望了陈芸儿,过她的重华宫而不入,根本就是看她不起。

顾灵书长出一口气:“对付她并非易事,需得从长计议。”

正在两人交谈之时,那宫女蹑手蹑脚地进入,先朝顾灵书和陈梦兰行了礼,才对顾灵书道:“太后派奴婢监看太宸殿,今日奴婢发现一桩异事。”接着将歪歪独自念念有词之事相禀。

顾灵书眼珠转动。

一旁香云道:“那无字的书里肯定记载着什么邪法,不然,怎么她怎么提剑来取。而且,她把书要回不多久,就和王上感情甚笃,很是蹊跷。”

陈梦兰一听,不禁骂道:“这妖女怎么这般歹毒。姑母,您可一定要替兰儿做主呀。”

*

歪歪安安稳稳地睡了一个长觉,许久都没谁的这么香甜了,懒懒地翻转过身,发现身旁多了一个人。浅笑着抬指尖刮过他高挺的鼻梁。楚云轩眼睛闭着,睫毛纤长弯曲成好看的弧度。歪歪本以为他睡着了,谁知他唇角一牵,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歪歪身材玲珑娇小,被楚云轩整个包覆在宽阔的胸膛之中。

这时,随着一阵急切的脚步声,小宁子慌张的声音传来:“主子!主子!”

小宁子一连喊了好几声,楚云轩不悦地撑开眼皮,叹道:“又怎么了?”

“边境军情来报,说我军节节败退,黑水城已然失守。”

“什么?”楚云轩长身而起,风一样掠出。脚步声越来越远,很快便听不见了。

歪歪下床,急忙忙整理好仪容,奔出内室。宫女们一看见她便将她拦住,齐声道:“王上吩咐过,不许您乱跑。”

歪歪气呼呼地噘起嘴,就要硬闯。宫女们劝说:“王后,您若走出这门,王上定会责罚我等,请您慈悲我等。”

听他们这么说,歪歪心生不忍,只好作罢。她搬了个板凳坐在殿门,眼巴巴地望着,对左右道:“你们去找一下楚——不,王上,告诉他我在等他。”

战事吃紧,楚云轩打算御驾亲征,大臣们纷纷提出了反对:“国不可一日无君,您这一去,何人主理国事。”

楚云轩瞥了眼垂帘后的顾灵书,道:“全权交由太后处理。”

听得由太后掌管朝政,赞成者竟超过了反对之声。顾灵书唇角闪过一抹笑意,稍纵即逝。她扬声道:“王上选拔贤臣前去就好,何须自己亲上阵。”

“儿臣意已决,太后无需多言。”

“既如此,本宫也不好再说什么了。”顾灵书弓了弓身,“本宫会潜心祷告,乞求吾儿凯旋回还。”

众臣齐喝道:“愿吾王万寿无疆,天佑玄武国泰安邦。”

朝事毕,已是正午。楚云轩一赶回太宸殿,远远看见歪歪乖乖地,像个小媳妇一样等在门口,脸上和心上积存已久的冰冷一扫而尽,取而代之的是明媚和欢欣。

歪歪一看见他,便向他跑过去。楚云轩伸双臂,一把将她举起,在初夏的热阳中旋转。歪歪咯咯地笑:“快放我下来,我晕了。”

楚云轩把她放下来,她道:“战事如何,龙天麟有没有事?”

楚云轩表情僵住:“你为何对龙天麟这般在意,你和他……”

歪歪拍了下楚云轩胸口:“天麟也是我哥哥,我当然在意。”

楚云轩这才展颜:“哦,具体情况还不甚明了,所以我想御驾亲征,亲自去督战。”

歪歪抓住他的手:“你要去,那带着我,带着我。”

楚云轩摇头,为她拂去额前的发丝:“不行,刀剑无眼,会伤到你。”

不管歪歪怎么说,楚云轩都不同意。楚云轩抽调了半数东海军和西境军,五百禁卫军,以及都城吉安五千守城军,共五万人奔赴黑水河。

在为出发做准备的这些时日,楚云轩照旧一有时间便来太宸殿。其他二宫伸长了脖子,也盼不来他。

*

太傅府

陈国栋如坐针毡,他不能让楚云轩带着援军过去。卫王答应他,只要一攻下吉安,就由他来当新的玄武王。他等得太久了,等得两鬓已斑白,他不能在枯坐下去了。

翌日陈梦兰邀楚云轩到重华宫,设宴为他送行。楚云轩本想拒绝,但有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只好前去。为防止歪歪不快,便没和她说。

楚云轩一踏进重华宫,宫门便重重合上,满室馨香缭绕,沁人心脾。楚云轩半眯起眼睛,眸中映着陈梦兰白皙光洁的美姿,薄衫轻笼,腰肢款动,朝他走来。

陈梦兰决定豁出去了,长公主三年前教她的床笫之术,就看今日了。

陈梦兰将娇躯贴在楚云轩身上,兰气微喘:“王上,臣妾等你等得好苦。”指尖在楚云轩的腰带上游移。

楚云轩抓住她的手,止住她的撩拨,陈梦兰却顺势一旋,扯着他的手把自己套在他怀中。将他的手,压在自己耸立的前峰。楚云轩触电般,猛地将手抽回,推开她,低吟道:“兰贵妃这是做什么?”

陈梦兰双颊绯红,眉目秋波轮转:“王上,您不想要臣妾吗?”

“大敌当前,本王没那种心思。”楚云轩转身向门走去。

陈梦兰扑在他背后,双手紧紧环住他:“王上,臣妾日日盼夜夜盼,您就可怜可怜臣妾吧。”

楚云轩怔住,有时他也会觉得自己是否太过残忍,把这般如花似玉的姑娘迎进门,却让她们独守空房。太后顾灵书也不止一次提醒他,要雨露均沾,尽快开枝散叶。

在他怔忡之时,陈梦兰绵软的手已缓缓而下。

楚云轩身姿微颤,正值十八岁热血方刚之龄,要他自持是何其艰难。

歪歪还在想楚云轩到何处去了,就听宫人窃窃议论说他到重华宫,找兰贵妃去了。她气呼呼地回屋,躺倒在床,翻来覆去燥热得很,气血翻涌之下,心脏也阵阵刺痛。那痛越来越强烈,感觉身体几欲裂开。

难道,这便是所谓的痛不欲生?

楚云轩回来时,歪歪的疼痛已缓和了许多。他火热的身体贴过来,从背后将她抱住。手在身下运动着,伴随着异样的喘息。歪歪将睡将醒,迷迷糊糊地转头:“你在做什么?”

楚云轩将她的脸拨回去,艰难地闷喝:“别看。”

楚云轩的手部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突然一声长息,像泄尽了全身精力一般,整个人倾在了她身上。

歪歪疑惑:“你不是病了吧!你不要以为装病我就放过你,你去重华宫做什么去了?”

楚云轩轻吻少女的后颈:“你知不知道,你生气的样子很可爱,因为太可爱,会让我的身体很难过。”

“为什么?”歪歪转过身来,忽闪着迷人的大眼睛凝着他。

楚云轩苦笑:“都三年了,你还人事不知。哎,不知道我是幸运呢,还是不幸。”

歪歪天真无邪地道:“我不知道,你就教我好了,我学习能力可强了,龙家功法都是一遍就全记住了。”

楚云轩捻住她的下巴,在她唇上印上一吻,然后翻身而起:“看来我得出去吹吹风了,否则或者我憋死,或者你疼死。”

楚云轩一起身,歪歪就看到他方才呆过的地方出现了一滩液体。不明就里地喝住他:“你流血了吗?”

楚云轩面上一窘,道了声不是,匆匆离去。他走后,歪歪很快进入了梦乡,等她醒来,才知道发生了一桩大事。宫里来了刺客,值夜的禁卫军奋力护驾,死伤十余人。被惊醒的太后匆匆赶来,为王上挡了一剑,侧腹被刺。而楚云轩的左肩被切开一条口子。

歪歪赶去乾天宫时,陈梦兰和陈芸儿已经在了。陈芸儿朝歪歪眨了眨眼,陈梦兰则对她视若无睹,正眼也不愿看她。歪歪对陈芸儿点点头,穿过一众宫人挤到前方,探个脑袋道:“楚——王上,您怎么样了。”

声音别样乖巧,让楚云轩惊了瞬,扬起唇角宠溺地对他勾勾手:“无妨。”

歪歪小跑过去,坐在他腿上,叽叽喳喳像个百灵鸟一样说个不休。

这一幕同时刺痛了两个女人的心。

楚云轩对他们挥了挥手:“你们都下去吧,本王已无大碍。”

陈梦兰愤恨地一跺脚,转身离去。陈芸儿停止脊背,勉力维持着应有的风度,娇柔地欠身,道:“王上,王后,臣妾先行告退。”

楚云轩对她点了点头。

所有人都退了下去,歪歪不安分地手撩开楚云轩的衣襟,查看他的伤势:“你看,你都受伤了,不如你就带我去吧,我可以帮你的。”

第八十二章 当副将军

楚云轩摇头,正色道:“你再问几次都是不许你去,上阵杀敌是男人的事。”

“哼!”歪歪嘴巴撅得老高。

一旁小宁子道:“王上,还没查明何人是主谋,您就这么离开实为不妥。”

楚云轩知道不妥,可他总不能因噎废食,什么都不干只等着事情被查清。此时乃国家生死存亡之际,他难道就坐在深宫眼睁睁看着卫国将玄武蚕食?不,他不能。宫里有太后坐镇他很放心,况且,他秘密培养了三年的暗卫,此刻也该发挥他们的所用了。

楚云轩离开那日,歪歪出奇地安静,一句话也没说。楚云轩以为她还在生气,亲昵地抱了抱她,才翻身上马,引领队伍浩浩荡荡离开了吉安城。

楚云轩是早上离开吉安的,而歪歪在夜色的庇佑下,身着男装,龙吟剑包好绑在背上,包袱背在肩头,和小龙悄无声息地潜出城。两人加紧步伐,直追赶上大军的痕迹,才稍稍休息了片刻,又继续尾随。

丢失了黑水城的龙天麟仍在节节败退,原本他已经克制住了敌军,胜利在望,不曾想,卫国军队不知施了什么邪法,士兵都变成了砍也砍不死的怪物。局势便在那一刻发生了大逆转。

若不是手里拿着龙湛的伏魔刀,龙天麟也早就被淹没在尸海之中。可伏魔刀在他手里,却发挥不了全部的威力。更怪异的是,虽然他们尽全力御敌,杀死不少敌军,可敌军数量看起来却并未减少。

这种时刻,他不禁想,如果自己当初好好学驱魔之术,不那么抗拒该多好。这种想法只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他不能将心底的恐惧传给部下,否则,这场仗必输无疑。

听说,年轻的玄武王要御驾亲征,无论如何,支撑到援军的到来,才不枉他这一身戎装。

东海军、西境军和楚云轩率领的守城自卫军,分三路快速向黑水城移动。歪歪跟着楚云轩军且停且走,翻过了邙山山脉,也是疲惫不堪。

小龙欢欣地饶着她不停问:“娘,咱们这是去哪里?”

“哥哥还没找到,去找哥哥。”歪歪如是回答。

三日后,三军会盟于岐风镇。陷入一片愁云惨雾中的龙天麟军,在看见身着金甲的玄武王时,士气为之一振。原本准备逃难去的居民,看见玄武王亲率援兵到来,就打消了逃离的念头。

楚云轩暂住在岐风镇县衙,这县太爷早就跑了,此刻县衙是一座空屋。龙天麟带领一队亲兵,前来见楚云轩,先行军礼,后向楚云轩描述现时的战争局势,末了开口:“歪歪她,在宫中过得可安好。”

楚云轩勾唇:“将军还真是操心的紧,不仅要操心战事,还得操心本王的王后。”

龙天麟听出了楚云轩话语中的讽刺意味,道:“臣的祖母收她进龙家,赐姓龙,那她就是臣的干妹妹,臣忧心她也是应该。”知道歪歪入宫的消息,龙天麟很是心痛,但欣慰更大于心痛,只要她还活着,对他来说已足够。

一个“干”字格外刺耳,楚云轩道:“王后很好,就不劳将军费心了。”

这时,龙天麟身旁那个英俊的少年面色阴沉,道:“如果你对她不好,我不会放过你的。”

楚云轩眉梢轻挑:“这位是……”

“一诺!”歪歪躲在县衙对面的铺子里,赫然看见一诺跟随龙天麟进了县衙。她本不想暴露行迹的,但她就是忍不住,大喊着一蹦一跳朝县衙冲进来,分开涌上来的禁卫军的阻拦,一个猛子扎进一诺的怀里。

楚云轩愣住,瞪了眼龙天麟道:“看来龙将军对下属的管教非常懈怠呀。”

歪歪抱完一诺又去抱龙天麟,此刻的龙天麟哪里听得见楚云轩的话,满心满眼的都是眼前娇小的少女,她穿着男装,背上背着剑,美丽之外又格外英气。

抱完两人后,男装的歪歪回头,朝楚云轩摆了摆手指。看见对方的面容后,楚云轩脸色霎时难看起来,一字一顿道:“你给本王过来!”

“不过去。”说着又转向一诺,一诺开怀地牵起她的手,满目温情,声音也细柔地怕惊到她似的:“歪歪,你三年来去哪儿了,我一直在找你。”

“我也找你找得快疯掉了,你不知道我……”

正说着,歪歪被一只火热的手扯开去。那个瞬间,一诺下意识地抽剑出鞘,被龙天麟给压了回去。歪歪朝他眨眼:“咱们过会儿聊。”

楚云轩扯着歪歪进了自己下榻的卧室,将门摔上。禁卫军整个傻掉。

“传言说王上有龙阳之癖,看来是真的。怎么就把人家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公子给拉进房里去了。”

楚云轩不满地低吼道:“你居然当着我的面和男子搂搂抱抱,你眼里还有没有本王。”

“他们是我的哥哥。”歪歪懒懒地回答。

“哥哥?你到底有多少哥哥?全天下男子都是你的哥哥吗?”

“你干嘛这样,怪可笑的。”

“可笑?”楚云轩瞬间炸掉,“为了你,本王紧咬牙关,守身……”楚云轩把如玉那两个字吞了下去,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个充满怨念的小媳妇儿,愤愤地开门把歪歪扔出去,“你去找你的哥哥们去吧,等回去,本王就去找兰贵妃和芸贵妃。”

歪歪哼了声:“说得好像你没去找一样。”

“你——她请我过去,难道我不去吗?”

“她请你你就去呀!”

两个人吵得不可开交,引来了许多侧目。楚云轩重新把歪歪拉回房中,合上门,脸凑近歪歪,低喝:“刚才真是被你给气糊涂了,我不是不准你来的吗?你为何还是跟来?”

歪歪眼珠不安地左右转动:“我,我就是出来散个步。”

“散步散这么远?”楚云轩的唇擦过她的鼻尖。

歪歪嘿嘿一笑:“这个理由好像有点牵强。”她滑出楚云轩的包围,“你就当没看见我不就行了。”

说话间拉开门狂跑出去。

“龙歪歪!”楚云轩大吼。

歪歪左手扯住一诺,右手扯住龙天麟,跑出了县衙。小龙刚打了个盹儿,睁开眼发现娘亲不见了,此刻正在店铺门前四处张望。歪歪一声招呼,小龙也跟了上来。龙天麟的亲兵,见主上离开,也快步跟上,扯出一长溜的大尾巴。

龙天麟瞥了一眼这个只有一两个月大小却能健步如飞的小娃娃,穿着个红布兜兜,煞是可爱,不禁咋叹:“这是你哪里里买小宠物。”

小龙恨不得咬他:“你说谁是宠物。”

“嘿,跟个瓷娃娃一样,居然还会说话,怎么这般神奇。”

小龙气得灵力暴起,歪歪喝止住他:“小龙!”

小龙委委屈屈地收起攻击:“娘,他说我,小龙生气了。”

“娘?”龙天麟的声音在颤抖。

一诺既惊又喜:“这么说来,我当舅舅了?”

歪歪瞪小龙:“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叫我娘。”

“好的,娘!”

歪歪闭上眼睛,长长舒了口气,好平复掉自己的怒气,以防止自己的玉手掐到小龙的脖颈上。

“你这是带我们去哪儿?”龙天麟发问。

“对呀,我要去哪儿。”歪歪骤然停下。

后面的一长串猝不及防,急刹车,一个撞一个地堆成一团。

歪歪抬头忧虑地望了一眼,西北方向的天空阴云惨惨,浓重的怨气汇聚成了一个黑灰色的漩涡,漩涡中传出阵阵惨叫。歪歪不解地自语:“怎么会这么惨。”

一诺道:“你在说什么这么惨?”

歪歪指着西北方向:“你看那天,阴沉沉地像是要塌了一样。”

所有人看过去,看到的却是曜日当空。

龙天麟心中一动:“难道你有阴阳眼?怪不得祖母总说你是命定的驱魔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天无绝人之路啊!”

所有人都看着龙天麟发癫了一样。亲兵们互道:“将军压力太大,疯了。”

龙天麟大笑:“此处,正可让你发挥驱魔师的本领。”

歪歪猛摇头:“我才刚学,我没本领。”

“学了也比我一点儿没学过的强。”说着龙天麟忽扬起声音,“歪歪听令,即日起,封你为副将军,随在我左右,与我共同抗敌。”

“不是,你……”

龙天麟沉重的拍拍歪歪的肩:“国家危难匹夫有责,你作为我们龙家的驱魔师,就别推脱了。”

众将领一听这小少年竟然是驱魔师,想起战场上的那些活死人来,纷纷道:“驱魔师,您就别推脱了。”

“对呀,别推脱了。”

“救救我们吧,驱魔师!”

听着他们一口一个驱魔师地叫,歪歪真有点儿飘飘欲仙,开心地咧开嘴角,一拍胸脯:“好,交给我好了。”

紧接着,歪歪穿上枣红色皮铠,长发高高束起,同样的枣红色飘带系在额前,好一番飒飒英姿。明眸皓齿,粉面玉肌,俊美非凡。

军营中,龙天麟聚集起全军,宣布了歪歪的身份和职责。一群大老粗们看得直流口水。

“咱们的小将军也太好看了。”

“平地升为将军,他是不是咱们将军的老相好呀。”

“尽胡说,是王上的相好。”

“哦!哦!怪不得!”

龙将军宣布完,问歪歪道:“你可有什么话想跟大家说的。”

歪歪感受着心底涌起的热情和昂扬,豪迈地举起右手,高喊道:“什么时候开饭!我饿了!”

第八十三章 战场地狱

军帐这边刚把饭食做好,那边楚云轩就遣人来叫歪歪。每次一到吃饭的关键时刻就有事儿,这帮人烦不烦。歪歪不情不愿地迈出步子,龙天麟拦住她神神秘秘地道:“等会儿你回来,带你去见一个人。”

楚云轩看见歪歪身着皮甲戎装,英姿飒飒,黑眸一亮,又咳嗽着垂下去,低沉的嗓音干涩的响起:“听说龙将军封你做的副将军?让你随在他左右共同杀敌?”

歪歪挑眉:“你看不上我的能力,自然有人看得上。”

楚云轩酸酸得道:“他是看上你的能力,还是看上你的人。”

歪歪一屁股坐在楚云轩对面,目光锁定在桌上的饭菜上:“你喊我是让我来吃饭的吗?”说着拿起筷子就要吃。

楚云轩抬手打掉她的筷子:“你是真的没心没肺还是存心气我。龙天麟无缘无故,为何让你当副将军?你不说清楚,不许吃饭。”

歪歪夹起一块牛肉,塞进楚云轩口中:“快吃吧,看你都瘦了。”

楚云轩瞬间破功,展起笑颜,招呼歪歪坐到自己旁边来。歪歪靠过去,摸摸楚云轩俊逸的侧颜:“好了,快吃饭,我快饿死了。”

楚云轩不安分的手环住她的腰肢,直接一提把她提起,放在自己腿上,用魅惑的气声道:“我要你喂我。”

歪歪又夹起一块肉,递给楚云轩。楚云轩摇头,指尖搁在歪歪的唇瓣上:“用这个喂。”

“真是麻烦。”歪歪把肉衔在唇齿间,捧着楚云轩的脸,缓缓朝他凑过去。

禁卫军副统领郑虎火急火燎冲进来,高喊着:“王上,敌军正朝我们的方向……”说话间整个人定住,嘴巴保持大张的姿势。眼前的景象是,一个身着皮甲的士兵,坐在王上的大腿上,两人分别咬着一块小肉的两边。士兵的手捧着王上的脸,王上一手扶着她的腰一手揽着她的背,这暧昧的姿势真是令人血脉喷张。

居然忘了关门,楚云轩叹了口气,退开身去:“发生了何事?敌军怎么了?”

郑虎忙低下头去:“敌,敌军攻过来了。”

闻听玄武王御驾亲征,已到了岐风镇,卫王刘瑾自然急速行军,快速地挥师而来。

楚云轩对歪歪道:“你就在此处呆着,不许出去,听到了吗?”

歪歪左右开弓,用最大的速度往嘴里扒拉吃食。楚云轩看着她不再叫嚷着跟来,以为她对战事已失去了兴趣,放她坐在椅子上,起身离去。

岐风镇地势较高,城防高耸固若金汤,加之黑水河支脉在城前形成了天然的屏障,可以说是易守难攻之处。

玄武方的军队出城,砍断了吊桥,在河与城之间的空地上排好阵势,拉起弓箭蓄势待发。

楚云轩立在城头观战,龙天麟军守着主城门。

黑压压的敌军在十米宽的河前止住脚步,混沌的双目直勾勾地望着前方。

楚云轩微喜:“这条河还真是有有用处。”

话音未落,敌军阵中,护国大将军公羊博摇动手中一柄猩红色令旗,扬声高喝:“跳!”

那些士兵得令,毫不犹豫地纷纷跳进奔涌的河水中,生生在河里填出一条人桥。

楚云轩瞪大了眼睛,惊诧得一时失了反应。

龙天麟大喝:“放箭。”

地上和城墙上的士兵同时放箭,密密麻麻的箭簇如雨般向敌军射去,敌军的进攻稍变得迟缓,却并未停下。即使他们被扎得已然似刺猬一样,也仍向前行进。

楚云轩惊叹:“这还是人吗?”

他想起三年前攻击王宫的那些魔军,身体不由发颤。为了复仇,为了变强,他准备了三年。可是过去的记忆太过深刻,他仍是本能地对这些魔物厌恶且恐惧。

玄武方的军队,除了龙天麟的部下,谁都没见过这种情况。恐惧的气息在周身蔓延,他们纷纷停止了射击。

龙天麟愤怒地冲在阵中,挥刀暴喝:“继续放箭,违者斩立决。”

士兵们颤抖着拉起弓,可已被吓得脱了力,箭根本射不远。眼看着行尸走肉一般的敌军已经纷纷踏上了岸,好不停歇地涌来,龙天麟下令:“变阵。”

士兵们两队和一队,让出一条条甬道出来。龙天麟身先士卒,率士兵们举着刀剑从甬道中飞奔而过,向敌人砍杀过去。

楚云轩摇摇头,将恐惧从体内甩出。

龙天麟手持伏魔刀,每挥出一刀便削去一位敌军的首级。被砍去首级的敌军才能真正的“死”掉。但对其他将士来说,能砍伤他们的皮肉就已是艰难,更何况削去他们的脑袋。

郑虎被指派留下来保护歪歪,歪歪让他帮自己找来了黄纸、朱砂和毛笔,便开始写写画画。郑虎看着她,觉得甚是好笑。都兵临城下了,还有这个闲心。

歪歪直画了半个时辰,捧着这一堆符跑了出去,郑虎跟在身后,大呼小叫:“你不能出去呀。”

歪歪不理会他,跑得飞快。此时城门正紧紧合闭,守城门的正是黄冲,黄冲看她一路跑来,小脸儿潮红,对她道:“歪歪,你怎么才来。”

“我画这些来着。”歪歪骄傲地将符纸在黄冲眼前晃了晃。

黄冲狂倒:“都这种紧要时刻了,你还有心情画画。”

“快,快开城门,让我出去。”歪歪道。

“你想干什么?城门不能开!”

“快开,你怎么婆婆妈妈的。”

“末将军职所在,除非你从我尸体上踏过去。”黄冲义正言辞。

“你——”歪歪瞪他一眼,转身上了墙头,也顾不得跟惊讶的楚云轩打招呼,将符咒分发下去,让他们刺在箭上,然后射敌军。

士兵们不知所谓,纷纷将询问的目光投向楚云轩,楚云轩微怒道:“这里不是你玩耍的地方,快回去。”

城下,龙天麟和一诺正浴血奋战,一诺的银铠上血迹斑斑,动作因疲惫变得迟缓。

歪歪一挺身,举起龙天麟给她的虎符,喝道:“我是副将军,我命令你们放箭,快给我放箭,射他们的眉心。”

得令,士兵们纷纷将箭射出。奇迹般的,被射中的敌军竟然停下了动作,手臂垂在身侧,僵直地站立着。

歪歪格外惊喜:“看来阿公教的鬼画符还有点用处,等回去让阿公再多教我一些。”

众将士见被射中的敌军瞬间停止了攻势,而没被射中的,似乎意识到了危险,行动开始变得迟缓。将士们稍微迟滞片刻后欢呼起来:“副将军!副将军!副将军!”

楚云轩本以为歪歪在胡闹,谁知压倒性的局势就在她一张张纸片之下,乾坤扭转,不禁用全新的目光开始审视自己的这位王后。

龙天麟见行尸停下,唇角扬起:“歪歪她居然用定身咒定住了这帮妖魔。”剑眉一凌,喝令众人道,“趁现在,砍了他们的脑袋。”

霎时间军心振奋,将士们纷纷将刀剑挥向定立的敌军。

歪歪的目光全在城下的战场,并没有意识到,城墙上有双阴鸷的眼睛正注视着自己。

卫国的护国大将军公羊博见局势顷刻间逆转,决定撤兵,查明情况再重做技艺,便挥令旗喝道:“收兵。”

只见行尸们同时转身,踏方步撤过河对岸,在一片烽火烟尘中消失于视线。

屡屡失败的龙天麟军,在连翻受挫之后,几乎失去了战斗的欲望,这次的胜利是场及时雨,重新燃起对胜利的渴望。军阵中山呼一般高喝这副将军的名字。

城门洞开,歪歪飞也似的奔出,猛地跳在一诺怀里。

一诺推她:“把你衣服弄脏了。”

歪歪摇摇头,笑言:“我说过我会保护你的,我是不是做到了。”

郑虎立在楚云轩身侧,面色渐然阴沉下来。郑虎看看楚云轩,又看看城下,心头发颤,暗思:这小将军未免也太受欢迎了吧。

一诺重重地点了点头:“是呀,歪歪是最棒的。”

说着推开她,对她轻言细语道:“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去帮助龙将军打扫战场。”

龙天麟军将伤兵则运回城内,尸体则收敛成一座小山,泼上黑油,点燃。初夏时间,天气渐渐变得奥热起来,尸体不能不及时处理,否则尸体腐坏便会引发瘟疫。

看着满目疮痍和弥散着血腥之气的战场,歪歪黑亮的眼眸笼上了一层薄雾,她是第一次看见战场,她本以为战争很好玩儿,然而,不知为何,此刻却心生悲悯的痛楚。尸体在大火中熊熊燃烧,悲哀的嚎叫在上空盘旋不散,歪歪眼角淌下一滴泪来。鬼使神差一般,她双手合十,口中默默叨念着什么,声音如泣如诉如歌,祥和且直触人心。

所有人都停下来,看着这位奇异的小将军,感受着她声音中神奇的魔力。

只有歪歪能听见的悲鸣之声,也渐渐息止下来,袅袅青烟在空中缭绕几番,倏忽消失不见。

等歪歪不再发出声音,一诺才走过来,询问:“你唱的是什么歌?怎么从来没听你唱过。”

歪歪也觉得奇怪,乌溜溜的眼珠睁得浑圆:“对呀,这是什么歌?”她摇头,“我不知不觉就唱出来了。”

城墙上的楚云轩,看着这样的少女,突然意识到,眼前人早已不是三年前的歪歪了。再度重逢,她每时每刻都给他带来了别样的惊喜与别样的心烦意乱。

他该拿她如何是好呢?

第八十四章 权力阴谋

夜色越来越浓重。

公羊博下令后撤,率部队返回黑水城大营,抢下黑水城后,此处便成了卫军的驻地。

卫王刘瑾就在中军大帐之中,公羊博火速前去禀告战场上的异事。

卫王刘瑾皱眉:“居然有人破了咱们的活尸阵。”

公羊博深行一礼:“为了保全实力,所以臣见势不对,便立即挥军撤离。待查明原因,再重整旗鼓。”

卫王点了点头:“大将军狠辣又不失机谨,本王果然没看错你。当年,大将军助本王剿灭公羊家,让本王重获兵权,实在是大功一件呢。”

公羊博低垂着头,眼眉中闪过一抹淡淡的忧愁。作为公羊家的次子,父亲公羊宇向来不重视也不重用他。公羊宇钟爱和珍视的只有长子公羊睿,和成了卫国王后的公羊玉珊。

三年前,宫中传来消息,说王后病重仙逝,公羊宇压根儿就不信。他深知她的女儿自小习武,虽学艺不精,但身体不可能差到这种地步,不到四十年纪便病死。况且,她病了,却不遣人来告知他,也是不可能的。分明就是有人故意隐瞒,圈禁了她,将她害死,然后随便找了个理由发丧。而能做这件事的,除了卫王,他想不出旁人。

公羊宇将卫王视作自己的儿子,助他登上王位,他却如此对待他们公羊家,哼,帝王心思向来就是兔死狗烹。现在他面前只有两条路,引退告老还乡或者——造反。他公羊宇年近六旬,卸去职务告老还乡并非不可,但他不想一同断送了儿子们的仕途与抱负。公羊家的男儿从来都是属于战场的,不属于乡间。如此思量之下,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造反。

趁现在卫王还没动手,先发制人,打他个措手不及乃上上之策。

公羊宇召来了孩子们,将自己的计划告知他们。公羊睿大喜,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公羊博却笑不出来,夺权之后,登上大位的定是他的哥哥公羊睿,而他什么也得不到。为他人做嫁衣的事,他做了四十年,他不想再这样下去了。如果,政变失败,整个公羊家都要一起跟着陪葬,对他来说只赔不赚的买卖,他如何能做。

发动政变那天,公羊宇的军队被卫王的伏兵夹击,公羊宇和公羊睿战死,公羊军队死伤无数。父亲和兄长一死,公羊博便成了军中的最高统治者,四十年了,他终于掌握了实际的兵权,于是他号召部下归顺了卫王。

公羊宇至死都不知道,自己的儿子背叛了他们,公羊博在得知公羊宇计划的当晚,就把消息传递给了卫王。卫王封他为护国大将军,晋升武官最高统领。

这条路他走了这么多年,虽心有不忍,但他无悔。

当公羊博的思维陷在回忆中时,卫王刘瑾的声音响起:“战场上你可看见了与众不同之事?”

公羊博险些忘记,从口袋中掏出一张黄纸来,恭敬地呈递上去:“微臣捡到了这个。”

卫王捻着手中的纸符,目光渐渐收紧。

*

歪歪吟唱着沁人心脾的歌,龙天麟的心跟着歌声颤抖着,少女悲悯的泪水与祥和的神态,让他又想起了他的七姑姑。比之三年前,她越发像七姑姑了,以前是神态,现在是神态和面容都越来越像。

龙天麟叹息,三年丧期已过,若非与卫国的战事,他早就该回去迎娶云轸公主了,等战争结束,他就不得不回去履行先王遗命。而她已经成了王后,他两人终究是有缘无分,天意弄人啊。

懵懂的歪歪唱完不知名的经咒,和一诺交谈一会儿后,跑去龙天麟身侧,猛拍他的肩膀,邀起功来:“嘿嘿,我是不是很棒!”见龙天麟点头,她又道,“是不是应该给我发点银子,一诺说他是有银子拿的。”歪歪的三百两已经被挥霍的差不多了,已经只剩几个铜板,这让她产生了又要变穷的忧虑。

本来想趁机敲诈龙天麟,谁知他说:“这是自然的,你不说也该发你饷银,而且按你的军阶,你比一诺要领的多。”

歪歪眼睛烁烁放光:“从军怎么这么好,早知道我早就来了,还能多赚点钱。呆在王宫净是浪费时间,楚云轩一个铜板都没给我。哼!”

龙天麟没再说什么,别过脸去,继续身先士卒地投入劳作。

打扫好战场,全员退回岐风镇。歪歪乐滋滋地跑上城墙,不见了楚云轩,也就不再管他,直接跟龙天麟回了军营。为庆祝这难得的胜利,营中烧起篝火,喝酒吃肉,好一番热闹的景象。

歪歪被一群膀阔腰粗的将士们围着,他们热情地揽着歪歪的肩,开心地嚷嚷:“多亏了小将军,来,我们敬小将军一杯。”

一诺见状,忙挤过去接下来:“她不胜酒力,我来替她喝。”

歪歪一把抢过来:“你受着伤呢,我自己喝。”一抬手,将大碗酒一饮而尽。

“小将军真爽快,看着弱不经风的样子,不过真是条汉子。”众人都向她竖起大拇哥。

歪歪对他们笑笑,起身跑到龙天麟身侧:“你说带我见一个人,现在去吗?”

龙天麟喝了多时的闷酒,听见歪歪的声音,头也没抬,闷闷地嗯了一声,站起身来。歪歪跟在他身后,自己叽叽喳喳地不停说话,龙天麟却一副懒得搭理的样子,惹得她撅起嘴巴,紧走两步,张双臂挡在他身前:“你为什么不理我。”

龙天麟淡淡地瞥她一眼,道:“我们到了,那人就在帐中。”

说着撩开帘子,歪歪瞪他一眼,便闪了进去。龙天麟并没有跟着进去,而是默默地回了自己的大帐。

青灯幽暗,歪歪走上近前,才看清楚在床上躺卧的人。那人正深深凝视着她,眸中噙着泪珠。歪歪鼻头一酸,忙蹲下身,握着那人颤抖的手。

那人悲声道:“公主,终于又看见您了。”

歪歪拂去滑下的泪珠:“还叫什么公主,春兰姐姐,叫我歪歪。”

春兰苍白地笑:“习惯了,一时改不了。”

歪歪握起她的手,轻声问:“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春兰云淡风轻地摆手:“没事儿,受了点伤,过几天就好了。下午天麟告诉我你来了我还不信,原来是真的。哎,我还以为再看不着你了。那妖魔掳走你可伤害你了吗?”

歪歪摇头:“没有,他收我做徒弟了呢,嘿嘿,他平时被我烦的脑袋都快炸了。”

春兰勾唇:“真是傻人有傻福。”

歪歪噘嘴,故意嗔道:“春兰姐姐是说我傻吗?”

春兰道:“我是说你心地纯良,你怎么可能会傻,你可是个机灵鬼呢。”

说话间春兰紧咳几声,身体的起伏牵动着伤口跟着疼痛起来,面容煞白如纸。

歪歪一拍手:“哎,现在要是有滴情人泪就好了。”提起情人泪,便想起鲛人菱来,还有那个油嘴滑舌死气白咧的岚。

“情人泪是何物?”

“是一种伤药,滴在伤口上,伤口很快就愈合了。不过没关系,我再去找别的伤药给你。”

春兰虚弱地道:“现在太晚了,你先歇息去,明日再说。”

歪歪将被子帮春兰盖好:“你先睡,不用管我。”

说着风风火火地出了营帐,回到大家聚会的场所,扯了一诺出来,让他陪同自己去寻草药。一诺虽然疲惫不堪,但歪歪的要求,他从来都不会拒绝,于是拖着沉重的身体,跟着她走了出去。

将士们纷纷耳语:“你看,咱们小将军还真是个万人迷,王上跟他卿卿我我,龙将军望着他眉目含情,一诺小将又与他煞是亲密无间。”

紧接着听到了吞口水的声音:“哎,咱们小将军细皮嫩肉,跟个小娘子似的,谁看见不动心呀。”

“这么说你动心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是。”

“小将军可是男子。”

那人不好意思地笑。

歪歪和一诺两人刚走到大营门口,就听小龙呼喊着奔跑过来。他饱饱地睡了一觉,醒来发现娘亲不见了,便出来寻找。他可不知道,他娘亲已经打完一场仗回来的。

歪歪看见小龙,招呼他道:“走,咱们采药去。”

小龙屁颠屁颠地塞进两人中间,左手牵着歪歪,右手牵着一诺。

一诺看着这个可爱的小“宠物”,对他柔声道:“叫舅舅。”

小龙看见一诺,便对他有莫名的好感,听他这么说,张口笑嘻嘻地叫了声舅舅。一诺摸了摸他的秃脑袋,笑容和煦且温暖如朝阳。

歪歪看着哥哥一诺笑,也跟着笑了起来,他的哥哥,是这个世界上最最温暖的人,即使满身血污,也遮挡不住他身上宁静温暖的光辉。

一诺也看向歪歪,用暖人的声音道:“我从没想过能再和你并肩作战,就像在无名村一样,我们一起去反抗那些欺负你的坏人。”

提及往事,歪歪心头满是感动:“一诺,你为什么从军来了?”

一诺沉了沉声音:“一开始,我希望锻炼自己,让自己变得越来越强,只有变强才能保护你。可是后来,当我见识到战争的残酷——战友被杀、无辜百姓惨遭屠戮,虽然厌恶也恐惧,但我发现自己无法离开这里。如果我走了,大家都走了,会有更多的人死去,我不忍心看见这样的一幕。倾巢之下安有完卵,我能做的就是尽我绵薄之力,除了保护你之外,再保护更多的人。”

歪歪绽起如画的笑颜:“虽然我听不太懂,但如果这是哥哥的信仰,我就陪你一起完成。”

一诺稍作迟疑,悠然道了声:“好!”

三年分离的岁月,在这一刻让两人离得更近。

第八十五章 鬼方之怒

“定身符咒!”身着黑色斗篷的男子,口中发出尖厉的女声。

卫王刘瑾恭敬地立在他身侧,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鬼方大人,您看,这该如何是好?”

“会使定身咒,我倒要亲自会一会这个人。”鬼方勾唇,“让大军准备,半个时辰后出发。”

刘瑾大喜,颔首称时,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回眸深深剜了眼身着红色衣裙的妖媚女子。

等他走后,女子冷哼:“这个卫王,真是目之令人生厌。”

鬼方笑道:“红彤,想想他献给我们的一万生魂,对他的目光又何必介怀。”

红彤点头:“一切听鬼方大人的。”

三年前,鬼方完全占领齐俊身体之后,同红彤先到了南郡,将南郡旱灾中死去人的怨灵,全部吸入腹中,然后离开玄武国,到处捉妖。她可不是改邪归正,大发善心,她捉妖是为了吞掉它们修炼的内丹。各处辗转之后,到了卫国。鬼方感受到了卫王刘瑾身上的邪恶之气,便和他交易,她可以帮他,但是需要他献上万名活人的生魂。

刘瑾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只要能赢,他连妻子女儿都舍弃了,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他不能舍弃的。

*

一诺领着歪歪和小龙,出南城门,到了岐风镇后山,这处山头名为岐风山,属于邙山的支脉。这山树木茂盛,一片郁郁葱葱的景象。

三人借着惨白的月光,向山顶攀登。

歪歪忍不住碎碎念,道:“带个火把就好了,这都看不清楚。”

小龙闻言,一抬手,指尖上便冒出五个小火苗来,绿绿悠悠,跟鬼火似的。歪歪瞥他一眼,聊胜于无吧。

一诺大惊:“把手指当火把使,这是什么本事?”

歪歪一摆手,云淡风轻地道:“他又不是人。”

不是人?一诺背上寒芒阵阵,慢慢松开小龙的手,两步挪开去,离得他远些。

歪歪见状,捂嘴笑道:“不知道一诺还害怕妖魔鬼怪。”

见歪歪揶揄自己,一诺挺身:“谁,谁说我怕了。”

“声音都发颤了,还说不怕。”歪歪道,“你不知道,从我跟破拂尘从莲花山下来,可是见了各种各样的妖怪,对对对,还见过鬼。”

一诺越听越觉脊背发凉,但为了维持自己作为兄长的尊严,却硬着头皮向小龙靠过来:“你都不怕,我怎么会怕,我就是到旁边去采个果子。”说着摊开手掌,将橙红色的小小果子递给歪歪。

不等歪歪去接,小龙一把抢过,塞进口中:“甜甜的,真好吃。”说话间闪到一旁,开始边摘边吃,左右开弓。

歪歪满是笑意地瞥了一诺一眼:“不怕,你这做哥哥的怎么可能怕。”边往前走,边提醒小龙,“别吃了,万一中毒了怎么办。”

一诺赶上歪歪,故意高笑几声:“看,你不懂了吧,这叫树莓,没毒的。”

歪歪也不理他,继续催促小龙来照明,并不停地左右探看寻找。

小龙不情不愿地赶上来,刚走到近前,一诺喜道:“这里竟有龙血树,太好了。”

歪歪凑过来:“龙血树?是什么?”

“这就是龙血树。”一诺伸手正前方的树上摸下一块红色胶状物,给歪歪看,“这红色的树脂,名叫血竭,有活血镇痛止血的功效。”

听了一诺的话,歪歪上前就开始撸树脂,口中叨念着:“多采一些,除了春兰姐姐,还有那么多伤员呢。”

一诺看着歪歪,怔住了。

歪歪对他道:“愣着做什么?”

他的歪歪长大了,虽然自她十岁会说话之后,时常口无遮拦,颇有些惹人烦,但他知道她是刀子嘴豆腐心。从小因为又丑又哑,被人欺负着长大,但她仍保有这般善良的心肠,他很欣慰。

一诺摇头,也上去采。

小龙无聊,又跑到别处找那什么树莓去了。正自欢喜,忽瞥见林中精光乍闪,紧接着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团影子隐进灌木丛中。

凭借动物的本能,小龙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便开始后退。刚退出去两步,草丛中跳出一头斑斓猛虎,一下子将小龙拍在掌下。

一诺听见动静,侧目一望,瞬间拔出剑来,直指猛虎。歪歪扯住他,道:“没关系的,让他玩一玩吧,小孩子多活动活动筋骨,才能更强壮不是。”

一诺震惊:“你听听看你在说什么!他一个小娃娃,还没老虎的脑袋大呢,不救他他会……”

死字还没出口,只见小龙就地一翻,从老虎掌下脱出,同时足间点地,攀上老虎的脊背,扯住它耳朵,怒骂:“让你吓我!哼!”

老虎生气地怒号,不断甩动身子,想将身上的娃娃给甩下来,可他就跟粘在自己背上一样,怎么甩也甩不掉。

伴着眼前老虎的怒吼,林深处响起了阵阵叫声,仿佛是在回应同伴。

歪歪将血竭兜在怀中,谨慎地目视左右。

果不其然,另一头老虎应声从草丛中跃出,猛扑向个子娇小的歪歪。做好准备的歪歪,反应奇快,抬手抵住老虎的血盆大口。

一诺猛挥剑,劈向和歪歪僵持的老虎。

那老虎仿佛有灵气一般,瞥了一诺一眼,松开歪歪,跳开去,躲过一诺的剑势。

一诺趁势追击,上前几步,刺将过去。那虎又灵活地避开。

一诺这边继续和虎缠斗,小龙那边继续揪着虎耳朵玩耍,开心地笑个不停。一诺因为今日太过劳累,动作稍显迟缓,但几番追击之后,仍是砍伤了老虎的后腿。那老虎一声哀嚎,瘫倒下去。

歪歪瞥见丛中有两个小脑袋在探头探脑,鬼鬼祟祟地。仔细一看,是两只小老虎,煞是可爱,不停左右探看那两只大虎,似乎两只大虎是它们的父母。

一诺见老虎倒下,抬剑便向老虎的脖颈砍去。在剑离虎颈只有三寸的距离时,歪歪高喝:“别杀它。”

一诺迅然止住剑势,蹙眉看向歪歪:“怎么了?”

“它们还有孩子呢,杀了它,小老虎怎么办。”

一诺叹息:“猛虎凶恶,不杀它,它会为祸一方的。”

歪歪垂眸,沉思片刻,道:“若它们再害人,再杀它们也不迟。”

她慢慢走近受伤倒地的老虎,取出怀里的血竭来,老虎仿佛有灵有应,朝歪歪悲鸣一声,歪歪对它道:“以后你切不可伤人了,否则我不会饶过你的。”

歪歪说完,老虎又哀鸣了一声。

“我就当你答应了。”她将血竭放在口中嚼碎,敷在老虎的伤口上,“你先乖乖地休息着,别动。”

叮嘱完老虎,歪歪又继续采血竭。

那老虎听懂了似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另一只老虎见状,也平静了下来,再不挣扎,任由小龙在它背上玩耍。草丛中的小老虎见没了威胁,跳出来,围在歪歪脚下转了会儿,又分别跑去父母周身乱转,不时舔一舔父亲腿上的伤口。

歪歪道:“别舔,把药舔没了。”

小老虎委屈地朝她投去一瞥,低着脑袋悻悻地退开去,像个犯了错的孩子,眼神委屈地上翻,偷偷瞄向她。

对于这样的异能,一诺好奇地道:“你这是会动物之言吗?”

“我哪会什么动物之言。”歪歪回答。

直采得衣服都兜不住了,歪歪才停下来,招呼一诺:“咱们回去吧,不能让春兰姐姐等太久。”

她又给老虎敷了遍伤口,才和一诺、小龙下山去。两只小老虎跟在他们身后跑了许久,直到歪歪说了三次让它们回去,它们才跑了回去。

刚下了一半,便望见山下的岐风镇烽烟弥漫。

一诺剑眉紧蹙:“糟糕,有军情。你先慢慢走,我赶紧回去。”

歪歪点头,她现在兜着这么多的血竭,前行速度不能太快,否则血竭就掉出来了。

一诺风风火火地奔下山去。

歪歪向北望去,透过烽烟,她看见一团浓雾一般地黑气,摧枯拉朽地朝这边逼近过来,不由心头陡惊,加快了脚步。

*

卫国大军在夜色中潮水一样朝岐风镇涌来,队伍的最后方是护国大将军公羊博,和御驾亲征的卫王刘瑾。两人骑在马上,威风凛凛。

而刘瑾正上方的天空中,飘浮着一黑一红两个身影,如鬼魅一般。夜风激荡着两人衣袂翻涌,猎猎如旗。

烽烟燃起的同时,龙天麟号召起全军,向城外开拔。他们没想到,卫国会连夜来战,所以许多将士都饮了酒,此时尚未清醒。龙天麟命他们先给自己头上浇下冷水,让他们清醒一番后,才率领他们列队走出大营。

楚云轩也率军正向北城门行进。

*

两军对垒,却没有一方先做行动,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天空中,那黑色斗篷的人影,张开双臂,猛力将聚集的怨气和鬼灵吸进口中,感受着力量在身体里快速膨胀。

死亡!恐惧!鲜血!

哈哈哈哈哈哈!凄厉的笑声雷鸣般在空中炸裂,心底最深处的记忆已被唤醒,那些被遗忘数百年,却又被突然唤醒的记忆,带来了最剧烈的伤痛。

黑影飘向玄武军,红彤正要跟上,被鬼方喝止:“这是我与龙家的私人恩怨,你不要插手,你帮忙卫王就好。”

说完就向前飘去,凝望着地下的龙天麟,诡谲地道:“龙家人,带话回去,我不会轻易杀了你们,但我会慢慢折磨你们,让你们痛不欲生!”

龙天麟望向天空,瞳孔骤然睁大,这不是三年前袭击王宫的妖魔吗?

楚云轩惊得颤抖不止,三年,仇人见面,心神激荡。

黑影尖声戾喝:“世人负我,我就让地狱重回人间!”

第八十六章 绝地反击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下意识地,楚云轩派了郑虎寻找歪歪,拦住她不要让她过来。眼前的可不是普通一般的妖魔,他不想让她涉险。

楚云轩派出郑虎的同时,龙天麟也派出了亲兵头领连坤去寻找歪歪和一诺。两人一个从城墙向下,一个从城外向内,同时在城门内遭遇。互看一眼,协同向大营狂奔过去。

半途中,遇上了一诺。

连坤忙问:“怎么你一个人?小将军不是和你在一处吗?”

“她在后头,我看到烽烟,知道有战事,便先行一步。”一诺回答。

“那她现在何处?”郑虎接着问。

一诺指指后山:“我们到后山采药去了。”

两人同时道:“好,我们先去找她。”

一诺没空问他们为何找歪歪,随意点了点头,狂奔向战场。

歪歪刚进城门,就和郑虎、连坤遭遇了,她正想打招呼,两人便不由分说地冲上来控制住她。他们知道,若不趁她不备出奇制胜,是控制不了她的。

歪歪小脸儿皱起:“这是什么情况?”

“王上有令,不让您去战场。”

“龙将军有令,不让您去战场。”

歪歪挑眉,颇不忿地道:“他们不让我去,我就不去呀,开什么玩笑。”

小龙见娘亲被缚,呲着小白牙,用可爱的声音吼道:“放开娘亲,否则我要生气了。”小拳头紧握,胳膊架着,胸膛鼓鼓胀起。

郑虎不以为意地瞥小龙一眼,微怒道:“大人说话,小孩儿别插嘴。”

“你说什么!”小龙生气地鼓着腮帮子,身体气儿吹的一样胀大,眨眼间,比两个大男人还高出两个头,身上的红兜兜霎时间变成围嘴飘。

歪歪不知道小龙除了幻化人形,还有随意变大变小的功能,倒是颇惊喜,只是:“小龙呀,你……”她指着小龙空无一物的下身,“咱得围上点东西吧,否则多有碍观瞻。”

小龙的动作表情依然可爱,只是声音雄浑地与他的脸不相符,似闷雷阵阵:“我不是围了肚兜吗?”小龙大手提起脖子上的肚兜,向歪歪示意。

呵!呵!歪歪尴尬地转向连坤:“你们把我带走吧,我不认识他。”

连坤和郑虎此时已然呆傻住,屏气凝神地望着眼前的巨人。

“小,小将军,这,这……”

“别废话,咱们快回大营,春兰姐姐还等着我呢。”

歪歪拖着两人开始往大营的方向走,两人又是一惊,别看这小将军娇小,力气倒大的出奇,能轻轻松松地拖着他们两个大男人。

身后,小龙迈着大步紧跟而上。硕大的身躯砸在地上,令大地都在微微震颤。

回到军营,歪歪直冲向春兰的营帐,让他们等在帐外,自己稍后就出来。挑帘入帐,歪歪先把血竭堆在角落,然后抓了一小把,来到春兰身旁。她睡着正沉,气息微弱如丝。歪歪轻柔地将她摇醒,让她告诉自己伤口在何处。

帐外,小龙瞪着连坤和郑虎,抱起肉乎乎的胖胳膊:“刚才忘了,我好像还没消气呢。”

郑虎额角发颤:“小——啊,不,大英雄,我跟你闹着玩的,你怎么还当真了呢。”

“跟我闹着玩?那我也跟你玩一玩?”小龙撅起嘴巴,眼珠骨碌碌的转,“对,我要骑大马,你来当我的大马。”

郑虎看了看小龙现在的身材,真似一座小山一样,他骑上来,自己岂不被压成肉饼了,吓得连连后退。小龙步步紧逼。

帐中,歪歪扒开春兰的伤布,看着右胸的箭伤,已有些泛脓,蹙眉怒道:“龙天麟怎么回事,他怎么不为你治伤?”

春兰艰难地牵起嘴角:“不要怪他,治过的,只是越来越严重了,我不想告诉他。战事正紧,大家都朝不保夕,何必分出精力来照顾我这个没用的人。”

歪歪没再说话,沉默着将血竭咬碎,然后敷在她伤口上,又拿了几颗塞进她嘴里:“一诺说这个内服外敷皆可,能消炎化脓止血。你先休息,我要找他们去了,好像又开战了。”

春兰闭了下眼,又缓缓睁开:“你快去吧,我会为你祈祷的。”

歪歪点了点头,转身出帐,刚出门就看见小龙按住了郑虎,正要跃起。歪歪喝住他:“不可以这样。”

小龙不情不愿地松开郑虎,郑虎长舒一口气,对歪歪道:“多谢小将军,否则吾命休矣!”

“走,我们快去看看战事如何。”歪歪招呼他们。

连坤抬手拦住她:“小将军,龙将军派我来保护您,您不能去。”

歪歪目光暗沉下来,楚云轩不让我去可以理解,怎么龙天麟都不让我去,还让他们来保护我,难道是此番敌人过于强大不成。思量之后,她坚定地道:“你们别再拦我了,否则……”

她瞥向小龙,勾起唇角。

两人急忙朝侧边退去,纷纷道:“您请,您请。”小将军有这么强的“宠物”,王上和龙将军实在是多虑了。

*

身穿黑色斗篷的鬼魅飘浮在半空之中,狂傲地俯瞰着龙天麟。

“定身符咒,是何人所画,把人交出来,我就撤兵,让你们再多苟延残喘一些时日。”凄厉的女声雷鸣般爆出,似风声鹤唳,令人不由自主生出莫名的恐惧。

此时的歪歪刚站上通向城墙的第一级阶梯,脚步停下:“声音如此耳熟,对,是鬼方!”那个杀了她母亲的魔鬼,那个三番几次要吃掉她的心的魔鬼。

龙天麟挺直脊背,迎上她可怖的目光:“自然是我画的,我是龙家人,画几张符算得了什么。”

鬼方哈哈大笑:“你画的?你当我傻吗!你若会画早就画了,何必等到丢了黑水城才画。”

龙天麟剑眉飞扬:“我爱什么时候画就什么时候画,与你何干。”

鬼方冷哼一声:“果然是龙家人,恪守忠义。”她的口吻透着讽刺,笑了声,又道,“好吧,既然你想死,我不成全岂非不明事理了吗!”

缩小后的小龙跟随歪歪登上城墙,当歪歪看见空中的黑影之后,心跳空了一拍。

楚云轩听到了身后的声音,回过头来,黑瞳骤然紧缩,压着怒火低声道:“你怎么会来?”

歪歪没理他,上前来,手扶住城沿,身体瑟瑟颤抖不休。

鬼方一扬手,一团火球朝龙天麟砸将下来,四周的将士纷纷抱头逃窜,只有龙天麟定在原地,坚毅如磐石。通红的流火快速地飞向龙天麟,千钧一发之际,他扬起伏魔刀,将火焰一劈两半,与此同时,伏魔刀红色的刀身将火焰迅速吸收,赤焰霎时从刀身腾起。一袭玄黑铠甲的将军,手中握着熊熊燃烧的伏魔刀,如神般挺立。

“带着伏魔刀,看来你是有备而来。你的刀吸走了我的流火,不知,若我施冰,你能不能挡得了呢。”话音未落,鬼方猛挥手,随着手在空中划出的弧度,漆黑的袍袖中洒出万点冰刃,从四面八方洒落。冰晶在火把映照下,反射出迷人的光芒,如水晶之花从天空洒落,美的无以复加。可偏偏最美丽的最是危险。将士们看呆了,纷纷愣在当场。

“快跑!”龙天麟大喝的同时,挥出伏魔剑,火焰形成了一个火遁,将龙天麟方圆两米的距离护住。落在火盾上的冰刃,消解成水,蒸腾起袅袅的白雾。

跑?已无处可跑。阵阵哀嚎声回荡着,久久不能平息。

哀嚎吧!颤抖吧!恐怖吧!这样我才能获得力量。鬼方疯狂地大笑起来。

悲鸣声和狂笑声交织成让人闻之震颤的魔音。

“住手!”歪歪低着头,颤抖仍未停止,闷声道,紧接着她猛地仰起头,凝着鬼方,爆喝,“住手——!”

鬼方将阴邪的视线投向声音的来源,苍白的脸上瞬间扬起了莫大的笑意:“你在颤抖,可是害怕了。”

歪歪眼中寒芒暴起:“害怕?我是兴奋!”

鬼方厉笑:“哈哈哈哈,这样才有趣嘛!不得不说你隐藏的很好,三年来我闻不到你的气息,也感受不到你的灵力,这么看来,你应该变得更强了。恰巧,摆脱了那个无能的窝囊废,我也变得更强了。”

初时,被雪影禁闭在梨花谷,受着雪影结界的庇护,鬼方自然找不到她。好不容易出了梨花谷,没多久自己的灵力就被小龙吸去,灵力变弱,龙七还在她体内压制着她,封印没有完全去除,他怎么可能感应地到她。

楚云轩听得惊之又惊:“你怎么会认识这个妖魔。”

歪歪冷笑:“何止认识,我们有不共戴天之仇。”歪歪倏然拔出后背的剑,指向鬼方。

鬼方看她竟拿着把锈迹斑斑的铁剑,嘲声道:“拿着把铁剑逞威风,你是傻了吗?”

“铁剑?”歪歪冷笑,聚集起体内所有的灵力,将指尖擦过剑身,一股电流瞬间从指尖流进体内,与此同时剑身微微一震,一道幽蓝的光芒沿着剑缘缓缓流动,铁锈开始片片脱落,一片一片掉落在地,露出银白色的剑身。

溢彩流光!绝美如天外之物!

所有人都看呆了,包括身旁的楚云轩。

歪歪紧紧握住剑柄,扬起嘴角:“杀母之仇不共戴天,今日,我要你血债血偿。”喊声霸气侧漏。

楚云轩看着这样风采夺目的歪歪,整个人为之一震,随之而来的却是深深的自责,歪歪身上竟也背负着和他一样沉重的仇恨,而他却一无所知。

城墙下在城门守护的一诺,听见歪歪的声音说道什么杀母之仇,心里震颤着:“这话到底何意?”

“龙吟在天!”随着一声大喊,龙吟剑带着歪歪腾空而起,直刺向鬼方。

第八十七章 向死而生

“龙吟在天!”随着一声大喊,龙吟剑带着歪歪腾空而起,直刺向鬼方。

少女的身影闪出之时,远处的红彤聚睛一颤,口中低喃:“是她,居然是她!”

鬼方轻巧地躲开,歪歪因为不会飞,完全处于被动的状态,只靠着龙吟剑的牵引来转换方向,反应比鬼方慢得不知多少。几番下来,连鬼方的衣角都没碰到。

鬼方抱臂冷眼看着她:“这就是你的成长?你是来搞笑的吗?”

歪歪颇尴尬地朝鬼方笑笑。

龙天麟在城下,捂住眼睛,没眼看。不让她来,她偏要来,真是个不听话的丫头。

小龙还没有城墙高,看歪歪飞了出去,便一跳一跳地想看歪歪到底怎么样了,可不管他怎么跳,视线也无法超过城墙。心里焦急的小龙,用力向上一腾,飞升而上。

所有人都看呆了,怎么小将军和她的儿子宠物都会飞,难道都是神仙不成?

小龙见歪歪被龙吟剑带着左甩右甩,摇摇欲坠的模样,飞到歪歪身侧。

“娘,我来给你渡气,让你能飞。”说着小龙向歪歪吹了口仙气,歪歪顿觉身体一轻,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拖住了一样。即使她定住不动,也不会跌下去,不禁埋怨:“你怎么不早给我吹气。”

小龙两手食指对戳:“怪我咯。”

鬼方的视线定在半路杀出的小龙身上,眯起眼睛,勾唇道:“半仙半妖,有趣,看来我今天除了能一偿宿愿,吃了你的七窍玲珑心,还能得到这小娃娃的内丹。”

“哼!小龙的内丹,要吃也是我吃,哪轮得着你。”歪歪一想起被小龙偷走的灵力她就心痛,悲叹一声,才对鬼方反唇相讥道,“再说,你从十五年前就开始念叨吃我的心了,不是到现在还没吃到吗,还好意思嚷嚷地那么大声。”

“有趣有趣,之前只是听见你的声音,而没用我自己的眼睛看过你,这么一看,还真是伶牙俐齿的漂亮丫头,我都有点喜欢你了呢。”黑方声音忽变得柔媚,再看看她女子的面容,男子的身体,瘆得歪歪鸡皮疙瘩地掉了一地。

小龙那边还在纠结吃内丹是什么东西,竟然这个黑妖和娘亲都在抢,便开口问询:“娘,什么是内丹,怎么你们还抢着吃,好吃吗?我可不可以吃?”

鬼方听不下去:“看来这小娃娃是个傻子,无妨,我过会儿亲自示范,告诉你怎么吃内丹。”

他们互相打着嘴仗,阵中不知何人大喊了一声:“还打不打,不打不如回家睡觉。”

那声音刚落,只见一团黑气从鬼方掌心打出,击中了一个士兵,那士兵瘫软地翻出城墙,坠落在地,血溅五步。

楚云轩瞥了一眼阵营,发现是西境军的士兵。

鬼方看也没看城下的尸体一眼,冷道:“真是吵死人了。”又转向歪歪,“都有人不耐烦了,我也不耐烦了呢。”

鬼方抖了抖身姿,一团黑气自他脚下腾转而起,到中腰时幻化成一条黑龙般的模样,绕着她盘旋而上。“黑龙”在鬼方头顶昂扬摇动,仿佛示威一般。鬼方两手向前一扬,那“黑龙”摇摆着身躯腾跃而起,直冲向歪歪。三年来,歪歪辛苦修炼,就是希望能驾驭得了龙吟剑。可人算不如天算,她灵力丧失大半,以她现在的能为是驾驭不了龙吟的。如母亲龙七所说,能力不足,却强硬使用会遭到反噬,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她知道,可是她现在被一团热血冲昏了头脑,除了报仇,她已顾不了许多。

她两手握住龙吟,猛力刺向“黑龙”,那“黑龙”身姿灵动地腾挪,绕开歪歪的攻击,迅敏地来到她身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撞向她的后心。

歪歪身体向前倾倒,鲜血从口中喷洒而出。此时根本顾不得身体的疼痛,猛地转身,扬手向二度攻击的“黑龙”劈过去。“黑龙”再次快速腾挪,轻盈地闪避过。

“可恶!”歪歪爆喝一声,将灵力聚集在剑身之上,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幽蓝的剑气波浪一般荡漾开去,将“黑龙”拦腰截断,只见那黑龙扭动几下,便烟消云散了。

鬼方勾唇:“看来我小看了你,让你尝尝我的流火。”说话间,掌心接连打出一个又一个的火球来,炙热的焰气向歪歪逼来。

歪歪挥剑快速将火球斩灭,饶是她如何快,也比不得鬼方的速度。几番劈砍之下,几个火球打在了她身上,让她燃成了一个火人。

鬼方收势,等着听她痛苦的嚎叫。歪歪苦笑,或许自己就要死了吧,她仇还没报,她不想死。她紧咬牙关,不想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不想让鬼方得意。

小龙见娘亲如此受欺负,怒气腾起,张口喷出一道水柱,对着歪歪一顿喷洒,扑灭她身上的火焰,紧接着再将剩余的流火扑灭。

鬼方喜不自禁:“竟然是水族,甚合我意,让我猜猜看,不会是龙吧。若是龙的话,即使他不是龙神,吃了他的龙珠,也能让我增长数百年道行。哈哈哈哈!”

鬼方的笑声格外惹人厌恶,得救了的歪歪将自己从对小龙的惊喜中扯出,迅敏地飘向鬼方,同时挥剑。剑气犀利而肃杀,击向鬼方。鬼方飘然后撤,黑衣鼓荡,飒飒作响。

剑气和鬼方保持着一臂的距离,就是碰不到他。

鬼方凌然咧开嘴角:“你比你娘差多了。”说话的同时,扬手化出一道晶莹剔透的冰盾来。剑势打在冰盾上,冰盾碎裂的同时,两两相抵,剑气也消散在夜色之中。

歪歪的胳膊累得发颤,她强咬牙,勉力举剑,不想让鬼方看出自己的虚弱。然而鬼方是何许人,她已然看出:“无力了吧,那就轮到我了。”

手掌翻起,摊开,掌心中多出一柄冰刃来,握住:“真是美丽的刀啊,放心,念在你可爱,我会尽量不让你感到痛苦的。”

眨眼间,鬼方已瞬移到歪歪身前,扬起手里的刀扎向歪歪的胸口。

千钧一发之际,小龙将身体胀大,直撞向鬼方。鬼方猝不及防,被撞飞了出去。等她定住身形,小龙已护在歪歪身前,朝她怒目而视:“不准动我娘。”

趁此机会,楚云轩下令放箭。令声一出,万箭齐发,从四面八方汇聚,射向鬼方的方向。

鬼方轻蔑地看了眼飞来的箭矢,冷道:“可笑!”一扬手,用袍袖轻而易举地将箭兜住,然后猛力一甩,箭便密密麻麻向歪歪飞了过去。

小龙抬手在空中画圆,一轮水盾便现在身前。势头汹汹的箭,飞进水盾,便瘫软下来,沿着水盾流下,落向地面。

“有趣,我不想杀你了,我要收了你。”鬼方对小龙说道,“等我杀了你娘,你就跟着我吧。”

小龙扬起肥嘟嘟的大脸,愤声大吼:“你休想。”

鬼方感受到了一双深情且炽热的目光,旋即将视线移上岐风镇的城墙,从众人中寻找到了那双目光,笑道:“真是让我发现了更有趣的事呢。”她五指轻勾,一团火焰在掌心燃起,用玩味的语气道,“如果我烧了城墙中央的白袍男子,你觉得如何呢?或者,我烧了岐风镇,你有觉得如何呢?用你的小龙,能扑灭那么大面积的火吗?”视线射向歪歪。

歪歪怒气攻心,噗地又吐出一口鲜血来,擦干嘴角的血迹,她从小龙身后闪出:“你要的是我,不是他们。不堂堂正正取我的心,你才是窝囊废!”

听着歪歪如此喊话,楚云轩焦躁起来,对着她大喝:“你住口!”

鬼方冷哼:“看来你们很在乎彼此呢。”

歪歪冷冷扫楚云轩一眼:“我才不在乎他呢,我早就厌烦他了,整日不让我做这个,不让我做那个,跟着他简直比坐监还难受。”

楚云轩没想到歪歪会这么说,不管她是真心还是假意,他都觉得心里阵阵刺痛。

“是不是,一试便知。我五百年的经验告诉我,你不能听别人说了什么,而要看别人做了什么。”

鬼方的话,像一记重锤,砸向楚云轩。回想和歪歪再次重逢之后,自己总是跟她生气,因为被自己内心地不安所操控。如果,如果今日她真的死了,他该如何是好。没了她,世界该变得多么黯然,那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换言之,如果他死了,歪歪会怎样?她会为他难过吗?

楚云轩的思绪未醒,便觉灼热之气扑面而来。抬起头来时,却发现为时已晚。身侧的郑虎猛地发力,将楚云轩撞开,于此同时,火焰打在郑虎身上,分秒间将他吞没。

然而鬼方根本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无数火光朝岐风镇洒落下来,不知情的居民,被响动惊醒,纷纷跑出房子,无论是还留在屋里还是跑出来,都无法躲过死亡的命运,哀嚎声此起彼伏地响起。

这般惨状令歪歪心痛地无以复加。

以黄冲的为首的城门守卫军,开始用城墙根儿水渠里的水扑火,可火势太大,而水却有限,刚扑灭的水片刻间重新烧起,根本就是无用功。

死亡的气息在城中弥漫,哀嚎声不断传来。

鬼方享受地深吸一口气,这腐烂的味道便是人间美味。她看向歪歪:“如何?你如何抉择,是让我烧死这所有人,还是你乖乖献出你的心。只要你献出你的七窍玲珑心……”鬼方指了指身后的卫国活尸军队,“卫国和玄武国的征战,便就此止息。”

歪歪悲悯地看了火海中挣扎的无辜之人,缓步向鬼方走去,向死而生!

第八十八章 龙七守护

为救无辜百姓,歪歪决定献出自己的心,她向鬼方走过去,做好向死而生的准备。小龙扯住歪歪的衣角,歪歪抬手将他拂开。

地上龙天麟悲戚地大喊:“歪歪,你别做傻事,她是妖魔,妖魔没有道义,是不会履行承诺的。”

龙天麟的话让歪歪震了下,不由停住脚步。

小龙又抓住歪歪,道:“娘,你放心,我会救他们的。”

歪歪回眸:“怎么救?”

“您瞧好吧。”小龙方才环顾四周,已发现了那条河道,虽然里面有尸体,浑浊不堪,但情急之下,也顾不得什么干净不干净的了。

话音落下,小龙的两手在身前轮转。然后就见黑水河支脉里的水,汇聚成柱,旋转飞升,向着岐风镇喷洒。不多时,郑虎身上的火被扑灭,紧接着,如一场甘霖一般,整个岐风镇的火都被熄灭了,冒起股股浓烟。

还在拼命救活的黄冲,躲之不及,瞬间被浇透,闻着自己身上腥臭的气味,黄冲叹了口气:“怎么这么腥气。”

连坤朝他走过来:“黄副将,火被扑灭已是幸运,您就忍一忍吧。”

“可说是呢!”黄冲又叹了口气。

歪歪没想到小龙竟有这么大本事,开心地拍拍他的肩头:“吾儿太优秀了。”

小龙牵起歪歪的手:“娘哪儿不要去,就跟小龙呆在一处,好不好。”

歪歪重重点了点头。

“给你面子你不要,看来这仗是不得不打的了。”鬼方一拧手,手中现出一枚猩红的令旗来,飒飒挥动两下,尖声道,“出兵,碾平岐风镇。”

黑压压地大军开始用同样的方式,填尸渡河,向岐风镇压过来。

歪歪心惊,想退守,和龙天麟他们并肩作战。鬼方倏忽闪在她身前,扬起冰刃,向她直刺过去,口中凄厉地道:“休走,咱们的夙怨还没了解。”

歪歪提剑,挡住冰刃。同时对小龙道:“你去帮娘护着他们。”

“可是……”

“快去!”

小龙看歪歪似乎生气了,只能下落到龙天麟身侧,撅着嘴委屈道:“娘让我来帮你们。”

龙天麟忧心地看向天空,尽管万般不愿,却再没说什么。歪歪的倔脾气,谁能扭转她的决定。

小龙见压过来的军队,邪气弥漫,气势汹汹,快速奔上前去,掀起河水,拉起一条长长的水盾。活尸军到了水盾前,便再也走不动了。

冰刃抵着龙吟剑,一寸寸朝歪歪压迫过来。刃锋擦过剑身,爆出幽蓝的火星。于此同时,鬼方勾唇,形影一闪,来到了歪歪身后。歪歪迅敏地凝神抵挡,冰刃擦过的左臂,划破了歪歪的青色布衫,鲜血直流。歪歪毫不放松,挥剑砍向鬼方的重要。鬼方猝然后退,虽然没被刺伤,但衣衫已被割裂开。

鬼方苍白如纸的脸上,表情变得诡异,且充满愤怒。左手右手轮番挥舞,无数冰刃朝歪歪的方向射来。望着雨点一样密集繁多的冰刃,歪歪脸上没有半丝表情,因为她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无忧无怖,心思坦然。

她轮剑成圆,将向自己射来的冰刃一一打掉。

如果你以为鬼方就只是这样,那就太单纯了。以肉眼看不到的速度,鬼方闪在歪歪身后,冰刃左右一挑,卸下了她的皮甲。然后,手指弯曲成爪,长而坚韧的指甲,刀一样刺进她的后心。

一切发生地太快,快到歪歪根本无暇反应。

巨大的痛楚向她袭来,痛到几乎窒息。手无力的垂下,无数冰刃瞬间刺入她的身体,密密麻麻地扎在她的前身。

“不要!”楚云轩恨不得背生双翅,向她飞去。

身体渐渐变得冰冷,眼前一片虚无。歪歪紧咬着牙,将剑反握起,猛地向后一刺。

鬼方闪躲,退开去,指甲脱出身体带出血花朵朵,在夜空中四散飘洒。少女的身躯也向下坠去,凄美如暗夜之灵。

她努力撑开眼睛,看向楚云轩,他拼命地爬上墙头,身后众多禁卫军拉扯着她,他在痛苦地大叫,眼角挂着泪痕。她朝楚云轩勾唇浅笑,脑中浮现着与他相处的点点时光。

她的笑更加刺痛了楚云轩,他发现经过了三年的努力,面对妖魔,他还是这样无能,三年前,保护不了父王,三年后,保护不了自己心爱的女人。他心如刀绞,痛彻心扉。

地上小龙见状,翩然飞升,可当他快要接近歪歪时,那个讨人厌的黑影却抢先一步,将她掠走。小龙身姿一腾,化成本身,加快了速度,用头顶的犄角顶向鬼方。小龙刚出生时只有一尺来长,如今已长到七尺长,大碗碗口粗细。

鬼方回转过身,冷笑勾唇:“竟是一条蛟龙,龙与蛇相配生蛟龙,怪不得你身上有股子妖气。这么说来,她不是你的亲娘亲。”目光一凌,道,“你才刚出世,何必为这个女娃娃如此拼命。不过,若你一心求死,那我就成全了你。你这一身的宝贝——龙角、龙皮、龙筋、龙骨和龙珠,不要白不要,谁让你非要送上门呢。”

小龙生气:“哼,她就是我娘。”

鬼方松开歪歪,施法让她浮在空中,不至坠落。然后屈指成爪,在小龙即将触到自己之时,一闪身,用指甲划过他的侧身,只见片片龙麟剥落。

小龙吃痛,猛一甩尾,打向鬼方。鬼方轻盈一腾,来到小龙上空,然后猛地下落,脚向小龙蹬去。小龙的身躯绳子一样弯曲下来,与此同时,猝然坠落。鬼方又迅捷地闪在小龙身下,对着他又是一脚,小龙的身体又弓着向上飞去。

如此反复,鬼方简直在把小龙当球踢,直踢得他晕头转向。

歪歪挣扎着起身,聚集起体内最后的灵力,向着鬼方挥出龙吟剑,剑气破空直冲向鬼方。鬼方唇角诡异地勾起,转瞬间抓起小龙作为肉盾。歪歪心头一惊,已无力收回剑气,眼睁睁地看小龙的身体被划出一道豁口,血肉翻开,煞是可怖。

歪歪已然脱力,仰倒下去,呼吸弱不可闻。

疼痛让小龙从头晕目眩中瞬间清醒过来,身体随着意念快速变大,不多时已硕大无比,绕着鬼方几盘几绕,猛一收将她困住。困住的同时,继续收力,想生生地将她挤成肉酱。

鬼方摇头,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居然能让身体倍增,也是特异。可是,这只是我寄宿的一具躯壳,你想要,便送给你吧。”

话音未落,一团黑气从“鬼方”天灵盖飞出。小龙见状,张口就咬将过去,那黑气速度飞快,瞬间逃脱。巨大的咬合力啪地合闭,扑了空,小龙牙都快被崩碎了,不禁嚷道:“怎么这么讨厌,没牙了我怎么吃饭!”

小龙松开躯壳,开始追击鬼方。黑影几个盘绕后,向下俯冲,又闪进躯壳的天灵盖,望了眼东方已开始泛白。阳光会大大损伤她的修为,看来她要速战速决才行。

一挥手,将小龙的水盾撤去,活尸军感觉没了阻力,便又排山倒海般涌上前去。两军相接,杀声阵阵,悲鸣连连。

鬼方迅疾地在小龙身体左右上下移动,小龙跟着他左摆又甩,都快把自己的隔夜饭给甩出来了。见小龙动作开始迟缓,鬼方对着小龙的伤口,吹进去一团黑气,伤口的鲜血顿时凝结变黑,连同血肉也变成黑色,密密麻麻的细小斑点,钻进肉中,快速蔓延。

小龙疼地扭曲翻涌,同时向下跌去,坠进卫国阵中,砸扁了一众活尸。

玄武军被这突然发生的一幕,怔了瞬,欢呼起来,持刀剑剑趁着这空档更加奋力地拼杀。

小龙落地后,瞬间缩小成真身原本的大小。龙天麟边杀边奔,冲突过去,将小龙扛在肩头,迅速回还,将他平稳地放到城墙下,才转身又去奋战。

鬼方又看了眼东方翻起的鱼肚白,瞬移到歪歪身前,抬手划出冰刃,向歪歪的胸口刺去。

七窍玲珑心啊,七窍玲珑心,终于是我的了。

冰刃刺进胸口的同时,一团白光猛地炸裂,将鬼方弹开。紧接着,一团白雾从歪歪身上浮起,白雾中走出一个美丽且英姿飒飒的女子来。

龙天麟眼角瞥见了不寻常的白光,便抬眸向上,瞬间瞳孔开始震动,身体也跟着震动起来:“七姑姑!是七姑姑!”口中开心地叨念着。

龙七勾唇浅吟:“你三番五次要杀我女儿,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声音轻微,却透着坚毅无比的力量。

“杀我?十五年前我能杀你一次,今日就能杀你第二次!”鬼方凄厉地咆哮。

杀你一次?十五年前?龙天麟反复咀嚼这这句话,又定睛看向龙七,发现龙七的身体忽明忽暗,轻飘欲散,似乎不是实体。正自沉思,突然,一个活尸朝他扑来,被他的亲兵斩杀,那亲兵蹙眉:“将军,生死一线,您怎能晃神。”

龙天麟道了声谢,急忙忙打起精神,将注意力移向战场。

龙七对空画符,勾动灵力牵引着放光的指尖,流光闪闪在空气中优美地滑动。画符完毕,合掌念诀:“守正,驱魔,卫道——诛邪!”

汇聚起浑身之灵力,一道白光冲出,向鬼方发出致命的暴击。

第八十九章 封印解开

白光从鬼方后背贯出之时,一道黑气恶龙般扑向龙七。一切发生地太快,双方都无暇闪躲。黑气贯穿过龙七的身体,龙七变成了一团虚影,淡地已成透明的颜色。

她回眸又看了自己的女儿一眼:“十五年的守护,我终于成功了!”唇角牵起一抹黯然的笑意,“只是,我还没看见雪影,只能,下世再见了。”

不知为何,远在天边的雪影,此时心口泛起撕裂般的痛楚。

龙七的身体越来越淡,越来越淡,最后化成点点白光,星辰一般散开,陨落,消失无踪。

下意识仰头的瞬间,龙天麟悲喝:“不!”他抱头俯跪在地,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的痛苦将他紧紧包裹,让他无法呼吸。谁能知道,再次见面却是离别。

人生,为何总是这般跌宕起伏,变幻无常。

歪歪浑身发出撕裂般的痛楚,泪光滑下。

龙七的愿望很天真,就是你死我亡,可是她太天真了。鬼方从那具躯壳中飞出,龙七的驱魔咒术使她重创,却没能杀死她。黑漆漆弥漫着邪气的迷雾,向歪歪移动过去。吃了她的心,不仅可以恢复,还可以道行大涨。

红彤遥望着瞬息万变的争斗,心一直揪着,当龙七死掉的瞬间,真是前所未有的开怀,忍不住笑出声来。看来一切都已成定局,这女娃的心已是鬼方探囊之物,兴许她也能跟着分一杯羹。

那团黑雾就浮在歪歪上空半人的高度,俯瞰着她,牵起诡异无比的笑容。

歪歪止住眼泪,绝望且愤怒地凝望着她:“你杀了我娘亲,我要你陪葬!”

说话间左手一按,挥剑腾起。由无数怨灵聚集而成的邪恶之气,迅捷地散开,然后将歪歪团团包围,再猝然聚集。

一股热气从丹田最深处激荡而起,不知名的灵力在她体内流窜,鼓荡着她的五脏六腑。盛大的白光炸开,前身的冰刃轰地喷出歪歪的身体。与此同时,噗地,咸腥的液体从口中喷出。浊血吐出之后,奇迹般地,身体异常轻松,且蕴含着巨大的力量,身上的伤口也开始慢慢愈合。

鬼方魔幻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母女情深,真是感人,我马上就送你去和她团聚。”

“我要你陪葬!”随着歪歪一声大喊,巨大的蓝色光波随着剑势荡漾开去。正在向歪歪聚拢的黑气,被切开一个硕大的切口,伴随着的是悲惨的哀嚎之声,如风声鹤唳,煞是瘆人。

哀嚎声中,一个虚弱声音呢喃:“难道,封印解,解开了。”

歪歪又一挥剑,蓝光炸裂,冲上天空,瞬时下落,圆形光波涤荡过歪歪的身躯,同时荡尽了她周身的黑暗。

这时,太阳也从天际完成最后艰难的一跃,将光明洒向人间。

此时的歪歪,高束的长发飘然飞扬,美丽的面容坚毅而倨傲,如战神一般俯瞰狼藉的战场。剑锋向下一指,蓝光轰然激射过去,所到之处,妖魔尽除。

卫王与护国大将军公羊博见势不对,跑得比兔子还快。

红色身影一闪,也消失在天幕之中。

歪歪蹁跹下落,衣袍在风中鼓鼓翻涌,如仙如神。

欢呼之声此起彼伏,当她落上城墙之时,楚云轩长身一倾,将她揽入怀中,洒下了一行热泪。

歪歪拍他:“哭什么,我不是还活着吗?”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楚云轩感受着这久违的幸福,沉醉陶然。

歪歪轻轻推开他,把剑塞进他手中:“你先帮我拿着,我去看看小龙怎么样了。”

说话间少女轻盈地闪身从墙头跃下。

四周士兵怔住,暗道,咱们这个小将军跟王上也太亲密了吧,竟然可以命令王上。

经历过生死,龙天麟望着歪歪,感觉恍如隔世。他怔怔凝视她,想走过去,却又走不过去。原来,自己喜欢的人从一开始的七姑姑,变成了七姑姑的女儿。也就是说,她并不是什么干妹妹,而是真的有血缘关系的妹妹。龙天麟苦笑:这,就是他的宿命吗?

幸存的士兵们将歪歪围住,高声欢呼着,歪歪示意他们安静下来:“帮我把小龙带进大帐。”

歪歪的语气很温和,勾的所有人心旌神摇,争前恐后地为小将军服务。歪歪看他们样子,都恨不得把小龙撕开了,扬声提醒,“手脚轻一些。”

从门洞中看到已得胜,黄冲下令打开城门,城门轰然洞开。

“遵命。”一群人小心翼翼地扛起小龙,又一大群人簇拥着,进了城门。

龙天麟彷似被定在地上一样,动也没动,眼睛低垂着。歪歪过去,猛拍他肩膀:“怎么,傻掉了?”

他多想像楚云轩一样,可以热情如火地将她拥入怀中,可是他不能,淡淡地说了句没事,拔腿向城门走去。背影带着落寞的忧伤,还有无法言说的痛苦。

城门一开,一诺便连忙挤了出去。看到歪歪的瞬间,他的脚步定住,再迈不开。原来,他的妹妹并不是他的妹妹,她什么时候知道的?她到底瞒了他多久?她又为什么不告诉他?无数疑惑在脑海萦绕。

从小他就知道,自己对这个妹妹怀着不一样的情愫,娘问他要不要娶亲时,他说不要,他只想和妹妹呆在一起。他说的是实话,却没有人能懂,只有他懂。可她是他的妹妹,他即使打碎了牙也只能绝口不提,天知道,他每日每夜怀揣着怎样的酸楚。

如今,他知道了,她不是他的妹妹,可一切都太迟,她已嫁为人妇,成了王后,成了一国之母。

“你知道吗?对你的爱,让我坠入了深渊。”一诺嘴唇翕动着,声音轻得只有他自己听得见。

歪歪向他走去:“你说什么?”

一诺摇摇头,脸上绽放起阳光明媚的笑容,温暖地照进歪歪心里,而他的心,凄寒似凛冬。

看着歪歪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金色阳光洒在她身上耀眼夺目,他缓缓张开双臂,自己对自己道,就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做她最亲爱的哥哥就好,这样的话,还能牵着手说说笑笑,偶尔拥抱。

他张开双臂,歪歪笑靥如花,加快了脚步。时间仿佛停滞,连歪歪的奔跑都似慢动作,他唇角高扬,只想安静的享受这一刻。

突然,眼角的余光望见一道影破空飞来,目光一斜,顿时心惊,拼命朝歪歪冲过去,同时高呼:“小心!”

可是一切都晚了,一只飞镖刺进了歪歪的右臂。歪歪脚步顿时停下,感觉左半边身体像麻痹了一样,整条胳膊都没了力气。缓缓地,她倒进一诺怀里。

“来人!”一诺指了指林子,“快追,可疑人等一概不可放过。”

一队人马应声快速奔进了林子。

一诺将歪歪抱到墙边,撕开她的袖子,看见发黑的伤口顿时大惊:“有毒。”

毫不犹豫地拉过她的胳膊,拔出暗黑色的飞镖,开始吸毒,浓黑的血被啐在土地上,发出滋滋的烧灼之声。

正此时,楚云轩风风火火地问发生了何事,又见一诺和自己的王后如此肌肤相亲,不快地推开他:“本王的人,本王自己来。”

一诺已顾不得什么君臣之仪,撞开他道:“有毒,我一个人被染上就好,王上您千金之躯,若中了毒该如何是好。”说着拉过歪歪的胳膊,继续吸吮,直到吐出的血变得鲜红,才停下来,倚在城墙上,无力喘息着。

龙天麟快步走出,看着歪歪,又看看一诺,见一诺嘴唇发紫,问道:“这是怎么了?”

楚云轩将歪歪横抱起,对龙天麟道:“他交给你照顾,我带她回去。”

不明就里的龙天麟点了点头。

在楚云轩即将闪进城门之时,一诺艰难地扬声道:“飞镖切断了她右胳膊的经脉,恐怕得修养些时日才好,这期间,不要让她用右手使剑,也不能拿重物。”

楚云轩淡淡地说了声好,闪进城门洞,带歪歪回了县衙,将她放在床上,握着她的手,正正地凝望着她。歪歪身体里毒素清了许多,麻痹之感已渐然消失,她睁开眼,问楚云轩:“一诺呢,一诺他现在怎么样了?”

“你先管好你自己吧,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却又临劫难,你有多少条命经得起这么折腾。”楚云轩没想到歪歪第一句话是问别人,口中微含怒意。

歪歪将手抽回,起身下床,被楚云轩一把拽住:“如果我和他同时受伤,你会先救谁?”

“你说什么胡话呢。”歪歪甩开他走出县衙。

为什么现在这么失落又有些担忧呢?今日在战场上光彩熠熠的她,有着迷倒众生的魅力。而他呢,就像大象脚下的一只蚂蚁,丝毫无力招架。他在耀眼的她面前,瞬间变得渺小。他隐隐不安,觉得她迟早会离开自己,离开王宫,飞到广袤的大地自由自在地翱翔。

歪歪小跑着跑进大帐,右臂尽量端着不动,否则肌肉牵动会更加痛楚。尽量快速地来到一诺的营帐,挑帘进入。一诺正躺在床上,面色煞白,唇泛深紫。

歪歪俯身下来,焦急地问:“一诺,你觉得怎么样?”

正说着,龙天麟闪入,说道:“营中没有解毒药。”

歪歪霍地站起:“没有解毒药我去采,后山有很多药草。”

一诺挣扎着要起身:“你找不着的,我陪你。”

歪歪和龙天麟同时将一诺按下去,龙天麟不着痕迹地瞥了歪歪一眼,又正视着一诺道:“别乱动,还是说我们现在速速赶回吉安,找闫太医?”

歪歪跳脚:“等到了吉安,一诺就没命了。”

第九十章 狼群围攻

为了拯救一诺,歪歪要独自上山,采草药去。

一诺从枕头下拿出一本书来,递给歪歪:“这本《百草集》,上面有图画,你就按照解毒那一栏找好了。还有,小龙似乎也中毒了,你多采些,以备不时之需。”

歪歪点头,拧身就要走。

一诺见她右臂还在流血,喝住她:“血竭放到何处去了,先把自己的伤口包扎了再去,否则哪儿不许去。”

歪歪向一诺灿然一笑:“好,我知道了,等我回来。”

一句等我回来,打在一诺身上,让他鼻头一酸,道:“好,我等你。”

歪歪闪出帐外,走向春兰的大帐。春兰沉沉地睡着,面色好了一些。不忍心叫醒她,歪歪便小心翼翼地蹲在地上,将血竭敷在伤口上,然后用旁侧的一条巾帕缠在胳膊上,固定好。

春兰撑开眼皮,发现歪歪来了,撑起一个笑容望向她,见她身上衣衫破碎。满是血污,心顿时一痛,但仍故作平淡地道:“战事很激烈吧。”

歪歪不想让春兰过于担心,摇了摇头道:“没有很激烈,咱们已经将卫国军队赶走了,大获全胜。”

“歪歪真是幸运女神,你一来我们就赢了。”春兰看歪歪的衣衫破烂成那般样子,指了指旁边挂着的衣服,让她换上。

“可不说是呢,我早就该来了。”歪歪边说着边罩上那件外衫,腰间扎好,也就显得没那么大了。紧接着,她上前帮春兰盖好被子,道,“我还有事,过会儿再来看你。”

春兰点了点头,又闭上了眼睛。

歪歪一路小跑,照原路上山,本来想飞,这样可以更快些。可无奈,不知为何,一动真气就牵引着身体十分疼痛,只得作罢。思想下来,许是余毒的缘故。目前也顾不得这些,先采药要紧。

对照着《百草集》,边翻边对照着寻找,走着走着,走进了一片密林。越走越深,参天的树木遮天蔽日,郁郁葱葱,灌木野草深及腰部,零星几束光透过林叶的缝隙撒下,形成迷人的光柱。歪歪周身一望,发觉自己好像迷路了。随着目光的移动,十步开外橘色小灯笼似的果实,撞进她眼中。赶忙翻书对照,这叫什么子,第一个字她不认识。

合上书,三步并作两步地急冲过去。

突然,两侧发出草木摩擦的沙沙声。歪歪急于采药,也以为是风声,也就没太在意。手刚碰到果实上,一道影风一样扑来。

歪歪本能地将身一旋,闪躲开去,却感觉自己的后背抵上了什么东西,炙热的鼻息喷在她的脊背。僵硬地回眸,对上一双冰冷的白色眸子,下意识后退。

是狼!除了夹击她的两只以外,又有近十只从树后窜出。

狼群将歪歪围在垓心,口里淌着垂涎。歪歪摸向自己的后背,想要拔出剑来,摸了个空才想起:“哎呀,我把剑交给楚云轩了。”不由低声咒骂了一句,

狼群俯低身体,低吼着向她逼迫过来,她已无路可走。而且她现在无法动用灵力,只能赤手空拳地迎战。于是她握紧拳头,环视一周,挑选了最弱的一只,猝然发力,朝它冲突过去,一拳打在它的下颌。狼群是团队作战,一只倒下,另一只鬼魅一般马上补上,动作娴熟流畅,显然是实战过无数次之后的成果。

自小,无名山的母亲就会吓唬她:“不要偷偷跑出去哦,狼会把小孩子叼走的。”被吓唬长大,所以歪歪对狼一点好感都没有。

现在依然没有好感,而且不知为何,心里莫名的发颤。

狼群越聚越紧,歪歪机谨地左看右看:“我说狼大哥们,咱们可不可以商量商量,你们别吃我,我请你们吃饭。”

狼群中个头最大的狼朝歪歪吼了一声,眼中喷射着凶残的精光。下一秒,那狼突然起势,跃向歪歪。歪歪娇小的身躯凌厉地一铲,从那狼的身下滑出,脱离了包围圈。

其它狼还有些发蒙:咦,早餐哪儿去了。

一只不忿地对空嚎叫,其它几只便开始接二连三地嚎叫起来。歪歪瞥它们一眼,拔腿就跑。刚跑出几步,脚步就停下了,眼前出现一头巨狼,比身后的狼大出两倍,通体漆黑,毛色光滑油亮,随风飒飒摆荡,高昂着头,透着股高贵与神秘。一看就知道,它是这群狼的狼王。

黑狼王挡住了歪歪的去路,歪歪撇撇嘴:“你们真是一点都不友好,请你们吃饭你们又不同意,跑又不让我跑,打吧,哎呀,我挺累的,我这都好几天没睡个囫囵觉了,体力透支呀。”用两根手指撑开眼皮,“你看我眼睛里的血丝,密密麻麻跟蜘蛛网似的,我……”

狼王一来,狼群信心倍增,改队列为半圆形,将歪歪兜住。

歪歪挑眉:“你看你们,没聊几句就又要打,咱就不能商量商量吗?”

“商量什么?”突然一个雄浑的声音响起。

歪歪环顾四周,没人呀。

“你能给我什么作为交换。”声音又响起,歪歪这才发现说话的正是那黑狼王。

歪歪终于放下心来,大呼一口气:“有能说话的就行,这咱就有得聊了。”

狼王张口:“你居然不怕我,通常我一发出声音,吓也要把人给吓死。”

歪歪骄傲地仰脸:“我可是驱魔师,好不好。”

狼王发笑:“你要是驱魔师,我就是神仙了。”

“嘿,你还不信,我……”

狼王不想听她再扯下去,截住话头道:“咱们还是继续咱们的交易吧,你要用什么换你这条命。”说话时示意歪歪身后的狼群停下。

歪歪瞅了眼自己,根本身无长物:“你想要什么?”

“要你的灵力,虽然你的灵力很弱,但也够我受用的。”

听狼王说自己灵力弱,歪歪怒了,居然说我弱,这头臭狼居然说我灵力弱:“我灵力弱?我灵力大着呢,你不知道方才我……”叽叽喳喳把自己除掉鬼方的事迹,给狼王讲了一遍。

狼王听后,大喜:“那就更好了,还废话什么,来吧。”

歪歪身上一紧,觉出不对劲来,自己好像在自掘坟墓,急忙忙改口:“开玩笑的,我哪有什么灵力。这样好了,我请你吃早饭,你想吃什么,牛肉,烧鸡,还是说你想喝汤,那个你想喝什么汤?”

狼王迈着沉稳的步伐向歪歪走过来:“我对那些不感兴趣,我只要灵力,好早日修炼成人形。”

歪歪步步后退,又陷入包围之中。

也罢,打就打吧。自己刚刚跟它磨叽那么久,也算稍稍休息了片刻。

一时间,狼群猛扑过来,歪歪抡拳用龙家功法应敌。只见一个小小的影子,在狼群中快速移动。狼王在旁冷眼旁观,看着一只又一只狼倒下,不多时倒下五只。它猛张血口,向少女扑去。

*

龙天麟下令三军,速速进食,然后休整。正午大军开拔,乘胜追击,夺回黑水城。

见歪歪迟迟不回,楚云轩手提龙吟剑,来到龙天麟军大营。

“歪歪可在此处?”

龙天麟看见他就无名火起,冷道:“你的人,你来我这里找做什么?”

楚云轩面色阴沉下来:“歪歪傻,所以她看不出你对她的心思,可我不傻,你分明就是喜欢她。”

“喜欢又如何?不喜欢又如何?”

“不许!”楚云轩低吼。

龙天麟眉梢挑起:“不许什么?”

“不许你喜欢她,她是本王的。”楚云轩透出任性的霸道。

两人吵的火热,忘了自己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将士们纷纷搁下饭碗,窃窃私语:“看见没有,公开抢人了。”

“我支持咱们龙将军。”

“你支持有什么用,对方可是当今王上,咱龙将军怎么可能争得过。”

接着发出一声悲哭:“这下,我连一点儿戏都没有了。”

“你还惦记着呢,趁早死心了吧。”

“可是,咱们小将军在战场上的英姿,真是太迷人了。”那人两眼放光,“我,我被她征服了。”

“征你个头,赶紧吃饭。”

龙天麟沉声道:“她是不是你的,是她说了算,不是你说了算。再说,你既然这么坚定地认为她是你的,跑我这里吵吵什么。”

楚云轩听得出龙天麟口吻中的讽刺,气得胸口堵住:“我警告你,你若敢地她图谋不轨,别怪本王对你不客气。”说话间龙吟剑斩落,削去龙天麟一缕飞扬的发丝。

众将士见状,霍然而起,龙天麟抬手示意他们不许轻举妄动。

这一幕让楚云轩意识到,虽然这些人拿的是国家的军饷,但效忠的却不是国家,而是龙天麟。楚云轩猛甩衣袖,气汹汹地离去。

*

狼王扑倒了歪歪,歪歪钳住它的血盆大口,与它僵持着。其他狼绕着他们兜兜转转,寻找可以下口的时机。

狼王巨力难当,加之歪歪右手使不上大劲儿,狼王的大脑袋已一寸寸地压迫过来,腥热的气息喷在歪歪脸上,闪着寒芒的尖牙如尖刀利刃。

再看看四周,其他狼队列齐整不停歇地旋转,丝毫没有逃生的空隙。

第九十一章 幽灵狼王

正在歪歪思索的这时,一大滴口水落在她脸上,黏黏腻腻的感觉让她浑身不舒服,不由嚷道:“哎呀,你这个狼怎么这么恶心!”

狼王忽变得有些不好意思,吸溜把口水吞掉,尴尬地笑:“不好意思,没控制住。”

“讨厌,恶心死人了。”

狼王到底是修炼的,很通人性,开始安慰歪歪:“你就忍一下,我很快就好,不会让你恶心太久的。”

“你要吃我,还让我忍,讲不讲道理。”

其他狼愣住,互相看看彼此,满眼的疑惑。

狼王劝她:“不会疼的,一下就好了,你忍一忍。”说着,血口大张,向歪歪咬去。

歪歪突然抱住狼王的脖子,身形一转,腾起身来,与此同时,胳膊骤然施力,将狼王的大脑袋夹在腋窝下。狼王的舌头被勒出来老长,金睛暴突。

其他狼瞬间反应过来,弓起身,呲牙低吼,要救狼王。

互相示意一下,从前后左右一齐向歪歪扑去。

正自危难之时,突然爆出一声震山响的虎啸,惊的众狼停下动作,害怕地环视左右。紧接着又是一声虎啸。狼群瞥了眼狼王,逃之夭夭。

狼王看着自家兄弟的背影,心里骂道:“这些没义气的混蛋!”

这时,两只斑斓猛虎一前一后出现在眼前,歪歪认出是夜间遇见的那两只,亲切地朝他们挥手。

狼王见状,直翻白眼,艰难地出声道:“女,女侠,你放了我,咱,咱们,赶紧,逃呀。”

歪歪不理它,又向两只老虎摆手,看着一只虎的后腿询问:“伤可好些了?”

那虎吼了一声,作为应答。

狼王心头一凉,道:完了,完了,人家认识。这两只吊睛猛虎,可是山中之王,平时狼群与它们井水不犯河水,碰上了也是马上离开。若一对一,狼王还有信心获胜,眼下二对一,再加上这个难缠的小丫头,自己如何能逃脱升天。

不是它想哭,是山风太大,迷了眼。

歪歪拍了下狼王脑袋:“怎样,还不求饶吗?”

如黑暗中照进的一道光,狼王马上抓住生机,上气不接下气道:“求,我求。”

“行,那我收你当我的小弟。对了,听说这结义得歃血为盟。”歪歪见脚边有一块儿薄片利石,捡起来的同时,用腿挑起狼王的爪子,唰的一割,顿时血流如注,然后满意地松开它,“从今以后,我就罩着你了。”

狼王匍匐在地,用另一只爪不停揉搓流血的这只,搓一会儿舔一舔,舔一舔再搓一搓,突然,它意识到了什么,抬眼道:“为什么只歃我的血,你呢?”

“有你的就够了。”歪歪没心没肺地对它笑。

狼王低下头,心中暗骂:这个讨厌鬼,分明就是耍我,不过,无妨,先顺从她,跟着她,让她的灵力多增长些,然后再找机会吃了她。说着阴笑起来。

“你是不是在想着做坏事。”歪歪眯着眼睛道。

“没,没有啊!”狼王紧张的清了清嗓子。

采好药,歪歪和老虎们告了别,十分自然地攀上狼王的背,一指前方,气势高昂地道:“下山,出发。”

狼王唇角一勾,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速度。

狼王在嶙峋的山石上,左弹右跳,速度快似疾风闪电。歪歪死死抱着狼脖子,惊声尖叫:“慢点儿,慢点儿。

狼王怎么会听,反而加快了速度,它就想把歪歪从背上颠下来,最好摔死她才好呢。等它一口气跑下山,停住脚喘了口气,背上没了动静,喜道:“甩下去了吗?”

扭过头:“怎么还在!”

被颠晕的歪歪,手软脚软瘫在狼王身上,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没掉下来,简直是个奇迹。她晃晃悠悠地直起身子,只觉腹中不停翻搅着。

城头上的守城士兵,虽离得远,但一眼就认出了歪歪,但看不清歪歪身下是骑着什么东西,思量着,小将军出门时没骑马呀。摇着头,对歪歪招呼:“小将军你回来了。”

狼王颇吃惊,这个小娃娃是将军,怎么可能。

那士兵又道:“您稍等,马上为您开城门。”接着他奔到另一侧,朝下大吼,“开城门!”

城门轰然洞开的同时,歪歪噗地吐出一大滩秽物来,正罩在狼王头顶。

狼王闭着眼睛,唇角颤动,真是欺狼太甚!欺狼太甚!

歪歪牵唇乐了,对狼王道:“你说这是不是一报还一报。”

狼王不满:“我就流了一点口水,你也不用还我这么大一坨吧。

“幽,幽灵狼王!”开城门的人岐风镇当地人,四五十岁年纪,他指着黑狼王,颤抖不止。从他记事起,就听家里老人说,后山有一头纯黑巨狼,金睛耀目如火,神出鬼没如幽灵一般,被它抓走的人绝无活路,被人称为幽灵狼王。其实岐风镇城防高耸险峻,都是为了防御这些猛兽。

狼王真想刨个地洞把自己给埋了,这副尊容,真是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城门猝然合上。

歪歪瞬间傻掉:“喂!什么情况,我还没进城呢。”不忿地对狼王抱怨,“都是因为你太恶心了,他们才不让我们进去的。”

狼王阴着目光纠正:“不是因为我恶心,是因为我可怕。”说着狼王低头,把头上的东西甩去。

歪歪拍它:“别甩了,甩我身上了,恶心死。”

狼王甩完抬头:“你也知道恶心?那你还吐!”

歪歪哼了声,让它绕城到北门去,北门守将是黄冲,他不会把她拒之门外的。然而,却是同样的结果。黄冲苦口婆心地劝说歪歪:“我的小祖宗,你把那玩意儿放了吧,进城若伤了人该如何是好。”

“你说谁是那玩意儿?”狼王生气地张开血盆大口。

黄冲惊地跳起:“奶奶的,居然还能口吐人言,吓死老子了。”

狼王一掌劈在城门上,金属城门发出闷雷般的巨响。

歪歪揪住它,喝令:“不许胡闹。”狼王安静下来,歪歪转向黄冲,“现在它是我的小弟,我不会让它伤人的。”

得到消息的龙天麟匆匆赶来,盯着歪歪和她身下的黑狼,疑惑地道:“让你去采药,又不是让你打猎去,你怎么这么让人不省心。”

歪歪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撒娇似的道:“天麟,你就让我进去吧。”

这声天麟叫得他自上到下猛地一颤,她从来都是龙天麟龙天麟的对他呼来喝去,哪这般温柔过:“你不是中邪了吧。”

歪歪一脚踹在城门上,吼道:“跟你好好说话时你不听,快开城门,一诺还在等我呢,否则我把它给轰开。”

“你——”龙天麟被气地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派人去拿来一条玄铁链,这玄铁链是锁重刑犯用的,坚不可摧。从门洞递给歪歪,对她道,“把它锁上,就让你们进。”

狼王看见铁链,急了:“大哥,你说你会罩着我的,你这样可不行呀,我是狼,不是狗,我是有尊严的,我……”

哗楞楞,铁链套上,歪歪扯着另一头,对龙天麟道:“好了,让我们进去吧。”

狼王再说不出话来。

欺狼太甚!欺狼太甚啊!

小将军驯服了幽灵狼王,威风凛凛地骑在它身上,这消息,不多时就传遍了大街小巷,引来了许多围观。歪歪是威风了,但狼王始终低着头,没脸见人。

哎,以后没办法在这个山头混了!一定得找机会吃了她,否则难解我心头之恨。

回军营,见到一诺后,歪歪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的战利品给他看。一诺抬起沉重的眼皮,看见了漆黑如幽灵般的狼王,苦笑道:“这就是你采的药?是我眼花了,还是我脑子烧坏了。”

“没眼花,这是我新收的小弟。”说话间把采来的果实摊在一诺床上,一诺看去,有栀子、蒲公英还有解毒草。一诺点了点头,教她方法把药煎上,然后又教她怎么碾碎了给小龙处理伤口。

狼王趴在地上假寐,抬眼偷瞄眼前细皮嫩肉的英俊少年,叹息,一看就知道是上等的好肉,可惜中了毒,不能吃。

歪歪看狼王在睡觉,出帐子找小龙去,小龙始终昏迷不醒,伤口在急速地腐烂。歪歪心头一惊,暗忖,先用手上的药草权且一试,明日若没效果,就带它回吉安寻医。

蹲着身,咬牙帮小龙把伤口上的腐肉刮掉,然后把弄好的草药敷上去,包扎好。过程中,小龙低吟了几声,却没睁开眼。

龙天麟本想休息来的,被歪歪这么一折腾,一眼都没闭就又要上战场了。

歪歪从帐子里出来,正好看见士兵在集合,跟上前去,问龙天麟:“你们这又要做什么。”

其中一位士兵开口道:“小将军,今日咱们要乘胜追击,攻打卫军,趁机夺回黑水城。”

歪歪不解:“怎么这么急,休息几日再战呗。”

“兵贵神速,错过这个时机,未来要付出更多的代价。”龙天麟沉声回答。

歪歪低头思索着龙天麟话语中的道理。

龙天麟一扬手,下令:“出发!”

第九十二章 活尸军灭

三股军队分别列好,在城门外集合。龙天麟身先士卒在队伍的最前方,尊贵的玄武王自然在队伍的最后,骑着战马,督导这场战事。

歪歪不知道从哪儿冲出来,一把从楚云轩手里抢过自己的龙吟剑:“我不放心,我也去。”

楚云轩蹙起英眉:“不行,你右臂伤及经脉,去了也帮不上忙。”

歪歪猛地一拽铁链子:“无妨,我带了我的小弟来。”

狼王被扯出门洞,惊的楚云轩的战马前蹄扬起、长声嘶鸣,差点把他给掀下去。饶是他马术好,死死扯住缰绳,双腿夹紧,才稳住了身形。

歪歪出现的瞬间,一双阴鸷的眸子从她身上闪过,心中恶狠狠道:她居然安然无恙!

歪歪翻身上狼,一扯链子道:“驾!”

所有人都期待着瞻仰小将军的英姿,屏气凝神之际,一群乌鸦从头顶飞过。

狼王动也不动。

歪歪趴在狼王背上,尽量自然地凑到它耳边,拍了拍它,轻声道:“大家都看着呢,给个面子。”

“求我。”狼王傲娇地仰头。

歪歪一咬牙,握紧拳头,道:“求你了。”

“语气诚恳一些。”

“你——求求你了。”用娇滴滴的声音说完这违心的话,歪歪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如兰的气息正喷在狼王的侧脸,弄得它心里痒痒的,它有生以来第一次有这种感觉,脸一红,撒开腿纵情狂奔,迅如风,猛如虎,好一番雄健鬼魅之姿。幸好它有黑毛护着,也没人能看见它脸红。

玄武军突袭,卫国军仓皇应对,血红令旗一挥,活尸军阵摆出。活尸死伤过半,但仍是军队的主力。活尸在前,血肉之躯的将士在后,以备不时之需。

一万生魂,炼成这一万名活尸军。卫王刘瑾想起那一万个鲜活的生命,被聚集起来,他们没想到卑微的自己,能有一天看见一国之主,他们憧憬地望着他们的王。天空中的黑色魔影开始吞噬他们的灵魂,惨叫声直达天听,不绝于耳。顷刻间,场上只剩下没了灵魂的躯壳,呆滞地望着他们的王。鬼方驱动魔咒,血气在空中弥漫,降下一场血雨来,没有灵魂的躯壳变成了没有感情不知痛楚的武器。

然而,鬼方就在他眼前烟消云散了,一万名生魂,换取玄武国的江山,这个野心也随之烟消云散了。刘瑾已经丧失了信心。

“可查出来那个所谓小将军是何人?”刘瑾问亲信太监李腾。

李腾弓身垂首答道:“已经派人查过,查不出她的来历。而且,今天早晨咱们撤兵之后,那个小将军就被暗器所伤,听说中了毒。”

刘瑾终于展颜:“是吗?这么说她不会来战场了。随我上城墙看看战势。”

刘瑾刚登上城墙,愤怒的目光登时射向李腾:“这是怎么回事,她来了,而且一点没有中毒的迹象。为何她的坐骑,是匹狼。”才刚刚恢复笑意的脸就此凝结。

李腾匍匐在地:“臣,臣不知何故。”

刘瑾挥手,示意他起身,目光再次投入战场。

右手不能使剑,她便用左手,催动不了灵力,她就用武力。歪歪骑着幽灵狼王,冲在阵前,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她驱策狼王奔进敌军阵中,瞬间冲破了他们整齐的队列,狼王一击锁喉,歪歪一剑削脑袋,两个配合地天衣无缝。

所有人都啧啧称奇。

歪歪回眸,见他们都愣着,扬手气势昂扬地高呼:“冲呀!”

众将士也不等龙天麟命令了,直接跟随神兵天将一样的小将军,冲进阵中,手起刀落,拼命厮杀。

战斗一直持续到黄昏时分,卫国活尸军尽灭,顿时疲软下来。他们以为有活尸军就够了,操练懈怠,突然上战场竟有些六神无主。玄武军虽也有死伤,但比之卫国军少得多。此时,胜负已定。

龙天麟对城墙上的卫王喊话:“卫王,还我黑水城,退回黑水河对岸,签下百年和平协议,此战便终结,我军也就不再攻城!”

卫王刘瑾瞥了眼队伍最后,倨傲俊逸的少年帝王,这是他第一次看见他的模样,他把女儿许配给的人:“玄武王,我的女儿在你国丢失,难道我不应该兴师问罪吗。”

楚云轩策马上前,冷声道:“你已经问罪了,我们玄武国也已承受,这件事已然一笔勾销。剩下的,便是我玄武要打你,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一、退回卫国;二、迎战。卫王,你想如何选择?”

楚云轩挑起眼角,带着火焰的目光射向卫王。

卫王侧目,他没想到这年轻的少年,比之他父楚安南来,一点也不差。果然是虎父无犬子。现在对他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答应退回卫国,再从长计议。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夜间,明月朗照,两国君主签订城下之盟,卫国残军连夜退回黑水河对岸。军队经过一夜的休整,开始打扫战场。歪歪累透了,醒来时,连胳膊都抬不起来。

狼王语气关心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歪歪委屈地道:“脱力了,两条胳膊的经脉似乎都损伤了。”

“这可如何是好?”狼王口中这么说,心里却想:哈哈,我的机会到了。

起身,摇晃摇晃油亮的毛发,朝歪歪凑近:“我来帮你看看。”

狼王走到歪歪身边,张开血盆大口,正待要咬,突然房门被推开:“怎么还不起,走,我们该回吉安了。”

狼王装作若无其事地收口,踱开去。

歪歪一抬眼,来人不是楚云轩又是谁。歪歪一看见他就蹙起眉来,昨夜,这人非要缠着和她一起睡,跟他拉拉扯扯要赶走他,就费了不少力气,要不是他,自己今天兴许伤还能轻一些。

歪歪站起,耷拉着两条软绵绵的胳膊,生气地瞪着楚云轩,恨恨地道:“现在好了,胳膊废了,你高兴了吧。”

楚云轩蹙眉:“你没来由地发什么火,昨日是你非得上阵,怎么又反过来怪我。”

“是吗?”歪歪脸色一窘,“我都累死了,你非来缠我,这个是你的错吧。”

楚云轩长身一倾,凑近她,鼻尖擦过她的唇角:“那,就让夫君抱你上马车,当作赔罪好吗?”

“我腿又没事儿,谁……”

不由分说,楚云轩将她横抱起,迈着大步跨出门,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放上马车。

狼王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跟在身后:就差那么一点点,一点点。

“不行,我包袱还在帐子里。”

楚云轩又抱着她去了大营,收拾了她的包袱:一个装满乱七八糟什物的包袱,一条龙和两个人。

命士兵抬着扛着这一大堆包袱,塞进马车,当然,还有一头狼。狼总不能在地上跑吧,进了城不要把人吓死。楚云轩本来还想着回去的路上,两人可以看看风景、花前月下一下,谁知……他忧郁地看了一圈儿,幸好这六驾马车够大,不然这么多人怎么装得下。

大军护拥着王上的六驾马车来到城门口,守城士兵恭敬地行礼,军民夹道欢送。歪歪挑帘探出头去,问龙天麟在何处,得知龙天麟在城外打扫战场后,车驾出城门。远远看见龙天麟,在一片狼藉之中飘然而立,雕像一般动也不动,静谧地仿佛周围的一切不存在一般。

“龙天麟!”歪歪大喊,“我走了。”

龙天麟回身,朝她挥挥手,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

正在辛劳的士兵们一听说小将军要走,纷纷停下手里的活,围过来:“小将军,您这是要去哪儿?”

“小将军,你走了我们怎么办?”

“小将军你还会回来吗?”

另有人窃窃谈论道:

“哎,看来咱们龙将军输了,小将军跟了王上了。”

“咱们龙将军这么好,她怎么能选王上呢!”

“呜呜呜,她为什么不选我?”

“选你个头!”紧接着传来一声敲击声。

……

无数问题朝歪歪头顶砸来,歪歪连连道会回来的,会回来的。

队伍向前移动,歪歪仍探出小脑袋去,不停朝送行的军民微笑,她本想挥手的,但无奈手没法子动弹。

十里长街相送,盼君归。

不知过了多久,她放下帘子,一屁股坐在地上,低着头有些感伤。

这时,楚云轩带着嘲讽的声音响起:“这才几天,你已经征服了这里全部人的心,真是了不得呢。”

歪歪没听出他言语中的讽刺,叹息道:“是呀,我也舍不得离开。”

舍不得三个字,瞬间就扎在了楚云轩心上:“你最舍不得的是何人?”

歪歪没听见似的,倒头瘫在匍匐在地的黑狼王身上,找了个最柔软的地方,舒舒服服地伸了伸腿。黑狼王稍一怔忡,身体浮出一种奇异的感觉来。

突然间,楚云轩一把将歪歪扯起了,把她压在自己肩头:“要睡靠着我睡,不许你靠着别人。”

“你说什么呢,它又不是人。”

“可,可它是公的呀。”可能楚云轩也发觉吃这种干醋非常不合理,说话都没甚底气。

*

等军民们送行归来时,龙天麟也发够了呆,他突然想起鬼方的尸体,便问众人道:“你们可曾见过那个黑袍妖魔的尸体,那夜从天上掉到这附近的,怎么找不着了。”

听者皆摇头。

龙天麟又问了一圈,都没人看过,自己又在战场上兜了两圈,也没看见。难道还能丢了不成?不由心中剧颤,不安感狂涌而来。

第九十三章 阴谋浮现

楚云轩看着身旁的少女,耳畔响起龙天麟方才和自己说的话:“刺杀歪歪的人没找到,请你好生保护她,不要让她受伤。”

他龙天麟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对身为一国之君的他,对他该如何对待自己的王后,指手画脚。

此次回宫,照理应该对有功之人,论功行赏。可楚云轩却总想革了龙天麟的职,挫一挫他的威风。可理性告诉他,龙天麟是栋梁之才,自己不能因为一己私心,让国家蒙受损失。念头一转,三年前云轸公主和龙天麟定下婚约,如今三年丧期已过,得让他们尽早完婚,好断了他的非分之想。

说起云轸妹妹,自己这个当哥哥的都很久没去看她了,哎,这个可怜的孩子。

三日后,回到吉安的楚云轩他们,第一件事不是回王宫,而是去闫宅。闫少庸看了看那条半死不活的蛟龙,又看了看那头精芒闪闪的黑狼王,不明就里地道:“这是干什么?要交给老夫制成工艺品吗?”

狼王口吐人言:“你这老儿,鹤发童颜,有些本事,就是太干瘦,嘴巴又臭,肯定不好吃。”

闫少庸是学过道之人,对妖魔鬼怪并不恐惧。其实说学道,也不完全准确。昔日在南海玄元仙山,与拂尘子、夏子彤一起学艺,他两人学道,而闫少庸只对医理感兴趣,大部分时间都在学医。

歪歪对闫少庸道:“这狼是我新收的小弟。”

“师侄,你这胳膊是怎么了?”既是在宫外,闫太医也就不拘礼叫什么王后了。他扯过歪歪的胳膊来,一搭腕子,蹙眉沉吟,“筋脉伤得如此之重,你再多使一分力,你这两条胳膊就废了。”

歪歪听得肝儿颤:“师叔,你别吓我,我还得握剑呢。”

“握剑的事儿先别提了,龙吟灵力太强,你现在这样,它只会反噬你。你好生修养,自有握剑之日。”闫少庸言语中透露出对歪歪的关切。

楚云轩立在一旁,狠狠瞪了歪歪一眼,眼神中意思是:让你不听话。

闫少庸架火,煮上药草,找东西让歪歪搭着,熏胳膊,先把经络打通。这边,他看了看一诺小侄的伤:“这毒不是普通的毒。”他撸起一诺的袖子,给众人看,只见皮肤之下,隐隐有东西在移动,移动时鼓起一个小包,“这是蛊毒。”

听到此处,楚云轩忙问:“太医可知何人能下蛊?”

“虽然有些蛊已流传开来,但如此强劲的蛊,应该只有其源头——乌国的哈哥族才能施展。正好我知道解蛊之法,昔日我游历乌国时学到的。”

“乌国?”楚云轩低声念道。

闫太医起身去配药,歪歪嚷:“多煎一副,我也要喝。”闫太医向歪歪投去询问的目光,歪歪解释,“本是我先中的,一诺为我吸毒,才……”

闫太医点头,配出两副药煎上。

紧接着又是小龙,小龙中的乃是尸毒,虽中毒已深,但幸得还没攻入心脏,尚能压制。只是他不能完全化解,只能暂时压制。若要完全清除,还是得找道行更深的。

道行更深的?歪歪想了一会儿,能想到的只有小龙他爹,那个花心老龙。

相对来说,春兰的伤最轻,并没有伤到心肺,只要勤换药,内外兼治,多休息,很快就会好的。

楚云轩做主,把一诺和小龙还有那头巨狼托给闫太医,闫太医道,人我收下了,狼带走。医馆有只狼,来看诊的,不得吓得魂飞魄散。

于是只能带黑狼王回宫,叮嘱歪歪把狼藏在隐蔽的地方,别让人看见吓着。

末了,楚云轩又把闫少庸扯在无人处,问他火莲花找到了没有。闫少庸让他别心急,找雪莲花不是易事。楚云轩正自血气方刚,怎么可能不心急。

此刻歪歪这副尊容真是好笑极了,两只胳膊蒸完后,又覆了活血药,用竹篾夹住,并拢绑在一起,又牵了条白绫挂在脖子上。所以现在,歪歪这两个胳膊就是并拢端着的状态,跟个恭敬的小媳妇儿似的。

楚云轩已经笑了她一路,此刻还在笑。

歪歪用脑袋把他顶出去:“怎么这么讨厌,快走。”

楚云轩还有正事,也无暇再和歪歪玩闹,转身回乾天宫,由小宁子伺候着换上朝服,准备上朝。

少年玄武王大胜而归,顷刻间在宫中传为佳话。

朝会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楚云轩下令,升龙天麟为一品大将军,顶替其父三公太保之位。边境战乱已平定,择日完成与云轸公主婚事。王后龙歪歪此次战功卓绝,救军民性命于水火,特加封驱魔将军,二品军阶。

此话一出,百官哗然。

“她一个女子,怎能得将军之封号,自古以来都没有女子做将军的。”一官员义愤填膺地出班嚷道。

楚云轩语气平稳而冷静:“她拼死奋战,救军民十余万人于水火,两条胳膊几乎都废了去,本王只是论功行赏,丝毫没有徇私。若你能做到,你也能得此封赏。”

那人仍不死心:“她还未正式册封,充其量只是贵妃,一直王后王后地叫,未免不妥。”

楚云轩勾唇:“爱卿正好提醒了本王,是该尽快举行册封大典了。”

那人再说不出话来,低头退回队列。

“还有哪位爱卿有异议?”

众人皆不言。

“太后呢?”楚云轩看向垂帘。

太后顾灵书柔顺声音道:“听王上的。”

“好,退朝!”

回到坤慈宫,顾灵书摒退了所有宫人,独留下心腹香云。她焦躁地来回踱步,如发狂的母兽一般。

“你教本宫自导自演的那幕拼死救子,到底管不管用。”顾灵书已控制不住自己的愤怒。

香云勾唇:“您急什么,继续示好,并且要当着王上的面,对王后百般顺从呵护。”

“你这次又是打的什么算盘?”

“到时您就知道了。”香云目光比之从前,更阴毒了几分。

退朝后,楚云轩又脚步不停地回到了乾天宫,进到自己寝宫内室,由小宁子守着,开启机关下地底密室。

密道中三十个黑衣蒙面的暗卫齐刷刷半跪在地,恭敬地行礼。楚云轩坐上正中的紫檀大椅,俯瞰众人,道:“你们可查出了什么?”冷峻的声音在密室墙壁间回荡。

为首的一号暗卫道:“禀王上,刺客都被割去了舌头,所以口不能言。被捕的那两个,您走后的第二日,便死在了狱中。臣等在他二人身上,摸出了乌国的武卫腰牌。乌国的武卫军和我玄武的禁卫军一样,是最高统治者的直接军队。”暗卫是楚云轩培养的绝密人才,故隐姓埋名,只用一、二、三、四……依次称呼。

“又是乌国。”楚云轩沉吟,“乌国和我玄武,中间夹着西凤国,就算他们想挑起战乱,也应该先攻打西凤国或者卫国才是。”

一号暗卫沉了沉犀利的眼眸,道:“臣怀疑乌国采用的是远攻近郊之策,即联合临近的西凤国或卫国,攻打我玄武国。”

“远攻近交?”楚云轩轻捻下颌,思量道:我玄武打败卫国之际,并未见乌国支援,难道说乌国和西凤国联合了不成。

二号暗卫补充:“乌国多高山密林地区,野兽猛禽、蛇虫毒物众多。故乌国人擅巫蛊及驯兽。”

楚云轩的眼眸越收越紧。

走出密室,楚云轩仍在思量着暗卫收集来的情报,而这些情报,哪些可信哪些又不可信,需要他细细甄别。从纷杂的声音中,选出正确的那个,并非易事。事关国家存亡和他的身家性命,如今,还包括歪歪的,他必须慎而又慎才行。

*

菡萏宫,这个已经被遗忘了的地方,楚云轩推开沉重的门扉,走近寂静无声的内宫。纤瘦的少女,坐在木质的轮椅上,正自读书,那沉静而专注的模样,好似一尊雕像一般。

楚云轩半跪下去,按住她的手,压低声音轻轻地道:“云轸,王兄来看你了。”

云轸抬起眼睛,看向他,朝他挤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来:“你,来了。”云轸小时候大病一场,险些死掉,病好之后,双腿萎缩再不能走路,说话咬字含糊且非常缓慢,需要特别仔细的聆听,才能辨认出她在说什么。她身体极弱,需要精心照顾,所以她从没出过菡萏宫,因为一点点的风寒都能要了她的命。

楚云轩帮她盖好搭在腿上的毯子:“记不记得三年前父王赐婚的龙天麟将军。”

云轸点头,一双眼中闪起别样的光彩来。她一直记得,她听说龙将军是少年成名的英雄,战场中的战神,她一直在想象他到底长的什么样子,是不是和传说里一样英俊神武。眼中的光彩忽又黯淡下来:“他,会,喜欢,我,吗?”

楚云轩攥起她的手:“会的。”

*

太宸殿

内室中,歪歪用牙把包袱里的龙家禁书咬出来,半坐在床下,目光痴痴看着。她仍觉得这几日自己像是做了一场梦,而她还没完全醒来,因为她还不敢相信,娘亲已经真的离她而去了。她用手肘把书甩在地上,跳起身死命地踩,越踩越心痛。

她恨,而她更恨的是她自己,她恨自己无能。

狼王慵懒地抬起头来,看着歪歪发了疯似的又跳又叫,烦躁地又匍匐下去,闭上眼,同时用两只前爪把耳朵给堵上。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好像没声音了,幽灵狼王睁开眼,见歪歪跪在地上,背对着它,耷拉着脑袋。脑袋垂下露出白皙的脖颈,是那么诱人,像在呼唤它似的。

狼王起身,无声地来到歪歪身后,张开血盆大口,猛地将歪歪脑袋给罩住。

歪歪有气无力的声音闷闷地传出:“天黑了吗?”

发现歪歪只是嘀咕了一句,却没任何动作,狼王牙齿用力,锋利的尖牙刺破歪歪柔嫩的肌肤。鲜血顺着脖颈留下,歪歪仍是一动不动。

正这时,外边纷杂的脚步声响起,一人高声道:“请王后出来受赏。”

没人应,那声音又加大了些:“请王后出来受赏。”

一个小宫女的声音响起:“您稍后,奴婢去请王后出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狼王忙张口松开歪歪,退到黑暗的角落里,隐去身姿。

歪歪忽道:“呀,这么快就天亮了吗?”

宫女刚转进内室,就惊声尖叫起来:“王后,王后流血了。”

鲜血正顺着歪歪的颌角,流向下巴,然后滴落,一滴一滴落在被踩的满是脚印的龙家禁书上,血滴滴上的瞬间,便迅速隐没无踪。

第九十四章 巫蛊陷害

宫女边呼号着边上前帮歪歪压住脖子上的伤口,呼啦啦又进来一群宫女,将歪歪搀扶出去。

连宣事官看了,也大惊失色:“快去禀告王上。”

“是!”一个小太监应着跑了出去。

那宣事官命身后的宫人将赏赐放下,对歪歪道:“王后娘娘,您被封为驱魔将军,这些都是王上给您的赏赐。”

王后顺着宣事官手的方向看去,点了点头,向他挥手:“知道了,你们退下吧,我想静静。”

“遵命!”宣事官领着宫人们恭敬地退下。

当楚云轩冲进来时,歪歪正要回内室。楚云轩一把扯住她,温凉的指尖拂过她的伤口边缘。本来没感觉到疼,楚云轩这么一触碰,她好似恢复了意识,感觉到阵阵刺痛,惊呼道:“奶奶的,谁又用暗器伤我。”

楚云轩真是哭笑不得:“你连自己怎么受伤的都不知道吗?再者,为何言语如此粗俗。”

在军营里,听那些大老粗常说,很是爽快,自己也就脱口而出了。

歪歪看向楚云轩:“小伤,何必惊动你。”

“我本就在来此的路上。”楚云轩捻起歪歪下巴,又仔细察看了一番。

歪歪摇头晃脑甩开他:“小伤,无妨。”

楚云轩眉头皱起,脸色难看起来:“你怎么拿你的身体这么不打紧。”

歪歪低下头:“好吧,我下次会小心的。”

这是记忆中歪歪第一次跟他服软,他大喜过望,从腰间掏出一支步摇金簪,揽住歪歪,为她插在发间,柔声道:“这是我特意为你挑选的。三日后,便是册封大典的日子。”

此话一出,周围的宫人爆出低呼的惊叹之声。这次,他们可真的是跟对主子了,能跟着鸡犬升天。

歪歪一脸茫然:“听着好像是什么了不起的喜事,但是,我就不参加了,我只想躺着安静几天,谁都别来烦我。”

楚云轩松开歪歪,脊背僵直,额角青筋暴突:“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可是专门为你操办的封后大典,只有举行了大典,你才是本王名正言顺的王后。”

“这,这样啊!”歪歪朝楚云轩陪着笑容,“可是,我现在没这个闲情逸致。”歪歪不喜欢头上有东西,累赘地紧,命旁边的宫女帮她把金簪拿下来,放进地上赏赐物品的盒子里。

“你!”楚云轩气极,长袖一甩,愤然离去。

多少女人都巴望着,只有这个女人如此不屑一顾。什么!没有闲情逸致!难道要本王求着你吗!

见楚云轩笑着出去,却黑着脸回来,小宁子已猜到了七八分。

小宁子道:“这事儿本来就不该您亲自去,下道圣旨就得了,您非得……”

“出去!”楚云轩大吼。他本来想亲口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去的路上,他设想了无数遍她听到后欢喜的模样,却没想到,现实是她无比冷漠,冷漠地仿佛置身之外,这深深刺痛了他。

楚云轩前脚从太宸殿离开,后脚陈家二女——陈芸儿和陈梦兰就来了,身后许多宫女簇拥着,排场甚大。

歪歪掠过陈梦兰,对陈芸儿笑了笑。

两人行礼后,陈梦兰当先开口道:“听闻姐姐立了大功,妹妹特来恭喜。”

歪歪正自烦闷,听她姐姐妹妹地称呼更是不快:“你看起来年纪比我大些,怎么叫我姐姐,叫王后就好。”

陈梦兰得了这么个下马威,咬了咬后槽牙,道:“是,王后。”

陈芸儿瞥了眼地上这许多赏赐,道:“听闻王后被封为驱魔将军,真是替王后高兴。”

歪歪跟陈芸儿说话,语气变得分外温和,笑着道:“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拿走就好。”

这一来,陈梦兰更气了,她本来就不喜欢这个庶出的姐姐,看她竟和王后颇亲密,真恨不得打骂她一顿才好。可她知道,这里是宫中,不是陈府,在陈府是自己想怎么做都可以,宫里就要忌惮些,不能什么都摆在明面上,免得被人抓住把柄。

陈芸儿拿起那支步摇金簪,道:“这簪子好看,芸儿就厚着脸皮跟王后要了这支簪子吧。”

歪歪道:“咱俩谁跟谁,你想要什么都拿走,别客气。”

陈芸儿浅笑:“芸儿记下了,有需要时再来寻王后。”

回到重华宫,陈梦兰气地把妆台上的所有东西都推到了地上:“目中无人的死丫头,可恶,我得想办法治一治她,方解我心头之恨。”说着,陈梦兰突然灵光乍现,“对了,上次在坤慈宫,便听有宫女报说,王后在内室,独自振振有词,像是在施巫蛊之术。这宫中最忌巫蛊,只要能找到证据,肯定能让她吃一番苦头。”

随陈梦兰陪嫁过来的丫头香秀道:“可是贵妃,怎么找到证据呢。”

陈梦兰勾唇:“没有证据,就制造一个证据出来。”

陈梦兰先去太后处控告一番,然后得了授意,便带人来了太宸殿。不由分说,呼啦啦进入内室。突然,一个黑影闪进黑暗的角落中。

歪歪进跟其后,见狼王藏起来了,才放心:“你们这是做什么?”

陈梦兰仰着脸,正眼都不看歪歪:“王后百般阻拦,是屋里藏了人还是藏了别的东西。”说着,陈梦兰向狼王隐没的方向走去。

歪歪拦在她身前:“我藏了什么与你何干,出去!”

“听说王后您在宫中施蛊,所以太后派我前来察看一番,若没有,那是最好的,若有……”陈梦兰示意众人开始搜查,“恐怕您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陈梦兰带来的宫人一拥而上,开始地毯式搜查,更有人开始缓缓接近狼王躲藏的角落。

歪歪倒是不怕,她怕的是她们看见狼王之后被活活吓死。

一双金色眼瞳在黑暗中熠熠闪光,歪歪看着它,做了一个闭眼的姿势。狼王领会,闭上了眼睛。陈梦兰发现了歪歪的小动作,朝角落看去,疑惑:“那里可有什么东西吗?”

黑毛的狼王巧妙地和黑暗融为一体,不走到切近,很难看出来。

歪歪尴尬地笑:“那里能有什么东西,没有,没有。”

陈梦兰怎么会信,一步一步地慢慢靠近过去,歪歪想阻止她却被她甩开,索性就由她去了,心里道:把你吓出个好歹,你可别怨我,我阻止过你的。

越来越接近,越来越接近。突然,香秀丫头举起一个布包缝成的小人儿来,大声叫道:“找到了!”

那小人身着五爪龙袍,上面扎满了细针。

歪歪一看,想起自己曾经扎小人,气雪影的情形来,不禁笑了。

陈梦兰接过小人,瞪向歪歪:“上面写着王上的生辰八字,你还有什么话说。”

歪歪没理陈梦兰,问香秀道:“这东西你在何处找到的,我怎么没看见过?”

不容分说地,陈梦兰扯住歪歪:“你休想抵赖,咱们见王上去。”

众人拉扯着歪歪,去了乾天宫。楚云轩正在用膳,被这拉拉扯扯过来的一群人给打断。

陈梦兰有些日子没看见楚云轩,日思夜想,这一看见他心都化了,勉力定住神,呈上证物,道:“禀王上,臣妾在王后宫中搜到了这个,不知王后是何居心,请王上明察。”

楚云轩接过小人,淡淡瞥了一眼,道:“这不可能是王后做的,第一,王后不会写字;第二,王后手工不可能做得这么好。”

楚云轩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揭自己的短,歪歪负气地反驳:“谁说我不会写字,我只是不会写很多字罢了。”

“是,还是会写几个的。”楚云轩点头道。

“你——”歪歪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陈梦兰忙道:“许是别人帮她写的。”

楚云轩目光一沉:“本王倒是有一点很好奇,兰贵妃为何无缘无故地去搜王后的寝宫呢?”

陈梦兰目光紧张地一转,忙道:“曾有宫女报说,王后在宫中自言自言,很是可怖,故此臣妾得了太后之令,前去查验,一搜就搜出了巫蛊人偶。”

“原来如此,兰贵妃费心了。”楚云轩故意走上前,携住兰贵妃的腕子,声音变得无比轻柔,似微风拂面般醉人心脾。

楚云轩本想惹歪歪生气,谁知道她没看见似的,说了句没事我就先回去了,便转过身去。

刚走出没几步,就走不动了,回眸对上楚云轩清冷的目光,楚云轩不悦的声音扬起:“还没证明你是无辜的,你不能走。”

歪歪不耐烦:“你就当是我做的好了。”

“你——!”楚云轩只想留住她,再跟她说会子话,没想到她直接承认了。

陈梦兰笑逐颜开:“这可是你自己承认的,有王上为证。”

正这时,太后顾灵书在宫女的簇拥下步入乾天宫,正巧听见歪歪已承认巫蛊之罪。楚云轩和陈梦兰向顾灵书行礼,顾灵书坐下,让香云拿过被扎得密密麻麻的小人来,扔在歪歪脚下:“王后此番抗战有功,本来本宫已对你有极大的改观,没想到你竟做出这种事,想要谋害王上。”

歪歪眼睛也不抬:“怎么,又要拿鞭子抽我,又要把我打失忆不成?”

这话一出,香云急忙跪在地上,开始自己打自己嘴巴:“王后还没原谅香云,都怪香云自作主张,误伤了您,都怪香云。”

“误伤?”歪歪觉得格外刺耳,那惺惺作态的自打耳光也无比让人不适。

看香云自责,太后也哭起来:“王后不原谅本宫,也是应该的,确实是本宫管教下人不严,让下人做错事情,也算是本宫的责任。”

母子连心,前不久顾灵书为楚云轩挡剑,让他对她越发信任了。楚云轩宽慰顾灵书道:“事情都过去了,母后就莫再提了。”

歪歪越发不想看下去,叹了口气,母亲死了,她只想自己安安静静地呆一会儿,为什么就这么难。

第九十五章 订立血盟

陈梦兰上前亲近地攥住顾灵书的手:“姑母,您怎么哭了,哎呦。”忙轻柔地擦去顾灵书眼角的泪滴。

顾灵书哭腔道:“你恨我归你恨我,但你怎么能把气撒到王上身上,王上可是对你偏爱有佳的。你不感圣恩便罢,怎么还用巫蛊之术害他。”

“不是我做的,你们烦不烦。”歪歪低吼。

歪歪说着的同时,楚云轩也帮衬着道:“王后是粗线条,做不了这么精细的事。”

陈梦兰道:“她方才分明已亲口承认了的,怎么这时却又反口。王上您也明明亲耳听到,怎么还为她开脱。”

“难道是有人陷害她,那你倒说说看,会有何人陷害她?”顾灵书道。

楚云轩瞥了眼陈梦兰,陈梦兰急道:“难道王上怀疑臣妾陷害她?”

楚云轩淡淡地道:“本王并无此想法,兰贵妃想多了。”

陈梦兰委屈地咬唇:“王上常在太宸殿呆着,都不去其它宫走动,难免不让人联想到王后是用了巫蛊之术,才将王上您留在太宸殿的。”

顾灵书装出一副震惊的模样:“王上都不去其他贵妃的宫里吗?那怎么能行!若王后得了偏宠,能尽早为王上开枝散叶也行。可是,王后的肚子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子嗣一事关乎我玄武国的命脉根基,本宫命你,今日去重华宫夜宿。”

陈梦兰喜地嘴巴都咧到耳后了,低着眼眉偷偷看着楚云轩。

而楚云轩的焦点在歪歪身上,歪歪却无动于衷,于是他气道:“一切依母后的,儿臣不仅要去兰贵妃宫里,明日还得去芸贵妃宫里。”

顾灵书拍手笑道:“如此甚好,就这么定下。巫蛊之事,既然王上说不是王后做的,那定不是王后做的,本宫相信王后。”

听着太后的话,歪歪真觉得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但她此时只想尽快脱身,无暇深思太后突然这么好,是为何。只白了楚云轩一眼,冷道:“既如此,我先回太宸殿了。”

而楚云轩,在顾灵书的目光下,被陈梦兰扯回了重华宫。

陈梦兰小手覆在楚云轩腰上,娇声道:“臣妾特意为王上准备了药浴,王上征战劳碌,正可解乏。”

楚云轩丝毫没听见陈梦兰的话,他现在脑海中满是歪歪的那个眼神,她到底是生气了还是没生气?她到底是在乎还是不在乎呢?

所以惯常都说,女人心海底针,真是恼人。

陈梦兰的手缓缓移上楚云轩英俊的脸庞,细细摩挲着他俊美的轮廓。他按住她的手,轻轻拿开,然后合衣躺在床上。

歪歪她到底怎么想的,难道他找别的女人,她已经不会嫉妒了吗?她不爱他了?楚云轩越想越难受,恨不得冲到太宸殿去质问她一番。

歪歪独自回了太宸殿,无力地走进内室,躺在床上,思绪久久不能平息。她很累,想睡觉,却不敢闭眼睛,一闭上眼睛,娘亲的身影便在眼前浮现。前两天还不这样,这两天却越来越严重,根本就不能入睡。

幽灵狼王从黑暗中走出,金瞳中寒芒闪烁,獠牙再次呲起,猛地跃上床,利爪扣在歪歪肩头。巨口刚要张开,突然间,歪歪凑上去,脸埋进狼王舒适的毛发中,开始啜泣起来。

太过出乎意料,狼王顿时愕住:“这,这是什么招式,怎么让我动不了了。”

歪歪在狼王身上蹭蹭,将眼泪蹭去,又躺回去:“谢谢你了,你下去吧,掉毛。”

狼王傻眼,困惑地跳下床,自问:刚刚发生了什么?

夜色越来越浓重,宫人们伺候完歪歪喝药,歪歪就吩咐他们下去,只留下一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姑娘,带着她去帮春兰换药。春兰仍住在三年前住过的那个房间,歪歪一进门,春兰就发现她眼睛红红的,心疼地问询:“可是王上欺负你了?”

正值悲伤的歪歪,最听不得亲近人的问候,霎时间,伏在春兰身上,痛哭起来。将连日来集聚起来的伤心,倾泻而出。

歪歪这一哭,让这个叫翠红的小宫女都傻了,定在一旁不知所措。

歪歪哭了一通,起身,擦去眼泪,对翠红道:“换好药你也回去歇息吧,今夜不用伺候。”

翠红道了声是。

一切弄妥当后,歪歪又把自己摔在床上,痴痴望着天花板一动不动。

屋外响起阵阵闷雷,滚滚而过,不多时,大雨倾盆而落。暮春的雨,每下一场,就意味着奥热的夏日又接近了一分。

此刻滂沱的雨,就如歪歪心中滂沱的泪滴。楚云轩的行为更加重了她的气恼和悲伤。

“哈——”一个舒展的叹息声在黑暗中响起,歪歪和狼王同时看向对方。

可他们心里知道,那声音并不是彼此的。

“五百年,沉睡了五百年,终于有龙家后人用鲜血将我唤醒。”一抹青光幽幽绽放,如鬼火一般。

狼王骤然起身,弓着庞大的身躯,向地上的放光之物,呲吼起来。

歪歪也翻身跃起,目光紧凝床下。

发光的龙家禁书嗖地飞起,高度和歪歪平齐:“是你吗?”它探知着空中流淌的气息,道,“是你。你唤醒了我,从今以后,你便是我的主人。”

歪歪还在发懵,向狼王提问道:“书也能成精吗?”

狼王摇头:“我才修炼了一百多年,恐怕是见识太短,不知道。”

龙家禁书倏忽飘向狼王,上下移动将它审视一番:“妖灵纯正,不错不错。”

狼王张口咬它,它便快速闪躲,一狼一书一通打闹。狼王想的是:这书修炼了五百年,自己若把它吞了,岂不能增长五百年道行。

书将狼王甩脱,落在歪歪肩头。歪歪抖动肩膀嫌弃地甩开它,怒道:“需要你的时候你不出现,不需要你,你却出现。”

书飘忽飞上房梁,让狼王够不着自己,俯瞰歪歪道:“需要我?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倒不如说说看。”

“太晚了。”歪歪负气。

“你不说,怎能知道晚不晚呢?”

听书这么说,歪歪心中一动,道:“我想知道起死回生之法。”

此话一出,霎时安静下来,只有风雨声敲打着窗棂。

歪歪的内心一丝丝凉透下来,眼眸暗如死灰。

*

楚云轩实在是在重华宫待不下去,也不想去太宸殿,便回了乾天宫。

颀长的身姿,孑然而立,抬眸望着夜空中飘落的雨,不禁想:夜凉,也不知她知不知道盖好被子。

正自愁容不展,突然一个武将冒雨奔来,身后不远处跟着几个禁卫军。那武将在雨中俯跪在地,拱手道:“小人乃西境军一小将,名叫安冉,军情紧急,故连夜来报,还望王上恕臣不敬之罪。”

楚云轩亲下阶梯将他迎入:“恕你无罪。”

小将安冉受此对待,简直感激涕零,梗着声音道:“西境兵力被分走抗击卫国之后,西凤国便挥军犯我南郡,其军势如破竹,打得我军节节败退。”

“被我抽走的兵力应该正在回还的路上。”楚云轩道。

楚云轩不说还好,他一说,安冉悲哭起来:“臣在来的路上遭遇了回还的西境军。”安冉抹了把眼泪,继续道,“万余人的军队,被半路截杀,死伤大半。”

“半路截杀!”楚云轩惊地瞪大双眼,“难道西凤国的势力已潜入我们玄武不成?”

“此事蹊跷,臣不敢妄言。”安冉道。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楚云轩感觉后脊阵阵发凉,预谋已久的风暴正席卷而来。

“可恶!”楚云轩紧紧握拳。

他刚登位不久,本就根基不稳,却又接连战乱,必定动摇国本,扰得民不聊生。楚云轩忽想起一件事,忙问:“我王兄正在南郡,他现今如何?”

安冉垂下眼,悲声道:“轶亲王他,被西凤军掳走做人质了,他们用轶亲王要挟我们投降,将南郡拱手让出,才饶了轶亲王性命。臣等不敢擅自做主,特来相问。”

楚云轩剑眉皱成川字,面上布满忧虑。他再爱惜兄长,也是不能投降的,因为这不是他个人的事,是整个国家生死存亡之事。拱手让出南郡,接下来是不是该割让东郡,最后就只剩下都城所在的北郡,那么,整个国家就完了。

楚云轩不停地摇头,却说不出话来。他不想亡国,也不想让兄长丧命。鱼和熊掌如何兼得呢。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很短暂,又仿佛极其漫长,楚云轩用连他都觉得陌生的声音道:“不要管轶亲王,只管打,决不能丢失南郡。轶亲王的事,我自会想办法。”

得令后的安冉毫不停歇,立即踏上了返程之路。楚云轩本想让他休整一夜,他却执意不肯,楚云轩暗暗记下,这般忠心尽职之人,堪当重用。楚云轩亲自将他送出宫门,为他配好良驹和干粮,告诉他,自己马上派援军支援。说完,猛拍马屁股,将他送上归途。

*

沉静了许久的太宸殿,空灵且悠扬的声音突然响起:“起死回生的方法是有的,人死之后,灵魂会进入冥府,等待转世轮回。只要能把灵魂带出冥府,我有还阳咒可以让她起死回生。只是……而且……”龙家禁书吞吞吐吐起来。

寂灭下去的希望之光又重新燃起,歪歪忙问:“只是什么?而且什么?”

“只是路途十分凶险,你有可能非但救不了人,还要搭上自己性命。而且虽然你是我的主人,但亲兄弟明算账,你得有所付出才行。”

“你要什么?”歪歪追问。

“我要你的半数灵力。”

狼王一听,肺都要气炸了:奶奶的,抢行市的来了。

“好!”歪歪没有犹豫,“等救出娘亲,我马上就给你。”

那书道:“不,我现在就要,若你死在半途,我岂非亏了。”

“可我如何相信,你不会骗我?”

“你是龙家人,我是你们龙家先祖写的书,我为何骗你。只要你与我定下血盟,你想要的答案,自然会在书中呈现。”

眼下已别无他法,歪歪咬破食指,和龙家禁书定下了血的盟约,并交付了自己的半数灵力。仪式完成的同时,书上现出四个字血字来——崆峒幽冥。

第九十六章 册封大典

对歪歪来说,只要能救娘亲,她连性命也愿意放弃。

狼王急的跳脚:“你不能给它,不能给它呀。”眼角有泪滴滑落。

歪歪见狼王哭了,颇为感动:“狼王,我都不知道原来你对我这么关怀,怎么我丢了灵力,你却比我还伤心,你真是太好了。”

狼王抽了抽鼻子:“可不是嘛!我真是快伤心死了。”

本来还想着把她养肥了吃,没想到反而越来越瘦了,呜呜呜。

狼嚎声太过瘆人,歪歪忙让它噤声,省得禁卫军冲进来,将它射成筛子。若成了筛子,真是白瞎了这身好皮毛。这身皮毛,做成狼皮裘肯定好看。

歪歪正这么想,龙家禁书忽道:“是的,这身好皮毛,不做成狼皮裘真是可惜了。”

“你说什么?”狼王腾地跃起,差三寸就能咬到它了。

歪歪震惊:“你怎么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

“什么?”狼王大诧,目光转向歪歪,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你我定下了血盟,你的心思我自然知道。”

歪歪不由发颤,感觉自己好像没穿衣服,被一大群人盯着似的,浑身不自在。

“那血盟可以解开吗?”

“当然可以,解开血盟之后,我就不会再为你服务了。”

歪歪叹了口气:“那还是等救了娘亲之后,再说吧。”

一则因为灵力顿失,身体乏匮,二则因为解开了心事,歪歪很快便进入了梦乡,睡得无比香甜。接下来就是等自己赶快复原,复原后马上出发。

睡着后的歪歪没听到房梁上的龙家禁书和狼王的对话。

龙家禁书道:“你是气我抢了你的吃食不是。”

狼王气都气饱了,懒得理它。

禁书哼笑一声:“你是真的想吃她还是假的想吃她,你不如好好问问你自己,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歪歪醒来时已日上三竿,狼王匍匐在地,动也不动,背对着她。她赤脚走下床去,到狼王身边,蹲下身子道:“好饿呀,不知道还有谁饿着?”

狼王猛地把头甩过来:“这还用说,我都快饿死了。”

歪歪示意它小声些,免得被人发现。她吩咐宫人们去准备吃食后,自己信步踱到院子里,感受着阳光照耀在身上的温暖,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小宫女翠红递过药来,她仰头喝下,感觉体内的蛊毒应该清的差不多,身体轻松了许多,束缚感也消失了。

正这时,一个老婆子走进来,对歪歪行礼道:“奴婢是来为王后量身的。”

“怎么要量身?”

“给您做新衣裳呀。”那婆子笑道。

歪歪已经有段时间没穿过新衣服了,一听忙让婆子给她量,婆子量完,看着她的绑在一起的手道:“得把这伤隐藏起来,省的文武百官看见。”

歪歪不明白:“这是何意?”

婆子道:“就交给婆子我吧,绝对让您和王上都满意。”

歪歪的午饭是十只鸡,而且她非要在内室吃,不许任何人打扰。不多时,空盘子出来,连根儿鸡骨头都没剩。

太吓人了,怎么王后这次回来,性情如此大变。

然后,晚饭是二十只鸡,狼王边吃边吧唧嘴:“这烧鸡太好吃了,我以前的鸡都白吃了。”

吃饱之后,歪歪见夕阳正好,让宫人全部回去休息,然后从里面插上太宸殿大门,喊狼王出来陪自己练功。狼王乐得出来活动筋骨,迅猛地朝歪歪虎扑过来,势如破竹,透着杀机。

歪歪的手被固定着,使不上力,只能依靠双腿的移动来闪避。自己下盘不稳,正好趁现在胳膊有伤,勤加练习,为救活娘亲做准备。

狼王攻势太猛,歪歪连连闪避,此刻双腿已开始虚浮。

“狼王,我只是让你出来陪我练武,你怎么来真的。”有数次,狼王的血盆大口差点咬到她。

狼王道:“自然是来真的,不来真的谁跟你玩儿。”

“你轻点,疼!”歪歪动作一大,扯得胳膊微微有些疼痛。

此时,楚云轩在小宁子的陪伴下,正好走到殿门外,殿内对话让楚云轩脸上泛起绿光。

狼王一猛子将歪歪扑倒,雄浑且带着玩味的声音道:“怎么,还要不要继续?”

歪歪用脚踹它:“你压疼我了。”

小宁子头也不敢抬,恨不得立即消失,省的一会儿成了楚云轩的出气筒。楚云轩一脚踹在紧闭的门上,怪不得对他不理不睬,原来是有新欢了,本王要手刃这对奸夫*。

听见门响,歪歪赶紧对狼王道:“你先藏起来,省得被人看见。”

楚云轩一听,盛怒不可抑制,猛抬脚,殿门被他大力踹开。他看见的景象是,歪歪正慌慌张张地从地上爬起来。于是上前一把扯住她,质问:“奸夫在哪里?”

歪歪一头雾水:“是你呀,我还以为是谁呢。你说什么?奸夫是什么?”

“还装蒜,我就是被你这张天真无辜的小脸儿勾得整夜睡不着的,你勾我就算了,我不许你再去勾别人。”

“我哪有勾别人。”歪歪满脸无辜。

“还说没有,我分明听见了男子声音,让他出来。”楚云轩生气地叫嚣着。

歪歪恍然大悟,把狼王唤出来:“方才让狼王陪我练功来着。”

楚云轩额角跳动:“这,这样啊!”他已经把狼王的存在给忘了。

歪歪仰头:“你以为呢?”

楚云轩把视线转向小宁子:“小宁子,你怎么能跟本王胡说八道,让本王误会了王后。”

“我——”小宁子手一摊,冤枉地很。

“还敢抵赖,回去罚你面壁思过。”

狼王金睛蔑视着楚云轩,越看越觉碍眼:“人王,不知你功夫如何呀?”

“怎么,想试试不成?”楚云轩听出狼王语气中的挑衅。

“只是不知你有没有这个胆量?”狼王讥诮地道。

自三年前事件后,剑不离身便成了楚云轩的习惯,他迅捷地抽出剑来,剑锋指向狼王。

狼王与人王,两个王者对峙片刻,电光火石般冲向彼此。交错而过后站定,两人身上各添了道伤痕。

楚云轩胸前白袍裂开,淌着鲜血。狼王身侧被剑划出一道口子,血滴而下。

他们一起转身,再次打开架势欲攻向彼此。

歪歪疾跨一步,横在两人中间,嗔怒道:“不许打了。”

狼王鼻子哼了口气,深深瞪了楚云轩一眼,转头回屋。

楚云轩委屈地向歪歪凑过来,指着自己前胸的伤口,撒娇似的道:“疼。”

歪歪白他一眼:“知道疼还打。”

楚云轩撅着嘴巴,扯开衣服露出胸膛,向她贴过去,热烈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鼻尖:“我要你帮我上药。”

歪歪苦笑:“我手都这样了,怎么给你上药。小宁子,赶快给你主子上药。”

楚云轩微怒,拉起衣服来:“真是不解风情的女人。”瞪她一眼,甩下一句:“册封大典就定在两日后,你好生准备,到时派人来接你。”

说完就走,根本没再给歪歪反驳的机会。

二十名绣工一起赶工,两日后,一袭锦绣凤衣被送进太宸殿。太宸殿张灯结彩,红烛熠熠生辉,如三年前的那个夜晚一样。

歪歪穿上锦绣凤衣,感觉两个时空正在交叠。

楚云轩紧张地满手心都是汗,他已经下定决心,今日就算是绑也要将她绑来。他想让她名正言顺地成为王后,从此再也不受非议。

歪歪不是被绑来的,她是由凤銮接引来,由众多宫女簇拥着,在文武百官的瞩目之下,缓缓走向乾天宫阶梯之上,傲然挺立的玄武王。

玄武王迫不及待地朝她走过去,牵起她的衣袖。

“等你好了,我要牵着你的手。”楚云轩轻声道。

歪歪调皮地对他笑笑,顶着沉重的金凤冠,她脖子都不敢有太大动作。

一双璧人,走上阶梯。楚云轩昂扬地向众人宣布,封龙歪歪为玄武国的王后兼驱魔将军,与他共理国政。

话语一出,群皆哗然。

负责守卫工作的禁卫军副统领郑虎,惊得眼睛都快掉出来了:“小将军居然是女子,而且是王后。”

楚云轩不以为意,对歪歪绽放起明媚的笑靥。

战争和权力,一切的一切,都敌不过今日的这一刻相守相依。

歪歪也回了楚云轩一个心有灵犀的笑容,可笑容刚扬起,就瞬间凝固了,下腹部传来阵阵绞痛。她凑向楚云轩,红着脸对他道:“我,我想出恭。”

楚云轩额角三条黑线:“关键时刻,你呀你,我让宫人帮你。”

“不用!不用!”歪歪感觉后腰以下,收紧地疼,再顾不得什么,撩起长摆,撒开腿向茅房奔去。

众臣看得呆了,这是什么操作?

太傅陈国栋冷冷看着歪歪远去的身影,心头疑惑道:这冒冒失失的女娃娃竟然助楚云轩击退了卫国军队,简直令人难以相信。上次他派刺客刺杀王上,竟发现另一拨人捷足先登,刺伤了太后和王上,已然打草惊蛇,只好作罢。到现在他还没想通,到底是何人所为。

楚云轩拍动两手,鼓乐声起,许多貌美婀娜的舞女扭动腰肢飘来。大臣们顿时被美丽动人的舞女吸引去了注意,一时把王后抛诸脑后。

楚云轩举起酒杯,对众臣举杯:“请爱卿们共饮此酒。”

众大臣共举杯,一饮而尽:“天佑玄武,国泰安邦。”

舞女们时不时飘到大臣身侧,摸一把,抛几个媚眼,惹得诸臣心神欢畅,只有陈国栋冷眼望着这一切,清醒异常。

一声尖叫声打破了这场欢愉,所有人顿时安静下来,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歪歪狂奔过来,金凤冠跌落尘埃,凤袍之下,一个毛茸茸的白色之物若隐若现。

歪歪冲到楚云轩身侧,急的说不出话来:“我,我,我长出了一条尾巴。”

应声,凤袍之下甩出一条蓬松的狐尾来,硕如伞盖,昂扬摇摆。

第九十七章 处决妖后

顿时掀起一场骚乱来,所有人都慌不择路地开始逃命,一大臣跌在歪歪脚边,歪歪关切地询问:“你没事儿吧。”

“妖怪呀!有妖怪!”那人惊嚎着逃走。

“怎么了?怎么了?”听见歪歪的尖叫声,狼王立刻奔出太宸殿,朝乾天宫冲来。

“老天爷,居然有两个妖怪。”很多人看见幽灵狼王后,直接晕了过去,人事不知。

最后喜事变成了一场悲事,骚乱中发生了踩踏事件,好几个大臣受了伤,又有许多人晕倒。歪歪穿着锦绣凤衣,被关进了青鸾别苑。

太宸殿的宫人都在议论:“怪不多王后吃二三十只鸡都不吐骨头,原来是妖呀。”

“那只黑狼跑出来的时候,我吓都吓死了。”

“我也是。”

“我也是。”

一想到原来跟那么可怕的妖怪在一个屋子里,宫人们就瑟瑟发抖。吵闹着的同时,急忙忙收拾东西离开了太宸殿。只有春兰还躺在自己房中,常来给她上药的小宫女翠红,心地纯良,特地来把事情告诉她,才离开。

春兰的伤已好了许多,能下床活动,她离开太宸殿,轻车熟路地向青鸾别苑走去。

王后是妖怪,这谁能受得了。连歪歪自己也受不了,她正看着自己的尾巴,定定地出神。

青鸾别苑比之三年前,更加萧索了,院子里长满了荒草,屋子里蛛网满布。

狼王围着她转了几圈,使劲儿嗅了嗅:“好大的妖气,怎么之前没闻着。”

歪歪没空搭理它,她现在都快急死了,没心思搭理它。她在苦思冥想了许久之后,得出的结论是:雪影肯定有传染病,对,狐狸病,跟他呆了三年,染上了狐狸病,所以才长出狐狸尾巴的,对,肯定是这样,去找雪影问一问,这个可恶的臭狐狸。

她耍小聪明隐去了自己的气息,可玉狐只教了她怎么施法,却没教她怎么解,要不然,让雪影来找她岂不是更快。

真是的,歪歪只能连连叹气。

*

朝堂变成了喧闹的街市,楚云轩被吵的脑袋嗡嗡作响。

所有人都嚷嚷着杀掉妖怪!杀掉妖怪!

更有大臣提出:“回想来,我玄武开始出现各种灾祸,就是三年前,这女妖怪来了之后。”已经不称王后了,直接称女妖怪。

“对,这女妖定是来惑乱我国朝纲的。”

“杀了她,护佑玄武。”

自己的王后是妖怪,换成别人恐怕会害怕,可楚云轩并没有,毕竟他已经见过不少妖魔鬼怪了。他更多的是震惊,怎么先前好好的,突然成了这个样子,难道被什么邪崇之物附身了不成?

当他正思量时,忽太傅陈国栋的声音响起:“臣听闻,狐妖美貌善魅,勾引男子后便吸其精元,留在王上身边根本就是祸患,请王上除之,以解后顾之忧。”

楚云轩仍是不做声。

大臣们又开始议论起来:“完了,王上定是已被狐妖迷惑。”

这时,众大臣纷纷匍匐在地,向垂帘后的太后悲声道:“臣等烦请王后定夺,护佑王上,护佑我玄武。”

太后顾灵书做出心痛的表情:“王后向来与王上伉俪情深,想不到竟然是妖,这让本宫如何是好。”

大臣们纷纷叫嚷:“此妖不除,后患无穷。还请太后当机立断。”

顾灵书洒下两行热泪,悲声道:“既如此,那就听诸位的吧,为了玄武国和王上,这个坏人本宫来做。禁卫军首领李贤何在?”

殿外响起李贤的声音:“臣在。”

“速速前去,奉本宫懿旨,将妖后就地处决。”

“是!”

李贤率领禁卫军到达青鸾别苑时,春兰正在和侍卫求告放她进去。侍卫有命令在身,懒得与她纠缠,抬手将她推开,春兰身体一个不稳,摔倒下去。

禁卫军队列中,郑虎走出来,搀扶起春兰:“春兰姑娘,你没事吧。”

春兰猛地扯住郑虎的手:“歪歪是驱魔师,怎么可能是妖,你们一定是弄错了。”

郑虎怔了下,脸一红,声音干涩地道:“上边儿已经下令,要处死王后,你我人微言轻,也是没办法的事呀。”

春兰扯着郑虎的手又紧了紧:“处死王后,不,不行。”春兰跌跌撞撞地起身,“我去找王上说情,他不能处死歪歪。”

李贤示意两人上前,将春兰禁锢住:“王上乃九五至尊,岂是你这个婢女想见就能见的。”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春兰拼命地挣扎。

*

朝堂之上

楚云轩面前垂帘,言辞恳切地对顾灵书道:“母后,请您收回成命,此事等儿臣查明之后,再定夺不迟。”

陈国栋霸道地扬声:“看来王上果然是被那妖狐迷了心窍,难道你想断送了玄武国的江山吗?”

楚云轩回眸看向陈国栋:“太傅未免太过武断,王后非但没有断送玄武国的江山,反而一直在守护江山。王后也从没害我,反而一直在保护我。这些难道都是假的吗?而且王后在龙家继承了驱魔师的衣钵,又怎么可能是妖。”

“妖心叵测,她可能只是在做样子,赢取王上您的信任。”陈国栋分毫不让。

陈国栋的言论得到了几乎所有人的支持,只有太师庄昊穹在其中始终一言不发。

楚云轩问道:“太师觉得呢?”

庄昊穹再三犹豫,缓缓开口道:“王后虽然名义上是龙家人,但实际上却是来路不明的,老臣不敢妄言。”

庄昊穹虽然是想独善其身才说出的这番话,可谁知,此话一出,立即被陈国栋抓住了把柄:“来路不明之人,龙家也敢收,并且还送入宫,看来,龙家其心有异,应当严加盘查,说不定里边蕴藏着不可告人的阴谋。庄太师素来与龙家交好,恐怕也脱不了干系吧。”

大臣们纷纷跟着附和起来。

庄昊穹脸上顿时变了颜色:“陈太傅简直是信口胡言。”

楚云轩也生气,冷喝道:“龙湛乃是教本王武艺的师父,本王与他朝夕相处三年,非常相信他的为人,也相信龙家人不会对本王或玄武不利。”

陈国栋挑唇:“这就更显龙家的心机深重,撒下巨网来将王上兜在其中,取得王上的信任,然后出其不意,谋害王上,然后夺权。”

从刺王杀驾,上升到阴谋夺权,陈太傅真是舌灿莲花。

*

青鸾别苑

听见熟悉的声音在门外叫嚷,歪歪走到门口,去看发生了什么,一眼看见春兰被他们架住,怒不可遏:“放开她。”

李贤见歪歪出来,目视左右点了点头。所有人同时攻上去,百把利剑钢刀朝歪歪扎过来。歪歪迅捷地后退,狐尾在身后摇摆。

春兰惊地整个人傻掉。

郑虎道:“你也看见了,这不是在冤枉王后。”

短暂的怔忡之后,春兰很快恢复过来:“那又如此,她救过我的命,我就应当报偿恩情,管她是妖还是人。”

这句话击中了郑虎的心,是啊,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连女子都能做到,他这个堂堂七尺男儿居然迟疑了。

歪歪被逼地连连后退,前臂被竹片固定绑在一处,所以手根本使不上力气,而且灵力少了一半,身体正自空虚之时。所以她只能便避让,便机敏地注视着逼迫来的禁卫。她瞅准时机,一个扫堂腿,踢落他们的武器。可是人越来越多地向歪歪聚来,刀光剑影在白色的月光下,寒芒闪闪。

歪歪一个不慎,被砍中侧腰,鲜血流出,和喜色凤袍融为一体。

歪歪咬咬牙,恨道:“是楚云轩派你们来的吗?”

李贤肃声道:“妖怪,不杀不可。”

歪歪冷笑,心被一双手无情地撕扯着,痛地不能呼吸。

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我说什么来着,帝王无情!帝王无情啊!”发着光的白色身影飘忽而出,在歪歪身后定住。惨白的脸毫无生气,血红的舌头长长地耷拉在胸前。

所有人都停下动作,身体不自主地颤抖。

还在门外的李贤,不明就里,喝道:“怎么停了,还不速战速决。”

“帝王无情?”歪歪反复叨念着这句话,心越来越痛。

就因为我长出一条狐狸尾巴,楚云轩就要杀我?可笑!太可笑了!歪歪笑出声来,笑得狂傲且犀利。

而女鬼,从中听出了心破碎的声音,就如她把白绫勒上自己脖颈的那日,也曾这么笑过。

“歪歪,既然离开了,为何又要回来。”女鬼的拷问,也正是歪歪对自己的拷问。

是呀,为什么要回来。

李贤发觉队伍在往后退,横刀相向:“不许退,是妖是魔,都要杀死,否则,我们如何复命。”

话音未落,一把冰冷的剑落在李贤脖颈上,李贤望向持剑的郑虎:“你要造反不成。”

“我只是报恩而已,放王后离开,我就不杀你。”郑虎正色道。

女鬼对歪歪道:“离开吧。”

哀大莫于心死,即使女鬼不说,歪歪也准备离开了。她呼唤狼王,跃上它的脊背,冲出包围的禁卫军,向太宸殿奔去。一路之上,见者皆惊叫躲闪。

李贤冷笑:“看见没有,你帮她,她却看也没看一眼。还愣着做什么,快追。”

李贤一声喝下,禁卫军急忙转身要追。女鬼一扬手,阴风扬起,门倏地合闭,将半数人关进了青鸾别苑。那些人不管怎么合力拉拽,就是打不开那扇门。

歪歪回到太宸殿,简单包扎了伤口,换了身轻便的衣裳,背好龙吟剑,将龙家禁书收拾进包袱里,又顺手牵了几件楚云轩赏赐的金银珠玉,跃上狼背。

当郑虎看着歪歪驱策巨狼又奔回来时,骄傲地对李贤道:“你错了。”

第九十八章 荒野流浪

在狼王的助力下奔出王宫,如出入无人之境,顺便劫走一匹马让郑虎和春兰同骑。

楚云轩率军在身后追赶,不住地高喝:“歪歪,不要走。”

歪歪头也没回,向前狂奔。

跑了许久,才将楚云轩甩开,歪歪对郑虎道:“你们先出城,我去闫宅带上小龙,他救了我的命,我也不能丢他在这里。”

郑虎听从歪歪的安排,先行出城,在城郊树林里等待。

歪歪驱策狼王先去了龙府,各给了夏子彤和龙湛一个深深的拥抱,机敏的夏子彤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刚想问,歪歪就跑了出去。接下来的目的地是闫宅,而等待她的,除了小龙之外,还有楚云轩。楚云轩若猜不到她的心思,也是白相识了这么久。一到闫宅,他就把随行之人都遣走了,只是自己一个人等在此处。

歪歪的目光冰冷地有些陌生,楚云轩向她凑过去,柔声道:“歪歪,你不要走。”

歪歪冷笑:“怎么,不走等你砍我的头吗?”说话间,猛地挣开胳膊上的束缚,抽出龙吟剑,指向楚云轩,“退后,不许再靠近。”

一旁的闫少庸看得愣住:“师侄,你这是做什么?怎么用剑指着王上?你,咦,你怎么长了条狐狸尾巴?可是被狐怪上身了不成?”

歪歪无暇多说,只道:“请师叔将小龙带出来。“

楚云轩没有停步,他在赌,赌她不忍刺他。可歪歪并没有收回剑,反而向前进了一寸:“我警告过你的。”

“为何?”楚云轩心里的痛比之身上的痛更甚。

“我这人向来如此,他人怎么对我,我就怎么对他人。你杀我,我就杀你。”歪歪喝道。

楚云轩摇头:“我没有,你听我解释。”

小龙蹦蹦跳跳跑出来,嚷道:“娘亲,你可来了,小龙正想去找你呢。”

歪歪对小龙道:“快上来。”

小龙身姿一腾,落在巨狼背上。

歪歪猛收剑,奔腾而去。

对着歪歪的背影,楚云轩冷声大喊:“我没有,你为何不信我。”

歪歪一行狂奔向城门时,城门已闭。但迫于巨狼的血盆大口,守城的将领只得开门放行。歪歪和郑虎他们在郊外会合,把身上金银珠玉分了一半给他们,让他们去黑水城找龙天麟去。

而她,则要先去找雪影,问一问尾巴的事。再将小龙送回澜沧海,闫师叔说过小龙的毒若不肃清,会有性命之忧的。

*

身骑巨狼的少女,在荒原山林间狂奔,幽灵一样显现又隐没,和大自然融为了一体。饥饿之时打猎,渴了喝山泉水。这过程中,她和狼王的配合越来越默契了。无聊时,歪歪就让狼王给自己当陪练,作为回报,歪歪教了狼王玄元内功,助它修炼。这样的生活,比王宫自由自在多了。

一眨眼,半个月过去。歪歪连雪影的影子也没寻着,不禁骂道:“真是的,雪影到底跑哪里去了。”自己这条狐狸尾巴再加上狼王,只要一进村镇,就把人吓得四散溃逃,所以他们也就尽量远离村镇。

太阳已然下山,他们找了处山洞做庇护,准备夜宿。歪歪对狼王和小龙道:“刚刚来时,我看见半山腰有处温泉,我去泡一泡,你们先自己找吃的去。”

狼王和小龙异口同声:“我们也要去。”

“我先去,你们再去。”歪歪嫌弃地扫视他们,“我才不要跟你们一起洗。”

“哼!”狼王和小龙又异口同声。

歪歪从包袱里拿出一套新衣服来,向山下走去。那处温泉四周长着高草,快走到之时,隐约听见交谈之声。

荒山野岭,居然还有别人。歪歪好奇地走近,找了个绝佳的位置探看过去。只见一个女子玲珑的脊背光洁如玉,紧紧抱着一个白衣男子。水汽氤氲,歪歪看不太真切两人的面容。

女子声音道:“我找了你这么多年,终于找到了你,你为何对我不屑一顾。”

女子游蛇一样的身躯在男子身上扭动,于此同时,纤纤玉手探进男子胸膛。

这活色声香的场面真是让人移不开视线去,歪歪不觉又往前探了几分,只听脚下咔擦一声,无意中踩裂一段枯枝。霎时,冰冷的视线朝她射来。

与此同时,一道白气飞来。歪歪不及躲闪,被打在胸口,跌倒在地。

水雾中,如妖般美艳的男子缓缓朝歪歪走来,当歪歪看清男子面容之时,下巴险些掉地:“雪影!怎么是你!我终于找到你了!”

雪影眼中的冰爆瞬间凝结,五指一钳,扣上少女的脖颈,将她提起。歪歪拍打雪影的手:“不是吧,雪影,我不就是撞破了你的好事,你,你也不用杀人灭口吧。”歪歪呼吸变的急促起来,本能地,将手移向后背,寻找龙吟剑的剑柄。

雪影的手再加重了几分,歪歪猛咳几声,眼睛暴突,血丝满布。猛地一探,歪歪终于摸到了剑柄,迅然抽出,指向雪影:“放,放开我,否则我要挥剑了。”

雪影眼中的风暴更加剧烈了起来。

女子抱着前胸,冷眼望着这一切,道:“我说什么来着,龙七早就背叛你了,跟别人生了孩子,她就是龙七的孩子。”

“雪影,放,手。”歪歪艰难地再次向雪影发出警告。

雪影非但没有松手,反而更加用力了,周身的杀气剧烈翻涌着。

绝境中的歪歪猝然出手,剑光向雪影荡去,雪影蹁跹而绝美地向后飞扬,脚踏着水波,如履平地,一扬手,将剑波化解。

他冰冷的声音,是这温泉也化不开的凉度。

歪歪半跪着,以剑撑地,剧烈呼吸起来。

雪影踏水波款款走向歪歪,凌然道:“你是龙七女儿的事,你到底想瞒我多久。”

歪歪咳嗽着:“我没有想瞒你,再次遇见你时,我失忆了,怎么告诉你。”

“哼!既然如此,为何又跑来送死?”

“是娘让我来寻你的,而且我也正好有件事想问你。”

“龙七让你来找我?”雪影孤绝地寒笑起来,“怎么,让你来跟我炫耀的吗?”

“娘已经死了!”歪歪见他满不在乎的样子,生气地大叫。

雪影定在水波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歪歪朝水里的女人冲过去:“你到底是谁,为何你的声音这般熟悉。”

女人向天空一冲,玉手张开,飘飘红衣瞬时间加身。

“红彤!”歪歪一挥剑,剑气向上飞扬。红彤人影一闪,消失无踪。

“龙七死了?可是真的?”雪影声音冷地仿佛结成了冰。

歪歪回身道:“这种事我会拿来开玩笑吗?”

短暂的死寂之后,冰冷的狂笑声响彻山谷。

歪歪惊诧地望着雪影冷傲的背影:“娘把你当成朋友,你为何这么恨她。”

“朋友?”雪影敛起笑容,“她说我们只是朋友?只是朋友吗?”

这样的雪影让歪歪莫名地感觉害怕,她缓缓绕开他,向岸边淌去。

雪影猛一转身,一挥手,出其不意地打向歪歪,戾喝:“龙七死的好,用不着我去动手了。而你,你这个孽种,你也跟着她去吧,关于她的一切,我通通不想看见。”

歪歪娇小的身子飞起,白尾摇晃着,努力想调整姿势,平稳落地。手中的龙吟剑不知为何,开始颤动起来,将她摔在地上。

那白尾,似暗夜中的光,撞进雪影的冰蓝色眼眸。霎时间,雪影飞扬而去,抱起落地的少女。

“你怎么会有尾巴?”

歪歪一口血喷在雪影纤白的衣衫上,勾唇苦笑:“是啊,我为何长出一条尾巴,是我来找你的第二件事。”

歪歪胸口发痛,意识开始模糊,手渐然脱力,龙吟剑掉落在地。

小龙和狼王见歪歪迟迟不回,便来寻找,却看见龙吟剑在地上,人却不在。急忙回去拿了包袱,循着气味追踪寻找。

一直寻到一处山谷,气味便突然断绝,凭空消失了一般。不管狼王在地上怎么嗅,也嗅不出方向。

小龙手向前一探,道:“有结界。”

“结界?难道歪歪是给人掳走的?可我为什么没闻出其他人的味道。”狼王心头一颤,连它的鼻子都嗅不出来,一定不是寻常之辈。

*

歪歪醒来的瞬间,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剑,什么都没摸到,诈尸一样弹起,惊叫:“我的剑呢?”

左右一看,眼前熟悉的一切让她知道,自己是在梨花谷。

雪影烤好了鱼,送进屋里,一言不发地推给歪歪。

歪歪抱着双臂,瞥他一眼:“走开,我不要吃你给的东西,有毒。”

雪影的声音变得前所未有的温柔:“吃吧,你肯定饿了。”

“我不吃!”歪歪一把将盘子打落在地,精美的水晶盘片片碎落。

雪影丝毫不生气,道:“不吃就不吃。”一扬手,手里多出一条月白色裙子来,“呐,我给你买了条裙子,你穿上,肯定很好看。”

歪歪又把裙子撕扯一通,扔在地上:“我不穿。”

抬腿下地,穿好鞋子,怒道:“我要离开这里,我不要跟你这个不讲理的妖怪呆在一处。”

“歪歪,我不是故意的,你原谅我好不好。”雪影的声音听起来梦幻地似从远方飘来的。

歪歪从来不知道,冷若冰霜不可一世的雪影竟然会道歉,她定下脚步,回头看着他:“虽然你道歉了,但是我不想原谅你。”

“你要怎么才肯原谅我。”雪影到歪歪身边。

“帮我一个忙,我就原谅你。”狡黠的光芒在歪歪眼中闪过。

雪影声音扬起:“就算你想要天上的月亮,我也能摘给你。”

第九十九章 温柔陷阱

歪歪吃惊又吃惊,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雪影吗?根本就是换了一个人。仔细看看,难道着魔了不成?歪歪一转念,又开心起来,管他呢,只要雪影愿意跟她去就行,有了他的帮助,还愁救不出母亲吗。到时一言不合就放雪影,自己就能省事儿很多。

正这时,雪影心头一动,温声道:“有两个小妖试图破结界,我去看看。”

歪歪急忙忙扯住雪影衣袖,跟上去看热闹。

雪影飞出结界,冷眼望着胆敢闯结界的巨狼:“方圆百里的妖魔,皆知道此处是我的地盘,不敢靠近,你一个修炼区区百年的狼妖竟敢来闯,你的同伴到何处去了。”

歪歪扯了扯雪影袖子,道:“那个……”

雪影让歪歪闪到一旁,省的误伤了她,对两个小妖扬手就要施法。

只听从天空落下一个声音来:“爹爹。”

同时落下一个穿着红兜兜的小娃娃。

雪影回眸看向歪歪,歪歪踢着脚下的石头,不好意思地道:“他们都是来找我的。”

雪影指着幽灵狼王:“这是你从哪里弄来的,看家护院好能手。”

雪影嘴巴损起来,比歪歪更甚。狼王一听,三尸雷暴跳,弓身向雪影呲牙低吼着。歪歪忙过去,抚摸狼王的脊背:“别冲动,冲动是魔鬼。”她指了指雪影,“他是我师父,可是一只一千五百年道行的狐狸,一口气就能把你给吹飞了。”

幽灵狼王这么有骨气,怎么可能屈服于强权呢,绝对不可能。

下一秒,它敛起凶相,附在歪歪耳边轻语:“那你跟他说说,能不能也收我当徒弟。”

对,狼王是不会屈服于强权,所以它让歪歪替它屈服。

雪影突然对自己这么好,肯定有诈,所以歪歪并不想欠雪影太多人情,省的秋后算账时要还的太多,便回绝了狼王:“要说你自己说去。”

狼王冷道:“你不帮我拉倒,我走了,不驮你了。”

“别呀。”歪歪一把扯住狼尾巴,“我帮你说还不行吗?”

扭扭捏捏地朝雪影移过去,歪歪道:“那个,雪影,你收幽灵狼王做徒弟好不好。”

“你希望我收它当徒弟?”雪影半曲着身体和歪歪平视。

歪歪点了点头,不敢对上雪影的目光。

谁知雪影连想也没想,直接脱口道:“既然是你希望的,我就答应。”

歪歪大诧,雪影怎么对自己百依百顺的。完了,完了,雪影的糖衣炮弹里肯定有什么大阴谋。太反常,太反常了,反常地让歪歪浑身起鸡皮疙瘩。

这时,小龙凑过来,向歪歪展开双臂,道:“娘,我头晕,抱。”

小龙体内尸毒未清,时不时就会陷入昏迷。

歪歪正要抱,被雪影抢过:“我来就好,别累到你。”

天呢,谁告诉我这是什么情况。这不是我认识的雪影,一定是冒牌货。

“雪影,你能不能给我一刀痛快的。”歪歪一把扯住雪影。

雪影拂开她:“胡说什么呢,我疼你还来不及,怎么会砍你。”

天!太可怕了!这样温柔的雪影实在太可怕了!

*

当歪歪说想让雪影陪自己送小龙回澜沧海时,雪影连眼睛都没眨,就答应下。

一行人到达海波城时,已然入夜。歪歪强烈要求在海波城逗留一夜。推开如意堂贴上了封条的门,歪歪心里怀着和上次完全不同的心境。上次,如意堂对她来说只是一栋破旧的房屋,而这次,如意堂对她来说是娘亲生活过的地方,每一寸都充满了温存。

她设想着,等救活了娘亲,就和娘亲一起在这如意堂里,以驱魔为营生,开开心心地过小日子。

雪影也在出神,不知发着什么呆。

歪歪走向雪影:“雪影,我这狐狸尾巴太不方便了,能不能想办法隐去。”

雪影将迷人的视线移向歪歪:“可以,但是只能暂时隐去,到了期限又会显现出来的。”

“没事儿,到时候你再给我施法就行。”歪歪朝雪影微笑。

雪影也回了歪歪一个灿若星辰的笑容,笑起来的雪影实在太好看了,好看到歪歪都陶醉了。雪影指尖一点,微光洒在白尾上,瞬间便消隐不见。

雪影道:“歪歪,你觉得你是为何会长出这条尾巴的?”

歪歪思考了一会儿,道:“是不是我跟你和玉姑姑待久了,所以染上了妖气。”

雪影沉吟片刻,道:“有可能你自己就是个妖,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歪歪一摆手,笃定道:“怎么可能,我跟娘亲一样,是驱魔师,而且我要成为比娘亲还要杰出的驱魔师。驱魔师是捉妖的,如果我是妖,那我还怎么捉妖。”

“你不喜欢变成妖吗?”雪影好奇。

“这是什么话,我根本不可能是妖好不好,我娘亲龙七是当世最强的驱魔师呀。”

雪影拍拍歪歪肩头:“快歇息吧,天亮出发去澜沧海。”

歪歪想象着和龙七团聚的美景,沉入了梦乡。

天光大亮之时,雪影一行站在南海岸边,小龙久违了海水,开心地正在翻腾打滚。雪影和歪歪的四只眼睛,紧盯着狼王:“你不会游水,又恐高,只能把你丢在这儿了。”

狼王两个前爪抱住雪影大腿:“师父,别丢下我,我誓死也要追随师父的。”

雪影问歪歪:“那该怎么办?”

歪歪犹豫再三,依依不舍地掏出避水珠来:“我就借你用一用,你可能还我。”

狼王看着歪歪手里的珠子,眼睛发直:“这是什么宝物?”

歪歪道:“含着它,就可以像鱼一样在水里游了。”歪歪递过去,又收了回来,割舍宝器,真像割肉一样疼。

狼王口一张,咬了过去:“师姐,我会还你的。”

听着这声师姐,歪歪莫名受用,肉疼感也减轻了几分,豪壮地道:“好吧,就送给你吧,算我这个做师姐的送你的入门礼物。”

狼王连忙称谢,不过真要下水了,还是有些犹豫的。

“师姐再送你一份礼物。”说着,一脚将狼王踹下水。狼王惊恐地噗通了几下,发现自己没沉下去,便放弃了挣扎,试着拨水,果然游刃有余,很是自在,心防也就顿时卸下。

雪影携歪歪在天上飞,狼王和小龙相伴在水里游,一行向澜沧海前进。

不知是雪影记错了道路,还是大海过于变幻莫测,直到太阳西斜,还没到澜沧海,实在是奇怪。

歪歪提议求助鲛人王子。雪影正要掏出幻音螺,便见一艘巨船,无声地缓缓驶来,死一般地寂静,幽灵一般地诡异。

狼王和小龙都是第一次看见船,惊道:“这又是什么怪物?”

雪影定睛看去:“为何没人?”

而歪歪看见的,却是浓重地黑气,在船身四周蔓延。数十个虚影在甲板上游荡,一道冷光直冲而上,撞上歪歪的目光,发出阵阵悲吼。

“下去看看。”歪歪对雪影道。

两人落下,歪歪看着在自己身侧来往的人,想拽一个问,一伸手,却什么也没抓到。

“难道是鬼船?”歪歪自语。

雪影道:“是不是鬼船,此地都太过阴邪,咱们还是赶快离开,找澜沧海要紧。”

“碰见了不搞清楚就走,那可不行。”歪歪的好奇心被勾起。

雪影一听,柔情的目光凝在她身上:“你跟你娘一样,爱管闲事儿。”

歪歪朝雪影调皮地吐舌:“那是当然,不像娘,难道像你呀。”

雪影眼中闪动着光芒,那光芒让他绝美的面庞瞬间明亮了起来:“你不想像我吗?”

歪歪嘴一撇,饶了我吧,我不会中你的温柔陷阱的。故意跑开,离雪影远一些。边跑着边喊道:“有人吗?”

这时,小龙也飞上了船,独留狼王在水里围着船团团转,干着急。

随着歪歪的一声喊,突然间,方才无意识游荡的人影,视线同时聚向她,诡异地令人发毛。歪歪手向离自己最近的一个探去,手直接从人影的身体里穿了过去,正这时,所有的人影闪了闪,瞬间消失无踪。歪歪的手空荡荡的悬在半空。

“你是谁?”一个颤抖的苍老声音从甲板下传来。

“你在哪儿?”歪歪循着声音,向下走去。雪影无奈,只得跟上去。

到了第二层,一看就是居住的区域,整齐地排着许多隔间。

“我在这儿?”微弱的声音再次传来。

歪歪冲过去,来到一扇门前,推了推,门被锁死了,打不开。歪歪暴力地一脚将门踹开,冲进去一看,根本没有人,只有一具森然的白骨,蜷缩成一团倒在地上,手里拿着一个本子,脚边还有一支毛笔。

歪歪试图把本子拿下来,可白骨死死攥着,拔不出来。歪歪一手固定住白骨的腕子,另一只手猛地一用力,突然,白骨霍然坐起,对歪歪吼道:“救我!”

事出突然,歪歪吓的几乎灵魂出窍。

那白骨发出瘆人的一吼之后,瞬间散架,化为一滩蔺粉。

雪影到来时,只看见歪歪手里举着本册子,在抚摸胸口:“吓死我了。”

“还有什么能吓到你吗?”雪影拿过歪歪手里的册子,翻动着看了看,“是一本游记。”

“上面写什么?”

“他们受西凤国君的派遣,出海寻找仙人,求取不老神药,本子上记录了海上航行的一些所见所闻。”雪影快速翻到最后,道,“他们上了一座仙岛,发现了一堆财宝,于是见财心起,把财宝搬上船,准备再不找什么不老药,拿着这些钱到别国去过好日子。写这本游记的人不同意,他们就把他锁了起来。可是,紧接着,更可怕的事发生了。”

第一百章 鬼船邪灵

“本来一开始还有人给他送饭,可突然有一天,再没人给他送饭,门外一片死寂,到了夜晚,鬼哭狼嚎之声不绝于耳,恐怖非凡。无论他怎么喊,也没人回应他,他就在饥饿和忧怖中死去了。”

歪歪听后,同情地道:“这个人好可怜。”目光在小屋里扫了一圈,“他的怨气还在屋子里没有消散,所以我听见的是他死之前的呼救声。”

歪歪合掌,念出纯净之咒。

雪影勾唇:“超度亡灵的经咒,果然和龙七一样,不仅爱管闲事,还心软。”

小屋中的怨气在歪歪如唱如诉的声音中,获得了安宁,消散在海波中。西斜的太阳渐渐沉下海平面,眼前的光影黯淡下来。歪歪趁着还能视物,又继续向下走到了底层。一走下台阶,诱人的光芒就几乎闪瞎了她的眼。无数金银财宝堆成了一座小山,闪闪发亮,散发着引人靠近的吸引力。

歪歪痴痴地看着,手不受控制地伸出去,一点一点地接近那光彩夺目的宝石。突然,一只手在她手上狠狠打了一下。歪歪委屈地看着雪影:“你打我做什么?疼!”

“那游记里写着,他们得到这些财宝之后便出事了,所以这些财宝肯定有问题,你不要贸然去碰。”雪影提醒歪歪。

歪歪仰脸:“有你在,我不怕。”

雪影笑道:“有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还是得靠你那驱魔师的手段,别指望我。”

歪歪拍拍他的背:“放心,我会罩着你的。不过,我跟你说,你可不要搞什么阴谋想害我,否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雪影一头雾水,不明白她在说什么,正要询问,歪歪已经到财宝山的另外一侧了。

歪歪口中啧啧有声:“这么多金银财宝,哎,长这么大第一次见。”

“娘!你在哪儿?”小龙的喊声传来。

歪歪回应他让他下到最低,当小龙看见这么多闪闪发亮的东西时,跟歪歪的反应一样,下意识地就扑过去。

雪影大吼:“别。”同时出手拉住小龙,可小龙游鱼一样在雪影手中一滑,滑进财宝中,开心地打起滚来。

“太漂亮了。”小龙对钱还没什么概念,他只是单纯喜欢那五彩斑斓,如梦幻一般的光芒。

雪影厉声警告:“快起来!”

小龙愣住,撒娇道:“怎么了嘛!”

话音未落,突然,船身开始剧烈晃动起来,于此同时,最后一抹天光被黑暗吞没,霎时间,鬼哭狼嚎之声此起彼伏,浓重的黑雾回旋盘绕,一下将小龙卷了起来。金银珠宝落地发出铛啷啷的脆响,喝着幽怨的哀嚎声,无比诡异。

雪影招呼歪歪:“还不快走,愣着做什么?”

“不行,小龙被卷住了。”歪歪一跃而起,出拳打向黑雾,那黑雾软绵绵似棉花一般,变幻着形态,将歪歪的拳风化解。

“可恶!”歪歪扬手,去拔龙吟剑,手刚触到剑柄,一股劲风朝歪歪扑来,歪歪身体飞出,直直向后,飞出好远,心下顿时奇怪,船舱并没有那么大,怎么可能飞那么久。眼睛向下一望,下面是滚滚的波涛,而自己已飞出船身。

水中狼王在喊:“快看那船,变了,变了!”

歪歪目光移去,惨白的月光笼罩中,船斑驳腐败,只剩下光秃秃的龙骨。浓重的怨气在船中旋转,无数森然的白骨在怨气凝成的黑雾中挣扎哀嚎:“我的财宝!我的!我的!谁也不能碰,否则就是死!”

歪歪恍然,整个船都被怨气透尽了,怨灵和船融为一体,将船变成了一条鬼船,吞噬一切觊觎财宝的人。

雪影也想冲出来,可却被浓雾裹挟住了。

歪歪见状,急忙抽出龙吟剑,幽蓝的光芒映着月光淡淡地流动,剑锋一指,歪歪高喝:“驱魔!”

狼王屏息等待看歪歪驱魔的本事,可眼前安安静静地什么也没发生。

“什么情况。”歪歪自言自语着,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剑身,突然传来一阵刺痛,手急忙收回。只见剑光渐然黯淡下去,仿佛又要陷入沉睡。

被裹在怨气中的雪影瞥见了龙吟剑的异状,心道:糟糕,歪歪身上的妖气盖过了龙家血脉的正气,龙吟剑已经不认识她了。

雪影出法力攻击魔雾,可打在雾气上就似打进了一片虚无,根本没有半点用处。

“不是吧!”歪歪拍打龙吟剑,“你怎么能睡,快醒来,快醒来。”歪歪试着驱动灵力去唤醒它,可灵力发出去的同时,却被猛地弹回。身体一个不稳,坠入海中。

狼王快速凫过去,将喝了好几口海水的歪歪托起来,歪歪生气地把剑插回背上,看向在魔雾中挣扎的雪影和小龙,心道:糟糕,不能用龙吟剑,我该怎么办。

雪影感觉那雾从七窍钻入他的体内,正在吸收他的力量,腐蚀他的躯体。而有伤在身的小龙,被那魔力一入侵,更是痛苦地尖叫起来。

“可恶!”歪歪将身一跃,足尖在狼王背上一点,向雪影冲过去。在雪影即将被魔雾完全吞没之时,情急之下一把抓住了他美丽的白发,另一只手死死攥着船骨。

雪影倒抽一口冷气:“要不你还是松手吧。”

“不,我死都不会松手的。”魔雾的吸力越来越大,歪歪拼力支撑着。

雪影努力把自己的手送出去:“你抓我的手,不然头疼。”

歪歪松开雪影头发的同时,去抓他的手。可他的手瞬间被拉扯地更远了些。歪歪只好松开手,脚在船骨上一蹬,借势前冲,抓住雪影的同时,猛地一拽,身体一甩,生生将他甩了出来。

魔雾生气地一声咆哮,涌动着扑来。雪影脱险的同时,歪歪却被卷了进去,很快地,魔雾将她吞没,眨眼间再看不着她的身影。

还没稳住心神的雪影,又重新冲了进去,心痛地喊着歪歪的名字。

四周围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弥漫着腥臭之气。歪歪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感受着周围的一切。魔雾害怕她似的,包裹住她的同时瞬间散开。

“一颗心,一颗光彩熠熠的心。”渺远的声音飘来。

歪歪睁开眼,询问:“你是谁?”

“我是欲望,可以吞噬一切的欲望啊。哪里有欲望,哪里就有我的存在。小姑娘,你的欲望是什么?”

歪歪思考了一会儿,道:“我想跟娘亲在一块儿,然后有很多很多银子,买很多很多好吃的。”

“就这样?”那声音道。

“你呢?”歪歪反问。

那声音笑了:“有趣,从来没人这么问过我。我没有欲望,我只是满足有欲望的人,然后再惩罚他们的欲望。欲望让人变得可怕,欲望让人自相残杀,所以欲望是应该被惩罚的可怕的东西。”

歪歪听迷糊了:“你是欲望,你却没有欲望,你满足别人的欲望,然后再惩罚他们。我听不懂。”

一声悠长而悠长的叹息缥缈地回荡:“曾经我也有欲望,可是我被欲望害死了,我和我的兄弟,依照远古的箴言,驾了一艘小船,出海去寻找到远古的宝藏,我们用我们的友情和意志,抵挡一切风浪。可是,我们战胜了风浪却没能战胜欲望。找到宝藏时,我的兄弟用尖刀刺进了我的心脏,我的血洒在那些苦寻多年的财宝上,那一刻,我用我冲天的怨气许下诅咒,碰过宝藏的人都得死。”声音越说着,越变得悲愤尖厉,最后甚至咆哮起来。

巨大的怨气腾起,又向歪歪包裹过来。

突然,四周变得明亮且透明,歪歪看见雪影和小龙在苦苦挣扎。

渺远的声音响起,道:“我给你一个选择,用你的心,换取他们两个的生命。”存活了千年的邪灵,一探之下,就发现了少女身体里跳动的七窍玲珑心脏。他知道这颗心是宝物,有了这颗心,他就能变成更强大的存在。

歪歪摇头:“没有心,我就救不了母亲。但,我也不会把他们给你,我什么都不会给你的。”

那声音狂笑起来:“因为喜欢你,才和你交易,既然你如此固执,那我只能让你们全都死在这里。”

一团浓重的黑气迅捷地朝歪歪冲来,歪歪几个闪躲之后,四周又黑暗下来,身体像陷在淤泥中一般,越动越往下陷。

什么东西掠过她的脸颊,撩动着她的长发。

深切的黑暗中,一双精芒烁烁放光,直勾勾地盯着歪歪:“你听,是死亡的声音。”

突然,一只黑手从前胸贯入她的心脏,剧烈的痛楚传来。歪歪手一用力,抓住那只恶魔之手:“我不能死,我要活着。”

歪歪闭上眼睛,回忆与鬼方大战时龙七是怎么做的,学着她的样子将灵力聚在指尖,对空写下光之符咒,单手结印,念诀道:“守正,驱魔,卫道——诛邪!”

光芒炸裂开来,所到之处,黑暗尽退。

雪影身上一轻,深吸一口气,同时拉住不远处正在下落的小龙。

魔雾荡尽后,一团黑影飘忽着,盘绕几圈,紧接着从中走出一位邪气大盛的男子,牵起唇角:“我就是欲望,可以吞噬一切的欲望。无论谁,都逃不脱我的五指山。”

第一百零一章 突破九重

说话间,“欲望”的模样陡然变成了龙七,顾盼回眸,蹁跹生姿。

雪影突然松开小龙,朝龙七飞扬而去,歪歪也忙冲过去,大喊道:“娘!”

两个人拼命跑,可无论怎么跑,龙七都在既近且远,触手可及,却碰不到的距离。

两团黑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两人身后,狼王捞起小龙的瞬间,一抬头,惊呼:“小心。”

一切都太晚了,黑气直冲两人面门,两人霎时间什么也看不到了。身体在剧烈的冲击下,不受控制地向下坠落,拍进水中,灌得眼耳口鼻一阵轰鸣。

“歪歪!歪歪!”歪歪感觉谁在喊她,可睁开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把自己托了起来,自己不知怎的又翻进了水中。紧接着传来呲吼之声,歪歪意识到是狼王,于是呼喊:“狼王,是你吗?”

狼王似乎撕咬住了什么,在梦里甩,歪歪感觉到了水波的涌动。接下来,传来狼王的一声悲鸣,和无力的哼唧之声。

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什么东西给卷了起来,那东西猛一用力,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她撕裂。同时一双手将她的头按进海水中,海水无情地倒灌进她的鼻子,她猛烈咳嗽几下,感觉更多的水灌进了她的嘴巴,肚子鼓胀起来,眼睛辣的生疼,已无法呼吸。

耳畔传来阵阵轰鸣,一幕幕龙家功法跑马灯一样在眼前轮转。

潜龙勿用、见龙在田、龙行虎步、龙跃在渊、游云惊龙、飞龙在天、龙腾四海、亢龙有悔、九龙至尊。

被困住的身体里热气涌动,有股莫名的力量在胀大。

歪歪一拧身子,使出一招亢龙有悔,身上的禁锢瞬间被解开。

“欲望”的笑声传来:“我喜欢你垂死的挣扎,你越挣扎,我才越能感觉到那颗心的珍贵。越是难以得到的东西就越珍贵不是吗?”

歪歪飞身而起,离开海水,再在海水里呆下去,自己恐怕会窒息而死。

飘浮在空中,海风腥咸,风声厉厉,鼓荡着耳膜。现在的歪歪既看不见,也听不见。现在歪歪唯一能依靠的感觉就是自己的意念。她试图感知“欲望”的方位,可邪气从四面八方涌来,她根本无法辨明到底是哪个方向。

歪歪拔出龙吟剑,龙吟剑不情愿地发出低鸣之声,剧烈地震颤着。歪歪死死握住:“今日无论你同不同意,情不情愿我都要用。”

东北方向。感官一动,发觉“欲望”的邪灵正从东北方向,以极快的速度朝自己冲刺而来。

歪歪悠悠地闭上眼睛,剑跟随意识最深的召唤飞舞,将深藏在血肉中,与生俱来的灵力注入龙吟剑。月亮在她身后闪亮,映照着她月白色的裙衫美不胜收。

感觉到邪气离自己越来越近了,歪歪突然睁开眼,锐利的目光射向“欲望”,爆喝:“第九重——九龙至尊。”

突破了,突破至九重之境,飞舞的剑招如铁树银花般绚烂。霎时间,光芒炸裂,映地这片海亮如白昼。

狼王艰难地抬眼,望着少女非凡且绝美之姿,笑道:“她没有骗我,她果然是驱魔师。”

“欲望”的邪灵在光芒中溃散。

一颗黑珠掉落下来,歪歪伸手,将黑珠接住,那黑珠闪动着粉蓝的华光。将那黑珠在手里握了握,感受到了冰沁的凉意。

四周终于安静下来,雪影虽看不见,也能知道,歪歪赢了,心中升腾起的自豪比他自己的胜利更让他感觉骄傲。

*

歪歪将其他人带上就近的一座小岛,等待鲛人王子。

听见幻音螺召唤的鲛人王子,狂速游来。当看见他们时惊诧不已:“你们怎么会误入幽灵海。这里可是东海腹地,是那邪龙的地界。”

歪歪环顾四周,摇了摇头:“本来是要去澜沧海的,可不知怎的,到了这里。”她跟鲛人王子说了此次召唤他的目的,就是帮小龙回澜沧海,找龙神。

虽满腹疑问,但岚知道现在不是细问的时候,谨慎地道:“快走,此地不宜久留。”说到这时,鲛人王子岚扫了眼众人,然后在雪影身上定住,“你们怎么都受伤了?”

“刚刚碰到了一个强大的邪灵,所以……”歪歪正说着突然闭了口,因为她感觉到身下的小岛在动。

“什么,连雪影都能伤!你们快抓住我,我们离开这里。”岚惊呼。

歪歪惊愕低头望着小岛,岚的声音风一样从耳畔掠过。可那小岛却再也没动,歪歪不禁疑惑是自己的错觉。岚上前去牵她的手:“还愣着,快走。”

歪歪刚要起身,却看见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将岚打飞了出去,小岛开始剧烈晃动起来,紧接着是一声巨大的哈欠声:“啊——!是谁?是谁吵醒老龟的美梦。”

歪歪脚猛地一踹雪影,雪影向下滚去,同时一手拽着狼王,一手扯住小龙,赶紧往海里跑。

雪影不知发生了何事,愤怒地喝:“歪歪!你——!”话没说完,嘭的一声,撞在了什么东西上。紧跟着,歪歪他们也撞在一堵透明的墙壁上,脸都压变了形,姿势滑稽地很。

一个硕大的脑袋缓缓从水里冒出来,侧一目望着身上渺小的四人:“有妖气,何方小妖,敢在龟爷爷身上动土。不过,还真是漂亮呢,寒柏大人肯定喜欢。”

那龟吹响了口哨,哨声悠扬地传出很远。

歪歪沿着透明壁不断摸索,试图寻找出路。正这时,突然大海朝左右分开,成两道巨大的墙壁通道,从中升起一个人来,黑发飞扬,黑衣涌动,黑眸桀骜,嘴唇轻勾,透着股子邪恶的戏谑。

“龟丞相,何事唤我。”黑夜一般的眸子看向老龟,同时扫向老龟的脊背,“有闯入者?”

岚悄然隐去身形,好让自己不被发现。按照传闻,被邪龙抓去的下场,不比被人类抓去好多少。

“是的,寒柏大人。”老龟低垂下头,恭敬地回道,“几个小妖,其中两个异常美丽呢。”

“是吗?”寒柏顿时来了兴致,星眸闪动,缓缓移向满是青苔结石的龟背,唇齿一勾,“果然,很合本大人的心意,赏你海云珠十枚。”

“谢大人。”

寒柏手指轻弹两下,两个水泡朝歪歪和雪影飞过去,歪歪赶忙施法,想将水泡打破,可那水泡随着外力变换形态,根本就打不破。歪歪感觉一股吸力朝自己一吸,身体便置身水泡之中,悠悠然飞起,朝寒柏而去。

“剩下那两个扔进海里喂鱼。”说完,寒柏转身,手倨傲地背在身后,向海底沉去。水泡便跟随着一起下落。海水霎时合上,龟丞相一抖身子,将小龙和狼王扔进水里,头依旧深深埋在水下。海面重新变得平静,如同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鲛人王子悄无声息地靠近过去,一手抓一个,以身体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疯狂游动着。歪歪说过,她的目的是想帮小龙回澜沧海,这是不是意味着这个昏迷的小娃娃和龙神有什么关系。说不定,可以借此求龙神伸出援手,救歪歪。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歪歪被人糟蹋了,而什么都不做。

下沉到海底,渡过一段最深重的黑暗之后,光芒大盛,宛如来到美妙的仙境。水晶一般闪闪发亮的宫殿,里面满是珍珠珊瑚和各种色彩的珠宝。进到宫殿里的瞬间,气泡破裂,歪歪和雪影摔落在地。宫殿之中竟是没有水的,可以顺畅地呼吸,而且一抬头,就能看见各种各样的鱼在头顶游弋,此情此景,美不胜收。

雪影扬起颀长的身姿站定,那叫寒柏的围着他转了几圈,口中啧叹声不断:“天底下怎么会有这般绝色的美人,相见恨晚,相见恨晚啊。”

寒柏声音扬起的同时,两列美女从珊瑚礁石后面绕出,齐声娇嗔:“寒柏大人您回来了。”歪歪看那些美女,个个美丽动人,风姿绰约。

寒柏满心满眼都是雪影,看也不看那些美女,伸手去携雪影腕子,雪影嫌恶地甩开:“你是何人?”

寒柏将手在雪影眼前晃了晃:“看不见吗?正好,你就不会逃跑了。不过可惜了这双冰蓝色的眸子,这双眸子真真比我见过的任何珍宝都迷人。”

歪歪看傻了眼,她现在看着寒柏和雪影,跟先前战士们看着男装的她和楚云轩是一样的,有那么点儿恶心和不可思议。

这,这家伙不会是看上雪影了吧。歪歪心里正嘀咕着,只见黑衣男子将视线转向了她,揉搓着双手,舔了舔下唇:“虽干扁了些,不过胜在模样清妍,透着灵动。就先从你下手吧。”

危险的气息朝歪歪靠近,歪歪下意识地抱紧自己:“别过来,我叫了。”

“你叫吧,你现在身在海底,无论什么声音都是传不出去的。”寒柏牵唇,若不是他长相俊美,他这笑一定会显得十分猥琐。

歪歪步步后退:“别再过来了,你,你想做什么?”

寒柏舔唇,邪崇地道:“当然是好好疼爱你呀。”

第一百零二章 邪龙好色

寒柏缓缓逼近歪歪,雪影用耳朵辨别出歪歪的方位,脚步优美清扬地一移,闪在歪歪身前。

“你也想一起吗?”寒柏半眯起魅人的双眸。

其他女子有羡慕的,有妒忌的。但她们大都习惯了,因为寒柏大人总是会掳来新人,然后这些旧人便被他弃之如敝履。虽然,她们到来之初都是不情愿的,可是后来,她们都被他英俊的脸和美丽的身体征服。即使他不锁着她们,她们也没离开,巴望着他闲暇之时,再给她们点滴的恩惠。

然而,她们绝想不到,今日寒柏大人竟还带回一个男子来,这男子的容貌美的非凡尘之物,身姿宽阔健硕,丝毫不输寒柏大人。若能得到这人的一吻,真是死也甘愿,许多人如是想到。

雪影迅捷出掌,掌风击向寒柏。寒柏表情仍是笑着,向后退去:“美人,我可是这片幽灵海尊贵的神,是龙族的后裔,你一个小小的妖精,怎么可能动得了我。”

“妖精,他竟然是妖精,怪不得这么好看。”女人们议论起来。

“士可杀不可辱。”雪影冷声低吼。

“辱?你可知能被我寒柏大人宠幸,是何等荣耀。”寒柏不无自夸地说道,他轻轻撩拨着自己的黑发,朝女人们投去自恋的一瞥。

女人们顿时花枝乱颤的惊叫起来。

“寒柏大人!哦!”

歪歪惊呆了,这是发生了什么,不禁嘀咕:“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神。”

“你居然敢骂我?”寒柏拂开雪影,嘴角垂下,不多时,忽又扬起,“继续,大声一点,我喜欢。”说话时还做出十分享受的模样。

歪歪拔出剑来,小龙还奄奄一息,她可不想被困在这里。龙吟剑还是不听话,晃动着想反抗。

寒柏见歪歪拔剑,不怒反喜:“太棒了,玩儿暴力,我喜欢。”

寒柏向歪歪贴过来,歪歪紧握着龙吟剑,猛地用力一挥,剑气飞出,寒柏轻盈一躲,那剑气便直冲向两列美女中间的珊瑚礁石,珊瑚礁石应声而裂,碎石飞扬。

寒柏摇头:“不好,不好,不能拆了我的龙宫。”寒柏一扬手,两道水柱分别缠上歪歪和雪影,从脚下盘绕而上,眨眼间消失不见。可歪歪再想施力,却已不能。

“如何,我的寒水锁是不是很强,只要戴上它,你们就脱不开我的控制。”寒柏笑着,指尖滑过歪歪的藕臂,慢慢移动到手掌,拿下她的龙吟剑来。龙吟剑在寒柏手中,更剧烈的抖动起来,剑气四溢。寒柏手一疼,急忙将剑插回歪歪背上,低声道,“居然是把识主的灵剑。”

歪歪本来还害怕他会抢走龙吟,剑回到自己背上时,安心地舒了口气。

寒柏吩咐左右道:“将我的寝宫好生收拾一番,今日我要和两位美人快活快活。”

虽不情愿,但又不能不听命,数十位美女不多时,便将寝宫收拾已定。

寒柏命她们退下,疼惜地揽住歪歪:“美人饿吗?”捻起桌子上的紫葡萄,衔在口中,凑近歪歪,“来,我喂你。”

歪歪肩膀被他固定着,死命往后退,同时,脚在他脚下一勾。寒柏身体失控,栽倒下去,歪歪被他连带着倒下,正跌在他身上。

寒柏眼中神采飞扬:“原来小美人你喜欢这么玩儿。”说话间,手攀上歪歪的腰肢。慌忙之下,歪歪随手抄起一件什物,兜头朝寒柏砸去:“我还喜欢这么玩儿。”

寒柏一扬手,挡住即将落下的石凳来,劝导少女道:“小美人,这个可不能玩,一下子把你郎君我的脑袋开了花,可如何是好。”

“是吗?”歪歪假意放下,见寒柏松手放下警惕,又突然砸将下来。寒柏长身裹住歪歪,轻轻一翻滚,躲将过去。

“美人,你怎么这么可爱,不让你做你偏做。”指尖滑过歪歪的侧脸。

雪影眼前只有一道微光,看不真切发生了什么,又替歪歪心急。

歪歪身子一拧,脱出寒柏的怀,滚到雪影脚边,顺势立起,扯了扯雪影衣袖:“现在该怎么办?”

雪影心头一沉,眼下状况逃又逃不了,打又打不了,十分地难办。

寒柏的视线饶有兴味地在雪影身上一剜,站起身来,走向雪影:“真是太美了,越看越觉美的惊心动魄。”兴趣转眼之间又从歪歪身上移到了雪影身上。

怎么说雪影也是妖王,今日竟沦为神的玩物。说起来得怪歪歪不听劝阻,非要在那鬼船上逗留。不过他确实低估了她闯祸的能力,本来以为她跟龙七差不多,现在看来他小看了她,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寒柏撩起雪影银白色的发丝,在手中细细捻动,然后凑上去,凝神闻一闻香气,越发如痴如醉。手指绕动银发,落在雪影宽硕的肩头,顺着他强壮的身体缓缓下移。

雪影面上动也不动,内心却驱动起杀机,在寒柏的手落在他小腹的同时,伸手化出利爪,紧紧扣住他的脖颈,沉声道:“放我们离开。”

寒柏因自己的大意而笑了,他手指稍稍勾动,附在雪影身上的寒水锁就猛地收紧。雪影的手便再不听使唤,松了开来。

寒柏看着雪影的爪子:“原来是白狐一族,怪不得容貌如此艳丽孤绝。一千年前,天帝看上你族狐后,为了将狐后掳走,不惜发动神妖大战。我原以为天帝昏聩,色迷心窍,看来,也是有道理的。”

神妖大战这种事,歪歪还是头一次听说,雪影从没跟自己提过。对了,雪影曾说过不喜欢自己的脸。玉狐也说过容貌为白狐一族带来过灭顶之灾,说的是不是这件事。

雪影被寒水锁紧紧勒住,疼痛入骨,但他依然面目淡然,不露一丝痛苦的表情。

寒柏撤开身,目光掠过雪影又凝在歪歪身上:“对了,我还没问过你们这两个小妖是何关系。”

被他小妖小妖喊了一路,歪歪早就不耐烦了,闷气地道:“我不是小妖,我是驱魔师。”

“驱魔师?”寒柏大笑起来,“倒是个有志向的小妖。你明明是妖,却想抓妖,也算是妖中的异类了吧。就像我,明明生而为神,但我却一点都不想做什么劳什子的神,事事处处都受着管束,一点意思都没有。这点上看来,你我算是同道中人了。”寒柏瞬间贴近歪歪。

雪影用清浅的声音道:“你如此胡作非为,不怕上天惩戒你吗?”

“我水族辽阔,数量众多,天帝就算要惩戒我,也要掂量掂量。”说着一把抱住歪歪,唇便向歪歪凑去。歪歪抬脚狠狠在他脚上一踩,紧接着响起一声惨叫。

寒柏气急,手一挥:“来人,把他们给我关起来,不许给他们饭吃。”

一群虾兵蟹将过来,把两人拉出去,关进了水牢。

水牢中,歪歪和雪影背靠背而坐,歪歪对雪影生出几分内疚来,嗫嚅片刻,道:“连累你了。”

雪影闭目凝神,摇了摇头道:“没关系,想办法逃出去才是正事。”

歪歪眼波一转,小声道:“娘跟我说过,龙珠是好东西,吃了灵力大涨,还说什么可升仙道。”想到这里,歪歪不觉兴奋起了,她跟禁书交易,失去了灵力,如果能找一颗龙珠补一补,嘿嘿,就能变强。

雪影忍不住笑她:“你呀你,咱们现在都是阶下之囚了,你还有空惦记什么龙珠。你可知龙珠都在龙的肚子里,不轻易吐出来的。”

“那是不是得把他的肚子划开,然后掏出来。”歪歪做了一个割裂的动作。

“我看你还没割开他的肚子,你的肚子就给割开了。贪心不足蛇吞象的道理,你懂不懂。”

歪歪摇头:“不懂,我只想拿到龙珠。”

雪影笑着摇了摇头,既有宠溺又有无奈。

歪歪用胳膊肘戳了下雪影:“你一笑,比你冷若冰霜的时候好看多了,以后要多笑。”

“只要有你,就够了。”雪影动情地牵住歪歪的手。

歪歪心里一颤,不是吧,难道雪影看上我了,这是在表白吗?歪歪仔细看了眼雪影,他确实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人,现在性情大变又很是温柔,倒是可以考虑考虑。只是……她眼前浮现出楚云轩的模样来,愤愤地一挥,咒骂道:“那个讨厌鬼,竟然想杀我,我再也不想见到他了。”

她再不想看见他,甚至再不想想起,因为一想起,心就翻搅着疼痛,将她撕扯的四分五裂。

雪影被歪歪突然的一声喊吓了一跳:“别一惊一乍的,快休息一会儿,养足了精神,好想办法逃走。”

两人不知道睡了多久,雪影感觉到有双眼睛正盯着自己,骤然睁开,对上一双如水的眼眸。一把抓住那人的腕子,低喝:“你想做什么?”

女子怯懦的低下眼眸:“公子长得太好看了,清儿心生仰慕,所以趁他们都睡了,过来偷偷看看公子。”

雪影松开她:“看够了吗?”

女子摇了摇头:“我以为我们鲛人一族已是天地下最美的,却没想到公子比我见过的任何鲛人都要美。”

“你是鲛人?”雪影上下打量着她,她的鱼尾已经被两条腿替代,“你的鱼尾哪里去了?”

鲛人清把声音又压低了些,怕把旁边守卫的虾兵蟹将吵醒:“寒柏大人有一把灵源冰刃,只要在我们鲛人尾巴上那么一割,同时念动咒语,尾巴便能分生为双腿。”

迷迷糊糊中,歪歪翻了个身,拍了把雪影,大咧咧扯着嗓门说道:“不睡觉,叽叽咕咕什么呢。”

“谁在说话?”外面传来高喝,同时响起脚步声音。

第一百零三章 囚徒困境

雪影一手把鲛人清压下来,护住。几个虾兵蟹将看了一眼,见还在睡着,以为是自己听错,便离开了。等周围安静下来,雪影才急忙把清扶起来,道:“你能帮我们逃出去吗?”

清的脸涨红,只顾着点头,哪里还能思考。

“你知道怎么进这水牢,也一定知道怎么解开这寒水锁,对吗?”

清还是点头,稍迟疑了片刻,才抬手在雪影身上各处点指一番,等她点完,雪影立刻觉得轻松起来。雪影缓缓凑近歪歪,一只手捂住她嘴巴,一只手压住她的身体。歪歪被吓了一跳,正要挣扎,看见是雪影,指了指雪影的眼睛。

雪影点头,轻声道:“我眼睛已经复原了,你小声一点,别惊动了他们,咱们现在逃出去。”

清又帮歪歪把寒水锁解开。接下来,手一扬,水门分开左右。雪影先幻化出两个替身来,才尾随在她们身后出了水牢。歪歪示意雪影等一会儿,便不由分说地冲进了寝宫。

雪影想拉她,却没拉住。

歪歪人影一闪,消失在珊瑚礁石丛中。

轻轻地推开寝宫门,发现寒柏正敞着衣衫,香甜地睡着,便悄悄攀上床,跨在他身上。手向后摸向龙吟剑,刚碰到剑柄,忽看见床头有把小刀,刃是透明的颜色,闪着浅淡的蓝光,刀柄乃银色,上面镶嵌着各色的宝石。歪歪伸出手,一点一点移过去。

寒柏一扬手,长胳膊将歪歪揽住,顺势塞进怀里,头在歪歪颈窝里蹭了蹭。歪歪和那冰刃就差了那么一寸,失之交臂。她又将手移过去,寒柏抱着她又将她移向了另一侧。歪歪只得探着头,伸长了胳膊,越过寒柏去拿那冰刃。

手再长一点,再长一点,就快够到了。

哈,终于!

“你在干什么?”含着戏谑笑意的声音响起。

歪歪哪里还敢耽搁,翻身跨在寒柏身上,分开他的衣衫,思量着该从哪个位置切下去的好。

寒柏抬起身子,魅惑地望着歪歪:“怎么突然变得这般心急,我的小心肝儿。”寒柏伸出舌头,舌尖掠过她的耳垂。

“自作多情的色龙。”歪歪一手推他将他按倒,一手扬起冰刃来刺向他的腹部。

寒柏用快到看不见的动作,抓住了歪歪的腕子,将刀尖移到自己的心脏处:“要杀我的话,还是应该刺这里。”

歪歪收回手,叹了口气:“哎,不要了。”

“不要我的龙珠了?”寒柏扬起唇角。

“你怎么知道?”歪歪震惊。

“在我的龙宫中,你们说出的每一句话都逃不过我的耳朵。”

歪歪耸了耸肩:“你虽然挺讨厌的,但又不是罪大恶极,我不能因为我想要龙珠就杀你。”歪歪一扭脸,小声嘀咕,“而且,都已经被你发现了,我还继续,当我傻吗?”

寒柏笑得更开怀了:“整个海族都称我为邪龙或邪神,你却说我并不是罪大恶极?”说着,寒柏的手指轻点歪歪的眉心,“我很好奇,你身上这股子并不纯净的龙之气,从何而来。澜沧?不,似乎是又似乎不是。”

寒柏的手指离开歪歪,指尖从她的眉心牵出一团淡碧色的水雾来。

歪歪忙伸手去抓,这可是小龙给她的龙气,没了这龙气,她就不能飞了。只见寒柏指尖一捻,水雾眨眼间消散。

正这时,雪影冲了进来,上前一把将歪歪扯下来,护在身后:“有我在,你休想动她一根汗毛。”

歪歪悄悄把冰刃藏在腰间,得不到龙珠,能得把刀以备不时之需也是好的。

寒柏眼睛瞥了眼歪歪的动作,不动声色地扬起身来,拉了拉凌乱的衣襟:“你放心好了,我邪归邪,不正经归不正经,但我从来不对人用强,我会让人心甘情愿地自己爬上我的床榻。”

歪歪藏好了刀,扯了扯雪影腕子,道:“走,咱们走吧。”

“走?”寒柏形影一闪,人已在两人跟前,“万世长空,孤寂凄清,我想留你们多盘桓几日。”

雪影迅然施法,打向寒柏。寒柏虚影一闪,躲过攻击的同时攥住了歪歪腕子,将她扯离雪影身旁。勾唇笑道:“寒水锁被解开了。”含着戏谑笑意的眸子瞥向刚进来的鲛人清,“看来你因为他背叛我了。”

唇角阴邪的笑意炸裂,寒柏扬手一挥,雪影顿觉眼前漆黑一片,耳畔风声剧烈鼓荡着,黑暗中,他感觉有只冰凉的手,握住了自己。

歪歪惊地双眼圆睁,不过眨眼功夫,雪影和鲛人女子清都不见了:“雪影呢?你把他怎么了?”歪歪将另一只手握拳,打向寒柏,寒柏纤手一扬,牢牢握住,道:“放心,我没有杀了他,他用美*我的人背叛了我,我只是让他去异界吃些苦头罢了,凭他的能耐,不会死的。”

“那你留着我做什么,把我一起弄进那什么异界好了。”歪歪颇为愤怒。

寒柏笑着摇了摇头:“那怎么行,你要留下来做我的客人,小美人儿。这期间,我会让你,爱上我的。”

“你!”不容歪歪反抗,寒柏手指一动,寒水锁又将歪歪自下而上,浑身锁住。

*

鲛人岚把小龙和狼王带进澜沧海时,龙神正在礁石上惬意地晒月光,呢喃着:“如果此刻有人能给我老龙搓个背就好了。”

“龙,龙神。”岚畏畏缩缩地喊了一声。

“何人?”龙头扬起,硕大的眼珠盯着岚,“居然是一只鲛人?你可知澜沧海是不能随意进来的。”

岚有生以来第一次看见龙神真身,此刻忍不住浑身发颤:“我,我知道,可事情紧急,所以才闯进来的。”

“哦,说说你有何事,若不是紧急之事,老龙我就拿你打牙祭。”

岚急忙把小龙捧出水面:“歪歪让我把他给您送来。”

龙神目光收紧,焦急地道:“他怎么了?”说话时,将身幻化成人形,接过昏迷的小龙。

“似乎是遇到邪灵,受了伤,在赶来的途中,歪歪又被幽灵海的寒柏大人给掳走了。”岚解释道。

龙神将手覆在小龙额头,将一股至纯的灵气注入,涤荡去他身体中的尸毒和邪气,才收回手,对岚道:“寒柏小儿怎么敢动我儿子他娘亲。”

龙神说的似绕口令一般,岚瞬间懵掉:“谁是谁的儿子,谁又是谁的娘。”

龙神喝令:“给我带路,我许久没有会会寒柏了。”

岚不敢再说什么,乖乖又拖着狼王在前边儿带路,心想,这可真是个苦差事。

龙神踏海波跟随,瞥了眼狼王,问询:“那毛茸茸的东西是什么妖怪?”

岚停步,恭敬地回答:“好像是歪歪的同伴。”

正这时,小龙悠悠醒转,看着龙神,迷迷糊糊地道:“我认得你,你是我第二个爸爸。”小龙搞不清楚雪影和龙神哪个是爸爸,于是在心里给他们徘了序,第一个爸爸和第二个爸爸。

龙神微怒:“我怎么能是第二个爸爸,我必须当第一。”

岚越发傻眼,怎么这么乱。

*

寒柏刚说完不会对人用强,这边就把歪歪强留下来。歪歪撅起嘴讽刺他:“你不是不会对人用强吗?”

寒柏点头:“对呀,我没有用强啊,我是请你留下来做客。”

“可我不想做客。”歪歪撅起嘴巴,“你放开我,我要去找雪影。”

寒柏摇头:“那不行,我想你做客。”

“这是什么逻辑?”

“在幽灵海,只有一个逻辑,就是寒柏大人的逻辑。”

歪歪朝寒柏竖了竖大拇指:“受教,受教。”

两人正在贫嘴,背着龟甲的老者进了龙宫,苍老的声音道:“澜沧大人到!”

“澜沧老儿,我刚想到他,他就来了。”说话间,一伸手,衣衫已穿戴齐整,从不正经的样子变成英俊潇洒的模样。大踏步走出,朝正在步入的澜沧道,“澜沧兄,怎么得闲到我这里转转。”

“寒柏老弟,听说我有位小友在你这里做客,故此特来探望。”澜沧朗声笑道。

寒柏邪邪地勾唇:“我幽灵海与澜沧海相隔万里,你听说的未必也太快了吧。只是——不知哪位是你的小友?”寒柏明知故问。

歪歪听着声音很是熟悉,急忙走了出来。

澜沧指着她道:“这位就是我的小友。”

歪歪一看见是龙神,边叫着边奔过去,却被寒柏一把拽住。寒柏扬起邪魅的唇角:“澜沧兄不会是想来跟我抢人的吧。”澜沧的风流韵事,寒柏听他姐姐抱怨过不少,“你这么做,家姐寒月,她知道吗?需不需要我去知会她一声。”寒月是澜沧的夫人,即龙母。

澜沧忙摆手:“这点小事,何须告诉她。”

“是吗?龟丞相,去把家姐请来。”

澜沧一把扯住老龟:“真不用,又不是家族聚会,喊那么多人来做什么?”

寒柏清浅地哼了声:“难道澜沧兄忘了,今日可是百年一度的聚龙会之日,即使现在不去请寒月,过会儿仍是要见面的。”

澜沧一拍脑袋,心道:哎呦,我怎把这茬给忘了。

此时的澜沧海,龙母寒月在水晶宫中遍寻龙神不见,气道:“今日乃我龙族聚会之日,那老龙还敢出去浪荡,气死我,气死我了!”

第一百零四章 第一美男

龙母寻不着龙神,又怕耽搁了时辰,叮嘱左右,寻找龙神,找到他后马上让他去天海之尽参加龙族聚会。

天海之尽位于极东的东方,天与海交接之处。是东海龙君寒桀所居之处,寒桀是包括龙族在内的整个水族的最高统治者。

寒柏看着澜沧不自然又略带慌张的神色,笑道:“逗你的,现在去请家姐,一会儿岂不要迟到了不成。”

澜沧目光一凝:“那我们还是尽早出发吧。”

“好。”寒柏应着,扯起歪歪就要走,澜沧拦住,“怎么?你要带她去?”

“每次你们都会携家带眷的,怎么,我不行吗?”

“她并非龙族。”

“那又如何?我向来不守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

说话间,扯着歪歪出离龙宫,游上水面,澜沧紧随其后。

寒柏刚出水面,看见了水面上漂浮的几个身影,冷喝:“龟丞相,怎么这些闲杂人等还在此处。”说话间,眼神瞥向鲛人王子岚。

岚赶紧低下头,碧蓝色的发丝垂下,正挡上自己的脸。

老龟快速地游来:“禀寒柏大人,他们在等待澜沧大人。”

话音未落,小龙瞥见了寒柏身侧的歪歪,歪歪也正看见了他们。小龙欢快地朝歪歪游来,喜盈盈地喊:“娘亲!娘亲!你可出来了,二爹爹不让我跟着,让我在这里等你。”

小龙一猛子扑进歪歪怀里。

寒柏瞪大了惊诧的双眼:“你,有孩子?”

这是歪歪第一次因为小龙叫自己娘亲而心生欢喜,挑眉道:“是啊,所以我不可能喜欢你的,你还是放了我吧。”

“孩子的父亲是何人?”寒柏声音微颤。

这时,澜沧冒出头来。歪歪手一指:“喏,就是他。”声音无比干脆利落。

“什么?”寒柏瞪向澜沧,眼睛里喷着火,“我看上的人,竟然被澜沧老儿捷足先登了。”

寒柏甩开歪歪,上前扯住澜沧:“你怎么没跟我说,你们连孩子都有了。”

澜沧一头雾水:“你在说什么?我跟谁连孩子都有了。”

歪歪水性不佳,一失去寒柏的托扶,身体登时往下一沉。小龙急忙化成原形,将歪歪缠住,浮上水面。

寒柏瞥了眼化成龙形的小龙,冷笑道:“还想抵赖不成,那小龙跟你儿时,真是长得一模一样。”

澜沧这才明白寒柏在说什么,一把推开他,抖了抖衣衫:“那小龙是我的儿子,可……”

见澜沧承认,寒柏哼了声,道:“你这条可恶的色龙。”

澜沧反唇相讥:“若论色,你该是师父,怎么有脸说我。”

寒柏勾唇:“等聚龙会上,我定要告诉寒月还有父王,让父王好好认识认识他的好女婿。”

澜沧心里有些焦急,这小龙是他和蛇妖所出,寒月已经跟他闹腾了好一阵子。岳父寒桀素来最疼爱他的宝贝女儿,若让他老人家知道,岂不爆炸。于是轻轻拍打着寒柏的脊背:“寒柏老弟,我二人之间,何必搞得两败俱伤呢。”

“你若答应我一件事,我便再绝口不提,只当此事没发生过。”寒柏挑起眉梢。

“请讲!”澜沧喜道。

“把她,送给我。”寒柏眨眼间,已到了歪歪身侧,并将她揽入怀中。

“寒柏老弟喜欢,只管拿去好了,我跟你说,这女娃娃的搓背功夫,可是一流的。”澜沧竖起大拇指。

“是吗?那我真是迫不及待想试一试了呢。”寒柏望着歪歪的双眸中,闪着阴寒的光,唇角浮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歪歪本想着利用一下澜沧,没想到他转眼就把自己给卖了,瞪了澜沧一眼,然后对寒柏道:“不,不是,你是不是弄错了。我都这样了,心里有别的人,有孩子,你还不放过我?”

“那又如何?我喜欢你,而且未来你一定会喜欢上我。告诉你,不喜欢我寒桀的女人,还没出生呢。”

歪歪傻眼:这破龙哪来的自信。

一旁的鲛人岚,护着狼王的同时,聚精会神地听着他们说话,越听越是迷糊。自己自言自语地分析:“那话的意思是不是,歪歪跟龙神生了小龙,但寒柏大人看上了歪歪,跟龙神要歪歪,龙神把歪歪送给他。龙神是寒柏大人的姐姐寒月的夫君,寒柏是龙神的妻弟,龙神跟寒柏……哎呀,头疼。”岚感觉再想下去,自己脑子就要炸了。他看歪歪并不情愿的样子,有心伸出援手,但又忌惮龙族的神力,不敢上前。

寒柏攥着歪歪的腕子,笑言:“走吧,随我参加聚龙会。”不由分说,扯着歪歪踏海波款款行走。澜沧抱起小龙,紧随而上。

歪歪回眸,看了岚一眼,对他摆了摆手。

岚运了许久的气,在经过剧烈的天人交战之后,终于喊出那句话:“站,站住。”虽然声音还在颤抖,但勇气已十分可嘉。

寒柏一回眸,撞上鲛人美丽的脸庞,心中一动:“也是个美人儿呢,怎么方才没发现。”

岚咬了咬牙,为了救歪歪,他准备豁出去了,道:“我,我比她好看,用我来代替她吧。”

歪歪听出了岚的用意,感动地稀里哗啦,深深望了岚一眼。感动归感动,可她不是那种会出卖朋友的人,一把扯住寒柏衣襟把他的视线拉回来:“看什么看!告诉你,你已经有我了,从今以后,不许再看别的美人儿。”

寒柏用光芒闪闪的眼神望着歪歪,喜道:“霸气!我喜欢。”

*

天海之尽,亦可谓之天之涯,海水之下,即是东海龙君寒桀的龙宫了。作为水族的最高统治者,其龙宫,比之寒柏的幽灵海龙宫,不知豪华辉煌出多少倍。抬眼望不到边际的水晶宫阙,恢宏雄伟,高大的穹顶闪耀着五彩华光,耀的人睁不开眼睛。数百位窈窕的仙子队列两旁,*由珍珠、珊瑚、珠玉铺就,剔透晶莹。仙子们接引着前来聚会的各路龙族,大到一海之神,小到一井之神,各神阶的都来了。

歪歪看得是眼花缭乱,跟自己第一次上集市时的心情是差不多的。看什么都新奇。小脑瓜不禁想:这么多的龙,能不能顺手捡一个龙珠呢。正想着,不觉扬起嘴角笑出声来。

寒柏眯起眼睛望她一眼:“想什么呢,口水都流出来了。”

“没,没想什么。”歪歪抬手擦掉自己的口水。

寒柏附在她耳边,用魅惑力十足的气声道:“是不是终于被我的美貌给折服,垂涎欲滴了呢。”

歪歪白他一眼,真是自恋的龙。

寒柏上下打量了一番歪歪,指尖点着下巴,道:“你这装束不行,太像乞丐了。”

歪歪拎起身上月白长裙的裙摆,气道:“我这还像乞丐,那你是没看见我以前穿的是什么。”

寒柏手一扬,把龙吟剑收在自己的袍袖之中,道:“一会儿再还你。”然后再一点指,海水在歪歪身上形成一个漩涡,快速回旋着。等水波息止时,歪歪身上破了口子的月白色长裙,便变成了碧色的如水晶一般闪闪发亮的长裙,纤腰紧束,周身珠玉环佩叮铛。头发精巧地被束起,水晶头饰玲珑闪耀,富贵而华美。除了华服之外,寒柏还施法将歪歪身上的妖气罩住,好不让他人发现。

当寒柏携着歪歪走过人群时,阵阵惊呼声传来:“这是哪家的仙子,怎么这般美丽。”

寒柏牵起歪歪的手,在众人的注目礼中,走进龙宫。

“哎呀,这不是东海龙君家的小公子,寒柏大人吗?”

“寒柏大人?寒柏大人来了吗?”听到议论声的水族女眷,疯一般跑出来。

“哦!水族第一美男寒柏大人!”

“他身边的女娃是谁?寒柏大人从没带女子出现过聚龙会,而且,那女娃娃看起来还没发育完全嘛。”

听见水族第一美男的称谓,歪歪慎而又慎地把寒柏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不禁怀疑:“我怎么看不出来,难道……”

寒柏顺着她的话说下去:“没错,是你瞎。”

沉下海底之前,澜沧把小龙变成了蚯蚓大小,揣进袍袖里,叮嘱他好好呆着,不要乱跑闯祸。在龙族有私生子是很稀松平常的现象,但毕竟等会儿要见的人是岳父大人,还是低调一些为好。

澜沧刚入海底,脚还没踩稳,一只手就揪上了自己的耳朵,龙母气恼的声音传来:“你到何处去了?”

澜沧亲昵的牵住龙母的手,捧在胸前:“我的好夫人,我找寒柏去了,正巧有些事要和他商谈。这不,我们聊完便一同来了。”澜沧指指前边寒柏的背影。

龙母目光看向寒柏,目光落在寒柏牵着的女子身上,疑惑:“寒柏带了个女子来,也是破天荒的头一遭,既然你们是同来的,你可知那女子是何人?”

澜沧颇惊奇,怎么夫人连歪歪都没认出来,她是见过的呀。等澜沧走进龙宫,看见歪歪之后,便明白为何了。歪歪华服在身,裙摆拖曳在地,身姿高贵,再加上那精致的妆容,美得令人移不开视线去。

寒柏携着歪歪,走到东海龙君的眼前。东海龙君高坐在中央大座上,红发束起,一缕红髯飘扬,相貌端正威严。当东海龙君寒桀看见歪歪的瞬间,眼眸中一道光芒骤然闪过,呓语道:“怎么这么像那个人,那个曾让天帝痴迷的女人。”

第一百零五章 凤族退婚

歪歪任寒柏牵引着往前走,眼睛忙碌地在各色的大龙小龙身上游弋,再顺便扫视了一遍地面,什么都没有,更别说龙珠了。再者说,龙珠长什么样子她也不知道啊,不行,还是得找机会打听打听。

一个威严的老者声音响起:“寒柏,这位是……”

寒柏用寒水锁扥了一下歪歪,歪歪的注意力转向眼前,学着寒柏的样子行了个礼。寒柏道:“这位是儿臣的龙后。”

“不,你。”歪歪刚说出两个字,寒柏指尖一动,对她施了禁言之咒,她就再说不出话来。

“哦!我儿看上的女子,定然不凡。不知是哪家之女?”

寒柏浅笑:“她是儿臣捡来的。”寒柏开始信口胡诌。

歪歪有话说不出,一双灵动的黑眼珠子骨碌碌地乱转。

东海龙君寒桀哈哈大笑:“捡来的?这样的姻缘也是奇哉,过会儿我儿再详细跟为父讲上一讲。”

“好!”寒柏行礼退到一旁。

后面的龙依次向龙君行礼,光这么许多龙族一一行礼,都花了有半个时辰。歪歪站得腿都麻了,想离开寒柏,到别处逛逛。痴痴地站在这儿,哪有机会捡到龙珠。谁知寒柏感觉到她的挣扎,反而越握越紧,故意和她作对。

己之砒霜他人之蜜糖,多少水族少女羡煞了能站在水族第一美男寒柏身旁的歪歪,只有她不情不愿,如坐针毡。

人群中,一个眸子,紧紧凝着寒柏,纤若拂柳的腰肢百媚生姿地曳荡着,从人群的背后绕过,朝寒柏而来。寒柏发现她的瞬间,扯住歪歪,不动声色地从旁门闪出,到了一处各种珊瑚树水晶树摆设而成的庭院。

寒柏绕树,引着歪歪越走越急。

身后悦耳的声音响起:“何必躲我。”

寒柏脚步怔住,歪歪看见那个美丽的女子,朝她们款款而来。她的眼睛被锁在了她高耸的胸脯上,啧叹,这么细的腰,是怎么撑住这胸脯的,太可怕了。

寒柏眼睛仍望向别处。

那女子看着歪歪,嘴角挂着轻蔑的笑意:“离开我,怎么改喜欢这种女人了。”

“嘿,哪种女人。”歪歪挺步上前,发现自己话是说了,但声音却还是没有。转头推搡着寒柏,指指自己的喉咙。

寒柏一扬手,歪歪顿觉喉咙里一阵轻松,对那女人喝道:“你把话说清楚,我是哪种女人?还有你是谁呀,腰细了不起吗?胸大了不起吗?”

女子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你的女人这般粗俗,你都不管教一番吗?”

寒柏仍没有看她,冷冷地道:“你我现在已无瓜葛,我喜欢什么样的人,也与你无关。”

女子的手抓住寒柏的胳膊,声音软下来,再没了刚才的戾气,道:“寒柏,你知不知道,看见你身边站着别的女人,我的心有多痛。”

寒柏把她的手拂开:“你跟我兄长寒靖何时成婚来着?别忘了请我喝喜酒去啊。”一股落寞在眸中乍闪而逝。

女子仍不依不饶,一把推开歪歪,扑进寒柏怀里:“你知不知道你这么说是在刺我的心,你知道我是身不由己的,你知道的我爱的只有你。”

寒柏动也不动,任由她抱着,声音却极尽冷酷:“我不知道。”

那女子又道:“我不想看见你和别的女人在一处,你不要和她在一起好不好,好不好。”说着,踮起脚尖,亲吻寒柏。寒柏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推开她:“你别这样,让别人看见了不好。”

“我就是要让人看见。”女子不依不饶地又扑过去,狠狠地吻住他的唇,将高耸的胸脯贴在他身上。

歪歪趁着这机会,悄悄地移步,溜开去。这个女人绝对是来帮她的,哈哈。她没头苍蝇似的,各处晃荡,嘴里嘀咕着:“龙珠到底长什么样子呢?”

所有圆圆的珠子,都逃不过她的视线,可是,到底哪个是龙珠,哪个不是,她一点都拿不准。她甚至干脆趴在地上,看角落里有没有。真是想龙珠,想瞎了心。

她正趴着呢,一个雄健的声音从头顶响起:“小姑娘,你在这里做什么?”

歪歪猛然弹起,整了整衣衫,看着对方道:“你是何人,在这里做什么?”

那人道:“我是东海龙君的大皇子寒靖,这是我的寝宫门前。”

“寒——靖?”歪歪想起寒柏和那个缠着他的女子来,他们刚刚提到过寒靖这个名字。

“怎么,你认识我吗?”

歪歪猛摇头:“我怎么会认识寒柏的哥哥呢?不认识,不认识。”

“明明是认识的嘛!你都知道我是寒柏的哥哥。”寒靖和煦地笑。

歪歪连连摇头否认:“我没说,是你听错了,你听错了。”歪歪说着就想找机会溜走,被寒靖拦住去路。

寒靖见她机灵可爱的模样,很是招人喜欢,笑道:“你知道我的名字,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歪歪正要回答,忽阵阵香气传来,刚一闻,肚子就咕噜噜乱叫起来,“是开饭了吗?”

歪歪扔下寒靖,循着香味走到了方才拜见东海龙君的巨大厅堂,厅堂中央有曼妙女子正翩翩舞蹈,两旁整齐排着许多矮几,每张矮几坐两人,矮几上放着香气飘逸的吃食。歪歪找了个空的位置坐下,见没有筷子,便洒脱地直接用手。

正吃的开心,那叫寒靖的,撩衣坐在她身侧,看她不多时已经吃了多半,笑言:“看来,你真是饿极了。嘴角都沾满了。”寒靖十分自然且温柔地帮歪歪抹去嘴角的汤汁。

人群中传来窸窸窣窣的议论声:“怎么寒柏的龙后和寒靖在一处呢。”

“对呀,寒柏大人呢,怎么看不着他。”

议论声中,寒柏和一位曼妙的女子走了进来,将所有的目光吸了过去。所有人都惊呆了,寒柏身边的可是寒靖即将过门的夫人——凤族公主凤宛灵。而且两人之间,似乎弥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气氛。

歪歪觉得一个人吃有些不好意思,招呼寒靖道:“你也吃呢,别客气。”

“吃什么吃。”带着愠怒的声音响起,同时歪歪觉得身体一轻,被谁给提了起来,接着落在一个宽阔的臂弯中,给抱走了。

歪歪拍他:“寒柏,你干嘛呢,我还没吃饱呢。”

澜沧和龙母寒月坐在左上首,东海龙君寒桀居于正中主位。东海龙君声音低沉,却有不怒自威的力量:“寒柏,这就要走了吗?过来,坐下。”

寒柏定住脚步,放下歪歪,推着她来到右上首,坐下。这个位置本是留给长子寒靖的,但寒靖现在坐在了本是寒柏的位置。两人坐下,澜沧同情地看了歪歪一眼。而龙母寒月则直勾勾地望着歪歪,不禁道:“澜沧,你有没有觉得她有些眼熟。”

澜沧装傻:“是吗?”

凤宛灵低着头,悄无声息地坐在寒靖身旁,寒靖瞥了她一眼,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

见众人都已坐定,寒桀扬手,息了歌舞,朗声道:“借着我各水族相聚的这个盛大的日子,本君要宣告一件大喜事。我儿寒靖与凤族公主凤宛灵的婚事将在九月初八举行,请诸君届时定要到来,共参大喜。”

堂下爆出阵阵欢呼声。

寒靖起身,向众位施礼示意。宛灵公主痴坐着,没魂儿了似的。寒靖笑着搀她起来,简单点了头,便又扶她坐下:“可是不舒服?”

人群中响起一个声音来:“都说凤族善舞,不若让公主为我们轻舞一曲,好让我等也见识见识凤灵之舞的魅力。”

“是啊,是啊。让我们一饱眼福。”

“宛灵公主!宛灵公主!”

大家纷纷开始拍手起哄。歪歪还没吃饱,此刻自然无暇跟着凑热闹,只顾埋头吃饭。

这般盛情之下,宛灵公主悠悠起身,走到中央的镜石之上。一手掐腰,一手扬起在头顶,腰肢灵动蜿蜒,作起势。清扬的骨笛之声响起,和着笛声,宛灵公主灵蛇一般舞动,每一处动作,都透着非凡的魅力。时而如仙鹤翱翔九天一般超凡,时而又如孔雀开屏般艳丽,薄如蝉翼的纤衣,随着她的动作而翩翩飞舞,灵姿曼妙。最后宛灵公主化出本身——金翅凤凰,倏地腾空而起,鸣叫着盘旋一周,金色光点繁星一般洒落,众皆惊呼,赞叹不已。

最后,宛灵公主轻曼地落地,目光似不经意地滑过寒柏,微微施礼,退回了自己的座位。

自始至终,寒柏都没有抬头。宛灵的心有些刺痛,他说过,他最喜欢看她舞蹈。第一次遇见,是天宫盛会时,她为天帝舞蹈,舞蹈中,两人四目交接,情便自那时开始。可身为凤族的公主,她要嫁的必须是龙族的继承人,而龙族的继承人是寒靖,不是寒柏。迫于家族的压力,她离开了他,她仍记得自己跟他诀别时,他悲伤的神情,他求她留下,可她还是走了,再回来时牵起的是寒靖的手。

可是,随着星移斗转,她越来越发现,她根本离不开他。看着他牵着别的女人的手,她嫉妒地发狂。

她跳这支舞,其实不是为了起哄的人群,而是为了他,她想让他再看她一眼,她想唤醒他心中对她的爱意。可是,他却连看也不看。

震耳欲聋的掌声响起。

龙君寒桀点了点头:“凤灵之舞果然是无论看多少遍都觉叹为观止,有劳宛灵公主了。”

宛灵起身,淡淡地道:“为龙君而舞,乃是宛灵的荣幸。”说话之时,目光又滑过寒柏,寒柏低着头,似不存在于这个空间中一般。宛灵心头一股冲动在激荡,寒柏越是无视她,她越是心火灼灼。

环顾了一圈众人,宛灵下定了决心,道:“龙君,宛灵想退掉与寒靖的婚约。”话音落下的同时,炙热的目光落在了寒柏身上。

第一百零六章 春光乍泄

凤族公主凤宛灵要退婚,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众皆哗然。

“退婚?”寒桀捋胡须的手定住。

寒靖惊诧地望着自己即将进门的龙后,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寒柏悠悠地抬起头来,将视线投向宛灵公主。宛灵齿间盈起略带哀怨的笑意来,心道:你终于看我了。

歪歪感觉到了突然凝固的气氛,好奇地看了看大家,凑向寒柏问道:“发生了什么?”

寒柏亲昵地轻拍歪歪的小脑袋瓜,道:“与你无关,继续吃。”

“吃饱了。把你的脏手拿开。”歪歪甩开寒柏的手。

身为长者的寒桀,保持着自己得体的涵养,说道:“可是我儿寒靖惹公主生气了,公主只管说,本君定会为公主做主。”

听着龙君的话,龙族众人悬着的心稍稍松弛,哎呀,肯定是小夫妻闹别扭了。

歪歪和寒柏亲密的动作刺痛了宛灵,宛灵拂开寒靖伸向自己的手,用响亮的声音道:“因为宛灵已另有意中人。”

此话一出,刚平息下的纷杂之声又沸腾起来。宛灵公主另有意中人,当然是非同小可之事,所有人都很好奇那个人是谁。

寒桀道:“公主许是身体不适,寒靖,快带公主回房休息。”寒桀想把风波压下来,此事若当着众人的面说的话,岂不是要让龙族和凤族在神界蒙羞,受到耻笑吗?

可是寒桀垒好的台阶,宛灵偏是不下,眼睛一闭,脱口道:“我的意中人,是寒柏。”

刀一样的视线从四面八方朝寒柏刺来,寒柏脊背僵直,整个人怔住,他绝没想到宛灵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说,她是疯了吗!

歪歪腿一盘,视线依次扫过众人,最后兴致勃勃地落在寒柏身上,心里想着:这下可精彩了,正可以看好戏。歪歪这么想时,绝没想到,自己也将变成这好戏的一部分。

寒柏执起歪歪的手,迎向宛灵决然的视线,道:“公主喝多了,随口说胡话。我的龙后还在呢,若误会了,回去给我脸色该如何是好。”说着时,不忘深情地在歪歪手上摩挲两下。

歪歪眼睛瞪大:“这关我……”

话没说完,寒柏附在她耳边道:“配合一下,一会儿回去你可以跟我讨个赏赐。”

听见赏赐歪歪立刻拍案而起,做出生气的姿态,对寒柏嚷道:“你跟她什么关系,好呀你,你竟然背着我……”正说着啜泣起来,搞得煞有介事。

寒柏附耳提醒:“戏过了啊,收。”

歪歪顿时止住眼泪,低头收声,就演个委屈的小娘子也挺好。寒柏都不禁想给歪歪竖起大拇指。

宛灵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她本想把寒柏逼到绝境,却发现非但没把寒柏逼到绝境,反而让自己更加难堪了,耳畔传来阵阵讥笑的声音。

“凤族公主了不起吗?还想同时霸占兄弟两个。”

“可不。你们看,寒柏大人压根儿不愿正眼看她。”

各种声音在撕扯着宛灵公主的神经,她微晃几下,几欲摔倒。寒靖见状,急忙起身,将她搀扶住。

龙君寒桀怒视着寒柏。寒柏背着他胡作非为,他已经怒到极点,一直在容忍他,没想到,他竟敢和自己的兄长抢女人,让寒靖以及他们整个家族分秒之间,名誉扫地。

寒柏心一沉,唇角一抹苦笑稍纵即逝,他用玩世不恭的口吻道:“宛灵公主和兄长订婚约之前,我是恬不知耻地追求过公主,但公主压根儿没看上我,已回绝我了。这事儿兄长是知道的。而且人人都知道,兄长才是值得托付的人,宛灵公主自然也不会例外。我寒柏,除了这副皮囊,哪点也比不上兄长。既不温柔敦厚又不善解人意的,还花心,老是闯祸,没有能拿得出手的地方。宛灵公主想调解气氛,也不能开这样的玩笑。好了好了,我跟我的龙后赶着去浓情蜜意呢,先行告退。”

说完这话,寒柏揽着歪歪,快步离开了龙宫。悠悠众口顿时倒向:“寒柏怎么这么不像话,觊觎自己的嫂子。”

“也不能这么说,不都是发生在寒靖和宛灵公主定亲之前的旧事吗?”

“哎,寒柏真是我们龙族的败类。”

听着这些声音,歪歪看向寒柏,寒柏脸上依旧是玩世不恭的模样。出水面之时,歪歪好奇地问寒柏:“我看见明明是她非要缠着你,你为何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阳光照亮了寒柏的笑容,他道:“众口铄金,人言可畏。她不知道今日的一时冲动会带来什么样后果。而且她一个女孩子,若背上了见异思迁的名声,颜面扫地,谁还会娶她。我是男人,而且我的名声本来就不好,再添一笔也无妨。”

歪歪点头:“说的也是。”见寒柏这么说,歪歪便收起自己的忧虑,眼中光芒一闪,道,“可别忘记,你许了我一个赏赐。”

寒柏边引着歪歪往前走,边问:“你想要什么?”

“给我一颗龙珠好了。”

寒柏额角一颤:“我的小乖乖,你以为龙珠是鸡蛋呀,满地都是,想要就要。而且你这肉身之躯,吞下龙珠去,说不定会被龙珠巨大的力量给撕裂,”

歪歪扁嘴:“你不会是不想给我龙珠,故意说这些话吓我的吧。”

“我在你心中就是是那种人吗?”

听寒柏这么说,歪歪的头自动点了点。

“你是你想要龙珠做什么?”寒柏的好奇心被勾起,他发现自己对眼前的女娃娃根本就不了解,单是她知道龙珠这件事,就让他很是惊奇。

“增长灵力,变强啊。”歪歪直言不讳。

寒柏笑:“龙珠是不能给你的,但是,被你偷走的灵源冰刃可以送你,而且,另外附赠你几颗海云珠。”

歪歪下意识摸住自己的腰:“什么灵源冰刃,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是吗?”寒柏指尖勾动,灵源冰刃从歪歪腰间飞出,歪歪急忙抓在手中,怕被寒柏收走:“我不要龙珠了,就依你说的。”

歪歪越来越机灵了,见好就收,省的到最后赔了夫人又折兵。

寒柏道:“你可别小看了这灵源冰刃,它可是我龙族的神物。用它在鲛人的鱼尾正中轻轻一划,同时念动咒语,就能让鱼尾分生为双腿。”

“这么神奇?”歪歪睁大了眼睛,“那咒语是什么,你快告诉我。”

“告诉你,你又用不上。”

歪歪撇了撇唇角:“那可不一定。你快告诉我嘛。”寒柏拗她不过,便把咒语说给了她。

回到幽灵海龙宫,寒柏把自己的宝匣打开,炫耀似的向歪歪一一展示他的宝物,其中还有许多战利品,他也一一说着来历,以及他战斗中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英姿是多么地迷人,迷倒了多少女子。

歪歪的眼睛被众多珠宝中,一粒指甲盖大小的珠子吸引去了视线,那珠子半透明,月白色光泽,很是清透素雅。歪歪捻在手中:“这是什么?能吃吗?”

“能吃是能吃,只是……”寒柏话没说完,歪歪就把珠子扔进了嘴巴。

寒柏傻眼,刚拿起的海云珠又掉回匣子里,猛地朝歪歪扑过去,抓着她死命摇:“快吐出来,吐出来。”

歪歪委屈地抬眼:“别摇了,已经吞下去了。”

寒柏以手遮面:“这下完了。”

话音未落,歪歪倏地身体开始缩小,一寸一寸地收缩。歪歪眼见着衣服越来越松垮,不甚清楚发生了什么,惊诧地看向寒柏。刚向发问,就觉一块布沉重地落下,整个罩住了自己,她大叫着:“怎么了?天黑了吗?救我。”

寒柏蹲下身,帮歪歪把盖着她的衣服拨开。歪歪露出头的瞬间吓了一跳,眼前的寒柏根本就是个巨人,而且她怎么感觉身上凉凉的,一低头,发现自己春光乍泄,赶忙扯起衣角掩住自己:“不许看,再看把你的眼睛戳瞎。”

寒柏嘴角轻撇:“你身材又不好,没什么看头。”说着把衣服撕下一小片来,递给歪歪,歪歪用那布把自己裹住。除了寒柏变大了之外,周围所有的一切都变大了,大的可怕。歪歪又跳又叫地询问寒柏:“这是发生了什么?”

歪歪的声音对寒柏来说,真似蚊子叫一样,哼哼唧唧地听不清。他摊开手掌,让歪歪站上去,歪歪现在的个头只有他拇指大小。

捧着她,把她放在桌上,寒柏道:“你吃的珠子叫月华珠,是能将身体缩小的灵丹。”

原来不是别的东西变大,而是自己缩小了。歪歪坐在桌面上,双手撑着脸颊,负气道:“这可怎么办,你有没有解药。”

“没有。不过你放心,这个持续个几个时辰或者一两天,就会失效的。”寒柏安慰她,可嘴角却扬起无法隐藏的笑意来。

歪歪气的脸颊鼓起,瞪着寒柏:“都怪你,哼!”

“怎么怪我,我想提醒你来着,谁让你嘴太快。”

“东海龙君和寒靖太子到。”龟丞相的宣告之声传来。

寒柏心头莫名地一急,抓起歪歪塞进自己的衣襟中。歪歪一滑,顺着寒柏光洁细滑的肌肤而下,幸好有腰带挡住,否则继续向下滑的话……歪歪的脸就贴着寒柏腰,用手摸了摸,起伏有致,十分健硕。

寒柏低喝:“不许乱摸。”

恰时,寒桀与寒靖父子正出现在眼前。

寒桀怒气冲冲,一上来,便给了寒柏一个响亮的耳光。寒柏闭上眼睛,舔了舔腥咸的唇角,长长叹了口气。

寒桀厉声喝道:“龙族的颜面真是被你给丢光了。”

寒柏睁开眼,迎上父亲凶煞的目光,悲愤地道:“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甚至根本就不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你干脆一道天雷,劈死我好了。”

第一百零九章 来告御状

“来,喝,今朝有酒今朝醉。”寒柏自己喝了一大口,然后把葫芦递给歪歪,喂她也喝了一口。

这酒闻着酒气很大,喝起来却极为柔和,并带着回甘。连歪歪这种不喜喝酒之人,都觉得好喝。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喝将起来。喝到葫芦也空掉,随手往脚边一扔,寒柏躺倒在地,歪歪倚在他胳膊上,脸红成了熟透的苹果。

夜色浓密而深沉,繁星在伸手可及的高度闪耀着,云雾在脚下盘旋。歪歪看着这般美景,却没有半点欢愉,酒劲儿上脑的同时,不知为何,泪水也流了下来。

“寒柏,我对不起你,没拿到奥妙葫芦。”

寒柏把歪歪拿起,放在自己的胸口。歪歪躺下,把脸埋进他胸膛,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眼泪。寒柏没看见,但却感觉了一股温热的液体渗进了衣衫。

他嘻笑着道:“你不会是在我身上撒尿吧。”

歪歪抬起泪眼,狠狠捶了他一把:“你才撒尿了呢。”

天阙甚高,夜风习习,刮来了凉意。寒柏用自己的手当被子,将歪歪拢住,歪歪在他掌中颤抖着。

他安慰她道:“没关系,死了之后我就会去投胎。下一世呢,我也投胎成一个小妖,然后来找你,你说好不好。”

歪歪揩去眼泪:“说过多少次,我不是妖,我是驱魔师。”

“好,你不是妖,你是驱魔师。”寒柏拍了拍她,缓缓闭上了眼睛。微醺的酒意让他觉得格外舒畅,整个人似飘在空中,置身于软绵绵的云朵之上。歪歪躺在他胸口,无限的暖意也从胸腔弥漫开来。

下一世,多好,下一世我就不会孤单了。寒柏呢喃。

酒意涌上头顶,歪歪的大脑也开始晕眩,一根筋在耳膜边跳动,无数人影在眼前轮转。她闭上了眼睛,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天边的一个星,也骤然一闪,飞过天际。

许多天兵天将,几乎把天宫翻了个底儿朝天,也没发现有闯入者。

天帝紧蹙着眉头:“怎么会?难道已经逃走了?”

*

从睡梦中醒来时,寒柏觉得身上特别地重,似有什么东西在压着自己。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被贴在自己眼前的脸吓了一跳。与此同时,歪歪也睁开眼,正对上寒柏的目光,也是吓了好大一跳,瞬间弹起。

弹起之时,目光一垂,爆出一声响彻云霄的尖叫声以及啪地一声脆响。

寒柏揉着发痛的侧脸:“你没穿衣服,你打我做什么?”

“谁让你直勾勾地看来着。”

“你就站在我眼前,我怎么不看。”寒柏回击。

寒柏把自己的外袍扔给歪歪,歪歪把那宽大的袍子缠了两圈,又撕去半截,才算可以自由行动了。

尖叫声将守卫牢狱的天将吸引了过来,两名天将一看,顿时傻眼,面面相觑道:“昨日明明关进去的是一个人,怎么今日变成了两个人。”

再一看,两人脚边滚着一个酒葫芦。

其中一个人道:“难道这女娃就是天帝要找的小贼吗?偷他琼浆玉酿的那个。”说着又急躁地挠头,“不可能啊,她自己怎么可能进到牢里去呢?这不合常理呀。”

另一个人也是抓耳挠腮,百思不得其解。

而且,这女娃衣衫不整的样子,更是令人想入非非。

消息上报给天帝,天帝将信将疑地赶来,看地上葫芦,确实是自己的。再看牢里的女娃,心头一颤:奇怪,这女娃怎么有几分和白薇相似。

“你是何人?怎么会进了牢狱?”天帝问道。

寒柏心下焦急,脑子顿时一片空白,不知如何是好,只是本能地将歪歪护在身后。

歪歪灵光一闪,眨巴着天真无邪的大眼睛,对天帝道:“我是寒柏的龙后,听闻寒柏要被处死,我就来探望他。就是这两位小哥给我开的门。”歪歪看向两位天兵,“怎么你们忘了吗?”

两位天兵眼睛几乎要脱出眼眶,见她说的那般笃定,也疑惑了起来:“是吗?有这事儿吗?”

歪歪笑着摆手:“哎呀,是不是你们喝多了,不记得了。”

一提喝多二字,两位天兵的脸顿时青了。还真给歪歪说着了,他们俩夜间确实喝了酒,而且巧不巧的,喝的也是琼浆玉酿。瑶池仙子跟那白瘦的天将交好,便送了他一壶。昨日得着,便跟同伴炫耀。同伴便求告:“琼浆玉酿可化腐生肌,益气强身,你给我喝一口尝尝,是不是这么灵验。”

那白瘦天将给他喝了一口,又自己喝了一口。一喝之下,确实此物只应天上有。那人又撺掇他喝光算了。那白瘦天将耳根软,经不住他三言两语,两人便把一壶酒喝得一滴不剩。喝完立即就睡倒了过去,方才歪歪尖叫时刚被吵醒。

听歪歪这么说,两人一想,也有可能。为防止露馅,天帝继续追查下去,查到他们玩忽职守的过错,忙道:“是,是的。”

天帝正要动怒,另一个人比较会讲话,忙道:“律法不外乎人情,我二人见夫人可怜,便应允了夫人的请求,让他们最后团聚一次。”

天帝打量歪歪的衣着,看起来两人的团聚很是激烈呢。

天帝目光凝起:“朕还想知道,你为何要偷朕的葫芦,还打晕了朕。”

歪歪急忙俯跪在地,用清丽的声音道:“我素常听寒柏跟我提到,天帝是何其英俊神武、威仪卓绝,就趁着自己来探望他的机会想见一见您。可等我找见您,您已经晕倒了。绝对不是我打的,我怎么敢。我看您晕着,就拿走了您的葫芦,想和寒柏共饮最后一杯送别之酒。请您明察。”

寒柏惊住,没想到除了贫嘴,这小丫头的嘴还大有用处,说得连他都想相信了。

歪歪说的也并非全是假,天帝本就不是她打的。

天帝点了点头,觉得言之有理。

歪歪又道:“此番小女上来,也是为了告御状来的。我相信我夫君没有勾引宛灵公主,天帝您明察秋毫,定然不会冤枉了一个无罪之人。”

寒柏没料想道歪歪会突然说起这个,心头骤然收紧。

天帝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纤柔的女子,道:“可是寒柏自己已然招认了的。”

歪歪思路清晰地道:“寒柏没有反驳,并不意味着招认。他只是心软,不想伤害曾经爱过之人。”

“是吗?”天帝视线忽犀利起来,似要把歪歪看穿似的。

但歪歪仍然面不改色,继续义正言辞地道:“虽然大家称他为邪神,但与他相处下来之后,我发现,吊儿郎当、玩世不恭都是他的伪装。他其实非常善良且具有同情心,他为了所爱之人,愿意付出自己的生命,即使那人是在害他。”稍微顿了下,继续道,“聚龙会那日,我亲眼看见是那个宛灵公主勾引的寒柏,并非寒柏勾引的宛灵公主。”

“你可知,诬告他人是要受到惩罚的。”天帝道。

歪歪昂首挺胸:“我敢和宛灵公主当面对质。”

同样的凌霄殿。

寒柏跪在中央,宛灵一家站在右侧,而左侧站着的已不是寒桀父子,而是歪歪。

宛灵看见歪歪的同时,眼瞳颤了下。再看向寒柏,寒柏只穿着中衣,而外衣在那女人身上。一看就知道,那女人除了那件外袍,什么都没穿。难道,寒柏死到临头之时还有功夫跟他的龙后你侬我侬不成。宛灵气地牙关咬的嘎吱作响。

歪歪的穿着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私语,但她却毫不在意,只对宛灵说道:“宛灵公主,你要不要撤回御状,若你不撤回的话,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未必中听。”

凤清辉点指歪歪道:“你是何人,胆敢衣衫不整地面圣,简直岂有此理。”

歪歪望向凤清辉,见他张扬一张尖瘦脸庞,很是不可爱。她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不识得对方是远古尊神,直接道:“天帝都没说什么,你又叽叽歪歪什么。我是寒柏的夫人,你家女儿诬告我们家寒柏,我就是来抱不平的。”

听着歪歪说“我们家寒柏”这五个字,寒柏心里甜丝丝地一喜,偷笑起来。

从没人敢和他凤族首领这么说话,凤清辉的脸霎时变得铁青。天帝见状,忍着笑意,劝慰他道:“凤君息怒。”然后转向歪歪,“同尊长说话,要客气一些。”

歪歪能屈能伸地立刻道:“好的。”尾音上扬,透着股子可爱劲头。

天帝越看她越觉可爱,脑海中浮现起初见白薇时的情景来。彼时她还是条小狐狸,和友人玩捉迷藏撞进他的怀里,于是她干脆直接藏在他的衣摆之下。那时的她也是眼前少女这般,天不怕地不怕横冲直撞的模样。

众人已说了一阵子,可当事人宛灵公主却始终缄默着,歪歪盯着她道:“宛灵公主,那日聚龙会,是谁先勾引的谁,我可是看得真真切切。你想让我告诉大家我看见了什么吗?”

凤宛灵面沉如水,咬了咬下唇,终于开口反击:“寒柏是你夫君,你自然会偏袒他,所以你的话如何信得。常言道,口说无凭,你得拿出证据才是。”

第一百一十章 你是我的

凤宛灵哪有什么证据,此刻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难看到了极点。

凤清辉在一旁催促着女儿:“女儿,你有什么委屈只管说,有什么证据尽管拿出来,有爹替你撑腰,你不用怕。”说着大手扶在凤宛灵的肩头,宽慰她似的拍一拍。

凤宛灵梗住,说不出话来。

歪歪笑道:“宛灵公主,我要是你,就现在赶紧撤回御状,还能面上好看些。”

一旁雍容端庄的凤夫人,见女儿颜色大变,已猜到了几分,忙道:“许是我们误会寒柏大人了,那我们就收回御状,不告了。”说话间扯了扯凤清辉的衣袖。凤清辉回头看凤宛灵脸色煞白,一语不发,怒火腾地升起。他是万万没想到自己最疼爱的女儿会跟自己撒谎,让他在天帝面前丢丑。他将怒火压下去,现在不是责备之时,得保全凤族在神界的颜面。所以,眼下还是先把事情平息了再说。

凤清辉略一沉吟,拱手道:“小女少不经事,不甚懂得何为情爱,许是会错了寒柏的意思,招来了这般笑话,请天帝恕罪。”

天帝面色一沉:“老凤凰,你是找朕来逗乐来的吗?说告就告,说不告就不告?“天帝口吻中听出十分的不耐烦。他已然判了寒柏死罪,结果他们又说是个误会,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这是辛亏寒柏还没被推上剐龙台,若头已经落地了,他们再说是个误会,龙族追究下来,让他这个天帝如何交代。

凤清辉一家都深深低着头,心紧紧揪着。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这时,寒柏环顾四周,魅声扬起:“让宛灵公主产生了误会,寒柏也有过错。既然事情已说清楚,寒柏也就不追究了。请求天帝也莫追究了。”

大家同为神族,当然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好,再闹下去,就是一本烂账,对谁都不好。既然受害者亲口说不追究,天帝也就顺水推舟,沉声道:“既如此,便依了寒柏的意愿,此事就此作罢。”天帝顿了下,又道,“老凤凰,你身为父亲有失察之罪,罚你和宛灵公主下到人界去,播撒十日福运,为人间造福。”

“遵天帝所命。”凤族一家深行一礼。

歪歪把寒柏搀扶起来,寒柏行礼道:“谢天帝圣恩明察。”

“好了,你们都退下吧。”天帝挥挥衣袖。

众再行礼,退出了凌霄殿。

一出凌霄殿,欣喜的寒柏猛地一把抱起歪歪,开怀地在原地转着圈。歪歪咯咯笑个不住,拍他:“你放我下来。”

凤清辉和夫人一腾身,各自化出真身——凤凰和孔雀,翱翔而去。凤宛灵幽怨地剜了两人一眼,拧身一腾,化凤凰飞去。

*

这一场风波后,寒柏携着歪歪终于又回到了幽灵海,下到龙宫,歪歪颇有些傻眼。龙宫中空无一人,冷冷清清,一片破败的景象。

守护着这片海的龟丞相,远远看见寒柏从天而降,便化成了人身,沉潜下来,苍老的声音悲怆地道:“寒柏大人,您可回来了。您离开的这八个月,所有人都走光了。龙族现在正商议挑选何人来接替您的位置。”

歪歪听着龟丞相的话,下巴险些掉下:“八,八个月,我们不是才刚走一会会儿吗?”

寒柏用温柔的声音向歪歪解释:“这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咱们在天上逗留了大半日,可不得八九个月吗?”

“什么?”歪歪一把推开寒柏,冲进屋里穿上自己还散在地上的衣服,把灵源冰刃在腰间插好,顺便从那还没合上的匣子里拿了几颗海云珠。这可不算顺手牵羊,是她应得的。然后又冲出来,扒拉着寒柏的衣衫:“我的龙吟剑呢,快点儿还我。还有我身上的这个什么寒水锁,快给我解了,我赶时间。”

寒柏眼瞳震颤着:“怎么,你要走?”

“当然!我还有事儿呢。”歪歪在他身上根本找不见龙吟剑的影子,“你把我的剑藏哪儿去了。”

寒柏抓住她乱动的手:“你不想和我在一起吗?”

歪歪挣开他:“我不能留在这儿,我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

寒柏的心顿时被揪紧,长身一倾,又抓住歪歪的手,撒娇似的道:“在天宫你都自称是寒柏夫人了,现在整个神界的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夫人。你话都说出口了,你要对我负责。”

歪歪惊得眼睛瞪大:“负责?负什么责!我那是为了救你,权宜之计懂不懂。”

寒柏往前近了一寸,开始施展他的胡搅蛮缠大法:“我管你什么权宜之计不权益之计,反正我当真了,你就是我寒柏大人的夫人。你不能走,我不许你走。”

“你这个龙怎么这样。”他握得太紧,歪歪根本甩脱不开,小脸儿紧皱,“你这根本就是恩将仇报吗?早知道不救你,就让你死在剐龙台上。”

寒柏猛地贴近歪歪,两人的面庞仅有一指宽的距离,呼吸可闻。寒柏用他独特的魅惑人心的嗓音道:“你舍得我死吗?”

歪歪被他的热气吹地鼻头一痒,扭开脸去:“别闹了,我真的有事儿。哦,对了,你快把雪影放出来,我还得带上他。”

寒柏胸中醋意翻腾:“你要抛弃我,然后给别的男人双宿双飞。”一把将歪歪紧紧抱在怀里,摇晃着,“不,我不,你是我的。”

歪歪气地撅起嘴巴,抬脚运力,然后狠狠下落,踩上寒柏的脚。

寒柏腾地跳起,指着歪歪道:“你怎么又来这招。”

歪歪眉心蹙起:“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我真的有事儿!”歪歪大吼起来。

寒柏委屈地蹙眉,眼睛含着泪光,莹莹发亮:“你讨厌我,你,你怎么能讨厌我。”

看寒柏这样子,歪歪心软下来,降低了音调:“我不是讨厌你,我只是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那我也跟你去。”寒柏洒脱地道。

听寒柏也要去,歪歪面上一喜。刚要说话,被龟丞相抢了先,老龟攥住寒柏,语重心长地道:“寒柏大人,多少人觊觎着您这个位置,若您一走,岂不遂了他们的意了吗?等您回来,您在龙族哪还有立锥之地呀。”

寒柏的存在,是一个极端。他深受水族所有女性的喜爱,却被水族的绝大部分男性厌恶乃至仇视。再加上他平素桀骜不驯、目中无人,树敌不少。听到他要上剐龙台的消息,多少人额手称庆。

现今寒柏情心已动,哪还管得了那么许多,本来他对所谓权势就不感兴趣,直接道:“谁想要给谁好了,我又不想要当什么海神。”

“胡说!”随着一声愤怒的爆喝,东海龙君寒桀以及龙太子寒靖出现在眼前。他们一听到寒柏无罪释放的消息,便立即赶来了。谁知一进门就听寒柏说不想当海神,喜悦顿时化为乌有。

寒桀强忍着想给儿子一巴掌的冲动,怒声道:“只要你没死,你就必须给我乖乖坐在这个位置上。你是我寒桀的儿子,生而为神,你必须对得起为你丧命的母亲,你必须承受你与生俱来的使命。”

“可是……”寒柏想反驳,被寒桀恶声打断,“再不许说不想当神的混账话,否则就算天帝不杀你,我也要把你送上剐龙台。”

寒靖上前,拽着寒柏的胳膊,附在他耳边道:“你就少说一句吧。”

寒柏甩开寒靖,毫无畏惧地迎上寒桀充满杀气的目光:“没有了她,我当这个狗屁海神还有什么意义。纵使能永世长生,没有她,天地也黯然失色。”

寒柏说的动情,寒桀听得刺耳,终于扬起了不受控的手,打在儿子脸上:“为了女人,放弃自己至高的尊位,你还有没有出息。”

寒柏反正豁出去了,直接道:“我就是没出息,我就是不想要这个所谓的尊位。”

寒桀的手又落下来,歪歪一闪挡在寒柏身前,闭上了眼睛。许久也没见打下来,才又睁开了眼,见寒桀的手停在半空,定住。寒桀没想到歪歪会出来挡,他凝视着眼前纤瘦的少女,问道:“我儿为了你愿意牺牲他的尊位,你为了他愿意牺牲什么?”

歪歪觉得事态已经发展到超出她理解的地步,她扫了一圈父子三人,道:“我想你们误会了,我跟寒柏就只是朋友而已,朋友。”

寒柏却不信,道:“朋友会不顾生死地救我?你别自欺欺人了。更何况,不喜欢我寒柏大人的女人根本不存在。”

“你——!”歪歪心里也生出了想打他的冲动,“我是看不过去你被冤枉,才出手的。你别自恋了好不好。”

“看,你又在说违心的话。是不是忌惮父亲。没关系,说出来,有我在。”寒柏牵起歪歪的手。

歪歪额角三条黑线,拂开寒柏:“你赶快把我的剑还给我,我真的还有事儿。”

寒柏不依不饶,还想拉歪歪,东海龙君寒桀一扬手,将寒柏定在原地。手指勾动,一把铁剑从寒柏袍袖中飞出,落在寒桀手中。寒桀伸双手递给歪歪:“你救了我儿,乃是我族的恩人。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第一百一十一章 鲛人劫难

“龙珠。”寒桀哈哈大笑起来,“我喜欢你的爽快,虽然说出来有些失礼,但我希望你拿到龙珠之后,不要再缠着寒柏。他是神,他的妻子也必须是神,而不是妖。”

歪歪大翻白眼:“我不是妖,是驱魔师,真的是。”她听别人说她是妖已经听烦了。

寒桀从口中吐出一个红色的半透明珠子来,吹送到歪歪眼前。歪歪黑眸中光芒闪闪,小心地接起:“哇,这就是龙珠啊。”

这过程中,寒柏一直在心里默念:别接,别接。可当他看见歪歪还是接了下来,心中一阵抽痛。她怎么能因为一颗龙珠就被收买,就不要他了。他血气冲顶,可却无能为力,既发不出声音又动弹不得。

龙珠落在歪歪手中时,那种奇妙且不可言喻的触感让她发出了一声惊叹。

“这是我修炼了千年的一颗龙珠,虽说修炼的时间还不长,但已够你受用。太深厚的龙珠,怕你这副躯体承受不住。单就这颗珠子你能不能承受得住也是未知,我劝你三思而后行。”寒桀道。

一千年都说修炼时间还不长,歪歪看向寒桀,对他道:“够了,够了,我不贪心的。”对于后半句寒桀的劝告,充耳不闻。

“如此甚好。那就让寒靖送你到你想去的地方吧,算是我龙族给你最后的报偿。”说话时,寒桀扬手解了歪歪身上的寒水锁。

歪歪点头,把龙珠塞进怀里,放好,然后将龙吟剑背在背上。寒靖朝她伸手点指,一团水波游蛇一样蜿蜒而来,盘绕在歪歪身上,将她托了起来。寒靖往前走,那水波就引着她跟在寒靖身后。

寒柏看着歪歪的背影渐然远去,心中悲呼:不要走,留下来啊。心痛之感拉扯着他每一寸神经。

寒桀似乎看穿了寒柏的心思,意味深长地道:“你别怪为父,神妖相恋是不会有好结果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寒柏在心里呐喊,嘴巴一动一动,艰难地想说出自己的心声。

寒桀一扬手,解了寒柏的禁言咒。寒柏瞬间高喊出来:“天帝都可以和狐后相恋,为何我不能。”

寒桀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天帝和狐后白薇,二人是否互相爱慕彼此暂且不论。白薇在天宫是没有名分的,没有人承认她的存在,连她所生的孩子亦百般遭人嫌弃。难道你也想这样?就算你愿意,那小妖愿意吗?”

寒靖和歪歪已出离水面,站在海波之上,四周是苍茫无垠的大海,对歪歪来说,各处都一样,根本无法辨明方向。寒靖问歪歪道:“你还没告诉我你想去何处呢?”

歪歪思忖片刻,答道:“送我去鲛人海域吧。”也不知鲛人王子岚有没有把狼王带回去,狼王还背着自己的包袱呢,龙家禁书在里面,没有龙家禁书,她怎么去找娘亲。

寒靖点了点头,说了声好。

歪歪一拍脑袋,忙问询:“对了,异界是什么地方?”

“我们水族要施展惩罚时,就会把获罪者下放到异界。异界是扭曲的空间,是心魔的缩影,每个人的心魔不同,那么到异界之后,所经历的空间也是不同的。如果能活着从异界出来,罪责即可免去。”寒靖耐心地回答,声音是让人舒适的轻柔。

“那就是说,就算我现在去了异界,也未必能碰到雪影咯。”歪歪捻着下颌,“而且已经过去八个月了,雪影是不是早就出来了呢。”歪歪自言自语。

寒靖听她这么说,附和道:“极大可能是碰不到的,因为异界的空间变化万千。”

“那是不是特别危险?”

寒靖笑了:“如果是你进去了,我相信你肯定能出来的,因为你很聪明呀。”

我很聪明?歪歪偷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夸聪明。她拍了拍寒靖宽阔的背,道:“龙大哥,有眼光。”

寒靖朝她绽放出一个灿如阳光的笑容来。

既然自己去了也没有,现在能做的就是相信雪影了。而且寒柏也说过以雪影的道行,是不会有事的。她安慰自己似的点了点头:“那你送我去鲛人海域吧。”

“好,你站稳了。”寒靖伸手在歪歪背后一推,只见歪歪便开始在海面上迅疾地滑行。寒靖在原地朝她招手,喊道,“后会有期。”

歪歪回头看着越来越模糊的寒靖,又看自己飞似的在海面上疾行,耳畔风声剧烈地呼啸而过,心里是又害怕,又有种刺激的爽快。

不知过了多久,歪歪觉得眼前景物隐隐有些熟悉,还来不及深想,就看见了礁石上躺着的龙神澜沧。她远远地朝他挥手:“嘿,龙神,小龙现在过得好不好。”

“什么声音?怎么好像有人在叫我。”龙神抬起被日光照的有些发昏的脑袋,看看周围并无人迹,又垂下了头,“年纪大了,居然开始幻听。”

一溜烟儿的功夫,龙神已消失在视线中。歪歪继续往前滑行了两刻钟,身体自动停下。还没空感叹寒靖法术的神奇,歪歪就闻到了一丝血腥之气。站到礁石的最高处,四下一望,见漂浮有不少木屑残骸,边缘焦灼成黑色,显露出一片萧索的景象。

“岚——!菱——!”歪歪拢声大喊。

负责巡视的小兵,躲在礁石丛中,一看见有闯入者,便急忙下潜到海底的鲛人宫殿去,向孤坐在王座上,颇显忧郁的王禀告:“王,有闯入者。”

俊美非凡的王眉眼飞扬:“又是那些可恶的人类吗?”

“看样子是人类,但是一个女娃,而且是一个人来的。”巡海兵顿了下,又道,“而且她在呼喊您和公主的名字。”

俊美的王话也没说,腾身而起,奋力摇动尾巴,箭一样飞射出水面。当看到闯入者的瞬间,俊美的王泪眼朦胧:“歪歪,你还活着。我听闻寒柏大人获罪,要被处死,就去找你。可幽灵海龙宫已人去楼空,一片荒凉。我,我还以为你已经……太好了,太好了,你还活着。”俊美的王攀上礁石,深情凝视着眼前的少女。

歪歪道:“岚,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吗?怎么感觉这么冷清。不像我第一次来时,有鲛人在礁石上梳头歌唱。”

俊美的王垂下眼眸:“人类又发现我们了,就在七个月前。他们抓走了在礁石上玩耍的小鲛人。一个月前,他们又来了。我们和他们战斗了三日三夜。可他们人太多,而且手里有火弩。泼油入海,然后用火弩引燃,这种毁灭性的打法烧了我们不少族人。而且……”说着开始哽咽,“菱又被他们掳走了。我鲛人一族死伤过半,我的父亲也死了。”

“可恶!”歪歪握紧了拳头,“是不是又是那海波城的城主。”

岚点了点头:“我偷偷跟在他们身后,见船停靠在了海波城岸边。我真想冲上岸去跟他们拼杀,可是……”岚垂下头,痛苦地看着自己这条没用的鱼尾。

歪歪听岚说到此处,喜笑颜开地从腰间拔出灵源冰刃,朝岚晃了晃,刀光映着日光,寒芒闪闪。歪歪笑道:“嘿嘿,我来帮你,只要来上一刀,你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岚害怕地后退,颤声道:“歪,歪歪,你别这样。其实我也没那么痛苦了,用不着你动刀子。我,我才三百岁,还很年轻。我,我还没娶亲。真的,你别再靠近了。我还没活够呢。”岚退无可退,噗通一声跳下了水。

歪歪扒着岸边,手里拿着刀招呼岚:“你别还怕呀!真的,来一刀就没痛苦了。”

岚瑟缩:“可不嘛,来一刀什么感觉都没了。”

歪歪努力向岚探着身子:“快来嘛。”

岚觉得此时地歪歪根本就是个魔鬼,她越是笑,他就越觉得害怕:“歪歪,你,你是不是妖魔俯身了,你别吓我呀。”

歪歪感觉自己的好意别人不领情,有些生气地道:“这灵源冰刃可是能将鲛人鱼尾分生成双腿的神物,你居然不领情。”歪歪撤回身子,盘腿坐在地上,“可是你们水族的寒柏大人给我的。哼,不管你了。”

“什么,你说这是神物,你不是想要杀我。”岚闻言,欣喜地扑过来。

歪歪白他:“本小姐现在不想管你了。我的小弟呢,那头黑狼。”

“别呀。”岚猛地将鱼尾甩上来,溅起的水花扑了歪歪一脸。岚手忙脚乱地忙歪歪擦去,道歉道,“哎哟,对不起,我太开心,莽撞了。”

歪歪拂开岚的手:“这条破鱼,你走开。你先告诉我狼王在哪里。”

岚紧紧盯着歪歪手里的灵源冰刃,灵源冰刃移动到哪里他就看向哪里。他道:“狼王被烧伤了,此刻正在鲛人宫殿中休憩。”

“带我去找他,哎呀,别磨磨蹭蹭的,快点。”

在歪歪的催促下,岚才收回视线,带歪歪沉潜到水里。经过了一段令人呼吸艰难的黑暗时刻后,眼前瞬间敞亮起来。歪歪本以为鲛人宫殿会和龙宫、水晶宫差不多。谁知却大相径庭。

鲛人宫殿是半圆形巨大礁石墙,像崖洞一样的密密麻麻分布着许多空洞,每个洞就等于一个小房子。中央是珊瑚石堆垒而成的王座。居然四处仍然是水,不像水晶宫一样没有水,可以呼吸顺畅。

歪歪示意岚,自己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快不能呼吸了。岚这才响起什么似的,急忙忙取了一颗避水珠来,塞进歪歪口中。歪歪得了解救,猛吸一口气:“快憋死我了。”

许多鲛人在自己的洞里探头探脑,谨慎地观察着来人。

歪歪边张望,边问岚:“狼王呢?”

岚指着一个正游过来的黑影道:“那不是吗?”

第一百一十二章 复仇之战

歪歪笑得停不下来,因为狼王的模样实在太滑稽了,身上被烧的一半没毛,一半有毛,完全没了身为狼王的霸气。

狼王瞪着歪歪:“刚一见面,你就笑我,要不是为了等你,我能在此处受这个罪吗。”

歪歪觉得自己这么笑确实不太厚道,可就是忍不住。只好将眼睛别开,不看他,才慢慢平复下来。揩去爆笑出来的眼泪,道:“等我?你说的好听,你是在等雪影吧,你那么崇拜他。”

狼王面上一窘,辛亏这张狼的面孔让人看不出它的表情,它咳了一声道:“这是什么话,等师父也等你嘛,你是我师姐不是。对了,师父呢?”

歪歪摇头:“一时半会而说不清楚。不过,我相信他一定会没事儿的。”漆黑的眼瞳中滑落一丝心伤,瞬间被敛去,歪歪扬起笑脸,故意逗弄狼王,“要是我不来找你,你不就白等了。”

狼王眼中自信的光芒一闪:“我还拿着你的龙家禁书,你怎么可能不找我。”

“算你聪明。”歪歪夸奖狼王的同时表情瞬间凝固下来,“书没被浸湿吧,现在我们可是在海底。”

岚道:“没有,你的包袱被藏在海面礁石丛的一个小石洞里,用水盾护着,不会打湿的。”

歪歪笑着点头,拍拍岚的肩:“看你帮我护着包袱的分上,我就帮你化生双腿吧。”

“化生双腿?”

“化生双腿?”

躲在洞里的鲛人们开始议论起来。

歪歪扬起手中的灵源冰刃,逼近歪歪。鲛人士兵以为歪歪要伤害他们的王,纷纷上前护驾,被岚给喝退下去:“无妨,她不是要伤害我,她是要把我的鱼尾变成双腿。”

“可是。”一士兵忧心忡忡地道,“万一她是骗人的呢,不如先拿我来试验。”

岚感动于他的衷心,对他道:“我是你们的王,护佑你们是我的责任。你退下吧,我相信她。”

歪歪瞬间压力陡增,她虽然学到了方法,可却没实战过:“你确定不用这条鱼小哥先试验?”

岚大义凛然地道:“不用,你来吧。”

歪歪颤颤巍巍地把刀锋伸过去,开始比划怎么剌才能剌的直。这要是剌偏了,会不会岚的腿就变成歪的了。若变成长短腿,一跛一跛的,可就浪费了这张美颜。

歪歪在那儿干比划,不下刀,本来岚是有底的,被她搞得越来越没底了:“你到底会不会。”

歪歪不想丢了面子,嘴硬道:“我怎么可能不会,我就是盘算着怎么下刀才能让你的腿又直又好看。有没有笔墨纸砚什么的,咱们先画一条线出来,然后再下刀,你说好不好。”

“这是在水里,怎么可能有笔墨纸砚。”岚道。

“好,好吧。”歪歪将刀锋轻轻触在鱼尾中央。

岚越看越害怕:“嘿,你别发抖呀。”

歪歪用另一只手握住自己拿刀的手:“我哪有发抖。哎呀,你别看着我,你一看我我就紧张的要死。”

岚眼睛瞪得巨大:“不行呀,不看着你我紧张的要死啊。”

歪歪用力往下压了一下,岚觉得一阵痛楚传来,只听啊的一声惨叫,歪歪急忙将刀收回。

所有鲛人,包括狼王都惊了。

岚不可置信地看着歪歪:“被刺的是我,我都没叫,你叫什么叫。”

“太吓人了。”歪歪把刀塞进岚手里,“你自己来,我站在旁边念咒。”

“不,不行,我这样不顺手呀。”岚比划了几下又递给歪歪,“你来,我相信你。”

“那我来了啊,剌歪了别怪我。”

“这是什么话,一定不能剌歪呀,歪了不就成跛子了吗。”

歪歪自动把岚的声音屏蔽掉,一狠心,快速一划,同时口中念动咒语。刀锋所到之处,光芒炸裂。岚在剧烈的痛苦中发出震耳欲聋的惨叫。

歪歪担心地看着岚:“你没事儿吧,你可别吓我。我也是第一次剌,你,你不会死吧。”

“你,你是第一次?”岚面色白如金纸,嘴唇煞白,艰难地说道。说完这句话,岚就昏死了过去。

鲛人顿时涌过来,将歪歪层层围住:“你杀了我们的王。”

“你杀了我们的王。”

“你得偿命。”

狼王将獠牙呲向才刚一起战斗过的战友,下意识地护住歪歪,吼道:“不许你们伤她。”

歪歪向岚凑过去,哭声道:“我不知道会这样,我不是故意的,呜呜呜呜。”歪歪很是内疚,觉得自己害死了岚,扑在他身上开始哭起来。

“哈哈,哭什么?”岚有些虚弱的声音响起。

歪歪急忙抬起身子,见一团白光从岚的脚下盘绕而过,然后慢慢地现出一双纤长比直的双腿来。歪歪急忙避开视线:“那,那个,你是不是得穿上衣服呀。”

“衣服?”岚朝自己身下看去,面上一红,恍然大悟。不多时,他用一堆水草裹住了关键部位,才回返,对歪歪道,“求你帮我的族人都化生出双腿吧,这样,我们就能上岸去战斗,夺回我们的亲人了。”

歪歪重重地点了点头。

惨叫声此起彼伏,响彻了鲛人宫殿。但这是重生之前必须要经受的苦楚,苦楚过后,鲛人战士们将重新站起,登上宿命的战场。

雄性鲛人倾巢而出,去夺回自己的亲人。雌性鲛人留守,护卫自己的家园。

当身上只围着水草的鲛人战士们,从海中浮出,站上海波城的土地时。胸中渴望已久的热血在激荡。

歪歪和狼王也在队伍中。她和海波城城主的仇,也是时候该清算了。本来那次小小惩戒过他后,是打算放过他的。没想到他却变本加厉,毫不悔改。

队伍在歪歪的引领下,涌进海波城。所到之处,尖叫声连连。并不是因为鲛人战士们围着草裙太过怪异,而是因为狼王实在太可怕了。庞大的身躯,阴阳脸一样一半有毛,一半没毛,越看越瘆人。

人们纷纷逃回家去,关门闭户,惊恐地瑟缩在床下或者藏进地窖、柜子,所有能躲藏的地方都藏满了人。

歪歪先带他们去了武器铺,丢下一串玛瑙链子,然后卷走了所有的兵器,人手一个。离开后直奔城主府,路途中,歪歪提醒他们城主养着尸奴,力大无穷。

岚点了点头,道:“你说的可是那种像一坨烂肉的怪物?战斗中已交过手。若不是有那妖怪,我们鲛人一族怎么可能打不过人类。”

守城士兵接到骚乱的消息,纷纷从四面八方赶来。两方在城主府的府门前遭遇。两对人马铺满了整条街,可谓是蔚为壮观。守城士兵见对方蓝发赤身手持刀剑,有些发蒙,为首的上前:“何人聚众闹事,还装扮成这副鬼样子,还不快散了。”

鲛人群中,身骑狼王的歪歪分开众人,策狼上前,吓得所有人都后退了一步。狼王虽然不比从前威风,但胜在没毛之后样貌极其吓人,真似可怕的吃人妖魔一般。

“那个到底是什么?”

“像是条狗。”

“哪有这么大的狗,许是狼,看他的尖牙,像刀子一样锋利。”

“快,快去禀告城主。”盖过所有的议论声,士兵首领喝道。

他身侧的小兵听令,跌跌撞撞、踉踉跄跄地奔进城主府。城主府守门的两个老汉,早就吓得哆嗦成一团,没了行动能力。

“我们的目标是费仲,你们最好别拦路,此事与你们无关。”歪歪出言与他们交涉,想让他们知难而退。

“小小丫头,口气倒不小。”那首领强忍着恐惧,不想在弟兄们面前丢了统帅者的威仪。

消息传来时,费仲正在和夫人打情骂俏、浓情蜜意,被打断后颇为不快地询问来人:“火急火燎地干什么,是死人了吗?”说话时,满脸横肉乱颤。

“一个小丫头,带着一伙人马,个个持刀携剑,正在府门外叫嚣。”小兵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哦?”费仲眉梢挑起,“敢在我海波城闹事,全部把他们绑了,让本城主看看到底是些什么货色,竟然在太岁头上动土。”

禀报的小兵面露难色:“城,城主,他们带着一头野兽,模样煞是凶狠可怖。”

“野兽?”费仲沉吟片刻,想到了什么,附在小兵耳畔窸窸窣窣说了些什么,那小兵连连点头,从角门离开城主府,直奔天海楼。

小兵离开后,费仲命令身旁家奴:“还不赶紧关大门,都傻了吗?”

听令,那家奴急忙忙奔过去。

“糟糕,他们要关门。”岚叫道。

狼王猛扑过去,巨大的脑袋一顶,将那家奴撞飞出去。

费仲肥肉颤颤巍巍,惊声大喊:“快来人,拦住他们,拦住他们。”

闻声,所有家奴都奔了出来,或拿着棍子的,或拿着扫把,或拿着大勺,反正能用的东西全都抄到了手上,准备解救主人于水火。他们的积极当然不是为了忠义,纯粹为了赏银。城主出手阔绰,向来赏银都不会少。结果,当他们跑出来的瞬间,看见可怕的狼王,纷纷将手中的家伙抛却,逃之夭夭了。

正所谓来的快去的也快,费仲傻眼,对着他们的背影叫嚣:“你们这些饭桶,给我回来。”

歪歪身跨狼王,傲然俯瞰着费仲,道:“快把掳来的鲛人放了,我就饶你这条狗命。”

费仲眯缝着小眼睛,呢喃:“好眼熟,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外面没了狼王的恫吓,两伙队伍拼杀起来。鲛人身姿轻盈,动作迅速而华美,很快占了上风。士兵们惊诧于闯入者战斗力的同时,连连败退,疲于保命。

天海楼方向,一个脸上有着瘆人刀疤的彪形大汉,手里握着狼牙棒,领着一伙精赤着上身,同样粗犷的男人们,气势汹汹地朝城主府奔来。

第一百一十三章 蛇妖救夫

“啊——!这是发生了什么。”城主夫人惊声尖叫着。

听见动静的费俊凡——城主家的公子,翩翩走出,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带着病态的倦容,惊异地凝视着歪歪。

城主费仲小眼睛骤然瞪大:“对了,你是一年前那个驱魔师,王上重金悬赏的女娃。”

费俊凡紧紧握着拳头:“都是你,都是因为你汐儿才离开我的。”

歪歪哼了一声:“你搞清楚,如果不是我,你现在早就入土为安了,真是不识好人心。”

费俊凡日夜都被汐儿的离开所扰,思念成魔,哪听得进去歪歪的话,愤恨地扑过去。此举无异于螳臂当车,可他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已不会思考。狼王一声咆哮,将他按倒在地。

城主夫人恐惧地大叫,想靠近却又不敢:“来人!快来人!”悲号声在空中盘旋。

家奴们被吓得躲避不及,哪还敢上前。

费仲道:“别伤害我儿,无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快把你抓到的所有鲛人放了。”歪歪道。

“好,好,马上放人。”费仲慢慢吞吞地开始移动,边移动边竖耳聆听墙外的动静,“鲛人被关在地牢,你随我一起下去把他们弄上来。”

歪歪俏丽的脸庞扬起:“你当我傻吗?地牢里有尸奴。快,让你的人把他们送上来。”

狼王脚下的力道微微一重,弱不禁风的费俊凡就哀叫起来。

费仲一步一步,做出惊恐的样子,朝地牢的方向移动。刚走到地牢门口,只听墙头上一声娇喝:“妖孽,速速放了我郎君。”

费俊凡朝声音的方向看去,眼中蒙上一层薄雾。日日思君不见君,只愿君心似我心。

“汐儿。”费俊凡低呼。

汐儿凝着费俊凡的双目似要滴出血泪来,这一年来,她每天就要来偷偷看他一眼,才能安心。看着他身体开始好转,她觉得自己的离开是值得的。可是感觉他并不开心,常痴痴地发着呆,她又不禁心生不忍。

汐儿飘飘落下,摇曳纤腰款款而来。歪歪回眸,对她摆了摆手。汐儿认出歪歪的同时,脚步定住:“是你,你为何要伤我郎君。”

歪歪本来就没打算要伤费俊凡,她只是想以他为要挟逼迫费仲就范,便对汐儿道:“蛇妖姐姐,你别误会……”

不等歪歪说完,汐儿怒道:“我误会什么了!我眼睛看的清清楚楚,你身下的狼,利爪踩在我郎君的胸膛之上。休想狡辩!看招!”话音未落,汐儿玉手一甩,一条飘带灵蛇一样向歪歪游窜而来。

狼王迅敏地向后一跃,躲开去。那飘带无限延长着向狼王蜿蜒过去,且随着它方向的移动而移动,似有意识一样。

歪歪叹了口气,心道:又是讨人厌的飘带舞。开口提醒狼王:“小心别被缠上。”

狼王觉得歪歪说的根本就是废话:“这还要你提醒。”刚说完,飘带缠住了狼王的前腿。汐儿用力一拉,狼王身躯向前猛一栽倒,将歪歪摔了下来。歪歪顺势就地翻滚几圈后,半跪在地稳住身形,同时,手按在身背后的剑柄上。

狼王的伤还没大好,被飘带这么一牵,重重地摔在地上,而且是脸着地,此时吃痛不已。从幽灵狼王变成了没毛狼王,反正自从遇到歪歪之后就各种不顺遂。你说好不容易拜了个师父,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吧,可谁知道,一招还没学着,师父没了,失踪了。狼王真是一想起来,就心肝脾肺肾翻搅着疼。

又一条飘带,游蛇一样朝歪歪飞驰而来。歪歪猛地拔剑,剑锋左右飞闪将冲刺来的飘带切碎。龙吟剑一到歪歪手中就不听话地开始震颤,要不是她死死握紧,剑一定会落地。歪歪纳罕:龙吟剑到底是怎么了,为何老是想和自己敌对呢?真是奇怪。

其实最迷茫的是龙吟剑,它一会儿觉得她是自己的主人,一会儿又觉得不是,她身上的妖气令它困惑不堪。

龙吟剑的反抗愈来愈烈,真还不如个树杈子称手。嘡啷一声,宝剑落地,剑尖儿一转,扎在了地上。歪歪的手腕,瞬间就被飘带给缠上。飘带迅速移动,绕住了她的脖颈。脖子倏地一紧,整个人像被突然按进水中一样,呼吸开始变得艰难。歪歪另一只手抓着飘带,拼力往下扯。同时一脚踢在龙吟剑上,怒骂:“你这把破剑,一刀关键时刻就掉链子,存心害死我。”

歪歪越拉,飘带收的就越紧。突然想到自己还有另一个救命的宝贝,发麻的手尽量快速地移向腰部。刚要触到灵源冰刃的同时,不知何处又飞来的又一根飘带禁锢住了她的手。飘带很快地缠上了她的身体,同时施力,凶狠的力道似要将她撕碎。

狼王此刻也被束缚住了,两人现今都是自顾不暇。

歪歪试着凝神聚气,可危难之际心兀自慌灼,想要汇聚真气实在太难。刚聚起一点点的气,就被飘带收紧的力道给打散了。

“可恶!”歪歪咬紧牙关,瞥了眼扎在地上稳稳不动的龙吟剑,忽的一喜,整个身体向下伏低,向着龙吟剑伶俐地一滚。剑锋擦过飘带,嘶地一声虚若未闻的轻响,飘带断裂。

终于失了禁锢的歪歪一跃而起,手把住龙吟剑的剑柄,用力一拔。

糟糕!居然拔不动。

汐儿冷冷一笑,将手向前一甩,食指中指并拢指向歪歪,十余条青色自她袍袖中猛窜而出,摇摆着滑溜溜的身躯,直冲向歪歪。那瘆人的嘶嘶声,魔音一般,让歪歪瞬间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原本她以为跟小龙相处过这许多时日之后,对蛇已经免疫了。谁知,并没有。

她强忍着恐惧,抓紧最后的一丝时间想拔出龙吟剑,可龙吟剑像在地上生了根一样,无论她怎么用力都纹丝不动。糟了,糟了,糟了。皮肤泛着恶心的油光的小蛇,离歪歪越来越近。歪歪叹了口气,放弃龙吟剑,急忙忙抽出灵源冰刃,闭上眼睛对着飞来的蛇一通乱挥。听没了动静,才睁开眼,发现蛇都被斩成两截,掉在地上。即使变成了两截,那些蛇还在扭动着。歪歪嫌恶地跳开。

汐儿看着歪歪手中匕首所弥漫的奇异光彩,就知道这小小的刀必非凡品,便打起了十二分的小心。

歪歪见汐儿不再动作,快速移动到狼王身旁,划断它身上的束缚。

狼王剧烈咳了几声,吐出一口鲜血来,急速地呼吸着:“憋死我了,眼睛珠子险些爆裂。哎,曾经我可是个王者,我跟你出来干什么!干什么!”狼王后悔不迭。

歪歪搀扶起它,反唇相讥道:“切,你现在后悔也不迟。”

狼王瞪她:“你休想,我会一直缠着你,直到找到师父教我本领。师父那么喜欢你,肯定会来找你的。”

“嘿嘿。”歪歪不好意思地一笑,“你也看出来雪影喜欢我了,哎呀,我就知道。你觉得雪影这个人——不,这个妖怎么样?”

“你问我?”狼王冷哼,“我跟他才认识几天,你们认识多久了。”

“嗯,有道理。”

蛇妖汐儿见他们自顾自聊了起来,无名火起,伸双手甩向歪歪。数十条蛇登时游窜而出。狼王一张嘴就咬住了五六条,咬断它们的脖子,吞了下去。歪歪躲在狼王身后,看狼王三下五除二解决了所有蛇,夸赞它道:“果然是幽灵狼王,名不虚传。”

狼王眼中光芒一闪,呲牙骄傲地道:“那是自然。”

正这时,墙外响起纷杂的声响,间或火光阵阵闪耀。

岚悲急的声音响起:“糟糕,又是火弩。”

援军从两个方向围来,将鲛人军夹在中央。西侧的弓箭队,并不靠近,远远地发射火弩。带着火焰的箭矢破空飞去,火雨一样盛放然后坠落。鲛人军怕火,便往东边奔逃。

而东边堵截他们的是凶神恶煞,脸上有刀疤的彪形大汉,手里举着狼牙棒,正自挥舞。

岚记得他,即使他化成灰也不会忘却——刀疤五,数次侵犯鲛人海域,掳走他妹妹的男人。刀疤五也不会忘记眼前的鲛人王子,他脸上的伤就是被他划的,刻骨铭心的痛和耻辱怎能忘记,真恨不得将他抽筋扒皮才能解得心头之恨。

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岚举起长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斩向刀疤五。刀疤五扬起狼牙棒格挡住犀利的剑势,两人势均力敌地僵持着。

刀疤五咧开大嘴道:“死鱼,你刚有了两条腿,就迫不及待地来送死吗?”

“谁送死还不一定呢。”岚猛一使力,将剑推过去三分。刀疤五马步扎稳,胳膊一拧,又推回去三分。

与此同时,鲛人战士们奔杀进刀疤五所率领的海员队伍中。这些海员虽没经受过正规军的特殊训练,但因为干的都是刀上舔血的买卖,深不可测喜怒无常的大海磨炼了他们的肉体与意志,所以他们个顶个地彪悍。

鲛人的优势是速度快,而海员杂牌儿军的优势是力气大。各有优劣,打的是难舍难分。

弓箭队首领知道刀疤五是城主眼前的红人儿,自然不敢误伤了他,便下令停火,等待时机。

歪歪听着外面的响动,心道:不好,岚有危险。

第一百一十四章 阴风尸奴

面对狂涌的旋风,歪歪两手相合,结出驱魔之印。她向蛇妖发出了最后的警告:“停手,否则我真的不客气了。”

蛇妖尖啸:“你伤我夫君,此仇不共戴天。少废话,受死吧。”

飓风越转越快,阴邪的杀气鼓荡蔓延,四周的树木剧烈晃动着,树叶随飓风翩飞,发出飒飒的摩擦之声。费仲躲进地牢入口的门后,惊惧地张望着。城主夫人吓的倒在地上,蜷缩倚靠着花坛动也不敢动。

费俊凡第一次见自己的汐儿竟有如此可怕的威力,吓得蠕动着身体往后撤开。

狼王呲起獠牙,弓着身躯,仅剩的半边毛发根根竖起。

心怀慈悲的歪歪本不想伤她,可奈何她咄咄相逼。只见飓风中窜出一只人头蛇身的怪物来,以狂毒之姿朝歪歪扑来。

狼王嘶吼着。

“守正,驱魔,卫道——诛邪!”歪歪竭力克服自己对蛇的恐惧,念动咒语,同时轰然出掌,圣洁的白光大放。刺目的光芒驱散了张扬舞爪的邪恶之气。

西边的天空,鱼鳞一样绵延的云朵被夕阳染成了红色。画卷一般的美景,却让人心生落寞的寂寥。

盛大的白光息止之后,现出的是瘫倒在地的汐儿,噗呲吐出一口鲜血来。那鲜血的红像极了今日的红霞。歪歪只用了五成功力,已是手下留情。

而蛇妖汐儿绝想不到,一年前什么都不会的女娃,一年后竟成长为这般模样。

又吐出一口鲜血来,汐儿问:“为何不杀我?”

歪歪扬唇浅笑:“娘说妖有好妖,人有坏人。我今天不是来杀你,也不是来杀你的夫君的。我是来找费仲的,他图财害命惨无人道,他必须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汐儿点了点头:“我懂了。”支撑着虚弱的身体,她从地上爬起,缓缓走近费俊凡,向她心爱的男人伸出手。

可是,费俊凡迟疑了,他下意识地把手缩了缩。

刹那间,心如刀割。

歪歪的心也跟着痛了,越来越痛,越来越痛,痛到无法呼吸。她捂着胸口,弓身半跪在地。她想起了楚云轩,想起楚云轩因为她是妖就要杀她,和现在费俊凡逃避汐儿的情景何其相似。

狼王贴过去,用头拱了拱她,关心地问:“你怎么了?”

歪歪不知是要安慰狼王,还是安慰自己,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我身上有一种毒,时不时会发作,过会儿就好了。”

汐儿的手落单在半空中,眼角滴出泪来。费俊凡垂着眼眸不敢看她,只要一看她,满眼都是她刚才人头蛇身,青面獠牙的可怕样貌来。他怕她。

随着歪歪的痛苦产生的,还有怒火。她冲向费俊凡,玲珑的小脚猛地踹向他,嘴里打骂着:“负心汉,白眼儿狼,她拼死救你,你就因为她是妖就翻脸不认人。”

歪歪边骂边踹,觉得自己的脚根本就不够用。她是把他当成了楚云轩,泄起私愤来了。

汐儿先是被惊到,愣忡了片刻,才急忙忙抱住歪歪,把她拉开:“不知道还以为他负的人是你呢。”

狼王在一旁满脸的不开心,极力申诉:“喂,你骂归骂,别带着我们狼好不好,狼招谁惹谁了。”

歪歪安静下来,分开汐儿的手,闭上眼睛平复了一下自己急促的呼吸,平复片刻之后,仍是觉得不爽快,眼睛骤然睁大,又向费俊凡冲了过去,开始再一轮的拳打脚踢:“薄情,寡义,臭不要脸。”

汐儿本来很伤心来着,被歪歪突然这么一搞,都忘了自己刚才为何伤心了。又上前,拼力扯开她,安慰她道:“好了,好了,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多不划算。”不对,应该生气的不是我吗?

歪歪推开汐儿,整了整衣衫,瞪了费俊凡一眼。给费俊凡吓的,浑身哆嗦个不休。白面书生摇身一变,成了红脸猪头。

打完了费俊凡,歪歪这压了多日的郁闷情绪才稍稍得以舒展,嘴里嘀咕着:“楚云轩那个混蛋,下次见了他,非狠狠揍他一顿不可。”

费仲眼见自己儿子被打,恨意陡升。抬眼望了望,日光已完全隐没,取而代之的是笼罩一切的黑暗。正巧,今日的月亮圆如银盘。月亮最圆的日子,亦是阴气最盛的日子。扭头,狂奔下阶梯。

歪歪极目四顾:“费仲那老贼呢,刚刚还在来着。”

狼王用鼻息嗅了嗅,眼瞳瞬间阴暗了下来:“好大的腥臭之气。”

话音未落,沉重的脚步声空旷地响起,伴随着大地的震颤,脚步声越来越近。而且,不止一个。

没错,不是一个,是十个。狭小的地牢甬道,在剧烈的震动之下,碎石乱坠,墙壁有随时倒塌的危险。费仲看见,心道:看来得找人来加固一番了。

地牢中的鲛人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竟引得所有尸奴出动,吓得躲进水里,只留两个眼睛观察着外面的动静。

当第一个尸奴弓着高大的身躯,从地牢入口钻出时,歪歪纤手扬起,手中的灵源冰刃耀耀夺目:“上次被打到重伤,这次我要如数奉还。”

狼王真想此刻自己的嗅觉蜕化,因为实在是太臭了,臭得它想吐。随着一个接一个的尸奴冒出头,恶臭也越来越浓重。狼王觉得自己被一群烂掉的死人给包围了。

“这些是什么东西,是把坟里的死人又给刨出来了吗。”狼王一个劲儿的反胃。

歪歪道:“小心他们手中的骨鞭,打在身上,能把你的骨头打碎。”骨鞭可是能把石头打成蔺粉的。

想起自己打斗的主要武器是尖牙,狼王后退开去,对歪歪道:“你上,我在后边儿给你呐喊助威。”

歪歪以为狼王怕了,揶揄它道:“不是吧,这么容易给吓着,太没出息了。”

狼王眼角含着泪水:“我不是怕,我是下不去嘴呀。”

*

墙外的战斗亦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岚与刀疤五已打了二十个回合,不分胜负。岚利用速度的优势,虚影一晃,卖了刀疤五一个破绽。刀疤五狼牙棒沉重的砸来,岚脚一蹬,斜身来到刀疤五身侧,剑锋一横,划破了他的侧腰。刀疤五的狼牙棒势头沉重,等他反应过来时,岚已然闪开。

刀疤五气地大喊:“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放火弩。”喊话的同时,身体扯住混乱的战场。

“是!”随着一声应和,火弩瞄准着鲛人风驰电掣地激射过来。

看着火光燃起,岚呐喊道:“快避,找掩护。”

听到命令的同时,鲛人战士们纷纷躲避,可仍有些避之不及,在烈火中惨叫挣扎。

*

“不是吧你,这么不够意思。”歪歪回眸看向狼王。

狼王急声道:“快,骨鞭飞来了。”

歪歪身体一腾,向后跃开一步,鞭梢擦着她的鼻尖呼啸而过。抚着胸口,她长舒一口气,道:“吓死我了,险些破相。”

越来越多的鞭子朝她飞来,她左闪右躲,左冲右突,身姿快捷而灵动。

汐儿扬了扬身姿,娇声道:“我来助你。”说着甩出飘带,缠住一条即将打在歪歪身上的骨鞭。

欣喜之余,歪歪不忘幽怨地瞪一眼狼王:“看看人家,再看看你。”

狼王别开眼睛,吹着口哨当没看到。

有了汐儿的加入,歪歪觉得对自己的攻击疏散去不少。自己拿着匕首,远战太过吃亏,她闪躲的同时,寻找着空档冲刺过去,贴身近战。汐儿帮自己分出火力的同时,歪歪抓住了这个稍稍迟缓的时机,从骨鞭的缝隙闪过身去。灵源冰刃寒芒一闪,切断了一个尸奴的脖颈。横切的伤口,汩汩冒出腥臭黏腻且漆黑的液体来。那尸奴浑浊的眼珠绿光一闪,钢钳一样的手攥住歪歪的脖颈,将她提了起来。歪歪右手向上一番,切断了他的手。

那手虽然离开了本体,却余力未消,死死攥着歪歪。歪歪费了好大力气才把那手掰下来。丝毫不给喘息的机会,骨鞭飞来,在歪歪脚下砸出一个坑,泥土碎石纷飞。

歪歪弹跳开去。

又一个骨鞭从她身后飞来,感觉到脖颈处传来的阴风,她急忙俯身,躲过。

汐儿放出蛇来,蛇钻进尸奴的口鼻,让尸奴显得更加恶心可怖起来。

歪歪盘算着:是不是得跟对付那些活尸军一样,砍掉他们的脑袋才行。这样想时,歪歪又冲向那个被割开了喉咙的尸奴,在他脖子上又补了一刀,直没至柄,唰地贯穿,回勾。

突然,一击重拳将歪歪打飞了出去,刀留在那尸奴被切开一半的脖子上。

“刀刃还是太短,不称手。”歪歪冲刺过去,夺回灵源冰刃,插回腰间,然后奔向龙吟剑。手握在剑柄上,大喝一声:“给我起。”

幽蓝的光芒沿着剑缘乍闪,剑身剧烈地震颤着,和歪歪作对似的,又往下扎了半寸。

第一百一十五章 血战天师

歪歪用霸力拔出龙吟,猛地挥动,剑气波荡开去。横亘在歪歪身前的四个尸奴,脑袋齐刷刷落地。身子在原地定了一秒,也轰然栽倒。烂肉化开,转瞬之间,湮灭成一堆白骨。

歪歪气势如虹,继续攻杀,手起剑落,血肉横飞。

城主见尸奴正一一被斩杀,感觉白花花的银子正快速飞走,跟割肉一样疼。阴邪的小眼睛不时期盼地张望着,现在他唯一的希望只有他了。

墙头上,翻涌的红袍瞬间撞进费仲的小眼睛,费仲大喜:“张天师,你可算来了,你再不来吾命休矣。”

那小士兵,领了费仲的命令,先至天海楼通知了刀疤五,然后出城,到城外请来了张天师。张天师需要准备纸符和法器,故此来晚了些。

身着红袍,头戴黑帽的张天师,手里擎着桃木剑,对歪歪喝道:“龙家的驱魔师,我们又见面了。”

歪歪蓦然想起,指着他道:“哦!捉妖张天师。”

“今日贫道就要试试,龙家的声威是否浪得虚名。”张天师从墙头跃下,醒目的衣袍翻涌着。

张天师落地的同时,有许多着黄袍的小道童也翻进了墙内。动作迅速地散开,从四面八方将歪歪包住。

费仲见困局已解,喝令还幸存的三个尸奴退下。这尸奴可是费城主化了大价钱让张天师炼化的,是他最得力的武器。鲛人善战,用普通的兵丁不足以守卫,而尸奴能起到绝对的威慑作用。这下倒好,十个转瞬之间没了七个,心疼肉疼哪儿都疼。得让那些鲛人多哭些珍珠出来,才能回本。

张天师瞪着奸猾的三角眼,看着歪歪手中的剑,道:“听闻龙家有两样神兵利器——伏魔刀和龙吟剑,你手中的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龙吟剑不成?”

歪歪横剑而立,英姿飒爽,本来应该是很神武的画面,可龙吟剑在她手中不安分的震动着,几乎脱手,她狼狈地被剑牵引着,左摇右摆。

张天师两指在眉心一点,定睛看去:“好大的妖气,你不可能是龙家后人。妖孽,你到底是谁?胆敢在本座面前装神弄鬼,可恶!”

歪歪烦闷地垂下剑去:“我娘可是龙七,我就是龙家后人,如假包换。真是的,说我是妖就算了,还说我不是龙家后人,讨厌的破道士。”

张天师轻蔑地笑:“你要是龙家后人,那我就是元始天尊了。”说话间脚步快速移动,手持桃木剑冲向歪歪,同时扔出符纸来,两手一指,符纸便飞向歪歪,正落在她的额头。

张天师猛一跺脚,挥舞桃木剑道:“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邪崇退散!”

歪歪整个人定住了。蛇妖汐儿见势不好,身姿一转,消失无踪。狼王咆哮着冲将过来,张天师抛出定身符贴在它头上,它的身体便似变成了石块一般,再动弹不得。

这时,狼王看见歪歪眼睛眨了下,紧接着,她抬起手摸下符纸来,疑惑地问张天师:“咦,这是什么符?”

张天师大诧:“退妖符,竟然伤不了你。”张天师沉吟片刻,“看来你道行不浅。”张天师眨眼间又扔出一道符,那符飞在空中,张天师将剑一指,符纸在空中燃烧起来。

张天师喝道:“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请天雷。”

话音未落,咔擦一道雷照着歪歪劈空而下,闪电的光芒照亮了黑夜。电光火石间,歪歪娇小的身姿快速一闪,在千钧一发之时躲了开去。

“可恶,看来得将她定住,然后再用天雷轰了她。”张天师自语,然后对手下道,“众道童听令,设无极八卦阵!”

道童们同时从怀中掏出八卦镜,摆好阵势,将镜子一起照向歪歪。八道光柱射出,聚集在歪歪身上。歪歪突然觉得自己像被绳子捆住了一样,周身不自在。

张天师露出胜利者的笑容:“妖孽,你也不过如此,比那银发的实在差远了。”

听他这么说,歪歪吐了吐舌头,嘟囔道:“雪影可是有一千多年道行的老狐狸,我才活了十几年,这样的比较根本没有意义。”正嘟囔着,歪歪突然住了口,对了,我可是得了龙珠的人,怎么把这茬给忘了。手想移动,可使尽全力也不过是动了动指尖。

正这时,张天师念动咒语,霎时间祭出天雷阵,数道闪电撕裂夜空,向歪歪劈来。

张天师勾起唇角:“哼!不过如此。”

歪歪倒在地上,头发炸起,脸焦黑如炭,天灵盖冒着黑烟。

费仲冲出来,大笑起来,脸上横肉剧颤:“哈哈哈哈,有劳张天师,有劳张天师了。我马上命人摆酒设宴,以慰天师之辛劳。”

张天师抬手:“莫急,还有一个呢。”阴鸷的视线射向狼王,“如此巨硕,杀了未免可惜,不如绑起,驯化了,绝对是看家护院的好能手,比尸奴好使。”

费仲连连点头,像看着白花花的银子一样看着狼王,双目放光:“今日我损失惨重,正可拿它补缺。”

“取玄铁链来。”张天师道。

不多时,小道童取来了玄铁链,将狼王牢牢锁住。

张天师对费仲道:“先由贫道带回去驯服了,改日再给城主送来。”

“再好不过,再好不过。夫人,还愣着做什么,快去设宴。”费仲上前,将瘫在地上的城主夫人扶起。

张天师眼中阴光一闪:“外面还在拼杀,待贫道去助他们一臂之力。”

城主夫人终于回过魂来,急忙忙转身下去准备。

费仲对张天师道:“她一死,剩下的都不足为惧,留给那些官兵处理就好,无需劳烦天师。”

“城主可知来寻衅的是谁?”

“谁?”

张天师唇齿一勾:“是鲛人,数百的鲛人。城主想想,那是多少银子。”

“鲛人?鲛人怎么会上得岸上。”

“许是用了什么法子化生出了双腿。但我看得真真切切,的确是鲛人无疑。”张天师道。

一听是鲛人,费仲亲自狂奔过去,拉开府门,大喊道:“不要伤了他们,要活捉!活捉!”

“随我来。”张天师对道童们说着,抬步向府门移去。

狼王一双眼睛悲戚地凝着被烧成黑炭的歪歪,心里叹了口气:“你死了,我又成了阶下囚,呜呜呜~~”狼王没注意到,黑暗中,歪歪焦黑的手指,微微动了下。

我不能死,我还没有救活娘亲,我不能死。

强大的意志力,支撑着残破的身躯。眼珠在眼皮下快速滚动,她努力地想要睁开眼。

不能死!不要死!不可以死!

不!

随着一声喊,眼睛霍然睁开。歪歪睁开眼的瞬间,吓了狼王一跳,浑身的刚毛竖起:“哎呀妈呀,诈尸了。”

艰难地,将手探向衣襟,掏出一颗红色珠子。僵直坚硬的手又缓缓移到嘴边,张开嘴巴。嘴巴只开了一条小缝,歪歪就觉嘴角撕裂一样的疼。手奋力压,嘴竭力张。这一连串无比简单的动作,对此刻的歪歪来说却前所未有的艰难。经过难以想象的挣扎之后,珠子终于进了口。可是,她却没有力气下咽。

她太累了,手无力地垂落在地,沉重的眼皮合起。

“不要!”随着狼王的大喝,张天师的视线被吸引过来。

张天师向道童们做出手势,道童们便散开,包围过来。张天师高举桃木剑,也一步一步谨慎地移过来。当走到近前,看见歪歪的身体依然如故,并无异状,再看向狼王,吼道:“妖孽,胡乱叫唤什么。”说着将桃木剑打在狼王头顶,以示惩戒。

那一下,让狼王瞬间从头疼向尾巴根儿。想反抗却发不出力气。正自倒抽气,突然,歪歪飘浮了起来,身体散发出火焰一样的红光。

事出突然,张天师被吓的脚下一踉跄,险些摔倒。稳住心神的同时,念咒将剑刺向歪歪。只见,歪歪的身体自动飘开去,眼睛都没睁。

“妖孽!”张天师再次挥剑朝歪歪而来,与此同时招呼道童们,“准备八卦阵!”

刺出的剑又被歪歪给飘移躲开。

道童们哆哆嗦嗦地掏出八卦镜,要故法重施将歪歪定住。歪歪突然睁开了眼睛,身体翻转,从平躺变成了竖直。只见她当风而立,衣袂翻涌,如神亦如魔。红光自她身体爆裂开来,四周的所有的一切在气浪的轰击下,飞散。

张天师连同道童们飞出十步开外,八卦镜纷纷碎裂,桃木剑也段成两截。狼王也飞出,飞出的同时头上的符纸脱开,它矫健地拧身,平稳落地。

“发生了何事?”听到声音的费仲也急忙赶回,看见歪歪的同时,吃惊地长大了嘴巴,“你,你是人是鬼。”

歪歪感觉自己体内燃烧着熊熊烈火,烧灼着她的五脏六腑,冲击着她的血肉之躯。双眼也变得火红,似要喷出火焰来。一口咸腥的血喷出,她的身体翩然欲倒。龙吟剑飞来,将她撑住。

张天师忍着剧痛,纵身翻滚,攥住锁着狼王的铁链,用力一拉,横剑在狼王脖颈上:“不要轻举妄动,否则我杀了它。”

说话间,念动咒语。霎时阴风惨惨,天雷滚滚,闪电裂空。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失落失散

狼王又累又饿,已筋疲力尽,它驮着歪歪从夜晚走到白天,又走到了黑夜。黑夜将尽,四周终于听不见了追兵的声音,狼王才俯卧下来,大口喘着粗气。它想起当初自己是想吃她才跟着她的,却没想到最后会相依为命。

狼王想起昨夜,张天师拿它威胁歪歪,歪歪竟真的没还手,天雷劈在她身上,她轰然倒地。狼王愤然发狂,撞开张天师,含住歪歪的肩膀,将她甩在身上,拼尽最后力气杀出了城主府,可以说是九死一生。

歪歪从狼王背上滚落下来,手里仍死死握着龙吟剑。随着歪歪生命体征越来越微弱,龙吟剑也越来越黯淡。狼王休憩片刻,抖擞起精神,把歪歪留在原地,自己去寻找吃食。再不进食,饿也得被饿死。

天边微光渐露,一队人马在贫瘠干裂的大地上奔驰,尘沙飞扬。狼王在远处听到了马蹄之声,急忙忙回返。

那队人马停在歪歪近旁,望着她。

一少年道:“队长,她是不是已经死了。”

被称为队长的青年男子翻身下马,将手指探向她的鼻息,道:“还有一口气。”说着,抱起她,扔上马,自己也矫健地攀上。

当狼王跑回去时,歪歪已经不见了,它想循着气味继续追踪,可它太累了,晕倒了过去。

那伙人马带歪歪进了城镇,宽阔的街道上荒无人烟,街道两旁的房屋破败且满布着黄沙,透出萧索之感。城镇规模很大,建筑鳞次栉比,一看便知,昔日定是座辉煌的城。

这座城叫南华城,隶属于玄武国的南郡,曾是南郡最繁华富庶的城,但连年的旱灾已经让肥沃的土地成了荒漠,身强力壮的都逃难去了,剩下些老弱病残在等死。南华城几乎成了一座空城。

人马径直进了南华城的县衙。青年男子将少女抱下来,吩咐手下道:“你们把她安置在我房中,我去向王上禀报灾情。”

“是!”

青年男子步履匆匆地进了正厅,绕到后院。后院中遗世而立的男子,身着青衣,手中轻摇着折扇,缓缓回过脸来,对来人道:“齐侍卫长,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齐峰半跪下去,恭敬地道:“禀王上,灾情十分严重,臣今晨带人马到了南华山脚下,所到之处寸草不生。路上救了一名灾民,故此提早回来。”

“该如何救灾呢?”身着青衣的王英俊的面容上带着淡淡的愁绪,冷然的气息弥漫开来。

“王上贵体躬亲,这番赤诚定能感动上苍,让甘霖普降。”齐峰道。

“但愿如爱卿所言。”

*

回到房中的齐峰先喂歪歪喝了水,又让人拿了金疮药来,在她焦黑裂开的脸上涂抹。抹完,放下药盒,齐峰不禁叹道:“怎么会伤的这么重。”齐峰觉得那伤像是被火烧的,可是少女身上的衣服除了破败一些,却并没有烧灼的痕迹。

他把视线移向她的手,试图把剑从她手中拿下来,帮她的手也上药。可谁知,那双焦如枯枝的手,死死抓着剑柄。怕将伤者的手掰断,他也不再勉强。为了让伤口更好的愈合,他用布把她的脸缠住。

午后时分,身着青衣的王踱步过来,手中折扇款款轻摇。齐峰正在院中舂药草,忙停下忙碌的手,起身行礼。

“你救下的灾民在何处?”冷淡的声音响起。

齐峰领着他进屋去看,他清浅地瞥了一眼,道:“齐侍卫真是宅心仁厚,昔日,若不是你救了本王,本王现在也不会坐拥这片江山。”

“承蒙王上赏识,齐峰甘愿为吾王效力,万死不辞。”

青衣的王缓步踱出屋外,孤傲地背着双手,冷目仰望黄沙飞扬的苍穹:“世人都说,本王阴谋造反,是千古万世之罪人,对此,你怎么看?”

齐峰沉吟片刻,道:“能救万民于水火的王就是好王,在臣心中,并没有分别心。”

青衣的王拍了拍齐峰的后背:“果然宽仁,本王没有看错你。放心,本王答应过你,要抗旱救灾,就一定会做到。”不得不说,他对齐峰很有好感,不只是因为齐峰救过他的命,还因为齐峰一视同仁的慈悲忠厚之心。

“臣定会矢志跟随王上。”齐峰虔诚地拱手。

“明日一早启程回宫,开始筹划救灾之计。”

“是!”

本应为大地带来生机的春风,此时吹起的只有黄沙。

三日后

新都长乐宫

刚刚退朝的帝王,回到寝殿愤愤不平地道:“这帮混账,让他们出钱赈灾,便这般推三阻四。”

长乐宫是临时的行宫,真正的王宫就在旁侧,仍在建设当中。

齐峰忧虑地蹙眉:“那该如何是好?”

帝王冷冷地道:“不服从者,直接抄家,本王就不信他们敢不交钱。”

齐峰忙道:“万万不可,王上您才刚得了这片江山,得罪了权贵世家恐怕不妥。”

王点了点头,这道理他怎会不知,不过说些气话罢了。江山得来不易,他地位又尚且不稳,怎会轻举妄动。

“亦珊公主到!”

传令的声音道,王向齐峰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齐峰恭敬地退了出去,和亦珊公主交错之时,眼角的余光瞥了眼这位西凤国的长公主,看她浓妆艳抹搔首弄姿之态,心生厌恶。

亦珊公主走到近前,熊抱住英俊无匹的帝王,满是胭脂水粉的脸在他胸膛上蹭了蹭:“云轶心肝儿,我想死你了。”

楚云轶抬手,让宫人们全部退下。宫门合闭的瞬间,亦珊公主便如饥似渴地扒开云轶的衣衫,整个人攀了上去。

欲望将清冷的宫殿烘的如热炉一般,妖娆痴缠的身体交互扭曲着。

翌日,齐峰被拨给了大笔钱财,全权负责救灾事宜。齐峰想起了那些传言,说王上是依靠美色得到江山的——因受到亦珊公主的喜爱,所以被赠送以西凤国的半壁江山。然后又在西凤国帮助下,武力夺下了南郡,南郡和原西凤国南面的疆土合并,成为现在的南平国,而昔日的轶亲王,一跃成为了南平国的一国之主。

齐峰摇摇头,把乱七八糟的思绪甩出脑海。身为臣下的,还是兢兢业业做好自己的事吧。回到房中,齐峰帮着仍在昏迷的歪歪换了伤药,才出去安排各项事宜。

天色渐黄昏,歪歪的眼珠剧烈转动着,手指跟着一抖一抖。突然,她睁开了眼睛,如果屋中有人的话,肯定会被她吓到。歪歪长长吸了一口气,看了看四周,模模糊糊地看不甚清楚。她轻声唤道:“狼王。岚。”

没有回答。

拖着僵硬的身体下床,站在地上的瞬间,她身体一软,整个人摔了下去。挣扎着想要站起,可身体像被抽空了一样,半点力气也没有。

“你醒了。”伴随着轻盈的脚步声,一个关切的声音响起。

歪歪抬眼看着来人,指着他的鼻子激动地说着什么。可在齐峰听来,只是浑浊不清的啊啊声。歪歪也意识到了不对劲,捂着自己的喉咙,震惊地想:难道我又哑了吗?

齐峰又把她抱到床上,对她道:“你受了很重的伤,要多休息。”怕她听不到,还做了一个休息的动作示意给她。

歪歪猛摇头,指指自己的脸,想提醒他的注意。歪歪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脸包的像猪头一样,以为他还能认出自己。可他哪里认得出,她的脸现在用“面目全非”四字来形容毫不过分。歪歪指着自己脸的时候,指尖无意间触到了脸上的布,怔忡了一下,手摸了上去,啊啊地说起话来。

齐峰听不明白,只能对着她安慰地笑。

歪歪连说带比划了半天,累到虚脱,只好放弃,四仰八叉地躺下,让自己喘口气。

齐峰对歪歪道:“我有公务在身,明日就要离开了,不方便再带着你。这是我的卧房,你就在此好生养伤,我会安排人照看你的。”

说完,齐峰走了。

把自己的房间让给歪歪,他自己和手下去睡大通铺。夜间他又来了一趟,帮歪歪换药,又喂她吃饭才离开。

歪歪感觉自己稍稍恢复了些力气,又颤颤巍巍地下了床,像刚刚学步的婴儿一样,小心翼翼地迈出腿。在挪了十多步没摔倒之后,她才大着胆子,走出了房门。站在门首,呼吸了一口久违的新鲜空气,虽然这么一牵引,喉咙就会火辣辣的痛,她还是纵情地吸了好几口。

狼王怎么样了?她忧虑地想道。她意识的最后一幕就是狼王把她甩到背上,后边的一切她就不得而知了。现在口不能言,又没办法问。

边思量着,边挪出步子。她想看看自己现在是在什么地方。

移步换景,歪歪绕了几绕,发现自己好像迷路了。加上天色黑沉,越发找不到回去的路。正在焦急之时,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

“齐峰救下的灾民?你到后花园来做什么?”

第一百一十七章 贴身女官

歪歪仔细一看,长舒了一口气:差点认错,原来不是楚云轩,是他。

听她自称本王,歪歪不禁觉得奇怪。又听他说自己想勾引他,说不出话来反击,只能翻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灵动的双眸让楚云轶微微一颤:“你的眼睛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说着楚云轶转过身去,“不过你不可能是她。”

歪歪觉得他的背影有说不出来的落寞。

他倔强地挺直脊背,踱出步子。歪歪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又迷了路,只好跟着他。他知道她在身后跟着,却没说话,径直回了自己的寝殿。

寝殿中,亦珊公主身着半遮半掩的薄衫,已等候多时。楚云轶一进来,她就将自己双峰贴上,极尽搔首弄姿之能事。歪歪刚一只脚踏进,另一只脚还在门外,不知是该进来还是扭头就走。

亦珊公主瞥见了歪歪,便松开了楚云轶,怒喝:“云轶,你一晚上都和这女子在一处吗?”

楚云轶有些疲累,懒得说太多,只点了点头。

亦珊公主瞬间爆炸,嚷道:“我有没有说过,不管任何女的都不能靠近你,哪怕母狗也不行。”亦珊公主把楚云轶身边的宫女全都换成了太监,仍是不放心,于是把整个长乐宫的宫人全都换成了太监。

楚云轶眉头蹙起,俊美的面庞覆上一层冰霜。他知道亦珊公主占有欲强,却没想到这么强。眼前的女人头包得跟粽子一样,根本不堪入目。她怎么会连这种醋也吃。

他慵懒地道:“你看她的脸,我会多看一眼吗?”

亦珊公主一猛子扑向歪歪:“装神弄鬼,我倒要看看你到底长得什么样子。”

始料未及之下,歪歪被亦珊公主扑倒,三两下摘了她头上的伤布,看见她脸上丑陋骇人的伤痕后,才算放了心:“好,以后你就跟在王上身边伺候吧。”说着起身,重新恢复了优雅的举止,笑盈盈对楚云轶道,“轶,你以后可不能说我不体恤你,让你身边除了太监就是侍卫了。”

楚云轶懒懒地横卧在床,扫了亦珊公主一眼,慵声道:“随你。”

亦珊公主妖娆地扭动腰肢款款走过去,蛇一样滑进楚云轶怀里,贴上他的唇,舌不安分地舔过,欲求不满地轻吟。

楚云轶冷冰冰地无动于衷,眼睛不受控地盯着门口的歪歪。歪歪从地上爬起,迎上了楚云轶的视线。视线相接的瞬间,楚云轶觉得自己的心脏剧烈地扑通了一声。他半眯起狭长的眼,垂下眸子去,压下自己心头奇妙的感觉。

亦珊公主的手开始解楚云轶的衣襟,楚云轶轻轻地压住,对她道:“今日我没兴致,公主还是回自己寝殿歇息吧。来人,送公主回去。”说话间,揽着公主腕子把公主送到门口,闻声赶来的太监恭敬地接过公主。

亦珊公主气恼地跺脚。楚云轶又说了几句好话,才将她哄走。

送走亦珊公主,楚云轶转身,在床榻边席地而坐,后背微弓,倚着床,身姿颀长又透出颓丧。四周变得出奇地宁静,歪歪定在原地没有动弹,怔怔地凝视着楚云轶。不知过了多久,楚云轶冷情的声音响起:“你看够了吗?”

歪歪回过神来,走近楚云轶,一点不拿自己当外人,十分自然地坐在他身旁。不知道为什么,再次遇见楚云轶,他好像换了一个人,孤傲中带点卑微,冰冷中透出落寞。

歪歪坐在他身边,楚云轶非但没觉反感,反而觉得有些莫名的踏实。他清浅地勾起唇齿,嘲讽似的对自己笑笑:“难道孤寂了太久,饥不择食了吗?”他自言自语道。

歪歪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凑过去,含糊不清地问:“你说什么?”

她灵动的黑眸贴过来的瞬间,楚云轶觉得自己立刻就被吸了进去,痴痴地望着那双眸子。歪歪见他痴傻了一样,比手画脚说着什么。楚云轶一概不懂,眉头微蹙。歪歪是想让他带自己回去,见他听不懂,就索性爬到他床上,闭上了眼睛。她现在身体太过虚弱,已撑不住了。

楚云轶傻眼,拽了拽她,见她不动,生气地负手而立:“喂,你懂不懂规矩。”

歪歪朝他挥了挥手,哼唧了一声,意思在说:干嘛那么小气,便很快进入了梦乡。

楚云轶真想把她给扔出去,可欠了欠身,却没动她,而是和衣躺在她的身侧。这一夜,楚云轶睡得前所未有的平稳,连缠着他的梦魇也没有发。而且,跟一个女人躺在床上,什么都不做,也是破天荒的第一次。若不是她把他摇醒,他不知还要睡多久。

起身下床,伸展了伸展身体,看歪歪跳下床,叽里咕噜努力说着什么,楚云轶才明白,她是在说她饿了。

不多时,早膳被送来。歪歪大咧咧地坐下就吃,旁边太监总管李海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这个丑女。

楚云轶道:“她以后就是我的贴身女官,过会儿你把本王的喜好和习惯及注意事项告知她。”

李海恭敬地称是,手探到歪歪后襟,将她扯下椅子,斥责道:“没大没小,做下人的怎么能上主人的桌呢。”

她不止上桌,还上了他的床呢。歪歪朝李海吐了吐舌。

楚云轶朝李海摆摆手,道:“无妨,让她吃吧。”

李海错愕一瞬,松开了手。

歪歪递给他一个得意的眼神,坐下,大块朵颐起来。吃的时候很是爽快,但许是很久没进食,猛地吃多了身体承受不住,一吃完,歪歪就腹痛起来,倒在地上各种打滚。

齐峰早上起来,找不见歪歪,很是心急。但所有人都准备好了,在等着他,他也无法耽搁,便赶去王上的寝殿告别。还没踏进门,便看见了躺在地上的歪歪,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她这是怎么了。”又见包覆在脸上的伤布没了,更是觉得奇怪。

楚云轶摇头:“不知道,吃了饭就这样了。”

齐峰扫了眼桌上的残羹,见菜色并不清淡,道:“许是吃多了,她身体没好,脏腑极弱,只能吃些清粥小菜。”

楚云轶点了点头,将她横抱起,放上床榻。

齐峰道:“臣即刻启程,此行定不负圣望。”

楚云轩直起身,对齐峰道:“本王相信你,尽管去吧。”

“遵命。”齐峰离开,在门口对李海道,“这姑娘挺可怜的,烦请总管多照顾些。”

齐峰曾多次帮过李海,他开口,李海自不会拒绝,再说齐峰现在可是王上面前的红人,能多多往来,自然是极好的。李海满口答应:“贤弟放心好了,交给我。”

齐峰称了谢,才率部下离开。齐峰此行的任务是开渠引水,将现西凤国和现南平国交界的沂水河的水引到南郡。只要有水,就能解除灾情,让土地重新变得肥沃。土地肥沃了,才能将离开的人重新吸引回来。这样才能让萧索的南郡重新恢复生机。

根基不稳时做这样浩大的工程,楚云轶知道自己是在冒险。可他必须冒这个险,这是他想赢得民心必须下的血本。

歪歪疼了半晌才恢复过来,李海将一身新衣服递给歪歪,并带她回了齐峰的房间,告诉她收拾好了就赶紧回王上寝殿伺候。歪歪朝他点了点头。李海离开后,歪歪脱下旧衣服,换上新衣服,自己的那些宝贝滚在床上。看着看着,有些愣忡,总觉得自己好像少了些什么。想了半晌,一拍脑袋道:“对了,阿婆送我的东海龙鳞哪里去了?”

确认似的摸了摸脖子,空空如也,什么时候掉了呢?却怎么也想不起。

找了个黑色的小布袋子,先把海云珠装进去,然后捻着那颗从鬼船邪灵那里得到的那颗黑珠,感受着手心传来的冰沁的凉意,歪了歪脑袋,疑惑地自语:“这个到底是颗什么珠子?也不知能不能吃?”

沉吟了片刻,把黑珠也扔进袋中。末了,手里拿着楚云轩的腰牌,心里一阵酸楚。真想给扔了,捏在手里扬了扬却又扔不出去。

“姑娘,你收拾好了没有,主子等着呢。”李海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歪歪忙把腰牌揣进怀里,走了出去。跟着李海回到楚云轶的寝殿,楚云轶的目光在歪歪身上凝了片刻,道:“换了衣服,看起来精神多了。走,跟我到新都各处转转,听听民情民意。”

楚云轶引着歪歪出了长乐宫。一出长乐宫,往右侧一看,便能看见正在如火如荼建设中的巍峨宫殿。歪歪定住看了会子,被楚云轶给扯走。

两人在街市上自顾自地走着,引来了不少的视线。歪歪丑陋的脸把楚云轶衬得更好看了,人们纷纷议论:“那位好看的公子是何人?”

“他身边的女子好丑,不堪入目。”

不堪入目?歪歪听着刺耳,想来她之前脸上胎疤未消时,也没少让人说长得丑,但不堪入目的形容还是第一次。正好旁边有个卖面具的摊子,摊子上摆了面铜镜,歪歪跑过去看。她一跑过去,把摊主吓得一颤。

“姑,姑娘,你想,想买什么?”声音颤抖着。

歪歪把脸在镜子上一照,也吓了自己一跳,她不知道自己的脸竟然变成了这副模样,确实不堪入目。怪不得齐俊和楚云轶都没认出自己,连她自己也没认出来。

楚云轶走过来,随手拿起一个猫脸假面,给歪歪带上。镜中的歪歪变成了一张猫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灵动可爱。歪歪朝向楚云轶,给了他一个微笑。但笑容被假面掩住,楚云轶是看不见的。楚云轶又拿起了一张獠牙鬼面,给自己带上,对歪歪道:“现在我比你丑了。”

付了银钱,两人继续兜兜转转,听街头巷尾的人议论着他们新的统治者。也有说好话的,但坏话居多。楚云轶静静地听着,走着,一直到晚上才回了长乐宫。

寝殿门口,楚云轶对歪歪道:“你回去吧,今晚不用伺候了。”

歪歪见楚云轶闷闷不乐的样子,拍了拍楚云轶的肩头以示安慰。楚云轶看着歪歪,凝了几秒,突然将她抱住。歪歪吃了一惊,正要推开他,却听身后尖厉的声音传来:“你们在做什么?”

第一百一十八章 美人出水

楚云轶一时忘情,没想到正巧被亦珊公主撞见,亦珊公主醋意大发,扯下歪歪的假面,给了她一巴掌。歪歪哪能忍得了这种委屈,扬手就要还击,被一群太监们给架住,动弹不得。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歪歪挣扎,可现在的她可以说是手无缚鸡之力,哪里挣脱地开。越挣扎越是灰心气恼,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是因为雷击还是因为龙珠呢,自己为什么会灵力尽失,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这副身体,怎么去救娘亲。歪歪突然悲从中来,泪珠在眼角闪烁。

楚云轶瞥见,以为她是因为挨打难过,便对亦珊公主道:“放开她,是本王抱她,与她无关。”

见楚云轶竟然偏袒她,亦珊公主更是气不打一出来,正要撒泼责难,被楚云轶一把横抱起,进了寝殿,修长的腿将殿门合上。

被楚云轶的温柔乡一诱,亦珊公主就是有天大的火也发不出来了。再说,楚云轶这般卖力纵情,对她来说还是头一遭,真是前所未有的畅快淋漓。

直折腾到东方既白,亦珊公主才心满意足地躺在楚云轶怀里,指尖在他胸口打着圈圈,道:“轶,你没有忘记你的宏图大业吧。”

楚云轶闭着眼睛,慵懒的声音扬起:“当然没有。我一定要拿下整个玄武,我已经无路可退了。”从选择和西凤国联合的那一刻,他就决心斩断和弟弟楚云轩的牵绊。他不想再被轻视,被忽略,被遗忘,他必须站上权力的制高点,否则他这颗心永远空寂。

亦珊公主闭上眼睛,轻语道:“我会给你你想要的一切。”

为了一个男人,送出半壁江山,亦珊公主在西凤国饱受非议。可那又如何,见到他的第一眼,她才知道世上有如此美貌的男子,只觉三十载光阴虚度,自己宫里那些男子顿时相形失色。为了得到他,她愿意付出一切。

而对于楚云轶来说,为了登上那个至尊的高位,他也愿意付出一切。

亦珊公主一直逗留到正午,才满面春光地离开。歪歪原本想来看看有没有饭食可蹭,一进门便发现楚云轶仍躺在床上,衣服只盖了半身,健硕的胸膛发光似的闪耀,不禁多看了两眼。刚想退出时,楚云轶的声音懒懒地响起:“别走,过来。”嗓音中散发着不容拒绝的魔魅之力。

歪歪走到床边俯瞰着他,用含含糊糊的声音问他:“怎么了?”

“帮我准备水,我要沐浴。”

*

楚云轶将脑袋没入了池中,屏住呼吸,好让自己感受到那种濒临死亡的绝望。

歪歪站在水池岸上,见楚云轶许久不冒头,出声喊他,他仍是动也不动、无知无觉地浮着。歪歪以为他溺水,急忙跳了下去。跳下去的瞬间发现一个问题,忘了自己不会水。避水珠又没带在身上,惊恐之下,身体一沉,猛喝了一口水。这口水下肚,歪歪胡乱蹬着想冒出头,可越挣扎脚下越是无力。

突然,一个强有力的臂弯绕在她腰上,将她托了起来。带着氤氲水汽的梦幻声音道:“这么浅还能溺水,你是故意的吗。”

歪歪有了托举,用力一站,稳住了身形。抹去眼前的水,赫然发现水也就到自己的腰。尴尬地朝楚云轶笑笑:“我以为你溺水,结果一急,忘了自己不会水了。”

楚云轶探向歪歪衣襟的另一只手定住:“你能说话了。”

歪歪这才意识到自己突然说话又清楚了,开心地道:“哈哈,真的,我能说话了。”

一丝狐疑却闪过楚云轶的心头。从不会说话,到突然会说话,难道不是情急之下露出的破绽吗?而且,从刚刚触到她腰肢的那一刻,他就发现她腰部有块硬物。是暗器还是别的什么,他不得而知。说为了救他才下水,让他心神摇动了一瞬,他提醒自己清醒起来,不要被迷惑,因为稍不留神就可能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

“你是谁?”楚云轶问出了他一直想问的问题。

歪歪忽闪着灵动的眼眸,嘴角牵起:“你不认识我了吗?”

“我应该认识你吗?”停住的手继续移动,勾住歪歪的衣襟。

“我的脸受了伤,你认不出我也是应该的。哎呀,你把手伸进我衣服里干什么。”发现楚云轶越距的行为,歪歪叫道。

她声音未落,楚云轶已从她腰间牵出了那块金光闪闪的腰牌。瞳孔骤然紧缩,反手将她锁住:“你果然是楚云轩派来的,怎么,他派你来杀我的吗?”

“你在说什么?”歪歪挣扎,可手臂被他反锁着,一动就要断了似的生疼。

楚云轶冷喝:“还在装!你有楚云轩的金腰牌,难道你敢说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谁想和那个混蛋有关系,我恨不得把他吊起来,打他个三天三夜。”歪歪恨地牙根儿直痒痒。

听她这么说,楚云轶暗忖:楚云轩不会蠢到用这么丑的姑娘来魅惑他,太不合理。手稍松脱了一些,但还是不敢放松警惕:“那你说,你为何会有这个腰牌。”

“我,我拣的。”歪歪真是信手拈来般地胡说八道。

“你怎么会捡到这么重要的东西,在何处捡的?”楚云轶继续追问。

歪歪真是骑虎难下,一个谎言必须用无数谎言来圆,又道:“我以前是宫里的宫女,捡到的。”

为了把自己跟讨厌的楚云轩撇清,歪歪可谓无所不用其极了,连自己的身份也不要了。好在自己楚云轶也没认出自己的脸,自己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省的他发现自己是谁,把自己给送回宫里去。

楚云轶慢慢松开她:“你不在宫里好好呆着,为何跑出来。”

“我的亲人在这里,我惦记他们,就来寻亲。没想到,那天雷雨交加,一个雷下来,我就晕了,醒来就到了这里,变成了这副样子。”

歪歪眨巴着无辜的眼睛,声情并茂地描述,让楚云轩不疑有他,对她道:“那你就在长乐宫呆着吧,也算有个安身之所。你的亲人,我尽力帮你寻找。”

见他相信,歪歪咧嘴颇尴尬地道:“那,那就有劳王上了。”心里思量着,等自己身体好些了,就赶紧溜之大吉。说完悻悻地退到池边,准备上岸。

楚云轶一把扯住她,丢给她一条巾帕,道:“给我搓背。”

歪歪唇角一颤:“呵,怎么到哪儿都逃不过给人搓背的命运。”嘟囔着,抄起巾帕来,转到楚云轶身后,开始恶狠狠地搓起来。

楚云轶皱眉:“你是对本王有怨言吗?”

歪歪忙用娇气的口吻道:“怎么会,能为王上搓背,乃是小女此生修来的福分。”

楚云轶勾唇:“言之有理。”

歪歪在他背后扬了扬手,心里嘀咕:怎么这些人都这么自以为是。

帮楚云轶搓好了背,歪歪想出去,可刚半个身子出水,就觉冷得很,干脆就地坐下,舒舒服服地泡起来。楚云轶半眯着狭长的双目,瞥她一眼,冷冷地道:“谁准你跟着泡了。”

歪歪撇撇嘴:“小气!”说着,站起身来,手肘撑在岸上,脚猛地点地,试图把自己托起来。可脚点地的瞬间,整个人脚下一滑,歪进了楚云轶的怀里。

楚云轶眯看着她:“你,又是故意的吗?”迷离的声音在氤氲水汽的衬托下,有种魅惑人心的魔力。

歪歪想挣开他,稳住自己,没想到脚下踉跄,又向他倒去。这次是正脸贴在了他的胸膛上。楚云轶扬起剑眉:“如果这都还不是故意的,那就没什么是故意的了。”

歪歪推开楚云轶,为自己辩白:“我真不是故意的。”

说话间,身体又向楚云轶倒去,为了防止摔倒,本能地环住他的腰。两个人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楚云轶长舒一口气:“你还有什么话说。”

“天大的误会,我真的……”楚云轶把歪歪横抱起,吓得歪歪叫道,“你,你想对我做什么。”

楚云轶把她放到岸上,凑到她耳畔媚声道:“你希望我对你做什么?”

歪歪感觉浑身一痒,推开他,站起身,跑了出去。

湿透的衣衫紧紧贴在少女身上,如出水之芙蓉,娇媚可爱。

楚云轶看着手上的腰牌,痴痴地道:“我该不该相信她呢?”

歪歪前脚出去,亦珊公主后脚就走了进来,边走边褪去衣衫,赤条条下了水池。从身后抱住楚云轶,手在他胸膛上摩挲。楚云轶略一怔忡,勾唇,心想她还真是胆大妄为,刚才心生仁慈,放过了你,你却自己来撩拨我的火。

回过身,失望一闪而过。

亦珊公主的唇贴上他的胸膛,欲求不满的声音道:“怎么办,才离开你一会儿,我就想你想的不能自持。”

楚云轶将手抚过她的侧脸,一路向下,滑过山峰。可不知为何,他摸着亦珊公主的身体,脑海里回想的却是离开的少女若隐若现的玲珑侧影。

自己到底是怎么搞的,竟会对一个那般丑陋的女子挂怀。

楚云轶将亦珊公主托起,放在池岸边,舌尖逗弄似的滑过她身体的曲线。她剧烈震颤着,勾住他的脖子:“给我,现在。”

歪歪发现自己没拿走腰牌,折返回来,边走边大咧咧地喊:“你得把我的东西给我啊。”

她绝对没想到自己会看到这般活色生香的一幕,不觉吞了下口水,不好意思地挠头:“我,我是不是不该进来。”

第一百一十九章 想抱一抱

“那个,腰牌还没还我呢。等我没钱了,还能换点钱什么的。”歪歪脸颊绯红,不自然地回避开视线。

“滚出去!”楚云轶大喝。

等歪歪走后,他已全然没了兴致。亦珊公主丝毫不受影响,倾身上前,贴向楚云轶的下腹。不得不说,亦珊公主在床笫之事上还是很有一套的,怪不得她能成为权倾朝野的女人。

男人靠武力征服世界,女人靠征服男人征服世界,此话一点不假。

*

歪歪百无聊赖,回房躺着修养。可一躺下,脑海中就浮现出方才看见的场面来。他们是在干什么呢?怎么看了之后,觉得身体发烫,然后心扑通扑通地跳呢。她虽然已是人妇——所谓的王后,但她花苞未绽,不甚清楚男男女女赤诚相见之后的事。

不懂,又很好奇,一颗心悬着扑通扑通。

晚膳时分,歪歪被叫到了寝殿。听见有饭吃,她自然欢脱。跑过去一屁股坐在楚云轶身侧,拿起筷子就夹了一块肉来。楚云轶抢下她手里的肉,把白粥推到她眼前:“这是你的。”

“不是吧。”歪歪傻眼,“你吃肉,让我喝粥。”

楚云轶干脆利落地道:“不吃就饿着。”

歪歪双手合十,眼巴巴地看着楚云轶,撒娇:“给我点肉,好不好,求你了。”

歪歪脸上的死皮退了一半,所以现在脸的状态是一块白一块黑,斑斑驳驳的样子,所以撒起娇来,声音能听,模样根本没法子看。

楚云轶看也不看她,冷冷地道:“怎么这多废话,不吃就撤了。来人——”

不等楚云轶说完,歪歪急忙捧住粥道:“我吃。”

有聊胜于无,喝粥也比饿肚子强。歪歪捧着粥正吃着,脑中忽又浮现水池香艳的一幕来,开口问道:“对了,你跟亦珊公主在水池里,一丝不挂,是在做什么?”

楚云轶刚放进嘴巴里的肉给喷了出来,辛亏宫人们都在门外待命,否则让他颜面何存,好歹也是个一国之君。

“你,你问这个干什么?”

“好奇呀。”歪歪挪凳子凑近楚云轶。

楚云轶干咳一声,道:“做游戏罢了,小孩子别问那么多。”

“做游戏?看起来很好玩的样子。”歪歪道。

楚云轶把筷子放下:“我警告你,这种游戏不能随便跟人做,你懂吗?”

歪歪侧着脑袋,似懂非懂。

“你得喜欢那个人才行。”楚云轶补充。

“这么说,你喜欢那个什么公主咯。”歪歪天真地道。

楚云轶沉默了,瞬间没了胃口,命人把膳食撤下。歪歪眼睛都直了,眼巴巴地看着鱼贯而入的人把菜端走,心疼地无以复加。

“你不吃也不给我吃,暴殄天物啊!”歪歪眼巴巴地看着,都快哭出来了。

楚云轶长身立起,走到书桌旁,撩衣袍坐下,招呼歪歪研墨。歪歪不情不愿地走过去,正要坐下来,只听楚云轶道:“你是下人,站着。”

“你——!”歪歪眉梢颤动,正要反击,想到自己现在是寄人篱下,还是收敛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拿起墨石,乖乖研磨起来。

楚云轶不知从何处掏出一只陶瓷小盒来,放在桌上推给歪歪,用似不经意的口吻道:“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歪歪放下手中的墨块,拿起小盒,打开,清幽的香气弥漫开来,沁人心脾。

楚云轶将奏折铺开来,拿起毛笔,沾满了墨汁,目光定在奏折上,装作漫不经心地道:“听说可以化腐生肌,正好治你脸上的伤疤。”这玉肌膏其实是楚云轶专门找亦珊公主要的,用珍珠粉混合鲛人鱼油,再配合珍贵的草药研制而成,要不是楚云轶要,亦珊公主根本不舍得给人。

歪歪用指尖挑了点,抹在脸上,感觉凉凉的,很舒服,笑道:“谢了。”

得了楚云轶的赠礼,歪歪研墨稍卖力了些。楚云轶聚精会神地看着奏折,忘记了时间的流逝。歪歪站了半天,腿酸脚痛,见楚云轶不注意她,就坐在了蒲团上,一手研墨,一手抵着桌沿托起下巴。

不知过了多久,当楚云轶抬起头来时,发现歪歪已趴在桌面上睡着了。昏黄的烛光下,侧脸的轮廓像极了那个人。楚云轶不知不觉地探出了手,抚过她的脸颊。随着他手的碰触,焦黑的死皮如面具一般开始脱落。蜕去坚壳,露出洁白如玉的脸。楚云轶的手僵住了。

是她!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又为什么说谎说自己是宫女?

歪歪微微动了下,楚云轶急忙收回手,垂下眼眸。歪歪迷迷糊糊地将脸在自己胳膊上蹭了蹭,想把脸上钻心的痒给蹭下去,剩余的死皮片片落下。歪歪抬眼,半睡半醒:“我这是在哪儿呀?哎呀,我好饿。”一碗白粥早就消化没了。

楚云轶悠悠抬眼向她看去,她美丽的脸庞上晕着迷人的光,耀的他睁不开眼。

是天意吗?

上天送她来到了自己身边。

歪歪眨巴着眼睛:“你傻看着我干什么,我脸上有画吗?”

楚云轶站起,长身一倾,隔着桌子将她揽入怀中。歪歪愕住,挣脱出来:“你这是做什么?”

楚云轶勾唇,将自己眼底的落寞敛去:“没什么?就是想抱一抱。”

“想抱一抱。”歪歪生气地瞪他一眼,“找你的亦珊公主去。”

话音落下时,歪歪的人影已消失在门口。

迈着优雅的步子,楚云轶走出殿外,微风吹动他的衣衫。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

已日上三竿,李海见歪歪既不来吃饭,又不到楚云轶处上工,便来寻她。喊了好几声,才见歪歪顶着一头乱发冒出头来:“怎么了?”

李海看着歪歪,惊地长大了嘴巴:“你的脸?”

“我的脸?怎么了?”歪歪不明就里,摸了摸自己的脸,奇怪,怎么变得这么光滑,急忙转身回屋,照了照镜子,“天呐,面容恢复了。”本来是件开心的事可歪歪一点也不开心,想起夜间楚云轶莫名其妙地抱自己,心道糟糕,她肯定是认出自己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歪歪对李海道:“你先去吧,我一会儿就到。”

打发走了李海,歪歪匆匆忙忙把自己的包袱收拾好,宝贝小袋子单独揣进怀里,龙吟剑绑在背上。等做好了一切准备,小脑袋瓜先探出去,确认四下没人,才悄悄蹑足出去。

李海还有事儿忘记说,折返回来,看见歪歪鬼鬼祟祟的样子,大叫道:“嘿,你这是干嘛?要出去吗?怎么还背着剑。这可不行,宫中是不可随便佩戴兵器的。”

歪歪见自己被发现,加快了脚步。

李海追在她身后,喊她停下,可她却越跑越快,李海心中生疑,嚷道:“快来人呢!别让她给跑了。”

听到叫嚷声的侍卫们纷纷围过来,要是过去,这几个小侍卫歪歪根本就不会放在眼里,可现在她功力尽失,三下五除二就让人给制服了。五花大绑送到楚云轶的寝宫。

楚云轶半眯着狭长的眸子,似要将她看穿,迷离的声音道:“为何,要逃?”

歪歪白眼:“什么叫逃啊,我又没卖给你,想走自然就走。”

楚云轶邪邪地勾唇:“言之有有理。”

“那你还不赶紧把我给放了。”歪歪挣了挣绳索。

“可是,我不想放你。”楚云轶颀长的身姿缓缓朝歪歪走来,盛大的气场令人呼吸急促。

歪歪撅起嘴巴:“楚云轶,我现在病着,你胜之不武。告诉你,你最好把我给放了,否则等我恢复,我非揍你不可。”

旁边侍卫听见这小妮子直呼圣上姓名,还说要揍圣上,倏地拔出佩刀来。当先一人怒喝:“胆敢如此胡言乱语,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楚云轶朝他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那人犹豫:“可是圣上,万一她想对您不利。”

“退下吧,有事本王会唤你们。”楚云轶道

听王上这么说,众侍卫纷纷退出,殿门合上。

楚云轶站在歪歪脚边,修长的手指捻起她的下颌,俯身下去,俊俏的脸贴在她耳边,跳动人心地道:“揍我?你想怎么揍我呢。”说着,舌尖掠过歪歪的耳垂。

歪歪浑身猛颤,惊地瞪大了眼睛:“你,你别胡来。”

“胡来?你说这样吗?”楚云轶猛地将歪歪的耳垂含住。

一阵电流淌遍全身,歪歪猛地用肩膀将楚云轶撞开。楚云轶始料未及,一个不稳,坐倒在地,修长的双腿微弯。手一探,抓住歪歪,将她扯进怀中,用双腿圈住,炙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离开轩,做我的女人。”

楚云轶手脚并用,将歪歪牢牢固住,歪歪挣脱不开,气恼道:“我早就离开楚云轩了!但是我为什么要做你的女人,我跟你又不是很熟。”

楚云轶唇角勾起,鼻尖似不经意地滑过她的侧脸,声音暖昧:“一回生,两回熟。”

歪歪咬紧牙关,将脑袋狠狠地撞向他,楚云轶吃痛,手脚放松下来。歪歪快速翻滚,躲开去。

第一百二十章 愤怒情火

楚云轶盯着她的眼神里灼烧着火焰,缓缓凑上前来,想吻上她的唇。她惊地猛一侧脸,温凉的唇滑过她的侧脸,落在她的颈窝。楚云轶将头深深埋进去,呼吸着她身上花朵一样的香气。

为什么所有东西都是楚云轩的!为什么!

歪歪感觉到楚云轶在颤抖。

夺过来,必须夺过来。

楚云轶忽地抬头,扳过她的脸,霸道地将唇覆上。歪歪死死咬紧牙关,抵抗他狂乱的侵袭。

嘭!门突然被推开。光影中,两人的姿势刺痛了亦珊公主的眼。她发疯了似的奔过去,将楚云轶扯开,对着他的胸口猛捶:“你怎么能这样!她是谁!”杀人似的目光扫向地上被五花大绑的少女。

歪歪的脸已变了模样,亦珊公主没认出她了,以为楚云轶背着她窝藏了新的女人。

楚云轶攥住亦珊公主的手,用无比不耐烦的声音道:“你再好好看看这张脸,她可是楚云轩的王后。”

亦珊仔细凝视着歪歪,形貌和悬赏榜文上的画像重叠,愣住。

楚云轶阴鸷地勾起唇角,将亦珊拥入怀中:“她是轩的女人,抢过来不是很有趣吗?”说着,牵起亦珊的手按在自己的胸膛,“公主难道怀疑我对你的一片赤诚之心?我会难过的。”

亦珊公主伸手指抵在他唇上:“不许你难过,你难过我也会难过的。”

歪歪听着两人令人作呕的对话,嚷道:“我跟楚云轩已经没有瓜葛了,你赶紧放了我。”

亦珊公主仰望着楚云轶,柔声道:“让她走,我不能容忍她和我分享你。”

楚云轶扯着亦珊的腕子走到旁侧,附在她耳边说了什么,亦珊愁容舒展开,对他道:“果是妙计,就依你。”

“喂!你们要干什么!”歪歪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心里焦急。

不过,没多久她就知道了。而发生的正是她最害怕之事,楚云轶派人以腰牌为信物,让楚云轩停战,然后才把她的王后给送回。

楚云轩没有犹豫,立刻答应。

楚云轶亲自率领一队人马,护送歪歪,向着故土而去。除了被绑住手脚外,还有一大群人昼夜不停轮流看着,她几次耍花招——什么肚子疼了、出恭了,让他们把绳子解去,可刚逃出没多远,又给抓了回来。

自那日之后,楚云轶没再主动接近过歪歪,尽管他亲自率队护送,也若即若离地不靠近她。即使听见歪歪在没好气地咒骂自己,他也只当充耳不闻。

吉安就近在眼前了,他绝不容许自己的计划功亏一篑的。

*

吉安,王宫

楚云轩亲自迎接了楚云轶,以国礼待之。兄弟两人阔别已久的再会,没想到是这般情景。楚云轩的心情是复杂的,那时,他一方面派军反击西凤国的侵略,一方面派暗卫去营救兄长楚云轶。暗卫带回来的消息是,楚云轶已投靠西凤,通敌卖国。他一开始还不信,直到南郡失守,楚云轶自立为王,他才恍然,兄长再也不是以前的兄长了。

楚云轶把手中的歪歪推过去,冷若寒冬的声音道:“轩,我亲自带着和平的愿景而来,希望从今日起,你我两国能交通互好。”

和平,楚云轩需要和平,自他登基坐殿以来,就没消停过。先是卫国讨伐,好不容易平定卫国后,西凤来犯,西凤来犯的同时,卫国撕毁了和平协议,趁机偷袭,想趁着玄武混乱疲惫之际,捞些好处。还好龙天麟骁勇,死死守住黑水河畔。

可连年的征战已经让国力空虚,人民无法安居乐业。

楚云轩之所以欢迎楚云轶的到来,一方面为了歪歪,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和平。他不管楚云轶是因为什么原因而背叛了他,他都希望能感化了他,毕竟他们是血脉相连的至亲。但楚云轩的这个想法,太后顾灵书丝毫不以为意,她对楚云轶从来就没有好感,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

楚云轩点了点头:“如此甚好,你我兄弟之情,理应延续下去。”说话间,他深情凝望着歪歪,向她伸出手,“你瘦了。”

歪歪低下头,不想看他,闪开去。

楚云轩将落空的手放下,对小宁子道:“将王后送回太宸殿,好生照看着。”

小宁子携着歪歪的腕子,在一众禁卫军的包围下,回到了太宸殿。路上,小宁子对歪歪道:“王后可是还在生王上的气。当时真不是王上下令杀你的,是……”

不等他说完,歪歪气恼地打断:“他是你主子,你自然向着他说话,你们根本就是一丘之貉。”

“是真的呀,您听我说。”

“不想听。”歪歪甩开他,加快了步子。

禁卫军知道歪歪的厉害,急忙也加快了脚步,生怕一不小心让她给跑了。歪歪根本就没打算跑,她知道以她现在的功力,是逃不出这严密的防卫的。既然逃不出去,那就索性休息几日,等他们放松了警惕,再偷偷溜走即可。

哼!她大女子能屈能伸。

一回到太宸殿,她就大咧咧地滚在床上,支使小宁子道:“去给我弄些好吃的,补气益血的那种,越补越好。”

小宁子领命离开。百十个禁卫将太宸殿层层围住,怕是连个苍蝇都飞不出去。

躺在床上,歪歪把海云珠从怀里掏出来,思量着要不要吃一颗。不过,她还没搞清楚自己灵力尽失的缘由,不敢轻举妄动。

在吃和不吃中间挣扎。

另一边,兄弟二人交谈甚欢。楚云轶对楚云轩道,他是受了胁迫不得已而叛国,若他不从,西凤国就要屠戮整个南郡的百姓。他的所作所为实属无奈之举,而他这个所谓的王,不过是西凤国的傀儡罢了。不过他让楚云轩放心,自己一定会想方设法摆脱西凤国的控制,和玄武携手共进退的。

楚云轩感动地握住兄长的手,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楚云轶动情的表演轻而易举地骗过了楚云轩。而他真实的计划是杀了楚云轩,但不能让别人看出是他杀的,这样他才能在将来接手玄武时免受非议。所以他得沉得住气,忍耐,等待最好的时机。

最好可以不用他亲自动手,挑起纷争,借刀杀人。

*

安顿好楚云轶,太后顾灵书语重心长地对楚云轩道:“王后一离开王宫,南郡就失守了。现在她又被楚云轶送来,他们为何会在一处,难道你就不怀疑吗?”

香云在一旁帮腔:“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万一,王后她已经背叛您了呢。”

无数细小的刀划过楚云轩的心,阵阵刺痛传来。他怎么可能没想过,他只是不想去面对罢了。不论是兄长的背叛还是歪歪的背叛,都是他无法承受的。他现在能做的就是竭力压制住自己嫉妒的怀疑,让自己用理智处理这一切。

拖着沉重的步子来到太宸殿,在殿门外踌躇良久,他才鼓起勇气抬腿进入。小宁子一看见他,正要行礼招呼,被他扬手压下,示意他退下去。

转进内室,他日思夜想的人儿正在沉睡,纤长的睫毛在玉肌上投出交错的影。温凉的手指轻移,勾勒她俏丽的轮廓。指尖若有似无地碰触,让他的心阵阵收紧。

将近一年的时光,她去了哪里呢?

楚云轩的心中,说不出的情绪在翻搅。从怀中掏出金腰牌来,在掌心摩挲着。如果不是兄长遇见了她,把她送回,她是不是根本不愿意回来。

楚云轩坐在地上,脊背微弓倚靠着床沿,一种无力感包裹住了他。他贪心地想将她据为己有,可却越来越意识到,她离自己越来越远了,无论是心还是身体。他把腰牌塞回怀中,掏出一个小玉瓶来,倒出一枚暗红色的药丸。缓缓站起,转身,一手撑着床沿,另一手将药丸缓缓递过去。

历经多半载,终于找到了火莲花。闫少庸将火莲花混同其它药材,制出了解药,交给了楚云轩。楚云轩一直把这解药揣在怀中,他时常绝望地以为,这解药再用不上了。

楚云轩把药送进歪歪口中,歪歪只是含着,并不下咽。他倒了一杯水,想喂歪歪,歪歪一偏头,水洒在了枕上。楚云轩定了下,又倒了一杯水来,仰头含在口中,然后贴向歪歪的唇。随着喉咙一动,药被送了下去。

歪歪浓密的睫毛在楚云轩脸上一扫,深邃如幽天碧海的眼眸睁开来。

她猛地将楚云轩推开:“你在做什么?”

歪歪的举动让楚云轩心头隐隐刺痛,他深垂下头颅,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你是我的王后,与你肌肤之亲也是应当之事。”

歪歪抱起衾被甩向楚云轩:“无耻。我告诉你,我跟你早已没有半点瓜葛,要不是楚云轶绑了我来,我根本不想再看见你。”

如万箭穿心,楚云轩的身体颤抖着,努力想要平复的情绪激荡起。山一样雄健的身姿朝歪歪压过来,歪歪抬腿想将他踹开,被他大手一拉,反而更贴近了他。坚实的身躯滚烫如火,将娇小的她包覆其中。她刚想开口咒骂,唇已被封住。霸道且带着侵略性的吻狂掠而来。歪歪惊地竭力挣扎,可不多时,身体酥酥麻麻地瘫软下来,再没了力气。

歪歪大睁的双眼缓缓闭合,陶醉在他飓风般劫掠万物的吻中。两人的呼吸渐渐开始急促。楚云轩的身体紧贴着她,俊逸的面庞上浮起魅人的紽红。他停下动作来,扬起身姿凝望着怀中心爱的小人,理智与欲望在漆黑如夜的眸中拉扯。

歪歪睁开眼,醉眼迷离地仰视着她,小脸红似艳霞,唇如娇艳欲滴的花,引他向前。他终于再控制不住自己,也不想再控制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意乱情迷

刺啦一声,衣服被撕开,如玉的肌肤晕着迷人的光。与此同时,手一拉,拉开自己的衣襟,身子紧紧地靠向他。肌肤与肌肤贴合之处似火焰熊熊燃烧,烈火干柴一触即发。

楚云轩缓缓摩擦,感受着她的美与好,早已意乱情迷。温凉的唇落在她的额头,缓缓滑下,掠过她的鼻尖。他感受得到她在颤抖,他稍一怔,心中问:她喜欢吗?他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她紧紧闭着眼睛,既不安,又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现在停手还不晚,可是,他不想停手。他日日夜夜都在期盼着这一夜的到来,一千多个夜晚他在心中演练过千百遍。再不犹豫,他印上她的唇,舌尖启开檀口,恣情地攻城略地。于此同时,歪歪觉得身下一疼,城门已然失守,充满着她的,是她从未体验过的感觉。脸颊涌上不正常的潮红,歪歪微哼一声,抱住他的腰肢。腰肢被她玉手一搭,电击一般向前。直达天顶的疼痛传来,歪歪咬住了下唇,说了声疼。

楚云轩急忙将动作放缓,柔和似春风轻荡。然后慢慢,慢慢地渐入佳境。最后情花盛放,千点雨落花心。

耀目的鲜血染红洁白的绸单,楚云轩望着这样的鲜红,疼惜地将歪歪拥入怀中。疲惫的歪歪沉沉睡去,半梦半醒间,觉出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身上游移。

撑开沉重的眼皮,发现楚云轩正压在自己身上,而自己的衣服四处散乱着。心头一急,推开楚云轩,拉了被子将自己裹住。

楚云轩先是一愣,看着歪歪红彤彤的小脸,笑道:“怎么?害羞了吗?”

“害羞你个头。”歪歪把自己裹紧,不明白自己昨夜为何就没有了反抗之力,难道是楚云轩给自己施了妖法不成?

楚云轩盈着坏坏的笑意,朝歪歪贴近。歪歪连连后退,不能让他再靠近自己,省的再被他的妖法给迷惑。楚云轩仍向她靠近,歪歪猛地出腿。

噗通一声响,楚云轩整个人摔在了地上。楚云轩爬起,手扒着床沿,蹙眉抱怨道:“又来!”

正这时,歪歪看见了床上的血,惊道:“你又流血了?”

楚云轩额角一颤,咳了一声,强忍着笑意,装作若无其事的直起身。健硕的身材一览无余,歪歪大叫一声,掩住眼睛,却又忍不住透过指缝偷看。不得不说,这样的楚云轩放射着荡人心魄的魅力。

楚云轩气场盛大地向她倾身过来,声音无比温柔且动情:“歪歪,你不要再生我气了好不好。处决你不是我下的令,而是……”楚云轩没再说下去,她与太后本来就不睦,说出来岂非会让两人的嫌隙加深。而顾灵书说到底是为了他着想,才那么做的,自己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脑中快速地转过这一切,他改口道,“原谅我,好不好。”

“这么说,你是承认了!你应该知道我的脾气,人若敬我,我必敬人,人若犯我,我绝不原谅!”歪歪怒气不可遏制。原谅?三两句话就想粉饰太平吗?痴心妄想。

“歪歪,你别这样,你这样是用刀子扎我的心呀,我那么爱你。”

“爱?这个字从你嘴里说出来,让我想吐。你派人杀我时,怎么狠下的心。我所认知的爱,是即便我是妖,他也会爱我护我。”

楚云轩痛苦地颤抖着:“我真的没有想要伤害你,你相信我好不好。”

歪歪嫌恶地瞪他:“大丈夫敢做不敢当,惺惺作态!你走,我不想看见你!”

楚云轩的手向歪歪触去,被她挥开,她嘶声大喝:“你走!”

楚云轩穿上衣衫,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太宸殿。他在太宸殿夜宿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宫闱的各个角落,羡慕、愤恨与嫉妒随之而起。

陈家二女入宫已一年了,还尚未得过宠幸,心里本来就窝着火,听到此消息,更是怒气冲天。尤其是兰贵妃,她把重华宫所有能打碎的东西都摔在了地上。摔完还是不解气,跑去坤慈宫跟太后诉苦去了。

陈芸儿没有像陈梦兰那般暴跳如雷,她面色沉了片刻,很快恢复了端庄的模样。贴身宫女秀儿为她打抱不平,说道:“依我看,娘娘您才是后宫最美貌聪慧之人,可谓德才兼备。然而却不得宠爱,世道真是不公平。王上他连去重华宫都比来咱碧云宫多。”

陈芸儿微嗔,瞪她一眼:“不要妄加评论圣意。”

秀儿还想继续抱怨,被陈芸儿这么一说,赶忙噤声,乖顺地帮陈芸儿梳妆打扮。陈芸儿端坐着,看着铜镜中自己的脸庞,心头泛起难言的酸楚。把这酸楚吞下,她垂下眼眸去,瞥见了首饰盒中的步摇金簪。这簪子是先前随口跟歪歪要的,她很是欢喜。一日,王上来她宫中,她特意打扮地精致华美,并带上了那支金步摇。没想到王上看见后大怒,扭头离去,再没来过碧云宫。

本想入宫后就可以飞上枝头变凤凰,可谁知,却还是只麻雀,看不见天日。

装扮一新后,陈芸儿招呼:“走,随我去太宸殿,王后回来,不去拜见未免失礼。”

秀儿嘟囔道:“娘娘,您就是太好了,才会备受欺负。”

“别再抱怨了。对,把昨天宫里给的如意糕带上,拿给王后尝尝。”

“是!”

秀儿去拿如意糕的空档,陈芸儿走到床边,从床下摸出了不知什么什物,塞进袖中。

太宸殿中,歪歪正自盘坐调息,小宁子报说:“王后,芸贵妃来了。”

“哦,让她进来。”

歪歪起身,走到门外相迎,脸上堆着欢欣的笑意。陈芸儿也笑着握住歪歪的手,亲切地道:“王后,您终于回还,我还以为见不到您了。”

“你我之间不用尊称,直接叫我名字就好。”歪歪道。

“那怎么行。”陈芸儿松开歪歪的手,扭身拿过秀儿手中的食盒,道:“给你带了些小点心,也不知合不合你胃口。”

歪歪一听是吃的,开心地搓手:“肯定合胃口。”

两人坐下,陈芸儿将食盒放在桌面,打开盒盖,甜甜的香气飘出。歪歪捻起一个,咬了一口,点头道:“好吃。”

陈芸儿欣慰地笑:“你喜欢就好。”说着话,手悄悄探进袖中,停了片刻,又伸出。歪歪正好吃完,陈芸儿贴心地拿起一个来,递给歪歪,“多吃点,看你都清瘦了。”声音中满是关切。

歪歪不客气地接过,放进口中的同时招呼陈芸儿:“你也吃,光我一个人吃多不好。”说着拿起一个来,给了陈芸儿。

歪歪没注意到,陈芸儿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她对歪歪笑笑,把手中的如意糕吃了下去。

吃过如意糕,歪歪正和陈芸儿交谈着,突然感觉腹中一阵绞痛,霎时间汗如雨下。陈芸儿焦急地扶住欲倒的歪歪:“你这是怎么了?”话音未落,陈芸儿两眼一黑栽倒下去。

消息很快被禀告给了楚云轩,楚云轩正和楚云轶交谈着什么,话没说完,就跟在小宁子身后快步走了出去。赶到太宸殿时,只见歪歪在床上躺着,面如金纸,正自打滚。

“这是怎么回事?”楚云轩怒不可遏,责问小宁子,“不是让你看着她吗?”

小宁子一脸无辜:“小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王后正和芸贵妃说着话呢,突然开始腹痛,连芸贵妃也晕了过去。哦,对了,她们在吃如意糕。”

“如意糕?何人给的如意糕。”

“是芸贵妃她自己带过来的。”

楚云轩剑眉蹙起:“那如意糕呢,拿来给本王看看。”

小宁子面露难色,小小地吐槽:“王后那么能吃,已经吃光了。”

楚云轩眉头凝地更深重了:“太医呢?可传了太医。”

“传了,正在赶来的路上。”

闫少庸出门采药去了,所以来的是别的太医。太医推断是吃错了东西,便让给歪歪狂灌水。歪歪被灌饱了水,哇哇吐出。同样的办法也用在陈芸儿身上,陈芸儿也大吐特吐了一番。

吐完,又躺了一阵,歪歪悠悠醒转,看看自己旁边的陈芸儿,又看看热切地望着自己的楚云轩,发现他正死死攥着自己。嫌恶地甩开,当他不存在似的,问小宁子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许是如意糕有问题。”楚云轩也不管歪歪是不是在问自己,直接道。

“有问题?”歪歪这才把视线移向楚云轩,疑惑地道。

楚云轩点了点头,正要说话,陈芸儿醒转过来,一看见楚云轩,挣扎着就要起身行礼。楚云轩止住她:“贵妃不必多礼了。”

陈芸儿充满哀怨又饱含深情的眸子剜了楚云轩一眼,她已经许久没看见他了,他似乎更加英俊了,棱角分明的面庞上添了几分成熟与坚毅。

“派人把芸贵妃送回碧云宫好生休息。”

“是!”小宁子领命,叫了人来,把陈芸儿抬回了碧云宫。

陈芸儿离开后,楚云轩对歪歪道:“这件事我会查清楚的。不过你未免太不小心,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不解风情

“芸贵妃有没有害你,现在还不能妄下定论,不过她也不能摆脱嫌疑,毕竟那如意糕是她带来的。”楚云轩思路清晰地帮歪歪分析。

可歪歪却毫不领情,直截了当地道:“不可能是芸儿,她也吃了。再说她不可能害我。”她和陈芸儿共过患难,她也算是她的救命恩人,她没理由害她。

“人心隔肚皮。”楚云轩提醒歪歪。

歪歪冷冷一笑,盯着楚云轩,阴阳怪气地嘲讽:“可不是嘛!人心隔肚皮,你不就是很好的前车之鉴嘛!”

楚云轩黑着脸,已经百口莫辩了啊。叹了口气,他扔下一句好好休养,转身离去。

离开太宸殿,楚云轩径直去了碧云宫。陈芸儿躺在床上,一见楚云轩来,大喜过望:“王上,您怎么会来?”

整个碧云宫因为楚云轩的到来,而光明大放。

楚云轩摒退了众宫人,对陈芸儿道:“贵妃与王后双双中毒,此事定有蹊跷。贵妃把糕点送去太宸殿,可有发现什么异状。”

楚云轩说话还算婉转,但陈芸儿的心还是刺痛了一下。她强打起精神,回道:“如意糕是昨日宫里给的。到太宸殿之前,芸儿从没碰过,一直由我的侍婢秀儿保管。”

秀儿被叫来,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这如意糕送来,奴婢从来没打开过,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小姑娘没见过什么世面,被吓得泪雨连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楚云轩问:“何人送来的?”

秀儿道:“现在后宫乃是兰贵妃主事,一切东西进进出出都要经她的手。”

“兰贵妃?”楚云轩面沉似水。

当小宁子去传唤陈梦兰时,陈梦兰刻意补了妆容,换上华美的新衣,喜滋滋地去了乾天宫。她才刚跟太后抱怨完,这么快就有效果。定是太后跟王上说了,让他雨露均沾。

到了乾天宫,陈梦兰微羞含笑地低垂着眼眸:“不知王上召臣妾来,所为何事?”说着话,掀开眼眸脉脉地凝着楚云轩。他背手而立,颀长的身姿雄健挺拔,俊逸的面庞神采飞扬。

“先前送去重华宫的如意糕,可是经了你……”楚云轩话没说完,陈梦兰伸出手向他走过来,口里说着:“王上,您身上有片桃花。”

陈梦兰轻轻地将花瓣从楚云轩肩头捻下,扬起嘴角,笑吟吟地娇声道:“连桃花都醉心于您的神姿了呢。”两朵红云爬上面颊,陈梦兰垂下头去,长睫毛忽闪忽闪,一副娇滴滴惹人怜爱的模样。

楚云轩咳了声:“兰贵妃,我是想……”

陈梦兰仰起脸,忽闪着能滴出水的眼睛,轻声道:“臣妾等这一日已等了许久。”她看看左右,“是不是应该让宫人们退下,被这么多人看着,多不好。”

楚云轩一想也有理,后宫中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毕竟也算是他的家事,省的家丑外扬。点了点头,对众人挥了挥手:“通通退下。”

呼呼啦啦,全部人走出了乾天宫,只剩下楚云轩和陈梦兰相对而立。

陈梦兰此刻的脸已经通红,胸脯紧张地剧烈起伏着。深深垂着头,又抬头偷偷看了楚云轩一眼,向他走过去,玉手牵起他的腰带,一拉,外袍敞开来。

楚云轩被陈梦兰突如其来的举动惊住,后退半步,道:“贵妃这是做什么?”

陈梦兰上前,手探进外袍中环住他的腰,脸贴上他的胸膛,感受着他的结实:“您传唤臣妾不就是为了那事吗?”

楚云轩满脸疑问:“何事?”

陈梦兰松开楚云轩,手搁在自己腰上,动作极快,楚云轩还没看清,她已经把自己脱了个赤条条。娇美的身体扑过来,楚云轩别过脸,尽量让自己不看。可他毕竟是个男子,不起冲动是不可能的。竭力地想退开,可他退她进,他再退她则再进。紧接着,陈梦兰脚下一绊,整个人栽在楚云轩身上。陈梦兰见攀住了楚云轩,游蛇一样摇曳着身姿。

楚云轩心神恍惚了一瞬,急忙推开她,拾起衣服帮她披在身上。

陈梦兰愣住,不明白楚云轩为何这般不解风情。她已经这样了,是个男人都抵挡不了的吧。

楚云轩充满磁性的声音道:“贵妃误会本王的意思了。今日芸贵妃和王后吃了如意糕,双双中毒。本王叫贵妃来,是想问问贵妃知不知道这如意糕何处来的。”

陈梦兰听着楚云轩的话,顿时掉进了谷底,欢喜转瞬间化为悲凉。把衣服穿好,回答楚云轩道:“如意糕是长公主送来的,臣妾便分发给各宫,让大家都尝尝。”声音中顿时没有了方才的娇媚。

“长公主?”楚云轩沉吟片刻,走出门外,对宫人道,“传长公主过来。”

*

听了楚云轩的话,长公主大怒:“你不会是怀疑我在糕点中下毒,要毒死你的王后吧。真是可笑!你知不知道大家都在怎么说你?说你被狐狸精迷了心窍,整座江山都要葬送。”

楚云轩已尽量把话说的委婉,没想到仍是激起王姐这么大的火,长舒一口气,道:“王姐似乎对王后有误解,她……”

楚云轲不想听自己这个愚昧的弟弟说下去,直接道:“什么误会!当日那么多人亲眼所见,她长出了一条白尾,不是妖精又是什么!就算她不是妖精,我看她也不是个好东西。莽莽撞撞又目中无人,简直是乡野无知之妇,怎堪为一国之母。你真是糊涂,放着梦兰这般的大家闺秀不要,偏偏要她。她本已经离开,你此番又千方百计迎她回来,你说你不是被迷了是什么?”

陈梦兰眼中含着泪珠,委屈地立在旁侧。一听楚云轲这么说,两行清泪顿时淌了下来。楚云轲将她护住,拍拍她的肩。

楚云轩闭上眼睛,叹了口气:“王姐,我要选谁做王后是我的事。”

“你的事?”楚云轲叫嚣起来,“你是一国之君,你的事便是国事。那种女人,要不得。”

“王后她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楚云轩道。

楚云轲冷冷地勾唇:“云轶先是抢走了南郡,如今又来求和,还送回了你那个妖精王后。这种种难道你心头都没有疑惑吗?要我说,你的王后早就爬上了别人的床,和别人狼狈为奸了。”

太后才刚刚说过的话,楚云轲又说了一遍。没有怀疑?怎么可能没有。他是人,又不是神。她失踪了近一年,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一点一滴都想知道。尤其是,她是怎么跟楚云轶走到一起的。方才和楚云轶谈话,他有意无意地询问,但楚云轶却顾左右而言他,含糊其辞,让他一颗心被揪着,十分憋闷。

楚云轲继续道:“哼,别怪做姐姐的没有提醒你,祸水红颜,等她勾搭着楚云轶,夺了玄武的江山,一切就都晚了。”

说完,楚云轲揽着陈梦兰离开了乾天宫。

楚云轩整个人像被抽空了一样,瘫坐在椅上,垂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

歪歪这边也没消停,她想让自己得一些清静,好好练功,就自己把自己打入冷宫,关门闭户,叮嘱小宁子按时给自己送饭菜,不让人打扰。

小宁子问:“王上也不行吗?”

歪歪瞪大眼睛:“尤其是他。”

小宁子道:“王后,您这是何苦。纵观这宫中,谁不想爬上龙床沐圣恩。怎么独独您……哎,要杀您的事,真不是王上做的。”

歪歪愤愤地道:“就算不是他,他为什么不阻止!好了,这些话,从今而后,我再不想听见,你若再说,我就让你立刻离开。”

小宁子只好噤声,退了开去。

终于得到了久违的清静,歪歪盘坐起,运用玄元内功为自己调息。正是因为她现在太虚弱,昨夜才着了楚云轩的道,今天又中毒,险些把五脏六腑给吐出来,真是雪上加霜。她必须赶紧想办法恢复,好尽快离开这里。

不知狼王如何了?它为何不循着她的气息来寻她?难道被什么事给阻住了。歪歪思绪纷乱,怎么都静不下来,所以无法催动玄元内功将气息贯穿全身。

耳畔响起雨打窗棂的声音,歪歪站起,推开窗。春风裹挟着细雨扑面,吹动着发丝飞舞。歪歪有些忧伤地想,如果今后再没了灵力,可该如何是好。不,没了灵力还做哪门子的驱魔师。

细雨中,暮色渐沉。歪歪掌上灯,托腮冥思着。

“你为何又回来了?”随着声音的响起,一抹鬼影凭空出现在歪歪背后。饶是歪歪经过大风大浪的,还是被这突然的一声吓的一激灵,抚着跳动的小心脏,回眸看着那张惨白的脸:“哎呦,你吓死我了。”

女鬼皮笑肉不笑地勾起唇角:“你那么专心在想什么?”

歪歪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道:“没什么。”

“我也算是一把年纪了,你还想哄骗我。你这表情,分明就是有什么。不过算了,不想说我不会勉强的。”

两人像许久未见的老友一样,细细碎碎地交谈着。

第一百二十三章 纷乱的夜

闻声,鬼影一闪,消失无踪。歪歪上前拉开门,眼睛掠过楚云轶,对小宁子道:“无妨,让他进来。”

小宁子闻言,也就不再阻拦,放他进去。楚云轶进了门,反手将门合上。颇有些酸溜溜地道:“听说云轩在你宫中逗留了整夜?”

歪歪脸上一抹不自然的红霞泛起,目光飘开:“你来就是想问这个的?”

楚云轶来只是想看看她,可是他怎么可能说得出口,佯装冷漠地道:“你这么快就进了冷宫,我是来看笑话的。”

歪歪白他:“是我自己要来的,你看哪门子笑话。”

楚云轶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我讨厌楚云轩。而且,我也讨厌你,要不是你,我怎么会回宫。你要没什么事儿,就赶紧走。”歪歪推搡着他。

楚云轶不仅没发怒,反倒噗呲笑了。歪歪愣住,惊异地望着他:“被人讨厌就这么开心?”

楚云轶一拉歪歪腕子,将她拉入怀中,一言不发,痴痴地望着她。知道她讨厌楚云轩,他就是莫名地开心,连他自己也感到惊奇。

“我警告你啊,你别想再占我便宜。”歪歪手肘向他腹部击去。

楚云轶松开她,人向后一闪,躲开去。歪歪大力落空,身体失衡,向后仰倒。在他连忙想要探身接住她时,突然一个缥缈的白影一闪,横在他身前,吓得他退开去。

歪歪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哎呦叫了一声。

小宁子听见声音,把脸贴在门上,问询道:“王后,您怎么了?”

歪歪坐起,揉着脑袋道:“没事儿。”边揉边抬起视线,见面对面站立的一人一鬼,眼中都闪动着激动的光芒。

“母妃?”楚云轶声音干涩而含糊,充满了疑问。

霎时间,女鬼泪如雨下,向楚云轶张开怀抱:“轶儿。”

拥抱落了空。楚云轶的身体径直穿过了那个虚空的白影,整个人怔住,苦笑:“是啊,母妃早就死了。是我的幻觉吧。”

再回过身,那影依然在,并苦涩地凝着他。好久,好久没看见过自己的骨肉,他长成了翩翩公子,她早已认不出,可心头莫名的熟悉感让她的心拉扯着。直到他唤母妃,她才终于敢确定眼前的正是自己的儿子。

他长高了,而且十分英俊,她倍感欣慰。

“我儿,这些年你过得好吗?”空幻的声音响起,让楚云轶颤抖起来。

不是幻觉,是真的。

楚云轶又伸手想去抓,可什么都抓不到:“这是怎么一回事?”

歪歪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原来这个女鬼是你娘啊。”与此同时,歪歪小声在心里嘀咕,那她说的那个负心人岂不就是前玄武王——楚安南。

人常说,有其父必有其子,看来是没错的了,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女鬼?”楚云轶看了眼歪歪又将视线移动到母妃的身上,同时手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一把,真实的痛感传来,证明不是梦,“这世上真有鬼神。这么说,他们盛传你是妖,也是真的咯。”

今日,楚云轶听到不少传闻,说王后是妖,王后是狐狸精。

歪歪不开心地瞪他:“你才是妖呢。”

楚云轶笑:“如果你是妖的话,我也变成妖也未尝不可,正好与你作伴。”

这话让歪歪心头微颤,她多希望,是从楚云轩口中说出的。

“王,王上!”正这时,小宁子颤抖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楚云轩凝眉:“怎么你眼神如此闪烁,发生了何事?”

小宁子低着头,不敢看楚云轩:“那,那个,平南王在里面。”

“什么?”楚云轩猛地推开门,鬼影急忙闪动,消失。

楚云轩眼中燃烧着火焰,从歪歪身上掠过,定在楚云轶身上:“王兄,你来做什么?”

楚云轶耸了耸肩,云淡风轻地道:“是王后派人叫我来的,对了,王后,你说你想我了,想的心肝儿疼,现在,心肝儿可还疼?”

歪歪瞪大了双眼,嘴巴大张。楚云轶这摆明了就是要坑她。

听后,楚云轩紧紧握拳,怒目而视,眼中的火焰似要将两人焚烧。

歪歪忙道:“楚云轩,你别……”话没说完,一转念,心道,我为何要解释,他要误会就由他好了,最好他一生气,把我给扔出宫去才好。于是口风一转,接过楚云轶的话头,阴阳怪气地道,“一看见平南王,我身上什么病痛都没了呢。”

楚云轩再听不下去,握紧的拳向楚云轶挥过去,正中楚云轶的侧脸。楚云轶后退几步,稳住身姿,啐出口中的鲜血,冷冷地勾唇:“多年未见,你终于像个男人了。那个连去风月场所都畏畏缩缩的少年,长大了呢。”

话音未落,拳风再次袭来,楚云轶勉力闪躲开去。楚云轩快速腾身,继续迫来。楚云轶且退且战,渐渐变得有些吃力。多年不见,楚云轩的武功提升不少,气势沉稳,出拳狠辣。

歪歪作壁上观,由他二人打去。谁让楚云轶胡说八道的。

“来人,有刺客!”宫中不知何处传来一声哀叫。

围守青鸾别苑的禁卫军,听到叫喊声,急急忙忙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狂奔去,只留不足十人继续看守。禁卫军奔过去后,见数个黑影一闪,翻上屋脊。他们急速追击,越来越多的禁卫军加入了进来。

坤慈宫

外面吵闹声喧天,太后顾灵书道:“香云,你且去看看发生了何事?”

香云出去一趟,不多时返回,一张脸煞白:“说是有刺客。”

“刺客?快,快关门闭户。”

香云这边关门,那边后窗人影一闪,闪进一个虚影来,手中钢刀泛着森寒的冷光。顾灵书感觉到了后背莫名阴森之感,猛回身,看见一个黑衣人朝自己冲来。她急忙朝门跑去,大喊着:“快开门。”

听着顾灵书声音,香云又急忙把门拉开,门刚开出一条缝隙,黑衣人已奔了过来。顾灵书揪住香云,挡住落下的刀,刹那间,鲜血飞溅了顾灵书一脸。香云吃惊而痛苦地看着顾灵书,喉管里咕咕哝哝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顾灵书哪还顾得了许多,将香云向那黑衣人一推,逃奔出宫门,呼叫:“这里也有刺客。”

一队禁卫军向坤慈宫奔来。

夜雨绵绵密密,依旧下个不休。整个王宫,陷入一片混乱之中,刀兵相接声不绝于耳。

偏安一隅的青鸾别苑,倒是现今宫里最宁静的所在了。只有楚云轩和楚云轶两兄弟在打斗着,不时传来拳风到肉的闷响。

小宁子不安地左右探看,出声提醒楚云轩:“主子,宫里正闹刺客,你们别打了。”

楚云轩已经被气地疯魔,哪里听得见外界的声音。眼见着楚云轶越来越落下风,他迅捷出招,压住楚云轶,一手抓着他的衣襟,一手猛烈出拳。

拳头在离楚云轶面颊的一寸处,突然停住,楚云轩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怎么回事?拳头,动不了了。”

“不许你伤害我儿。”女鬼现出身影来,惨白的脸耷拉着长舌猛地贴向楚云轩,吓地楚云轩弹开去。

女鬼收起长舌,怒视楚云轩:“你娘害我,你又来害我儿子,告诉你,休想。”随着女鬼的爆喝,阴风吹起,吹得楚云轩冷入骨髓。

当他看清女鬼面容后,惊呼:“萱姨!”

昔日的萱妃,除了白的可怕,容颜几乎没有变化。所以楚云轩心里便知道,眼前的不是人,而是鬼。

“我要杀了你,一泄我心头之恨。”女鬼双脚腾空,凄厉地尖叫着朝楚云轩而来。

小宁子护主心切,紧跑两步,抓住楚云轩就要跑。一回头,发现一伙黑衣人出现在门口。停下脚步,前后探看,此刻真是进退维谷了。

“快来人,刺客!”小宁子呼救。

院外守着的禁卫军急忙冲进来。

那伙黑衣人动作迅速地一闪,绕过楚云轩,将手中冷光闪闪的钢刀劈向歪歪。这形势可真是始料未及,歪歪身子一低,躲过一刀,又一刀飞来,将身一滚,侥幸地避开利刃。

楚云轶此刻怔住,他看见了黑衣人手腕上的红巾,大诧。腕上绑着红巾,说明这伙人正是楚云轶的人。可他今日并没有发布任何命令,就算他要发布命令,目标也是楚云轩而不是歪歪。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

攻击越来越密集,歪歪干脆躲进桌下,身子一起,顶着桌子撞向刺客们。不忿地嚷道:“谁呀你们,为何打我?”

回应歪歪的,只有越来越猛烈的刀锋。

轰的一声,桌子在刀口之下四分五裂,同时白惨惨的刀刃向歪歪劈头而来。千钧一发之际,楚云轩闪到歪歪身前,空手接住白刃,霎时间,鲜血从掌心流出。楚云轩死死抵着,那刀猛力一压,刀刃直接压进了楚云轩的左肩。

“啊!”楚云轩痛地咬紧了牙关。

歪歪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幕,为什么?为什么楚云轩会来救她?他既然不爱她,为何救她。

楚云轩忍着疼,抬脚向那黑衣人狠踹过去。嘶地一声,随着黑衣人被踢飞,刀从楚云轩的肩头切过。咧开的伤口顿时血流如注。

歪歪仍自呆傻着,眼前灰蒙蒙的一片。他又在耍花招了,他想让她心软,他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第一百二十四章 兄弟之争

数把钢刀无情地落下,直冲歪歪而来。

被推开的楚云轩眼睛焦急地凝着歪歪,想冲回去,可身体已不平衡地栽倒下去。

歪歪扫了眼飞来的刀,身姿一凌,弓身向离自己最近的那个人撞去。与此同时,眼角瞥见数道光闪,几名黑衣人闷声倒下。歪歪为了躲避黑衣人砸在自己身上,转身的瞬间被不知什么绊了一跤,摔倒在地。

剩下的几名定住身形,望向楚云轶,满眼地难以置信,他们互相对看一眼,点了点头,转身隐进潇潇夜雨之中。

楚云轶收拢手中的折扇,问歪歪道:“你没事吧?”方才他为了保护歪歪,下意识地掏出别在腰间的折扇。这折扇看似平平无奇,像是公子哥卖弄风骚的玩物,实则是楚云轶的武器。折扇的骨架是经过精密设计的,里面暗藏着淬过剧毒的银针。只要他一按,毒针就会发出。

歪歪摇了摇头。

他向她伸出手去,歪歪怔忡了一瞬,向他的手探过去。在即将握住之时,另一只手气汹汹地抓住了歪歪,手的主人怒不可遏地低喝:“本王的王后本王自己照看,不需劳烦王兄。”

楚云轶收回手,耸了耸肩:“那你可得看牢了,小心他跑了。”说着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楚云轩真是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把歪歪扯进怀中,紧紧揽住,生怕给人抢走:“那就不劳王兄操心了。”

两人之间这气势真是剑拔弩张,火星迸裂。

楚云轶颇玩味地道:“我也不想操心,可你说她老是来找我,纠缠我,你说我怎么办。弟弟你也知道王兄我甚是博爱,对女人向来都是无比疼惜的。”

楚云轩冷笑:“是,初时很是疼惜。玩腻了,便弃之如敝履。”

楚云轶没想到楚云轩思维变得这般灵活,这么快就被将了一军,也不怒,反笑了,道:“你看好你的王后,别让她来找我就行。哎,不过可能性不大。你也知道王兄我的魅力,总是让女人欲罢不能。”

“肮脏!龌龊!”楚云轩已经想不出用什么词来形容自己的王兄了。他揽着歪歪的手不自觉又紧了紧。

歪歪实在不想听下去了,抬眼看着楚云轩:“你抱着我干什么,我俩有关系吗?”

楚云轩蹙眉:“这是什么话,我俩昨夜才刚刚……啊!”

歪歪一脚踩在了楚云轩身上,楚云轩痛地跳起,跳起幅度太大,牵地胳膊的伤口猛地一痛,半跪了下去。歪歪心里一揪,身体探向他又退了回来。语气颇不自然地道:“死不了吧。”明明是想关怀的,可心里有个结,就是无法好好说话。

心里的伤痛,是无法一时半刻愈合的。

楚云轩牵唇苦笑:“你不死,我是不会死的。”

歪歪挑眉:“怎么?你要与我同归于尽?”

楚云轩嘴角牵起的弧度更大了:“是呀,我要与你同归于尽。白头偕老,同归于尽!”

歪歪本来要发怒,听到最后的八个字,不知为何,一股酸楚梗在咽喉,胸口闷闷地收紧。

楚云轶瞥了眼楚云轩,又看了眼歪歪,转身走出门去。现在的他无暇逗留于此,他还得去查清楚自己的人为何会不等命令,擅自行动。出了青鸾别苑,还没走出几步,只听身背后阵阵脚踏瓦片的细碎之声,忙回头,数个黑影在屋脊上奔跑着,相继跳上青鸾别苑的。定睛看了眼,手上并未缠着红巾,说明不是他的人。怎么?居然有两拨人!楚云轶惊诧。

“快出来!”他高声向歪歪发出警告。

话音未落,只听嘭地一声,屋顶破了一个大洞,瓦片砖块落下。楚云轩本能地一扑,将歪歪护在身下,掉落的砖石纷纷砸在他身上。歪歪看见,伴随着砖石洒下的,还有楚云轩吐出的一口鲜血。

她急忙转脸,看着他:“你这是做什么?你以为你这样惺惺作态我就会原谅你吗?你痴心妄想!告诉你,不许死,我不许你死!”

楚云轩觉得歪歪美丽的脸庞越来越模糊,声音也越来越远。紧接着,眼前一片漆黑,山一样栽倒下去。

歪歪被楚云轩整个压住,石块还在不住地往下落。歪歪想努力把他撑起,却使不出力气。她气恼又愤恨,拳头猛地砸在地上,鲜血崩流。

此刻,她又感受到了娘亲烟消云散之际的那种无助。泪水喷涌而出:“楚云轩,我不许你死!”

*

楚云轩昏迷了三日三夜才醒转,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歪歪呢?”

小宁子撅着嘴,心疼地看着自己的主子:“您说您拼了命护着她做什么?天底下的女子又不止她一个。既然落花无情,为何不快刀斩乱麻。”

“她,在哪儿?”楚云轩嘴唇苍白如纸,因为他流了太多的血。

小宁子道:“还能在哪儿,就在那青鸾别苑,压根儿没来过。”

楚云轩却勾起了唇:“没有走,那就好,那就好。”他怕,怕她会再度离他而去。

小宁子傻眼,声音不觉扬起:“主子,您怎么还执迷不悟。就算她先前对您有误会,生您的气。此番您这般护着她,她也该看到您的真心,消气了才对。可实际上,她根本就是不识好歹,铁石心肠。”

楚云轩闭上了眼,眼角一滴泪滑下,快速隐没在鬓发青丝之中。

小宁子长长叹了口气:“您是帝王,天下女子任您予取予求,您却偏偏在一棵树上吊死,让小的说您什么好。”小宁子摇了摇头,闭上了嘴巴。

*

楚云轶此刻居住的地方,是距离王宫不远的一处行宫。

他审问手下,居然一无所获。他们商量好似的,全都缄口不言。他气地猛甩衣袖,大喝:“你们就不怕本王砍了你们的脑袋!”

“你就别再逼他们了,是我吩咐的。”柔美的声音响起,身着锦服的女子踏进来,步履雍容,缓慢地摘下头顶的兜帽。

楚云轶吃惊地看着她:“亦珊公主!”

“我是想验一验你,对她到底是什么心意。听说,你为了她,杀了几个自己人?”亦珊公主的话语中带着难掩的醋意。

楚云轶向亦珊走过去:“公主,我救她,是因为她还有用处罢了。”

亦珊公主挑眉:“哦?你倒说说看。”

“她能帮我牵制楚云轩。”

亦珊公主拉住楚云轶的手,将他的手绕在自己腰上:“这也是我接下来想问的。为何已然见到了楚云轩,却不下达刺杀的命令。难道你不想杀他了?心软了?”

楚云轶勾唇冷笑:“心软?怎么可能心软。我在等待时机,等待一个既可以解决了他,又不会引人怀疑的时机。如果我背上了阴谋刺杀的罪名,将来登上玄武国王位恐怕会饱受争议的。”

听了他的话,亦珊公主的疑虑这才打消许多:“我以为你要背叛我,转投玄武了呢。”

“怎么会。”楚云轶在她额头印上一吻。

亦珊公主依偎在他坚实的怀中,陶醉地闭上眼:“轶,等回去咱们就举行婚典好不好。”

“好!”

亦珊公主笑靥如花,仰头吻上他的唇。

“对了。”楚云轶道,“这次,除了咱们的人之外,还有另外一伙人。那伙人也是奔着云轩来的。他们到底是什么来历呢?到底还有谁想置轩于死地。”

“春宵一刻值千金,纷杂的事明日再说。”亦珊咯咯笑着,扯楚云轶滚在床榻,颠鸾倒凤,极尽欢愉。

*

青鸾别苑

歪歪枯坐在院中,手里捻着朵野花,一瓣接一瓣地扯下:“去!不去!去!不去……去!不去!”为什么每次都是不去,这就是上天注定吗?

哎!算了。不去也好。去了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跟他说什么话都是问题。

这时,小宁子进了院门,抱着胳膊十足是泼妇来寻衅的模样,对歪歪冷嘲热讽道:“哟,王后还有心思在此处拈花呢。王上受那么重的伤,您也不知去瞧一瞧。兰贵妃和芸贵妃可是日日要跑好几趟的,都要跑断腿了。”

听着小宁子口气,歪歪蹙眉,气恼:“她们去就让她们去好了,跟我什么关系,还费的着来跟我嚷嚷吗?”

小宁子哼了声:“再没见过比您还不知好歹的。”小宁子真是为主子抱不平,连以下犯上都顾不得了。

歪歪霍地起身,向小宁子逼过去:“本来还想去来着,被你这么一说,想去也不去了。告诉你主子,让他抱着两个贵妃好好过吧。”

小宁子声音立刻软了下来:“您去一趟好不好,求您。”

歪歪头一偏:“现在倒会好好说话了,不过晚了,我很不爽,我不会去的,你走吧。”

小宁子吃了瘪,只好灰头土脸地回了乾天宫。看见小宁子独身一人回来,楚云轩所有热望瞬间落了空:“她不想来?”

小宁子嗫嚅半晌,道:“主子,您干嘛非她不可呢。还不如广征秀女,充盈后宫。天底下女子千千万,总会有您喜欢的。”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太傅阴谋

翌日,华灯初上之时,一个高大潇洒的男子身影闪进了天下第一楼。熟门熟路地找到云烟姑娘的房间,也不敲门,直接推开进去。

一个中年富贾正和云烟把酒言欢,抱着美人儿上下其手。楚云轶冷喝:“出去!”

那富贾小胡子一吹:“你是何人,敢扰大爷的好事。梅姨!梅姨!你们怎么搞得。”

苏梅听见了声音,急忙忙赶过来,看着不速之客的背影,怒道:“谁呀你,敢在天下第一楼胡作非为。来人……”

话没说完,只见那人转过身来,对苏梅微微一笑道:“梅姨,别来无恙啊!”

苏梅颤顿了片刻,赶忙走向那富贾,将他搀起:“刘老爷,忘了跟您讲今夜云烟已经被这位公子包了。不如我再给您安排别的姑娘,您意下如何。”

那刘老爷胡子一挑:“不,除了云烟我谁都不要。”

苏梅为难地堆起满脸的笑容:“那您看这样如何,我跟您安排两位姑娘,让您今晚来个比翼双飞,且分文不取,可好?”

那刘老爷惯常做生意的人,自然会衡量买卖做不做得。这种稳赚不赔的买卖,他自然欣然接受。面上却不露,故作勉为其难地道:“看在梅姨的面上,我就通融这一次。下不为例,否则我再不来了。”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苏梅殷勤地将刘老爷搀了出去,带上门扉。

云烟扯起衣襟,将酥胸掩住,低垂着头。

楚云轶眼中戏谑的光芒一闪:“怎么?又不是没看过,还害羞了不成。”

云烟抬眼,瞥了他一眼,就已觉不能呼吸:“一别四载,云烟还以为您早把我给忘了呢。”

楚云轶微嗔道:“这是什么话,我忘了谁也不会忘记云烟你。”说着捻起她的下巴,指尖掠过她殷红的唇瓣,“你可有思念于我?”

云烟脸一红,拂开他的手,低下头去:“日日思,夜夜想。”

“哪里想?”楚云轶将手移下,“这里吗?”指腹挑逗地滑过她的饱满。

云烟身体震颤着,情顿时不能自已,整个人扑进楚云轶怀里,上下求索。楚云轶制止住她,迷惑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云烟,我要你帮我查一件事。”

云烟眼中满是欲望的渴求:“无论您让云烟做什么,云烟都愿意。”云烟把脸凑过去,吻上他凉薄的唇,感受着这具许久没碰触过的身体,立刻沦陷其中,无法自拔。四年来的日思夜想,此刻化成了火焰,熊熊燃烧着。

她知道,自己一介风尘中女子,不该求得太多。所以她也不会求得太多,只求他偶尔想起她时,能赏赐一星半点的温存就好。

她紧紧抱着他,指尖扣进他的背,感受着他带来的极致的快乐与痛苦。她甚至有一瞬间在想:撕裂我吧,就让我们这样拥抱着死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欢愉过后,楚云轶直起身,将衣衫优雅地穿上。坐在桌旁,倒出一杯茶来,轻轻抿了一口:“云烟,这天下第一楼,可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那日,楚云轶的手下尾随着另一伙黑衣人,亲眼看见他们闪进了天下第一楼。

云烟眼底闪过一抹慌张,面上的潮红仍未散去:“没有啊。”

“是吗?若你不说,我可就再不来了。”说话间,楚云轶搁下茶杯,站起身。

“别。”云烟脱口道,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低垂的目光左右游移。

楚云轶走向她,捻起她的一缕发丝,在指尖转动着:“如果这次,你帮了我的忙,我就许你一个锦绣前程。”

云烟眼中光芒剧烈闪动,手覆上他的胸膛:“我不要什么锦绣前程,我只要能留在您身边就好,哪怕只是做个奴婢。”

楚云轶的手滑下,搁在她华如丝缎的肩头:“留在我身边,可是要受苦的。因为我没有心,更没有真心,不会对任何女人动情。这你是知道的。”

云烟点头:“我知道。我愿意,您不喜欢我没关系,只要我能喜欢您就够了。”

“我是男人,我有男人的欲望,而你正好能满足我的欲望,何乐而不为呢。可是,我的经验告诉我,女人一开始说什么都不要,但你让她们进了一分之后,她们很快就什么都想要了。你,会这样吗?”楚云轶邪魅地勾唇。

云烟愣在当场,一时说不出话来,定了片刻才道:”不,我不会的。“

楚云轶的手顺着她的胳膊一路滑下:“不会就好。你帮了我之后,我带你去南平国。”

“南平国?这么说人们说的都是真的,您已经占据了西凤国的南部和玄武的南郡,建立南平国,成为了南平王。”云烟激动不已,舌尖发麻,声音都在颤抖。

“当然是真。所以,告诉我,天下第一楼的秘密。”

楚云轶浑身散发着诱人心魄的魅力,云烟哪里招架得住,把自己所知道的事全都告诉了他。其中最有价值的信息就是,原来天下第一楼实际上是太傅陈国栋的产业。一个堂堂太傅,身为朝廷命官,且贵为三公,暗地里却经营这连下九流都入不了的风月场所,他安的到底是什么心。楚云轶心头充满了疑惑。

末了楚云轶嘱咐云烟,替他好生监视着天下第一楼,若有什么异动,即刻找人禀报他。告诉完自己的住处后,楚云轶才在夜色的庇护下,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天下第一楼。

*

香云一死,顾灵书顿时成了没头苍蝇,六神无主了起来。楚云轩重伤修养,所有朝政都堆在了她身上。她抓耳挠腮,烦心地很。直接把所有奏折扔到一边去,再不想多看一眼。

闫少庸采药刚回还,第一时间就被召进了宫。他为楚云轩精心配了药方,并加之外用的金疮药,让楚云轩内服外敷兼而治之。闫少庸果然不愧为太医中医术最为高绝者,用药没几日,楚云轩便可以下床活动,虽然身体仍有些沉,但已然好了许多。

小宁子向吉安所有的贵胄大家发下圣旨,宣告选秀之事宜。众家闻言,皆喜出望外。递过画像的,没递过画像的,都前簇后拥着把家里未婚女儿的画像给呈递宫中。其中亦包括庄太师,他把女儿庄念婷的画像再次递了上去。庄念婷本以为自己已逃过一劫,没想到宫里还杀了个回马枪。她向庄昊穹软磨硬泡了许久,庄昊穹皆不理,于是庄念婷心一横,收拾包袱趁着夜色离家出走。她心里有一个坚定不移的目的地,就是黑水城。她想去见龙哥哥。龙哥哥都整整四年没回家了,她都快想不起他长什么模样了。

空无一人的街道,对面走来几个男子,身姿踉跄,歪歪扭扭,喝醉了的样子。庄念婷忙低下头,尽量靠向角落,免得受到注意。和那几个男子交错之时,突然听到一个充满酒气的声音道:“姑娘这么晚了,不回家在外面做什么呢?”

一伙人向她围拢过来。

庄念婷一个大家闺秀,活到二十岁年纪,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哪里见过这种阵仗,顿时慌了神,惊恐地看着他们。

狰狞的脸朝她贴过来,恶魔一样的手在她身上胡乱摸着:“不如陪大爷们玩一玩儿呀,来嘛!”

几个人一起扯住了庄念婷,一个人道:“我先来。”

另一个人道:“我年纪最长,我先。”

又一个人嘿嘿一笑:“不如一起受用,如何。”

庄念婷像一只被猎物围住的小白兔,睁着一双眼,只知瑟瑟发抖,怕地不知如何是好。那些人开始扯她衣服,她尖叫着抱住自己,泪水唰地滑落。

呼啦一声,衣服被扯开,露出凝脂如玉的肌肤。

几个登徒子口水都流出来了:“真白。”

“不要!”庄念婷死死护住前胸,不让春光外泄。可她哪有力气跟一群男子抗衡。

“住手!”正当她绝望之时,突然听到一个雄健的声音响起。一双泪目看向来人,只觉眼前一亮,那人英俊的面庞着沐浴着圣光,犹如天神。

从天下第一楼出来,楚云轶快步往住处走,没曾想碰上了这么一幕。向来冷漠懒情的他,本不想管这闲事,可那帮人的嘴脸太过恶心,令人作呕。

那些登徒子松开庄念婷,转身来着来人:“小兄弟,识相地赶紧滚,大爷的事儿哪是你管的了的。”

“大爷?哪家的大爷?”楚云轶剑眉微挑。

那伙人指着其中最年长的那位道:“我大哥林斌可是陈太傅家的……”一帮人喝多了,什么话都往外说,林斌一听,急了,忙止住众人:“不要胡说,我怎么可能有那般本事。”林斌还保持着最后的一点清醒,他见对方气宇轩昂,举止脱俗,料定他并非寻常人物,不想节外生枝。

“大哥,突然谦虚什么!你管着太傅府和天下第一楼的财物进出,可是总管之职,何等地重要。”

“喝多了,胡言乱语。”林斌打断还在喋喋不休之人,扯着他赶紧离开着是非之地,同时招呼其他人,“不要闹事,赶紧走。”

第一百二十六章 裆下之仇

歪歪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心里嘀咕:要不要去看看楚云轩死没死,偷偷地看,不让他发现就好。她不知道,此刻门外,楚云轩抬起手正要敲门,又把手给放了下来。他无法入眠,在宫中信步漫游,不知不觉便走到了这里。抬起手的瞬间连自己都吓道,暗忖:我为何会到了这里?

转身正要走,只听身后门吱呀呀的开启,同时传来歪歪带着惊讶的声音:“你怎么在这里?”

楚云轩脚步定住,眼神飘忽地回看她一眼,慌慌张张地道:“走错了,本王要去重华宫来着。”

听着这话,歪歪阴阳怪气地道:“这么看来,伤已经好了嘛。”

楚云轩将身转过来,压制住心头翻涌的情绪,故作平静地道:“好多了,不然也没精力找兰贵妃不是。夜露更深,找个人抱着入眠也是好的。”

“不许去!”歪歪脑袋一热,冲口而出。

楚云轩眼睛骤然睁大,有些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你说什么?”

歪歪面颊绯红,眼睛闪躲着楚云轩,声音变得别别扭扭的:“抱谁不行,非要抱那个讨人厌的陈梦兰。”

“那抱芸贵妃?芸贵妃贤良淑德,且王后不是也跟芸贵妃走得挺近的吗?”楚云轩故意道。

“也不行,陈芸儿一把皮包骨,硌得慌。”

“怎么?那让本王抱谁?抱王后你吗。”楚云轩向歪歪倾身过去,凑在她额前,张口轻轻一吹动,吹得歪歪发丝飞舞,连同她的一颗心也跟着摇曳。

歪歪触电了似的,撤出半步:“你,你休想再对我施妖法。”

“施妖法?”楚云轩疑惑,“我哪会什么妖法?”

歪歪挑眉:“若不是你施展妖法,那夜,那夜我怎么会……”说着时,歪歪脑海中浮现两人痴缠的画面了,突然身上酥酥麻麻,脸更红了。

见状,楚云轩心头一喜,凑上前抓起歪歪的手,按在自己的胸膛:“你嘴上说着讨厌我,恨我,可你的身体是诚实的。你就别再倔强了,好不好。”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歪歪收回自己的手,转过身去,不想再和他说下去。

脚刚踏出一步,突然,身体被楚云轩从后环住。脊背紧贴的,是楚云轩温热的身体。他把脸搁在她的颈窝,鼻尖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耳垂:“我想你,好想,好想。”

其实,歪歪也想他,可她就是还没过去心里的那倒坎儿,整个人被拉扯着。

他的声音似夜色撩人,吹过她的耳,荡过她的心,她不禁打了个激灵,身子便软了下去。

楚云轩将她横抱起,走进屋中,将她放上床。为她拂去额前的发,身姿压迫过来。糟糕,又是那种意乱情迷之感。歪歪觉得自己被抽空了一般,动弹不了分毫。他的唇袭来,撩拨着少女情事。

不,已经着了一次道,不能再着第二次。

歪歪感觉身上一凉,蓦地睁眼,看见自己的衣衫正从楚云轩指尖飞出。瞬间清醒过来,腿猛地曲起,直撞向楚云轩的裆下。啊的一声闷叫,楚云轩蜷缩着压在了歪歪身上,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淌下,齿缝中传来愤怒的声音:“你是想让我绝后吗?”

歪歪突然心惊:“是我下手太重了吗?没事儿吧你。”楚云轩全部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楚云轩口中倒抽着冷气,艰难地道:“我看我没被刺客刺死,也要死在你手上。”

歪歪疑惑:“有那么严重吗?”她奋力把楚云轩推开,自己一翻身跨在他身上,手扯着他的腰带就要解,“让我来检查一番。不应该的,我没使太大力。”

这动作实在是让人血脉喷张,是楚云轩幻想过多次的。可不能是现在。

他伸手想阻止她:“不,不用了。”

话音未落,歪歪已解开了腰带,同时往下一拉!

啊!

歪歪闭上眼,惊叫道。自己一时心急,竟忘了男女有别这档子事儿了。楚云轩额角三条黑线,伸出的手在半空定住。此刻真想刨个坑把自己给埋了。急忙忙翻身,拉上裤子。与此同时,牵过被单来盖在歪歪身上。对她道:“今日的裆下之仇,我先给你记着,改日再找你讨。”说完,一瘸一拐地离开了青鸾别苑。

小宁子见楚云轩回来,急忙迎了上去。见他双腿夹着,似有难言之苦痛,不禁问道:“王上,您这是怎么了?”

楚云轩愤恨:“还不是歪歪……”刚一开口,忽觉得这种有损他帝王颜面的事儿还是不要跟下人说的好,便收口。

小宁子一听,脑海中顿时有了画面:“难不成主子您和王后和好了。”说着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来,“别嫌奴才多嘴,奴才得劝一劝您。您年轻,正值血气方刚,但也不可太过纵情,需得悠着点,方能持久尽兴。”

听着个太监给自己说教男女之事,楚云轩都要被气炸了,对他喝道:“有多远给我滚多远。”一动气,身下更疼了,腿不觉又夹紧了一些。楚云轩咬了咬牙,强忍着疼走进内室,把自己摔在床上。

小宁子看着楚云轩的背影,口中啧啧有声:“该是有多激烈,才会把自己伤成这样。”

*

庄念婷整理好衣衫,对楚云轶深鞠一躬,道:“多谢恩公搭救,不知恩公尊姓大名。”

楚云轶上下打量着她:“看你气度,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子吧。怎么深更半夜还在外逗留。这次是我救了你,下次可未必那么好运。”

庄念婷垂下眼眸:“恩公说的极是,是小女考虑不周。”

“你是谁家的小姐,我既然救了你,便送佛送到西,送你回去。”楚云轶道。

庄念婷面露难色,连连摆手:“不,不用了。”

楚云轶看了看她身背后的包袱:“难道你这是要离家出走?”

庄念婷脸上一慌,声音颤抖着道:“父亲想把我嫁给我不喜欢的人,我不愿,就跑了出来。”

楚云轶点了点头:“倒是个烈性女子,但你这样子,恐怕不出两天,就要暴尸荒野。我劝你还是回家去,世道之险恶是你想象不到的。”

“可我想去找我的心上人。”

“你喜欢他他也喜欢那种心上人吗?”

庄念婷眼神飘忽:“我喜欢他,他喜不喜欢我,我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我感觉他是喜欢我的。”

楚云轶心里冷笑:真是个愚蠢的傻姑娘。长舒一口气,对她道:“那我更要劝你回家。男人对主动送上门的女人是不会喜欢的。”

“我会想办法让他喜欢上我的。”庄念婷脸上扬起自信的神采。

楚云轶却觉得越发可笑起来,劝她道:“别傻了。”

庄念婷不为所动,信誓旦旦地对他道:“我可以的,我一定可以的。”

楚云轶言以至此,觉得没必要再说下去,对她道:“既如此,我劝你还是换上男装,把自己弄得丑一些,这样才方便行走江湖。”

庄念婷开心地点头:“谢恩公指点。小女名叫庄念婷,若有机会,定当报答恩公救命之情。对了,恩公还没告诉我你的姓名呢?”

楚云轶朝她挥了挥手,道了声保重,消失在黑夜中。

喜欢一个人喜欢到不管不顾,千里追随。这样的感情,他从未有过,也不理解。他甚至觉得不可思议,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爱吗?他不明白。

*

秀女选拔之日

上次的秀女选拔,纯粹是走了个过场,楚云轩连人影都没见,就直接从众多画像中抓阄一样随便抓出了陈芸儿,完全就是敷衍了事。这次不同,完全根据宫里的规矩来。呈上来的画像经过筛选后,被选中的的秀女们进殿,接受王上的亲自挑选。

楚云轩眼眸惺忪,扫了眼众秀女。倒是个个貌美如花,气质出众,可不知为何,他就是提不起兴致来。

小宁子见状,便对众秀女道:“请秀女们介绍一下自己,让王上对你们有初步的了解。”

一个挨一个介绍下去,先报家门出身,然后说自己饱读诗书,擅长琴棋书画之类的。楚云轩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不知过了多久,小宁子轻轻推了他一把:“王上您说句话呀。”

楚云轩收回意识,道:“众秀女真是个个出色,优秀非常。要不,就都留下吧。”

小宁子傻眼:百十号人,都留下,王上这是怎么回事,要么不要,要么一要要这么多,这算什么?开窍了吗?未免开大发了!

众秀女一听,原本紧张不安的情绪都落了地,开心地展颜。

小宁子附在楚云轩耳边提醒:“王上,这么多人,您吃得消吗?”

楚云轩瞪他:“你怀疑本王吗?”

小宁子立即收声:“奴才不敢。”

*

王上一下子选了近百名秀女入宫,消息很快传遍了宫闱,连禁卫军都在议论。歪歪正扒拉着饭,听他们窸窸窣窣说着什么,便端着饭碗凑过去:“你们在嚼什么舌根呢?”

禁卫军们听她问,赶忙噤声,眼神飘忽地不敢看她。

歪歪越发疑惑了起来:“难道跟我有关吗?”

那些人都把视线移向别处,装没听到。

歪歪怒了,用筷子指着其中的一个道:“你说!”

那人嗫嚅片刻,道:“王,王上他选了近百名秀女充盈后宫。”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们和歪歪熟络了很多,那人还好意劝她,“王后,您也别难过,世事本就无常。”

歪歪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他再没来过。

第一百二十七章 王后吃醋

纳了近百名秀女入宫后,楚云轩整日流连声色,完全像换了一个人。即使歪歪在偏僻的青鸾别苑,也听到了不少风言风语,颇为气恼。

天刚刚擦黑,凉风习习,她裹紧自己,走到门口。

禁卫军们将她拦住:“王后,您想做什么?”

“我,我呆地烦闷,想出去转转。”她并不说自己是想去看看楚云轩。

禁卫军们一听,犯了难,面面相觑。

歪歪加重了声音:“派几个人跟着我不就好了,就是去溜溜腿儿,你们不会这么惨无人道吧。”

她盛宠之后又被冷落,禁卫军们还是挺同情她的,听她这么说,也不好不答应,便安排了八个人,左右各四个,护着她出离了青鸾别苑。歪歪只当他们不存在,大摇大摆地走。所到之处,宫人们都偷偷看她,议论着:“这不是那个妖精王后吗?”

“听说王上最近再没宠幸过她,兴许过几日就不是王后,只剩下妖精的名头了。

哈哈哈哈

议论声中夹杂着幸灾乐祸的笑声。

歪歪眼中的精芒冷冷射过去,喝道:“你们在说什么?”

那些宫人们被吓的一哄而散。

歪歪继续往前走,边走边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新来的秀女们在哪里。”

一禁卫军道:“王上把她们全部安置在了朝露宫,日日笙歌不止。”说完,觉得自己失言,赶快闭上嘴巴。

旁边那人气地瞪他,小声责怪他:“你说这个干嘛?直接说不知道不就完了吗。”

说了的那人现在真是后悔不迭。

“走,我们去朝露宫。”歪歪突然变得意气风发,声音都洪亮了起来。

禁卫军齐声劝道:“王后,您还是别去了,省的触景伤情。”

“触什么景,伤什么情,我就是去观光观光,凑凑热闹。”歪歪表现出充分的不以为意。

八个禁卫军歪着脑袋狐疑:“真的吗?”

正说着,歪歪耳边听见了靡靡之音,心里想,声音传来的方向许就是那什么朝露宫了,便循着声音走将过去。身后禁卫军还在喋喋不休:“王后,您确定要去?您真的要去?”

“练武之人,怎么婆婆妈妈。”歪歪讽刺他们。

没走多久,便到了朝露宫的门首。歪歪想也不想,直接推开了朱红色的宫门。门洞开的瞬间,震耳欲聋的乐音顿时裹挟着奢靡的风吹将过来,歪歪看着门内各色装扮,正翩翩起舞的女子们,惊地瞪大了双眼。而被这群女子围在中间的,便是楚云轩,俊美的脸和高大的身材如鹤立鸡群,分外显眼。

楚云轩听见动静,目光向门口移去,看见歪歪的瞬间,眼中闪过一丝不安,那不安稍纵即逝,很快隐去。楚云轩端着一杯酒,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向歪歪,戏谑的声音道:“哟,这不是本王的王后吗?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歪歪感觉自己不认识眼前这个人,那个温良儒雅的少年,怎么现在散发着浓重的邪魅之气,有点儿像楚云轶和寒柏大人的综合体。

他衣襟半敞着,露出健硕白皙的肌肤,莹莹闪亮。

歪歪忍不住上前,给他拉上,压抑着怒气质问:“你这是在干什么?”

楚云轩摸着她的手,魅惑地道:“怎么?王后想为本王宽衣吗?可是,人会不会太多了。”酒气和着热气喷在歪歪的侧脸。

歪歪瞪他,怒道:“宽什么衣,再宽你就被人给看光光了。”

楚云轩眸中扬起喜悦的光,嘴角也牵起:“怎么,王后不想本王被看光光吗?”

歪歪突然脸一红,噎地语塞:“我,我才懒得管你,你爱让谁看,让谁看。”嘴上虽这么说,手却又把楚云轩的衣襟拉地更紧了些。

“是吗?那你还不松开我。”楚云轩把歪歪的手拉开,自己重新转进了莺歌燕舞之中,左拥右抱,好不快活。

眼前种种格外刺眼,歪歪不禁握紧了拳头。

一旁禁卫军上来招呼她:“王后,咱们回去吧。”

歪歪脑袋里嗡嗡作响,所有声音所有景物都退了开去,眼睛只看得见楚云轩抱着别人的手。

“王后!”那禁卫军还是没有放弃。

歪歪突然动了,不过不是向着门口,而是向着楚云轩。她左一拨右一推,把两个碍眼的女人给清除,然后直接把楚云轩的衣襟给合起,揪着揪出了朝露宫。

所有人都傻眼,乐声停止,歌舞也定住,百余双目光齐齐射向歪歪。

跟来的禁卫军稍一怔,急忙追上去:“王后,您别闯祸呀。”

“您要是伤了王上,我们也得连坐。”

楚云轩也不挣扎,任由歪歪拉着,饶有兴味地盯着她,似要将她看穿。歪歪就这么拉着衣衫不整的楚云轩招摇过市,到了乾天宫,直接进了内室。

禁卫军们不好再跟,只得守在宫门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如何是好。

到了内室,歪歪直接把楚云轩推在床上,拿了挂在旁侧的衣服,跳在他身上就给他穿。边穿边嘟囔:“就穿那么薄薄的一层,也不怕着凉。”

楚云轩看了歪歪这么许久,再忍不住,笑出声来:“王后吃醋的模样真是可爱呢。”

歪歪脸一红,给楚云轩系腰间宽带的手停下:“吃,吃醋?谁吃醋了。醋那么难吃,我吃东西从来不放醋的。”

楚云轩突然向她凑过去,鼻尖对上她的鼻尖:“吃醋呢,是一种形容,就是说,你看见我和别的女子在一处,心里酸溜溜的,不开心。”

酸溜溜的,歪歪心里确实酸溜溜的。她一怔,咬了咬牙,嘴硬道:“我才没有吃醋呢,我怕你给冻着,你这重伤刚愈,很容易着凉的。”

楚云轩的手悄然敷上歪歪的腰肢,让她更贴近自己:“抱着你,我就不会着凉了。”

歪歪觉得自己整个人瞬间醉在他迷人的声音里了,赶忙打起精神,从他手中滑出:“花言巧语,不理你了。”

见她要走,楚云轩一个箭步过去,张开双臂拦住她的去路:“你若走了,那我就回朝露宫去。”

歪歪霍地扬起拳,朝楚云轩晃动:“你敢。”

楚云轩一把环住她的腰,将她高高抱起,迷离的眼神凝着她的脸:“上次的一踢之仇,还没找你报。择日不如撞日,不如王后一并补偿了我吧。”

歪歪只觉头晕目眩,意识到时,自己已经倒在了床上,楚云轩俊逸的面庞一寸一寸朝她贴来。歪歪的心顿时扑通扑通地狂跳,伴随而来的又是那种酥酥麻麻之感,让人软下来,无法抗拒。唇齿相接的瞬间,火花绽放。

小宁子办完事,一回还,就见八个禁卫军齐刷刷站一排,吊丧一样愁云满布。

“哥儿几个这是怎么了?”小宁子好奇地问。

几个人道:“刚刚王后揪着王上进去了,王后现在很生气,她应该不会气到打王上吧。”

“刚刚不是还传出噗通的声音吗?不会已经打起来了吧。”

“应该不至于。王后不会不懂规矩道以下犯上吧。”

小宁子心头一惨:“那可说不准,她什么事情做不出来。”说着慌慌张张跑进去,大叫着:“手下留人。”

冲进内室的瞬间,小宁子整个人傻掉。他看见楚云轩正压在歪歪身上,手伸进了她的衣服里,摩挲着。

熊熊怒火从楚云轩眼中喷出,他一字一顿高喝:“给我滚出去!”

小宁子一溜烟儿跑了出去,兔子都没他跑得快。

禁卫军们凑过来,七嘴八舌地问:“宁公公看见什么了?怎么脸一阵儿红一阵白,跟跑马灯似的。”

这一打断,歪歪瞬间清醒,猛地将楚云轩推开:“差点又着了你的妖法。”

楚云轩意犹未尽,哪肯放她,伸手去拉,她身姿蹁跹曼妙地一转,出了内室。楚云轩追出来,恋恋不舍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中。

小宁子不敢看他,把脸转向别处。楚云轩冷冷对他道:“好生守着,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任何人进来。”

“是,是!”

说着,他又回了内室,打开机关,下到地下密室之中。

一个忧心忡忡的声音响起:“王上此举会不会适得其反,招来非议呢?”说话的是为首的一号暗卫。

楚云轩在紫檀大椅上正襟危坐,流露出威仪的王者之气,道:“本王就是要招来非议,非议声越大越好。正好借机看一看,谁是敌人,谁才是朋友。否则我们在明,敌人在暗,若下次再遇刺,本王未必还能活着和你们讲话。”

暗卫们急忙跪地:“臣等无能,还追查不出是何人刺王杀驾。”

楚云轩对他们摆手:“本王知道你们已尽力,是那狐狸藏得太深了。”顿了下,又道,“本王一定要把他引出来,然后一举剿灭。这期间你们行踪再诡秘些,切莫被人发现。”

“遵命!”

*

短暂的休憩过后,楚云轩重新回到了朝露宫。戏已开演,就不能停下。太后顾灵书对楚云轩的所作所为早有耳闻,以为他就是放纵几日,没想到却不见停下的意思,加之陈梦兰时不时来找她苦诉,盛怒之下,摆驾朝露宫。

秀女们在太后的怒喝声中做鸟兽散。

楚云轩醉眼朦胧,笑盈盈地向顾灵书伸出手,魅声道:“美人儿,来陪本王继续喝呀。”

第一百二十八章 恋恋情深

莫名其妙挨了打,楚云轩捂着脸,委屈地道:“不喝就不喝,怎么还打人呢,真是不可爱,算了,本王自己喝吧。”说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仍是不尽兴,直接抄起酒壶来。

顾灵书又一掌过来,打下酒壶:“你是疯魔了吗?”

楚云轩看着撒了一地的酒,摇头:“真是可惜了这好酒。”

顾灵书长舒一口气,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楚云轶还没离开,你是想让他看笑话吗?再这样下去,整个玄武都要被你给断送了。”

楚云轩满不在乎地冷笑:“断送就断送好了。”

“你——”顾灵书被他气地说不出话来,一甩袍袖,“不管你了。”抛下这句话,转身离去。

*

歪歪突然来了兴致,便在院中练起功来,夜风习习,吹在身上很是舒服。

把守的禁卫军们不时把目光投过来,他们惯常见的女子都只研习琴棋书画,却不像他们的王后这样,只喜欢舞刀弄剑。不过话说,看起来,王后的功法似乎退步不少,比不得从前凌厉。

一人出声道:“王后,您是不是离了王宫之后,疏于练功呀,怎么感觉退步了呢?还有,您的那头狼呢?”

歪歪脸沉下去,猛地把手里棍子扔过去:“你才退步了呢。”用恼羞成怒来形容此刻的歪歪再合适不过,因为她不止是退步,她现在的状况比退步糟糕一万倍。灵力尽失,不仅没办法施法,连龙家秘功也成了花拳绣腿,充其量只能打几个小毛贼。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歪歪负气回屋,嘴里碎碎念:“哼,竟然说我退步了。”拿起桌上的龙吟剑,在手里摩挲着,“狼王这么久都不来找我,难道出事了吗?”

将视线投向门外无尽的黑夜。

正这时,楚云轶的身影撞进歪歪眼瞳之中。禁卫军们拦住他,歪歪下令放他进来。

楚云轶款款走近,歪歪瞪他:“你又来干什么?上次坑我,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楚云轶展起迷人的笑意:“我想你,还不能来看看你吗?”

歪歪撇了撇嘴:“你能不能好好说话。不过话说,你怎么还不回你的南平国?”

楚云轶跟到了自己家一样,直接坐下,扫了眼左右:“我母妃呢?”

“我怎么知道。你喊一喊,兴许她就出来了。”

楚云轶笑,瞥了眼门外正不住向他们这里张望的禁卫军们:“还是算了,省得喊出来,吓坏了人。”

“你要是没事儿的话,就赶紧走,我乏了,想早些休息。”歪歪下起逐客令。

楚云轶露出委屈的神情:“我特意来看你,你却赶我走,你这女人怎么这般狠心。”

歪歪冷哼:“你哪有那么好心。”

楚云轶不怒反笑:“哎,被你给看穿了。我就是听说楚云轩有了新欢,就不理你这旧人了,所以来关怀慰问你一番,省得你想不开一哭二闹三上吊的。”

歪歪白他:“又想来看我笑话,我说你是不是太闲了。”

“闲与不闲,看对谁。对你,我永远有空。”楚云轶站起,忽朝歪歪倾身过去,吓的歪歪弹开:“说话就说话,别又想动手动脚的。”

楚云轶撤回身,又坐下,云淡风轻地道:“既然楚云轩已抛弃你了,不如你就跟我回南平国,做我的妃子好了。”

歪歪像突然吃了脏东西,瞪大了眼睛道:“你是不是有病。貌似是你把我给绑来的,现在又要带我走。还有什么,做你的妃子?你们家那位亦珊公主根本就是个母老虎,我不被她生吞活剥了才怪。”

楚云轶眯起狭长的眼:“放心,我会想法子把你藏好,不让她发现。”

“我一个大活人,能往哪儿藏。不对,我怎么被你给带沟里了,谁要跟你回南平,谁要做你的妃子!可笑!”

楚云轶开怀地笑起来:“哈哈,逗逗你我舒坦多了,又要回去面对那母老虎咯。”叹着气,直起身来。

歪歪吃惊:“她追过来了?”脑海中浮现亦珊公主彪悍虎扑的画面来,啧啧道,“亦珊公主真是太喜欢你了,连一刻也不能分离呢。”

楚云轶整了整衣衫,挑起眼角:“哎,没办法,谁让我天生丽质难自弃呢。”

“你怎么这么讨厌。”歪歪把他给推了出去。

楚云轶脸上挂着意犹未尽的笑容,对歪歪挥了挥手:“我跟你说的,你认真考虑,我肯定会比轩对你更好的。”

楚云轶走后,禁卫军们忍不住嘀咕:“考虑?考虑什么?”

“对呀,考虑什么?”一个醉醺醺的声音响起。

禁卫军们看过去,给吓了一大跳:“王,王上。我们没,没说什么。”

楚云轩拍拍他的肩头,定了一秒,脚步飘忽地走了进去。歪歪正要关门,见楚云轩走来,皱眉:“你这又是来做什么的?”送走了楚云轶又来了楚云轩,真是,要么谁都不来,要么一个紧挨着一个的来。

“什么叫又啊。”楚云轩一下子将娇小的歪歪包进怀里,酒气扑面而来,“我来能做什么,当然是睡觉呀。走,王后,咱们睡觉去。”不由分说扯着歪歪的手腕就往里屋走。

“你想的美,快回你的乾天宫去。”歪歪想挣开他,可他的力气出奇地大,怎么也挣不开。

噗通一声,楚云轩把歪歪甩在床上,同时身体覆过来,朦胧的醉眼里闪动着光芒,似暗夜中的星辰。歪歪呼吸变得局促,别过脸不再看他,以免自己沉沦进去。

滚烫的呼吸喷洒过来,楚云轩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唇瓣滑过她的侧脸,掠过她的耳珠。歪歪身体不争气地一颤,不知为何,心头扬起了莫名的期待。可楚云轩的脸埋进她的颈窝之中,再没了动作。歪歪试着推他,也推不动。不多时,发沉的呼吸声传来。歪歪这才意识到,楚云轩已经睡着。

“喂,你们来个人,把他从我身上,挪开,他太重了。”歪歪向门外的禁卫军们求救。

“身上?挪开?”禁卫军们看看彼此,谁也不敢动,更别说进去了。脑袋瓜已想入非非。

歪歪喊累了,不知不觉睡了过去。一夜睡醒,真是腰酸背痛腿抽筋,睁开眼的瞬间,发现楚云轩侧身,撑着脸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便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以后喝多了,就乖乖在你的乾天宫呆着,别乱跑祸害人。”

楚云轩出其不意地啄了一下她的唇:“若能日日看着你的脸醒来,该多好。”

“你敢偷袭我!”歪歪扑过去,狠狠咬了下他的下唇,对他道,“看你还敢不敢。”

楚云轩胸中的火焰顿时燃起,舔了舔唇边的血迹,然后突然侵袭过去,落下狂乱的吻。悠长且热辣的吻过后,楚云轩用同样的语气对歪歪道:“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咬我。”

代替歪歪回答的,是她肚子突然响起的咕噜声。

楚云轩大笑起来:“看来我的王后饿了。”直接把歪歪抱下床,放在旁边的椅子上,拿起桌上的象牙梳子,柔声道,“今日我来为王后梳妆,梳妆好就用膳。”

铜镜中映着楚云轩的笑脸,歪歪一下子晃了神,觉得自己宛在梦境之中。捏了捏自己的腿,有痛感,说明是真的。她疑惑了,眼前的男人一会儿要杀她,一会儿又对她这么好,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楚云轩动作很轻柔,生怕弄疼了她。

“我送你的步摇金簪,你送人了对不对。”楚云轩突然说道。

“步摇金簪?”歪歪一时想不起楚云轩指的是什么。

楚云轩苦笑:“看来你根本就不在意我送过你什么?”轻柔且细致地把头发为她束起,道,“算了,原谅你这一次。下次,你若再把我的心意随口送人,我就惩罚你。”说着,手背掠过她的侧脸,一阵沁凉。

为歪歪梳好发之后,两人坐在稍显简陋的桌子两旁,像寻常夫妻一样吃着早饭。跟歪歪同桌吃饭,好像已是久远之前的事。楚云轩不时将小菜夹进她碗里,温柔地道:“多吃些,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歪歪停下筷子:“你想让我吃成猪吗?”

此时歪歪碗里的菜已经堆成一个小山,高高地耸起。

楚云轩笑:“哎呀,一不小心夹太多了。”

歪歪翻白眼:“一不小心?你是瞎吗!”

楚云轩呵呵笑着,又夹上去一筷子:“没关系,你就多吃点,我喜欢胖胖的。”

香甜而闲适地早餐过后,楚云轩恋恋不舍地离开青鸾别苑,离开时宠溺地摸摸她的头顶,叮嘱道:“好好呆着,别乱跑,危险。有事就让他们去通报我。”

这一日下来,不知为何,歪歪的嘴角总是忍不住上扬。到了天黑,左顾右盼却不见楚云轩来,心里不由有些失落,自语道:“他今日是不是不会来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遭到追杀

歪歪绕过乾天宫,准备去往朝露宫。刚拐出拐角,见三个人步履匆匆,闷头往前走,时不时瞥看左右,鬼鬼祟祟的模样。歪歪心头一动,身体不由自主跟了上去。

那三人径直进了坤慈宫,歪歪悄悄闪到旁侧的狭道中,扒着窗棂,偷偷附耳聆听。三人一进去,灯烛就被掌上,太后顾灵书的声音传出:“太傅,你深夜到访,所谓何事?”

一个沉稳的中年男子声音道:“最近整个吉安都传遍了,说王上纵情声色,不理朝政,玄武迟早将亡。”

“此事本宫知道,也说过轩儿,可他非也不听,我也无计可施啊!”顾灵书深深叹了口气。

接着是一阵沉默。歪歪又把耳朵贴近了些,听见男子声音又响起:“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陈太傅乃股肱之臣,又是家姐顾灵琴的良婿,兰贵妃的父亲。你我本就是一家人,有什么不能讲的。”

陈国栋撩袍跪地,求告道:“若臣说错了,还请太后恕臣失言之罪。”

顾灵书一摆手:“只管说,本宫恕你无罪。”

陈国栋这才起身,颤抖着声音,悲怆地道:“既然天子无道,不若罢黜了他,另起贤能,取而代之。”取而代之这四个字格外地刺耳。

顾灵书瞳孔颤动着,许久才出声道:“太傅如此说,可是有什么人选?”

陈国栋道:“臣并无人选。就是忧心社稷,以至夜不能寐,才合夜到此,与太后商议。”顿住,蹙眉思索着什么,过了会子,才道,“四年来,太后您垂帘听政,与王共治国事。若非要臣推举一个人的话,那就是太后您了,除了您,谁还能有这般高贵的气象。”

此话一出,顾灵书嘴角牵起笑容来,急忙压下,推辞道:“本宫一介女流,若登位,恐怕会招人非议。不,不,不。”

陈国栋面露难色:“难道要从宗亲中推举一人吗?”说着,连连摇头,“宗亲贵子,莫不骄奢淫逸惯了的。放眼过去,再没有比您更合适的人选了。普天之下谁不知道,若不是您垂帘听政,把持大局,玄武早就被卫国给吞并了。”

陈国栋的话,顾灵书十分受用,每一句都说在她心坎儿上。但是她仍旧推脱道:“太傅谬赞,没有尔等股肱之臣齐心协力,哪有本宫的今日。”

陈国栋摆手:“太后谦逊了。请太后放心,老臣一定会伴随左右,为您效犬马之劳。”

有了陈太傅的这句话,顾灵书顿时吃下的定心丸。香云死后,没了人为她出谋划策,她正烦愁着呢。她点了点头,道:“既如此,本宫再推脱就显得矫情了。那本宫就先代为治之,等在宗亲中选拔出贤明之子,再让位于他。”

陈太傅心头冷冷一笑,面上却恭恭敬敬深行一礼,道:“千秋女帝,非您莫属。”

顾灵书不禁挺了挺身,带着不可一世的骄傲,觉得江山已在掌心之中。

听着他们的交谈,歪歪的眉心越皱越紧,背后荡起阵阵凉风。明摆着,他们要联合起来夺权篡位嘛。不行,得赶紧通知楚云轩去。思量着,摸索着墙根儿往外走,视线黑暗,没注意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一绊,歪歪整个人摔了出去,发出噗通的一声巨响。

“谁在外面。”陈国栋惊道,眼神示意身旁的两位随从。

两位随从身姿灵动,脚步轻盈如蜻蜓点水一般,半点声音都没发出,人已闪出门外。此时歪歪正一边捂着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叫出,一边从地上爬起。

鬼魅的身影嗖嗖闪了两下,歪歪就被那二人左右夹住了。

“喂,你们干什么?”歪歪只觉脚下一轻,被两人给提了起来,向前移动。任歪歪又踢又打,两人也没有任何反应。转眼间,已被架进门,顾灵书眼睛一蹬,怒道:“是你!”

陈国栋问:“这女子是何人?”

“何人?她就是本宫那傻儿子千挑万选的王后。”顾灵书语带嘲讽。

陈国栋已有些淡忘歪歪的面容,经顾灵书一提醒,想起了先前封后大典的情形来,疑惑:“怎么不见她的狐尾了。”

顾灵书道:“妖魔擅变化。”

陈国栋颔首,轻捻下颌的胡须:“正好老臣来为太后您分忧,除掉她。因为反正,也留不得她了。”眼中精芒一闪,杀机顿现。

歪歪边试图挣开两人,边道:“我就是路过,我什么都没听到。”

陈国栋阴沉地笑:“我有说你听到什么吗?怎么不打自招。竹、菊,杀了她。”被称为竹和菊的,乃是陈太傅花重金聘请的武林高手,共四人,乃个中强手。除了武艺高强外,他们打扮也不俗,衣着皆为纯白颜色,胸前各绣梅兰竹菊,清雅脱俗。而且他们也不像其他武林中人那般凶神恶煞、五大三粗,反而个顶个的英俊,备受追捧,被称为梅兰竹菊四公子。

两人领命,出掌同时攻向歪歪。凌厉的掌风呼啸而来。歪歪见势危机,猛地踢腿,踢向竹公子的下身要害之处。上次踢过楚云轩之后,她便知道了男子的这个弱处。

竹来不及分手去挡,已被踢中,整个人痛地弯下了腰。歪歪身体一低,躲过菊公子的掌风,同时头撞向他的腹部。然后趁机,闪出两人的包围。

陈国栋怒:“我花重金请你们,你们却连一个女娃都打不过。”

两位武林高手被一个小姑娘这么一弄,几乎颜面尽失,顿时臊红了脸,身上的疼也顾不得了,分别从腰间掏出武器——一把量天尺和一支洞箫。

歪歪不傻,一看他们抄家伙,撒丫子就跑。

陈国栋喝:“追,把她的尸体给我带回来。”

两人在歪歪身后紧追不舍,距离越拉越近。歪歪跑的已不慢,他们却更快,且落地无声,不回头看,根本就无法判断他们跑到哪儿了。所以歪歪边跑,边不时回头,这般一分心,无形拖慢了速度。

眼看就要被追上,歪歪长舒一口气,双手拢在口边,准备放大招了。

两人感觉到了她气息上的改变,忙作防御状,瞪大了双睛,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竹公子不忘提醒幼弟:“方才听得,说她是妖,你我都得小心谨慎些。”

菊公子点了点头,机敏地紧盯着歪歪。

只见歪歪虎口大张,威风凛凛吼道:“救命啊!楚云轩!救命啊!”

两位公子额角滴汗,看看彼此:“是不是哪里弄错了,这种货色怎么配被称为妖魔。”

说着,两人放下多余的顾虑,纵身向前,如猎豹扑兔一样将歪歪抓在手中。歪歪气恼,又挣脱不开,趁着不备,直接脸一扭,咬住拉着自己左手的菊公子的虎口。洞箫快速落下,歪歪感觉到了头顶的风,脑袋一偏,洞箫就落在了他自己的胳膊上。

自己打自己这种事,歪歪还是头一次见。看他痛地跳脚的模样,哈哈笑了起来。

竹公子气恼,扬起手中尺:“岂有此理,胆敢戏耍我们。”尺子快如一道闪电,照着歪歪面门就来。歪歪将身一闪,对着他身下又是一个飞踢。竹已经吃过一次亏,哪还能再吃第二次。膝盖一顶,将歪歪的攻势格住。

歪歪唇齿一勾,手握拳,重重地飞向他的腹部。他忙松开她,身向后一腾,躲开去。

菊面色惨白,对着三哥略带哭腔道:“我的腕子,好像断了。”

竹瞥他一眼,道:“你先休息,我就不相信了,能打不过她一个女娃娃,看她武功也不过如此,就是有几分小聪明罢了。”

话音未落,便向歪歪攻了过去。还没近身,只听脚步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歪歪朝他吐舌:“告诉你们,最好别跑,等着受死吧。”

随着脚步声的逼近,幢幢的人影在黑夜中时隐时现,伴随着刀剑寒芒闪闪夺目。

竹公子沉了口气,奔向菊,一揽他腰肢,逃之夭夭。

歪歪喊:“别跑呀,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还跑了呢。”

禁卫军跑来,正要对歪歪挥剑,只听其中有人道:“这不是王后吗?”

“王后不是被关起来,不许乱走的吗?”

“可说是呢。”

一人上前,道:“王后娘娘,是您喊的救命吗?还呼喊着王上的名讳。”

歪歪点头,伸了伸腰肢:“哎呀,我就是练练气,随便喊喊。”

“随便——喊喊——”禁卫军一个个的脸都黑了。

“那个,我还有事儿,先走一步了。”说着撒丫子就往朝露宫的方向狂跑。所有人挥舞着兵器在她后边追:“王后,请您速速回青鸾别苑,省得我们动粗,误伤了您。”

“王后!”

歪歪跑到了朝露宫,猛地推开门。楚云轩在万花丛中抬起醉眼,迷蒙地看着歪歪远远走来,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朝她伸出怀抱,开怀地笑着。

第一百三十章 玉箫送葬

得知歪歪逃脱,陈国栋和顾灵书皆气愤不已。陈国栋吼道:“快去把梅公子和兰公子叫来,今夜若你们杀不了她,你们还有什么颜面在江湖存身!”

竹公子垂下眼眸,携着菊闪出了坤慈宫。

陈国栋问顾灵书道:“禁卫军那边,可有太后的心腹之人。”

顾灵书点头:“有,便是那首领李贤,我在他身上,可是砸了不少银钱的。”其实不止是砸了不少银钱,顾灵书四十年华不到,半老徐娘风韵犹存,死了夫君后独守凄清的宫墙,怎可耐这寂寞的日夜。而那李贤长相英俊,又颇会献殷勤。两人早就勾搭在一处,暗通款曲了。

*

歪歪随手抄起酒壶,朝着楚云轩兜头浇下。楚云轩瞬间清醒了过来,霍地站起,眼中掠过一丝惊慌:“你,你怎么来了。”

歪歪讥诮地道:“我不来,怎么会知道王上您如此快活呢。真是连神仙都比不过你。”

楚云轩额角跳动,心里发毛,又不能露怯,对她挥挥手:“既然看过了,就快些回去吧,没见本王忙着和美人儿们喝酒吗?”

“喝酒!我让你喝。”歪歪三两下把酒坛子酒壶都打翻在地,同时翻倒的还有醋坛子,嘴里嘟囔着,“枉我还一心想救你,哼,不如让你被他们给弄死拉倒。”

她窸窸窣窣地说,楚云轩也听不清,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看来本王平素太纵容你,让你敢这般胡闹。”瞥了眼门口排排站的禁卫军,大喝,“还愣着干什么!把王后给我拖回去。”

“你——!”歪歪气地说不出话来。

禁卫军们得令,一拥而上,把歪歪架了起来。

歪歪双腿乱蹬:“你可恶!你不要脸!你……你……”歪歪脑子乱成一锅粥,一时想不出词来。

歪歪被拖走,楚云轩耳边终于清静了下来,命人重新拿酒过来,可手里捻着酒杯,却再喝不下一滴。心里纠结着自己会不会太过分,万一她真的生气了怎么办。哎,他叹了口气,帝王真是难当啊。

禁卫军吵吵闹闹拥着歪歪往前走,对面禁卫军首领李贤气宇轩昂地走过来,喝住他们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一人道:“奉王上的命令,把王后送回青鸾别苑。”

李贤点了点头:“这样啊,那我与你们同去。别再喧哗了,吵到人。”

于是一群队伍便悄无声息地往前走,李贤进了队伍之中,就站在歪歪的身后,手悄悄向她靠近,两指之间一个光点骤然一闪。歪歪猛回头,看向李贤。李贤以为被发觉,急忙把手中的毒针收回。

歪歪对李贤道:“我记得你,上次杀我,你是带头者。”

李贤堆起笑容:“小的不过奉命行事,实在是身不由己。”

歪歪眼眸一转,道:“对了,那次是谁下令要杀我来着。”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不经意。

李贤沉吟道:“臣,不记得了。”

歪歪稍有些失落,眼里的光芒黯淡下去。

只听人群中忽一声音道:“是太后下的令,当时王上竭力反对,几乎和太后当场吵起来。”

歪歪一喜,赶忙寻找声音的来源:“真的?”

那声音道:“当日是我当值守门,亲眼所见。”

李贤的目光射向人群,想知道是哪个蠢货说的,可人太多,天色又黑,根本看不见。一转眼,思忖道,不过也无妨,就算让她知道是太后做的,她也没机会去找太后算账了,因为过了这夜,她就是个死人了,死人还能找谁算账。

隐秘地,手又扬起,直刺向歪歪的后心。

歪歪的心头是满溢的喜悦,唇角高高扬起:“楚云轩没有骗我,不是他下的令。不行,我得回去找他。”说着,忽然猛地一扯旁边的人。旁边那人没做准备,被她这么一扯,跟着踉跄。毒针就那么扎进了他的胳膊。痛感传来,他松开歪歪,摸向自己的胳膊:“怎么回事?有蜂蜇人吗?”

话音落下的同时,人也轰然栽倒,七窍流血而死。

“发生了何事?”人群开始吵嚷起来。

紧接着,火把被燃起,照亮了眼前的黑暗。当他们赫然发现倒地而死的同伴时,目光盯向了离他们的同伴最近的歪歪。歪歪被他们看得发毛,摆了摆手:“你们看我做什么?又不是我做的。”

李贤喝道:“这之中只有你一个人是外人,而且再怎么说你也是妖,难免妖性大发,害人性命。快!把她给我抓起来。”

众人纷纷亮出手中的刀剑,迫向歪歪。

歪歪见此情景,猛地甩开另一个正拉着自己的人,撒丫子就跑。一群人便挥着刀在后边追,第二场追逐大戏开始上演。歪歪没头苍蝇似的,慌不择路,胡乱地跑。跑了许久,已上气不接下气,心道:完了,这次是真的要死了。

跑着往前一拐,觉得眼前景物渐熟悉了起来,才意识到已经回了青鸾别苑。门口守着的禁卫军见王后跑过来,惊问:“您不是应该在里边吗,怎么在外边?”

歪歪哪有力气跟他们废话,直接冲进门,跑到屋子里抄起自己的龙吟剑。反正已经跑不动,迟早被他们给抓住。与其束手就擒,不如跟他们拼一场。

歪歪仗剑而立,昔日对战卫国军队,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度一览无遗。

门口守护的禁卫军把紧随而来的百余人拦住,客气地问询:“兄弟们这般杀气腾腾,是怎么一回事?”

“妖后杀人了,老六被她杀了。”纷杂的声音响起。

李贤呵斥拦着的人道:“让开,今日一定要把妖后抓住。”

奉命守护的人颇为难:“可我们是奉王上的命令守护王后安全的,若她真的杀了人,也该交由王上处置不是。”

刚刚被李贤耸动,他们一时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听他这么一说,都冷静了下来,纷纷道:“也是。”

队伍最末尾的一个小兄弟道:“那我去禀告王上。”

李贤见众人不再前进,气道:“都停下做什么?妖后人人得而诛之,难道你们忘了她摇动狐尾,身骑黑狼的妖异之状了吗?”

禁卫军中一声音道:“昔日对战卫国,若不是小将军,不,王后骑跨幽灵狼王,势不可挡,怕卫国早就吞并了我们玄武。”说话这人是当时随同楚云轩御驾亲征的一员,他亲眼见过她的英姿。

听他这么一说,李贤更是恼怒:“你们根本就是被她的妖法给迷惑了。哼,我自己动手。”说着,提剑冲将进去,脚步快速交错,迅捷地冲向歪歪,剑锋闪着阴气森森的光。

歪歪抬剑,挡住他的剑势。两剑相交,火星迸现。歪歪咬牙道:“我说了,不是我杀的。”

“不是你又是何人!”李贤竭力把剑压向歪歪,歪歪感觉自己的手在慢慢脱力,意识到不能硬抗,快速收剑,猛地一闪。李贤巨大的力量落空,向前踉跄几步,差点摔倒。稳住身形后,转回身来,继续劈向歪歪。

两人你一招我一式,打的不可开交。

旁边观战的人,有不少是上次见识过青鸾别苑闹鬼的人,不敢跨进那道门。没见识过的人,也不愿上前。帮谁,不帮谁,都不好,还是由他们去。反正若李贤伤了王后,被责罚的也就是他自己。

当然也有不愿冷眼旁观,却又不敢上前的,劝说道:“李统领,您还是稍安勿躁,等王上来了再定夺不迟。”

正说着,几个白影一闪,跃进了青鸾别苑,鬼魅一样飘忽。

吓得扒着门口的那几个猛弹开去:“鬼来了,鬼来了。”

三位白衣公子蹁跹落地,如鬼如魅亦如仙,衣袂翻涌。歪歪认出了其中一人便是刚才被自己唬走的那个,咧嘴笑了:“看来,太后是不想让我活过今晚的。哼,我就算死,也要尽量多拉几个垫背的。”

剑花快速闪动,挑破了李贤的右臂,手痛地松开,剑仓朗朗落地。

身上绣着梅花的男子,是三人中样貌最为出众的,手里也拿着一支洞箫,不过是青玉质的。他脸上含着春风般的笑意,一双桃花眼精光闪闪,凝视着歪歪:“是你伤了我胞弟?”

歪歪挑眉:“是他自己打自己,怎么能怪我。”

公子梅笑得更开怀了:“真是个伶牙俐齿的可人儿,哎,真有些舍不得杀你呢。”

歪歪横剑:“少废话。要杀要剐赶紧的。”

见她非但不惧,反而出言挑逗,公子梅轻声道:“既然如此,就莫怪本公子不怜香惜玉了。”

说着,举起玉箫,凑在唇边,轻轻吹动。深厚的内力激起强劲的乐音,乐音入耳,鼓荡地人头痛欲裂。歪歪捂着耳朵,痛苦地道:“这是什么怪招?”

“一首安魂曲,为你送葬。”公子兰举起手中的判官笔,向歪歪身体正中的经脉要害点去。被点中的瞬间,歪歪只觉身体剧烈地一震,撕心裂肺的痛楚传来。

第一百三十一章 是狐狸精

歪歪栽倒在地,撕心裂肺的痛楚让她无法呼吸,五脏六腑震颤着,鲜血在胸中翻涌。死亡,又是濒临死亡的感觉。仿佛有无数双手在拉扯着她,将她拉进深不见底的漆黑洞穴。耳畔响起了切近切远的呼唤声,是谁,谁在唤,是谁?为什么眼前灰蒙蒙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为什么!

楚云轩出现在门口时,歪歪正好倒地。他边呼唤着边冲过去,俯身把她抱在胸间。

禁卫军为了护驾,潮水一样涌上来。梅兰竹三位公子见已得手,自不恋战,腾身而去。

“追!给本王抓住他们,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一声令下,禁卫军们乌泱乌泱追出青鸾别苑。

楚云轩对旁侧的小宁子大吼:“快,快去请太医。”

奄奄一息的歪歪,如残烛飘摇,呼吸纤细如游丝一般,仿佛随时都会断掉。火速赶来的闫少庸一搭她的脉门,手惊地弹回:“没,没脉了。”

“怎么可能,她还有一口气在,你快救她,快!救不了她,本王治你的罪!”楚云轩嘶吼着。小宁子从来没见过这样狂躁的楚云轩,一双眼中红丝密布,要杀人一样凶光毕露。

楚云轩拉着闫太医的手,强硬地让他继续把脉。闫太医把住,悲戚地摇了摇头。手往上移,探了探她的脖颈,又往下移,按了按她的丹田,语道:“奇怪,怎么会筋脉尽断,而且并不是新伤,怪不得探不到她的脉象。”说着又探向她的鼻息,“确实还有一口气。”

楚云轩闻言惊诧不已:“不是新伤,怎么可能,直到刚才她都是活蹦乱跳的。”

闫少庸额顶罩着阴云:“奇了,筋脉尽断之人是不可能那般活动自如的。她离开王宫后到底经历了什么?”闫少庸想起离开那日,歪歪去闫宅带走小龙时,骑着一头黑狼,“对了,怎么不见那头黑狼。”

楚云轩这才意识到,歪歪这次再回来,不仅没和黑狼在一起,小龙也不见了。难道,他们曾经遇到了巨大危险,失散了不成。楚云轩拍了下自己的脑袋,责怪自己这些日子以来只陷在自己的情绪里,没有好好问过她。

“黑狼没和她一同回来,而且这次是王兄楚云轶从南郡把她送回的。”楚云轩道。

闫少庸点了点头:“看来他们遇到了危险。”转脸朝向小宁子,“去龙府把龙湛和夏老妇人请来,这事儿得跟他们一同商议才行。”

夏子彤和龙湛得了消息,风风火火赶来,恨不得背生双翅。得知歪歪回来后,他们一直在找机会想进宫探望。可龙湛没了官职,不能随意进宫。而且每次去说时,得到的回答都是王上下令,不许任何人探望王后。楚云轩已许久没去过龙府练功,龙湛一时也没办法找他讲情,就耽搁了下来。

看着歪歪面如金纸,奄奄一息,夏子彤悲从中来,扑在她身上,老泪纵横:“我的好孩子,这是怎么了,怎么会伤得这么重?”摸在她身上的瞬间,夏子彤眼睛骤然睁大,“怎么连一丝灵力都感觉不到,难道要油尽灯枯了吗?”夏子彤越哭越伤心,她已经经历过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痛,她无法再经历第二次,“你娘龙七走了,难道你也想离我而去吗?”

见夫人这般伤心,龙湛也跟着难过,上前拍着夫人的后脊,不知该说什么话安慰。忽听夫人这么说,心头一颤,问道:“夫人这是什么话?”

夏子彤回头,意识到自己悲痛之下失言,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一切都说了,反正她已经没什么好失去的了。

得知歪歪并不是什么来路不明之人,而是龙七的亲生骨血,龙湛身体晃了晃,几欲栽倒:“如此说来,她岂不就是七儿和那妖魔的孽子。”

闫少庸也恍然:“那师侄她就不是被妖怪俯身,而是真的妖。”

楚云轩听得心惊:“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闫少庸拍他,用长者的口吻道:“傻孩子,歪歪是妖,而是没记错的话,应该是狐狸精吧。”

“狐狸~精?”楚云轩脑子成了一团乱麻,已无法思考。他之前也只当是她被俯身了,或者中了什么邪法,他从没想过她真的是妖。

龙湛长叹一口气,咬了咬牙:“既如此,那就让她自生自灭吧。”

闫少庸不忿,叫到:“我找你们来,是想和你们商议,有没有什么法子可救她的。龙兄,你这是做什么?”

夏子彤苦笑:“你怎么这么狠心,她可是我们龙家血脉。”

龙湛摇了摇头:“我拼命阻止龙七和那妖魔在一起,她非也不听。人妖殊途,我龙家代代以驱魔卫道为己任,是捉妖的驱魔师。驱魔师居然和妖魔为伍,说出去,岂不让世人耻笑,颜面何存。”他指着歪歪道,“就算她是龙家血脉,也被妖魔之血污染了,她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我更不该教她驱魔之术,默许她成为驱魔师。我们是正道,妖魔是邪道,自古正邪不两立。正邪不分,有违天道,违背天道是要遭天谴的。”

“什么是正道!什么是邪道!什么是天道!你根本就是冥顽不灵,食古不化。你给我滚,从今而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你我再无瓜葛。”夏子彤愤怒地咆哮,她已经忍无可忍。

闫少庸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师姐发飙了,后果很严重。

龙湛吃惊:“我们几十载夫妻,你要与我划清界限?”

夏子彤霍地站起,怒目而视:“我要休了你!休书明日送到府上,你走吧,别再出现在我眼前。”

龙湛眼睛瞪大:“休我?我还没休你,你凭什么休了我。”

楚云轩也给吓的一哆嗦,原来歪歪这么彪悍,是有家传的。而且女子要休男子,他也是头一遭见。两个都是长辈,他谁也不好得罪,鼓起勇气道:“二老息怒,是妖就是妖吧,我不嫌弃她不就成了吗,犯不上生这么大的气。”

夏子彤颇为赞赏地瞥了楚云轩一眼:“不愧是我们歪歪看上的男子,有胸襟。不像某些人,除了道义,除了他人的目光,什么也不顾。”

龙湛猛地瞪向楚云轩,怒吼:“你个小屁孩儿懂什么,等她吸干了你的精元,一切都晚了。”吼完,突然意识到自己吼的是当今圣上,急忙改口,“老臣失言,还请王上恕罪。”

听着龙湛的话,楚云轩抱紧了自己,周身上下无一处不在哆嗦的:“吸干我的精元?”

龙湛道:“精怪要修炼,必须要害人,采血食。而狐狸精通常会魅惑男子,吸其精元,等精元被吸干,人也就一命呜呼了。”怕楚云轩不懂,龙湛解释道。

楚云轩看看歪歪,再看看龙湛,又看向夏子彤:“老太太,这……”

夏子彤目光飘忽,顿了顿道:“只要不发生肌肤之亲,是不会被采精元的。”

楚云轩更加抱紧了自己,飘飘欲倒。小宁子忙上前,撑住他,他回眸瞥了眼小宁子,瑟瑟的声音道:“完了,我要死了。”

夏子彤惊:“你们已有肌肤之亲?”一转眼,又道,“也是,歪歪是王后,你二人是夫妻,有肌肤之亲也是情理中事。”她上前搭住他的脉,“脉搏强劲,中气十足。恐怕歪歪还不知道怎么吸人精元。要不然也不会这样奄奄一息。”

楚云轩这才放下心来,自言自语道:“千万别让她学会,千万别。”说着急切地望向夏子彤,“那若将来我们有了孩子,岂非也是妖了。”

龙湛嘴角抽搐着:“王上您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人和妖是不能在一起的。”

夏子彤一把将龙湛推了出去:“你怎么还不走。”

把他推出后,重重摔上了门。龙湛气地衣袖一甩,气鼓鼓地离去:“疯了!疯了!都疯了!”

夏子彤转过来,问闫少庸道:“师弟,能有什么法子救她?”

闫少庸道:“师姐,你我二人合力,渡气给她,先护住她的心脉,让她不至断气,再徐图后事。”

夏子彤点了点头,道:“师弟,你为何不怕?”

闫少庸笑了:“你我都是黄土埋到脖子根儿的人,有什么好怕的。再说歪歪伶俐可爱,心地善良,就算是妖,也是好妖。而且我又不是驱魔师,捉妖不是我的道义,所以跟我没甚关系。再说我是医者,医者仁心,有救无类。”

夏子彤心头涌起阵阵的温暖,想起早先前刚到玄元仙山时,见他木讷,还老是欺负、捉弄他,但是他从来都不恼怒。还真是个永远的老好人。

于是夏子彤和闫少庸二人,久违地合力,挽救歪歪于水火。闫少庸一心学医,本就没什么功力,仅剩的功力全都渡给了她。而夏子彤,则渡了半数功力,渡完之后,身体顿觉亏空,头阵阵晕眩。闫少庸将夏子彤搀住,道:“师姐随我回去,我好生为师姐调配了汤药,补一补身子。”

夏子彤虚弱地道:“把歪歪也带走,宫里不安全。”

楚云轩摇了摇头:“外面也未必安全,而且若歪歪离开我的视线,我更不放心。我思量再三,觉得还是应当把她移去乾天宫,乾天宫有地下密室,便于隐藏,谁都不会发现的。而且,我准备明日发丧,让刺杀者以为她真的死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宫变勤王

朝堂之上,楚云轩宣布了王后仙逝的消息,并宣告说将从后宫中选取贤德之人,当新的王后,统领后宫。

垂帘之后的顾灵书大惊失色,痛心道:“发生了什么?王后昨日不还好好的吗?”

楚云轩泫然欲泣,悲痛道:“我也不知道,等我得到消息赶到时,她已然咽气。”

顾灵书叹了口气:“人死不能复生,希望王上切莫太过忧伤。”

楚云轩道:“谢母后挂心。今日便如此吧,退朝!”

楚云轩在小宁子的搀扶下,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朝堂。一进乾天宫楚云轩便恢复如初,问小宁子道:“药喂过了没?”

小宁子回:“一直在跟您忙活,还没得空。”

“行,你快去煎了,我来喂。这几日小心谨慎些,别让任何人进乾天宫,就说我病了,需要静养。”

小宁子点头:“小的知道了。”

药煎好后,楚云轩端着,进了密室。一众暗卫围着歪歪,直勾勾地盯着她,见王上来了,急忙退开。

楚云轩瞪他们:“你们在看什么?”

暗卫“一”道:“都说王后是妖,怎么看不出来是妖呢?”

楚云轩挥挥手:“好了,快去查案去,尽快找到刺杀王后之人。对了,忘了告诉你们,他们穿着白色的衣服,一人手里拿着玉箫、一人拿着判官笔,一人拿着一把尺。”

听着楚云轩的形容,“一”道:“听王上您的形容,似乎是江湖中传闻已久的梅兰竹菊四公子。可为什么会只有三人?而且江湖中人为什么会掺和进朝廷纷争?”

“你们尽快去弄清楚。”

“遵命!”

暗卫们一哄而散。

楚云轩坐到床上,把歪歪的头倚在自己身上,然后把药一口一口小心翼翼喂她喝下。许久,才把一碗药喂完,扶她躺下。他轻轻握住她的手,俯身凝望着她。自己让那么多人看着她,就是想护她周全,没想到还是没护住。

为什么三番几次会有人想杀她呢?

抬手将衾被为她盖上,把她的手也送进被子里,压好,又为了拨开额前的乱发,才出了密室。他想寸步不离守着她,可他不能,万一被人发觉就糟了。

楚云轩刚出密室没多久,顾灵书就来了,一脸悲戚的愁容,拉着楚云轩的手,道:“王后呢,本宫想再见她最后一面。”

楚云轩没想到太后会突然来这么一出,心头一紧,道:“还停在青鸾别苑,我不忍心看,全权交给小宁子处理后事。”

顾灵书道:“好,小宁子!带本宫去瞧瞧王后。哎,天妒红颜,实在太可怜了。”

楚云轩搀住顾灵书,沉着声音道:“我随母后一同前去吧,也再看她最后一眼,以后再见不到了。”楚云轩尽量挤出眼泪来,也不知道自己演的够不够真切。

青鸾别苑屋子正中,白布盖着一具人形物。楚云轩颤颤巍巍命令小宁子去掀开,小宁子上前,害怕似的手不住抖,猛地掀开布,演得还挺逼真。

掀开布的瞬间所有人都惊地倒抽一口冷气,尤其是楚云轩,叫道:“王后呢?怎么是一捆稻草!”

小宁子惶恐地俯跪在地:“臣,臣不知。臣就上朝的时候离开了一会儿,怎,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小宁子连连叩头,向楚云轩告饶。

顾灵书回到坤慈宫后,兀自忧心忡忡。再按捺不住,摆驾,说是去探望姐姐顾灵琴,然后离开了王宫。几个暗卫悄悄跟在顾灵书的车马后边,一直跟到了太傅府,见太后和太傅夫人相谈甚欢,便不疑有他,悄然遁形。陈梦兰这几日回来省亲,正在太傅府,见太后来了,欢喜相迎。太后把歪歪已死之事,告诉了顾灵琴母女。母女大喜。可又听尸体不见了,也忧虑起来。

陈梦兰道:“她有巫法,会不会没死呀。”

顾灵书摇了摇头:“不知。”

正这时,陈太傅慢步走来,恭敬地朝顾灵书深行一礼,道:“太后大驾光临,微臣有失远迎。”

顾灵书道:“本宫来找姐姐谈天而已,太傅无需多礼。不过既然太傅来了,本宫正好有件事想和太傅商议,不知可否方便。”

“自然,请随微臣过来。”

陈国栋引着顾灵书转到无人之处,低声问:“太后找臣何事?”

顾灵书道:“王后尸体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没死。若是没死的话,你我的事情是不是已然败露。”

陈国栋摇头:“应该没有,看王上并没什么异状。”

“不知为何,我心里就是隐隐不安,为防止夜长梦多,今夜就动手勤王。”

陈梦兰还有事儿想跟顾灵书说,跟过来时,正好听见了“勤王”二字,眼睛骤然睁大:“父亲,太后,你们在说什么?勤什么王?”

陈国栋的双眸阴鸷如鹰,高声道:“来人!”

几个家奴冲上来。

陈国栋道:“把小姐关起来,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放她出来。”

陈梦兰边挣扎边惨叫:“父亲,不要,求你不要伤害他,不要!”

陈梦兰的声音越来越远,陈国栋将视线移回顾灵书身上,道:“太后您请回,等我消息便可。”

顾灵书重重点了点头:“本宫登上高位后,你就是本宫的左膀右臂,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陈国栋欠身行礼:“谢女王陛下!”

女王陛下。顾灵书得意地笑了。

楚云轩并不知道,一场巨大的灾祸即将降临。他防了所有人,却没有防自己的母亲。晚间,顾灵书亲自送了药膳鸡汤来,说让儿子补补,怕他因悲痛伤了身。楚云轩连喝了两碗,对顾灵书道谢:“有劳母亲挂心。”

顾灵书一走,楚云轩就觉得自己身体发虚,冷汗一阵一阵地往外冒。

天刚一擦黑,陈国栋的人便潜进了宫中。与此同时,以李贤为首的禁卫军开始铲除异己。所有不愿意归附他的禁卫军,皆被围杀。整个宫廷,一片杀喊之声。

小宁子本来是要跑出去找闫太医,却折返了回来,看着楚云轩,急的不知所措。震天的脚步声朝乾天宫奔来。正这时,暗卫朝小宁子招手:“还愣着做什么?宫变!快带王上进密室。”

暗卫上前帮着小宁子搀扶王上进了密道。一人殿后,直接放了一把火,引燃了床榻,才闪身进密道,合上了门。火势迅速蔓延,当勤王的队伍到达时,乾天宫已经被烈火吞没了一半。目力所及之处,看不到楚云轩的身影,为首的喊道:“快散开,到四周去寻,许是跑了。”

地下,几人抬着楚云轩,又几人抬着歪歪,在密道里潜行。密道的出口通向宫外,几名暗卫正在等着接应。

见楚云轩一出来,便拥着他往远离王宫的方向走。一行人健步如飞,片刻也不敢耽搁。追捕的人已经从宫内蔓延到了宫外,展开地毯式的搜索。

暗卫们越走越快,好不容易到了城门口,却发现城门已经关了。漆黑的暗夜,人迹寥寥,他们这一群人甚在是引人注意。守城之人见了,喝问:“你们这群人怎么回事,聚众闹事吗?”

小宁子满脸堆笑地过去:“哟,这不是刘大哥嘛,我出城去帮王上办事,烦请您开一下城门。”

那人犯了难:“宁公公啊,可上边儿下令说让早早关了城门,不许放任何人出入,您这不是让我为难吗。”

“有什么为难的。”小宁子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来塞进他怀里。

刘大哥见钱眼开,道:“你们动作快些,别给人看见。”说话间,开启了城门。城楼上的士兵见一行人出了城,叫道:“怎么回事儿?城门怎么开了。老刘!老刘!”见没人应,忙招呼道,“放箭,快放箭!”

箭花如雨洒下,暗卫们忙拔剑抵挡,且战且奔,好不容易跑出了射程范围,又听见追兵的喊声:“站住!”紧接着传来的,是急促的马蹄声。

暗卫首领指挥道:“咱们分成两路,你们带着王上和王后往那边儿跑,你们跟我来。”

十余人抬着楚云轩和歪歪奔进城郊的密林。首领“一”率剩下的人,拔剑抵抗。跟他们战了一阵,却发现追兵越来越多,其中也包含李贤和他率领的禁卫军。又撑了一阵子,料定他们已走远,才下令撤退。且故意往相反的方向跑。

李贤是个聪明人,怕他们是调虎离山之计,便只分了部分人跟着他们,另一部分人往另一个方向跑。果然,跨着马跑出去一阵子后,便见前方人影绰绰,形迹可疑。

下令道:“快给我追!”

猛地抽打马鞭,马纷纷长啸,加快了速度。小宁子回头,惨道:“糟糕,追来了。”

“十六”道:“你们四个护王上王后走,我们来抵挡。”

小宁子连同三名暗卫,也不敢耽搁,架了两人就走。

暗卫们拼死顽抗,可敌众我寡,力不能当。

“十六”愤愤不平地喝道:“你们胆敢造反,不怕被责罚吗?”

李贤冷笑:“王上一死,就不会受责罚了,你们识相的,还是乖乖投降,跟着我们吃香的喝辣的。”

第一百三十三章 寒柏大人

漆黑如墨的苍穹,突然间流光轮转,将半个天幕照的亮如白昼。不知谁指着那光芒道:“快看,太阳掉下来了。”

打得如火如荼的两拨人同时停下动作,目光移向天幕。一只金翅凤凰俯冲下来,呼啸着煽动翅膀,劲风吹得人四散摔倒。那凤凰猛地掉头,直冲向还在竭力奔逃的楚云轩他们。小宁子回眸,惊叫道:“快,快趴下。”

众人应声倒地。

那凤凰冲过来,钢爪一勾,勾住歪歪的后襟,飞扬而起。

“不要!”小宁子猛地抓住歪歪的脚踝,想把她给抢下来。事出突然,他连害怕的空档也没有。另外三个暗卫见状,也急忙伸出援手,一齐扑上去抓住小宁子。

手忙脚乱之下小宁子觉得自己的裤子在一点一点往下滑,惨叫道:“别拽裤子,别拽裤子呀。”话音未落,只觉身下冷风嗖嗖,已经被扒了去,自己一惊,手松开。金翅凤凰携着歪歪呼啸而去,世界又陷入了一片黑暗与一片死寂之中。

大家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

歪歪觉得自己沉睡了许久许久,睁开眼的瞬间,耀目的天光刺的她眼睛生疼。她试图爬起来,可四肢百骸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根本不受控制。

一个似曾相识的女子声音响起,声音中带着浓浓的轻蔑与讽刺:“你终于醒了。”

歪歪用手挡住天光,好让自己看清正俯瞰自己的人的面容,等她终于看清后,瞳孔一震:“那,那个什么鸟公主。”

凤宛灵的面色顿时难看起来,咬牙切齿道:“真想现在就杀了你。”

歪歪一脸懵:“你为什么要杀我?”

凤宛灵怒了,纤腰一拧,手指歪歪道:“为什么?你害我在天界颜面尽失,有家不能回也不敢回,还要受罚在这个狗屁人间播撒福运。你知不知道,那些愚蠢的人类一看见我都四散奔逃,就像见了妖魔一样,简直是耻辱。他们整日求神拜佛,当神真的到了眼前,却不识,你说他们愚不愚蠢。”

歪歪道:“你怎么能怪我,明明是你……”正想说她自作自受,立刻止住了声音,因为她想到自己现在根本动不了,还是不要傻傻地激怒她,免得她一生气,真把自己给弄死。人家大小也是个神,杀她不跟捻死一只小虫子似的。于是便放软了声音,道,“那个……”鸟字不自觉蹦到嘴边,歪歪生生给咽下去,“公主,我也就是个愚蠢的人类,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高抬贵手。”

凤宛灵轻蔑地笑:“你做梦。你给我的耻辱,我一定要加倍奉还。”说着,将目光投向远方,“我已经用玄光镜传信给了寒柏,他为何还不来。”

等待的时光,片刻亦是煎熬。

当角落里被遗忘的玄光镜突然放光,并发出声音时,吓了寒柏一大跳。而且声音还是凤宛灵的,更是吓得他三魂去了七魄。这玄光镜还是昔日两人相爱时互通心意的小物件,那时情浓,两人总要捧着镜,看着彼此,说好久的话才会睡去。

寒柏疑惑地走过去,拿起,眼睛骤然睁大。镜中的画面却是歪歪,她躺在地上,脸色苍白,眼睛闭着,像是睡着,又像是死了。

“喂!这是怎么回事?喂!小美人儿!喂!”寒柏大喊。

景象突然一转,凤宛灵带着怒意的面庞出现在镜中,道:“西凤国与乌国交界,日落前若你不来,我就杀了她。”

说完,玄光镜熄灭,恢复如初。

离开?他怎么离开,他已经被父亲监禁了起来,龙宫内外各处都是东海龙君的部下。

*

太阳从正中渐渐西斜,歪歪的肚子咕噜咕噜叫个不停,呼喊凤宛灵道:“那个,公主呀,你有没有吃的东西给我点,我快饿死了。”

凤宛灵头也不回,极目看着远方,渴望在寒柏出现的第一时间就捕捉到他的身影:“饿死正好,也省的我动手了。”

歪歪柔声道:“公主,人都说相由心生,您这般美丽,心也一定美丽。您这就算要让我死,也让我做个饱死鬼不是。再说您呆坐了那么久,也该饿了。您吃的时候,捎带给我一点儿就行,我不挑食。”

歪歪叽里咕噜不停叨叨着,烦地凤宛灵霍然站起,对她吼道:“给你吃的,你就赶紧给我闭嘴。”

“行,没问题。”歪歪笑道。

凤宛灵走开去,不多时返回,将手里长条形扭曲的什物猛地扔向歪歪:“吃吧,好东西。”

歪歪扭动着身体让自己坐起来,虽然现在身体仍然很僵,但能缓慢的动作。当她坐起的瞬间,整个人以惊人的力量弹了开去:“我的天!蛇!蛇!”

凤宛灵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对呀,是蛇。你不是不挑食吗?我们鸟族最喜爱的食物就是蛇,你真是不识货。”走上前,把那条在地上蜿蜒游窜的蛇拿起来,朝歪歪挥动,“你到底吃不吃,不吃我就吃了。”

歪歪别过脸,五官扭曲在一起:“我饱了,一丁点都不饿。”

凤宛灵碎念道:“一会儿饿,一会儿不饿,耍我呀你!”说着把手里的蛇猛地一扯,撕成两段,扔进嘴巴里,像吸面条一样吸了进去。

歪歪整个人看傻,身体也跟着猛地一疼,好像被撕成两端的不是蛇,而是自己。扁了扁嘴,嘀咕道:“你们鸟族的爱好还真是特别,怪不得你追着寒柏那条大蛇不放呢。”歪歪打了一个大大的寒颤,浑身汗毛竖起。

吃完蛇,舔了舔指尖的血,凤宛灵又将视线移向天幕。耀目的红霞铺展开来,染红了西侧的天空。太阳变成了橘色,正慢慢慢慢地向下沉。

凤宛灵勾唇冷笑:“看来,他也没有多喜欢你。”

歪歪忙道:“对呀,寒柏他本来就不喜欢我,我也不是什么龙后,都是骗你的。”

“骗我?为什么骗我?”凤宛灵猛地朝歪歪扑过去。

歪歪被吓了一跳,蹬着脚往后挪出几步:“你去问寒柏好了。你们俩的事儿,真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说实话我就是配合他演一出戏,我跟他不是很熟的。”正说着,突然觉得腰上被什么给扎了一下,猛地一疼。

凤宛灵气地浑身都在颤抖:“怪不得寒柏不来,真是岂有此理。”

歪歪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所以你放了我吧,绑着我也没用不是。”

凤宛灵眼中忽地腾起杀机,阴寒地道:“放了你?为什么放了你。你这颗心可不是凡物,吃了给我补补身子也是不错的。”

凤宛灵纤纤玉手凌厉地一拧,指甲陡然伸长成为狰狞的利爪,刺向歪歪。吓得歪歪急忙使力,在千钧一发之际翻滚了开去。凤宛灵的手定在半空,痴傻了一样凝视着歪歪离开的地方,呓语道:“寒柏。”

歪歪连滚带爬,真想能滚多远就尽量滚多远。听见凤宛灵喊出寒柏二字,停住,回眸。只见地上一个英姿潇洒的小人儿,身上围着块飘飘扬扬的布条,满脸堆着笑朝凤宛灵挥手:“宛灵公主,近来可好呀?”

凤宛灵停住的手陡然施力,击向寒柏:“拜你所赐,我过的好极了。”

寒柏脚猛地点地,闪躲开去。凤宛灵的手直接把地砸出一个坑洞来,泥土碎石飞溅。

歪歪觉得自己的身体已恢复不少,试着站起,脚虽还有些软,但此时本能的求生欲让她充满了力量,拽着两条软塌塌的腿,向前跑出。

寒柏看着歪歪的背影,叫道:“不是吧,我来救你,你连个招呼都不打,只顾着自己逃命。”边叫嚷,边朝歪歪追过去。

凤宛灵身姿一拧,紧跟过来。

歪歪连回头的闲暇都没有,对寒柏喊道:“你们老相好之间的事儿,又不关我的事儿,把我卷进去干什么,你们就不能自己解决吗?”

寒柏挑眉:“你怎么这么没良心,什么叫不关你的事儿。当时若不是你拦着,直接把我推上剐龙台,不就什么事也没了吗?”

歪歪气到头顶冒烟:“这么说,还是我多管闲事儿咯。是我没良心还是你没良心。哼!真该让天帝一刀剁了你。”

凤宛灵朝寒柏伸出手,有好几次都差点抓到他,但却被他闪开了。寒柏加快脚步,猛地跳起,抱住歪歪的脚踝。歪歪甩腿,想把他给甩下去:“你跟着我做什么!你就不能往另一边儿跑把她引开吗?”

“你想的美,死我也要拉着你一起。”

“你饶了我吧!”歪歪欲哭无泪,甩又甩不掉他,眼看着凤宛灵越逼越近,脑袋嗡嗡地响。

凤宛灵指尖一弹,一股劲风从歪歪脚下刮过,她身体一个不稳,整个人栽倒下去。凤宛灵森然地笑着,不疾不徐,缓缓地朝她走过来。

寒柏催促:“你怎么不赶紧起身。”

歪歪瞪他:“你可是龙神,难道打不过一只鸟吗?”

凤宛灵怒喝:“不是鸟,是凤凰!”

寒柏瞥她:“你以为我不想呀!还不是因为你。为了从龙宫溜出来,我吃了月华珠,把自己缩小。身体缩小后,法力也会大受影响。”

歪歪心里一动,她没想到寒柏竟然会为自己做这么大的牺牲,应该说她根本没想过他会来。

第一百三十四章 突然告白

凤宛灵的心紧紧揪着,充满寒意的声音道:“寒柏,我给你两条路,要么和我成婚,要么我杀了她。”

闻言,寒柏拉了拉自己身上的破布:“宛灵,你觊觎我的美色直接跟我说就行,何必抓她。”

歪歪瞥他,这邪龙还是一如既往的自恋,衣不蔽体还敢这么嘚瑟。

凤宛灵转忧为喜:“这么说你答应咯。”

寒柏垂首沉吟片刻,又抬头迎上凤宛灵的视线,冷声道:“寒柏大人我不喜欢吃回头草,我劝你也放下吧。兄长寒靖宅心仁厚,他是真心喜欢你的,若你回头,他定会接纳。”

凤宛灵急了:“我不要寒靖那个榆木疙瘩,我要的是你。”

寒柏目光沉静,一字一句地道:“我已经不喜欢你了,我现在喜欢的是她。”寒柏指了指身侧的歪歪。

歪歪双眼圆睁,眼睛珠几乎脱出眼眶:“你胡说什么,你想害死我吗!”

寒柏看着歪歪,目光无比认真且笃定:“跟别人说你是我的龙后,不是做戏,是我真心渴望。”

这突然的告白让歪歪怔住,她意识到寒柏好像不是在开玩笑,这下有点尴尬了。

连凤宛灵也是头一次见这般认真的寒柏,心忽然刺痛起来,身体踉跄着后退出半步:“你为何要这般伤我的心,你连骗我都不愿吗?”

寒柏挺身,傲然道:“我寒柏向来坦荡,从不说谎话骗人。”

“那就怪不得我了,你们一起死吧。”凤宛灵迅然出掌,一道金光从掌心刺出,直冲向歪歪和寒柏,轰然炸裂。

当金光寂灭下去后,地上空空如也。

凤宛灵悲喊:“寒柏!我不会放过你的!”

来时的路上寒柏消耗了不少灵力才到达,刚才跟凤宛灵打嘴巴官司,周旋就是为了稍作喘息,争取让灵力恢复一些,然后施法。

歪歪只觉眼前一黑,身体就凌空飞起,眨眼的功夫,已置身于另外的空间。眼前是皑皑的白雪,四周山峰连绵,白云悠悠漂浮,刺骨的冷风呼啸而过。

歪歪抱紧了自己,瑟瑟发抖地看向寒柏:“你什么情况,怎么会把我带到这个鬼地方来。”

寒柏也疑惑:“我明明想回幽冥海,怎么会到这里,这里是哪儿呀?”

歪歪把寒柏捧在手心,不住地跺脚:“快,赶紧再施法。”

寒柏凝神运气,结果什么也没发生。歪歪催他:“你快点。”

寒柏叫道:“催什么催,身体变小,法力受影响,我能有什么办法。能把你带到这儿,没让宛灵劈死你就不错了。”

歪歪翻白眼:“在这里被冻死,还不如让鸟公主把我给打死。”

“哈哈哈,鸟公主,很是贴切。”寒柏笑的前仰后合。

歪歪用指尖拍了他脑袋一下:“还有脸笑,你说你,刚才答应娶她不就好了吗?”

寒柏突然直起身,两手抓住歪歪的指头,深切地凝望着她:“你希望我娶她吗?”声音中带着一丝隐隐的忧伤。

歪歪把指尖收回:“哎呀,就是嫌你不懂变通。假装答应,等你恢复原身,再反悔不就好了吗?在天宫也是,人家要弄死你,你也不反抗,真不知道你的脑袋里装的是什么?”

“我脑袋里装的都是你呀。”寒柏脉脉含情地仰望着歪歪,深沉地道。

歪歪浑身一震,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别的,她闪躲开寒柏的目光,瑟缩的声音道:“赶紧想办法找路下山,我可不想死在这儿。”

在一望无尽的白色中艰难前行,手心里,寒柏微弱的热量传来。他的身体因为方才勉强施法而变得虚弱。但是他却没有说,他只是对她笑,跟她开着不正经的玩笑,好让她沮丧的心情变得好一些。

一阵狂风吹来,乱雪纷飞,雪片刀一样滑过歪歪的皮肤,割的她生疼。手脚也冻僵了,每一步都无比艰难。

正当歪歪觉得自己快要倒下时,眼前出现几个人影,在风雪中仿佛黑暗中指引道路的光,哪怕只有一隙也是莫大的安慰。她牵起唇角,对寒柏道:“天无绝人之路。”

勉力加快了脚步,向人群走过去。

“把我藏起来,别吓到他们。”寒柏提醒歪歪。

于是歪歪一掀衣襟,把寒柏给塞进了怀中。寒柏紧贴着歪歪,感受着她的气息,心脏扑通扑通狂跳个不止,心里乐开了花。要不是他控制住了自己,非得笑出声不可。

首先发现歪歪的一个大胡子,他是这伙商队的头领,熊皮大衣让他显得越发雄壮。他一开始以为是眼花,雪山之上怎么可能会有个少女踽踽独行,还穿着那么单薄的衣服。等歪歪走近,他才相信是真的。

上下打量着歪歪,见她脸红的发紫,身体也僵了,雄浑的声音道:“小姑娘,你从何处来,这是要到何处去?”

歪歪的嘴唇也僵了,艰难地发出声音:“老伯,能不能给我件衣服穿,我快冻死了。”

大胡子转过头,对人群喊道:“玲花,拿一件你的衣服过来。”

“好的,爹爹。”被唤作玲花的少女从包袱里翻出一件羊羔裘,走过来,“爹爹,要衣服做什么?”正说着,走过来看见了歪歪,“怎么突然多出一个小姐姐。”

大胡子从玲花手里接过羔裘,递给歪歪:“姑娘,穿上吧。”

歪歪颤巍巍地接过,说了声感谢,穿上,把自己裹紧。身体冻了太久,已经没有知觉了,一时无法复原,还是透骨的冷。

玲花热情地上前来拉住歪歪的手:“那边有篝火,走,我带你去烤一烤身子。”

歪歪无知无觉地被玲花拉到了篝火旁,玲花按她坐下。四周传来了异样的眼光,盯着这个外来之人。十多匹围在一起取暖的马群,听见动静也懒懒地抬起眼来,警惕地望着歪歪。

玲花把腰间的羊皮袋拿下来,递给歪歪,道:“喝一口,喝了会舒服些。”

歪歪接过来,猛地喝下一大口,脸不由皱起:“好烈的酒。”

玲花笑了:“这样天寒地冻的地方,酒可珍贵如金子呢,关键时刻能救命。”

歪歪把羊皮袋还给玲花:“谢谢你。”

玲花接过来,系回腰间:“小姐姐你叫什么名字,看你的装束应该不是我们这儿的人,你怎么会到我们这里来呢?”

一杯酒下肚,歪歪觉得一团火在胸腹之间蔓延开来,体温终于恢复。

“叫我歪歪就好。我是被一个傻瓜给拐带来的。”歪歪回道。

“哦?那个傻瓜呢?”玲花天真地问。

歪歪撇了撇嘴:“谁知道呢,下地狱了吧。”

听歪歪居然这么说自己,寒柏气闷地抱臂,撅着嘴巴,心里骂道:哼,这个小没良心的。

歪歪把视线扫向旁边看了自己许久的两人,那两个人见歪歪视线投过来,急忙闪避开。歪歪问玲花道:“这里是哪里?你们这是去做什么?”

玲花道:“我们这里是乌国,现在所在的是在位于南境的琅玕雪山。我们在雪山上找名贵的药材、花草,然后货卖给乌国或西凤国。”

歪歪点头:“这样啊。”然后她偷偷指了指刚才盯了自己许久的两人,小声问道,“那两人是你们的同伴吗?”

玲花摇头,又点了点头:“算是吧,也是在前几日在山里遇到了他们,他们便加入了我们。”

不知为何,歪歪总觉得这两人怪怪的,也许是自己现在神经太过敏感了吧。哎,太饿就容易变得敏感:“那个,呵呵,有吃的吗?”歪歪觉得尴尬,不好意思开口。

玲花马上起身,道:“当然有。”说着扭头跑到包袱边,从里边掏出什么东西跑回来,塞进歪歪手里,“这是烤饼,可顶饿了,你吃吧。”

歪歪感觉自己摸的不是饼,而是石头,用指甲掐一掐,都掐不动。有聊胜于无,现在也不是挑三拣四的时候。她把饼放到嘴边,张大了嘴巴艰难地咬下一口来。这个硬度,可以嚼很久了,不过味道还行,越嚼越散发出一种酥香,伴着回甘。终于把第一口咽下去,歪歪对着玲花竖起拇指:“好吃。”

玲花绽开笑靥:“你喜欢就好。”她伸手,拨了拨脚边的泥土,害羞地垂下了眸子,“我整日看见的不是雪山,就是那些年龄大的男人,我特别想有一个跟我年纪相仿的朋友,你能做我的朋友吗?”

歪歪又啃下一口来,道:“当然可以啊。”

“太好了!”玲花突然跳起来,跑向父亲,开心地大叫,“爹爹,我有朋友了!我有朋友了!”

不知为何,看着这样的玲花,歪歪有些心酸。玲花很快跑回来,喘着粗气坐下,跟朋友分享道:“在雪上上最好不要像我这么跑,空气太稀薄,会呼吸不畅的。”

歪歪拉住玲花的手:“好,你也别跑了,休息休息。”

玲花又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头,脸颊绯红。

稍远一些的地方,两个人贴在一处,正诡秘地说着什么。

第一百三十五章 雪山寻踪

天空中扑扑簌簌下起鹅毛般的大雪来,歪歪仰头,雪片正盈盈落在她纤长的睫毛,她一眨动眼睛,雪片又被掀下,袅袅飘摇。

这么大的雪,歪歪还是头一次见。刚才只顾着逃命,都没闲暇看一看雪景,这时一看,真是觉得四周围雪山蜿蜒连绵,美的惊心动魄。

大胡子招呼道:“风雪越来越大了,今夜就在此休息,待风雪小了再行动。”

玲花向歪歪挨过来,喜不自禁:“太好了,今日终于有人可以陪我睡了。”

“要睡在何处?”歪歪问她。

玲花指了指马群:“大家挨紧马,就可以睡了。”说着又指指火堆,“或者在火堆旁睡也行,但是得小心不要让火熄灭。否则会被冻死的。”

歪歪瞥了眼马,道:“算了,我还是在火堆旁睡吧。”

玲花点头:“好,我陪你,咱们可以轮流照顾火。”她的笑容比白雪还要纯洁,歪歪被她感染,也觉得心头无比欢喜。

大家各自收拾好后,纷纷闪进了马群中央,有六个人来了火堆这边,把地扫干净,铺下羊皮,躺下去。其中还包括刚才那两个直勾勾看着歪歪的人。歪歪扫了眼他们,目光平淡地移开去。

“你是雪仙女吗?怎么会身披风雪,独自而来。”离歪歪最近的少年盘坐着,害羞地看着歪歪。

听妖女听多了,被别人说是仙女,还是头一遭,歪歪笑了:“对呀,我是雪仙女。”

“我猜你就是。”少年脸上露出小小的骄傲。

玲花突然抱住了歪歪,对少年道:“小姐姐是我的,虎子你休想打她的主意。”

虎子脸顿时红起来,辩解道:“我,我哪有。哼!”他抱臂,瞪了眼玲花,把自己摔倒下去,背过身。

玲花对歪歪道:“咱们也睡吧。”说着起身,去包袱里拿了几张皮子,地上铺一半,两人身上盖一半,怕歪歪冷,故意往她身上盖的厚了些,对她道,“你先睡,我看着火。”

一个男子声音响起:“你们都睡吧,我来看着。”

歪歪听见玲花说了句谢谢李大哥,便用皮子蒙住了头。歪歪疲乏到了极点,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玲花跟歪歪窸窸窣窣说着什么,说了一阵也睡着了。

寒柏也慢慢地进入了梦乡,有歪歪的温暖相护,睡得格外香甜。

突然间,只觉一阵冷风嗖地吹过,歪歪睁开了眼,看见两个男子把玲花拖了起来,死死捂着她的嘴巴。她霍地站起,对那两人吼道:“你们做什么?”

两人眼中露出惊恐的神色,显然心虚,对歪歪道:“跟你没关系,你别多管闲事。”

歪歪目光一凌:“这闲事我管定了。”

寒柏被歪歪的突然起身一晃,顿时醒来,从衣襟处冒出头来,眨巴着惺忪的睡眼,向歪歪抱怨:“你动作能不能轻一点,一场好梦被你搅没了。”

歪歪白他:“就你事儿多。”

那两人见到此情此景,眼珠子几乎要掉出来,指着寒柏,手颤抖不止:“那是什么?”

歪歪把寒柏给拍下去,一脸无辜道:“没,没什么呀。”

两人扯着玲花惊恐地后退,想尽快远离这是非之地。可歪歪不会就这么轻易地放他们走的,直接朝他们逼过去。无意之间,踩了那个叫虎子的少年一脚。虎子从地上爬起,大嗓门叫道:“谁呀,这么不长眼!”

睁眼坐起的瞬间看见了歪歪。歪歪不好意思地朝他笑笑,道:“得罪了,不是故意的。”

虎子脸忽然就红了,声音也变得柔和:“仙女姐姐踩的呀,没关系,多踩几脚也行。”

玲花呜呜的挣扎,想要从两人手心中挣扎出来,尽管她并不柔弱,可她也没有两个男子的力气大。虎子终于听见了玲花的动静,看过去,猛地跳起,惊叫道:“李大哥,张大哥,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李、张二人,本想悄悄把这女娃劫走,谁知道竟然败露。随着虎子的一声喊,人们纷纷醒转,揉着惺忪的睡眼,朝这边望过来。

李、张不敢再耽搁,两人一左一右,扯了玲花狂跑。

大胡子一声爆喝,如山一般震响:“放下我女儿!”

李、张身形矫健,即使顶着风雪,也不见有什么阻力,依旧迅捷如飞,一看就是练家子,不是寻常莽夫。歪歪尽量快速地追,可她现在的身体实在是差的远,根本就追不上。大胡子翻身上了马,策马扬鞭,经过歪歪时,一把将歪歪抄起,放上马背。

风雪遮挡住了视线,不多时,大胡子和歪歪就看不见他们的身形了。只能根据雪地上的脚印来追踪。

歪歪嘀咕:“他们为什么要劫走玲花呢?”

大胡子眼中满是悲戚:“希望他们不是为了那件事。”

“什么事?”

“在我们琅玕雪山,流传着一个传说。登上天极顶,将纯洁的少女献祭给雪神,少女的身体就会化为雪莲花,吃了这株雪莲花,就能长生不老。”大胡子的声音微微颤抖着。

*

李、张两人,携着玲花,脚步片刻不停。跑出不知多远后,李扭回头,脱下衣服来,扫去地上的痕迹。张对李竖起大拇指:“还是哥哥考虑的周到。”

“李大哥,张大哥,你们放了我好不好。只要你们放了我,这件事就只当没有发生过,我让爹爹不再追究。”玲花眼神中闪动着令人怜惜的光芒。

张大哥道:“玲花,我们也不想。要怪就只能怪你自己倒霉。”

李道:“我们来时本带了一个少女,可她太娇弱,才走了一半就给冻死了。”他直起身,回眸看着玲花,“可天无绝人之路,让我们碰上你,合该我兄弟二人发这笔财。”

“发财?琅玕雪山上若有能发财的法子,我爹爹早就发了,哪还轮得着你们。”

李道:“那是你爹爹傻,不敢冒险。不冒险,哪来的横财。乌国国君和西凤国的国君以及长公主亦珊,都在重金悬赏,寻找不老长生之药。”

“不老长生?”玲花想起了琅玕雪山的传说,蹙眉道,“不过是骗小孩子的故事,怎么信得。”

张狂笑起来:“反正我二人已经走投无路了,旱灾已经让我们家破人亡,与其苟延残喘,不如铤而走险拼上一把。”

玲花不知该说些什么,叹了口气。

扫了好长一段的痕迹,两人才又扯着玲花踏上前路。

*

大胡子和歪歪追着追着,发现脚印断了,在一片苍茫中左看右看,心急如焚:“这可如何是好?”

歪歪道:“若真的如你说言,他们估计会去那个什么天极顶,既如此,咱们就到天极顶去等他们。”

大胡子面露喜色:“姑娘真是一言点醒梦中人,是老朽太心急,糊涂了。”

两人向着天极顶走去,一路上除了雪就是雪。歪歪深深把头埋下,风雪吹散了她的发,雪花落在她的发间。不知走了多久,大胡子突然感慨:“想来一切都是天意,上天给我们送来了灾祸,又把你送来,给我们带了福泽。”

歪歪怀里的一个声音忍不住响起:“福祸本就相倚相生,所谓否极泰来是也。”

大胡子猛然勒住了缰绳:“姑娘,怎么有个男子声音,你可听着了?”

歪歪装傻:“是吗?”

大胡子笑了:“肯定是神仙给的神谕。”他合掌祈祷起来,“请保佑我女儿平安无事,若必须要一个人死的话,那就选我,放过我女儿。”

歪歪提醒他:“咱们赶紧赶路吧,只要能赶在他们前边儿,就谁都不用死。”

大胡子点头:“姑娘真是活神仙。”说着扥了扥缰绳,又将马驱起。

歪歪拍了拍怀中的寒柏,示意他别再找事儿,与此同时,不禁想,这两父女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的敦厚纯良。

“所以以后还是擦亮双眼,不要救了不该救之人,否则就是农夫与蛇的故事了。”歪歪觉得自己应该提醒一下大胡子,省得他以后还要吃亏。

“农夫与蛇的故事?”大胡子问。

“我在家乡时听过的一个故事,一条蛇快冻死了,农夫看见把它揣在怀里,可蛇苏醒后,咬了农夫一口就跑了。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好人。”歪歪解释。

大胡子长长叹息了一声:“可是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坏人。我虽然错误地救了忘恩负义的蛇,可也遇见了你呀。所以凡事不可一概而论。如果让我再选择一次,我也一样会救他们,让我见死不救,我做不到。”

歪歪沉默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听了大胡子的话,寒柏却觉如逢知音,很是认同。等自己恢复了原身,一定要和这个大胡子聊一聊,喝一场酒。

越往上走,空气越稀薄,风雪却越来越大,雪片刀一样刮在脸上,刺的生疼。

大胡子凝望着前方高耸入云的山峰怅然道:“那就是天极顶了。”接着他又停下马,双手合十,祈祷道,“贱足踏贵地,还请山神原谅老朽擅闯神山禁地。”

第一百三十六章 圣地雪怪

歪歪看见眼前不远处有人影闪动,指着道:“快走,我看见玲花他们了。”

大胡子急忙抖动缰绳,策马狂奔过去。可跑到近前后,人影又消失了。左右看看,又是苍茫的一片,什么都没有,心头焦急起来。

策马继续前行,突然间马一声嘶鸣,骤然停下了脚步,无论大胡子怎么抽打,也再不往前进半步。

微光透过云层洒下,驱走了笼罩着大地的黑暗。熹微的晨光,洒在雪地上,反射出五颜六色的光芒,如遍地撒了水晶一般好看。

大胡子翻身下马,然后将歪歪给抱下来,道:“前边就是神山禁地了,连马都知道是不能踏足的。哎,他们一定会遭到雪山神的惩罚的,连我也会受到惩罚,可为了女儿,我别无选择。”大胡子望着前方,眼中闪动着畏惧的光芒。

歪歪向来不信神佛,并没有这个顾虑,再说她现在怀里还揣着一个神呢,有什么好怕的。她无所畏惧地向前走去,每走一步,脚都陷进齐膝的雪中,真是步履维艰。歪歪回头招呼大胡子:“这里的雪怎么越来越厚,照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爬上山顶。”

大胡子握了握拳,终于下定了决心,迈出步子。大胡子高大,雪充其量也就到他的小腿。走过歪歪时,俯视她,定声道:“我来扛着你,你太瘦弱了。”

说着,大胡子把歪歪举起,让她坐在自己肩上,淌着雪快速地前进。四周围一片死寂,只有风刮过耳边的呼啸之声,诡异的气氛在空气中蔓延。突然,风中响起一声惨叫:“啊——!”

“怎么了?”大胡子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刚走出没多远,突然脚下一空,半个身子陷了下去。歪歪就势向前翻滚,定住身形,转身急忙拽住大胡子。大胡子仿佛被什么给吸住了一样,往下沉去。歪歪也被被慢慢拖着向下滑动。

大胡子对歪歪喝道:“你松手,别管我。”

歪歪大喊:“不行,我不能松手。寒柏,你个混蛋,快出来帮忙。”

寒柏慢慢悠悠地从歪歪怀里走出来,伸了伸懒腰:“现在知道喊我了,刚在拍我的时候干嘛去了。”

歪歪吼他:“你怎么这么小心眼儿。我把你揣在怀里,一直护着你,你这么说话好不好意思。”

大胡子瞪大了眼睛盯着寒柏,又看向歪歪:“我就说有神仙,这不就是个小神仙吗?”

寒柏挺了挺胸,骄傲地道:“没错,吾乃天上地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寒柏大人是也。”

“寒柏大人?”大胡子茫然,“没听过。”

寒柏切了一声:“连我寒柏大人的名号都没听过,真是孤陋寡闻。”

歪歪快撑不住了,手心都是汗,已经开始打滑:“你能不能别废话了,快点儿呀。”

小小的寒柏,手指向大胡子,对空猛地一甩,大胡子就觉一股力量猛地将自己拽出了雪窠。出来的瞬间,歪歪发现大胡子的腿上多了个东西,黑黢黢的,长条形状。边走过去边问:“那是什么呀。”

大胡子也低头去看,低头的瞬间,吓地猛然弹起。他脚踝上赫然是一条干枯的死人胳膊,筋肉变黑萎缩,紧贴在骨头上,幽幽地发着寒光。大胡子胡乱地蹬着,想把死人手给摔下去,可那手钢钳一样,死死攥着他。歪歪上前,对他道:“别动,我来帮你。”

歪歪将手伸向大胡子,大胡子看着歪歪,比看死人胳膊还惊讶:“从没见过你这么大胆的姑娘。”

歪歪骄傲地挑眉:“那得让你好好见识见识。”说着,手已经抓住了那条死人胳膊,正要往下拔,突然之间,胳膊动了,松开大胡子的脚踝,狂乱地摇摆挣扎起来。歪歪猝不及防,吓地整个人弹开,瘫倒在地,将那胳膊甩飞了出去。

大胡子捻了捻自己的胡须,意味深长地道:“嗯,果然令人长见识。”

歪歪尴尬地笑:“它突然动了,失算,失算。”

寒柏嘲讽:“害怕就害怕,还狡辩。”

歪歪瞪他:“你才害怕呢。”

那胳膊落地之后,突然平地飞跑,绕着歪歪他们转了半个圈,消失在雪中。大胡子快速弹起,拍了拍身上的雪,上前搀扶起歪歪:“这些尸怪可能是守护圣地的,咱们快走吧。”

寒柏一跃,跃在歪歪手心。大胡子直接把歪歪扛起,奔跑起来。

大地开始剧烈地起伏运动,脚下的雪扑簌簌地往下深陷。大胡子左闪右躲,竭力地闪避开脚下的起伏。嘴巴里碎碎念道:“完了,完了,山神发怒了。”

话音未落,无数干尸从雪中涌爬而出,黑黢黢的身体和发红的晶亮眼睛,在一片皑皑的圣洁中,显得格外瘆人。

歪歪看向四周,咋舌:“怎么这么多尸怪,难道这里以前是个乱葬坑吗?”

“这就是圣地对闯入之人的惩罚,擅闯圣地者都得死,然后被禁锢于此,继续守护圣地。传说都是真的,都是真的。千百年来,多少人为了所谓的长生不死而命丧于此。不过变成这样的妖怪,也算是一种不死吧,不过也算不上活着。”大胡子大发感慨。

歪歪只觉得懊丧:“若是我没有灵力尽失,正可跟他们玩儿上一玩儿。”

听着歪歪说胡话,大胡子只觉好笑:“姑娘,赶紧逃命要紧,别耍嘴皮子了。”

大胡子的每句话都甚得寒柏大人的心,寒柏噗呲笑了:“是呀,还玩儿上一玩儿,你没玩儿呢,人家把你给玩儿死了。”

歪歪想起龙珠来,怨怒道:“龙君给我的龙珠是不是假的,怎么我吃了之后,昏迷了许久,等醒来,就灵力尽失了。告诉你,你得负责。”

“我为什么负责。警告过你,你肉体凡胎承受不了龙珠的威力。看你现在好好地站着,没被撕裂,已经是莫大的幸运。”寒柏反唇相讥,说着,心里忽一酸楚,“我还没说你呢,你居然因为一颗龙珠就把我给抛弃了,你知不知道我多伤心。”说着,小寒柏泫然欲泣,小手掐腰指着歪歪。

歪歪冷冷地道:“就算没有龙珠,我也会离开你好不好。”

“你说什么?你这个可恶的女人,你狼心狗肺,你厚颜无耻。”寒柏在歪歪手心里跳脚。

歪歪堵住耳朵:“别吵吵了,吵的我脑仁儿疼。”

尸怪从四面八方朝他们围拢过来,此刻大胡子已经哆嗦成了一团,见歪歪和寒柏大人还能有闲情逸致吵嘴,不禁心生敬佩,心里也慢慢踏实起来,用崇敬的眼神看着寒柏,道:“寒柏大人,眼下我们应该怎么办?”

寒柏扫了眼密密麻麻连绵不尽的尸怪,沉了沉声音,道:“还能怎么样,跑呗。”

说着,猛然出手,一线白光冲出,开出一条道路来。寒柏吼道:“快跑。”

大胡子稍愣了一下,急忙拔开双腿,狂奔起来。心里不禁疑惑:这是哪门子的神仙。大胡子边跑,寒柏边施法开路,刚走出半程,就又施不出法了,任他怎么凝神聚气,也毫无反应。

寒柏嘴角一抖:“糟糕!法术又没了。”

尸怪狰狞扭曲地聚拢过来,向他们伸着漆黑森然的手。大胡子把歪歪放下,沙包一样大的拳头左打右击,把迫来的尸怪都给打飞了出去。可尸怪越来越多地涌来,大胡子双拳难敌一千只手啊,怎么打也打不完。眼看一只尸怪已经抓住了他,歪歪顿时腾起,踢断了那尸怪的胳膊。那尸怪气恼,朝歪歪扑来,歪歪拧身一闪,与此同时攥住那只断臂,抄在手中。

那尸怪扑空,转身又向歪歪攻来。歪歪猛地甩动断臂,正中尸怪的脑袋,把脑袋给打飞了出去。

歪歪看了眼手中的断臂,喜道:“嘿,没想到还挺称手。”

说话间,又向其他尸怪挥着手中的断臂,一个接一个的脑袋飞出。大胡子看得眼花缭乱,也学歪歪的样子,撅折一条胳膊,拿在手中一通狂挥。两人合力,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来。

冲出了重围,大胡子又急忙抄起歪歪,往前奔逃。尸怪在身后紧追不舍,哀叫声震天回荡。

歪歪嘀咕:“要是我灵力未失,龙吟剑在手,这些小怪对我来说就是毛毛雨,想当年我对阵卫国的活尸军,真是战无不克攻无不胜。”

寒柏听她说话,一副老气横秋,忆往昔峥嵘岁月的样子,嘲讽道:“十几岁的小屁孩儿,怎么净说大话。”

大胡子赞同地点头:“姑娘,逃命要紧。”

正往前跑着,突然间玲花尖叫着跑过来,跑的跌跌撞撞,好不狼狈。

大胡子叫她:“女儿!女儿!别怕,为父来了。”

紧接着,李和张二人撞进视线中,也是一脸惨白,舍命狂奔。大胡子脚步猝然定住,望着眼前可怕汹涌的滚滚白雪。脚步紧往前跑出几步,抓住女儿的腕子,急忙回头。

“雪崩了!”大胡子道。

歪歪回头看,不解地问:“雪崩?什么是雪崩?”

第一百三十七章 生死一吻

四周是深切的黑暗,浑身散了架似的疼,歪歪试着动一下,却动不了分毫。寒柏从歪歪身下挤出来,揉了揉自己没了知觉的腰,抱怨道:“差点儿让这小妮子把我的老腰给我弄断。”

寒柏竭力看了看四周,发现现在所处的是一个洞穴,狭长而深邃。他走到,不,应该说爬到歪歪的脑袋处,小手拍了拍她的侧脸:“喂,你死了吗?”

歪歪跟着念叨:“我死了吗?”

听见歪歪出声,寒柏便放心了下来,道:“没死就赶紧起来吧。”

歪歪睁开了眼睛,却什么也看不到。想起也起不来,身体灌了铅似的沉重。

寒柏凑在她耳边大叫道:“起来吧,开饭咯!”

“吃什么?”突然之间,歪歪诈尸一样弹起,身体关节发出咔吧吧的脆响。弹起来时动作太大,手无意之间按在了寒柏身上,把寒柏拍成了一个大字。

歪歪看看四周,奇道:“刚刚不是寒柏的声音吗?寒柏呢。”

手下的寒柏低吟道:“在,在这儿。”

歪歪觉得手心一痒,急忙抬起。寒柏颤颤巍巍地爬起,扶着自己饱受摧残的老腰,指着歪歪,怒不可遏:“早知道我就不该来,让宛灵弄死你得了。”

一听寒柏说这话,歪歪不乐意了:“说得好像我求你来似的。你现在后悔也不迟,你走好了。”

寒柏指着歪歪的手开始颤抖:“你,你让我走。告诉你,我不会走的,我赖上你了。”

歪歪正要说话,忽然间,她听见身后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初时很轻微,然后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歪歪回眸,看着数双鬼火一样的红光在闪烁,道:“又是那尸怪吗?”

寒柏心头一震:“我们不会是掉进它们的巢穴了吧。”

话音未落,越来越多晶亮的红光升起,伴随着诡异的摩擦声和骨节作响的咔咔声。寒柏急忙催促歪歪:“快起身,跑啊。”

歪歪慢吞吞地爬起来,动作扭曲的比尸怪还难看。她被摔的不轻,本来身体就没复原,却又伤上加伤。

寒柏看着她傻了眼:“你能不能快点儿,它们过来了。”

歪歪伸了伸胳膊扥了扥腿,让痉挛的筋骨舒展开。尸怪们越逼越近,瘆人的红光将洞穴笼罩在一种森然的气氛之中。听着寒柏催命一样在耳朵边念叨,歪歪不耐烦道:“你还不能施法吗?直接施法轰了它们不就成了。”

“轰了它们?”寒柏上前拽歪歪,“咱们现在有可能在地底,而我现在这副身体无法掌控法术,如果施力太大,把洞穴轰塌,你我都得被活埋。”

寒柏拽着歪歪,陡然施力,歪歪只觉身体被一股力量扯着向前飞跑,两条腿不是自己了的似的,飞速轮转。

越往前跑,洞穴也变得越加开阔。一束光从天顶洒下来,让四周的景物变得依稀可以辨别。歪歪抬头,看见头顶极高远处有一个小小的圆口。目光扫视一周,心里顿觉发毛。四周高耸的岩壁上,密密麻麻爬满了尸怪,它们攀挂在崖壁上,似乎是在沉睡。

随着身后尸怪涌来的嚎叫之声连天震响,墙壁上的尸怪开始动作起来,诡异的骨节作响之声此起彼伏。寒柏发现身前是一片深潭,已然没了道路。他急忙使得歪歪停下,歪歪睁大了眼睛,警惕地看着四周,对寒柏道:“现在该怎么办。”

寒柏抬头看了眼头上的洞口,目测了一下距离,思量道:应该可以飞的上去。计较已定,跃上歪歪的肩头,凝神聚气,爆喝一声:“起。”

说话之间,歪歪的身体飘飘悠悠升起,向着那小小的洞口飞去。歪歪开心地夸奖寒柏:“果然不愧是寒柏大人。”

寒柏嘚瑟地挑眉:“可不。吾乃幽灵海龙神寒柏大人是也。”

歪歪眼角尴尬地一抖:“当我没说。”

眼睁睁看着到口的食物飞走,聚集来的尸怪痛苦地哀叫起来。

歪歪朝它们挥挥手:“再见了。不,再也不见。”眼看到了洞口,歪歪伸出手,扒住了洞沿。刚触到洞沿的一瞬,突然觉得身上升腾的力量泄去,身体骤然一沉。心惊之下,她赶忙施力,指尖死死扣住洞沿。

她瞥向寒柏,寒柏闷气地看着自己的手,试图再次施法,可掌心中,一团微弱的光芒闪了闪便熄灭下去,化为一缕青烟。

歪歪脱口道:“不是吧,又来。”她看了眼洞底蚂蚁一样密密麻麻的尸怪,这样的高度,掉下去就算不被尸怪撕碎,也会被摔的粉身碎骨,“寒柏,你到底行不行。”

“都说了,身体变小后,法术会受影响,有偏差也是没办法的事。“寒柏道。

歪歪长舒一口气,定了定心神将另一只手也甩上去,扒住了洞沿。两手一起施力,将身体猛地向上一牵,半个头便探出了洞口。正自欢喜,赫然看见一只断手以诡谲的姿势朝她慢慢移动过来。

“喂,你要做什么?”歪歪惊道。

那手走到歪歪手边,停了一瞬,然后抬起手指来,一根接着一根的将歪歪的手指挑开。不多时,一只手已然脱力,身体瞬间向下沉去。若不是还有另一只手在苦苦支撑,她已然掉下这深坑。饶是寒柏反应快,在歪歪突然失去平衡的刹那,手一抓,抓住了她的头发。歪歪倒抽一口冷气,骂道:“寒柏你个混蛋,拽我头发做什么?”

“你以为我想啊,这不是没办法嘛。”寒柏有些不好意思。

那只断手悠闲地走向歪歪的另一只手,挑逗似的拍了拍,然后陡然施力,将整只手掀了开去。

“啊——!”伴随着惨绝人寰的尖叫声,歪歪的身体向下坠去,“寒柏,我要是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这话让寒柏听得心花怒放,笑逐颜开地道:“好呀,不要放过我,让我们生生世世纠缠吧,我的小美人儿。”

歪歪听着寒柏的话,几欲作呕:“算了,收回刚才的话,还是让我死的清静一点儿吧。”

寒柏突然撒起娇来:“不,说了就不能收回。”

天降美餐,尸怪们张开怀抱,屏气凝神等待着。墙壁上的尸怪也纷纷下来,向中央聚集。歪歪低头看了一眼,真想干脆咬舌自尽得了,省的被分了尸。

正丧气着,觉得身体已被无数双枯枝一样的手扯住,钻心刺骨的疼痛传来。歪歪咬了咬牙,聚集起仅剩的力量,迅然一个飞踢,将抓着自己脚踝的尸怪踢飞了脑袋。那脑袋飞出,撞飞了紧邻的尸怪的脑袋。

趁着这时,歪歪身体一拧,挣脱开来,脚定在地上,飞拳打出。可歪歪的垂死挣扎都是徒劳的,越来越多的尸怪涌来,她怎么打也打不完,再打下去,她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裂了。

这时寒柏招呼歪歪:“没办了,下水吧。”

“下水?可是我不会……”

不等歪歪说完,寒柏拽着歪歪向水潭退去,歪歪边被寒柏牵着,边出拳荡开眼前的阻碍。离水潭不远,不多时便到了水潭边。歪歪显得有些犹疑,寒柏猛地施力,把歪歪给拖了下去。

果然,歪歪一下水,尸怪就停住攻势,只围着水边焦急地转悠,却不下来,似乎在恐惧着什么。

歪歪在水中载浮载沉,死鱼一样扑腾着。

寒柏看她这样子,眯起眼睛语重心长地道:“你可是我寒柏大人的龙后,居然不会水,让人知道岂不是贻笑大方。”

歪歪气地冒火:“谁,谁是你的龙后。”

正说着,歪歪感觉到一个力量把自己拽了下去,她刚想挣扎,却发现拽着自己的正是寒柏。可已经下了水,她想说话也说不出来。寒柏拽着她的指尖,奋力往下潜去,感觉到了她的挣扎,他回头对她道:“这水是流动的,所以一定有另外的出口。”

龙神果然是龙神,即使在水下也能说话。

歪歪因为喝饱了水,嘴巴和肚子都鼓了起来,一张嘴无数泡泡从口中冒出。她摸向自己的脖子,感觉已无法呼吸,真恨不得给自己撕出一个口子来。手下意识地移向腰间,发现自己的宝贝袋子不在身上,糟糕,难不成是丢在青鸾别苑了吗?真是的,她好不容易攒的,除了避水珠外,还有好几颗从寒柏那里拿的海云珠。这下倒好,什么都没了。心里一急,又喝了好几口水。

紧接着而来的,是痛苦已极的窒息之感。

她动了动指尖示意寒柏,寒柏意识到,急忙朝歪歪游过来,拍了拍她憋涨的红肿的大脸,盘算着该如何是好。

下一秒,他用两个小手捧着歪歪的下巴,唇贴在她的唇上,缓缓地渡过去一口仙气。

一吻之下,寒柏觉得心旷神怡,天地都黯然失色。他久久地吻着,不愿松开。歪歪猛吸一口气,霍地睁大了眼睛,吃惊地凝视寒柏。只见寒柏的身体突然间变大,转瞬之间恢复了原身。温凉的手捧着歪歪,炙热的唇索求着心底最深的渴望。

第一百三十八章 风雪相依

歪歪惊慌失措,猛然将寒柏推开,眼角的余光看见一小块破布条顺着水流飘开去。目光向下一移,赫然看见寒柏结实健美的身体,顿时惊得整个人愣住。

寒柏唇角勾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道:“龙后对寒柏大人我的身材还满意吗?”

“满意你个头!”歪歪慌张地把视线移开,越过寒柏向前游去。她觉得身体轻盈了许多,呼吸也变得自在顺畅。

寒柏紧紧跟在她身边,有些委屈地道:“难道我亲爱的龙后不满意?不应该呀,我水族第一美男的名号岂是浪得虚名。我的小美人儿,你是不是要求太高了。”

寒柏边嘀咕边围着歪歪晃啊晃的,扰得歪歪的视线老是忍不住朝他移过去。她得硬生生强迫自己把视线别开,才能防止自己不要去看见不该看的东西。

与歪歪的不适相反,寒柏倒显得闲适自在,无拘无束欢脱地很。不仅如此,还自顾自地欣赏起来:“小美人儿,面对我这样的美色当前,你竟然不动心吗?”

寒柏拦住歪歪的去路,轻轻撩拨着自己如瀑的黑发,对她抛着媚眼。

歪歪尽量把视线抬的高高的,不敢正眼看他,顿了片刻,她沉声道:“寒柏,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我已经成过婚了。”

“成婚?和谁?”寒柏突然变得激动起来,冲将过来,紧紧抓住了歪歪的胳膊。

歪歪吃痛,蹙眉道:“是你不认识的人。寒柏,你很好,可是我不能喜欢你。”

“我不信,你骗我,你是骗我的。”寒柏痛苦地垂下了头。

看着寒柏这样子,歪歪心头竟然生出了不忍:“我没有骗你。”

寒柏狂笑起来,笑声凄厉而哀怨,抓着她的手慢慢地松开。

“为什么?为什么你选择的人不是我,因为我从前放浪形骸?”他止住笑,重新抓住了歪歪,“我改还不行吗?只要你跟我在一起,其他女子,我再不会碰。好不好?好不好嘛?”寒柏摇晃着歪歪,声音中半是撒娇半是乞求。

有一瞬歪歪都想说好了,可残存的理智告诉自己,她得回去,楚云轩正在等着自己,楚云轩有危险。可她不知道,在她昏迷之时,危险已然发生。如今的楚云轩正疲于奔命,现今不知身在何处。

歪歪拂开他的手,没有说话,向前游去。

寒柏愣忡在原地,身体仿佛瞬间被抽空了一样,没了力气。

歪歪游出一段距离后,感觉不到寒柏的跟随,便回过头去看他。叹了口气,朝他游过去。刚扑腾了两下,便定住了。因为她看见一团白雾一样的东西正飘飘荡荡朝寒柏包覆过去。歪歪大喊着寒柏的名字,但寒柏都充耳不闻。他被心头的愁绪所扰,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

那团惨白的什物离寒柏越来越近,歪歪加快了脚步,箭一样朝寒柏冲过去,猛地抱住他,将他推开去。

寒柏脸上绽放起欢欣的笑容,也回抱住歪歪的腰肢,贴着她,柔声道:“你改主意了?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白雾变幻着奇异的形态,继续向两人飘来。

歪歪猛地出手,拍在寒柏头顶:“你给我清醒一点儿,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这时,寒柏也看见了那团奇怪的白雾。

歪歪扯住了寒柏,竭力逃开。

寒柏看着歪歪扯着自己的手,突然心生一计,唇角勾起一抹诡秘的笑意来,大叫道:“哎呀,我腿抽筋了。”说着甩开歪歪,俯身煞有介事地按住自己的腿。

歪歪看着白雾越来越近,也就越来越心急。她感觉到了白雾散发出的邪恶之气,知道来者不善,忙又抓住寒柏,对他道:“你把胳膊环在我肩上,我搀着你。”

寒柏依言,抱住歪歪的肩,故意贴的她很近。而且歪歪觉得寒柏突然之间变得很重,拖得她减慢了速度。白雾扭曲着,探出一条长长的触手来,猛地绕住了寒柏的脚踝。寒柏不挣扎,反而顺着那触手的力量,把歪歪往后一拖。

歪歪猛地翻转过身,抓住寒柏的手,死命地拽,想把他抢过来。寒柏勾唇:明明是在乎的,居然狡辩。他故意悲壮地道:“你松手吧,别让我拖累了你。”

那触手顺着寒柏的脚踝盘旋而上,瞬间缠住了他的腰。

“不行!咱们一起来的,就必须一起离开,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听歪歪这么说,寒柏心里乐开了花。可是面上却不露,摇了摇头,凄声道:“你走吧,答应我,为了我好好活下去。”

说着把歪歪给推了出去。那白雾刹那间将寒柏吞噬。歪歪顿时难过起来,冲将过去,叫道:“不要!”

手探进白雾,猛地抓住了寒柏。白雾弥漫开来,也瞬间将歪歪吸了进去。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刺骨的凉意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忽然,一个温暖的怀抱从背后抱住了她,一个令人迷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热气喷在她耳后:“你还不承认你是在乎我的吗?”

歪歪觉得耳后一痒,心也莫名跟着痒起来。

寒柏的鼻尖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耳垂,掠过她的后颈。

歪歪陡然一震,瞬间清醒过来:“你骗我。对,你已经恢复了原身,法力也该跟着恢复了。就算腿抽筋也不会妨碍你施法的。”

寒柏笑了,紧紧抱了歪歪一下,然后松开:“糟糕,还是被你给发现了。”

歪歪生气地拧过身,拳头向寒柏挥来,寒柏抓住她的腕子,温柔的声音道:“不好,不好,虽然你生气的样子很可爱,但生气是很伤身体的哟。”

“你——!”歪歪又抬腿向寒柏身下踢去。

寒柏双腿一夹,将歪歪的腿夹住,笑言:“在哪里学的这么狠毒的招数,不好,不好。”

白雾扭曲着收紧,邪恶的怨毒之气将两人紧紧包裹,吸取着两人的精气。寒柏指尖一弹,一团圣洁的白光炸裂,将白雾打的四分五裂。那白雾本是无数怨灵聚集而成的邪恶之气,被打散之后,凄厉地哀嚎着,向四面八方逃窜开去。

怕歪歪继续对自己拳打脚踢,寒柏用寒水锁锁了歪歪,省得自己还得老是留心自己的要害。缚住了歪歪后,寒柏引着她快速移动,不多时就出了水面。

一出水面,刺骨的寒冷扑面而来。苍茫巍峨的雪山在眼前铺展开。湿漉漉的衣衫,顿时结成了冰。而寒柏虽然身上空无一物,却丝毫不受影响,果然是神仙之体,不同于凡夫俗子。

歪歪哆嗦成一团,牙齿直打架。

寒柏想去拉她,被她打开。他无奈地道:“此地不宜久留,你会被冻死的,我带你回幽灵海。”

歪歪倔强地迎上他的目光:“要走你自己走。我得去救玲花父女,救完他们,我……”救完玲花,还得回玄武给楚云轩报信,告诉他太后的诡计。可她太冷了,整个人被冻僵,再说不出话来。

“你何苦这么倔强。”寒柏抓起一把雪,在身上一撒,一袭白衣便披落而下。白衣胜雪,黑发如墨,明眸皓齿,君子如玉而天下无双。

这副样子,和他平日里穿着黑衣,充满邪气的模样完全不同,简直是判若两人。

歪歪却并不看他,转过身,背离而去。

她的羔裘衣上结满了冰凌,肌肤也罩上一层薄冰,俨然成了一个冰人。寒冷直入骨髓,身体开始变得僵硬,眼前的景物也慢慢变得模糊。整个人似秋风中的落叶一般,飘飘摇摇。

见状,寒柏一个箭步向她冲过去,在她即将倒地之时,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怒道:“你非让自己被冻死才舒坦吗!”

寒柏用自己的体温,紧紧将她包覆住。不管她怎么挣扎,也不放手。似乎他一放手,她就会像雪花一样消失不见。

歪歪渐渐没了力气,停止挣扎,昏迷过去。

寒柏将她横抱起,美姿桀骜,踏雪而行。

*

雪崩将大胡子掩埋时,大胡子是紧紧抓着玲花的。可是他被拍晕了过去,等他苏醒过来,手中却空空如也,玲花已经不见。找遍了四周,什么都没有。而且也没找到张和李二人。

难道,他们先于他苏醒,又把玲花劫走了吗?大胡子心伤地想道,开始责怪自己:“都怪我晕了过去,让他们有可乘之机。对了,小仙女和小神仙呢?”他又在雪地里苦苦找了一大圈,连个人影都没找见,“他们应该不会有事吧。”

大胡子看了看苍茫巍峨的雪山,又合掌开始祈祷起来:“请诸神佛保佑他们平安无事。”

祈祷过后,大胡子往前走出一程,发现了一排散乱的脚印,心头大喜,跟随脚印向山顶攀登。

*

寒柏找到一处山洞,把歪歪抱了进去。寒柏升起了篝火,为歪歪取暖,可过去了许久,歪歪仍自颤抖不止,身上一会儿冷的像冰,一会儿热的似火。

寒柏扫了眼歪歪,下定决心似的道:“只能这样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隐形雪妖

歪歪颤抖不止,身上忽冷忽热,一会儿冷的像冰,一会儿热的似火。寒柏用自己的体温护住她,催动真气将她笼罩在圣洁的光芒之中。不知过了多久,歪歪终于平静了下来,不再颤抖。美丽的俏脸深深埋进寒柏的胸膛,纤纤玉手无意识地搁在他的小腹。

寒柏的呼吸微微变得沉重起来,胸中的一团火被撩拨而起,他强压下自己的邪念,好让自己不要趁人之危。

歪歪在温暖的怀中,舒服地咕哝一声,又向寒柏靠近了些,双手一环,将他抱住。脑袋瓜拱呀拱,找到一个最舒适的位置停下,如兰的呼吸洒在寒柏前胸,寒柏咬了咬牙,感觉到了身下的僵硬,忍不住嘀咕道:“我寒柏大人几时沦落到这种地步了,竟然会对一个女子如此小心翼翼,哎!”

寒柏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把怀中的小人又抱的紧了一些。

篝火已然熄灭,只剩下发红的木炭仍在努力散发最后的热量。晾在火旁的湿衣正冒着氤氲的水汽,袅袅升腾,山洞被笼罩在一种暖昧的气氛之中。

两人都没发现,危险正在一步步地逼近。一双带着水迹的脚印,滴滴答答,踏过雪地,进了山洞,向着两人而来。目之所及,半点人影都没有,只有一双在前进的湿脚印。只见那脚印走到两人的脚边,便消失不见了。

不多时,歪歪睁开了眼睛,手抵在寒柏的胸膛,微微后撤开去,怔怔地凝视着他。

寒柏感觉到了异样,睁开眼看着歪歪:“怎么?你好些了吗?”

歪歪的视线掠过寒柏英俊的脸,移到他的胸膛,手在他胸前摩挲着。

寒柏脸一红,身体更加僵硬起来,脸上浮起一抹潮红,咕咚吞下一口口水去:“那个,你不是烧糊涂了吧。告诉你,寒柏大人的意志力没有多强的,尤其是面对我喜欢的女人。你可别引我犯罪。”

歪歪好似没有听见寒柏的话,手仍在他身上移动。

“喂!我警告你,你再这样我就不客气了,倒时候你可不能怪我。”寒柏口干舌燥,舔了舔唇。

歪歪仍自不停,寒柏低吟一声,纤长的腿凌起,将她敷在身下,殷红的唇贴近过去,印在她的额头,然后缓缓下移,掠过她的鼻尖,向她的唇瓣移去。即将碰触的瞬间,寒柏突然觉得心口处传来一阵剧痛,惊愕地将目光移过去,张大了嘴巴却说不出话来。

少女的手化成了一柄冰刀,刺进了寒柏的胸膛,鲜血一滴一滴地滴下,落在少女白如雪玉的肌肤之上,如同盛开的花,惊心刺目。少女脸上绽放起诡异的笑容,凄厉的声音道:“多么美味的鲜血呀。”那声音是陌生且刺耳的。

说着,少女猛地拔出冰刀,把脸贴向血染的胸膛,伸出舌。

“你是谁?”寒柏痛苦地问。

那陌生的声音道:“我是一片雪化成的一滴水,我来自九天之上。苦苦修炼了五百年,却始终不能修成人形。哈哈,终于让我等到了你,你身上有仙气,是我在九天之上曾经感受到的仙气。”

感觉到了少女贪婪的吮吸,寒柏咬紧了牙关,手心中凝结出的光波,却迟迟不忍打出。他怕,打出去,歪歪也会死。

霸占着她身体的雪妖看准了他这一点,变得更加贪婪且肆无忌惮。寒柏收起光波,赤手将歪歪推开去,自己猛地一转,腾起,捂着流血不止的胸口,单腿半跪在地。

歪歪被推开去,身体触到了火炭,尖叫着跃起,意识瞬间回归。发现自己没穿衣服,顿时尖叫起来,再看向寒柏,指着他颤抖着声音道:“你,你对我做了什么?你,你趁人之危,你卑鄙无耻。”正骂着,突然发现寒柏受了伤,“你这是怎么了?”

寒柏笑了:“还不是你,一刀扎进了我的心里。”

“我?”歪歪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手,“我没有啊。灵源冰刃也没在我身上,我怎么可能有刀刺你呢。你别再装模作样了,你又想骗我是不是。”

寒柏痛苦地蜷缩起身体,一只手撑在地上,好让自己不至栽倒。

歪歪感觉到了唇边的腥咸之气,抬手拂过,手瞬间被鲜血染红,赫然睁大了眼睛:“这,这是怎么回事。”

寒柏颤抖的声音道:“你被妖怪附了身。”

“附身?”歪歪摸了摸自己,没感觉到有什么异样。她摆了摆手,道,“别再开玩笑了,演的跟真的似的。我已经上了你一次当,你以为我还会上第二次吗?”

寒柏苦笑,他驱动仙气,护住心脉,好让血不再流。否则失血过多,是极其危险的。都怪他没有防备,否则他怎么可能受伤。

歪歪愤懑地穿起衣服,恨恨地道:“还以为你是好人,真是看错你了。以后再不想看见你。”穿好衣服后,生气地瞪了寒柏一眼,掠过他,气势汹汹地离开山洞。

站在苍茫无垠的雪地中,环顾四周。突然,在一片雪白中看到一个人影。那人影也看到了她,加快脚步狂奔过来:“小仙女,你怎么反而跑到我前边儿去了。你可看见了玲花他们。”

歪歪对大胡子摇了摇头。

大胡子道:“那咱们赶紧上天极顶吧,恐怕他们已经到了。”

于是歪歪便跟在大胡子身后,向天极顶攀登。走了许久,大胡子都气喘吁吁了,她反倒面不改色心不跳,如履平地一般。大胡子奇异地看着她,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你怎么突然体力变好了?”

歪歪感觉到体内有股子别样的气息在流动,那气息流淌过她的四肢百骸,所到之处,通体顺畅。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猜测道:难道是我的身体开始恢复了吗?那是不是就意味着我的失去的灵力也会回来。她试着驱动,却不见有任何反应。

“真是奇怪?”她嘀咕道。

大胡子跟着附和:“可说是呢,你现在体力比我还好呢,太奇怪了。哦,对了,那个小神仙呢?”

听到大胡子问及寒柏,歪歪不耐烦地回答:“他走了,我们不同路。”

“这样啊!”大胡子抬眸看了眼前路,离天极顶已经越来越近了,他重重喘了几口粗气,拔开腿。

歪歪拍了拍大胡子的后背,对他道:“你先慢慢走着,我上去等你。”说话之间,歪歪健步如飞,留给大胡子一个飞扬而去的背影。

大胡子愣了一下,咋舌道:“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歪歪速度极快,片刻之间,大胡子已看不到她的身影。歪歪想不透自己体力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好,也就懒得再去多想。自顾自地往前跑,越跑越开心,正跑着,突然看见前方人影晃动,定睛一看,中间那个正是玲花。左右架着玲花的便是李和张二人。

歪歪大叫道:“停下!快把玲花放了,饶你们一命。”

李和张见歪歪追来,心里陡然一惊。玲花听见了歪歪的声音,笑逐颜开,回眸看着她,竭力挣扎着,想甩开二人。李气地喝了几句,玲花全然不顾,于是李凌厉地出掌,打晕了玲花,扛起她,急忙加快了脚步。前方百步之遥就是天极顶的祭台,只要把玲花推上祭台,就可大功告成。

李和张的速度快,歪歪的速度更快,越逼越近。

李把玲花传给张,招呼张道:“兄弟,后边儿的事儿交给你了,我来负责挡住她。”

张把玲花扛上肩头,快速地奔向祭台。

李从腰间抽出一柄弯刀来,横向歪歪,警告她道:“最后一次劝你,不要多管闲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歪歪横眉冷对:“该说这话的是我,你赶紧放了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冥顽不明。”李见好言相劝不成,便挥刀相向。歪歪矫健地闪开,动作快到眼睛根本看不到,只一闪,就到了李的身后。同时猛一抬脚,踹在李的后腰。李整个人趴在地上,在雪中印上一个大字。

被一个小姑娘戏耍,对他来说还是有生以来的头一遭,气急败坏地爬起,刀锋凌厉地挥舞着。歪歪快速闪躲,动作轻松且流畅到连她自己也惊讶,仿佛身体在自动地反应,根本不受她的掌控。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她疑惑。

突然,身体里一个声音响起:“这具身体真是不错,不如就此霸占了吧。”

歪歪看了看左右,叫道:“谁在说话。”

李停下动作,惊奇地看着歪歪:“你,你到底是什么妖怪。”

歪歪瞪他:“你才是妖怪。”

那个陌生的女子声音再度响起:“我是雪妖,哈哈,一片雪花。”

歪歪急忙转头,左看右看:“是谁?谁在我耳边说话。”

“哈哈哈哈哈哈,杀了你,这具身体就是我的了。”随着声音的扬起,突然之间,一双手扼住了歪歪的咽喉,将歪歪平地提起。

李吓地扭头就跑:“鬼啊!有鬼!”

第一百四十章 邪魔出世

歪歪被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双脚提离了地面。与此同时,张扛着玲花跑到了祭台之侧,猛然把玲花摔在上面。张睁大了眼睛,等待着奇迹的一幕发生。可时间仿佛静止了,什么也没有。

李跑过来,也是一脸的不解:“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传说真的是骗人的?”

话音未落,突然间地动山摇。扼住歪歪的隐形雪妖急忙忙松手,退回歪歪体内。歪歪整个人摔在雪中,大口喘着粗气。大胡子姗姗来迟,叉开双腿稳住身形,目光掠过歪歪投向不远处的祭台。只见,祭台开始旋转起来,一条条的黑气从地底冒出,蔓延盘绕缠住玲花。

一个可怖的声音从地底传来:“多么新鲜的血肉,多么纯洁的心灵啊。”那声音顿了下,忽又扬起,突然兴奋起来,“可是,我感受到了更美味的气息,在哪里?在哪里?”声音变得急切起来。

无数条触手一样的黑气突然间松开了玲花,向四面八方延展开去。歪歪还没来得及站起身,脚踝就被缠住了。

那声音大笑起来:“找到了,找到了,哈哈哈哈。”黑气缠住歪歪,猛地一拽,将歪歪拖向祭台。

说时迟那时快,大胡子虎扑过去,抓住了歪歪的手,死死拽着,不敢松懈。可大胡子的介入,只是让黑气稍稍迟滞了一瞬,并没能阻止歪歪被拖走,反而把自己也给搭了进去。他不愿意松手,所以也跟着歪歪被拖向祭台。

李和张看着那团张扬摇摆的黑气,迟疑了半晌,颤抖着声音道:“难道您就是雪山神吗?我们献上圣洁之女,乞求获得长生不死之药。”

从那团黑气中,走出一个散发着凌人邪气的男子来。那男子的脸丑陋不堪,布满了伤疤,那伤疤蔓延了半个头顶,而另一半的头顶,飘散着飞舞的银发。这副模样,诡异到了极点。李和张莫名地低下头,向后退去。

“长生不死?愚蠢的人类,为了所谓的长生不死,多少人命丧于此,成为我的口中血食。”男子傲然地伸出手,歪歪瞬间就落在了他的掌心之中。

歪歪看着他狰狞扭曲的脸,道:“你到底是谁?鬼还是妖?”

男子透凉如玄冰的手掠过歪歪的脸:“是啊,我到底是谁?为什么我不记得了。”男子表情痛苦地垂下了眼眸,“我是谁?”

歪歪猛地向他踢去,可踢过去的瞬间,直接穿透了他的身体。

男子猛然抬起头,尖声喝道:“女人,都该死。”他的手缓缓掠下,移向歪歪的心脏,“吃掉!吃掉!吃掉!”

伴随着诡异的叨念之声,那只手伸进了歪歪的身体,抓住了她跳动的心脏。

“吃掉!吃掉!吃掉!”

“不,她是我的。”一个声音叫道,同时一股力量缠住了那只手。

歪歪感觉自己的心脏瞬间停止了跳动,刺骨的疼痛炸裂开来。

那只手猛然拔出,有什么无形的东西被握在了他的手心中,一个声音挣扎着:“放开我!”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妖,竟敢跟我抢,灰飞烟灭吧。”那人猛地握拳,一声惨烈的尖叫爆出,紧接着,一滴水从他掌中流出,滴落在地。

李和张见势不妙,扭头就跑。大胡子见歪歪落难,心急如焚,可心里又害怕,不敢靠近,踌躇半天,拔出腰间的佩刀,猛然间掷过去。刀穿过男子的身体,落进了雪地中。

“不自量力!”男子一挥手,大胡子的身体腾空而起,飞开去,重重落在了地上。扫清了障碍,恶魔之手再次向歪歪探过去。

嗖地一声,一道白光激射过来,切断了探向歪歪的手。转瞬之间,歪歪落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她回眸看着来人,心绪有些复杂:“你来做什么!你这个骗子。”

寒柏故意抱紧了歪歪,用玩世不恭地口吻道:“干嘛对我这么凶,如果我真离开,你不会失落吗?”

歪歪挣开他,道:“我有什么好失落的,我巴不得你赶紧走。”

大胡子讶异地睁大了眼睛,看着寒柏:“小神仙怎么长大了。”

男子阴鸷的眸子骤然一闪,咆哮的声音突然扬起:“我好像见过你,在哪儿呢?为何我想不起来。”

被切断的手很快恢复如初,寒柏定睛看着他,意识到,眼前不过是一团虚影,而并不是实体。

“你见过我?”寒柏仔仔细细将他从头上打量到脚下,“可是我从没见过你这么丑陋的妖魔。”说着,一道光波向他击打过去。光波径直穿过了他的身体,他狂笑几声道:“别白费力了,你看到的并不是我的真身。”

“果然。”寒柏沉吟。

大胡子对寒柏道:“神仙,求你救救我的女儿。”

寒柏瞥了大胡子一眼,又看向被黑气笼罩的祭台,心头一动,道:“难不成,你的真身就在这祭台之中?”

男子大笑起来:“是又如何?”

“你最好乖乖地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否则别怪我寒柏大人对你不客气。”

“寒柏?对了,你是东海龙君的儿子。对了,我途经东海时见过你一面。”那声音呓语一般嘀咕起来,“你们这些可恶的神,可恶的神。”男子莫名地痛恨神,却想不起来自己为何要如此痛恨。

“竟然敢对神出言不逊,我看你是活腻了。”寒柏松开歪歪,光影一闪,向男子卷过去。只见一黑一白两团影交织在一起,难舍难分。

趁着这时,歪歪向大胡子递过去一个眼神,大胡子会意,急忙蹑足潜踪移动过去,扛起玲花就跑。

“休想带走我的血食!”黑气缠住了大胡子,大胡子痛苦地挣扎着。剧痛之下,玲花也醒转过来,疼地大叫。

歪歪狂跑过去,捡起地上方才大胡子扔的佩刀,猛然间将黑气斩断。黑气在刀锋劈来之时,只断开了一瞬,又快速席卷而来,缠住了歪歪拿刀的手。猛一收紧,勒得歪歪倒抽一口冷气,松开了手。

寒柏和男子缠斗在一处,可无论他如何施法,都伤不了男子分毫。他停下来,稍作喘息,同时目光落向祭台。祭台上刻着密密麻麻的铭文,似乎是封印的咒语。是谁封印了他,又因何封印他呢?

寒柏边疑惑着,便闪身来到歪歪身旁,手中光影闪了两闪,挥开缠着歪歪和大胡子的黑气。祭出一条光带来,将他们捆在一处,腾空而起。寒柏不想恋战,想就此离去,可男子并不打算放走寒柏,黑气腾起,缠住寒柏脚踝,猛地将他拽落在地。

寒柏道:“此怪道行不浅。”

歪歪惊讶:“你不会打不过他吧。”

寒柏挑眉:“我不是打不过,我打不到他好不好。”

歪歪看着黑气道:“他身上有很大的怨气。”

寒柏指着那祭台道:“他被封印于此,年深日久,害了那么多人,自然怨念深重。要不然他也不会这么强,而且我看祭台上已经有裂缝了,估计封印已经快封不住他了。”

说话之间,黑气已经将寒柏缠了起来。心脏处的伤口又剧烈疼痛起来,寒柏为了不让歪歪担心,一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可他现在再支撑不住,细密的汗珠从额头渗出。

邪气顺着寒柏的伤口,侵入他的体内。他躺倒在地,痛苦地蜷缩成一团。

歪歪向寒柏爬过去,拍了拍他的脸,问询:“你没事儿吧。”

寒柏撑起一个笑意:“没事儿,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歪歪徒手狂乱挥舞着,想把黑气挥开,却只是徒劳无功而已。

随着一阵咔嚓嚓的声音传来,越来越浓密的黑气裹挟而来。歪歪看向祭台,祭台的缝隙已经从蛛网似的线,裂开来。从裂开的缝隙中,伸出一只焦黑的手。

“不行,不能让他出来。“歪歪紧跑两步,抄起地上的佩刀,向那手砍过去。歪歪一砍,那手快速的缩了回去。祭台在歪歪的一砍之下,咔嚓,裂缝又增大了一些。

“哈哈哈哈哈!”笑声响天彻地,霎时间,悲风飒飒,地动山摇。

歪歪只觉自己的汗毛顿时倒竖起。

轰地一声,一个人影冲天而出,碎石纷飞,歪歪整个被弹开。那人漂浮在半空中,周身邪气弥漫,一双充血的眼眸鄙夷地俯瞰着歪歪:“自由了!我终于自由了!”

咆哮着,身姿一凌,朝歪歪俯冲下去。歪歪只觉身体一痛,那手已经贯穿了她的胸膛。寒柏骤然腾身而起,向那邪魔扑去。邪魔被寒柏撞开,怒气升腾,愁云惨雾弥漫开去,紧紧包裹住了寒柏。寒柏再想施法,已然不能。身体已被邪气占领。

“去死吧!”

寒柏感觉到巨大的力量几乎将他碾碎,痛苦地吟出。

歪歪沉重的眼皮缓缓闭起,一团气在体内流窜,又是刚才那种奇异的感觉。无尽的深渊中,有什么在升腾而起,深不见底的黑暗正在一寸一寸被驱散。

第一百四十一章 妖血苏醒

一道白光倏地腾起,刺破天幕,向着雪山之巅呼啸着飞来。

歪歪骤然睁开双眼,眼中闪耀着不世的光辉。张开双臂,迎接新生。

寒柏的仙龙之气无意中催动了龙珠,让龙珠不再压制歪歪,反而释放了她的灵力,并且和她的灵力融为一体。千年的龙珠,便增长了千年的道行!硕如伞盖的狐尾从身后腾出,张狂地摇摆着。盛大的正阳之气和妖邪之气同时爆发而出,黑白两种光似太极八卦图一样围着歪歪盘绕。

狰狞的男子瞪大了血目:“狐!你是我狐族!”说话之间,九条白尾从男子身后摇摆而出,狂傲而张扬。突然之间,他痛苦地抱住脑袋,用手不住地敲打着:“你是谁?我又是谁?”

缚住寒柏的力量陡然减弱,寒柏终于得到了片刻的喘息。

绚烂的流星飞驰而来,溢彩的光辉落在歪歪掌心之中。猛地将手收紧,霎时间电流从掌心处传遍了全身。龙吟剑剧烈地一震颤,最后一片锈斑从剑身剥落,飘飘落下,没入白雪之中,发出呲的一声微响。

歪歪扬起剑,向眼前的邪魔劈砍过去,剑在离他面门一寸之处戛然而止,因为她听到了他凄切的呢喃:“雪影呢?我的雪影在何处?”说出这句话后,他更加痛苦地蜷缩起,“雪影?雪影又是谁?为什么只觉得很重要,却又什么也想不起。”抬起血目,看向歪歪,“你又是谁?你为什么拿剑指着我?”

他惊恐地往后退,像个受伤的孩子。

歪歪见他疯疯癫癫,时而清醒,又时而糊涂的模样,蹙起眉心,收回龙吟剑,问道:“疯子!你到底是谁呀!你怎么会知道雪影?”

他看看四周无比陌生的景象,疑惑地侧着脑袋:“我在这里做什么?白薇还在等我回家,白薇还在等我回家。”他魔怔了似的反复叨念着,身姿一拧,黑气冲天而起,眨眼间消失无踪。

歪歪紧追出几步,大叫:“喂!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会知道雪影呢?”

山风卷起霜雪飞过,空谷之间,再没别的声音。

歪歪垂下眼眸,自语道:“白薇?好熟悉的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

寒柏虚弱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白薇就是狐后,被天帝禁锢在天宫之中。”

歪歪这才恍然大悟:“对了,就是在天宫中帮过我的仙女姐姐。”

鲜血从破裂的伤口汩汩冒出,染红了寒柏如雪的白衣,似盛开的花,绚烂而刺目。寒柏疼地忍不住低呼一声,咬住了牙关。歪歪回头,紧跑过去:“你没事儿吧,怎么会流这么多血?”

大胡子搀着玲花从地上爬起,朝寒柏他们移动过来,询问:“神仙恩公,你没事儿吧?”说话之间,看了眼歪歪的狐尾,却并不觉得害怕。

寒柏撑起一个苍白的笑容来,道:“没事儿。”

歪歪气地捶了他一把:“都这样了还说没事儿。”

被歪歪一打之下,寒柏倒抽一口凉气:“本来没事儿,你这么一下,完了,我不行了,你要对我负责,我后半辈子就交给你了。”

歪歪白他一眼:“还有力气贫嘴,证明你真的没事儿。”

她把手伸向寒柏的衣襟,寒柏猛地拉住她的手,勾唇笑问:“你这是做什么?难道想趁人之危吗?”

歪歪甩开他,气道:“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说着,扯开了寒柏的衣服。

寒柏惊呼:“别看!”

可为时已晚,歪歪看着他瘆人的伤口,想起他在山洞里开的玩笑,说她刺伤了他,难道不是玩笑?她整个人僵住,伸向他伤口的手颤抖着。

大胡子见状,急忙从腰间的皮口袋里掏出一块儿黑乎乎的东西,放在掌心里揉搓着:“这是我们家祖传的伤药。”

那黑乎乎的硬块儿在大胡子手中化成了黏腻的一坨。于是大胡子把伤药小心地给寒柏抹上,而歪歪又忙碌地撕下自己的一角裙摆,帮忙寒柏把伤口缠住。歪歪抱着他,把布条从前胸围绕向他的后背,下巴抵在他的肩头,眼睛盯着自己的两个手,将布条打成结。

歪歪听见了他带着魅惑的轻语:“这次是你主动抱我的,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你要对我负责。”

歪歪像摸了烫手的山芋一样,猛然弹开,看着寒柏唇角轻挑的笑容,怒道:“不正经,让你死了得了。”

寒柏笑意更浓了,拉起衣衫来:“你舍得吗?”

大胡子跟玲花在一旁,看看歪歪,又看看寒柏。玲花童言无忌地道:“姐姐和大哥哥是小两口吗?”

寒柏亮光闪闪的眼神投向玲花:“小?寒柏大人我可不小了,少说有万……”

歪歪打断他:“你跟个小姑娘说这些干嘛,吓到别人。”说话间,歪歪的狐尾随着话音不自主地摆荡着。

寒柏浅笑:“你怎么不照照镜子,看现在你我二人谁更吓人。”

“这是什么话?”歪歪循着寒柏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身后,被自己的尾巴吓了一大跳,“我的天,怎么又长出来。”

歪歪盯着自己的尾巴,转起来圈圈。就像一只想咬到自己尾巴的小狗。嘴里不停叨念着:“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呀,什么时候又长出来的。”她转的有些急了,就试着用龙吟剑去砍,那尾巴有自己的意识似的,灵巧地闪避。

寒柏笑她:“小美人儿你也太可爱了,真是越看越是深得我心。”

歪歪停下来,恼怒地瞪他:“谁要深得你心。”

大胡子也朗笑起来:“你们活脱脱一双欢喜冤家,真是般配。”

寒柏向大胡子抛去一个媚眼:“看人真准,不枉我救你。”

歪歪把剑绑在背上,郑重地对大胡子道:“该告别了,我还有要事在身。”

玲花不舍地跑过来:“姐姐,你为什么要走,你不喜欢玲花吗?”

大胡子把玲花拽回来,道:“玲花,不可以不懂事。”

玲花突然委屈起来,湿了眼眶。好不容易交了一个朋友,这么快又要分别,心头万般的心伤。

歪歪看她样子,软言道:“有机会我还会来看你的,好不好。”

玲花擦了擦眼泪,点头。

歪歪转向寒柏,没好气地道:“你从哪儿来就赶紧回哪儿去吧,不要再跟着我。”

寒柏猛力站起,拽住了歪歪的袍袖,勾唇道:“你想得美,我就是要跟着你。”

“你烦不烦。”歪歪甩开他,径直向前走去,走出几步后,扭头,颇尴尬地问道,“要去玄武国,该往哪个方向走?”

大胡子看看日头,指了指反方向。

歪歪便回过身来,低着头,快速掠过寒柏。寒柏向大胡子眨巴了几下眼睛,道:“后会有期。”

说完,跟上歪歪。

“你怎么还跟着我。”

“我就是跟着你,就是跟着你。”

“你不是会施法吗?干脆施法把我送回玄武,这么走不知何时能走到。”

“你求我呀?”

歪歪咬了咬呀:“求你。”

“大声一点,我听不到。”歪歪一拳打在寒柏身上,寒柏闪避着,高声惨叫。

大胡子看着两人的背影越走越远,渐渐小到只剩一个小小的点,又一直到什么都看不见了,才离开。

*

西凤国华宁县镇,歪歪顶着个狐尾招摇过市,边走边抱怨寒柏:“你准头也太差了。”

寒柏反唇相讥:“我还受着伤,你要求不能太高。”

华宁县位于西凤和卫国的交界之处,距离吉安还有大约七八日的脚程。

歪歪道:“你个神仙,受点小伤又怎么了。”

寒柏张了张嘴,没说话。这伤如果只是刺穿他的皮肤,当然无妨,可刀已经进了他的心脏,想要复原,却非一日之功。幸好没有扎透,否则他现在不可能站着。

歪歪格外的引人注目,人们纷纷停下来,对她指指点点:“那女娃娃是什么装扮,煞是奇特。”

旁边又有声音道:“那男子好英俊哦。”

一个苹果朝寒柏丢过来,寒柏抬手接过,看向路旁。在亦珊公主的带头之下,西凤国的民风果然彪悍。女人们在寒柏迷人的视线中,花枝乱颤,哄笑成一团:“小哥儿别走了。”

寒柏朝她们笑笑,把苹果凑在口边,咬下一口,道:“谢了。”

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魅力非凡。

惊叫尖笑声此起彼伏。

看他得意的样子,歪歪道:“她们都说了不让你走,你干脆留下得了。”

寒柏一把揽住歪歪的肩,捏捏她的脸:“我才不呢,我是你的。”

歪歪抖开他:“得了吧,我消受不起。”

话音未落,一伙官兵分开众人气势汹汹地涌来,口里嚷嚷着:“哪里有美男子?哪里?”

好心的人们纷纷把手指指向寒柏。寒柏不明所以,好奇看着官兵。

官兵过来把寒柏围在中央,为首的上下打量着寒柏:“果然好姿色,给我绑了。”

寒柏眨巴着眼睛,好奇地问:“为什么绑我?”

“长得这么好看,招摇过市,就是有罪。”那官兵道。

寒柏越发觉得奇怪了:“这是什么道理?”

为首的催促:“动作快点儿,献给长公主能领不少赏钱呢。”

第一百四十二章 妖后回归

两人到了西凤国华宁县镇,官兵们要绑了寒柏献给长公主亦珊,歪歪见状,忍俊不禁。为首的又把目光投向歪歪,上下打量她一番:“看你模样也有几分姿色,一起绑了,献给王上。”

现在换寒柏开始笑了。

歪歪原本垂着的狐尾陡然竖起,晃了几晃,她指着自己鼻子,道:“这位大哥,你说,我跟寒柏哪个更好看。”歪歪也是突发好奇,想和寒柏在长相上分个高下。

寒柏一听,睁大了眼睛,屏气凝神等待着答案,心头也满是期待。

那为首的看着歪歪的大尾巴,惊道:“会,会动,不是装饰。妖怪啊!”尖叫着一溜烟儿奔逃而去。

其余官兵见状,匆忙放了寒柏,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地逃走。围观的人们先是愣了一瞬,也纷纷溃散。眨眼之间,刚才还满是人的热闹街道变得空无一人,微风拂过,卷起落叶,凄凄惨惨冷冷清清。

歪歪眨了眨眼,动作僵住,尾巴也定住。

寒柏笑得更开心了,指着歪歪道:“你看你,把人都吓走了。”

歪歪指了指边上卖糖葫芦的老者,挑眉道:“这不是还有一个吗?”

老者颤巍巍地道:“不是老朽不想跑,年纪大了,腿软,跑不动。”

歪歪走过去,拔下一个糖葫芦:“这是什么?好吃吗?”

老者后退出半步,恭敬地道:“好吃。”

歪歪摸了摸自己,真是两袖清风,身无长物:“我没钱,但我想吃怎么办。”

老者道:“活着活着快入土了,还没见过您这么懂礼节的妖,没关系,您吃一个也是赏脸。”

歪歪道:“我不是妖。而且我不能白吃你东西,白吃不就成抢了。”她看向寒柏,“你有银钱吗?”

寒柏摇头:“那是什么东西?”

歪歪白他一眼,脱下身上捂得自己出汗的羔裘,递给老者:“用这个跟你换。”

下一幕,寒柏抗走了所有的糖葫芦,歪歪左右手一边儿一个,换着舔,开心地很。两个人二傻子似的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摇摇摆摆。

他们二人正走着,对面走来一行富丽堂皇的车队来,车队最前方牵马的小童,见街上竟然一个人都没有,还自奇怪,叨念:“噫,大白天净了街了,奇怪。”正这时,看见了歪歪和寒柏,见他二人大摇大摆傻里傻气的,丝毫没有避开马车的意思,喝道,“大胆刁民,见了圣驾还不速速闪避行礼。”

歪歪停下,道:“路这么宽,你们走你们的,我们走我们的,凭什么还要我行礼。”

“你——!”小童狗仗人势,扬起手中的马鞭来。

车上一个软萌俊俏的少年郎,约莫十三四岁年纪,挑开厚厚的垂帘,看了眼二人,招呼道:“无妨,咱们让过去得了。”说完放下了帘子。

主子发话,那小童即使憋气,也无法再说什么,引着马绕开去。马车后跟着数十位排列整齐的卫兵,交错而过时,用好奇的目光看了眼歪歪的白尾,还以为她是故意装扮成这副奇异的样子,一闪而过。

歪歪指着前路,问他们道:“去玄武国是往这个方向吗?”说话时,尾巴不自主地摇了摇。

“妖怪呀!”又爆发了一阵尖叫。但卫兵们没有逃开,而是向歪歪围了过来。

寒柏责怪歪歪:“你的尾巴太显眼了,你就不能收起来吗?”

“你以为我不想呀,问题是我不会收呀。”歪歪也很无奈。

两人正吵吵着,卫兵已靠近了歪歪。狐尾猛然一甩,一下子将凑过来的数个士兵掀飞出去。其他的卫兵顿时骚乱起来,纷纷亮出兵器,指向歪歪。

歪歪急忙把自己的尾巴拽住,不好意思地对他们露出友好的笑容:“不是我动的手,是尾巴自己动的手。”

卫兵们听不懂歪歪在说什么,觉得她的笑容煞是瘆人。卫兵首领高喝:“护驾!杀了这妖怪。”

刀剑闪着寒光朝歪歪劈来,歪歪拽着自己的尾巴,好让尾巴不要动手,连连往后退,道:“你们别逼我,我不想无缘无故伤人的。”

眼见着剑即将落在歪歪身上,寒柏把扛在背上的糖葫芦柱子扔过去,气道:“谁敢动我寒柏大人的女人!”

众卫兵被他架势惊道,听他自称寒柏大人,以为他是什么大官,面面相觑:“寒柏大人?你们听过吗?”

“不知道,你知道是谁吗?”

“不知道。”

所有人都摇头。

寒柏此时脸都青了,已经准备好架势要揍他们。歪歪扯住他,把他拉走,劝他道:“你可是神,不要跟这些无知之人一般见识。再说我还赶时间呢,咱们别惹事。”

寒柏指着自己鼻子:“怎么倒成了我惹事,不都怪你这条尾巴吗?”

两人斗着嘴渐渐远去,众侍卫看向首领:“您认识这位寒柏大人吗?”

首领摇头:“从没见过这号人物。”

“那怎么办?追还是不追?”

车内的西凤国王不甚清楚外边发生了什么情况,见停了许久,催促道:“愣着做什么?快赶路。”

队伍又重新向前进发。

寒柏边走,边打量着歪歪醒目的大尾巴,捻着下巴思量:“得想个法子给你隐去,否则太过引人注目。”

歪歪把最后一口糖葫芦吞下:“雪影都有法子,你个神仙,不会没法子吧。”

寒柏阴着脸,嘴硬道:“我当然有。”他念动咒语,向歪歪点指,没想到狐尾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变得更大了。

两人一路走,寒柏一路试。歪歪不耐烦起来:“你到底行不行。”

寒柏重申:“永远不要说寒柏大人不行。”

暮色渐黄昏,两人已然走出了华宁镇,到了玄武西境的城下。寒柏大人费了这许久的周折,这才终于把歪歪的尾巴变没了,像个孩子似的开心地跳起来:“我说什么来着。”

歪歪看了看眼前高耸的城门,又懒懒地瞥了眼寒柏,翻着白眼,言不由衷地道:“寒柏最棒。”

寒柏骄傲地挑眉:“那是自然。”

守城士兵见有两人从西凤国过来,一列纵队横出,严阵以待。当先一人喝道:“来者何人?”

西凤和玄武才刚停战不久,两国的边境扔处于紧张状态。没有通关文牒,西凤国之人一律不许入玄武。原本边境还互相走动贸易,现在也都停了。

歪歪上前一步,道:“我是王后,我要进城。”

闻言,守城士兵大笑起来,看着她一身褴褛,寒酸的紧,嘲讽道:“你是王后,做什么春秋大梦。再者说,难道你没听说,现今统治玄武的是女王陛下,女王哪来的王后。”

歪歪懵掉:“女王?怎么会是女王?楚云轩呢?”

寒柏也懵了,质问歪歪:“你说你是什么?王后?”

守城士兵横剑相向:“胆敢直呼先王名讳,你不想活了吗?”

“先王?楚云轩几时变成了先王。”歪歪心跳空了一拍。

“先王后仙逝,先王伤心欲绝,悲痛而亡,二人已经合葬王陵。你这女娃,想找个由头混进我玄武,也动动脑子找个好点的。看你姑娘家家,姑且放你一马,赶紧退回去,不许踏足我玄武半步。”守城士兵中最年长的对歪歪高喝。

歪歪感觉自己似被人当头打了一棒,脑袋嗡嗡作响:“先王?楚云轩死了?还有先王后是怎么回事?难道楚云轩以为我死了,然后自己伤心死了。怎么可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行,我得回去看看。”

见歪歪还在往前进,警告的声音再度响起:“停下,再进我们就不客气了。”

歪歪浑然听不见任何声音,自顾自地往前走。

“给我上!”

守城士兵狂涌而来,歪歪拔出龙吟剑,挥舞出绚烂无匹的剑花,凌人之势,傲然不可抵挡。越来越多的人涌来,又越来越多的人被击退。

城墙上的将领见状,指挥道:“快!放箭!”

箭雨刺空而下,寒柏以光为盾,护住歪歪。歪歪整个人呆傻了一样,只看着眼前,机械地挥杀,全然不顾上空的危险。若不是有寒柏,她就被万箭穿心了。

楚云轩死了?不可能!楚云轩不可能死!不可能!

歪歪心里念咒语一般反复叨念着,越念,心越痛地收紧。

不会的!不会的!

两人杀入城中,寒柏瞥了眼周围的形式,就近扯了一匹骏马,轰然向四周挥出一击,然后抱起歪歪翻身上马,扬鞭飞驰而去。他感觉得到怀中的歪歪在颤抖,心头泛起酸楚:“那个楚云轩就是你的夫君?他是人间帝王?”

歪歪没有回答,因为她已经说不出话来。

已习惯了吵吵嚷嚷的歪歪,这般沉默的歪歪让寒柏愈发意识到,此人对她是何等重要。

第一百四十三章 清理家门

女王的圣旨传来之时,龙家正在举行家庭会议。龙天麟一得到夏子彤要休了龙湛的消息,便快马加鞭火速赶回。此时,龙家的议事厅真可谓是济济一堂,几乎龙家的所有子子孙孙都从天南海北赶了回来。

龙湛和夏子彤共育有七子,除了早逝的龙六以及龙七,五个儿子阔别已久地齐聚。

空气中弥漫着凝重的气氛,大家都沉默着,谁都不敢先出声。枪打出头鸟,他们深知母亲的脾气,哪敢妄动。

夏子彤瞥了眼众人:“你们把我叫来,是让我来看你们发呆的吗?”声如洪钟,且神采奕奕。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借居在师弟闫少庸的住处。儿子们借口家族团聚,把她叫了回来。没想到,却是鸿门宴,而且是丧气弥漫的鸿门宴。

龙天麟看了眼叔叔们的颜色,又看了跟自己同辈的兄弟们。他最受宠,所以被一致推举为代表,来说服夏子彤。任务太过艰巨,比上阵杀敌更甚,他深重地舒了口气,张口道:“阿婆,那,那个,今天天气真不错呀。”

夏子彤也不搭话,冷眼看着他,她惯常知道龙家男人的套路。顾左右而言他,兜圈子。

见夏子彤不理会自己,龙天麟尴尬地咳了几声,转换策略,凑上前去,掏出那封休书来,对夏子彤道:“阿婆,您这休书写的不好,您看,这里有错别字。而且,罪名也不成立,阿公是男子,犯哪门子七出之罪呢。”说着,硬着头皮,颤抖着把休书给撕了,所有观者都为龙天麟捏了把汗,默默为他祈祷。

夏子彤勾唇,从袍袖里边掏出一沓休书来,拍在桌案上:“无妨,我问了左邻右里前前后后所有人,写了很多,你们可以挑出一份你们满意的。实在不行,我现场写给你们。”夏子彤话语中虽带着笑意,却透着让人感到不寒而栗的威仪。

龙天麟没想到夏子彤还有这一手,整个人退出一步去,看看众人,不知如何是好了。

也正是这时,宣召驱魔捉妖的圣旨来了,圣旨上说特将龙湛与龙元武官复原职,命他们到宫中捉拿妖后。

夏子彤霍然而起,冲上前揪住那小太监的衣襟,喝问:“妖后?什么妖后?”

小太监第一次见如此彪悍的老太太,吓的浑身哆嗦:“就是,先,先王后。”

夏子彤松开小太监,一拍大腿,喜道:“我就知道歪歪她不会有事的。”

龙湛直接拔出了伏魔剑,仗剑在手,低沉肃穆的声音道:“正好我龙家人今日齐聚,想来也是天意。大家随我前去杀了那孽种,清理家门。”

“什么孽种?”疑问之声传来。

龙元武补充道:“大家可还记得龙七为了那狐妖王叛出龙家之事吗?”

人群中有声音道:“十六年前,我们不是围剿了那妖王的巢穴,迫使他和七儿分离了吗?”

夏子彤冷笑起来,犀利的目光凝视着龙湛:“果然,你们背着我做了多少事!”

那人急忙噤声,低下头去。

龙元武看向夏子彤,语重心长地道:“母亲,您别怪父亲和儿子们,我们也是为了天下大义。”

“天下大义?”夏子彤怒了,“说的好听。你们就是为了那所谓驱魔名门的虚名,为了你们自己的颜面。哼!可笑,我夏子彤怎么会嫁给这样的男人,然后生了这么一群无情无义的东西。”

见夏子彤气地发抖,龙天麟走上前,搀住她:“阿婆,气大伤身,您悠着点儿。”

夏子彤拂开龙天麟:“龙家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你也不例外。”她走向龙湛,“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果真要去?”

龙湛扬起悲壮的神情,义正言辞地道:“身为朝廷命官,王命不可不从。”

夏子彤推开去,眼中盈着泪光,颤声道:“好!好!好!”

一连三个好字,道尽无数的心伤。她缓缓走出门口,在门口处站定回眸,泪眼朦胧,一字一句地道:“我夏子彤,玄元山派第十八代弟子,从今而后,与龙湛及龙家恩断——义绝!”

*

歪歪攻破了宫门,打得禁卫军节节败退,转眼间成了一盘散沙。李贤红着眼,气极,砍杀了几个逃兵,指着尸体喝道:“有退者,便是此下场,都给我上。”

歪歪浑身笼罩着令人惊惧的光辉,喝问李贤道:“又是你!告诉我,楚云轩在何处?”

李贤眼中闪过一丝游移:“先王已死,被埋在城郊的王陵,这是众所周知之事。”

歪歪将龙吟剑指向李贤,溢彩的剑光勾上他的脖颈,只要他一动,脖子就会被齐切而断:“带我过去,我要亲眼看到才会相信。”

李贤无法,只得乖乖带着她去。两人刚走出宫墙,龙家子弟身着黑金战甲,如天将神兵一样加入了战场。龙湛宝刀未老,当先而立。

歪歪收回剑光,看看龙湛,又把视线投向旁侧的龙天麟:“阿公!天麟!他们说楚云轩已经死了,可是真的?”

寒柏见对方气势汹汹,本能觉得来着不善,便急忙留心警惕,听歪歪似乎认识他们,送了口气。

龙湛横举着伏魔刀,气势威严,高喝:“妖孽!放下剑来?”

歪歪惊住,连寒柏也惊了:“你们不是认识吗?你说你在人间这是什么人缘?”

歪歪不解:“阿公,您这是怎么了?我是歪歪呀,您好好看清楚?我没死,我还活着。”

龙湛垂下了头:“你应该死的,你为何不死,你若死了,就不会有这么多的风风雨雨。我花了那么多的力气,就是为了避免你出世。可你还是出来了,你该死,你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说道最后,龙湛猛然抬头,杀气腾腾的眼神射向歪歪。歪歪的心顿时被那眼神刺穿,痛到无法呼吸。

龙元武道:“妖孽!念在往日情分上,你还是乖乖束手就擒,不要逼我们动手。”

歪歪的声音从齿缝中崩出:“我不是妖!也不是孽!我是龙七的女儿,我是驱魔师!你们想杀我,尽管放马过来,少说废话!”说着,眼睛掠过众人,最后停在龙天麟身上。

所有人在龙湛的带领下朝歪歪攻过来时,龙天麟都定在原地,一动也没有动。妖?这么说所有传言都是真的,七姑姑喜欢上了自己要捉的妖,为了那妖,叛出龙家。歪歪也是妖,是七姑姑和那妖魔的孩子。

龙天麟感觉自己是在做梦,他掐了掐自己的胳膊,却不得不承认,一切都是现实。

旁边有人在推搡他,是他的堂兄龙天瑞:“天麟,愣着做什么?”

龙天麟将视线投向如火如荼的战场,眼瞳中映着冰火两重天。泛着红光的伏魔刀和闪着幽蓝光芒的龙吟剑,两者都是龙家祖传之神兵利器,打得难分高下。

歪歪不忍下手过重,一直以避让为主。但龙湛招招都是杀机,轰地一声,熊熊火焰从刀身扑出,裹住龙吟剑。歪歪只觉一阵烧灼之痛,松开了手。龙吟剑落地,龙湛急忙凌厉的一挥,红光迅猛地向她逼来。

正这时,一道紫虹飞掠而来,斜切过红光,将红光的攻势化解。

歪歪身姿一低,拾起地上的剑,横在胸前,脸上绽放起如花的笑靥:“阿婆。”

夏子彤飘飘而来,神姿不比当年逊色多少,她怒视龙湛:“伤我歪歪就如同伤我,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龙湛软下来:“夫人!你不要妇人之仁。大义当前,留她不得。”

夏子彤嫌恶地瞥他一眼:“又是满口的仁义道德,我听了一辈子,听得想吐。妖又如何!孽又如何!我只知道她是我的外孙女,其他我一概不管。”

“夫人。你怎么执迷不悟呢。”

“你才执迷不悟!还有,不要再叫我夫人!”说话间,夏子彤手掌一摊,一柄紫色的光剑现在掌心之中。

战局僵持住,龙家子弟谁也不敢动手。李贤刚刚受了歪歪的屈辱,此际怒气未平,见龙家人停手,吼道:“难道龙家想抗旨不遵吗?”顿了下,补充,“抗旨是要满门抄斩的!”

龙湛的心抽痛着,咬了咬牙,道:“身为龙家的当家人,我身上担负着整个家族的命运,不杀她不足以匡正门风!夫人,你休要怪我!”龙湛把刀挥向了夏子彤,夏子彤挥舞光剑抵挡。

战了半个时辰后,龙湛和夏子彤皆因为年迈,渐渐开始体力不支,动作迟缓下来。

龙天麟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心如刀割。两边都是他的亲人,他不想看见这样的局面。同样纠结的还有歪歪,她就是想再看一眼楚云轩,为什么就这么难。所有人都认为她是妖,所有人都怕她,想杀她。为什么?连寒柏也被她卷入了这场无意义的战争,他胸前的伤口又崩开了,正在滴血。

所有的这一切,多么可笑。

龙天麟向歪歪走过去,歪歪的剑在龙天麟的头顶停下。

龙天麟凄切地凝视着她的双眸:“歪歪,不要再打了好不好。”

歪歪看着他,心痛起来:“我不想打的,可是他们打我,你让我怎么办,引颈就戮吗?”

龙天麟拉过歪歪的剑,放在自己的脖颈上:“你想去看楚云轩的陵墓,我带你去。但你答应我,看完马上离开。”说着,他转向众人,喝道,“都停手!停手!”

第一百四十四章 王陵惊魂

毒针向歪歪的后脊飞刺而来,寒柏眼明手快,忍着胸腔的剧痛挥出一道光,将毒针弹回。那毒针嗖地飞向禁军首领李贤,没入他的前胸。只一瞬,整个人栽倒在地,七窍流血而死。

歪歪瞥了眼身后,伸手把龙天麟拉近,剑架在他脖子上:“我答应你。”

*

人质龙天麟领着歪歪到了位于吉安北郊的王陵,众龙家子弟扇形打开,紧紧跟随,盯着歪歪的一举一动。随时准备只要她一有异动,就立刻杀了她。

李贤的死讯很快传到了坤慈宫,女王陛下顾灵书闻言,悲痛欲绝。

传话的太监道:“现在妖后劫持了往王陵去了。”

顾灵书瘆人地大笑起来:“正好,只要他们进了王陵,他们绝对无法活着出来。”

*

歪歪倒退着进了王陵的墓门,甬道狭长阴冷,黑漆漆地看不清里面的景象。

龙元武大喊道:“速速放了我儿。”

歪歪松开了龙天麟,把龙吟剑插回背上。但龙天麟却没有走开的意思,反而转身对她道:“王陵机关密布,我不放心,随你一同进去。”

寒柏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虎视眈眈紧盯着龙天麟:“谁呀你,想跟我抢人吗?”

龙天麟没理会他,对歪歪道:“你跟在我身后。”

说着,走向甬道的深处。歪歪看不见眼前,心里不安,便摸索着石壁前进,石壁冰凉刺骨,浓重的阴气传来。寒柏向歪歪凑过去,醋意甚浓地道:“他是谁呀?怎么感觉他看你眼神都不对。”

“他是我的兄长。”歪歪冷冷地回答。

龙天麟心里刺痛了下,回眸对他们道:“不要乱摸,省的碰到机关。”

龙元武见没了挟持,龙天麟仍在往里走,惊地大喊:“天麟!你疯了吗?”

“机关?”歪歪话音未落,只觉手下的砖块一动,甬道开始晃动起来。与此同时,众达千斤的墓门轰地落下,大地剧烈地颤了几颤。

龙湛上前:“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天麟!天麟!”

没有回音,只有风吹林叶之声。

墓门落下的同时,墓道的两旁的鱼油灯瞬间亮起,连绵蜿蜒,真是蔚为壮观。细沙从头顶的缝隙中落下,发出森然的哔哔啵啵之声。

龙天麟招呼歪歪:“快!”

歪歪不明就里,还在抬头观察着西沙。龙天麟见她没动,忙回身,扯住她的腕子撒腿就跑。

“喂,你拉谁的手呢!”寒柏气地追赶过去。

又是一声巨响,天顶整个掉下来,巨大的碎石擦过寒柏的脊背,再慢一秒,他就被拍在下边了。天顶掉落的同时,如瀑的沙粒倾泻而下,瞬间填平了甬道。

歪歪吃惊:“这下我们怎么出去。”

龙天麟道:“与其担心怎么出去,还是先担心怎么活下来吧。接下来的每一步都要慎而又慎,不要再碰到机关。”

这还是歪歪有生以来第一次看见所谓的机关,疑惑地问:“为何要设这些机关。”

龙天麟理所当然地答道:“你不知道吗?当然是保护遗体和陪葬的财物,营造一个安宁的死后世界。”

这时,歪歪忽见一个黑影在眼前一闪,伴随着一阵阴风拂过。她对龙天麟道:“我好像已经看见了。”

“看见什么?”

“鬼。”

“什么!”龙天麟急忙闪到歪歪身后,用她挡住自己。

歪歪笑他:“不是吧,身为龙家人,你怕鬼吗?”

“谁说的。”他挺了挺脊背,嘴硬道。

寒柏把歪歪从龙天麟手里夺过来:“我听说,人间的帝王从登位时起,就会开始修建陵墓,为死后准备。而且为了防止泄密,修建陵墓之人都会被杀死在陵墓中,填在墙缝里。可是真的。”

龙天麟点了点头:“自古以来,皆是如此。”

歪歪蹙眉:“不是吧,这么残忍?”

寒柏轻蔑地笑:“人间的帝王真是无聊,花那么多的人财物力造这没用的东西。”

三人继续往前走,走到了一个开阔地带的岔路口,歪歪问龙天麟:“你知道往哪个方向走吗?”

龙天麟摇头:“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进来。”

“那你跟来干什么?”歪歪白他,又见一个黑影闪过,歪歪勾唇笑道,“看来得抓一个小鬼问上一问了。”

“不是吧。”龙天麟开始哆嗦起来,眼神警惕地不住左看右看。

寒柏捻着下巴,道:“现在我倒有点相信你是驱魔师了。那你知道怎么抓吗?”

歪歪摇头:“不知道。”

一滴汗从寒柏额角滴下:“那你说的那么胸有成竹的样子。”

墓门外,龙湛举起了伏魔刀,被龙元武止住:“父亲,不能用蛮力,万一震塌墓室,天麟会被活埋的。”

“那如何是好?”龙湛眼眸黯淡下来,他心头隐隐浮起不安的情绪,觉得往事要重演了。就像龙七害死了龙六,歪歪有可能会像她娘一样,害死天麟。

低沉的气氛弥漫开去,所有人都沉默着,不知如何是好。

紧接着,又一个黑影,挑衅似的擦着歪歪跑过。歪歪伸手猛地一抓,什么也没抓到。寒柏和龙天麟只看见歪歪在空手抓空气,模样甚是滑稽。

歪歪看着自己扑空的手:“貌似抓鬼比较难,杀鬼容易,龙吟剑一挥就行了。”

龙天麟道:“他是刚下葬不久的,应该离墓门不会太远,我们先找一找再说吧。”说着,目光投向歪歪,“你为什么非要看,看了你岂不是更伤心。”

歪歪迎上龙天麟的目光,坚定地道:“所有人都说他死了,可我不信。”

哎!龙天麟长长地叹息一声。

这时,一阵儿童的笑声从四面八法涌来,伴随着笑声,一个瘆人的男童声音道:“终于有人进来了,你能陪我玩儿吗?”

鬼影飘到龙天麟眼前晃了几晃,吓得龙天麟惊叫着弹起,躲到歪歪身后:“我不陪你玩儿,你,你找别人去。”

歪歪看着这样的龙天麟,觉得好笑,这哪是那个在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将军,简直就是个怂包嘛。她对鬼影道:“我陪你玩儿,但作为交换,你要告诉我新下葬的玄武王在何处?”

“好呀。”一个穿着红兜兜的小童现出身影来,拍手笑逐颜开。

霎时间,龙天麟觉得双腿发软,浑身控制不住地抖。

小童飘在半空,围着歪歪转了一圈,对她勾手道:“那你随我来。”

歪歪甩开抓着自己的龙天麟,跟上他。眼看她跟着他,身姿一转,消失在拐角。龙天麟顿时慌了,大叫着她的名字。可因为腿软了,没办法追过去。

寒柏胸口又开始疼了起来,他扶着墙,慢慢坐下,咬牙忍住。

龙天麟看他煞白的脸色,缓缓朝他移动过去:“你没事儿吧。”

寒柏摇头:“无妨。”

“好新鲜的肉啊,兄弟们,赶紧出来享用吧。”随着刺耳的声音响起,许多暗影从墙缝中挤出,张牙舞爪地朝龙天麟和寒柏逼来。突然,几个手从寒柏背靠着的墙里伸出,猛地缚住了寒柏。黑气弥漫,灌进他的七窍。

龙天麟顿时慌张起来,无数黑影已经把他围在垓心,他无处可退。

“歪歪!歪歪!”他无计可施,只能大喊。

歪歪跟着那小鬼走了许久,也不见他停下,便定住脚步,问他道:“你到底想把我带去哪儿?”

那小鬼阴森地道:“就是这里。”

话音落下的同时,他猛然回身,狰狞着面孔朝歪歪扑来。与此同时,盛大的邪气从墙缝和地底冒出,将歪歪围住。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病猫。”歪歪猛然拔出龙吟剑,灿烂的光辉爆裂。

鬼魂们尖叫着退开:“你,你是何人?”

“驱魔师龙歪歪是也。想死吗来惹我。不对,你们已经死过一次了。但我不介意再杀你们一次。”歪歪霸气侧漏。

鬼魂们窸窸窣窣议论起来:“身上这么重的妖气,却说自己是驱魔师。”

“歪歪!”

终于,歪歪听见了龙天麟悲惨的呼喊。她快速赶来,挥开缠着他和寒柏的怨鬼。寒柏胸前的血迹在扩大,歪歪俯身,略带责备地道:“你怎么伤越来越重了,你不是说没事的吗?”

寒柏苦笑:“只要你不带着我打架,是没事的。”

歪歪生气:“我打我的架,又没让你打,你掺和什么。”

寒柏脉脉地凝视着她:“我是男人,保护心爱的女人是我的责任。”寒柏向歪歪伸出手去,指尖在触到她脸颊的同时,无力地坠落,眼睛合起,垂下了头。

这下冤魂们来了兴致,鼓起勇气涌过来,因为垂死之人的灵魂是最脆弱的,肉体也是最容易被占领的时刻。若是谁能占领这具肉身,谁就能获得新生。

为了新生,就算是感觉到了少女身上危险的气息,他们也愿意铤而走险,换取哪怕是万分之一的机会。

整个墓室都被浓重的黑气笼罩,越来越多的冤魂聚集过来,扑向寒柏。歪歪一手持着龙吟剑,一手结印念诀:“守正,驱魔,卫道——诛邪!”

第一百四十五章 恶鬼附身

见寒柏晕死过去,歪歪招呼龙天麟道:“你在此处陪着他,我自己去找。”她得加快脚步了,再拖下去寒柏会有生命危险。

龙天麟点了点头,道:“你快去快回。”口吻中颇有些撒娇的意味。

歪歪逗趣:“我们的大将军怕鬼,说出去不让人笑掉大牙。”正说着,一条拇指粗细的蛇蜿蜒着爬过歪歪的脚面,龙天麟指着道:“快看,有蛇!”

“什么?”歪歪大叫着弹起,整个人扑进了龙天麟的怀里,双腿盘起紧紧夹住他的腰。

龙天麟僵着身体,眼睛不自然地扫过歪歪,突然觉得口干舌燥:“已,已经走了。”

“真的吗?”歪歪把目之所及扫了三遍,才从龙天麟身上跳下来。

龙天麟压下心头的莫名的情愫,故意嘲讽地道:“看,你身为驱魔师,连条小蛇都怕,咱俩彼此彼此。”

歪歪调皮地朝龙天麟撅噘嘴:“我几时怕了,不就是蛇嘛,我龙都不怕。”

龙天麟挑眉:“说的你好像见过龙似的。”

歪歪笑:“说不定你也看见过了,只不过你不知道罢了。”说完这个哑语,抛给龙天麟一个疑惑,歪歪走向了王陵深处。

龙天麟还在品歪歪的那句话,自言自语:“我见过吗?没有呀。”他撩衣袍,坐在寒柏旁边,看了看他的伤势,“伤的这么重,得赶紧想办法出去医治才行。”

歪歪每经过一个墓室都要进去看上一看,到第八个墓室时,她扫见了石碑上熟悉的三个字“楚云轩”,这是她在黄金腰牌上摩挲过无数次的字。心狂跳着,手滑过沁凉的石椁,纠结、挣扎、恐惧的情绪翻涌起来。她其实也没那么笃定,她也怕,怕推开后看见自己不愿意面对的东西。

她的手在棺椁上停了许久,久到仿佛时间静止了。终于,她下定决心,剑插回背上,两手搁在棺盖的边沿,猛一施力,只听吱吱呀呀的声音传出,令人不寒而栗。

棺盖沉重,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推开一半,往里瞥了一眼,黑漆漆的看不甚清楚。回身,取了甬道的一盏油灯过来,一照之下才发现,石椁内还有一个雕刻精美细致的木棺。把油灯放在脚下,歪歪继续推棺盖。轰的一声,沉重的棺盖落地,大地发出一阵剧颤。

龙天麟霍地站起,警惕地看着四周,忧心是不是歪歪又触碰了什么机关,便想赶过去察看。可刚迈出去一步,发现自己走不动了,因为一只手拉住了他的腿。龙天麟回眸,赫然发现,拉着自己的正是寒柏。

“你醒了?觉得伤势如何?”龙天麟问。

作为回答,响起一阵孩童的凄厉狂笑。这声音的来源也正是寒柏的胸腔,他的头深深低垂着,黑发飘洒,挡住了脸,显得诡异可怖。

龙天麟的腿又开始发软,上下牙齿打架:“他,他会不会已经死了,现在变成了厉鬼。”

话音未落,那手猛地一拽,将高大的龙天麟整个掀倒。与此同时,寒柏野兽一般扑在他身上,钢钳似的手扼住了他的咽喉。

龙天麟想呼救,却发不出声音。身体也因恐惧而瘫软下来,失去了抵抗之力。

歪歪把手伸向木棺,发现木棺的棺盖没有被钉死。于是怀着忐忑、害怕又疑虑的心情,掀开了那层棺盖。借着地上鱼油灯的光影,她发现木棺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此时,心头的狂喜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半个身体软了下来,若不是她用手撑着棺椁,早就摔倒了。可这份喜悦并没有持续多久,木棺突然微微颤动起来,数百飞箭雨花般激射而出。歪歪急忙闪开。

箭扑空,纷纷钉在了天顶和墙壁上。紧接着,天顶和墙壁瞬间出现了许多小孔,无数飞箭闪电般射出。却是个连环机关,掀开木棺,棺材里的箭会被激发,箭射出后,又势必会触发墙上和天顶的机关。那么,即使闯入者侥幸躲过了第一发,也未必能躲过第二发。这么密集且迅捷的箭雨,不被射成刺猬才怪。

歪歪快速闪避,同时拔出剑来,挥舞着抵挡。可箭势太过猛烈密集,逃出时,左肩的肩头中了一箭。她忍着疼,快速往回走,和龙天麟他们会合。

此刻的龙天麟觉得自己的脖子快要被扼断了,他痛苦地聚集起最后的力量握拳,然后奋力向着寒柏俊美的脸颊来了结结实实的一击。寒柏被打得歪了出去,龙天麟深深吸了口气,想要起身。身体刚抬起一半,寒柏又压了过来。他面孔变得狰狞,手上的力道因为生气而更大了。

歪歪赶回来时,正好看到了这不可描述的一幕——两个大男人抱着翻滚在一处。歪歪怔住:“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这个心情。”

寒柏男女通杀歪歪是知道的,可龙天麟什么时候也好这一口了。

龙天麟翻着眼珠,艰难地道:“说,说什么呢。他,他想杀我。”

“想杀你。”歪歪满脸的不可置信,可又看了一会儿之后,发现势头不对。寒柏下手极重,一点不像闹着玩儿的样子。

歪歪忙过去,用剑拍了拍寒柏的背,叫道:“喂,寒柏!你干什么呢?”

寒柏猛地转头,瞪住歪歪,眼睛红的像血,分外诡异。

“不是吧,你不会已经死了吧。”歪歪心里一沉,内疚起来。对此她得负主要责任,若不是她,寒柏不会受这么重的伤,更不会死。

寒柏松开了龙天麟,手伸向歪歪,瘆人的孩童声音再度响起:“小姐姐,来继续陪我玩呀。”

霎时间,歪歪如遭电击:“你不是寒柏,你是刚刚的那个小鬼。”

嗖地,“寒柏”野兽一样扑倒了歪歪,把她压在身下。歪歪手中的龙吟剑在他猝不及防的一撞之下,飞了出去。而他的手,攥住了插在她肩头的箭,用力一压。

歪歪痛苦地惨叫起来,惨叫之声让“寒柏”狂笑不止,凄厉的笑声在墓室顶回荡,久久不散。

“真好玩儿。”说着,“寒柏”又加重了手里的力道,猛地一压,然后突然一拔。箭头有倒钩,倒钩生生地划过歪歪的血肉,鲜血喷溅而出,溅在“寒柏”脸上。血腥的气息让他兴奋起来,血红的双眼晶晶闪亮。

龙天麟不动声色地将手缓缓移向龙吟剑,握在了手中。歪歪一瞥之下,发现了龙天麟的动机,忙道:“不行,不能打,会打死寒柏的。”

龙天麟迷茫了:“那怎么办?他已经被恶鬼附身,他会杀了我们的。”

歪歪摇了摇头,脸因为疼痛皱缩起来:“不行,不能打,他是我的朋友。会,会有办法的。”

就在这个瞬间,“寒柏”的手顿住了,血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游移和心痛。趁这这个空档,歪歪突然间一凌身,将寒柏压制在身下,捧着他的脸,呼唤:“寒柏!清醒起来!寒柏!”

无尽黑暗的深渊之中,寒柏的灵魂猛地睁开了眼,体内涌动起一阵飓风,急速狂卷。恶鬼惊恐地尖叫着,离开了寒柏的身体。

寒柏眼中的血红退去,恢复了剔透的星眸,带着调笑的魅惑,他勾起唇角:“你怎么骑在我身上?怎么,你又想趁我之危,占我便宜吗?”说着,寒柏拉住歪歪的手,在手心握紧,“你想要,直接跟我说就好,不用费这等心思。哎呀,你怎么受伤了。”

寒柏后知后觉,发现了歪歪流血的伤口。急忙坐起,扶着她的肩头,焦心地道:“这是发生了什么?”

歪歪推开他,起身:“上次我昏迷时伤了你,这次你昏迷伤了我,我们两清了。”

寒柏捂着胸口,沉重地喘着粗气:“我伤的?”

歪歪把目光移向龙天麟:“好了,咱们赶紧想办法离开此处。楚云轩的墓是假的,里边什么都没有。而且我掀开木棺后,射出许多暗箭。”

龙天麟眼瞳一震,从地上爬起,拍拍身上的尘土:“怎么感觉,这根本就是一个圈套。”

“圈套?”

“用一个假墓吸引你过来,然后再用设置好的机关杀了你。”龙天麟思忖,“谁会想置你于死地呢?”

歪歪苦笑:“我现在谁都不敢相信了,连龙家人都想杀我。自从知道我的身世后,我一直以身为龙家人为荣耀,可是,我没想到……”歪歪忧伤起来。

龙天麟走近她,心疼地抚摸她的头顶:“驱魔家族里有妖,是违背世俗道义的。他们不过是被困在了世俗之中的寻常人。我希望你能理解他们,不要恨他们,好不好。”

歪歪摇了摇头:“不好。别人伤害我,我一定会回击,我不会坐以待毙的。”

龙天麟沉重地点了点头:“歪歪,我不想和你变成敌人。但有一天,你一定要把剑指向龙家之时,我会毫不犹豫地站出来保护龙家。这是我的责任,和我的使命。”

第一百四十六章 血雨腥风

歪歪抬起头,望着龙天麟:“如果那一天真的到来,我亦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正当歪歪刚说完这句话,大地突然猛烈地摇晃起来,整个墓室都在跟着晃动,细沙从天顶的缝隙窸窸窣窣地洒下。于此同时,一阵阴风狂掠而来,甬道壁上的灯摇曳了一阵,尽皆熄灭,墓室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之中。

灯熄灭的瞬间,歪歪看见一团阴邪黑气张牙舞爪地扑过来。知道又是那小鬼,歪歪纵身一掠,抢过被龙天麟拿着的龙吟剑,凌厉地挥出。剑光扫过,只听一声惨叫,震耳欲聋,在狭小的墓室中回荡着。

细沙的流速越来越快,龙天麟心知进墓室时的一幕又要发生,借着剑光亮起的那一瞬,俯身背起寒柏,然后招呼歪歪:“快跑,墓顶随时会坍塌。”

龙天麟撒腿就跑,歪歪紧步跟在身后,急促的脚步声和急促的呼吸声混合在一处。

三人直跑到了尽头,发现是一条死路,歪歪摸着墙壁,道:“这下怎么办?”

龙天麟苦笑:“怎么办?估计咱们得死在这儿了。”

寒柏道:“未必!我感觉到了水气。这周围一定有水。有水就有生机。”

龙天麟疑惑:“我们一路走来,连个水的影子都没见着,你怎么会感觉到水气。”

寒柏笑了:“我是龙,是水族,只要有水,就能感知到。你们肉体凡胎,自然不懂。”

龙天麟猛地松手,把寒柏扔在了地上:“你说什么?你是龙?”

“你想摔死我啊。”寒柏气恼。

龙天麟勾唇,觉得既无奈,又好笑:“你不是龙吗?怎么还让人伤这么重。真是的!吹牛也要有个限度!不要信口雌黄!”

寒柏扶着墙,从地上爬起。脚下有沙,所以一直在打滑,费了好大的劲他才站住。眼前太过黑暗,歪歪根本看不见发生了什么,只听见了他们的声音,便向二人摸过去:“你们吵什么呢?”

摸着,摸到了龙天麟结实的前胸。在黑暗的掩护下,没人能看见龙天麟红了脸。不知道自己摸了什么,歪歪还确认似的捏了捏,然后把手探向他的后背:“寒柏呢?”

黑暗中,寒柏冰凉的手探过来,握住歪歪的手:“我在这儿。”

歪歪急忙回握住:“没事儿就好。你刚刚说什么水气,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龙天麟扯住歪歪:“你不会信他的鬼话吧?”

歪歪的眼睛在一片漆黑之中如宝石般闪亮:“为何不信。他确实是龙,我还去过他的龙宫呢。下次有机会带你去。”

龙天麟傻眼,嘴巴张大,定住。觉得两人就像江湖骗子一样,想合起伙来骗他。

寒柏把耳朵贴在墙上听了一阵,找准了方位,把歪歪拉到自己身后,又招呼龙天麟道:“过来我身后,以免被误伤。”

见龙天麟不动,歪歪上前把他扯了过来。

寒柏对着眼前的墙壁聚气出掌,一股气波荡过去,将墙壁轰开一个碗口大的洞。

整个墓室开始更加剧烈的颤动起来,墓顶咔咔作响,沙粒越来越多地落在三人的身上。由于看不清发生了什么,只能听见声音,龙天麟心急如焚:“你在做什么?这么大的动作是想把我们活埋吗?”

寒柏没理会龙天麟,紧跟着挥出一掌,加大了力道,墙壁开了个半人高的口子,霎时,湿冷的风拂面而来。龙天麟立刻住了口,身体被歪歪拉着,走了进去。

身背后,墓顶轰然掉落,沙粒顷刻间填满了墓道。

伴随着轰隆隆的声音,整个墓室在往下塌陷,墓门裂开来。龙家人悲急交加,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

天边乌云沉沉,越来越浓重,一道闪电撕裂天际,大雨倾盆而下。

歪歪他们现在所处的,是一个天然的地下溶洞。由寒柏引领着,在黑暗中前进。走了约莫一刻钟,便发现了地下暗河。河水氤氲地冒着热气。

一看见水,寒柏迫不及待地把自己泡了进去,喜道:“居然还是温泉。”他向歪歪摆了摆手,“你也来,温泉不仅可以解乏,还可疗伤。”

“来了!来了!”歪歪开心地把剑放在地上,自己三步并作两步跑进了水中。

两人离得极近,肩膀几乎挨着。见状,龙天麟也下去,横在他们中间,酸溜溜地道:“我也泡一泡,不会打扰你们吧。”

寒柏感觉到了龙天麟的敌意,笑道:“你觉得呢?”

龙天麟下意识把歪歪推远了些,看着寒柏问道:“我怎么觉得你对歪歪别有心思呢?”

寒柏分外坦然,直截了当地道:“是呀。我跟她说了。”

惊讶于寒柏的直白,龙天麟怔忡了一瞬,道:“我劝你收起来,歪歪已经成婚,她是我玄武国的王后。”

寒柏耸了耸肩:“那又如何?我寒柏大人想要的女人,还没有得不到的。”

听寒柏又开始自恋起来,歪歪大大的倒胃口,懒得理会他,把自己整个身体没入了水中。水流暖暖地包覆着她,血水被冲开去,伤口的痛楚也减弱了下来。

“你——!”龙天麟语塞,“轻浮!”憋了半天就憋出这两个字来。

寒柏被他给逗笑,道:“兄长放心,我会一心一意对她的,再不会拈花惹草。”

“兄长?谁是你兄长。”龙天麟脸憋得通红。

歪歪讽刺他道:“你都几千几万岁的年纪,还叫人兄长,羞不羞。”

寒柏伸手过去拍了歪歪一把:“不要随便暴露人家年纪,人家年轻着呢。”

“人家?年轻?”歪歪大笑起来。

龙天麟额角颤动,默默飘开去。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如果是在做梦,就赶紧醒来吧。他默念着。

他们泡了约半个时辰,才离开温泉,寻找出口。当他们终于从地下出来时,外面正风雨大作,漆黑的夜笼罩着暗沉沉的大地。扫了眼四周,景物依稀有些熟悉,空气中弥漫着腥臭之气。龙天麟这才恍然大悟:“东郊!”

话音刚落,只见几十双血红的眼睛在黑暗中晃动着。与此同时,传来阵阵野兽的低吼。

歪歪下意识握紧手中的剑。

天边亮起一道闪电。借着闪电的光芒,歪歪看见数十条野狗正向他们匍匐而来。

龙天麟道:“东郊多有弃尸与坟墓,看来这些狗都是吃死肉长大的。”

龙天麟说的没错,它们吃惯了死肉,格外嗜血凶残。而且,它们已经好几日没找到东西吃了,现在已是饿极。闻到了有人的气息,也顾不上风雨交加,就火速聚集了过来。

这些狗围成了一圈,向三人包抄过来。

歪歪举着龙吟剑,随时准备出击。

包围圈越来越小,只听一声长啸,野狗群便一起动作,向他们扑来。歪歪奋力拼杀,手起剑落,一只只野狗哀嚎着倒地。龙天麟赤手空拳,打的分外吃力,有好几次野狗都咬住了他的胳膊。而寒柏碍于身上的伤,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因为一动作,心口就撕裂般地疼。

歪歪不止要保护自己,还得兼顾龙天麟和寒柏,有些应接不暇。

野狗闻到了同伴的血腥之气,越来越疯狂,动作也越来越狂暴。突然,不知从哪儿蹿出一只来,跳到歪歪背上,咬住了受伤的肩头。她疼地倒抽一口冷气,跪倒在地,剑狠狠插在地上。

寒柏一掌猛地挥过去,将野狗打开,同时胸腔剧烈地一牵动,疼得他蹙起眉头,冷汗直流。

龙天麟向歪歪靠过去,把她搀扶起:“你没事吧?”

歪歪扫了眼龙天麟流血的小臂,道:“没事。”

继续挥剑,迎接汹涌不断的敌人,身体越来越沉重。连日来,她几乎连喘气之机也没有,体力早就到达了极限,全靠意志力在支撑。而得知楚云轩没死,这唯一支撑她的意志也减弱下来。

觉出三人动作的迟滞,野狗更加恣狂起来。一只咬住了龙天麟的胳膊,一只咬住了寒柏的腿,一只向歪歪扑来。

歪歪挥剑,向着那野狗的脑袋砍去,剑锋直削了它半个脑袋,可那狗顶着半个脑袋,仍扑倒了歪歪,张开了血盆大口。腥臭的垂涎和猩红的鲜血滴在歪歪脸上,令她作呕。她将剑一推,抵在血口之中,竭力将它推开。

那狗发疯了似的,即使嘴被划开也不停止,尖牙已经触到了歪歪的侧脸。

“呜——!”

伴随着一阵响天彻地的狼嚎之声,一个幽灵般的身影飞掠而过,扑倒了攻击歪歪的野狗,咬断了它的咽喉。它终于不再挣扎,死透了。

所有野狗同时停下来,匍匐在地,悲鸣不止。

幽灵般的身影对空长啸,野狗们纷纷耷拉着脑袋,逃开去。

龙天麟见状,心惊不已:走了小的,来了大的,看来今日要命丧于此。

看着那巨大的漆黑如墨的身影,歪歪开心地跑过去。龙天麟一看,忙大声制止:“你做什么?别过去!”

第一百四十七章 狼王再现

身体漆黑如墨,金睛耀目如火,油光发亮的毛发在风雨中飘洒,高贵挺立的头颅显露出王者风范。它用脑袋蹭了蹭歪歪,语露抱怨:“还说呢!你知不知道为了找你我跑了多少冤枉路。”

歪歪恣意揉搓着它的毛发,心头升起久别重逢的喜悦:“哎呀!毛也长出来了,再不是秃毛赖狗的模样了。”

凌厉的眼神瞪向歪歪:“这种事麻烦你以后不要再提,有损我狼王的威名。”

这时,龙天麟才意识到,来者正是曾经共同作战过的幽灵狼王,长舒一口气,心搁回了肚子里。狼王瞥了眼龙天麟,想起岐风镇来。它离开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它的那些徒子徒孙过的如何,有没有饿肚子或者被驱赶。哎,念及此,不觉心头酸楚。

和歪歪失散后,之所以花了这么久的时间才寻她,不是因为它不想寻或者偷懒,而是因为它受着伤,体力不支。另一方面,它发现自己的嗅觉出了问题,已经无法很精准地进行追踪。不然,它也不会跑那么多冤枉路。而且,歪歪的灵力变得极其弱,连跟她订立了血盟的龙家禁书也感应不到她的存在。直到近日,她的灵力突然强盛起来,狼王才在龙家禁书的指引下,一路追踪而来。

龙天麟直了直脊背:“既然你已然平安无事,那我该回去了。从今而后,江湖珍重。”如水的光芒在龙天麟眼中闪动着,他把头垂了下去,闪躲开歪歪的视线,迈出了倔强的步伐。

望着龙天麟的背影,歪歪用无比沉静的声音说了句谢谢。

这两个字,让龙天麟被冷雨浇透的身心有了一丝温暖。他在心里默念道:希望,再见面时,我们不会是敌人。

龙天麟走后,歪歪艰难地连拖带拽,把寒柏扔上了狼背。狼王瞥了眼寒柏:“这人怎么有几分眼熟,似乎在哪儿见过。”

歪歪道:“当初在东海,就是他把我和雪影掳走的。”

竟歪歪一提醒,狼王想起这个人就是那海中的邪神,不由心头恼怒,背猛然一颠,把寒柏给甩了下来:“那不就是敌人?既然是敌人,为何要救他,让他死了得了。”

寒柏落地之时,背磕在了石头上,疼地低吟一声,咬住了唇:“赞同!干脆弄死我得了,怎么一直在摔我。”

歪歪上前扶起他,对狼王道:“此一时彼一时,现在他是朋友,不是敌人。”

狼王眼瞳中光芒一闪:“你不会是看上他了吧。”

寒柏心头莫名一喜,道:“就是看上我了,怎么样。”

“看上你个头。”歪歪拍了寒柏一把,让他住嘴,然后重新把寒柏给弄上狼背,警告狼王道,“不能再摔了。咱们现在赶紧找个地方避避风雨,浑身透湿,染上风寒就麻烦了。”

狼王驮着寒柏,不情不愿地往前走,嘴巴里还在嘟囔着:“真搞不懂你,他当时欺负你们不说,还把雪影师父给弄失踪了,你怎么还救他。”说着抖了抖背上的寒柏,叫嚷道,“喂!你把我的雪影师父弄哪儿去了,赶快交出来,否则我咬断你的脖子。哎,我好不容易拜了师,一招都没学,师父就没了。”狼王一想起来就想哭。

寒柏虚弱地道:“就算我是条落难的龙,你也未必有本事咬断我的脖子。再说,如果你的师父雪影,连异界都闯不过的话,那怎么配做你的师父。”

“哼!那就试试看我能不能咬断你的脖子。”狼王被寒柏激怒。歪歪急忙扯住它的耳朵,微嗔道:“不许再吵,过去的事都过去了。雪影又不是酒囊饭袋,我相信他一定能闯出那个什么异界的。”

发觉歪歪生气,狼王只好压下自己的火,继续往前走。走了约莫一刻钟的功夫,他们进了一幢荒屋。荒屋里的灰尘有一指厚,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泥土的气息。歪歪清扫出一块干净的地方,把寒柏从狼王背上拉下来,安顿好之后,又去捡了些柴过来,生火。没有火石,还是依靠寒柏施法点着的。周围也没多少干柴,歪歪干脆把快散架的破旧桌椅拖过来,拆吧拆吧,充当柴火。

跳跃的火苗映的歪歪和寒柏的脸红扑扑的,只有狼王黑着脸,警惕地瞪着寒柏。真是越看他越觉得讨厌。如果不是他,它现在估计跟雪影学到不少本事了。

歪歪上前,解下牢牢地系在狼王背上的包袱来,展开,掏出龙家禁书。赞赏地对狼王道:“亏你还一直护着我的包袱,多谢你了。”

狼王转了转眼珠,朝歪歪咧开大嘴。问题是,包袱在它身上打了死结,它不想背着也不行呀。

突然,龙家禁书发出深长的喘气之声,像一个睡了许久的人重新苏醒一样:“啊——!我终于又重见天日了吗。哦,我闻到了不一样的气息。那人是谁?不是人却也不是妖,是什么呢?”

“我是神。”寒柏的声音扬起,眸子半眯着注视着龙家禁书,“你又是什么?妖还是魔?”

“哈哈哈哈,我不过就是一本书罢了。”

寒柏缓缓坐起:“邪恶之书里封藏着邪恶的灵魂,你到底有何目的?”

“目的?我能有什么目的,不过是想修炼成人形罢了。”龙家禁书悠然地道。

寒柏感觉到了隐藏于深处的邪恶之念,并不是修炼成人形那么简单。他猛地探过去,把书抢在手中,举向火堆:“说,你到底有何目的?否则我烧了你!”

龙家禁书传出笑声:“你最好不要烧了我。我和歪歪已经结成了血盟,在血盟终止之前,我和她可是命运共同体哦。我死,她也会死。”

这番话让寒柏不寒而栗:“你的目标是她?为何?”

龙家禁书又笑了:“不是我找的她,是她找的我。”

歪歪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有些发愣。寒柏的目光犀利地射过来:“你和它做了什么交易?”

歪歪眼神茫然,回答道:“它帮我找母亲,我给它半数灵力。”

“只是如此?”寒柏心头的疑虑驱之不散。

“只是如此。”歪歪小心地把禁书从寒柏手里接过来,对寒柏道,“你就别担心了,龙家禁书是我们龙家先祖的遗物,说来我跟这书也算是一脉同源,不会有问题的。”

寒柏冷笑:“说什么一脉同源。也不知不久前是谁要取你性命,不就是你口中的龙家人吗!”说着,寒柏又躺下去,翻转过身,背对着歪歪,“提醒你,和恶魔做交易,是要付出惨痛的代价的。你最好现在就毁了它,以免后患。”

歪歪把龙家禁书合起,塞进包袱里,扎好,背在背上:“你多虑了,只要帮我找到母亲,我们之间的血盟就结束了。”

寒柏缓缓闭上了眼睛,胳膊抱在胸前:“希望是我多虑吧。”

夜风还在呼呼的吹,雨丝从破败的窗棂洒进来,带着沁人的凉意。狼王匍匐在地上,闭目假寐。歪歪把自己缩进狼王的毛发之中,蜷成一团,心中默念着那四个字:崆峒幽冥。

雨下了整夜,到了早晨,阳光驱走了乌云,带来了风和日丽的好天气。歪歪睁开眼,发现寒柏已经醒了,正在往火堆里加柴。

“说说看,你要去哪儿找母亲?”寒柏的身体笼罩在一层薄薄的光晕里,显露出一种梦幻的美感。

歪歪揉了揉眼睛,道:“崆峒幽冥。”

寒柏的眼瞳颤了颤:“崆峒山,幽冥地府。你母亲已经死了?”

歪歪点头:“是的。”

“你是说你要去地府找一个死去之人。”寒柏的语调带着浅淡的怒意。

歪歪又点了点头,坚定地道:“是的。母亲为了救我而死,我想让她死而复生。”

这感人肺腑的豪言壮语令寒柏哑然失笑:“让死去之人死而复生,乃逆天之行。逆天而为,是会受到惩罚的。”

寒柏以为自己的话会让歪歪清醒过来,可谁知并没有,歪歪扬起脸来,凝视着他,眼中毫无惧意:“我知道。”

“你不怕?”

“我不怕。只要能让娘亲回到我身边,我什么都不怕。”

寒柏沉默了,是无比悠长的沉默,周围的空气都迟滞了下来。许久过后,寒柏道:“好!既然是你想做的事,那我就陪着你。最起码,你如果死了,我不用从别人口中知道你的死讯。”

歪歪摇头:“不用,你还是回你的龙宫去吧。这是我自己的事,我不希望牵连别人。”

寒柏站起身,身体因为不稳微微晃了晃,然后定住。指尖掠过前胸,胸前的血迹就不见了,又是如新的雪白。他看了看自己:“白色太过清新,还是黑色适合我。”身姿一拧,一袭黑衣便加诸于身,那个亦正亦邪玩世不恭的龙神又回来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吵出感情?

寒柏妖娆地撩动自己的黑发,魅惑地对歪歪道:“走吧!出发!”

面对这样的寒柏,歪歪既感动又心下不忍:“寒柏,你真的没必要如此。”

“我说过我赖上你了,我意已决,你不要再说了。”寒柏无比的坚定,目光散发着不容质疑的气势。

歪歪怔了片刻,道:“好吧。如果你想走,随时离开,我不会强留的。”

寒柏邪邪地勾唇道:“可是我希望你强留我呢。”

狼王阴沉着目光,道:“我也去。你这条邪龙分明就是没安好心。”

寒柏瞪它,狼王弓起身子,低声嘶吼着。歪歪开心地拍了拍狼王的大脑袋:“你这么仗义,等雪影回来,我一定多给你美言几句,让他多教你点本事。”

既然决定了出发,可不能就这么身无长物地走,得做些准备才是。首先,去找闫少庸,拿些伤药,顺便跟夏子彤告别,然后去青鸾别苑把自己遗落的宝贝给拿出来。最好能顺手牵羊一些银钱,已被不时之需。歪歪暗喜,自己是越来越聪明了。

计较已定,歪歪和寒柏上了狼背,到了东郊和市镇的交界处,让狼王和寒柏找个隐蔽处等待,自己去去就回。可寒柏不同意,偏要跟随。

歪歪无法,同意下来。刚走出几步,停住,上下打量着寒柏,歪着脑袋道:“不行,你这样太引人注目了。”

寒柏咧嘴:“当然。我这张面容,一顾倾人城,再顾……你干嘛!”

寒柏正说着,歪歪俯身从地上抓起一把泥来,不由分说地抹在了他脸上。他急的眉毛倒竖,怒道:“头可断,血可流,脸一定要好看,这是我作为水族第一美男的尊严。”

歪歪停下动作:“那你就再这儿呆着吧。”说着把剩下的泥抹到了自己脸上,然后雄赳赳气昂昂地迈出了步伐。这副样子,应该就不会有人认出她了。

寒柏急忙跟上:“不行,你一个人我可不放心。”

“怎么?不要你的脸了。”

“你才不要脸。”

狼王找了个低洼处,趴下去,乐得多休息片刻,它这段时间一直在找歪歪,都没怎么休息好。听着两人斗嘴的声音越来越远,它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两人顶着一张泥脸招摇过市,也没人会多看他们两眼。一路走到了闫宅门首,扣响了门扉。小童拉开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歪歪,小童一见嫌恶地摆摆手:“要饭到别处去。”

歪歪也不和他废话,直接撞了进去。那小童急忙拽住她:“嘿,你怎么硬闯呢。”

寒柏紧接着进去,把小童拂开,那小童见寒柏身形高大,生出忌惮之意,软下声音道:“今日不便待客,请二位出去。”

歪歪一路往里小跑,终于看见了正在熬药的闫少庸,整个人突然就跳了过去,吓了闫少庸一跳,扭头看着歪歪:“这个小乞丐,你怎么到我的宅子里了。”

歪歪笑了:“是我呀,歪歪。”

闫少庸定睛一看,认了出来,忙示意她噤声,把她扯到偏僻处,压低声音道:“你怎么还敢回来。如果让顾灵书知道你还没死,又是一场风波。早朝时龙天麟跟宫里禀报,说你已经死在王陵中了。”

“我有东西还在青鸾别苑,我得去拿。而且我想跟师叔你要些伤药,路上可能用得着。还有,还有,阿婆呢?可在此处?”歪歪一股脑地道。

闫少庸沉吟片刻,道:“师姐她受了点小伤,现在正睡着。你把什么东西落在青鸾别苑了,我替你去取。省的你被人发现,节外生枝。”

这时寒柏走了过来,闫少庸瞥过去一眼,见来人虽脸上带着泥泞,却气宇不凡,拱了拱手,道:“您是……”

歪歪拉过闫少庸来,道:“他是我的朋友。不用管他,先带我去看看阿婆。”

闫少庸把歪歪他们领到夏子彤所在的房间,道:“你们先叙旧,我去拿些伤药来,帮你把肩上的伤处理一下。”

歪歪心头一暖,点了点头。

夏子彤还在睡着,歪歪缓缓走过去,半蹲在地上,对她说道:“阿婆,我要去找娘亲去了。等我找到了娘亲,就带她回来见你。”

睡梦中的夏子彤听见了熟悉的声音,睁开眼,看见了歪歪,以为是梦,伸出手去:“孩子,你来接我了吗?”

歪歪握住她的手,泪水无声地从眼角滑落。

感受到了歪歪的体温,夏子彤才意识到并不是梦,急忙扬起身子,把歪歪揽入怀中:“我苦命的孩子,真的是你。他们说你被活埋在王陵里了,我以为……我以为……”夏子彤哽咽。

歪歪紧紧抱住她,动情地道:“是我!我逃出来了,我没事。”

夏子彤轻拍着歪歪的脊背:“上天保佑!上天保佑啊!”夏子彤和蔼的目光投向寒柏,对他道,“谢谢你一直护着歪歪。”

被人感谢,寒柏突然不好意思起来:“是我应该做的。”

夏子彤凑在歪歪耳畔,低喃道:“我看他不错,模样人品都胜过先王。歪歪,你还年轻,要学会往前看啊。”

尽管夏子彤的声音很小,还是被寒柏听见了,寒柏莫名地开心起来,可又听歪歪道:“我已经确认过了,他没死。”

听见这句话,寒柏的唇角又耷拉了下来。

夏子彤推开歪歪,眉心蹙成一团:“奇怪了,若真是如此的话,事情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怎么说?”

“会不会就是那一夜?”

“哪一夜?”

“你被刺客所伤,昏死了过去。然后楚云轩就将计就计,宣告你已然仙逝的消息。那夜全城戒严,外面喧哗声不断,我就觉得不对劲。”夏子彤道。

歪歪猛地一拍脑袋,道:“看我这脑子,差点忘记。我之所以被刺杀,是因为我听到了太后的秘密,她和陈太傅密谋,说什么要取而代之。”

夏子彤眼中光芒一闪,道:“竟还有这等事。顾灵书这个毒妇,竟然为了权势,连骨肉之情都不顾。”夏子彤有些激动,声音不禁大了些。

闫少庸正走在门口,手指放在唇上,示意她小声一些。夏子彤会意,对他点了点头,小声对歪歪道:“此事非同小可,需得从长计议。”

歪歪握紧拳头:“还计议什么!直接把剑搁在顾灵书的脖子上,让她把楚云轩交出来不就行了。”

闫少庸走上前,把打好的温水搁在盆架上:“不可冲动。若王上是被太后软禁了起来,你这么一弄,不是逼她杀人灭口吗。若王上是逃了出去,你逼她估计她也不知道,反而暴露了自己。”

夏子彤沉吟:“师弟你说的没错,可现在该如何是好呢。”

歪歪补充:“王陵中楚云轩的棺椁里不仅没有尸首,而且设有机关。我这伤,就是触发机关后,被那暗箭所伤。”

闫少庸垂下眼眸,脑子飞速运转着:“圈套,这根本就是个圈套。太后料定了如果歪歪没死的话一定会想去再看王上一眼,然后她早就布好了机关,想趁机杀死歪歪。再深想下去,我觉得王上极有可能已经不在王宫中了,如果我是顾灵书,既然决意夺权,就一定会杀人灭口,免除后患。软禁根本没有必要,多此一举。”

歪歪突然灵光一现:“对了,我可以找禁卫军问上一问。之前看守青鸾别苑的那几个,与我相熟。青鸾别苑?哈哈,有了。”

“你又想到什么鬼点子了。”

“确实是‘鬼’点子。”歪歪诡秘的一笑,格外加重了鬼这个字。

闫少庸让寒柏回避开,然后帮歪歪清洗伤口,上药,包扎好。又找了门童的一身蓝布麻衣让她换上。收拾停当后,歪歪把寒柏扯过来,对闫少庸道:“也帮他诊治诊治。”

闫少庸把手搭在寒柏的脉门上:“好生奇特的脉象,老夫行医数十载,从没见过这种脉象。这位公子,你不是人吧!”

夏子彤侧了侧脑袋:“师弟,你怎么骂人呢。这位公子可是救过歪歪性命的恩人,不得无礼。”

闫少庸对夏子彤笑:“师姐,我不是那个意思。”

寒柏道:“无妨,我确实不是人。我是东海幽灵海海域的龙神。”

“龙,龙神。”夏子彤的双眼晶晶闪亮,“你能不能幻化出真身给我看看。还有,能不能给我看看你的龙珠。龙珠可是好东西啊,听说吃了能得道成仙。”

歪歪见夏子彤突然像变成了小孩子,睁大了眼睛格外可爱,笑道:“阿婆,我也跟他要龙珠来着,可是他可抠了,都不给我。”

寒柏挑眉:“父亲不是给了你一颗吗?你不是还为了那颗龙珠抛弃了我!”

“你有龙珠,快拿出来给阿婆观瞻观瞻。”夏子彤期待地望向歪歪。

歪歪抿嘴不好意思的笑:“我已经吞下去了,拿不出来。”说着朝寒柏翻了个白眼,“你还说呢,那龙珠差点害死我。”

“你不是没死嘛!”寒柏道。

看两人这么吵来吵去,夏子彤噗呲笑了,意味深长地道:“吵着吵着会吵出感情的哦。”

第一百四十九章 凶鬼吓人

听歪歪说就算天下男人只剩他一个,她也不会要他,寒柏用颤抖的手指着她,眼神委屈极了,含着隐隐的泪光:“你,你怎么又说这种话。我,我的心好痛。”

这样的寒柏让歪歪觉得狠不下心来,直接岔开话题道:“师叔,他的伤如何?”

闫少庸对歪歪道:“单从脉象,我什么也看不出。”然后他转向寒柏,“能否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寒柏正要把衣服拉开,停下来,故意瞥了歪歪一眼:“刚才你治伤我可是回避了的,你不该回避吗?”

歪歪转过身去,背对着寒柏:“哼,说的好像我特别想看似的。”

于是寒柏拉开了衣衫,给闫少庸看自己的伤口。伤口的表面已经被他用法术暂时封住,让血不再继续流。若是寻常的伤,只要他略施仙法就可复原。但此次因为伤及心脏命脉,不是一时半刻能好的。

闫少庸看了眼切口,道:“看起来是被尖刀直接扎进去造成的伤痕,是刺破了心脏吗?谁这么狠?”

歪歪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虽然她是无意识之中做的。

夏子彤直勾勾地盯着寒柏健硕的身体,咋叹:“年轻,真好啊!”

寒柏急忙把衣衫拢住,朝夏老太太尴尬地笑了笑。夏子彤年轻时不愧为泼辣豪爽的女中豪杰,如今也不减当年,大笑起来,道:“龙神这是害羞了吗?”

歪歪眼角微颤,心里嘀咕道:阿婆这是在调戏寒柏吗?

闫少庸睁大了眼睛:“师姐!你这是受了刺激,脑子不清醒了吗?”

夏子彤阴沉下脸来,瞪闫少庸:“说什么呢。我是想帮歪歪物色。”

这下换歪歪睁大眼睛了:“阿婆,我已经……”

夏子彤打断她:“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还是想劝你,趁年轻,要深入了解后慎重选择。不要像我一样,一眼认定,不离不弃跟了他一辈子,到最后却发现他和我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你说,多惨。”

歪歪上前,握住夏子彤的手:“阿婆,对不起,都怪我。”

夏子彤摇了摇头:“傻孩子,说什么傻话,怎么能怪你。怪我当初找错了人,才让你和你娘吃苦受罪。”

歪歪心头升起无限的勇气和力量,就算全世界都背弃她,她也知道,会有一个人始终如一的爱着自己。这就够了。

夏子彤抱住了歪歪,拍拍她的脊背。

刹那间,寒柏有些恍悟。他从来没被这样拥抱过,他多想母亲没死,能抱抱他拍拍他,陪他长大。而歪歪也是这样的愿望,她也只是希望母亲能陪伴在身边,仅此而已。

这种渴望,只有失去了母亲的孩子才能了解。

寒柏突然撅起嘴巴,用撒娇的口吻道:“阿婆,我也要抱抱。”

“哈哈哈,好啊!”夏子彤松开了歪歪,向寒柏张开怀抱。寒柏像个小孩子一样,跑了过去,俯身扎进那怀抱。夏子彤身上有让人心安的味道,似温暖的夏阳驱走冬日的寒冷。

歪歪气恼,拽着寒柏的后背:“你这个讨厌鬼,不许跟我抢阿婆。”

寒柏松开夏子彤,眯着眼斜向歪歪:“小气!”

闫少庸看着他们,扬起了老父亲一般和煦的笑容。他府里已经很久没这么热闹了。抬步出去,到药房拿了两个小瓷瓶回来,交给寒柏:“这是护心丸和养元丹,每日各服用两粒。我只会医人不会医神,您先且吃着,聊胜于无,兴许有用。”

寒柏点了点头,先各倒出两粒吞了下去,然后把药收进袍袖之中。

歪歪笑盈盈地向闫少庸凑过去:“师叔,我的呢。”

“你随我来,看你想要什么?”闫少庸把歪歪带去了药房,歪歪看着琳琅满目的药,眼睛都花了:“师叔,给我一些伤药就行,内服外敷的都要。”

于是闫少庸给了歪歪金疮药、养元丹和凝血丸,歪歪把药塞进包袱,心满意足地向闫少庸道了谢。

终于四下无人了,夏子彤小声地对寒柏道:“我在南海玄元仙山修炼多年,听了许多龙的传说,但从没见过。如果能让我看上一眼你的真身,那我便死而无憾了。”

“阿婆言重,不过小事一桩罢了。”声音未落,寒柏化出龙身,玄黑巨龙盘盘绕绕把整个房间都充满了,真乃蔚为壮观。

夏子彤眼睛圆睁,屏气凝神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巨龙,心脏都停了一瞬。

寒柏又幻化回人形,对夏子彤翩然展颜:“如何,没被吓到吧。”

夏子彤忽地回过神来,对寒柏张了张口,却没发出声音,停了片刻,才道:“你,真的喜欢我们家歪歪吗?”

寒柏点头:“此心日月可鉴。”

“你不嫌弃她是妖?”

“不嫌弃。”

“太好了。”夏子彤会心地笑了,“那我告诉你一个追求女子的秘诀——死缠烂打、矢志不移,你懂了吗?”

寒柏绽放起如花的笑靥:“小神领会。”

正这时,歪歪走了进来,看两人递给彼此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觉得不对劲,左右看看他们,道:“你们背着我说什么呢?”

寒柏眨了眨眼:“你猜!”

“我才不猜呢。”歪歪撇了撇嘴。

*

他们聊天,吃了便饭,消遣过去这一个下午,直到夜幕降临。从闫宅走出时,闫少庸还是有些担心:“真的不用我随你们一起去?”

歪歪给了闫少庸一个安慰的笑容:“不用,师叔帮我照顾阿婆就够了。”

说完,歪歪和寒柏一前一后,朝王宫而去。歪歪熟门熟路,把寒柏领到偏僻处,直接翻过了高墙。然后脚步轻快地来到青鸾别苑。青鸾别苑本来就是冷宫,没什么人会来。加上有鬼的事传开后,就更加廖无人烟了。

两人跳进青鸾别苑后,寒柏忍不住问道:“你还没说你的‘鬼’主意呢?”

歪歪向寒柏眨了眨眼,径直进了屋,边走来走去边喊:“萱妃!萱姨!大姐!……”

歪歪换着花样各种喊,寒柏抱臂冷眼旁观,蹙眉道:“你叫魂儿呢!”

“你怎么知道。”歪歪勾起唇角。

突然间,一股阴风吹过,一个惨白的人影贴在了寒柏的后背。寒柏觉得身背后汗毛倒竖,猛然回头,却发现什么也没有。当他转过身来时,爆出了一声尖叫。一张惨白狰狞的脸在离他只有一寸的距离,直勾勾地盯着他。他正要出手,被歪歪止住:“是好朋友,不要伤她。”

寒柏收回手,甩开衣袖:“你还真是交友甚广。按说驱魔师不应该降妖驱魔吗,你怎么还跟妖魔鬼怪做起朋友了。”

歪歪侧了侧脑袋:“是吗?可妖也有好妖呀。”

白影收起狰狞的面孔,向后飘开去。歪歪向她走过去,小声跟她说着什么。说到最后,那女鬼道:“依你之计。“

“你们说了什么?”

歪歪神神秘秘地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然后她领着寒柏,拉开青鸾别苑的门,大摇大摆走了出去。寒柏不解:“怎么刚才偷偷摸摸翻墙,现在又如此招摇,你这不是成心找打吗?”

“是呀。”歪歪道。

寒柏傻眼:“你拉着我跟你一起送死吗?你说你……”话没说完,寒柏发现一队巡逻的禁卫军走到了切近,忙把歪歪扯到墙角,隐蔽起来。

歪歪甩开他,不由分说冲了出去。寒柏惊地下巴都快掉地上了。然而,这还不是结束。歪歪冲出去后,对着那队禁卫军大声叫道:“刺客!有刺客!”

喊完之后,跑回寒柏身边,扯住还在震惊中的寒柏,撒腿就跑。

身后是紧追不舍的禁卫军,叫嚣着:“刺客!站住!”

这时的寒柏心里惨声道:我后悔了,我不要管她的死活了,我要——回家——!

歪歪把禁卫军引进了青鸾别苑。那队禁卫军追的气急,也无暇看到了何处,等他们意识到时已经太晚了,门被嘭地一声关上。他们退到门边死命地拉,却怎么也拉不开。阴风吹拂,树影摇曳,枝叶摩擦之声沙沙作响,气氛已诡异到了极点。

他们惊恐地看着彼此,不住地颤抖着。

“听,听说青鸾别苑闹鬼,不,不会是真的吧。”

“你说呢?”伴随着瘆人的女声响起,一个惨白的身影出现在他们之中,吓得他们惊叫着瘫倒在地。

“鬼!鬼呀!”

萱妃的鬼魂诡笑起来,笑声令人不寒而栗:“说!楚云轩在哪儿!我要杀了他这个负心汉。”

“我,我们不知道。不知道呀。”

“不知道?”萱妃伸出手猛地攥住了那人的喉咙,将他从地上提起,“不说,不说就让你们死。”

“楚,楚,王上他已经不在王宫中了。”

“那夜他逃了出去,我们险些追上他,可最后还是被他逃掉了。”

“太后,不,女王陛下都气疯了,派人一直在寻。不,不要杀我们,求你。”

看着这副情状,寒柏才意识到歪歪的所谓“鬼”点子,长长地叹了口气。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歪歪向萱妃点头示意,萱妃便松手,并把门打开。一群人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歪歪到屋里,取了自己遗落的袋子,塞进怀中,然后走出来和萱妃告别。

第一百五十章 撞见沐浴

九重天天宫,凌霄殿

天帝身着鹅黄色锦袍,正襟危坐在黄金椅上,听着下方琅玕山山神的禀报,面色越来越凝重:“你说什么?辰天跑了!”

琅玕山神俯跪在地:“是臣一时不察,被他逃脱,请天帝责罚。”

“他是怎么冲破封印的。”

“臣不知,臣罪该万死。”

天帝敛去狰狞的表情,威严地道:“杀了你也于事无补,朕命你速速将他擒回,将功补过。”

“臣遵命。”

天帝起身,慢慢地走下神阶,在琅玕山神耳畔低声道:“必要时,杀了他。”

琅玕山神眼中精光一闪,点头会意。

*

北疆辽都市镇

歪歪寒柏边往前走,边吵吵嚷嚷,身边跟着一只短腿哈巴狗。那哈巴狗耷拉着脸,大大不开心的样子。

歪歪吼寒柏:“这里是哪里?”

寒柏吼回去:“你问我我问谁。”

歪歪蹙眉:“你怎么施的法。”

寒柏被她搞得都快气炸了:“要不我再把你送回玄武,让你自己走过来得了。”

“哼!”歪歪瞪了寒柏一眼,然后随手拦下一个行路的小哥,问道,“这里是哪里呀?”

那小哥上下打量了歪歪一番,笑逐颜开:“小妹妹长的真是俊俏,年方几何?家住何处?是否婚配?”

寒柏山一样笼罩在小哥身后:“问你这里是哪里?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

小哥听见了骨节咔咔作响的声音,匆匆说了句这里是北疆辽都,便一溜烟逃走了。

寒柏朝歪歪撇了撇嘴:“看,这不是到北疆了吗,偏差不大。”

“你凶神恶煞地,都把人给吓走了,我话还没问完呢。”歪歪又拦下一个中年人来,客客气气地问,“请问崆峒山离此还有多远?”

中年人看怪物一样打量着歪歪:“你个小姑娘家家,去崆峒山做什么?”

“找,找人。”歪歪信口道。

中年男子讪笑起来:“去崆峒山找人?崆峒山没有人,只能找鬼。”

“是吗?”歪歪闻言大喜,看来自己问对了。

中年男子又上下打量了她一遭,一甩衣袖,道:“有病!”说完翩然而去。

“喂,你不告诉我在哪儿就算了,怎么还骂人呢。”歪歪紧步上前,把他给拽住。

中年男子没想到,看她纤瘦的模样,居然力气不小,差点把自己给拽倒。男子稳住身形后,气愤地道:“去崆峒山者,没有能活着回来的,你不是有病是什么。既然你非要送死的话,我也没办法。从此往北四五日的脚程就是了。男子拂开歪歪,愤愤而去。

四五日的脚程,歪歪扫了眼街市,招呼寒柏道:“今日咱们就在此好好吃一顿,睡一觉,明日一早再行路。”

寒柏跟上歪歪,哈巴狗用它的小短腿使劲地追,模样甚是滑稽。

歪歪笑着把哈巴狗抱起来,道:“哎呀,你怎么走的这么慢。”

哈巴狗开口了:“换你是这么短的腿,试试看,能跑的快才怪呢。”

“哈哈哈哈哈哈,你现在的样子好可爱,我太喜欢了。”歪歪捏着它肥嘟嘟的脸。

哈巴狗猛地张开嘴巴,去咬她,咬了半天没咬着。阴沉的目光射向寒柏:“你把我变成什么模样不好,非得是这副模样。”

寒柏斜它一眼:“怎么了?比你之前好看多了,不信你问歪歪。”

歪歪狂点头。

哈巴狗气急:“我幽灵狼王的一世英名,就毁在你们手上了。呜呜呜。”

歪歪拍拍它肉呼呼的圆脑袋:“走,带你吃好吃的去。”

歪歪他们去了辽都最豪华的酒楼泰和楼,然后点了最贵的菜,伙计都被吓着了。把单子报给掌柜时,连掌柜都吓了一跳,对伙计们道:“不会是吃霸王餐的吧。小心留意着些,别让他们给溜走。”

两人一狗,二十几个菜,摆了满满当当的一桌子。旁边吃饭的客人都纷纷侧目,觉得难以置信。而且他们的狗直接上桌,跟他们一起吃,这也是前所未见的奇景。

伙计们全都看傻了眼,那公子倒斯斯文文,一口一口慢慢地吃着。而那个小姑娘和她的狗,真像饿死鬼似的,狼吞虎咽,风卷残云,满满一桌子菜,不一会儿就让他们吃完了。

歪歪和狼王腆着肚子,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

寒柏看着歪歪的样子,觉得该重新审视一下自己的眼光,怀疑自己是不是眼瞎,竟会喜欢这样的女子。

歪歪戳了戳狼王的肚子:“吃饱了吗?”

狼王点头:“现在的身体限制了,否则我还能吃。”

寒柏滴汗,太可怕了。

掌柜的见机走了过来:“客官,可吃的顺心。”

歪歪道:“还行,勉强吃饱了吧。”

吃的那么香,还勉强吃饱。掌柜的压下怒意,满脸堆着讨好的笑容:“不够的话,可以让厨房再加。若吃饱了,就该结账了。”

“多少钱?”

掌柜的搓着手,哂笑着道:“八两银子。”

“哦。”歪歪应着,把包袱转到胸前,随手在里边摸出一个玛瑙珠串来:“这个够吗?”

旁边传来惊叹之声。

掌柜的没想到,看她衣着寒酸,却这么阔绰。颤抖着把珠串握在手中:“够,够了。”

刚拿到手里还没焐热,被一只手给抢了过去。抬眼一看,是跟那姑娘同行的公子。

“我怎么感觉给多了。”寒柏并不知道人间的物价,他只是通过掌柜的表情,判断是给多了。

歪歪觉得无所谓,直接把珠子又从寒柏手里抢过来,塞给掌柜的:“得了,就这样吧,咱们赶紧找个客栈歇息去。”

“喂,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不会过日子。”逼的一个神都说起过日子的事儿了。

歪歪一手拎着狼王,一手扯着寒柏,离开了酒楼。他们没有注意到,有两个人,在他们离开之后不久,也站起身来,悄然跟上。

离酒楼不远,就有一家日新客栈。歪歪扯着寒柏直接进去,要了两间上房。歪歪把狼王扔给了寒柏,便进了房间,关上了门。

寒柏看着狼王,狼王看着寒柏,寒柏忙把狼王扔在地上,嫌恶地拍了拍手。狼王跟着寒柏不情不愿地进了屋,找了处舒适的地方,趴下来闭上了眼睛。他们谁也不想理谁。

歪歪一进房间,看见房中有浴桶,便招呼伙计给她打水沐浴。

寒柏把自己摔在床上,瞥了眼现在是哈巴狗模样的狼王的背影,自言自语道:“我现在应该跟在歪歪一个房间,而不是跟你这个臭狗相对无言。”

狼王抬起眼,冷冷地道:“哼!要是没你,跟她在一个房间的就是我。”

“切!”

“切!”

他们谁也看不惯谁。

终于等到了热水,歪歪欢欣鼓舞地脱下衣衫,把自己给浸了下去。能这么舒舒服服地泡一会子,什么疲劳都没有了。

寒柏在床上翻来覆去,心里嘀咕:歪歪现在在做什么?要不去看看她呢。边嘀咕着,身体已经不由自主下了床,辨别了一下方向,走到和歪歪房间相邻的那面墙,手放在墙面上,身影一隐,整个人就到了墙的另一侧。

歪歪闭着眼睛,正在享受此刻的惬意,突然觉得似乎有人在看着自己。睁开眼,正对上寒柏炙热的眼眸,啊的一声惨叫出来。

声音刚叫了一半,被寒柏上前来捂住:“别叫,把人引来,我倒无妨,你可就给人看光光了哦。”说着时,目光不由垂下。被歪歪一巴掌给拍偏了过去:“你从哪儿冒出来的。”

寒柏装傻,抬眼做思考状:“对呀,我怎么会到你房里了。我明明在睡觉,难道是梦游了吗。”

“出去!”歪歪指着门,对寒柏喝道。

寒柏眼中光芒闪耀,魅惑地倾身过来:“长夜漫漫,难道你不孤寂吗?难道你不希望有一个坚实的臂弯拥抱着你?”

“出去!”

寒柏又逼近了一寸,热气喷洒在歪歪的眼眉:“这世界没有女人能拒绝寒柏大人的魅力。”

“我信了你的邪!”歪歪凌厉地出拳。

下一秒寒柏顶着个熊猫眼,走出了歪歪房间,乖乖关上门,然后回了位于右侧的自己房间。狼王听见响动,睁开眼,疑惑:“你刚刚不是在床上吗?怎么出去了?你眼睛怎么了,让人打了?”

寒柏气呼呼地倒在床上,抱紧自己蜷成一团:“哼!不解风情的女人!可恶!”

赶走了寒柏,歪歪也没兴致再泡了,穿好衣服,躺到了床上。龙吟剑掖在枕头下,压了压,枕了上去。连灯烛都忘了吹,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因为太疲倦了,所以她睡得很沉。隔壁的寒柏和狼王也在百无聊赖之中,慢慢睡了过去。

歪歪房中的灯烛燃尽,熄灭下去。

店小二也关上店门,把该熄的灯都熄灭,回房歇息去了。

整家店,陷入了暗夜的静谧之中。太过安静,安静地有些诡异。

第一百五十一章 懵懂江湖

烟雾在房间内弥漫缭绕,不多时便充满了整个房间。两个黑衣人猫着腰,等了半晌,确认没有动静了,才从门缝伸进去一个钩子,轻轻一拉,就把门给拉开了。蹑手蹑脚地潜进去,关上门,窝在门后稍稍适应了黑暗,才大着胆子起身,寻找歪歪的包袱。

桌上和房间各处都没有,现在唯一剩下的就是床上。站在床尾,用手里的竹管戳了下睡梦中的歪歪,见她没动静,才猫腰探进床帏,鹰一样贪婪的目光掠过,赫然发现那鼓鼓囊囊的包袱就在床内侧中间位置。喜不自禁,连忙伸出手。

手刚要触到包袱的瞬间,歪歪突然间动了,嘴里嘟囔着什么翻了个身。那人被吓的整个弹出去,撞在了同行人的身上。同行人也跟着吓了一跳,迅然抽出腰间钢刀,寒光在黑暗中乍闪。

两人再度向歪歪接近过去,见她没了动静,心头的惊惧渐渐落下,互相递了个眼神,那人又猫腰探过去,将包袱抓在手中,赶忙退开去。用手掂量了掂量包袱,分量真是不轻。哈哈,要发财了。

开心地抱着包袱回到自己房间,点亮灯烛,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包袱里面是什么。扯开包袱的瞬间,眼睛亮起,果然里边有不少珠宝银钱,还有几件衣服和一本书。

其中一个好奇地把书拿起,嘴里念叨着:“怎么还有一本书?行走江湖,带着书做什么?”

另一个人匆匆地瞥他一眼,又把目光落在了珠宝上:“管他呢,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那人捧着书,随手翻开来:“咦,书里没有字嘛。装模作样,扮读书人。”说着把书扔在了桌上。

书落在桌上的瞬间,突然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哎呀,摔我干什么?”

“谁,谁在说话。”两人看了看左右,可除了彼此,这房间里并没有旁人。惊恐的视线望向对方,心里一阵阵地发毛。

“不,不会是有鬼吧。”

陌生的声音再度响起:“你们是谁?歪歪的新同伴?”为了看得更清楚些,龙家禁书悠悠飘浮起,凑近了两人。

两人揉了揉眼,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切。

“鬼!鬼啊!”尖叫着夺门而出。

凄惨的尖叫声惊醒了所有人,最先醒的是听力最好的哈巴狗狼王,它捣鼓着小短腿向着寒柏的床奋力一跃,惊险地跳上了床。然后把寒柏给弄醒。寒柏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看它吐着舌头眨巴着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不耐烦地翻转过去:“干嘛,搅人美梦。”梦里他刚捧住歪歪的脸,正要亲上去。

狼王气恼:“外面有尖叫声,可能歪歪出事了。”

“是吗?”寒柏霍地掀开被,急匆匆地冲出去,见歪歪房间仍黑着,没有动静,对狼王道,“你是不是听错了。”

“我不可能听错。”狼王阴沉着脸,走出去,用头顶了顶歪歪房间的门,没怎么用力,门就开了。

寒柏讶异:“没锁门吗?”说着走上前去。

与此同时,其他房的客人也都醒来,从门里探出头:“发生什么事了?”

值夜的店小二也被惊醒,急匆匆跑过来:“怎么了?怎么了?谁在喊叫?”

“不知道呀。”

这时店小二发现店门大开着,赶忙走过去:“什么情况,大门也开了,有谁出去了吗?”

站到歪歪门口的瞬间,寒柏急忙掩住口鼻:“好重的迷魂香。”

“迷魂……”听见寒柏的话,已经进了门的狼王回过头来,香字还没说出口,就栽倒下去。

寒柏退开半步,瞥了眼左侧房间,门开着,灯也亮着,却不见有任何人出来。走过去,赫然发现歪歪的包袱在桌子上散乱地摊开。龙家禁书飘在空中,听见有人进来,转了个方向,发现是寒柏,略带歉意地道:“我好像吓到人了。”

寒柏上前把龙家禁书拽下来,扔进包袱,其他东西也胡乱扔进去。

龙家禁书抗议:“喂,你能不能轻点。”

寒柏猛地将包袱一扎:“少废话,再废话烧了你。”

这时,店小二出现在了门口,对寒柏道:“这位客官,你在做什么?这好像不是你的房间吧,你在偷东西不成。不行,你别走,跟我见官去。”

寒柏想走,却被店小二抓住,无奈地瞥向他:“偷东西?我只是拿走我自己的东西。”

“怎么证明它是你的,你叫它它会答应吗?”店小二死命抓住寒柏,不敢轻易放他走。

“我叫它它要是答应呢?”寒柏挑眉。

店小二面颊抽了几下:“那,那就承认是你的。”心里想,包袱怎么可能回答,除非是见鬼了。

寒柏不屑地勾唇,对着包袱道:“书,答应一声。”

没有任何动静。

店小二道:“别再胡闹了,包袱怎么可能说话呢?”说着就要扯寒柏见官,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没拉动他分毫。

寒柏又喊道:“喂,你答应不答应。”

仍旧没有任何动静。

“来人呢!有贼偷东西,快来帮忙擒贼。”

经店小二这么一喊,有好事者紧步跑了过来。

寒柏冷冷一哼:“不应,看我拍你一掌,你是应还是不应。”

“我在,我在,我在!您有何吩咐。”龙家禁书赶忙出声,再憋下去,估计自己就见不到早晨的太阳了。

寒柏将得意的视线掠向店小二,店小二整个傻了,松开寒柏。赶来帮忙的好事者也愣在门口,许久之后尖叫着跑开:“鬼呀!”

店小二腿软,栽在地上再动弹不得。

寒柏懒得理会,拎着包袱,进了歪歪房间,把所有门窗打开,让迷烟散去。看着还在熟睡中的歪歪,摇了摇头:“这样还敢行走江湖,真是死十次都不够。”

天色渐渐亮起,店小二终于恢复知觉,连滚带爬地去了官府。

衙役们听了他语无伦次的描述,惊讶:“你说什么?闹鬼?”

其中一个衙役道:“天都亮了,鬼应该就没了吧。”

“求各位官爷过去看看,我们开门做生意的,若是传出去闹鬼,谁还敢住。”

“朗朗乾坤,怕什么!前头带路,我等去看看。”

店小二领着十几个衙役回到了店内,指了指歪歪房间:“就在里面。”

寒柏听见了动静,迈着优雅的步子踏出。

店小二颤巍巍地指着他道:“就是他?”

衙役为首的上前道:“就是你在装神弄鬼吗?”

寒柏真是不胜其烦,冷冷瞥了一眼,又转身回去,先用脚踢了踢地上的哈巴狗狼王:“还不醒吗?”然后又走到床边,捏了捏歪歪的脸,“真是的。”

那为首的见寒柏居然对他们不屑一顾,顿时气冲如牛,吩咐众人道:“给我上,给他点儿颜色瞧瞧,不然他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寒柏懒懒地看他一眼:“马王爷?我认识,我还在天宫跟他一起喝过酒呢。”

为首的愣住:“你,你,你胡说八道!都给我上,还愣着做什么!”

衙役们一拥而上,寒柏并不理会他们,当他们不存在似的,不疾不徐走到浴桶旁,用水瓢舀起一瓢洗澡水来。身影一闪,便到了狼王脚边。

衙役们顿时惊慌失措起来,明明人在眼前,怎么就一眨眼没了。四下一看,居然到身后去了。

寒柏把洗澡水泼在狼王脸上,狼王一颤抖,从地上弹起:“谁!谁偷袭我!”抬眼,看是寒柏,怒道,“你干嘛?”鼻子嗅了嗅,“这水怎么有股子味儿。”

衙役们惊而又惊:“狗?会说话!”

寒柏伸手点指狼王,一线光芒从指尖窜出,围着狼王转了几转,狼王的身体便忽然增大,又变回威风飒飒的巨狼。本来寒柏看要进市镇,不想吓到人,才把狼王化身为小狗模样。谁知这些人,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狼王抖了抖巨大的身躯,把浑身筋骨舒展开,阴冷的目光射向寒柏:“真是越看你越讨厌。”

“彼此彼此!”寒柏转身,走到床边,将歪歪横抱起,抽出枕头下的剑。

衙役们纷纷后退,不敢再上前。

寒柏抱着歪歪跨上狼背,道:“走吧,往北去。”

狼王不忿:“你让我走我就走吗?”

寒柏道:“不走拉倒,那我带着歪歪走,把你丢在此处。”

狼王斜了斜眼,无奈,负着寒柏和歪歪狂奔出客栈。街上买卖人和行路人见了,皆惊叫不止。狼王他们便在尖叫和瞩目中,离开了辽都。

狼王再次发问:“你到底用的什么水泼我?”

“仙女玉液,大补啊。”寒柏如是回答。

“是吗?”狼王将信将疑,“那你怎么不泼歪歪。”

“她拿能受用这等宝贝。”

听寒柏这么说,狼王愈加怀疑起来:“你怎么可能对我这么好。”

作者深夜废话

文从八月份开始写,已经写了快半年了,为了方便与大家交流,今天建了一个qq读者群:925849950,喜欢三小姐文的可以加入进来,本群的宗旨是以文会友and以歌会友。

三小姐会不定时在群里出没,跟大家聊聊天,讨论剧情,偶尔送个小惊喜。大家也可以自行聊天交友,哈哈。

三小姐还有一个隐藏技能——吉他弹唱,14年入的吉他坑,所以也将会在群里跟大家分享唱歌视频,不定时还会有吉他弹唱直播,以歌声来回馈大家的支持。

在这里自我告白一下:原来我是一个比较自闭的人,不愿意跟人相处,也不会跟人相处,没什么朋友,心理状态非常糟糕。开始学吉他也是机缘巧合,学到后来,音乐真的打开了我的心,让我从自己的象牙塔里走了出来。虽然现在依旧是个内向型的人,但已经愿意走出去跟他人交往,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自卑和自闭,学会了接受自己并喜欢自己。所以,我愿意把歌声分享给大家,分享我人生中的这一点点小幸运。

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不要在别人还没打倒你的时候,就自己把自己打倒了。这是我一直会跟自己讲的一句话,也分享给你们。

第一百五十二章 死亡之谷

已过了小暑时节,夏日的奥热渐渐显露了出来。歪歪他们过了一个碧蓝的湖泊后,进入了一道山谷,那湖泊如九天仙女遗落的宝石,美轮美奂。山谷两侧是壁立万仞的高山,如刀砍斧斫般险峻异常。谷外是酷暑,一进了山谷,便有刺骨冷风阵阵吹拂。

歪歪抱紧了狼王,颤抖着声音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呀,怎么这么冷?”

寒柏跳下狼背,警惕地环顾四周:“这里应该就是死亡谷了,传说通过死亡谷,便可到达幽冥之门。”

狼王的动物直觉告诉它,此地极其凶险,它本能地心生退意,对歪歪道:“此路可能有去无回呀。”

歪歪淡淡地说了声:“我知道。”翻身下了狼背,对狼王道,“你就别再跟着了。”

狼王微怒:“这是什么话!我怎么忍心。”这话狼王说出来后,自己都吃了一惊,想起初相识时自己一心想吃掉她的种种情形来。

寒柏道:“歪歪说的对,你不用再跟着,你就在谷口守候,等着接应我们。万一有什么事,还能靠你逃命。放心,有我在,我会尽量保护她。再说,就算你跟着,也帮不上什么忙。”

狼王不满:“你这是小看我吗?”

寒柏摇头,异常正经地道:“是看重你。就像在战场上,需要有前锋,也需要有断后者,两者同等重要。”

狼王用异样的目光凝视着寒柏,道:“好,我听你这一次。”

歪歪拍了拍狼王,没有说告别的话,倔强地迎着风前进。狼王看着她的背影,心头涌起万千感慨。寒柏深深看了狼王一眼,然后忙跟上歪歪。

一大一小两个人影在空谷寒风中渐行渐远,最后消失不见。

刚入谷时,还能看见一些动植物,越走越见稀少。继续往前,目之所及的便是枯萎的树和花,还有动物死尸。而且风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寒冷。又往前走了一段,谷中飘起飞雪来,脚下亦是越来越厚的积雪。高山上在夏日有雪是常见的事,然而低谷中夏日飞雪却实在罕见。

寒柏虽然为神,但他从没去过幽冥府,所以对他来说亦是陌生的奇景。

歪歪抱紧了自己,在风雪中艰难前行。寒柏来到她身后,默默地拉开衣衫,将她拢住。歪歪停下,怔忡了一瞬,看了眼寒柏,又把目光垂下去,继续前进。

走着走着,歪歪突然踢到了一个硬物,雪面上浮出一角黑布来。歪歪好奇地俯身,抓住那布,猛地一拽,竟然没拽动。寒柏见状,伸手帮忙去拉。突然间,一具死尸从雪里被拉出。

歪歪以为又是那雪下的尸怪,下意识地按住剑。

寒柏道:“不用紧张,只是死尸罢了。”用脚试探性地踢了一圈,旁侧还有几具,都被冻成了同样的干尸。而且他们的衣服都是破碎的,像是被利爪或利刃割破的,但他们身上却没有任何的伤痕。

太奇怪了!

歪歪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即使见多识广的寒柏也摇了摇头。

歪歪心里忐忑不安起来:“会是妖魔吗?”

寒柏逗她:“你不是驱魔师嘛,还怕妖魔不成。”

“我怎么可能怕。”歪歪扬起脸,不理会寒柏,当先走出去,寒柏跟上,让她走慢些,免得踩到不该踩的地方。

再往前走,山谷越来越狭小,只能容一个人通行,而头顶只剩一线天光。走着走着,越来越往下,越来越往下,然后到了一个地下洞穴的入口。

寒柏拽住歪歪,把她护在身后,这才进了洞穴。洞穴入口处还很寒冷,越往里越暖和,耳畔有潺潺水流之声。寒柏和歪歪直走到了这地下洞穴的尽头,才发现居然没路了。

歪歪转向寒柏:“我们是不是走错?”

“不知道。你站着别动,我各处看看。”寒柏说着,转了个方向,朝着黑暗的更深处走去。

眼前昏聩不明,歪歪也看不见寒柏是干什么去了,只能等在原地。等了许久,也不见他回来。心里有些焦急,拢声喊着他的名字,没有回应,便向他消失的方向走去。走了半晌也没看着寒柏,倒是走到了一条地下暗河旁,河水湍急,在耳畔震响。歪歪扭过身去,茫然四顾:“也是死路啊,怎么会没撞见寒柏呢?难道他下水了不成?”

正疑惑之时,忽听见寒柏的声音在水中响起:“歪歪。”

歪歪急忙扭回身,看见粼粼的水波中有一个黑色的人影,便微嗔道:“你怎么跑水里去了?”

黑影伸出一条手来,向歪歪招动着,动作缓慢而诡异:“你也下来,来呀。”

歪歪莫名觉得不对劲,可那声音确实是寒柏的没错。她又往前进了两步,想看清水里的人,可怎么也看不清楚。

突然,好像有什么东西拉住了她的脚踝,她刚低下头,还没看清是何物,人已经被拖入了水中。一股巨大的力量拽着她向下沉潜,无论她怎么挣扎也挣脱不开。弯下身子去,摸到了绕着自己脚踝的东西,触感黏腻腻、冷冰冰的。歪歪一抹,那东西仿佛受了震动,猛力一甩,将歪歪甩出去,只一瞬,又环住了她。拖着她继续向下,速度较之刚才更快了些。

现在的歪歪已从惊慌中恢复了一些,伸手摸向自己剑。缠着脚踝的怪似乎看穿了歪歪的心思似的,又一道黑影窜来,缠住了她的手,将她的手和剑分离。

歪歪无法,只能寄希望于最后一招,大喊道:“寒柏!寒柏!寒柏!”

正喊着,一个比黑暗还要黑暗的影涌到她眼前,张开了空洞的大口,对着她的口鼻,开始吸食灵源精气。氤氲的白气从歪歪口气冒出,进了那黑怪口中。歪歪觉得自己仿佛中了梦魇,脑袋是清醒的,拼命想要反抗,可身体却动不了分毫。

随着精气的流泄,歪歪的身体疲软下来,心头剧烈的恐惧袭来:不要,我不能死在这里。

她使出浑身的力气,终于动了动手指,接着,她猛然暴起,挣脱了束缚着自己的梦魇,手探向剑柄。也正在这时,又一个浓密的黑影飘来,吸住了歪歪。歪歪又陷入了动弹不得的魔力之中,一瞬间,身体仿佛被抽空了一般。绝望之情在心中升腾而起,她觉得自己坚持不了多久了。

眼前的黑暗中,隐约又有一个漆黑的影正向自己飘来。歪歪一惨,忖道:两个已够呛,三个怕是我要一命呜呼了。正想着时,歪歪看见,从那黑影中爆出耀目的白光,白光刺破了无尽的黑暗。歪歪觉得浑身的束缚消散了,缠着自己的怪也消失无踪。可身体已然无力,不受控制地向下沉去,然后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

“寒柏,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丢下我,走了。”

寒柏笑,声音温柔似朝阳:“我不会的。”

歪歪缓缓闭上了眼,口中悲戚地呢喃着:“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我。”

当歪歪再度睁开眼时,发现眼前完全是另一个世界,飞沙漫天,浓云密布,俨然是一片沙漠。

见歪歪醒了,寒柏上前扶起她,依旧是温暖柔和的声音:“你醒了。”

歪歪狐疑地凝着他,身体微微后撤躲避:“你不会又是假的寒柏吧。真的寒柏怎么可能这么温柔。”

寒柏耷拉下脸来:“真是的,对你好一点,你就这么误解我。”

歪歪扯了扯寒柏的脸皮,仍疑心:“你真的是真的寒柏?”

寒柏蹙眉:“你说绕口令呢?”

“那刚刚是谁假扮成你,引我到水边,把我拖进水里的?”歪歪一想到那种想动不能动的感觉,仍自心惊,“而且,他们吸取了我的灵力,我连反抗之力都没有。”

寒柏道:“那是摄灵怪,能看穿人的心思,进行迷惑,然后摄取精气灵力。他们也装成你,引我下了水,要不是我反应快,估计跟你一样了。摄灵怪是守卫幽冥府的,这就证明我们没有走错路。”

“这可怎么办,还没进幽冥府就失了那么多灵力,真是出师不利。”歪歪不开心地撅起嘴巴。

寒柏脸上也愁云不展,路途凶险,以歪歪现在这个样子,必是死路一条,连想都不用想。寒柏正想开口劝歪歪打消了救母的念头,歪歪突然一拍脑袋,想到了什么,兴致勃勃地从怀里掏出黑布袋,在寒柏眼前晃了晃:“嘿嘿,忘了还有宝贝呢。”

歪歪打开袋子的瞬间,寒柏脸上阴郁尽散,笑容扬起:“海云珠?你怎么会有海云珠!”

歪歪眼珠子骨碌碌乱转,吞吞吐吐道:“这个嘛!离开龙宫那天,我去你房中穿我的衣服,然后,就顺便,拿了几颗。”

“你偷我的东西。”

歪歪挑眉:“这怎么能叫偷呢,我就是捎带手,拿了几颗。反正你那么多,也用不完是不是。”

“巧言令色。不告而拿即为偷,你还狡辩。”

歪歪两手一摊,索性破罐子破摔:“行了,行了。我就是偷了,你能拿我怎么办。”

第一百五十三章 沙漠巨蟒

“那,你闭上眼睛呀。”歪歪眨巴着闪亮的双眸,长而弯弯的睫毛扇子一样扇动着,显得俏皮又可爱。

寒柏嘿嘿一乐,闭上了眼睛,屏息期待着,心里还有些莫名的小紧张。我们身经百战的寒柏大人居然会为一个吻紧张,说出去估计也不会有人信的。

“我来咯。”歪歪俏皮地道。

“来吧!不要疼惜我!”寒柏撅起了嘴巴。

砰!脸上受了重重的一击,身体斜了出去,栽在黄沙里。歪歪确实是一点都没有疼惜。寒柏睁开眼,瞪向歪歪,眼睛里能喷出火来。

歪歪一见势头不妙,拔腿就跑。

寒柏腾身而起,怒喝:“有种你别跑。”说话间,将身一扑,把歪歪扑倒在地,两人翻滚着滚下了沙坡。

歪歪在被寒柏扑倒的一瞬间,黑布袋一个没抓住,从手里脱出,宝贝珠子们从袋口骨碌碌滚落出来,四下散落。

直滚到坡下,两人的身形才停住,寒柏压制着歪歪的手脚,微微抬起上身,眼中的火焰在熊熊燃烧。歪歪朝寒柏挤出一抹讨好的笑容,笑吟吟地道:“别生气,我逗你玩儿呢。”

“逗我玩儿?”寒柏脸颊上的掌印鲜红,火辣辣地正发烫。他盛气凌人地慢慢地倾身下来,邪魅的危险气息在他周身蔓延。歪歪挣脱不开,眼见着寒柏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心脏突然狂跳不止,惊惧地闭上了眼睛。可等了许久,发现竟然什么也没发生。眼睛撑开一条缝隙,发现寒柏愣住了,眼睛越过她的头顶,正凝视着什么。

趁着这个机会,歪歪猛然施力,从他控制里滑出。寒柏任由歪歪逃开,并不追赶,眼睛依然怔怔地望着那个地方。歪歪循着寒柏的目光看过去,发现寒柏正看着自己从鬼船邪灵那里得到的黑珠子。

寒柏向着黑珠伸出了手。歪歪也急忙大步上前,抢在寒柏之前,把珠子握在了手中。

捏着珠子,歪歪得意地朝寒柏挑眉:“这是我的。”

寒柏猛地拽住了歪歪的手腕,稍稍施力,歪歪就觉自己骨头欲裂,松开了手,珠子落进了寒柏手心。寒柏捻动着珠子,感觉着它其中蕴含的灵气,呓语一般地道:“水灵珠!你怎么会得到水灵珠?它已遗落上千年。”

“你弄疼我了。”歪歪叫道。寒柏这才如梦初醒,松开了歪歪。

歪歪揉了揉腕子,发现自己的珠子都掉出来了,忙去捡,边捡边对寒柏喊道:“不许你抢我珠子。”跑了一大圈,歪歪终于把所有东西都捡回了黑布袋,赶忙返回,朝寒柏伸出手,“还我。”

寒柏凝眉:“你知道这是什么珠子吗?”

歪歪茫然,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

寒柏悠悠道:“这颗珠子名为水灵珠。传闻,远古圣神不忍世间一片混蒙,便抡起巨斧,劈裂了黑暗。清者上升为天,浊者下沉为地。天地裂分之后,那开天辟地的始祖之力便化为金木水火土五颗灵珠,散落于世间的各个角落。每一颗珠子都拥有不凡的力量,运用得当可为神兵利器。若能聚起五灵珠,便可开启时空轮转之门。”

“时空轮转之门?什么意思?”

“我又没开启过,我怎么知道。”寒柏俯瞰着歪歪。

歪歪咧了咧嘴,身体一蹦,把水灵珠抢在手中:“反正是好东西就行。”说着,笑嘻嘻地把水灵珠塞进黑布袋里,然后拿出一颗海云珠来,道,“你的这个珠子是不是也是好东西?”

寒柏从歪歪手里把海云珠拿过来:“当然。海云珠可以增长灵力,补气益体。”

“那正好,可以吃了补补我身体的亏空。”歪歪又跳起,想把海云珠夺回来,谁知寒柏猛地举起了手,她就像个跳梁小丑一样,怎么也够不着,只能干着急。寒柏被她跳得眼花心乱,用另一只手按在她脑袋上,好让她安静下来,然后把海云珠塞进了自己的嘴巴里。

歪歪顿时慌了,拂开他的手,踮起脚尖,扒开他的嘴巴,试图把海云珠给抠出来:“你有那么多,你吃你自己的,干嘛吃我的。”

“我现在不是回不去嘛!”寒柏把歪歪推开,“你怎么这么小气。”

歪歪撅着嘴,委屈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黑布袋:“一、二、三、四,我只剩四颗了,你有一箱子呢。”

“好了。”寒柏安慰似的轻拍歪歪的肩头,“等我回去,补给你不就行了。”

“一言为定,不许骗我。”歪歪仰起脸,直勾勾地盯着寒柏。

寒柏展颜:“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歪歪侧脸,疑惑道:“你没骗过我吗?我印象中怎么觉得你老是骗我。”

寒柏的笑容僵住,捏住歪歪的脸颊:“偏见!”

歪歪挥开寒柏,点头郑重地道:“是呀!谁人不知寒柏大人坏也坏的坦坦荡荡。”

寒柏唇角微颤:“你这是夸我还是在损我?”

“你猜?”歪歪斜了寒柏一眼,然后从布袋里另掏出一颗海云珠来,把布袋塞进怀里的同时,海云珠放到了口边。正准备下口,突然间阴风大作,黄沙鼓荡,地面剧烈摇晃起来。歪歪眼看就要栽倒,被寒柏一拉,环在臂弯之中。

“哎呀!我的海云珠!”手里的珠子已经飞了出去,歪歪想去捡,但身体却被寒柏紧紧箍住。

歪歪不满地瞪向寒柏,正这时,一个巨物从黄沙中腾空而起,把歪歪吓得汗毛立起。眼前是一条比歪歪还粗的巨蟒,盘盘绕绕,张着血盆大口,高昂着硕大的脑袋,偏一目凝视不速之客,信子吞吐:“来者何人?敢闯幽冥禁地。”

歪歪三魂已经去了七魄,小蛇就够恶心吓人,居然还有这么大的蛇。感觉到了歪歪的颤抖,寒柏把她护在身后,仰头迎上巨蟒的目光:“吾乃东海龙君之子,龙神寒柏大人是也,前来拜访幽冥府君。”

“龙神寒柏?”巨蟒吐着信子朝寒柏凑过来,语带轻蔑,“就是那个差点被天帝斩首的好色邪龙吗?”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寒柏平静地道:“不过是一场误会罢了。”

“误会?据我了解,你治理幽灵海,却整日耽于淫逸,不理政事。你这般,怎配为神。”巨蟒不屑地道。

“昔日少年轻狂,确实犯下了些过错,但寒柏已决意改过自新。从今往后,不会再沉溺于美色之中。”寒柏敛去了平日的傲慢,此刻言语极为诚恳。但巨蟒却并不领情,凭什么它苦心修炼千万年,却只能在这瀚海沙漠中做个小小的守护神。而他寒柏,什么都不用做,靠着出身就可尊享神位,坐拥荣华富贵,世事真是不公平。

“你既然来见幽冥府君,可有帖子?”巨蟒道。

“什么帖子?”

“看来你是没有咯。所以请回吧,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巨蟒厉声道。

寒柏目光一凌:“我好言好语,你却不识抬举,既如此,我也无需再跟你废话。无论如何,我也要进你这幽冥府。”

巨蟒睁一目眇一目,蔑声道:“擅闯者死。”话音未落,狂风旋起,巨蟒摇摆着身躯将寒柏连同歪歪围住,猛地一收紧,却发现自己扑了空。再一看,寒柏已揽着歪歪,悬在半空中。巨蟒怒气腾腾,脑袋向二人撞过去。寒柏邪魅地勾唇,身形飘开去,巨蟒再次扑空。

巨蟒气急,扭动身躯,掀起巨尾,翻腾起万丈黄沙,直冲向寒柏。寒柏急忙闭眼,然而为时已晚,黄沙进了眼睛,引发剧烈的刺痛。真气一泄,寒柏向下坠去。歪歪攀紧了寒柏,焦急不已:“寒柏,你怎么了?”

遮天蔽日的黄沙让四周的一切都模糊起来,巨蟒隐蔽在黄沙之中,摇头摆尾,让沙尘更加浓密,然后匍匐进沙里,向着寒柏他们迅捷地游窜。

还好沙地柔软,跌在地上并没有受伤,只是有点疼。歪歪急忙爬起来,察看寒柏已红肿的眼睛,忧心道:“你觉得怎么样?”

寒柏咬了咬牙:“无妨。”

眼角的余光一瞥,歪歪看见了近旁刚刚遗落的海云珠,赶紧过去拾起。一回头,见巨蟒从沙中扑出,咬着寒柏腾在了空中。

“糟糕!”歪歪想追上去,却无法飞起。先前小龙给自己的一口龙气在幽灵海时被寒柏给收走了,“真是的!”歪歪气地跺脚,该怎么办?怎么办?眼睛垂下,盯着手里的海云珠,自言自语呢道,“无论如何,先吃了再说。”

把海云珠扔进口中,艰难地吞下去。歪歪觉得胸腹中一股气在流转,猛然拔出背上的龙吟剑,凝神将精气聚在掌心,传进龙吟剑中,然后对空发出迅然的一击。夺目的剑光飞进黄沙,歪歪便再看不见了。紧跑几步,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发生。

第一百五十四章 狂蟒之灾

巨蟒猛烈甩尾,打在歪歪后背,她整个人都飞了出去,重重跌落在地。歪歪摔在地上的同时,手里的龙吟剑被甩飞了出去。

寒柏被巨蟒咬住,全靠臂力撑着它的上颚,不让毒牙落下来。找准时机,用脚猛地一踹,翻滚出去,落在黄沙中。眼睛仍是火辣辣地疼,试着撑开一条缝,却什么也看不到。

听声音和感觉空气流动的变化,寒柏知道,巨蟒又朝自己攻过来了。寒柏凌厉地出掌,打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巨蟒扭动身躯灵动地躲过,寒柏的真气扑了空,只打在沙丘之上,扬起了一阵沙尘。

巨蟒离寒柏越来越近,张开大口,一团黑气喷向寒柏。寒柏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急忙后退,却被什么东西给绊住,整个人仰倒下去。绊倒他的不是旁人,正是歪歪。歪歪刚想从地上爬起来,谁知寒柏突然退过过来,把她又给掀翻了,而且寒柏还结结实实地压在了她身上。

“你好重啊!快起开!”歪歪推他。

寒柏赶忙起身,歪歪紧跟着立起,冲向自己的剑,握在手中。两个人现在都灰头土脸地,狼狈不堪。

巨蟒见一击不中,又向寒柏口喷黑气。黑气凶猛,朝寒柏冲突过来。歪歪瞥见,想也没想就奔了过去,龙吟剑一挥,剑光乍闪,化解了黑气。

巨蟒半眯着眼睛凝视着歪歪:“有趣!看来你俩没那么好对付。孩儿们,你们在何处,还不速速前来助我!”巨蟒的声音亮如洪钟,被黄沙裹挟着传出去好远好远。

歪歪心头一惨,不是吧,打不过居然叫帮手。正想着,却见沙土中起起伏伏,似有东西在其中游窜。歪歪扯住寒柏,拉着他紧步后退。刚退出几步,又听见身后亦有沙沙作响之声。一回头,许多大大小小的蛇正从沙土里钻出,滑溜溜黏腻腻,煞是恶心可怖。再环顾四周,前后左右,密密麻麻皆是。歪歪不受控制地开始发抖,掌心满是细密的汗珠。寒柏握紧了她的手,希望能让她镇定下来。

仿佛感受到了寒柏的用心,歪歪长舒一口气,对他道:“我没事。不就是蛇嘛!有什么好怕的。我不怕,我不怕。”歪歪念咒语一般,试图自我催眠,可她还是没办法稳住发抖的自己。

寒柏将她拉近自己,在她耳畔柔声道:“别怕,我是龙你都不怕,还怕这些蛇吗?”

歪歪声音都在颤抖:“不一样,你在我面前都是人形嘛。”

蛇聚拢过来,离歪歪只有几步之遥了。

歪歪怕的整个人已经挂在了寒柏身上,寒柏宠溺地一手环着她的腰,一手施法。他看不见,只能根据声音来攻击。声音从四面八方而来,他前后左右不断地出击,已是应接不暇。干脆一腾身,携着歪歪飞在半空。

他调匀了呼吸,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双耳打开,聆听周围的响动。

巨蟒向自己的蛇子蛇孙吹了口气,那些蛇便飞起,纷纷窜向寒柏。寒柏飞旋腾挪,闪躲开去。又越来越多的蛇窜来,与此同时,一阵腥风刮来,巨蟒腾挪着身姿,将头撞向寒柏。寒柏出掌,蟒头躲开。不知何时,巨蟒的尾巴已到了寒柏身后,猛力一甩,打地他向前一冲。趁着他反应不及,将他围住,猛力收紧,同时张开了血盆大口。

寒柏本能地环住了歪歪,希望用自己的力量将巨蟒撑住,事发突然,他因为看不见,所以不知道巨蟒的大口已离他越来越近。

歪歪眼眸一闪,看见了巨蟒尖利的毒牙。龙吟剑被严丝合缝地挤在两人中间,想要拉出来实在是太难了。千钧一发之际,她心一横,张开嘴咬向蟒身,用力一闭,鲜血喷流。

巨蟒始料未及,调转目标,直冲向歪歪。巨蟒的身体因为疼痛,绞杀之力稍松动下来。歪歪一喜,急忙拔出龙吟剑,将剑向巨蟒挥去。巨蟒感受到了凌人的剑气,慌张地松开他们,腾身逃开去。

歪歪舔去了唇边的残血,非但没觉得恶心,反倒觉得挺好喝的。心里不禁自语道:糟糕,难道我真的是妖不成。她到现在还没接受自己是妖这件事。

巨蟒受伤气恼,发动越来越多的蛇攻向他们。于此同时,它在寻找时机,准备故技重施,也弄瞎这难缠的女娃娃的眼。

被数量众多的蛇围攻,歪歪和寒柏就已然疲于招架了。巨蟒先鼓荡起旋风,让黄沙飞满天空遮挡视线,然后自己悄然隐在黄沙中,甩起巨尾,撩动黄沙,直打向歪歪。寒柏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地一转身将歪歪护住。巨尾打在了寒柏的侧腰,寒柏一吃痛,松开了歪歪。

歪歪手中的剑仍自挥杀窜来的蛇,却觉脚下一空,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下坠去。寒柏强忍着疼,俯冲下去:“歪歪,你在哪里?”

“我在这儿。”歪歪回答。

寒柏循着歪歪的声音冲过去,伸出了手。蟒尾再次甩来,拍向寒柏的后背,将他拍飞了出去。他和歪歪就那么在指尖相触的一瞬交错而过。

歪歪惊恐地瞥了眼下方,迎接自己的可是密密麻麻的蛇群,光想想自己就鸡皮疙瘩起了满身。

巨蟒拍飞了寒柏,脑袋猛然窜过去,张口将尖牙咬在了寒柏肩头。咬住后,巨蟒便将寒柏甩在地上,然后高昂起头颅,轻蔑地俯瞰他:“哼!所谓龙神寒柏也不过如此!想来整日骄奢淫逸,你大概连修炼的时间也没有吧。”

肩头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寒柏咬紧了牙关,好让自己不叫出来。

“接下来就用不着我动手了,因为用不了多久,你就会毒发身亡而死的。”巨蟒笑了几声,将身转向歪歪,“该轮到你了。”

歪歪跌在地上,片刻间,蛇已爬上了她的身。她用龙吟剑将它们扫开,然后急忙跃起,将所有逼过来的蛇斩断。她现在只想着保命,已经无暇害怕。眼眸瞥了眼寒柏,发现寒柏半跪在地,手捂着肩头,十分痛苦的模样。

她边挥斩,边试图向寒柏靠拢过去。可她刚走出没几步,一个巨大的脑袋横亘在她眼前,两眼凄然:“受死吧!”巨蟒猛然张口,一团黑气直扑歪歪的面门。

歪歪先是后退,然后挥剑将黑气挡住。巨蟒连连张口,一团接一团的黑气不间断地向着歪歪而来。歪歪一刻不停地挥剑,臂膀已有些发酸。

真是的!是不是该再吃一颗海云珠。她思量着。

可现在她连把海云珠掏出来的余裕都没有,更别说吃了。

巨蟒发现了歪歪的吃力,乘胜追击,旋起风暴黄沙,向歪歪裹挟而来。歪歪被黄沙一吹,眼睛根本就睁不开。趁着此时,巨蟒猛力甩尾,将歪歪打趴下去,整个人大字型陷进了黄沙之中,一动也不动了。

巨蟒嘲讽地道:“哼!不过如此!”它朝歪歪逼过去,嗅了嗅她身上的气息,“资质不凡,吃了倒是大补。”说着,张开巨口。眼看就要咬住歪歪,千钧一发之际,寒柏挥出一道白光,打向巨蟒。

巨蟒放弃了即将到口之食,闪开去,怒视寒柏:“中了我的毒还敢施法,你是嫌死的不够快吗?既然你一心求死,干脆我给你个痛快,先拿你祭我的五脏庙。”巨蟒扭动着身躯,蜿蜒腾挪,向着寒柏而去。

歪歪一时被拍晕了过去,现在已然醒转,以剑为支撑,从地上爬起。见巨蟒之尾正从自己身侧游弋而过,不假思索地跃起,迅猛落剑,将尾巴穿透而过。

巨蟒吃痛,狂乱地甩动尾巴,歪歪来不及躲闪,给打飞了出去。

歪歪又再次落进了蛇窝之中,而且失去了龙吟剑。

“灵源冰刃!用灵源冰刃啊。”看见了歪歪的困局,寒柏向她喊道。

“对呀!灵源冰刃被我给落哪儿去了?”她边用手把蛇给打开边回想,可她的脑子已经打了结,一时想不起来。

寒柏正想施法将灵源冰刃召回,可还没念咒,巨蟒已经朝他攻来,杀气愈发浓烈,黑气从它周身冒出。

歪歪用手打开,蛇还会再回来,根本就是无用功。心里因为惧怕仍自发毛,她咬了咬牙,对自己道:刚才因为自己惧怕,已经拖累了寒柏,再这样下去,非丧命于此不可。竭力地稳住了心神,歪歪忽想起自己用牙咬巨蟒的情形来,便心一横,用手抓起蛇,猛力一咬。然后一个接一个地咬下去,咬的蛇都愣住了,止住了攻势。而且越咬,歪歪觉得自己的牙越来越好使了。目光一斜,发现巨蟒正在攻击寒柏,寒柏抵挡了几番,已然无力。

歪歪把手里的蛇扔出去,急转身,向蟒尾的龙吟剑冲去,把住剑柄,高喝一声,猛然施力,拉着剑将巨蟒拽回。

巨蟒迅猛地回头,向歪歪冲来。歪歪赶紧拔剑,可剑嵌的太深,一时半刻拔不出,急的她不知所措,越急越拔不出。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第一百五十五章 妖性大发

啊——!

歪歪发出了一声惨叫,她被巨蟒给撞飞了出去。半空中,心头怒意飞腾,充斥着火光的眼眸抬起,射向巨蟒:“欺人太甚!”

话音未落,硕如伞盖的狐尾腾出,半悬空中一摇动,使得歪歪稳稳站在了地上。与此同时,口中冒出两颗尖牙,并不可怕,反而有些可爱。

巨蟒愣住:“居然是只白狐小妖!”

歪歪感觉身体里充满了野性的力量,匍匐在地,手脚并用向巨蟒扑过去。巨蟒口吐黑烟,击向歪歪。歪歪左腾右跃,如山林中的小豹一样,灵动轻盈。在靠近了巨蟒之后,歪歪后脚猛地一腾,箭一样射出,飞扑在巨蟒的颈上,两手死死抱住,张开嘴,用新生的尖牙咬将下去。咬下去的瞬间,似被触发了深藏的本能,歪歪开始吸食蛇血,越吸越贪婪,任巨蟒怎么挣扎也不松手。

巨蟒无奈,甩着头颅砸向地面,砸了好几下,才把歪歪给甩下去。歪歪在地上就势翻滚,迅捷地起身,绕着蟒身奔向它的尾部,把住龙吟剑,猛力拔出。

因为剧痛,蟒尾掀起数丈,然后沉重地落下。歪歪急忙弹跳着闪开,坠落的巨尾擦着歪歪的身侧而过。呼啸之风声震荡着她的耳膜。巨蟒发狂似的乱甩,扬起漫天尘沙的同时,误杀了不少自己的子孙。

歪歪被尘沙迷的睁不开眼,耳畔只剩大作的狂风之声。这时,巨蟒朝她压了过来,本能地觉得有危险逼近,歪歪迅利地刺出龙吟剑,将蟒身豁开一条大口,鲜血淋漓溅出。巨蟒惨叫着,钻入黄沙,消隐。蛇子蛇孙们也纷纷尾随,片刻间四周恢复了一片寂静。飓风也停了下来,歪歪睁开了眼睛,四处张望。

黄沙还在空气中弥漫,遮挡了视线,歪歪根本看不见寒柏现在何处。

“寒柏!”用手拢住嘴巴大喊道。

片刻后,寒柏虚弱的声音从右侧传来,歪歪赶忙跑过去,将寒柏搀扶起,为他掸去身上的沙尘:“你觉得怎么样?”

怕歪歪担心,他努力撑起一抹笑容来:“你这么担心我,是喜欢上我了吗?”

歪歪蹙眉:“都什么时候了,还开这种玩笑。”

尘沙渐渐落下,笼罩天空的浓云也散开,露出一轮烈日骄阳,烘烤着这片荒漠。没一会儿,歪歪就开始冒汗。可与之相反,寒柏却开始瑟瑟发抖,双臂抱在胸前,无力地倚在歪歪身上,呢喃道:“抱住我,我冷!”

歪歪嫌恶地推开他:“还跟我看玩笑是吧。都热成这样了,居然说冷。”歪歪并没有下很重的手,但寒柏却像风中的残叶一般,轻飘飘地倒了下去,蜷缩成一团,不住颤抖着。歪歪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误会他了,急忙扶他起来,扯开他的衣襟,察看他肩上的伤。

不看则已一看惊心,蟒牙留下的伤口已然发黑,显然是中毒了。歪歪顿时六神无主起来,翻腾着自己的那些宝贝:“应先解毒。可是该怎么解毒呢?糟糕,忘了跟闫师叔要解毒的药。”

歪歪两手一摊,整个人都软了下去。正愁苦之时,脑海中突然浮现起自己在岐风镇中毒,一诺帮自己把毒素吸出的情形。寒柏是被自己牵累的,她不能见死不救。于是她扶住寒柏的肩头,倾身上去,嘴巴覆上他肩膀的伤口,把毒素吸出。吸出一口后吐掉,发黑的毒血落在沙上,发出呲的一声,氤氲冒出烧灼之气来。歪歪一口一口将毒血吸出,如此往复,片刻不停。

寒柏隐约看着歪歪的影,感受到她的唇齿贴上自己肌肤的触感,不禁有些恍惚。他现在的心情居然有那么一丝甜腻腻的喜悦,带着酥麻的迷乱。他勾唇苦笑,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都死到临头,脑子还想着那些事。

歪歪对寒柏的想法自然不知,只一心一意吸着血毒,直到吐出来的血不再是黑色,才涂上金疮药,撕了自己的衣衫将伤口扎好。紧接着塞进他口中几粒养元丹和凝血丸,寒柏口干舌燥,药丸卡在了他的喉咙下不去。歪歪见状,瞥了眼四周,直接抓过来一条蛇,对寒柏道:“张嘴。”

寒柏眼睛已经能微微视物,见歪歪抓着一条蛇在自己脸前晃悠,不禁问:“你要干嘛!”

“用蛇血送药啊,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了。”

寒柏无奈,张开了嘴,咸腥的液体进了口,药也跟着顺了下去。

歪歪又把蛇扔回地上,抬眼苍茫四顾,不知该去向何方,心里有些内疚起来,低垂下头:“寒柏。”

“怎么了?”

她抬起头,看着他,眼角隐隐闪着泪花:“要不然我们回去吧。如果你真的因为我而丧命,我此生是不会安宁的。”

寒柏愣了瞬,然后情不自禁地拥她入怀:“来都来了,哪有半途而废的道理。放心,我不会死的。等进了幽冥府,见到幽冥府君,我和他同为神,他肯定得卖我几分薄面的。”

被寒柏这么拥着,歪歪莫名感觉心安,手也不自觉地扬起,在即将触到寒柏腰际之时,清醒了过来,赶忙放下,将寒柏推开去,脸别开,闪躲着他的视线。寒柏还想拉她,却被她跳开去。

这时,歪歪闻到了一股异香,探究半晌发现居然是沙地上的蛇发出的,捏起一条,闻了闻,急忙道:“哇,蛇快被烤熟了,正好我饿着。”语调高扬,很好地掩饰了她刚才的心虚。

寒柏道:“你不怕蛇了吗?”

歪歪侧了侧脑袋,眨巴着眼睛:“好像是哦,嘻嘻。”她抓起几条扔给寒柏,“吃吧,吃饱了好赶路。”

寒柏点头表示认同:“再不找个地方避日头,恐怕你我也得被烤熟。”

吃饱后,歪歪充当拐杖,搀扶着寒柏在沙漠中艰难行走。这沙漠似乎无边无际,走了半天,眼前的景物也没甚太大的改变。然而,此刻,就算是想打道回府也不行了,他们已经迷失了,既找不到回去的路,亦寻不到前进之道途。

烈日灼烧地人头晕目眩,歪歪体力难支,摔倒下去。寒柏也被她带着摔倒,但他的心出奇地平和,因为只要有她在身旁,死亦无惧。

睁开眼,依稀看见了歪歪模糊的影,朝她移过去,然后将她的头抬起,搁在自己腿上,轻轻地拍拍她的脸颊:“你还能支撑吗?”

歪歪睁开眼,寒柏的影正好遮住了她的脸,她舔了舔唇,干涩地道:“没事儿,我刚刚是被东西给绊倒了。”歪歪以为寒柏现在还是什么都看不见,她不知道寒柏已经能看见三四步以内的东西,远处的也能看见,只是看不清,极其模糊。

歪歪究竟是被东西绊倒,还是体力不支摔倒,他心知肚明,但他并不拆穿她,只是扶着她一起站起,继续前进。

广袤的荒漠中什么都没有,只有两双孤零零的脚印相依相伴。歪歪和寒柏彼此搀扶着,谁也没有说话,却都感觉到了彼此给的支撑,两颗心在慢慢靠近。

“快看,前面有座城。”歪歪突然间惊喜地大喊。

梦幻一般的城,氤氲在热浪之中,再走近些,歪歪赫然看见城中心有一弯月牙状碧蓝色的湖。

歪歪狂喜:“得救了。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

寒柏仔细看了看,却并没有看见歪歪所说的城,狐疑:难道是离得太远,我的眼睛看不到?

歪歪扯着寒柏加快了脚步,走了约莫一刻钟,歪歪明朗的声音再度响起,她不停地说着:“让一下!让一下!怎么这么多人!”

闻言,寒柏顿时心惊,因为寒柏眼前除了歪歪,并没有其他人。确认似的伸手在旁侧扫了一圈,也什么也没摸到。他扯着歪歪站住,问她道:“你这是怎么了?”

歪歪愣住:“你怎么了?赶快走,走过这片集市,前边就有水。咱们赶紧先去喝水,然后回来集市上买些吃食填饱肚皮。嘿嘿。”

歪歪不由分说,扯着寒柏继续往前走,寒柏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好跟着歪歪,先看看所谓的水再说。

又走了片刻,歪歪拉寒柏让他蹲下来,道:“好清澈的水,来,我帮你冲洗眼睛,你很快就能看见了。”

寒柏依从歪歪,半蹲下来,可他看见的脚下,除了黄沙,什么也没有。紧接着,他看见歪歪掬起一捧沙,向他的脸泼来,他急忙闭上眼睛闪躲,却奇异地感觉到有水珠打在了自己脸上,沁人心脾的舒适感传来。

明明看见的是沙,怎么却是水的触感。寒柏扭回头,低下身,脸几乎贴在了沙地上:“不是水呀。”

耳边传来歪歪银铃般的笑声:“可甘甜了,你躲什么。”说话间,她勾住寒柏的脖子,按着他,把沙子泼在他脸上。寒柏来不及闭眼,沙已经扑了过来。然而,奇妙的事再次发生,进入眼睛的并不是沙子,而是水。寒柏眨了眨眼,四周的景物开始清晰起来,果然是一座巍峨热闹的城。到处都是人,真可谓比肩继踵。可为什么自己刚才看不到。

寒柏转向歪歪,像在问她,又像在问自己:“这里到底是哪里?”

第一百五十六章 我是你娘子

“相,相公?”寒柏舌头有些打结,惊诧地看着歪歪。

歪歪看着他,笑靥如花,捏了捏他的脸颊:“我看你真的是傻的可爱,走,我们回家去。”

“回——家?”寒柏瞪大了眼睛,他发现歪歪的狐尾消失了,恢复了正常的面貌。

歪歪笑盈盈地牵起寒柏的手,十指紧扣,拉着他绕过月牙湖,往里面走,娴熟地拐了几条街,然后再一户宅院门前站定,扭头调皮地朝寒柏眨巴了一下眼,推开了门。

推开门的瞬间,寒柏眼前一亮,简单而温馨的小屋,飘着淡淡的清香。他曾经几度梦想过自己是一个凡人,拥有这么一间普通的小屋,跟娘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单纯平凡的小日子。不禁,眼前蒙上了一层薄雾,心里既有愁绪又有喜悦。

歪歪开始在屋前屋后忙里忙外,正忙活着,感觉身上有东西碍手碍脚,解下来迷茫地看了一阵,朝寒柏喊道:“咦,我怎么背着包袱和一把剑,是你的吗?我们是出远门了吗?”

寒柏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歪歪耸了耸肩,将剑和包袱抛到脑后,继续忙活。直到把里里外外打扫地一尘不染后,才欢脱地跑到寒柏身边,摇着他的手,撒娇道:“今天不想生火做饭,我们去外面吃好不好。”

寒柏怔忡地点了点头,心已经被此情此景紧紧给攥住了。

歪歪牵起寒柏就往外走,寒柏凝着两人相握的手出神。

不多时,两人到了热闹的街市。街市上满满当当都是人,路两旁是卖着各色商品的店铺,各种食物的香气混合着飘来,令人食指大动。两人边逛边吃,直吃的肚皮鼓起,才心满意足地往回走。

落日的余晖洒在湖面上,歪歪扯着寒柏驻足观赏,头依靠在他的胳膊上,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寒柏也觉得无比幸福,如果这是梦,希望能永远不醒来。可是,这分明不是梦,到底哪里不对。他苦苦思索着,心里直犯嘀咕:难道,是进了什么幻境不成?

“歪歪。”他轻声唤道。

歪歪嗯了一声,抓着他的胳膊,探头望着他,模样甚是可爱,令他心动不已。可是,他不能那么自私,不想让她醒来后责怪自己,他叹了口气,道:“你不记得你为什么来到这里了吗?”

“你说什么呢,我都听不明白。”歪歪松开他,走到湖边蹲下身,把手伸进湖水中,轻轻波荡着水花。

夕阳映照着她的剪影,美的惊心动魄。他真想永远和她生活在这里,可当他这样想时,伴随而生的是愧疚。

“你不救母亲了吗?”几番挣扎后,寒柏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歪歪回眸,笑他道:“真是的,又开始说胡话了。”说着,她站起身,想走回寒柏身边,可脚下一滑,整个人栽倒下去。寒柏急忙伸出手,将她拽住,可却没有止住她的势头,反而被她带着跌进了水里。下水的瞬间,寒柏慌了,他发现自己竟然不会水了,而且在水中也无法自由自在地呼吸。

什么情况,他可是龙啊。

难道是因为被毒液影响?

他在水里扑腾挣扎着,慌张之下喝了好几口水。歪歪向他游过来,抱住他,费了好大力气才拖着他上了岸。聚拢了好些看热闹的人,见没热闹可看,便散了开去。

寒柏躺在岸边,大口喘着粗气。歪歪捧起他的脸,心疼地望着他:“你吓死我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我一个人如何是好。”

歪歪的双眸就像一汪春水,将寒柏吸了进去,他的意识开始恍惚。凌凌的水光在眼前摇曳,他感觉自己旋转着坠入了无底的深渊,他拼命地想抓住什么,却只能抓住一片虚无。

沉沦!坠落!然后是无尽的黑暗!

见寒柏缓缓闭上了眼,歪歪心急如焚,赶忙掐住他的人中。掐了好一阵子寒柏才悠悠醒转,看了看左右,疑惑地道:“奇怪,这里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你又是何人?”

歪歪把他搀扶起,嗔道:“又开始说胡话了。我还能是谁?我是你的娘子呀。走,我们回家去。怪我,若不是我,你也不会落水。”

两个人落汤鸡似的回了家,歪歪熟门熟路地拿出干净衣裳,招呼寒柏道:“我们先沐浴,然后把干净衣服换上,小心着凉。”

“沐浴?”

歪歪麻麻利利地烧好洗澡水,然后当着寒柏的面,大大咧咧地开始脱衣服。寒柏被吓到,按住她的手,声音都在发颤:“姑娘,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样,不合适吧。”

“不合适?有什么不合适,你是我相公,我是你娘子,一起沐浴不是情理之中的事吗?”歪歪眨巴着眼睛,天真烂漫地凝着寒柏。

寒柏的手僵住,有些难为情地问:“你真的是我娘子?我和我不记得了呢。我又是谁呢?”寒柏挠着后脑勺,百思不得其解。

歪歪慢慢撅起了嘴巴,眼底闪动着泪光,委屈道:“你,你是不是外边儿有旁人了。”

一看见歪歪这可怜巴巴的样子,寒柏莫名地心都化了,急忙摇手道:“没有,绝对没有。”

“那你为何突然对我这般冷淡。”两行清泪从眼角流出,真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寒柏情不自禁地倾身上前,将歪歪抱在怀里。做出这个举动的瞬间,连他自己都愣了,为何明明不认识她,却会因着她伤心而如此心痛呢。难道自己真的是她的相公?

“我为什么什么都不记得了呢?”他自言自语道。

歪歪呢喃:“会不会你刚刚惊吓过度,或者在水里呼吸不畅,暂时性伤了脑袋。不是常有那种事嘛,落水之后就失心疯了或者怎么样。”

“是吗?”寒柏有些被她说服了。

歪歪从他怀里扬起头:“好了,赶紧沐浴吧,该着凉了。”

寒柏脸一红,对她道:“你,你先洗,我突然想起有点事情忘了做。”说着,寒柏急匆匆地出了门,在门口依着墙壁吹风,瑟瑟发抖。

歪歪对着他的背影喊道:“那你办完事情,就赶紧回来。”

关上屋门,歪歪脱了衣衫沐浴,一直到她沐浴完穿戴已毕,寒柏也没回来。她走出去,想去寻他,刚出了门口,就发现他在外面傻站着:“回来了怎么不赶紧进来。”

寒柏也不说什么,跟着歪歪进了屋。歪歪把已经凉了的水换掉,走到寒柏身边,凝脂般的玉手扯住了他的腰带。寒柏身体一僵,顿时不知所措了:“不,不用麻烦,我自己来就好。”

歪歪依依不舍地松开,对他道:“那我先去床榻上等着你。”

“床,床榻?”

歪歪在寒柏胸膛摸了一把,朝他抛了个媚眼,道:“你快点哦。”说着,小兔子一般可爱地跳开去,进了卧房。

卧房亮起了温暖的烛光,像是种召唤一般吸引着寒柏。寒柏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试图让自己想起些什么。可脑袋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想不起。叹了口气,他除去衣衫将自己浸入热水中。闭上眼睛,享受着这份舒适。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他转眼看了一下自己的左右肩头。

“为什么觉得少了点什么?”看了半晌,却又说不出具体少了什么。

歪歪躺在床上,长长伸了个懒腰,自言自语道:“我这几天干什么了,怎么这么疲惫。”觉得身体真像要散架了一般,无一处不酸痛。站着时还好,一躺下,全都涌了上来。眼皮也无比地沉重,前一秒想着,不行,我要等相公,下一秒就睡死了过去。

沐浴完,穿上歪歪给自己准备的干净衣服,低头打量着自己:“衣服也合身。”然后环顾一圈四周,“可心里为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寒柏有些头疼,抬起眼眸看向卧房暖烘烘照耀的烛光,身体便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怀着期待又忐忑的心情,寒柏踱步,扭扭捏捏进了卧房。在卧房门口,还踌躇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踏了进去。结果,居然发现那个说让他快点的人,已经睡着了。

坐在床边,看着她的睡脸,为什么心里有些失落呢?手不受控制地伸了出去,滑过她的脸颊。触电一般,他急忙收回,责骂自己道:“趁人不备,乃小人也。”

寒柏依靠着床头,目光时不时地就转到歪歪身上,他干脆起身,到旁边椅子上坐着。他太累了,不知不觉趴在桌子上就睡着了。

睡梦中,好想有什么在拉扯着自己,他拼命挣扎着,却怎么挣不开。心里又气又急又无奈,无尽的黑暗笼罩着他,让他动弹不得。

歪歪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相公并不在身边,起身的瞬间,看见他居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于是赤脚下了床,走到他身边,轻拍他的背,呼唤着他的名字。

“谁?谁在叫我?”

第一百五十七章 娘子好贤惠

朝阳的晨光透过窗棂洒下梦幻般的光柱,寒柏撑开眼皮,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上,压着小猫咪一样蜷缩着的歪歪。他莫名的勾起唇角,心头满溢出幸福的喜悦。

或许她说的都是真的,她真的是自己的娘子,寒柏想。

手不知不觉的伸出,将她环住,她在他身上动了动,嘴里嘟嘟囔囔说着什么。

只是这么看着她,就觉得很开心,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奇妙了。

歪歪又动了动,手搭在寒柏的胸膛,睁开了眼睛,给了他一个比晨光还要明媚清新的笑容:“相公,你醒了。”

寒柏慌张且害羞地把自己的手从她身上拿下来,轻轻哼了一声作为回应。

歪歪伸了个懒腰:“好久没睡得这么香甜了。”说着调皮地在寒柏侧脸印上一吻,跳下床,“嘻嘻,我赶紧给你准备吃的去。”

寒柏看着歪歪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心头的喜悦中竟然夹杂着一丝忧虑。为什么会忧虑呢?他不明白。躺在床上闭目冥思了一阵,他翻身下床,去找歪歪。歪歪在灶房正生火,扬起一张小花猫一样的脸,朝寒柏摆了摆手:“你来做什么,快去读书去。”

“读书?”寒柏扒着门框,一脸茫然。

“当然得读书了,不读书怎么考取功名,不考取功名怎么出人头地。”

寒柏修长的腿踏了进来,款款走向歪歪:“我帮你。”他蹲下身来,手拂过歪歪的脸,“看你把灰都擦在脸上了。”

歪歪笑盈盈地拍他道:“生火做饭是女子的事,你快出去,省的让人知道了笑话。”

“娘子好贤惠。”寒柏道。可这样贤惠的歪歪让寒柏愣了瞬,总觉得怪怪的,可又不知道哪里怪。见寒柏愣着不动,歪歪直接把寒柏拖起来,然后推了出去:“快读书去。”

被歪歪这么驱赶,寒柏只好走开,进了卧室旁的房间。一进去,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书架,书架上满满地都是书。书架旁靠窗的位置,是书桌和椅子,桌子上整齐摆放着笔墨纸砚,桌角还有一盆兰花。兰花的幽香弥漫开来,浅浅淡淡又沁人心脾。寒柏走过去,坐下来,摆弄着笔墨。

“我是个书生吗?我怎么可能是个书生呢?”他越来越疑惑了。

接着,他站起身,到书架旁随手拿下一本书来,翻阅了片刻,合起,扔了回去:“不行,一看见那些字就头疼。”

从书房走了出来,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手肘抵着石桌,托着下巴,自言自语道:“温馨的家,贤惠的娘子,一切都很好,可就是因为太好了,才隐隐觉得不安。可是,我又因何不安呢?”继续刨根问底,寒柏自己也找不到答案。

早餐很简单,清粥小菜。看着这样的饭菜,寒柏愣了半晌也没有下筷子。歪歪颇有些忧心地问他:“怎么,是我做的不好吃吗?”

寒柏摇头:“只要是你做的,都好吃。可是……”

“可是什么?”歪歪凑上前来。

寒柏笑了笑:“没什么。是我自己的问题,心情不好,所以有些思虑过多。”

歪歪心疼地看着寒柏:“是不是读书太辛苦了,那就歇息几日,身体才是最要紧的。一会儿,到集市上,咱们买只老母鸡,再配些补精益气的药,我给你做药炖鸡汤,好生补一补。”说着,歪歪低下了头,两颊不自然地绯红。

补——精?益——气?寒柏听着她的话,心也莫名地一摇动。

吃过饭,两人手牵手出了门。今日的集市依旧是人满为患,被人群推挤着,转了半天,才找到一家卖鸡的店。挑选了一只,掌柜给捆扎后,递了过来。歪歪刚想伸手接,被寒柏抢先:“我来就好。”

歪歪笑:“你能拿得住吗?”

“这是什么话,我怎么可能拿不住。”寒柏把鸡接了过来,鸡到手的瞬间,突然开始呼扇起翅膀来。寒柏竟然发现自己的手软绵绵的,没甚力气,鸡一挣扎,就滑了出去。幸好鸡脚已经被捆住,没跑多远,歪歪上前给提溜回来,对寒柏道:“走吧。”

寒柏看着自己手,感觉难以置信。他怎么文弱到连个鸡都抓不住,不对呀!

歪歪以为寒柏伤了自尊心,挽住他的胳膊,娇声道:“你是读书人,你的手又不是用来做粗活的。”

卖鸡的掌柜附和:“是的!是的!”

寒柏瞥了掌柜的一眼,朝他点了点头,然后就被歪歪拉着去了药堂。

歪歪一进门便道:“郎中,你帮我相公看看,他昨日落了一次水,上岸后就怪怪的。”

郎中上前来帮寒柏把了把脉,又看了舌苔,望闻问切一通,对歪歪道:“并没有什么异常,就是內虚了一些。”

内,內虚?这个词重重地敲在寒柏脑袋上,他寒柏怎么会內虚呢?太奇怪!太奇怪了!

歪歪闻言,顺势道:“那就帮我相公配些补精益气的药吧。”

郎中把抓好的药递过来时,开玩笑道:“吃了这些,要早生贵子才行。”

歪歪笑靥如花:“借您吉言。”

郎中拍打着寒柏的后背,鼓励他道:“后生可得加把劲呀。”

寒柏脸又红了,尴尬地朝郎中笑笑。

两人回到家中,歪歪便拿了刀出来开始杀鸡。寒柏在旁边越看越出神,越看也越觉得不对劲。歪歪把鸡和药材炖上了锅,出来发现寒柏还在院子里傻愣愣地发呆。走过来,抱住他的胳膊,声音甜如蜜糖:“你发什么呆呢?”

寒柏的意识被拉回:“你真的没感觉哪里怪怪的吗?”

“有啊。”

“真的?”寒柏大喜。

歪歪踮起脚尖,捏了捏他的鼻子:“你最奇怪。”

扬起的喜悦又落下,寒柏把视线投向了虚无的远方。歪歪摇动着他的胳膊,指着小院道:“我们要不要种一些青菜在院子里,反正空着也是空着。”

“嗯,听你的。”寒柏回答。

两人吃完午饭,便出去买了菜苗回来,花了整个下午,把小院弄成了菜地。日落西山去,在夕阳余晖的照耀下,歪歪心满意足地抱住了寒柏:“相公,我们永远永远在一起,永远永远不要分开,好不好。”

寒柏不受控制了点了点头:“好。”他觉得自己如在梦境。

最后吃完晚饭后,迎来的又是寒柏最觉尴尬的事,就是沐浴休息。寒柏仍是想尽办法躲开和歪歪一起沐浴,然后仍是扭捏了半天,才回房。这次她没睡着,正笑盈盈地等着他,一见他进来,便迎上前,揽住他的腕子,就把他往床榻上扯。

不是他不想,他只是隐隐觉得不能。

他脸上一窘,对歪歪道:“哎呀,我口渴了。不如娘子去给我泡杯茶来。”

歪歪不疑有他,走了出去。

寒柏长舒一口气,想着接下来还能有什么借口可用。目光一转,发现了墙根儿地上的铁剑和包袱,包袱上还沾着尘沙。像是受到了某种冲击一般,寒柏瞪大了眼睛。不知不觉走了过去,拾起包袱,打开。竟然有本书!寒柏拿起书,看见书面上写着——龙家书。

“这是谁的?奇怪,似乎很熟悉。”

突然,书发出了声音:“寒柏,咱们这是到哪儿了?离幽冥府还有多远?”

寒柏被吓的手一抖,把书给扔了出去。书猛地往下坠,即将落地的瞬间嗖地飞升起,和寒柏平视,声音有些愤怒:“你又想摔我!”

寒柏瞳孔震动着:“你,你是何妖魔。你,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听见了脚步声,书转了个方向,对着门口道:“歪歪?你是我认识的歪歪吗?”书朝着门口端着茶水的女子飘过去,上下仔细打量着她,“怎么气质变了这么多,像个乖顺的小娘子。”

歪歪大叫一声,直接把手里的茶杯茶壶扔了出去:“你,你是妖还是鬼。”

龙家禁书定住,看着歪歪,又看看寒柏:“你们一个个都是怎么了?失心疯了不成?这里又是哪里?”

寒柏大步冲到歪歪身边护住她,对龙家禁书喝道:“我不管你是什么妖魔,反正我不会让你伤害我娘子的。”

“娘子?你们什么时候成的婚。不对呀,歪歪已经和那个姓楚的人王成婚了呀。”龙家禁书疑惑一阵,突然笑了起来,“难道你们——暗通款曲?嘿嘿,放心,我会帮你们保守这个秘密的。”

寒柏一低身,拿起了铁剑,朝龙家禁书挥舞着:“妖魔赶紧走,否则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龙家禁书冷笑:“对我不客气?难道你忘了,杀了我就等于杀了歪歪吗?我们可是有血盟联结的。”

歪歪探出头,惊诧不已:“你在说什么?为何我都听不懂。”

龙家禁书飘开去,又飘回来:“这里到底是哪里?我为什么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法术力量。”

寒柏挥剑过去:“你走开!”

歪歪像个小媳妇似的,抓着寒柏的后腰,藏在他身后。

龙家禁书躲开去:“你们没在演戏?真的不认识我?”不管是寒柏还是歪歪,都太反常了。

“谁要认识你这妖魔。”寒柏喝道。

第一百五十八章 冲破幻境

“难道……是幻术?”龙家禁书沉吟。

“幻——术——?”寒柏挥舞的剑停下,“什么意思?”

“你们被迷惑了。哎,这沙漠里尘沙真是大。”

寒柏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尘沙。我们现在明明在房子里。你看不到我们的房子吗?”

“房子?我除了沙尘什么也没看见啊。”龙家禁书无比疑惑。

歪歪出声道:“你胡说什么,哪里来的沙尘。”

龙家禁书自言自语道,“这幻术该是多么强大,居然幻化出了一个空间来迷惑人。”

“既然你说是幻术,那你可有法子破解?”寒柏道。

听寒柏如是说,歪歪扯紧了他:“不要信它,它是妖魔,它才是在迷惑我们。”

寒柏回头,柔声对歪歪道:“我就只是听听看,不会盲信的。”

“不要听,快赶它走,它是来拆散我们的。”歪歪的声音突然尖厉起来,吓了寒柏一跳,扶着她的肩头,问道:“你是怎么了?没关系的,有我在,我不会让你受一点伤害。”

“可是我害怕,我好害怕。”歪歪环住寒柏的腰,把脸埋进他的胸膛。

“这幻术太强大,我为未必能解开,但我可以试试看。”龙家禁书道。

“别信它,不能信它。”歪歪低喃着。

但寒柏朝龙家禁书点了点头,示意它开始。如果真的是幻术的话,那他所有的疑惑和不安便可以解释的通了。

于是龙家禁书开始念咒,咒语念完的同时,一轮光波涤荡开去。

寒柏惊诧地望着,并且屏气凝神期待。

光波荡开去之后,无限扩大,一直到了眼睛看不到的远方,融进了黑暗。

过了许久,寒柏眼前也没发生任何变化,依旧是温馨的小屋。

龙家禁书有些丧气地道:“这幻术太强,不是我能抗衡的。”

见状,歪歪更加笃定了:“看,它分明就是在骗我们。”说着歪歪抢过寒柏手中的剑,朝龙家禁书挥去。手触到剑柄的瞬间,一股电流从掌心而入,瞬间淌遍了全身,此同时剑身微微一震,一道幽蓝的光芒沿着剑缘缓缓流动,铁锈开始片片脱落,一片一片掉落在地,露出银白色的剑身。

歪歪痴痴地凝视着手中的剑,疑惑地呢喃:“这剑……”

寒柏也看见了剑身发生的奇异变化,一时间移不开视线:“娘子,难道你也有神力法术吗?”

歪歪睁大了眼睛,觉得难以置信,猛地把剑扔了出去,扑进寒柏怀里:“剑也是妖怪。剑也是妖怪。”

龙家禁书道:“你连龙吟剑也不认识了吗?”

歪歪抬起眼角:“龙吟剑?好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

“哎!”龙家禁书深深叹了口气,“如果醒不过来,你们怕要被永远困在这幻境中了。”

“那该怎么办?”寒柏推开歪歪,走向龙家禁书。

“我再想办法。”龙家禁书苦苦思索。

听寒柏似乎已经完全信了书妖的话,歪歪的害怕转化成了愤怒,又把剑拾起,对着龙家禁书胡乱挥舞,喝道:“不用你管,你快走开。”

剑光乱闪,躲避之时,龙家禁书飞出了房门。歪歪赶紧把门关上,在门即将合闭的瞬间把剑也扔了出去。

两个人并排坐在床上,忧心忡忡了一整晚,生怕妖魔冲进来。直到天光亮起时,两人才精神不支,睡了过去。再睁开眼,已是正午时分。寒柏发觉自己竟抱着歪歪,急忙弹开。歪歪迷迷糊糊地爬起来,突然间精神一振,跑到门边,拉开一条缝,嘴巴里说着:“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妖魔应该退散了吧。”

从门缝中,歪歪看见剑躺在地上,还在夜间扔出去的地方,没有移动分毫。歪歪思忖:这是不是证明,剑并不是妖魔。再左右看看,书妖不见了,才大着胆子拉开了门。

寒柏跟着歪歪走出,拾起剑来,满眼的疑问:“咱们昨夜不会是在做梦吧。”

歪歪道:“我也希望我们是在做梦。”话音未落,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歪歪摸着空空的肚皮,可怜巴巴地看向寒柏,“好饿。”

两人到市集上,进了一家面馆。掌柜做面的同时,寒柏对歪歪道:“你先在这儿等待,我去看看再给你买些别的回来。”

歪歪抓着他的手,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我怕。”

寒柏拍拍她的手:“没关系,这里这么多人,不会有事的。”寒柏抽出自己的手,转身出了店门,可是他并没有在街道上驻足,而是向着一个方向一直走,一直走。他的真实意图并不是给歪歪买吃的,而是想探明,这座城的边界到底在哪里,而城外又是什么样子。

路过昨日买鸡的店时,店掌柜招呼他:“公子,还买鸡吗?”

寒柏看也没看,随意朝他摆了摆手,继续往前,脚步飞快。他走了许久,发现自己仍然在集市上,突然,耳边又响起熟悉的声音:“公子,还买鸡吗?”

寒柏惊异的目光骤然射过去,看向掌柜的。怎么回事?自己明明一直在往前走,怎么会在同样的地方经过了两次!

低下头,心头油然而生起一抹恐惧。

他还想试图解释:“难道,刚才我幻听了不成。”眼睛又盯着掌柜的,跟他摆了摆手,道,“改日需要时再来。”

说着,继续往前走,眼睛睁大,注视着道路两旁。走啊,走啊,走啊,走,突然,心头一紧,身体微微晃动了几下。

卖鸡的掌柜笑脸相迎,招呼道:“公子,还买鸡吗?”语气音调跟刚才一模一样,表情也一样。

寒柏惊惧地凝视着掌柜的脸,不是幻听,千真万确!自己一直向前走,又再次回到了原点。他扭身,步履匆匆地回到了面馆,发现歪歪竟然不见了,桌上还残留着一碗被吃掉一半的面。

寒柏急忙问掌柜:“我娘子到何处去了?”

掌柜的也吃惊:“方才你不是已把她接走了吗?”

寒柏指着自己的鼻头确认道:“我接走了?你再好好看看,是我吗?”

掌柜的白他一眼:“发什么神经,别妨碍我做生意。要吃面就坐下,不吃面就快走。”

“那你可看见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寒柏问。

掌柜的烦躁地挥手:“你自己把人带走,却来问我。快走!不要拿我老人家作耍。”

寒柏急了,冲上去,揪住他的衣襟:“快说,他们到底往哪个方向去了。”

掌柜的被吓了一跳,颤抖着指了指北边。

寒柏走出了店门,在人群中茫然地看向北边,那是家的方向,难道歪歪回家了?

抱着一线希望,他冲回了家,可家里并没有歪歪的身影:“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一颗心被紧紧揪起,焦急如焚。

“怎么我打了个盹,你们就不见了。”身后传来了龙家禁书的声音。

寒柏猛然回头,眼睛在冒火:“你不是说你们有血盟联结吗,那你能不能找到歪歪现在在哪里?”

龙家禁书愣了瞬,道:“能呀。不过这是发生了什么?歪歪怎么会不见。”

寒柏无暇跟它解释,先去把剑和包袱拿上,然后把龙家禁书抓在手心:“咱们赶紧找到她,迟了我怕有危险。”

寒柏急匆匆地走,龙家禁书给他指引方向,一直走到了那月牙湖旁边,龙家禁书道:“应该在这里呀,难道是进了地下?”

寒柏摇头:“不,可能是进了湖水。”

“没有湖水,只有黄沙罢了。”龙家禁书提醒寒柏。

寒柏道:“我信你。这就是幻境。刚才我沿着一个方向一直走,却走不出去,而且反复回到同样的地方。而且,我分明把歪歪留在了面馆,等我再回去找她时,那掌柜却说已经被我接走了。”

龙家禁书闻言,沉声道:“在幻境中,如果想化出你的模样把人骗走,根本就是简单至极之事。”

寒柏凝视着眼前的湖:“这水肯定有古怪。那日我就是因为落水,才开始意识混乱的。总觉得不对劲,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水?”龙家禁书循着寒柏的视线,看向眼前的沙地,突然叫道,“动了,歪歪又移动了。往西。”

听从指引,寒柏急忙拔腿,沿着湖岸往西走。走了好一阵后,龙家禁书又叫唤起来:“我看见了,一团黑影正在吸她的精气。”

“黑影?难道又是摄灵怪?为什么我看不到。”寒柏极目张望。

“你快从幻境里出来呀。”

“出来?怎么出来?”

“怎么出来?”龙家禁书也跟着着急,“对了,你试试看掐自己,被痛感刺激,可能会醒。”

有病乱投医,寒柏也是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尝试。他捏着自己的大腿,狠狠一拧,疼倒是挺疼的,却没有任何改变。

“没用。”寒柏蹙眉。

龙家禁书道:“十指连心,你试试割破手指。”

第一百五十九章 始乱终弃

剑锋划过指尖的同时,鲜血汩汩流出,寒柏觉得身体摇晃了几下,眼前的景物斗转星移般轮转,从热闹的城变成了荒芜的沙漠。眼眸一移,看见歪歪被一团弥漫着黑雾的影所挟,提离了地面,灵气正一点一点被吸食。无暇迟疑,寒柏仗剑上前,劈向摄灵怪,那怪松开歪歪,鬼魅般飘荡开去。黑雾中,一双精光闪闪的眼睛凝视着寒柏,朝着他猛扑过来。

寒柏持剑抵挡,动作太大,牵得肩头大痛,他这才如梦方醒,彻底恢复了理智。先前沐浴时,他发觉自己肩上少了什么,就是少了这伤口。忍着疼痛,寒柏连连出击,赶走了摄灵怪。

摄灵怪消失后,他急忙奔回歪歪身边。歪歪已经昏迷了过去,一张脸白的没了血色。寒柏把她抱起,紧紧箍在怀里,心疼地无以复加。

龙家禁书道:“我在想,这沙漠会不会也是幻境的一部分。”

寒柏大诧,环顾四周道:“我觉得你说的不无道理。我们明明进了山谷,又下了地穴,地穴中还有暗河,为什么走出地穴就变成了沙漠。确实蹊跷。”寒柏眉心蹙起,“若沙漠亦是幻境的话,该怎么才能破除呢?”他一时没了主意,怀里的歪歪痛苦地咕哝了一声。

龙家禁书道:“想要破除,估计得有足够强大的力量才行。”

“足够强大的,力量。”寒柏嘟囔着,突然灵光乍现,“对了,水灵珠。”

“水灵珠?”龙家禁书惊讶的声音响起,“难道传说是真的。”

寒柏记得水灵珠被歪歪放在一个黑布袋里,收进了怀里。于是,他不假思索,把手伸进了歪歪的衣襟。正这时,歪歪突然睁开了眼睛,吓得寒柏整个人定住。感觉身上有谁在摸自己,目光移下去。

啪!一个耳光重重落在了寒柏脸上。

寒柏捂着发烫的脸,委屈的眼神眨呀眨:“误会,天大的误会。”

“误会?”歪歪怒不可遏,“我亲眼所见,你还敢狡辩,你这个邪龙,无耻!可恶!”歪歪感觉自己脑袋昏昏沉沉的,好像做了一场大梦。

“真的是误会,我只是想拿水灵珠。不信,你问龙家禁书。”寒柏解释。

龙家禁书用调笑的口吻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别问我。”

“你竟然坑我。”寒柏怒目射向龙家禁书。

歪歪看过去,龙家禁书在身旁不远处的地上,龙吟剑在寒柏手中,她的包袱也在他背上。她秀眉蹙起:“你占我便宜就算了,还想趁我昏迷偷走我的家当。”说着,一把抢过龙吟剑来,抓在手中,正这时突然觉得一阵胸闷气短,捂住胸口,“我这是怎么了?”

寒柏气恼:“哼,刚才还一口一个相公地叫,主动投怀送抱,推都推不开,现在就这么对我。你,你始乱终弃,你这个可恶的女人。”

歪歪瞪大了眼睛:“我?叫你相公?还投怀送抱?你做梦呢吧!”

寒柏解下包袱,丢在歪歪身上:“刚才真该让摄灵怪把你吸干。救你根本就是错误。”

“摄灵怪?”歪歪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这么说,我昏迷时,你救了我的命。”

寒柏站起,背过身去:“在你心目中,我寒柏就是个会乘人之危的小人吗?”言语中透出灼心的伤痛。

歪歪突然怔住了,因为寒柏每次跟她说话都是玩世不恭的语气,突然如此正经且愤怒,让她不安起来。她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应。

寒柏叹了口气:“我对你的好你通通看不见,我舍命护你你也视若无睹。无妨,我不求你的回报,这些都是我心甘情愿。但我不能容忍在你眼中我是如此的不堪,罢了,江湖路远,就此别过,珍重!”

说完这些话,寒柏挺直了身姿,倔强离去,背影透着孤寂、落寞与桀骜。

歪歪愣在当场,心跳空了一拍。不知为何,看着寒柏的背影,她的心抽痛着,竟会生出不舍之情,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龙家禁书也就是想逗他一下,没想到他竟然生气要走。这可不行,他走了,只剩下歪歪一个人,恐怕连幽冥府的门都进不了,就得丧命。自己好不容易苏醒,如果歪歪死掉,它岂不是又要陷入沉睡,等待下一个龙家人来将它唤醒。这可不行。它忙开口对歪歪道:“寒柏刚才确实是要拿水灵珠,并非侵犯。我们现在中了幻境,想借助水灵珠的力量将其冲破。还有,你刚刚被摄灵怪吸住,也是寒柏救下了你。”

歪歪如鲠在喉,有什么东西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寒柏故意走的很慢,他似乎在期待着什么。可他一直走出了很长的距离,身后也没发出任何响动,他失望地垂下了眼眸,心如刀绞,加快了脚步。

“寒柏!”迟疑又怯生生的呼唤响起。

寒柏脚步顿住,唇角隐秘的勾起。歪歪走上前来,扯住他的袍袖,声音像蚊子哼哼:“你别走,好不好。”

寒柏脸上掠过一抹笑容,故意敛起,阴着脸道:“你说什么?大声点,我听不清。”

歪歪见寒柏分明是故意的,生气地甩开他:“行,你走吧,走了就别再回来。”

这下换寒柏焦急了:“你怎么这么倔!哎,我开始怀念幻境中的歪歪了,早知道,我就……”寒柏想起在幻境里,歪歪想要和他一起沐浴还有把他往床榻上拉的情景,早知道自己就不该推辞,直接就坡下驴,把生米煮成了熟饭,那歪歪就逃不出他的五指山了。

哎,自己当时到底怎么想的。千载难逢的机会,就这么让他白白给葬送了。真是后悔不迭。

又深深叹了口气,寒柏眼角滑出了一滴泪花。

歪歪瞥了一眼,用冷冰冰地口吻道:“男子汉大丈夫的,怎么还因为我说了几句,还哭了不成。好了,是我口无遮拦,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原谅我这一次吧。”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那么对我的。”寒柏张开怀抱,向歪歪扑过去,歪歪急忙举剑朝他晃了晃,制止住他,警告道:“不要得寸进尺。”

寒柏收回手:“哼,小气。”

歪歪把黑布袋从怀里取出,打开袋子,拿出水灵珠来:“你想怎么用?”

“把水灵珠和你的龙吟剑结合,借用龙吟剑发挥出水灵珠的力量。”寒柏道。

歪歪把龙吟剑和水灵珠一起交到寒柏手中,寒柏接过来,深深看了歪歪一眼,然后凝神聚气,将力量聚在掌心。水灵珠在寒柏掌心中盈盈闪亮,华彩流转。紧接着,寒柏驱动灵力,将水灵珠嵌进了剑柄顶端。

两者结合的瞬间,五彩光芒溢出,在四周盘旋环绕。

“趴下。”寒柏对歪歪道。

歪歪很听话地匍匐在地。这么听话,还是第一次。

寒柏对她笑笑,然后挥剑挽出迅疾绚烂的剑花,大喝一声:“破!”盛大的力量波荡出去,却又反弹了回来。寒柏猛然将剑扎入沙中,喷出一口鲜血来。

歪歪赶忙起身,搀住他:“你没事吧?”

寒柏云淡风轻地扬起笑意:“你这剑,似乎不听话呀。”

歪歪把剑接过来:“龙吟剑有时连我的话都不听。”她让寒柏坐下,“你歇着,我来试试看。”说着,她从布袋里掏出一枚海云珠,塞进了口中,然后把布袋给了寒柏,“你也吃一颗,我可不想你死在我眼前。”

话语中虽透着刻薄,但又含着满满地关切。寒柏捂着胸口,深沉地凝望着她:“小心。”

歪歪朝他点了点头,然后闭上了眼睛,感受身体里气息的涌动。不知过了多久,似乎很久,又似乎只是短短的一瞬,歪歪猝然睁开了双眼,眼眸中光芒灼灼。剑挥出,盘旋跳动舞出优美之姿。华光随剑流动,笼罩在歪歪身上,在她身上晕出迷人的光彩。

寒柏目不转睛痴痴地望着。

“九龙至尊!”随着歪歪的一声爆喝,光芒炸裂,撕裂了这片幻梦空间。霎时间,沙漠变山林,白昼变成黑夜。真真如,沧海桑田只在一瞬。

寒柏欣慰地凝望着她,心里自语道:不愧为我寒柏看上的女人。

歪歪笑容绽放:“我们冲破幻境了,是不是。”

寒柏对她回以一抹笑容:“是的。”话音未落,山崖中间的一个壮阔的石门撞进了寒柏眼眸,他低声道,“地狱之门,那就是地狱之门吗?”

歪歪没听到他在说什么,低下身朝他凑过去:“什么?”

寒柏再次道:“我们似乎已经到了地狱之门了。进了地狱之门,便是黄泉路,走过黄泉路,渡过忘川河,便到幽冥府了。”

歪歪开心道:“终于,离母亲又近了一步。”

寒柏胸口猛地一痛,脸色愈发难看起来,他强忍住,对歪歪道:“不要高兴太早,后面的路……”

还没说完,山崖之中突然响起一声兽啸,霎时间震的山摇地动。

第一百六十章 牛头凶兽

山崖之中突然响起一声兽啸,霎时间震的山摇地动。歪歪瞪大了眼睛,看向寒柏:“这是什么声音?”

寒柏阴沉着面容,眉心蹙起,不详之感油然而生。赶紧拿了一颗海云珠放进口中,然后把黑布袋递还给歪歪,同时提醒她道:“快把包袱背好,恐怕地狱之门不是那么容易过的。”

歪歪也预感到危险正在逼近,忙把黑布袋收进怀里,然后又拾起龙家禁书,塞进包袱,把包袱紧紧扎在身上。刚扎好,又传来一声长啸,振聋发聩。紧接着,又是一阵地动山摇。歪歪还没做好防备,脚下一个不稳,跌了下去。寒柏眼明手快,伸手一拉,勾住歪歪的腰肢将她拉进了怀里。

寒柏凝视着歪歪,目光明亮如星辰,蹙眉道:“一定小心。”

两人的姿势十分亲密,歪歪霎时间仿佛陷进了寒柏深邃明亮的眼眸中,触电般,她忙推开他,站起身,目光心虚地飘开:“你吃了海云珠,恢复些没有。”

寒柏对她笑笑:“你顾好自己就行。”说着手撑地,站起身,挺直了脊背,姿态傲然且英姿飒飒。

看他精神不错,歪歪放心下来。

寒柏目光凝着半山腰那巨大的石门,迈出修长的腿,轻飘飘地对歪歪道:“我们走吧。”

歪歪点了点头,跟上他的脚步。

山路崎岖险峻,两人默不作声地爬着,瞪大眼睛,警惕地环顾四周。走了约莫两刻钟,寒柏抬眸,见离山门已经很近了。而且这期间,引发地动山摇的啸叫再没响起。

两人到达了门前,那门广大巍峨,是由三条巨石依山势垒成的门字形状——左右各一、其上架着其一。寒柏和歪歪在那门前,渺小如蝼蚁一般。歪歪仔细地向门内探看,试图看清门内的事物,但门上流动着浓重且漆黑的黑暗,似化不开的墨,形成了一道屏障,隔绝了门内与门外的世界。

歪歪走上前,好奇地伸出手,探进那浓重的黑暗中,可手伸进去的刹那,就被淹没了,就像胳膊被切断了一样,只看得见门外的半截。歪歪急忙抽出,看向寒柏,眼神中透着疑问和恐惧。

“别害怕。”寒柏伸出手握住歪歪,一股暖流从掌心涌起,歪歪愣住,刚想抽出,却被寒柏拉着踏进了那扇门。

刚踏进去一只脚,突然间凄厉的啸叫再次响起,山摇地动再次席卷而来。歪歪没站稳,跌了出来。寒柏也紧跟着跳出来,俯身想要将她搀起。正这时,沉重的脚步声传来,大地更加剧烈地摇晃着。似乎一个巨人,正向两人走来。

寒柏把歪歪拽起,还没来得及往后退,就见一个巨怪弓身从门内探出半个身子来。

歪歪骇然,瞪大了双眼。她眼睁睁看着那巨怪下半身也从门内走了出来。那怪高有百丈,巨如山,牛头、人身、牛蹄,赤着的上身肌肉嶙峋,青筋暴突,头上顶着四只角,一双虎目凝着脚下尘埃般的两个小人儿,怒道:“何人擅闯幽冥府。”声音在空谷中震响。

歪歪只到那怪的脚面,仰头望着它,嘴巴大张,赞叹道:“好高!”

那怪俯身,眇一目向他们探过来,长舌伸出舔了舔唇:“哈哈,细皮嫩肉,一定好吃。”说着,巨手伸出向歪歪抓来。寒柏攥住歪歪的手猛地向后撤去,那巨手便一下抓了空。

寒柏仰望巨怪,扬声对它道:“诸怀兽,吾乃东海龙君之子,龙神寒柏,前来见幽冥府君,烦请放行。”

“龙神?”垂涎从诸怀兽口中流出:“我吃过不少人,还没吃过神仙,不知神仙是什么味道,吃掉!吃掉!吃掉!”它兴奋起来。

奉命把守这地狱之门,吃掉擅来的闯入者,几千年来,它吃了无数人,却没有吃过神仙。今日真是幸运,神仙肯定很好吃吧,其实它已梦寐已久了。凝着寒柏,双目放光,晶晶闪亮。

歪歪扯住寒柏:“这里的怪都一样,不会给你这神仙面子。”

寒柏耸了耸肩,不置可否:“看来又是一场血战。”

“放心,我会保护你的。”歪歪扬了扬手中的龙吟剑,得意地拍了拍寒柏的肩头。刚才刺破幻境的那一剑,让它有些飘飘欲仙起来。

寒柏勾唇:“不要轻敌。”

“嘿嘿,瞧我的吧。”说着,歪歪挥剑向诸怀兽刺出,那诸怀大手一挥,打苍蝇一样把歪歪给挥了开去,紧接着,巨蹄向落地的歪歪猛踏过去。歪歪迅捷地翻滚,侥幸躲开了被踩成肉酱的命运。

歪歪刚才舞出那一招“九龙至尊”,已消耗了不少灵力,现在剩余的力量,能不能抵抗诸怀还是未知数。寒柏思忖着。再说,他是男子,总不能躲在女子身后被保护,简直有损他寒柏大人的威名。

寒柏眼中光芒一闪,对歪歪道:“你且躲开,小心被我压到。”

歪歪茫然:“什么意思?”

“快躲开!”寒柏再次向歪歪吼道,于此同时,身姿一拧,幻化出龙身。龙身越长越大,歪歪这才理解寒柏的话,拔腿就跑,再跑慢一点,就被寒柏卷到身下了。

诸怀没想到刚才小小一个人竟变得如此巨大,赫然是一条蜿蜒盘绕的玄黑巨龙。可现出原型的寒柏,并没有吓到诸怀兽,反而激发了它的战斗本能。只有旗鼓相当的对手,才能打的酣畅淋漓。

歪歪背靠着山崖,朝寒柏呐喊助威:“寒柏,你是最棒的,打它。”

寒柏龙身一拧,张开巨口向诸怀兽的脖颈咬去。那诸怀凶猛威武,后腿猛蹬,低头将角向寒柏顶过去。寒柏急忙收口,也将龙角对顶过去。

一龙一牛,角顶在一处,僵持不下。

歪歪在一旁观战,不停大喊着给寒柏加油,叽叽喳喳聒噪的很。

寒柏不悦地朝她吼道:“安静,别让我分心。”

歪歪急忙用手掩住嘴巴,一双大眼睛调皮地转动一圈,可手下并不放松,随时准备着上前支援。

这时,诸怀兽猛然施力,脚向后狂蹬几下,加大了力度。寒柏有伤在身,力不能当,猝然闪开去。那怪止不住势头,脚下踉跄,向歪歪所倚靠的崖壁冲去。

歪歪还没来得及躲开,诸怀已撞上了山崖,落石纷飞。歪歪边挥剑,边闪躲。寒柏乘胜追击,摇摆身姿飞腾而起,在半空中旋转一圈,冲向诸怀的侧腰。诸怀被寒柏一撞,如山般倒下。与此同时,寒柏腾挪飞旋,架在歪歪头顶,止住落石。

歪歪抬头,凝望着寒柏,恍惚间竟然湿了眼眶。

寒柏探头过来,问她:“你没事吧。”

歪歪悄悄擦去眼泪,对他道:“没事,好得很呢。小心!”歪歪看见诸怀兽已然站起,铁拳向寒柏挥来。

寒柏一时不察,被诸怀击中,身体撞向崖壁。崖壁剧烈地晃动着,落下更多的石块来。寒柏不敢移动,生怕石块落下,会砸伤了歪歪,对她道:“快躲开此处。”

歪歪急忙跑开。

诸怀趁着寒柏不能动,又挥来一拳,打在他脸上。

寒柏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过来。确认了歪歪已经到达安全地带后,他陡然暴起,张口冲向诸怀,猛然间咬住了它再次挥来的手。

诸怀吃痛,咆哮起来,另外一只手一握,一柄巨锤出现在掌心,高高扬起,然后迅然下落,打向寒柏。寒柏发觉,甩开龙尾,卷住诸怀兽的脚,猝然一拉,将它整个掀翻。又是一波山摇地动。

歪歪把剑杵在地上,才勉强稳住身形。

诸怀兽气恼,和寒柏扭打在一处。两个庞然大物在山谷间打的昏天暗地,难舍难分。歪歪本来还想着帮忙,可现在发觉,自己只有看热闹的份儿。而且寒柏渐渐占了上风,根本也不需她出手。

打了许久,诸怀兽的巨锤飞出,正巧砸向了歪歪,还好歪歪跑得快。巨锤落地,直接把地砸出一个深坑。诸怀来不及取回武器,直接就进搬起一块巨大的山石,向寒柏砸去。歪歪定睛一看,那山石根本就像一座小山般巨大。

山石向寒柏砸去,寒柏腾挪闪躲,却不想,因为身形太长,尾部被压在了石下,钻心地剧痛传来。

诸怀兽开心地狂笑起来,俯身抓起石锤,向寒柏的身体打去。寒柏猛回头,将它撞开。紧接着撞碎了巨石,将尾巴甩出。

歪歪看得惊心动魄,整颗心紧紧揪着,比自己在打斗时还要紧张。

寒柏忍着疼抵御着诸怀兽的攻击,诸怀兽越战越凶猛,势头丝毫不减。与之相反,寒柏疲惫,渐渐显出颓势来。巨锤飞驰而来,寒柏头一低,躲开的同时,铁拳紧跟着攻来,眼看着就要打到寒柏了。

歪歪心惊,舞动着龙吟剑冲将过去,就地跃起,身姿一旋,割破了诸怀兽的小腿。

第一百六十一章 彼岸前生

眼见诸怀兽要抓住歪歪了,寒柏迅猛地撞来,直接把它撞翻在地。崖谷震荡着,山石滚滚而落,耳畔是隆隆的轰响。寒柏低头,用角挑起歪歪,让她上了自己的身,旋转腾挪,风驰电掣般飞入了巨门内漆黑如墨的空间。

迎来一阵浓雾般的黑暗后,旋即豁然开朗,眼前现出一条光明且笔直的道路来,路两旁长者一丛丛妖艳如血的花。

寒柏把歪歪放下,幻化成人形。

歪歪痴迷地朝妖艳的红花伸出手,呢喃着:“好美的花。”

寒柏将她的手拉回:“不要碰,那是彼岸花。”

“彼岸花?”歪歪被花吸引,移不开视线。

“黄泉路上彼岸花,是接引魂灵之花,生人不可碰。”

“碰了又如何呢?”歪歪问。

寒柏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他也不过是听说罢了:“不管怎样,还是不要乱碰的好。”说着寒柏扯住歪歪往前走。歪歪的眼睛始终凝在路旁不断闪现的彼岸花上,惊心动魄的美仿佛是一种召唤,召唤她靠近。

她趁寒柏不注意,伸出了手,指尖在花瓣上轻盈掠过。突然间,电流涌动,歪歪脑海中闪过一个倨傲的背影来,立于山巅,白衣猎猎飘荡。这背影竟有些熟悉,他是谁?正当歪歪思考之时,一个娇小的少女不知从哪里钻出,从身后抱住了他,咯咯笑着。少女也始终背对着歪歪,看不见面容。这时,男子缓缓回过眼眸来,刹那间,如遭电击。那人,不是寒柏却又是何人。面容跟寒柏一模一样,只是气质孑然不同。

那个少女又是谁?如此玲珑娇小,并不是那鸟公主宛灵。难道,除了宛灵,寒柏还有别人。想到此处,歪歪莫名心酸起来:哼,这有什么稀奇,寒柏他*,身边的女人肯定少不了。

寒柏正牵着歪歪往前走,突然发现拉她不动,回过脸来,发现她呆傻了一般,眼神空茫而虚无。轻轻唤了她好几次,她才如梦方醒般猛吸一口气,抬眸看向寒柏。她甩开寒柏的手:“不用你牵,我自己走。”语气冷漠中带着怒意

“你是在生气吗?好端端的突然生哪门子的气。”寒柏追上歪歪,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拉向自己。

歪歪气恼,一掌打在他身上,将他推开。歪歪这一下劲头不小,寒柏胸口猛痛,弯下腰来。歪歪自顾自地往前走,也不去管寒柏。无奈,寒柏叹了口气,忍着疼抬步跟上。

女人心,真是海底针。

黄泉路的尽头,是忘川河,波澜壮阔,无边无际,其水皆血,污秽不可近人。空气中弥漫着咸腥之气。浓重的怨气凝结成黑云,暗沉沉地压在空中。等歪歪再走近些,惊地下巴几乎掉地。忘川的血水中,密密麻麻的血人张开了大嘴,伸展双臂,浮沉挣扎,嘶声咆哮。

腥风扑面而来。

寒柏道:“无法投胎的孤魂野鬼,被禁锢在忘川中,要受千年折磨后,才能转世轮回。”

歪歪专注于眼前的惨状,根本听不到寒柏的声音,口中呢喃:“这要怎么才能过去。”

话音未落,一个黑面鬼飘了过来。寒柏忙护住歪歪,挺身望着那黑面鬼。只见那黑面鬼走到切近,道:“吾乃夜游神,前来迎接两位。”

寒柏挑眉:“迎接?”

“幽冥府君已得知二位的到来,请!”夜游神手一挥,一座桥从此岸升起,向着彼岸延伸过去,桥面窄的仅能容一人通过,且无比陡峭光滑。

歪歪当先踏了上去。寒柏还有些迟疑,见歪歪此举,赶忙追上她。口中喊道:“怎么如此冒失。先弄清楚再说。”

歪歪置若罔闻,仍在向前冲。她心里憋着股子无名火,寒柏越不想让她做的事,她就越想做。

夜游神手又一挥,所有他们踩过的桥面开始慢慢消失。歪歪回眸瞥了一眼,已没有退路了。继续往前,既来之则安之。反正已经走到这里,让她回头她也不会回头。

歪歪脚步很快,刻意躲避寒柏似的,尽量拉开与他的距离。从刚才在黄泉路上开始,歪歪就有点在回避他了。

“虽然不知道你到底因为什么在生气,不过,既然你有气,就别憋着。如果是我有什么疏忽,告诉我,我可以改过。”寒柏再憋不住,开了口。

歪歪仍旧不说话,脚步愈加快了,背影满含带着怒意的疏离。

“慢点,危险。”寒柏看着她这样子,心里焦急地很。

“你又不是我的谁,管我做什么。”歪歪蔑声道。

寒柏几个箭步上前,一把扯住她的腕子,嗔怒道:“这里危险重重,一个不慎,掉下去,你就会被这些恶鬼撕成碎片。”

歪歪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个白衣少女抱着寒柏的画面来,怒意更盛,甩开他:“我又不傻,怎么会让自己掉下去。再说,我可是驱魔师,不怕那什么恶鬼。”

寒柏愣了瞬,然后手再度伸过去拉住歪歪的腕子:“不行,我来牵着你。”

“谁要你牵。放开我,你弄疼我了!”歪歪拼命想甩开,可寒柏越握越紧,将她紧紧钳住。

歪歪怒不可遏,猛地一下踢向寒柏的小腿,寒柏疼地倒抽一口冷气,松开了歪歪。歪歪白他一眼,一拧身,脚下猛然打滑,整个人翻了下去,向着忘川坠落,无数孤魂怨鬼张牙舞爪,你推我搡展开了争夺。

“啊!”

电光火石间,寒柏匐在桥面上,抓住了歪歪的手。于此同时,歪歪的脚踝被及几只黏腻腻的血手抓住,将她用力下拉。寒柏咬紧了牙关,丝毫不敢放松。他想施法,将歪歪抛起,可不知为何,使不出法术来。

歪歪她很生气,瞪着寒柏:“要不是你非要跟我拉拉扯扯,我怎么会滑倒?”

寒柏也生气:“要不是你无缘无故地生闷气,莽莽撞撞乱跑,我怎么会跟你纠缠。”

“我无缘无故的生气!你倒是说说看,从身后抱着你的那个白衣少女是谁?”

寒柏茫然:“你在说什么?什么白衣少女?”

歪歪冷笑:“哼,估计是女人太多,都记不清了吧。在黄泉路的时候,我摸到了彼岸花,然后就看见你跟一个女子你侬我侬,真是亲昵呢。”

“什么跟什么?你别胡闹了。”正说着,寒柏突然觉得不对劲,“难道你看到了前生的记忆吗?不对,你前生的记忆里怎么会有我。”

“前生的记忆?啊!”歪歪突然轻吟了一声,钻心的痛楚传来,怨鬼弯如钩的指甲,掐进了她的血肉。与此同时,歪歪的手正慢慢地从寒柏手中滑脱。

“不要!不要!”寒柏大叫一声,猛然用力,可突然间,手一滑,歪歪整个人坠了下去,转眼间没入血海之中。

再顾不得什么,寒柏整个人跳了下去,一边抵御攻击,一边寻找着歪歪。可他怎么也找不到,怨鬼已经层层叠叠向他围拢过来,将他缠住,并拉着他向下沉。身体沉下的同时,心也跟着沉下这无底深渊,脑海中思绪翻涌。

歪歪看到的到底是幻想还是前生。

若是前生,为何寒柏根本不记得自己曾经遇到过前生的歪歪,更何谈和她亲昵无间。光这一世,想得到她,他已经用尽了浑身的心力。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浓稠黏腻的血水中,寒柏根本睁不开眼睛。他用脚胡乱蹬着,仿佛踩到了什么,他猛然用力,将头浮出水面,然后手压住身侧的孤魂怨鬼,凌然跃出,脚踩着那些漂浮挣扎的头颅,目光不停搜寻着歪歪。

终于,他看见了一道剑光,从血水中闪出。急忙奔过去,手一捞,将歪歪捞了上来。

歪歪持剑在手,生气地正要挥出。只见一艘小船凭空出现在眼前,船上坐着一个老者,白发苍苍,皱纹满布,和蔼地朝他们招着手。

寒柏无暇过多地思考,因为他已经开始往下陷了,他揽住歪歪的腰,赶忙向船跑,先将她扔了上去,紧接着自己跳上。

歪歪揉着自己的屁股,不满地唠叨道:“可恶!要被你摔散架了。”

寒柏见老者慈眉善目,先行了一礼,道:“谢老伯。”

老伯笑:“我专渡有缘人,但却不白渡,你们总要付出点什么,而且我老汉要的是世间独一无二最珍贵之物。”

“那是自然。”寒柏取下自己的发簪,递过去道:“这簪是由东海灵源冰晶所造,乃我龙族神物,世上独一无二。”

一听是神物,且独一无二,歪歪把视线移了过去。先前这簪子没在寒柏头发里,她也没注意。谁知,拿出来现出面貌后,这簪子竟然这么好看,晶莹剔透,泛着淡蓝的华光。

可老伯却不屑一顾,摆了摆手:“虽独一无二,但却并非我所想。人世间,唯情义无价。我想要的,唯有情义二字。”

“情义?情义乃虚无缥缈之物,怎么给。”歪歪天真地问。

第一百六十二章 情心遗忘

“你们谁愿意献出自己的情心。”老者道。

寒柏问:“献出情心后会如何?”

“献出情心后,会再记不得对方。”

听老伯这么说,寒柏的心猛烈震颤着,觉得这句话似曾相识,仿佛在哪里听过。这时,耳畔响起一个空幻的声音来:“你愿不愿意献出自己的情心,用自己的一世遗忘,换得她的一世安康。”

“我愿意。”一个遥远的声音和寒柏现在的声音重合。

老者笑了,看向歪歪:“你呢?”

歪歪抬起眸子,灼灼地凝着老者,道:“我不愿意。”

听到歪歪这样的回答,寒柏的心顿时凉了下去。虽然他知道歪歪不喜欢他,可是当亲耳听到时,还是抑制不住地心如刀割。

歪歪顿了下,紧接着扬声倔强地道:“你不渡我,我也有法子到达彼岸。”

寒柏眼眸中光芒闪耀,凝着歪歪,心头的寒冷瞬间被驱散一空。

老者笑容更盛了:“你要如何到彼岸?”

歪歪架起龙吟剑,道:“能打就打过去,打不过去,爬我也能爬过去。”

“哈哈哈哈。”伴随着爽朗的大笑声,眼前景物斗转,转瞬间,两人已立在了岸上,忘川在身后,船也消失了,老者也消失了。

一道天阶横亘在眼前,陡峭笔直,尽头隐在黑压压的浓云之中。

等两人好不容易攀到顶上,仰望着巍峨广大的幽冥府时,已然筋疲力尽。歪歪拖着沉重的步子,翻过跟自己的腰平齐的门栏,索性瘫坐了下去,怨声道:“累死我了,这幽冥府君简直要把人给折腾死。”

“哈哈哈哈,是吗?”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回荡。

歪歪抬眸,这屋室空荡荡的,连个鬼影都没有,怎么会突然有声音呢?站起身,往前走去。寒柏紧紧跟在她的身侧,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突然间,左右两排火把同时亮起,幢幢的人影撞进歪歪眼帘,那些人一个个凶神恶煞,模样甚是可怖,歪歪不自觉地向寒柏贴过去。

寒柏镇静地向左右点头示意,牵起歪歪的手往前走。他知道,已经到达了目的地。左右为十殿阎王和他们的部下。而正前方的高阶之上,有一把玄黑大椅。椅上坐着一个男子,相貌端正,身姿威武雄壮,便是幽冥府君。

幽冥府君正阴沉着目光,看向来人。熟悉的声音再度响起:“龙神寒柏?你是为了何事闯我幽冥府呢。”

走到高阶下之后,寒柏拱手行礼,然后压着歪歪的脑袋也行上一礼,道:“幽冥府君,多时未见,向来可好呀?”

“托寒柏大人的福,本君好的很。”幽冥府君道。

歪歪眨巴了眨巴眼睛:“你的声音怎么跟渡船老者一模一样。”

幽冥府君笑了:“我即渡者,渡者即我。女娃娃,你的答案是我万年来听过的最独一无二的答案,深得我心。”

歪歪回以一抹灿烂的笑容:“府君,我千辛万苦而来,是为了将我母龙七起死回生。”

“龙七?”

“母亲正名为龙盈歌。”歪歪补充。

幽冥府君点了点头:“却是为了孝道而来。可是,阴阳造化,各有其天命。若起死回生,逆天而行,是会受到天谴的。即使我为幽冥府君,掌管六界生死轮回,也不能擅专妄行。所以,还是请回吧。”

歪歪扑通跪倒在地,以头抢地,悲恸地道:“我母在我出生之时,为救我而死。身为人子,我从没尽过一天的孝道,实在于心有愧。希望幽冥府君能网开一面,让我母还阳。需要遭任何天谴,我都愿意承受。”

幽冥府君沉吟许久,道:“判官,取了生死簿来,让我看看龙盈歌之尘凡宿命。”

“是!”只听一声喊,走出一个红面獠牙鬼来,右手持笔,左手捧着一本厚厚的书侧。他用笔端翻动半晌,对幽冥府君回禀道,“龙盈歌,驱魔龙家子孙,性善人刚,除魔卫道恪守己责,积了不少福德,本来是富贵绵长的命格。但是,她与妖魔相恋,有违天道人伦,命运自此更改,堕入万劫不复之境。”

幽冥府君捻着下颌,又道:“帮我看看,这位姑娘的命格。”

判官脸扭曲成一团:“龙盈歌命运骤变,书上并没有记载她有后人。”

“哦?”幽冥府君转向歪歪,问她道,“女娃娃,你叫什么名字?”

“龙歪歪。”歪歪回答。

“判官,找一下她的名字。”

判官翻了好半天,也没看见龙歪歪这三个字,对幽冥府君道:“禀府君,没有龙歪歪的记录。”

幽冥府君眉心蹙起:“女娃娃,你报了假名吗?”

歪歪道:“我之前的名字叫林一言。”

判官听了,手飞快的翻动,又是翻了好半天,道:“其上只有个叫林一诺的,并没有叫林一言的。”

“一诺是我哥哥。”歪歪笑道。

幽冥府君脸色越发难看起来,居然有人没被记录在侧,这可是天大的纰漏。幽冥府君强忍着怒火,扫了眼左右:“可有人能跟本君说说,这到底是何故!”

阶下十殿阎王皆垂首,不敢作声,没人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连寒柏也惊讶,不在生死簿,就意味着脱离了生死轮回的掌控。就连神,虽然寿命比人长的多,但也无法逃脱轮回之苦,也会生死寂灭。

歪歪迷茫地看看幽冥府君,又看看寒柏,不太理解现在是发生了什么。

判官道:“生命诞生之初,便会自然显现于生死簿上。是否是天机在轮转之时,出现了偏差。”

幽冥府君:“是天灾还是人祸,需等调查之后才能断言。龙歪歪,报上你的生辰八字,待本君记录在册,先补了这缺失再说。”

歪歪一脸懵:“我母刚生下我没多久就死了,所以我不知道我的生辰八字。”

幽冥府君脸上愁云满布:“这么说来,还非要把你母复活才行吗?”

这时判官擦嘴道:“恐怕为时已晚。龙盈歌已喝了孟婆汤,堕入轮回,投胎于卫国王室。”

“去,把她找出来,用彼岸花唤醒她的三生记忆。”幽冥府君怒地拍案。

歪歪问寒柏:“他们在说什么?”

“你母亲已经投胎了,投胎于卫国王室,估计她现在是公主。”

卫国王室?歪歪脑海中浮现起和卫国交战的情形来。正这时,歪歪旁侧带着高冠的男子拱手道:“让本殿前去一探究竟。”说话的是一殿秦广王。

秦广王人影一闪,消失无踪,不多时闪回,面容忧虑地道,“龙盈歌转世遗失了,出生不久便丢了。”

“什么?”幽冥府君拍案而起,眼睛暴突,“生死簿上可有记载。”

判官都快哭了:“没有。”

“乱套了!乱套了!”幽冥府君愤怒地瞪向歪歪,“一个没有命运的人,已经让所有命运发生了改变。看来,只有杀了你,才能让这混乱停止。”

歪歪惊诧:“怎么说着说着就要杀我。我不服!”

竟然敢这么跟幽冥府君说话,这女娃娃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伴随着连声高喝,牛头马面上前来就要抓歪歪,被寒柏挡开。

寒柏道:“若说有罪的话,罪在幽冥府君,而不在龙歪歪。府君若敢动私刑,那寒柏便上得天界去,参你一本,到时你便难逃责罚。但是,若府君愿意息事宁人,寒柏也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幽冥府君面色难看起来:“你威胁我。”

寒柏邪魅地一笑:“怎么能叫威胁。寒柏只是想跟府君商议两全其美的解决之法。现在只要能找到龙盈歌转世,带回来,唤醒三生记忆,然后把龙歪歪的生辰八字问出就行,是也不是?”

幽冥府君点头。

“那此事便交由我和歪歪来办,我们会想法子把龙盈歌转世找来的。”

幽冥府君虽然不想同意,但却不能不同意。他能杀龙歪歪,却不能杀寒柏。或者说,他不能明里杀寒柏。眼中一抹阴鸷的目光闪过,幽冥府君展颜道:“哈哈,便依寒柏老弟所言。”

“多谢。”寒柏客气地拱手。

幽冥府君下了台阶,走向寒柏:“那,你与龙歪歪结伴前去找寻,我再派一队人去寻,咱们双管齐下,岂不更好。”

寒柏笑:“还是府君思虑周祥。”

幽冥府君到了寒柏身侧,拍了拍他的肩头:“本君现在就派人把你们送出幽冥府。”

歪歪道:“烦请送我们到这幽冥山山脚下就行,还有同伴在等我们。”

“好!”幽冥府君应着叫来牛头马面,将歪歪和寒柏送出了死亡谷。

一出谷口,等待已久的狼王就扑了过来,尾巴不停地摇动,无比欢快。摇了一阵子后,觉得不对劲,强制自己停下,心里自言自语道:我堂堂幽灵狼王,怎么能跟狗一样摇尾献殷勤,简直有损我狼王的颜面,不行,不能摇,不能摇。

想着,尾巴又情不自禁地摇了一下。

歪歪抱住狼王,拍拍它的大脑袋:“怎么?想我没有!”

狼王金睛一斜:“才没有呢!”

“分明就是想了,看你尾巴摇的。”歪歪笑靥如花。

第一百六十三章 卧底王宫

卫国商都

一进商都王城,歪歪就看见了征收宫女的告示。进城前还跟寒柏在谈论,王室子孙一出生便遗失了,其中肯定有阴谋。到底是什么阴谋,得想办法混进王宫好好调查一番才行。世界如此广大,什么都不知道只盲目地瞎找,根本就如大海捞针一般。

歪歪指着那告示对寒柏挑了挑眉:“我有办法了。”

卫王宫浣衣局,新来的小宫女正在埋头搓衣服,嘴里嘟囔着:“先前给老龙洗澡,如今来给人洗衣裳,我是绕不开这洗洗洗了吗?”

正这时,走来了一个板着面孔的老妇人,一双三角眼轻蔑地看着歪歪:“从没见过动作这么迟钝的宫女。看你白白净净,也是没做过工的样子,不好好享福,入宫做苦力是为何?”

歪歪仰起脸,压着火气朝她笑笑,随口编道:“家道中落,为了不被饿死,便进宫讨口饭吃。”

这老妇是浣衣局的总管,人们称她为香姨。从歪歪刚进来,香姨就一副看她不惯的样子,还把最脏最累的活都分配给她。歪歪为了换取信任,只能做,而且不能反抗。

哎!她在心里叹气。长这么大,她都没怎么洗过衣服,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洗。而且,浣衣局洗衣要求十分严格,根据衣服材质颜色的不同,要采取不同的洗法。香姨多次警告她:“千万千万不要洗坏掉,洗坏了你一辈子的工钱都赔不起。”

歪歪不屑地想:哼,不就是衣服嘛,说的跟什么宝贝一样。

听歪歪提到自己是家道中落,香姨并没有表示一丁点的同情,反而笑着撇了撇嘴:“天道好轮回呀。”说完走开去。

“切!”歪歪对着她的背影皱了皱鼻头。

等香姨走后,歪歪瞥了瞥不远处正在晾衣的小丫头。那丫头约莫十四五岁年纪,名叫彩云,听闻她十岁便被卖进了宫,因为其貌不扬,一直在浣衣局洗衣。歪歪伸着懒腰,装作不经意地向她靠过去,嘴里道:“哎,这天是一天比一天热,你看,我才洗了这么一会儿,就满头大汗了。”

彩云怯生生地斜了歪歪一眼:“确实挺热的。不过夏天比冬日好熬多了,等到了冬天,手伸进几乎结冰的水里,那才是真正的难熬呢。”说着,彩云害羞地低下了头。

歪歪看了眼她的手,小小年纪,已经生了厚厚的老茧,不由鼻头一酸:“你说的对。”目光转了转,又走近了她,聊天似的道,“没入宫时,我就听说,刚出生没多久的公主遗失了,可是真的?”

“没有呀。”彩云睁大了眼睛。

歪歪心里一沉,难道是幽冥府君的部下弄错了吗?

紧接着,只听彩云道:“不是公主,是王子。”

“王——王子?”歪歪傻眼,“是不是哪里弄错了,你确认是王子,不是公主?”她娘投胎转世变成了男子,想想都觉可怕。

彩云点头道:“不会有错,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柔妃都快哭瞎了,卫王震怒,把相关有嫌疑人等全部抓了起来,结果查出是莹妃做的。”

“莹妃?”

彩云没接触过什么人,来了年龄相仿的同伴她也很高兴,便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莹妃本来是先王后公羊玉珊身旁的宫女,后来被王上宠幸,封为贵妃,风光一时无两。我洗衣服时就发现,莹妃的衣服是所有妃子中最华贵的。如果没出这桩事,估计以后她会被册立为王后的吧。”

“那这个莹妃现今如何?”

“被打进冷宫了。”

话音刚落,香姨又走了过来,颐指气使地喝道:“不干活,都站着干什么呢!晚上不想吃饭了吗!”

彩云吓的深深地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她被香姨训斥惯了,一听见她的声音就不自主地发抖。歪歪在她肩头拍了拍,对她笑笑,然后对香姨道:“我就是帮彩云晾一下衣服,不敢偷懒。”

“你是在跟我顶嘴吗?”香姨扬声道。

歪歪回到自己的位置,继续洗,换上恭顺的语气说道:“没有,不敢。”

香姨翻着白眼:“谅你也不敢。赶紧洗,这些衣服,今日必须洗出来。”抛下这句话,风风火火地拧身离去。

歪歪看着那小山一样的衣裳堆,心里在抽泣。

彩云手脚麻利,已经洗完了自己的一堆,也都晾好了。本来想走,可看着歪歪实在是于心不忍,便折回来,对她道:“我帮你一起洗。”

一股暖流从歪歪心头淌过:“谢谢。”

彩云跟歪歪挨着,两人说着笑着,然后手里不停洗着。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已日落西山。衣服堆也见了底,很快就可以洗完了。

这时,伴随着一阵哄闹声,两个少年推搡着走了进来:“愿赌服输,不是已经说定了,谁要是输了就亲那丑姑娘一口。你怎么磨磨蹭蹭的,男子汉大丈夫愿赌服输。”

另一个少年五官挤成一团:“王兄,你来真的啊。”

两个少年看起来跟歪歪年龄相仿,长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

“你不是想反悔吧。”说着一把将那少年推到彩云脚边。

彩云的脸又红又窘,急忙起身行礼,可怜巴巴地看着两人:“见,见过两位王子。”

两位王子分别名为刘安、刘同,为先王后公羊玉珊所生,与死去的玉函公主乃一母同胞。

刘安见刘同迟迟不动,又推了他一把:“还愣着干什么?”

刘同一咬牙,一跺脚,扳过彩云的肩头,抱着赴死的悲壮之情向她凑了过去,并闭上了眼睛。不想看,看着他就下不去嘴了。突然,嘴巴触到了一个湿湿滑滑的东西,刘同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亲上了一个捶衣棍。视线看向拿着捶衣棍的人,霎时间,一道光芒闪亮,少女被笼罩在圣洁的光晕中,清丽动人。

刘安也惊异地看着歪歪:“浣衣局何时来了这么标致的宫女?”

歪歪将棍子轻轻一落,抵在刘同胸前,把他从彩云身旁推开,义正言辞地道:“身为王子,戏弄宫女,不太好吧。”

刘安向歪歪伸出手:“嘿嘿,本来没想戏弄的,你这么一说倒想戏弄了呢?”

歪歪抓住刘安的手,猛地一拧,把刘安疼地喳喳乱叫:“你这个小宫女以下犯上,不要命了吗?”

歪歪松开刘安的手:“怎么,你还能杀了我不成?”

“你!你等着瞧。”说着刘安气势汹汹地走了出去,刘同赶忙追上刘安,离去时回眸深深看了歪歪一眼。

歪歪安慰似的拍动彩云的肩头:“你没事吧?”

彩云愤怒地推开她,眼里含着泪水:“你知不知道你再干什么!”

“我,我只是想帮你。”歪歪道。

“我用不着你帮。你知不知道,我这一生,可能就只有这一次机会,得到他的吻。这一切,都被你毁了,都被你毁了。”彩云气急,推搡着歪歪。

歪歪茫然:“可是他们分明是在戏弄你,拿你做耍。”

彩云尖厉地嘶吼:“那又如何,只要他们愿意,我连身子都愿意献出去。你懂什么!你凭什么!”

歪歪退无可退,一把被彩云推进了蓄水池,水瞬间浸湿了她的全身,从池里站起身后,她看着彩云远去的背影,觉得简直不可思议。她不懂,彩云为何要看轻了自己,如此卑微。

正这时,一群带刀侍卫冲了进来,将歪歪从水里拉住,用绳索绑上。紧接着,刘安登场,接过绳子头:“敢和本王子作对,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下一幕,歪歪被拖在马尾,刘安驾马,挥鞭疾驰。歪歪边跟着跑,边想着彩云,彩云的话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刘安回眸,见歪歪还没倒下,跟着马跑得很悠闲的样子,又狠狠地抽动了鞭子。

歪歪看了眼刘安,思量着:要不要直接把他掀翻得了,真是烦人,搞得我都没办法思考了。

正这时,一个男子阴沉着眸子低声道:“您这是在做什么?让王上看见,成何体统。”

刘安急忙勒马,眼露慌张:“李公公!你不会跟父王告状吧。”

“放了她,我不会告诉卫王的。”

刘安招了招手,让人把歪歪身上的绳索解开,然后悻悻然离去了。

歪歪转动着发疼的腕子,对他道:“谢谢你伸出援手,你叫什么名字,我以后会报答你的。”

男子看这女娃竟然毫不怕人,透着股子泼辣的劲头,不禁侧目:“我乃李腾。看你穿着宫女的装束,你是哪个宫里的?”

“浣衣局的,今日刚进宫。”歪歪回答。

李腾点了点头,忖道:怪不得她不认识我。然后问她道:“王子刘安为何对你如此?”

“她戏弄宫女,被我撞见制止,然后他就生气了。”歪歪挑眉道。

李腾见她如此爽快,觉得她很是有趣。回想刚才,马的速度那么快,她也没倒,看起来她是有些功夫的。这么一个人进宫当宫女,他心生疑问:“你会武艺吗?”

歪歪挠头:“不过是些三脚猫的功夫。”

“是吗?”说着李腾心里嘀咕,寻常人家,怎么可能让女子习武,这女娃肯定不简单。

“别回浣衣局了,留在我身边当差吧。”李腾道。

第一百六十四章 我没杀人

李腾对歪歪心生疑惑,便把她留在了身边。

不用再回去苦哈哈地洗衣服,歪歪自然乐得同意,开开心心地跟李腾去了他的住处。

路上李腾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林小小。”歪歪回答。

李腾的住处在王宫的一隅,紧邻着卫王的寝宫甘泉宫。李腾把歪歪安排在自己卧房旁的一间小室,歪歪除了给李腾端茶倒水,没有别的差事,跟在浣衣局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伺候李腾的,还有一位宫女,名为慧儿,二十多岁年纪,看起来极为稳重。

慧儿说了,歪歪才知道李腾乃是卫王的贴身太监,为太监大总管。平日李腾很忙,这点倒是好事,因为如此一来歪歪就能有很多时间自由行动。但不好的地方是,慧儿总和她形影不离,而且晚上两人也睡在一间房。慧儿她一副温婉恬淡的样子,不像是故意为之。但歪歪仍是心里直犯嘀咕,尽量谨慎行事,好不暴露行踪。

今日,歪歪假意说想去宫里转转。慧儿放下手里的活计,忙道:“我也去。”

歪歪跟她推拉:“慧儿姐姐看起来挺忙的,我自己去就行,不用麻烦你。”

慧儿微笑着摇头:“没关系,我陪着你吧,王宫那么大,省的你迷路,也省的别人不认识你,受刁难。”

看她人畜无害的样子,歪歪也不好再说什么,点了点头。

慧儿跟在歪歪身侧,两人走了好一阵子后,歪歪用闲聊的口吻道:“我听说,王宫里都会有冷宫,监禁弃妃或罪妃。我一直很好奇,冷宫是什么样子,是不是冷冷清清,结满蜘蛛网,破败可怕。”

慧儿摇了摇头:“那倒不是。冷清倒是真的,但还不至于破败。”说着慧儿指向前方,“这就是一处冷宫,关着莹妃。”

“是吗?”歪歪紧步上前,走到紧闭的宫门前,仰头张望,“还真是气派。”

慧儿道:“那是自然,这蓝田宫,先前可不是冷宫,乃是先王后公羊玉珊的寝宫。先王后仙逝之后,就一直空着。”接下来,慧儿压低了声音,“我跟你说,这蓝田宫闹鬼。莹妃被关进去,没几日就疯了,嘴里一直嚷嚷着王后别杀我,别杀我。所以这里除了送饭的人,没人会来。”

歪歪一听闹鬼,顿时来了兴致,思量着等到夜深人静时进去一探究竟。

“闹鬼,太可怕了,咱们赶紧走吧。”歪歪装出一副受惊吓的样子,扯着慧儿,匆匆离去。

夜半三更,歪歪蹑手蹑脚出了房门,在黑夜的掩护下,到了蓝田宫,翻身轻盈跃入。

蓝田宫黑沉沉的,弥漫着一种阴诡的邪气。歪歪一只手握住了腰间的灵源冰刃,做好准备。她先前把灵源冰刃遗失,前几日寒柏召唤了回来,让她拿着傍身。而她的龙吟剑,现在在寒柏手中。进宫不方便带着龙吟剑。

夜风吹拂,蝈蝈在茂密的草丛中嘶声鸣叫,歪歪小心地经过了院子,踏进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宫殿内。晶晶亮的眼眸警惕地左右不住探看。突然,一阵阴风从歪歪背后袭来。歪歪急忙回眸,只见一个黑影朝自己扑过来,一双眼闪着凶光。

歪歪不确定对方是人是鬼,便决定先不发作。那黑影力大无比,把歪歪扑倒,紧紧钳着她的喉咙:“公羊玉珊,想取我的命,门儿都没有,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公羊玉珊不就是那个死去的王后吗?歪歪想,这么说来,她不是鬼咯。

歪歪一脚把她踹开,跳到院子里。黑影紧跟其后,叫嚷着:“别跑!你搅得我夜夜不得安眠,让我担惊受怕。告诉你,我不会再怕你了。我今日一定要与你做个了断!”

借着明月的光芒,歪歪看这妇人蓬头垢面,疯疯癫癫的样子。身姿一闪,转到她身后:“我不是公羊玉珊,你看清楚。”

“哼,你分明是变化了形容,想来取我性命,你当我傻吗?”妇人锲而不舍地扑向歪歪,都被歪歪躲了开去。

“你是莹妃吗?”

“莹妃?谁是莹妃?”那疯女人愣住,捧住自己的脑袋,痛苦地蜷着身子,“谁是莹妃?”

歪歪也愣住,这是什么情况,她到底是不是莹妃。如果她不是,她又是何人?歪歪正思量着,感觉身后有个人影闪过,猛然回头,身后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你在找我吗?”当歪歪转回头时,一个惨白的女人脸,阴笑着看着她。

“啊!”莹妃尖叫着跌出去,双脚在地上胡乱蹬着,向后挪动,远离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

歪歪知她是鬼,道:“你是王后公羊玉珊吗?”

公羊玉珊勾唇:“你竟然不怕我。”

歪歪自信地道:“我见过不少妖魔鬼怪,所以不怕。”

公羊玉珊瞥了地上瑟瑟发抖的莹妃一眼,大笑了一声:“折磨她,看她痛苦的样子,真是太有趣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她?”歪歪好奇地问。

公羊玉珊猛然回过眼眸,眸中流出血泪来:“我亲她,信她,她却下毒害死我,你说她该不该受此折磨。”

歪歪点了点头:“这样啊,那确实应该。”

“你是谁?为何会到我蓝田宫搅扰。而且你竟然知道本宫!”公羊玉珊迫向歪歪,狰狞可怖的脸几乎贴在了她的脸上。

歪歪也不闪躲,对她道:“我就是个宫女,随便闲逛到了此处。”

公羊玉珊是第一次看见不怕自己的人,先前李腾来蓝田宫凭吊她时,她突然出现,还吓了他一跳。若不是李腾告诉她,自己是被自己的贴身宫女夏莹下毒害死的,她现在还蒙在鼓里。

世事何其可怕,卫王刘瑾为了开疆辟土,牺牲了自己的女儿。而她夏莹,为了飞上枝头,毒杀了待她亲如姐妹的公羊玉珊。两人还真是一对般配的狗男女。

知道真相后的公羊玉珊,发了狂,心头的怨怒催使她成了凶鬼,誓要杀掉卫王和夏莹,报仇雪恨。她现在先折磨夏莹,下一个就轮到卫王刘瑾。而且,她不会让他们痛痛快快地死,她要让他们也尝一尝她所受的痛苦,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生命流失却无能为力的痛苦。

“寻常宫女可没有你这般胆识,说,你到底是谁,来此何意?”公羊玉珊猝不及防地掐住了歪歪的咽喉。

歪歪警告她道:“我看你挺可怜的,不想打得你灰飞烟灭。你最好松开我,别逼我出手。”

公羊玉珊冷笑:“个头不大,口气倒不小。打得我灰飞烟灭?哼!快说,你深夜潜入蓝田宫,到底是何阴谋!”说着,手的力道加重,歪歪觉得自己脖子快被掐断了。

手上使出龙家功法第一重——潜龙勿用,把公羊玉珊打飞了出去。

公羊玉珊稳住身形后,震惊不已:“你竟然碰的到我。”

歪歪打了打手上的尘:“忘了告诉你,我是驱魔师。”

“驱魔师?”卫国和玄武毗邻,公羊玉珊倒是听过,玄武国有个驱魔龙家,代代为驱魔师,“你是龙家人?”

歪歪气恼:“别跟我提龙家!”

公羊玉珊沉吟:“反应如此之大,看来你跟龙家有渊源,那你岂不也是玄武国的人。”

歪歪抽出灵源冰刃,放在手里把玩着:“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若你是玄武国人,来暗害卫王的,我倒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公羊玉珊诡笑。

听到暗害卫王这四个字,瘫倒在地的莹妃突然暴起,朝歪歪扑来:“不要害卫王!不要!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歪歪一闪,莹妃直接扑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公羊玉珊摇着头,啧声道:“真是何其悲惨,他把你扔在了这里,你却还在护着他,他到底是给你喝了什么迷魂汤。”

莹妃惨笑起来:“我爱他,为了他我可以付出一切!我爱他!”

公羊玉珊猛然一闪,飘到她眼前,手掐住了她的脖子:“那你到地狱里继续爱他吧。”

“不要!我还有话没问她呢!”等歪歪奔过来时,已然太迟。

公羊玉珊松开手,莹妃瘫倒在地,眼中的光芒黯淡下去。公羊玉珊转向歪歪:“你有话还没问?你想问什么?”

*

慧儿发现歪歪不见了,便速速禀告李腾,李腾带人火速抓捕,在慧儿的指引下来到了蓝田宫,命人开始撞门。

公羊玉珊刚问出的话,还没得到答案,便听到了撞门的巨响,于是身姿一拧,消失无踪。与此同时,门轰然洞开。李腾看见歪歪手里拿着刀,站在莹妃的尸体旁。

“抓住她!”李腾命令道。

歪歪连连摆手:“误会,天大的误会,人不是我杀的。”

一群侍卫扑上来将她架住。

李腾蹙眉:“这里除了你,没有旁人,不是你却是谁!”

“真的不是我。她是被公羊玉珊掐死的。”

听到公羊玉珊四个字,侍卫们顿时心惊,架着歪歪的手明显松弛了下来。

第一百六十五章 认错人了

歪歪被关进了卫王宫的监狱,她没有反抗,不是不能,而是不想。莹妃就这么死了,她什么信息都没弄到,就这么走了她还找娘亲。反正就是进监狱嘛,她又不是没进过。

然而歪歪没想到,下午自己就被放出来了。

仵作验过尸体后告诉李腾,莹妃是被掐死的,而且脖子上的痕迹已经发黑腐烂,有很重的尸气,看起来不像是新伤,而是死了很久的伤痕。听仵作这样说,李腾想起了歪歪说过的话:“真的不是我。她是被公羊玉珊掐死的。”

如果真是公羊玉珊的话,就能解释莹妃为什么才刚死,伤痕就腐烂了。因为公羊玉珊怨气太重,致使莹妃的尸体迅速腐坏。

又回到了李腾府上,李腾正坐着喝茶,慧儿伺立在一旁,李腾悠闲地咂摸了一口:“你说你看见先王后了?我的意思是你看见了她的脸了吗?”

歪歪点了点头:“看见了呀,我们还交手了呢。”

李腾闻言心惊:自己不过只看见过一团黑影,只是根据声音知道的是公羊玉珊,而眼前的女娃竟然真的能看见她,还交手,真是不可思议。看来自己晚上得走一趟了,跟公羊玉珊求证一下是否属实,还是说是这女娃根本就在胡言乱语,糊弄于他。

“慧儿说,你白天问过她蓝田宫的情况,晚上你就到了那里,你能解释解释是何缘由吗?”李腾拿起了茶杯。

歪歪勾唇,对他道:“我听说闹鬼,很好奇,便想去看看。”说着还眨巴了几下天真无邪的大眼睛。

如果李腾信她,那李腾就是个傻子。但李腾并不傻,所以不可能信她。不过他并不急着戳穿她,与其打草惊蛇,不如继续静观其变的好。于是李腾喝了口茶,放下茶杯道:“看来是我冤枉你了。”

正这时,一个小太监急匆匆地跑过来,禀告道:“李公公,王上召你,那南平国王已经到了。”

李腾亟亟站起:“不是说明日才到,怎么今日就到了。”

歪歪脸色一变,心道:南平国王,不就是楚云轶吗?他来干什么!

李腾刚走出了几步,停下来,回过头招呼歪歪道:“你跟我一起过去。”把她带在身边,好能看着她,省得慧儿看她不住,被她牵着鼻子走。

歪歪连连摆手,脸煞白:“不,不用了,我还是留在这里帮慧儿姐姐做事好了。”

看她似乎有些心虚的样子,李腾更加笃定了:“你是想回浣衣局还是想回监狱?”

歪歪不情不愿地跟在李腾身后,一路上一直在想怎么才能不让楚云轶认出自己。正冥思之时,那小太监对李腾道:“西凤国亦珊公主也来了,看来传闻都是真的。”

李腾阴着眼眸,低喝道:“勿论国事。”

那小太监赶忙闭上了嘴巴。

歪歪愈发心惊了,亦珊公主居然也来了,这要是被发现,自己肯定不得安生,不行不行。歪歪目光一瞥,看见了路旁的花坛,故意脚下一绊,哎呦了一声,人趴在了花坛上。手里挖了把泥土,往脸上一抹。

李腾把她拽起来时她的脸已经成了小花猫:“你怎么这么不小心。看你这脸,怎么面圣。”

“那我就回去吧。”歪歪急忙道。

“不行,一会儿你就在宫门外候着,呆在我视线范围内就行。”

凌盛宫,歪歪刚在李腾指定的地方站好,百名宫娥太监组成的队伍簇拥着楚云轶和亦珊公主就来了。队伍浩浩荡荡,楚云轶和亦珊众星捧月般被围在中央銮驾之上。

只听李腾朗声喊道:“恭迎南平国王!恭迎亦珊公主!”

一条修长的腿从銮驾中伸出,紧接着纤长的手指掀开垂帘,英姿不凡的楚云轶从帘内钻出。路两旁站着的一众接迎宫娥,看到楚云轶面容的瞬间,都不由低呼了一声。

只有歪歪把头深深低着,不敢抬头。

楚云轶向垂帘内伸进手,亦珊公主轻轻握着他的手,在他的搀扶下雍容华贵地走出。

啧啧啧,真是可惜呀,这么俊美的男子竟然被亦珊那个老女人给糟蹋了,哎。

卫王刘瑾亲自降阶相迎,和楚云轶、亦珊公主谈笑着进了凌盛宫。当他们跨进门槛之时,歪歪感觉楚云轶停下看了她一眼,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应该是的,她想,自己头都低成这样了,他怎么可能还认得出。

殿内,卫王和南平王楚云轶、亦珊公主分宾主落座。

卫王先开了口:“南平王前来与我卫国缔结盟约,本王实在是大喜过望。”

楚云轶笑了笑,道:“卫王之才德,本王仰慕已久,加之亦珊公主也常常跟本王提及,本王早就意欲前来。只是初登大位,琐事缠身,一直不得闲暇。”

卫王向亦珊公主点头示意:“我卫国与西凤国交好已久,长公主才貌双全,实在是当世之奇女子也。”

卫王的这番话拍的亦珊公主很是适意,借着话头,亦珊公主直抒胸臆道:“上次和卫王联合,也没吞下玄武,看来楚云轩并不是酒囊饭袋之辈。这次,本宫与南平王前来,是想与卫王再度联合,攻打玄武。那女帝顾灵书,不过是个没脑子的庸妇罢了。这实在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卫王听了,勾唇:“如果我没弄错的话,南平王乃玄武国王室贵胄,先玄武王楚云轩之兄长。那顾灵书也算得上是你的长辈,你下得去手吗?”

楚云轶邪魅地一笑:“顾灵书自小看本王不惯,本王对她也是恨之入骨,没什么下不去手的。”

卫王刘瑾点了点头,那太傅陈国栋在他的授意和帮助下,利用顾灵书清除了楚云轩后,便再没了消息,他怀疑他已然背叛了自己。本来想里应外合,弄垮了玄武国的根基,但现在看来陈国栋这条路是走不通了。他前几日本来都焦头烂额了,不过正好亦珊公主发来了联盟的讯息。他以一己之力未必吞得了玄武,有西凤国相助,再加上南平国,三国联合,胜算大大地增加。只是,他问道:“事成之后,玄武疆土如何分配呢?”

亦珊公主道:“自然是一分为三,我三国共享。”

歪歪听了半晌,撇了撇嘴,嘀咕道:“原来他们是这个意图。”

刘瑾思量片刻,道:“好!那我们三国就纵横联合,砥砺心智,共创盛世!”

三人互相致意,爆出了得意的笑声。

刘瑾目光依次掠过他们,说道:“今夜大排宴宴,让本王好生招待两位贵宾,一尽地主之谊。”

楚云轶和亦珊公主道:“叨扰卫王。”

楚云轶和亦珊公主走出时,楚云轶又在歪歪身侧停了一会儿,歪歪紧张地连气都不敢喘,又把头埋得深了一些。心里嘀咕着: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等楚云轶又抬开了步子离去,歪歪才放心下来。

李腾跟出来,扬声道:“奴才先领着南平王和亦珊公主到行宫歇息,晚间再去接二位赴宴。”说着,手抓住歪歪,示意她跟上自己。

歪歪本来以为已经结束了,谁知道并没有,心里一惨。她低了半天头,脖子都酸了。她抬起头,跟李腾挤眉弄眼,小声地道:“我就别去了吧。”

正在这时,楚云轶回过了头,道:“有劳公公了。”眼睛不经意地瞥见了歪歪,歪歪急忙把头埋下去,心突突地跳:他没发现我吧。

楚云轶眼底一道光芒骤然闪过,唇角隐秘地牵起,若无其事地转回头。

李腾把楚云轶他们带去了清和宫,安顿好一切,行礼道:“小的就不打扰了,先行告退。”

终于解放了,歪歪暗喜。跟着李腾走了出去,在门口,歪歪长舒一口气:“太好了,没被发现。”

李腾蹙眉:“你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歪歪侧着脑袋,一脸无辜地道:“我说话了吗?公公听错了吧。”

李腾斜了歪歪一眼:“走,我们回去吧。”

歪歪开心地跟在李腾身后,刚走出没几步,忽听身后楚云轶的声音传来:“不如让这小宫娥留下来伺候吧,本王看她甚是伶俐。”

歪歪僵住,跟李腾使眼色,在说不要答应。

李腾行礼道:“能伺候南安王,乃是她的荣幸。一会儿奴才再多派几个宫女过来。”

“有劳公公了。”楚云轶客气道。

李腾准备转身离去时,歪歪一把抓住了李腾的手,被李腾给一点一点地拨开。看着李腾的背影,歪歪真是欲哭无泪。

感觉到了身后他的气息离自己越来越近,歪歪心里想着:估计他还没认出自己,只是随手指定的,不如现在就跑,省的一会儿陷入麻烦。

刚要拔腿,一只手拉住了她的衣摆,调笑的口吻道:“看你这小宫娥有些面熟,我们以前见过吗?”

歪歪拍打着抓着自己衣摆的手:“南平王尊贵,小的怎么可能见过,您肯定是认错人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口干舌燥

“是吗?歪歪。”楚云轶的唇角邪魅地勾起。

歪歪闭上眼睛,叹了口气,转过身来,挥开楚云轶的手:“我说你眼睛怎么这么尖。我都把自己的脸抹成这样了,你居然还认得出。”

“你掩住了容貌,却掩不住你的眼睛。之前你脑袋包成粽子,你的眼睛我可是记忆深刻,无法忘怀呢。”楚云轶道,“说说看,你混进卫王宫,打的什么主意?”

歪歪将食指放在唇边,示意他噤声,眼神机敏地扫了眼左右:“别嚷嚷,小心让人给听见。”

“云轶,你不进来,在外边做什么?”见楚云轶出去半晌不见回还,亦珊公主喊道。

楚云轶附在歪歪耳边,唇齿一勾:“只要你伺候好了本王,本王就不戳穿你。”

说完,楚云轶转身,颀长的身姿,步履悠闲,踏进了宫门:“别愣着了,赶紧进来。”他招呼歪歪。

亦珊公主见有宫女跟了进来,立刻警惕了起来,瞪着她道:“你是何人,进来做什么?”

楚云轶上前揽住亦珊,道:“卫王安排了宫女侍奉我们,盛情难却。你我乃是客人,还是宾从主意吧。”

“抬头让本宫看看。”亦珊公主盛气凌人地俯视着歪歪。

歪歪犹豫了片刻,抬起了头。

亦珊公主看她脏成那个样子,紧紧蹙眉:“怎么这么脏,快去洗了。”

歪歪低头,道:“不能洗。小的生了麻风病,满脸的疮,这是治麻风病的药。”

亦珊公主嫌恶地撇了撇嘴,扯着楚云轶走开去,手触在他胸前,娇滴滴地道:“轶,舟车劳顿,我实在是倦了,想休息片刻。”

楚云轶柔声道:“好,那公主休息去吧。”

楚云轶正要松开亦珊,突然又被亦珊贴的更紧了:“不嘛,我要你陪我。没有你,我无法入睡。”

声音矫揉造作到了极点,听的歪歪想吐。

楚云轶对亦珊笑了笑:“乖,你自己去睡。我现在趁热打铁,去跟卫王商议一下行动细则。”

亦珊公主蹙眉,依依不舍地道:“那好吧。”

然后楚云轶把亦珊公主送回了屋,自己返身出来,冷冷地招呼歪歪道:“跟我走吧。”

歪歪哼了一声,学着亦珊公主的口吻道:“不嘛,我要你陪我。没有你,我无法入睡。”

楚云轶突然向她贴过来,鼻尖擦过了她的鼻尖,浑身散发着勾魂摄魄的魅力:“荣幸之至。”

热气喷洒在歪歪脸上,歪歪急忙推开他:“小心我把你们家的母老虎喊出来,让她扒了你。”

楚云轶直了直身子,勾唇道:“你喊好了,看她出来是扒了你还是扒了我。”

“你——!”歪歪说不出话来。因为楚云轶说的没错,亦珊怎么会舍得扒楚云轶呢,肯定会扒了自己。瞪了楚云轶一眼,怒道,“男子汉大丈夫,威胁我一个弱女子,胜之不武。”

楚云轶剑眉挑起:“你是弱女子吗?”

“你——!”歪歪忍不住向他扬起了拳头,被楚云轶给攥住了腕子:“最好对我好一点,不要逼我戳穿你。”

歪歪闷气地把拳头收回,放下。

往凌盛宫去的路上,楚云轶目视着前方,用细小的声音道:“你装扮成宫女,潜进卫王宫,到底是为了何事?”

歪歪挑眉:“你想知道吗?”

楚云轶扭过来看着她,点了点头。

歪歪调皮地朝他做了个鬼脸:“哼,不告诉你。”

“不告诉我是吗?”楚云轶眼眉一斜,指着歪歪放声喊道,“这个宫女是……”

歪歪整个跳起,用手捂住了楚云轶的嘴:“我告诉你,别嚷嚷。”

歪歪点着脚尖,一只手扒着楚云轶的肩,一只手捂着他的嘴。楚云轶怔怔地凝视着她,突然觉得口干舌燥,伸舌舔了舔唇。忘了歪歪正捂着自己的嘴,舌尖从她掌心滑过,一股奇异之感涌遍了全身。歪歪陡然一震,急忙撤开。

“你干什么!”两朵红云爬上了歪歪的脸颊。

楚云轶脸上一窘,扭过身,继续往前走,脚步极快,把歪歪甩在身后。

歪歪把手在衣服上搓了搓,眉头皱着,抱怨道:“真是的!”

*

楚云轶一进凌盛宫,便关上了门,让歪歪在外边等待。歪歪等了好一会儿,楚云轶才出来,返回的路上,歪歪忍不住问道:“你跟卫王说了些什么?攻打玄武之事?”

楚云轶站住脚步,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楚云轩被顾灵书谋害,难道你不想报仇吗?”

歪歪眨了眨眼睛:“楚云轩没死。”

“没死?都下葬了你还说没死。”楚云轶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很伤痛,但我劝你还是清醒起来,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楚云轶继续往前走。歪歪跟上,说道:“真的……”

话没说完,被楚云轶打断:“你愿不愿意与我为伍,攻打玄武,杀了顾灵书报仇雪恨。”

歪歪沉吟片刻,道:“攻打玄武我不感兴趣,杀顾灵书我倒感兴趣。之前念她是楚云轩的母亲,我一次次对她手下留情,她却一次次地变本加厉。”

楚云轶勾唇:“这就够了。我们有着同样的目标,杀顾灵书,此时不合作更待何时。”

歪歪点了点头,觉得楚云轶说得有理。

楚云轶顿了下,悲愁地道:“我母妃现在如何了,你可知道?”

“挺好的,还在青鸾别苑。”这么说着,歪歪突然猛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哎,我怎么没问一下幽冥府君有没有轮回咒术,这样就可以送萱妃去轮回了。”

不明白歪歪在唠叨什么,楚云轶蹙眉:“什么幽冥府君,什么轮回咒术?”

歪歪对他笑笑:“没,没什么。”

刚回到清和宫,慧儿就迎了上来,先跟楚云轶行礼,然后把歪歪拉到一边:“你跑哪里去了,我还以为你又不见了呢。”

歪歪斜了眼楚云轶,埋怨道:“还不是他,让我跟他一起去溜腿。”

慧儿被歪歪的态度吓了一跳,忙拍了她一把,压着声音道:“那人可是南平王,不得无礼,小心掉了脑袋。”说着时,偷偷地看了眼楚云轶的脸色,见楚云轶仿佛没听见,便放心了下来。

歪歪翻了个白眼,道:“好了,我知道了。”

慧儿松开歪歪,回到楚云轶身旁,又欠身行礼,道:“李公公派奴婢前来侍奉您,请您吩咐。”

楚云轶点了点头:“知道了,有事时本王会吩咐你的。”

话音未落,李腾走了进来,深行一礼:“南平王,都准备好了。奴才请您前去赴宴。”

“好,待本王去呼唤亦珊公主出来。”

*

华灯初上,卫王刘瑾、南平王楚云轶和西凤国亦珊公主坐在上首,众大臣分坐两侧。宫娥太监们伺立四周。中央红毯上,十多位妖艳婀娜的女子正和着乐音翩翩起舞。

宴会分外热闹欢愉。

刘瑾和楚云轶推杯换盏,相谈甚欢。

歪歪在一旁站的腿都酸了,想着:到底什么什么时候结束,还有完没完。

见歪歪站的越来越不端正,慧儿用胳膊肘杵了杵她,想提醒她站直。

歪歪正自烦闷,见突然有人杵她,气道:“谁呀!干嘛!”

这一嗓子嘹亮的很,顿时惊的全场鸦雀无声。

刘瑾愤怒的目光朝她射过来,沉声道:“大胆宫女,贵客当前,竟敢如此喧哗。来人,把她给我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

几个侍卫上前,架住了歪歪。

歪歪正想挣扎,李腾站了出来,身体弓着,恭敬地对刘瑾道:“她才刚入宫,还不太懂规矩,请求王上饶过她这一次吧。”

刘瑾瞪了李腾一眼:“再求情,本王连你一起罚。”刘瑾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宫女随意喧哗,显得他治理不严,乃是有损王家颜面之事。

侍卫们拖着歪歪就要下去,楚云轶出声了:“无妨。念她是初犯,卫王就饶过她吧,这才能彰显您的仁治之风。”

刘瑾道:“既然南平王都这么说了,就依南平王吧。放了她。”他看着歪歪道,“还不快谢过南平王。”

歪歪欠了欠身,道:“谢过南平王。”说完,翻眼皮瞪了楚云轶一眼。

刘瑾精光闪亮的眼睛掠过歪歪:“为什么本王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歪歪把头深深垂下:“南平王和亦珊公主驾到时,小的就在宫门外侍立,许是那时看见的。”

“是吗?”刘瑾疑惑,“可能是吧。”

本来李腾还不觉得,经卫王这么一说,他也觉得歪歪的眼眉有些似曾相识,可一时又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宴会散去后,李腾伺候完刘瑾,便去了蓝田宫。

一团暗影在他周身飘浮萦绕,跟他说着什么。李腾眉心越蹙越紧:“你说她是驱魔师?跟驱魔龙家有渊源?她是玄武国的人?她一个玄武国的人,潜入我卫国王宫,到底是何居心?”

暗影凄厉地笑着:“若她是为了刺杀刘瑾而来,那就再好不过了。所以,你不要阻止她,相反,要想尽办法助她一臂之力。”

“若她并不是为卫王而来呢?”

第一百六十七章 做我的妃

今夜无月,天空是青黑的颜色,暗沉沉地有种即将下雨的闷热感。一个娇小玲珑的身影蹑手蹑脚、鬼鬼祟祟从门缝中闪出。

“你这是想去哪儿呀。”略带邪气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愈发魅惑。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她一跳,转过脸来,一双迷人的眼晶莹闪烁,她小声地抱怨:“这么晚了,你不陪着你的亦珊公主好好歇息,跑出来做什么?”

楚云轶眼中一抹痛苦的光芒稍纵即逝,唇勾起将落寞敛去:“我的事用不着你管。”他向歪歪逼过去,“倒是你,夜半更深,鬼鬼祟祟,想干什么?”

“我的事也用不着你管。”歪歪学着他的口吻道。

“是吗?那我可喊了。”楚云轶目光一凌,张大了嘴巴,欲要呼喊。情急之下,歪歪忙扑过去捂住他的嘴,压着声音微嗔:“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

楚云轶看着歪歪的目光突然变得有些迷离,让歪歪想起先前他在她掌心的一舔,顿时酥酥麻麻的感觉袭来,赶紧松开了他。

“警告你,你别又想干坏事。”歪歪闪烁着目光。

“干坏事?什么坏事?”楚云轶倾身向她凑过去,身上散发着惑人之魅感。

歪歪一掌拍在他脸上,好让他离自己远一些:“你心里想什么我清楚的很。”

听歪歪这么说,楚云轶饶有兴味地扯开唇角:“你倒说说看我在想什么?”

“哼,不跟你说了。”歪歪一甩脸,转身正要离去,手突然被楚云轶攥住了,猛地一拉将她箍进怀里。他垂眸凝视着她,眼睛如同夜空中的星一般闪亮:“云轩已经死了,但我还活着。如果你愿意的话,做我的妃,让我照顾你好不好。”此时的楚云轶前所未有的诚恳和正经。

歪歪眨了眨眼睛:“说什么呢,谁需要你照顾!”说着推开他,大踏步离去。

楚云轶手空落落地环着,脊背僵直,眼角在抽动。竟然有女人三番两次地拒绝他,怎么可能!难道是欲擒故纵的把戏?斗志愈发被激起,楚云轶紧跟上歪歪。歪歪知道他在身后,撒腿就跑,兜兜转转想将他甩开,谁知他脚下也不慢,跟的很紧。

突然,前方走来一队巡逻侍卫来,手里提着灯笼。歪歪急忙转身,一回头,发现后面也有一队侍卫。这下如何是好?正在她思量之时,一只手一拉,将她拉近了旁侧一条极为狭小的窄巷。巷弄里黑暗空间,两人紧紧贴着,呼吸相闻,沉沉的静谧中,只有心跳声在砰砰地响。

楚云轶感觉自己心中冰冷的长夜正一点一点地被驱散,他真想时间就静止在这一刻。那么他就可以和她依偎地久一点。

听见脚步声已然远去,歪歪慢慢地挪开,从巷子探出半个脑袋,长舒一口气:“终于走了。”然后转向楚云轶,“谢谢你了。”

说完,钻出巷子。楚云轶不舍地伸出手,可她的指尖从他掌心滑落。不死心地仍跟在她身后,她走他也走,她停他也停。

“你到底要跟到什么时候。”歪歪转身瞪着他。

楚云轶轻蔑地道:“你走你的,我走我的,这路又非你所有,凭什么说我跟着你,我还说你跟着我呢。”

歪歪被楚云轶噎的说不出话来,脑海中灵光一闪:“行,是你非要跟着我的,后果自负。”

*

蓝田宫,李腾和公羊玉珊坐了许久,也沉默了许久,突然,李腾的声音响起:“其实我一直想跟你说一声抱歉。我只是想报复公羊家和刘瑾,从没想过会害死你。”

公羊玉珊冷冰冰地道:“我不需要你的道歉。你只要帮我复仇,然后把我的儿子推上高位,就算是对我的补偿了。”

“柔妃诞下的小王子,已经被我扔到了荒郊野外,而且也顺利嫁祸给了夏莹,让她获罪。今后,王储之位,肯定会在刘安和刘同两位中择其一,你就放心好了。”李腾道。

公羊玉珊飘忽开去,问出了那个她一直想确认的问题:“那个新生的小王子,你有没有亲手杀了他,还是说你只是把他扔了出去。”

李腾沉默了。

公羊玉珊冷笑:“仁慈是你的优点,亦是你的缺点。你应该杀了他的,否则后患无穷。”

李腾嗫嚅道:“他不过是个婴孩,他是无辜的。我狠不下心杀了他,让他在那荒山野岭自生自灭吧。就算他能侥幸活下来,也不会知道自己的身世的。”

“是吗?”公羊玉珊心生疑惑。

正这时,两个人影跳进了宫墙,落在地上。公羊玉珊影子一闪,隐进黑暗之中。首先撞入李腾眼眸的是歪歪,他正想发作,目光一转看见了楚云轶,忙弓身行礼:“参见南平王。”

门外,歪歪和楚云轶其实站了许久,她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那个小王子被你扔到哪里去了?”歪歪问。

李腾面色一变:“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什么小王子!”

“就是柔妃所生的小王子。我刚刚已经都听见了,是你把他扔掉的。”歪歪向李腾走近。

李腾悄然按住了腰间的佩剑。在这卫王宫中,李腾是唯一一位准许佩剑的太监,因他武艺高强,他还负责护佑卫王的安全。

“既然你已听见,那就留你不得了。”随着一声尖厉的啸叫,公羊玉珊从黑暗中扑出。

公羊玉珊面孔狰狞可怖,脚不触地直接飘了过来,吓的楚云轶连连后退,险些摔倒。发现歪歪还在原地,疾声道:“你还愣着干什么?”

本来歪歪的计划是,把楚云轶引到这里来,让鬼吓吓他。谁知,却巧不巧地听见了他们的对话。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歪歪唇角一勾,闪到李腾身侧,从他腰间拔出自己的灵源冰刃。被抓入狱时,李腾没收了她的灵源冰刃,放她出来后也没还给她。李腾说:“在宫中携带武器,可是死罪。”

歪歪把灵源冰刃握在手中的同时,李腾拔出长剑,向她挥来,被她灵巧地闪开。

“看在你为我说情的份上,我不想杀你。你只要告诉我把那小王子扔到了何处,我即刻离开王宫。”歪歪对李腾道。

李腾迟疑了。

公羊玉珊尖啸着扑来:“受死吧。”

歪歪后退着撤开:“别逼我啊。你说你不赶紧去投胎,流连人间做什么?”

“投胎!我不!我要让伤害我的人血债血偿。”公羊玉珊继续想歪歪逼过去。

歪歪脚下有个小石块,她没看见,被绊住,摔倒在地,灵源冰刃被甩了出去,正巧落在李腾的脚边。

李腾捡起。

公羊玉珊嚷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杀了她,她已经知道了你我的秘密,若被她说出去,就前功尽弃了。”

李腾慢慢向歪歪走过去。

楚云轶摸了摸自己,身上什么也没有。入宫不能佩戴武器,所以他的剑放在了宫外。这下倒好,赤手空拳怎么打,而且还有一只鬼灵在。

目光转了转左右,看有没有可用之材,最后捡起了脚边的一块石头,向李腾扔过去:“住手!”他威严的大喝,想用王者之风镇住李腾。可这一下却弄巧成拙了,本来李腾和公羊玉珊全情关注在歪歪身上,已经忽略了他的存在,这一下,提醒了他们。

公羊玉珊吩咐道:“你去对付他,这女娃娃交给我。”

李腾依言,向楚云轶迫过去:“得罪了。”说着,剑凌厉挥出。

歪歪索性直接在地上盘腿坐起,想跟公羊玉珊商量,以和平的态度解决此事:“你们卫国的宫廷斗争与我无关,我也不想参与。我只是想知道那个小王子在哪里。放心,我不会把你们的秘密说出去的。”

公羊玉珊疑惑:“你为什么那么想知道他的下落?”

“他是我……”歪歪梗住,说他是我娘,谁信呀,太滑稽了。想了想,改口道,“就是一些个人原因,你不用知道。”

公羊玉珊冷声道:“既如此,那我就只能杀了你了。”

歪歪朝她摆了摆手:“你杀不了我的,我劝你还是放弃。趁我还跟你们好好说话,赶紧告诉我,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人不大,口气倒不小。”公羊玉珊气急,张扬舞爪地攻过来。

歪歪直接将她格开,同时使出了龙家功法第二重——见龙在田。公羊玉珊受了这一掌后,趔趄着退开,心里暗惊这掌比前次那掌更加厉害,难道她没有胡乱妄言,她真的是驱魔师。

李腾跟楚云轶纠缠之时,瞥见公羊玉珊被打地踉跄后退,忙放下楚云轶,前去支援。公羊玉珊和李腾合力,一前一后夹击歪歪。歪歪向着公羊玉珊一冲,于此同时,念动咒语,手指在空中描画出符形,随着她指尖的流动,流光轮转。

楚云轶看呆了,不知道歪歪竟然还有这么一手,这根本非常人能办到的。

第一百六十八章 你摸哪里

趁着歪歪愣忡的这个瞬间,公羊玉珊身体一旋,化为一团黑雾向歪歪袭来,将她裹住,向上一抛,然后猛地一甩,把她甩在地上。歪歪的背狠狠磕在了石头上,疼地她倒抽一口凉气。

哎,看来自己确实是心太软了。既然如此,就不用再给他们留情面。

歪歪扶着自己的腰,站起。楚云轶赶忙跑过来,搀住她:“你没事吧。”

“有事。我腰快断了。”歪歪蹙眉,微微扭动了一下,一动就撕裂般的疼,“奶奶的。”她咒骂道。

公羊玉珊见占了上风,仗着势头再度扑来。

歪歪手一甩,将楚云轶拂开,同时掐诀念咒:“守正,驱魔,卫道——诛邪!”

念出咒语的瞬间,盛大的光芒炸裂,公羊玉珊的冤魂惨叫着烟消云散了。

李腾顿时红了眼:“你杀了她,你杀了她!我要为她报仇。”长剑朝歪歪刺来。

歪歪闪过身,一掌打在他的侧腰,把他打飞了出去。李腾气急,翻身跃起,继续攻来。歪歪边和他缠斗,边挪向自己的灵源冰刃。猛然捡起,划过李腾的腕子。李腾吃痛,松开了手,长剑朗声落地。歪歪拧住他的胳膊,刀刃架在了他的脖颈上:“快说,那个孩子被扔到何处去了,否则我杀了你。”

李腾正自心痛,惨然道:“你杀了我好了。”

“你以为我不敢吗!”

正这时,门被推开,慧儿走了进来,她吃惊地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凝着歪歪:“你,你在做什么。不要伤害他,我求你。”慧儿眼角泪水流出。

李腾冷笑:“不要为我求情,让她杀了我好了。”

歪歪把刀刃又压下一分,刺目的鲜血流出。歪歪道:“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柔妃生的那个小王子被扔到了哪里?”

“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不会告诉你的。”李腾咆哮。

慧儿见李腾在流血,心乱如麻,哭着喊道:“我告诉你!我告诉你!你别杀他。”

“别说!”

“城西黑风岭。”

李腾和慧儿的声音同时响起。

歪歪把李腾推向慧儿,自己一翻身,跃上屋脊。站上屋脊的瞬间,腰抽痛了一下,她脚下一晃,差点掉下去。看得楚云轶心惊:“你要走了吗?到何处去?”

“后会有期。”她淡淡地道,捂着她的腰,踉踉跄跄地隐进黑夜。

楚云轶不死心,急忙跟上。歪歪一路跑,楚云轶一路追。

“真是的,你别再跟着我了,快回去找你的亦珊公主去。”歪歪腰太疼,眼角闪出一滴泪来。

楚云轶看见,以为她在难过,道:“怎么,你吃醋了吗?”

“我吃醋?我今天尽吃风了,肚子饿的都前胸贴后背了,有醋吃倒还好呢。”说着,出了王宫。先不急着去城西,当务之急是把肚子填满。

深夜,商都城一片死寂,歪歪转了好半天,终于发现了一家还开着的面馆。面馆很小,连招牌都没有。

歪歪进去,对掌柜的喊道:“来两碗面,不三碗。”

楚云轶道:“我吃一碗就行。”

歪歪道:“哦,那就来四碗。”

面上来后,歪歪如狂风骤雨般把面往自己嘴里划拉。

楚云轶看着这面白花花的,就没胃口,用筷子懒懒地挑着,装作不经意地说道:“你腰伤还好吧。”

歪歪嘴里塞满了东西,咕咕哝哝地应了声:“没事。”

“我跟你说的合作,你考虑的如何?”

歪歪知道他指的是杀顾灵书这件事:“我现在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那件事,再说吧。等我想好了,再去找你。”

听见“去找你”这三个字,不知为什么,楚云轶心头一喜:“到我身边来吧,我肯定会比轩对你更好的。”

说话间,歪歪已经吃完了自己眼前的面,仰头望着楚云轶:“你吃不吃,不吃别浪费,给我。”

楚云轶把面推过去:“你个子小小,怎么这么大胃口。”

“你管我。”歪歪不满地瞪他,“还有,你别再跟着我了,我要去的地方,不适合你。”

听歪歪这么说,楚云轶想起她掌心射出光芒的样子来,问道:“你会法术?”

歪歪点头。与此同时,站起身来,对掌柜的喊道:“结账。”然后指着楚云轶,“找他。”说着,人已经出了店门。楚云轶正想跟出,被掌柜的扯住:“嘿,客官,怎么吃饭不付钱呀。我这都是小本经营,靠它活命呢。”

楚云轶摸了摸身上,出来的匆忙,身上并没有带钱。于是随手把戒指薅了下来,塞给掌柜的。掌柜的看着那绿宝石的戒指,傻了眼。

“客,客官,这太贵重了,要不了这么些个。”

当他追出时,楚云轶已经消失在了街角。

歪歪边心满意足地摸着肚皮,边往前走。楚云轶追上她:“你这是要去何处?做什么紧要的事?”

“你别问了。赶紧回去吧。”

歪歪加快了脚步。

现在城门还关着,没办法出城。城墙又太过高耸,翻不过去。歪歪径直上了城墙,对空打了一个响哨。

楚云轶疑惑:“你这是做什么?”

歪歪眼睛亮起,因为她看见不远处,一团幽灵一样的影正奔驰而来。

转身,对楚云轶绽放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就此别过。”然后身体退到城墙边沿,往后一仰,翻了出去。

楚云轶整个傻掉,冲过去,大叫道:“不要做傻事。”

他没能抓住歪歪,悲伤地扒着墙头,望着凄美坠落的少女,空茫地伸出一只手:“为什么这么傻。楚云轩死了,你也不要活了吗?为什么!”

在歪歪即将落地的同时,一道黑影飞驰而来,将她一裹,急转身,绝尘而去。

楚云轶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觉得自己是在做梦:“那是什么?好像是野兽,眼睛亮的瘆人。”

歪歪开心地拍了拍狼王的脖子:“走,我们去城西黑风岭。”

狼王不自主地摇了摇几下尾巴,它发现时,急忙制止住了自己。

身后的寒柏瞥了她一眼,发现了她腰间的伤痕:“怎么受伤的。不过是一些凡夫俗子,也能伤你吗?”

歪歪回头看他一眼:“是我大意了。”

寒柏微带怒意地道:“以后不许再受伤了。”说着,让狼王停下,打开包袱取出金疮药,指尖探进破开的衣服口子帮她把药抹上。当寒柏的手指触到歪歪肌肤的瞬间,歪歪震了一下,忙从寒柏手里把金疮药拿过来,声音干涩地道:“我自己来就好。”

“你害羞了不成?”寒柏调笑,眼眸灼灼亮起。

“我哪有!”

“那你的脸为什么红了?”

“一路跑过来,估计是太热了吧。”

话音未落,突然天空中一阵闷雷响起,紧接着,倾盆的大雨瓢泼而下。

“不是吧!”歪歪不开心地撅起了嘴巴。

咦,怎么又不下了吗?歪歪发觉身上已经没有雨浇上来。可眼前分明雨还在下呀,雨势还不小。奇怪地抬起头,发现头上有一个透明的圆盘,雨水落在上面后,便顺着滑了下去。原来是寒柏化出了水盾,把雨水隔绝在外。

“看来你法力恢复了不少。”歪歪笑言。

寒柏挑眉:“你不在身边添乱,我恢复的奇快。”

“哼!”歪歪愤懑的皱了皱鼻头。

这时狼王夹杂着凄风冷雨的声音响起:“那个,就不能也给我遮一遮吗?”狼王的脑袋和屁股还露在外面,已经被浇的透湿。

寒柏大笑起来。

歪歪看着狼王湿漉漉的毛发全都贴在脸上的惨状,也幸灾乐祸地笑起。

狼王一恼,把两人从身上掀了下去:“不管你们了。”

两人始料未及,栽倒下去。寒柏怕把歪歪摔到,长臂一勾,将她环住,然后一拧,让自己的背先着地。落地的瞬间,寒柏觉得手上一股奇异的感觉传来,软绵绵的。用手捏了捏,还挺舒服。

“啊!你摸哪里!”

砰!

歪歪抬起头,将后脑勺狠狠地撞向寒柏,然后从他身上弹起。寒柏顶着一道鼻血,坐起身,蹙眉望着歪歪:“你犯的着吗?不就是摸了你的……”寒柏目光下移,落在歪歪胸前。

歪歪掩住自己的前胸:“你还看!你还看!”

寒柏把目光飘开去,表情变得不自然起来:“谁看了。既没看头,又没摸头。”

砰!

啊!

另一个鼻孔也流出了鼻血。

寒柏耷拉着脸,目光呆滞。

歪歪招呼狼王:“我们走。”

一人一狼,雄赳赳气昂昂地往前走,走出没多远,就成了落汤鸡,哆嗦成一团,气势顿消。

寒柏撑着水盾,气定神闲地走向他们,脚步加快,故意走在了他们前面,嘴里叹声道:“啊,下雨真好呀。”

歪歪白他一眼:“走开,别嘚瑟。”

“有人想不被雨淋吗?”寒柏唇角上扬。

“我。”狼王道。

歪歪瞪狼王:“你能不能有点骨气。”

狼王眼露茫然:“这样就没骨气吗?”说着,尾巴不受控制地摇了几下。它猛回头,瞪着自己的尾巴,对它来说,这样才算没骨气。

新年礼:有奖书评送蓝牙音箱

首先祝大家元旦快乐。

新的一年到来了,新年新气象。为了回馈大家的支持,特开展有奖书评活动。凡阅读本书后,留下书评或感言的人,都有可能被选中,得到王三小姐送出的小米随身蓝牙音箱。

活动时间:1月1日~2月28日

将于3月1日选出三名写的最能触动三小姐的送出(咱不拼字数)。如果选不出三名的话,则活动日期顺延。

届时会在作者公告中发布幸运名单。

第一百六十九章 山岭奇遇

夏日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雨停止的同时,他们已经达到了黑风岭。生起篝火,边把身上的衣服烤干,歪歪边问狼王道:“能不能闻到什么气息?”

狼王摇头:“雨一下,什么气息也都冲刷干净。”

寒柏道:“来时我看见有几家农户,倒可以问上一问。”

歪歪把脸别过去,装作没听到似的。寒柏看她这样,暗觉好笑,故意靠近了她一些。歪歪起身,挪到狼王的另一侧,于是狼王被夹在了歪歪和寒柏中间。

“你还在生气?”寒柏放柔了声音。

狼王道:“没有啊。”

寒柏蹙眉:“又没问你。”

切!狼王站起身来,向寒柏移过去。

寒柏疑惑:“你想干嘛?”

狼王走到寒柏身边,眼中光芒一闪,开始抖动身体,水珠四散飞溅,溅了寒柏一身。寒柏跳开,抹去脸上的水,气地说不出话来:“你——!”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狼王又回到歪歪身边,蹲下。

歪歪拍打着狼王,咯咯笑出声来:“这下我痛快了,我们算扯平了。”

听歪歪这么说,寒柏压下火气,回到篝火旁,撩衣袍在歪歪身旁坐下:“既然扯平,就莫再生闷气不理人。”

歪歪仰起脸:“看我心情。”

寒柏苦笑,还真是拿她没办法。

随着鸡鸣声起,日头从东方浮现。歪歪他们身上也都烤干了。正在这时,一个老樵夫慢吞吞地爬上了山岗。还不待歪歪他们开口。那樵夫自言自语道:“看来那个老神仙说的是真的。我还以为他在哄骗我呢。”

这老樵夫见到狼王而不惊已是奇事,加之他念念有词说着莫名其妙的话,寒柏上前,道:“老樵夫说的是什么老神仙。”

“一个白胡子白袍的老神仙,他说让我见了一男一女一狼结伴的行者,便转告一句话。”老樵夫枯瘦的手拿不动斧子了,把斧头杵在地上,喘着粗气。

寒柏顿时来了兴致:“什么话?”

“老神仙说了,不能白说,得得到一锭金子才可说呢。”

歪歪从包袱里摸出一锭金子,递给老樵夫。老樵夫颤巍巍地接过来,放到嘴里咬了咬,又吐了口唾沫,拿衣裳仔细擦拭着:“我老朽还是第一次见着金子。这下好了,儿子他们用不着卖儿卖女了。”

听着老樵夫这么说,歪歪顿觉心酸:“够么,不够我还有。”

老樵夫笑笑:“够了,够了。”顿了下,喘了口气,道,“那老神仙说,若要找娃娃,到南海永明村找他。”

歪歪看向寒柏:“天下还有这么巧的事吗?”

寒柏沉吟:“未卜先知,看来此人道行不浅。是真是假,去看了便知。”

歪歪点了点头。

当歪歪他们准备出发之时,老樵夫好奇心起,问道:“你们在找什么娃娃?”

歪歪回头朝老樵夫笑笑:“赶快拿着银钱回家去吧。”

*

寒柏的法力虽还没完全恢复,但勉强能短程快速移动。经寒柏施法和狼王的奔突,两日后,一行便到达了位于玄武国南端,山脚下的永明村。永明村是一个小渔村,弥漫着宁静祥和的气氛。为了防止引起不必要的骚乱,狼王又被寒柏变成了哈巴狗的模样。

歪歪他们把永明村逛了个遍,都走到海边去了,也没发现有什么白胡子白袍的老神仙。歪歪蹙眉:“不会是被骗了吧。”又转了一会儿,歪歪的肚子开始咕噜噜叫起来,叹了口气:“先到集市上找吃的去吧。”

集市上做买的做卖的人声鼎沸,歪歪在人群中穿行,这个想吃,那个也想吃。正自犹豫不定之时,忽听见一声妇人的尖叫:“啊!老色鬼!”

啪!紧接着是一声打耳光的声音。

歪歪把视线投过去,眼前一亮。被打耳光的,正是一个白胡子白袍的老者。不过看起来表情猥琐,并没有半点神仙的样子。

人们围过去,纷纷指责着老者。

寒柏扯着歪歪,往人群处走。歪歪不甚情愿地跟着:“他肯定不是,咱们还是别凑这热闹了。”

“那可未必。”寒柏丝毫不松开歪歪的手。

那妇人委屈地掩着面孔跑开,围观的人说倦了,也都散开。老者小声嘟囔:“不就问问有没有奶吗?至于生这么大的气。”

一个行人道:“你问一个黄花大闺女,没打你就算好的。”

这时,寒柏拉着歪歪到了近前。那老者看向他们,像见着熟人了似的,颇自然地道:“你们来了。”

寒柏点了点头:“来了。”

老者大喇喇地伸出手:“有银钱没有,给我点儿使使。”

寒柏把手转向歪歪,歪歪紧紧捂着自己的包袱:“不给,他分明就是个无赖嘛。”

“先给了再说。”寒柏一把将包袱扯过来,随手摸出一锭银子来,交给老者。老者搁在手里掂量了掂量,满意地道:“如此甚好。”说着就往前走,进了一家酒楼,点了好几个菜。

歪歪和寒柏跟进去,在他隔壁桌坐下。歪歪不满地嘟囔:“一个人吃得了那么多吗?”

老者瞥了一眼他们道:“干嘛坐那么远,过来,菜已经为你们点好了。”目光凝在歪歪身上,“女娃娃,你不是已经饿了吗?”

歪歪睁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我是老神仙嘛!”老者向歪歪露出轻佻的笑容来。

七个菜上齐后,老者对店小二道:“再给我熬一份米粥,要熟烂透了,过会儿我带走。”

店小二点了点头,走开去。

歪歪看见饭菜,脑袋顿时变得一片空白,只顾着胡吃海塞。狼王也跳上桌子,狼吞虎咽起来。寒柏并不动筷,在一旁嫌弃地看着。老者笑:“慢些,又没人跟你们抢。”

吃饱喝足后,歪歪他们跟着老者上山,到了山腰的一处茅草屋前。歪歪正自疑心,忽听到屋内有小儿哭声传来。也顾不上许多,直接冲进去,开心地望着正在哭闹的婴孩,叫道:“他不是骗子。”

老者紧跟着走进来:“难道你以为我是骗子不成。”

“没,没有。”歪歪讪笑着。

老者把婴孩抱在怀中,用筷子沾了米汤一点一点地喂他。边喂嘴里边念叨着:“好徒儿,快长大。好徒儿,快长大。”

随着老者一点接一点地喂,歪歪看见老者怀里的婴孩在一点一点地长大。她揉了揉眼睛,发现并不是错觉。没多久,老者已经抱不住他了,把他放在地上,换成勺子喂。

转瞬之间,小婴孩已经长成了翩翩美少年。

歪歪吃惊地张大了嘴巴。脸寒柏也惊异,拱手道:“仙家真是法力非凡,敢问您是什么仙阶,道场在何处?”

老者摆了摆手:“不过是一介游方的散仙罢了,不足为外人道也。”

“您谦虚。”寒柏道。

老者目光转向歪歪,打哑谜一样地道:“女娃娃是人,也是妖,还真是奇异之身世呢。”

歪歪颇不开心:“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说我是妖,我才不是妖呢!”

老者笑了起来:“难道你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一只白狐吗?”

“白?白狐?”歪歪惊愕,想到了自己的狐尾,同时脑海中莫名浮现出雪影的身影来。对了,娘亲魂飞魄散前还一直说着想见雪影来着。难道我真的是妖?而且我爹是雪影?

歪歪猛甩头,把脑海里奇奇怪怪的想法通通甩开,向少年走过去,攥住他的手,道:“娘,你说,他说的是真的吗?我爹真是一只白狐?”

少年愣住,睁大了惊恐的双眼。

“娘!你说呀。”

少年虽然个头骤长,然而实际还是新生儿,口不能言。老者在他身上一指,他突然就发出了声音:“你在说什么?谁是你娘!”

寒柏看着这滑稽的景象,在一旁憋着笑。

哈巴狗狼王眨巴了几下眼睛:“歪歪,你娘亲怎么比你还小,而且,还是个男子?难道我一百多年白活了吗?从没见过这种奇景。”

老者笑着把歪歪的手拉开:“他还没有恢复前世的记忆,所以并不记得你。”

“那我赶紧带他去幽冥府,让他恢复记忆。”歪歪焦急地道。

老者捋着白花花的胡须:“无须操之过急。我看你资质不凡,根基却不稳。你愿不愿意随我学艺。”

歪歪想都没想,摇头道:“我会驱魔就行了,其他没什么好学的。”

听歪歪这么说,寒柏急忙扯住歪歪:“瞎说什么。”他转向老者,笑道,“愿意,当然愿意。若能跟着您习练仙道,也是她三生修来之福分。”寒柏打的算盘是,让歪歪修炼成仙,如此一来,父王就不会再阻止他们在一起了。

老者大笑起来:“好,既如此,就靠自己的力量到玄元仙山来吧。我在那里等着。”

“玄元仙山?”歪歪嘴里念叨着四个字,总觉得在哪里听到过,突然脑袋里光芒一闪,想起阿婆夏子彤不就是师从玄元仙山吗。正要说话,老者人影一闪,消失无踪。

寒柏道:“玄元仙山?为何身为水族,我竟没听过。”

歪歪目光看向前方,自言自语似的道:“在南海。”本来她并不感兴趣,听见玄元仙山这四个字,便无论如何也要去的。

第一百七十章 一家团聚

“寒柏!你私逃出龙宫是要气死为父吗?还不速速回还。”随着响天彻地的一声喊,东海龙君寒桀从云层中现出真身。

寒柏忙俯首,恭敬地道:“父王!”

“快随我回去,别逼我动武。”寒桀怒喝,身背后云雷滚滚。

寒柏回眸深深看了歪歪一眼:“你好生修习仙道,等我说服了父王,就来找你。”说完,一腾身,跃进云层。

黑压压的云雾退去。

歪歪遥望着天际,心中怅惘这世间的聚散离合。长舒一口气,振奋过精神,对狼王和“娘亲”道:“走吧,我们想法子去寻玄元仙山。”

虽说看不惯寒柏,但真当分离之时,狼王心中还是生出了一丝丝的不舍之情,从这一丝不舍中有生出一丝不安来,狼王朝着寒柏消失的方向大喊:“喂!你还没把我变回来呢。喂!”

边下山,歪歪边思索道:“你还没有名字吧。既然你是我娘亲,那就还叫做龙盈歌吧。”

少年臊眉耷眼地道:“我,我怎么可能是你娘亲,你一定是弄错了吧。”

歪歪对他眨了眨眼睛:“就当是我弄错了吧。嘻嘻,以后你就叫龙盈歌。盈歌。”歪歪唤着他的名字,上前紧紧挽住他。母女二人手挽手走在路上,可是她一直以来的愿望。

少年的脸窘的通红:“你,你别这样。”

歪歪不理会他的拒绝,把他拉的更紧了一些。狼王跟在身后,耷拉着脑袋,连呼吸都觉得疲惫:你说他寒柏怎么就能把我给忘了,就那么走了呢,哎。

“老伯,请问你们这里有船吗?”到了海边后,歪歪大声问正在海钓的老者。

老者对她摇了摇手:“没有,往东,紧临的海波城有。”

“海波城?”歪歪没想到这永明村竟然和海波城毗邻。对了,鲛人他们如何了,有没有平安地回归大海呢?

老者补充道:“你们腿脚快点儿,说不定天黑前还能到达海波城。”

歪歪点了点头,对“龙盈歌”道:“正好带你去如意堂看一看,重温一下故地。”

“什么故地?”龙盈歌一头雾水。

当然歪歪心心念念的还有如意堂对门儿,蔡老伯家的烧鸡。一想到烧鸡,脚步都轻快了许多。哈巴狗狼王的小短腿,走不了太快,由歪歪和龙盈歌轮流抱着。到达海波城时,天已经黑透了。不急着回如意堂,歪歪直接冲进了蔡老伯的店,招呼道:“老伯,许久不见,我要——嗯——十只烧鸡。”

蔡老伯眯缝着眼走出来,老眼昏花,走近了才发现是何人,激动道:“仙姑,你回来了,上次看你们和那个什么张天师打闹,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呢。”

歪歪浅笑:“没有,我这不是好好站着呢嘛。给我挑几只肥的。”

“好嘞。这位是……”蔡老伯凑到近前打量着少年龙盈歌,“怎么,你跟雪影相公是吵架了吗?我说他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你说什么?雪影回来了?”歪歪眼睛骤然亮起,猛回头,奔向如意堂,想推开门,却发现门反锁着。又敲又喊,心里乐开了花。

听见了急迫的敲门声,正在做饭的貌美女子走到门口,拉开了门:“何人?”

“啊,你是……”歪歪看这女子有些眼熟,一时说不出她的名字,“雪影呢,雪影呢?雪影!”

黑暗中走出一个人来,银发飞舞,冰蓝色的眼眸中凝着霜雪,剑眉飞入云鬓,微微蹙起眉心:“你怎么还这么吵吵闹闹的。”

歪歪几步冲过去,跳在了雪影身上,手环着他的脖子,腿夹着他:“你怎么回来了都不找我,我担心死你了。”

雪影抬手拂过她的发丝,声音分外温柔:“我们这不是见到了吗?”

一旁站立的女子眼瞳颤抖着,心头泛起酸楚,别过脸去。

歪歪微微撤开身,问出了那个令她无比挂怀的问题:“那个,你说,你有没有可能是我爹呢?”

雪影稍稍一怔,噗呲笑出声来,他从没笑的如此开怀:“你终于发现了吗?”

歪歪睁大了眼睛:“你早就知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女子听到此处,脸上的乌云散去,重新亮起了阳光。

雪影宠爱地捏了捏歪歪的脸:“那日温泉旁重逢,看见你的狐尾,我就知道了。你是龙七的女儿,而且你又长着狐尾,不是我的,又能是谁的。我一直不告诉你,是我觉得你好像很反感做妖,我想等你适应些时日之后,再告诉你。”

歪歪从雪影身上跳下来,抱着胳膊生闷气:“哼,我现在也还没接受呢。你说我怎么会是妖,我可是驱魔师!”

“众生平等,又没谁规定妖就不可做驱魔师。”雪影安慰她道。

“可是……”

龙盈歌抱着烧鸡怯生生地走进来:“还没付钱。我没有钱。”

歪歪走到龙盈歌身边,一把将他朝雪影推过去:“你先过去跟他叙叙旧,我去付钱。”

回到烧鸡铺子,发现蔡老板正开心地把狼王抱在怀里,挠着它的肚皮。歪歪意识到,狼王的忍耐力已经到达了极限,牙已经呲起来了。她急忙抢下来,估计再晚一会儿,狼王就要咬人了。

“真是可爱,老朽也想养一只。”说着朝狼王伸出手。

歪歪在狼王张开嘴的瞬间,转身,将它隔街扔进了如意堂。狼王正正好砸在了龙盈歌的后背,他向前一个趔趄,扑进了雪影怀里。歪歪掏出银子,结清了账,返回时看见龙盈歌正慌慌张张地从地上爬起来,烧鸡散了一地。歪歪跑过去,焦急地把鸡捡起,心疼地嘟囔着:“辛亏拿荷叶包着,否则不都给糟蹋了吗?”侧眼瞪向雪影,“你看见娘亲,也用不着这么激动吧。”说着,把鸡放在桌子上。

“娘亲?”雪影心头一颤,环视左右,“她在何处?”雪影既期待,又有些害怕。十多年未见,她现在变成了什么模样,她的心意是否依然如故,她……

雪影没再想下去,他的思维被歪歪切断,因为他看见歪歪手指着那个羞哒哒的少年,道:“这就是我娘——的转世。”

雪影眨了一下眼,目光从少年身上掠过转向歪歪:“你是在拿为父寻开心吗?”

听见雪影说为父这两个字,歪歪眼前一亮,虽然颇有些不适应,但觉得还挺开心的:“嘿嘿,我有爹爹了,又找回了娘亲。”她拉住少年龙盈歌的手,又拉住雪影的手,把三人的手合在一块,扬起笑脸道,“我们一家终于团聚了,以后就开心幸福地生活下去吧。”

雪影生气地把手抽去:“还在演,想骗我也找个像样的人来,找个男子算什么。”

歪歪睁大了无辜的眼:“是真的,你怎么就不信我呢。我去了幽冥府,想让娘起死回生,但幽冥府君告诉我娘已经转世了,然后我就根据指引找到了他。哼,不信就算了。”

歪歪气鼓鼓地走到桌子旁,一屁股坐下,扒开荷叶,扯下一条鸡腿,兴致勃勃地啃起来。

狼王终于得到了说话的机会,向雪影凑过去,摇着尾巴:“师父,终于把您盼回来了。”

雪影愣住:“你又是谁?哈巴狗成精?”

“我是幽灵狼王呀。”尾巴摇的更欢快了。

雪影看向歪歪:“你到底准备了多少花招来骗我。”

歪歪把手里啃了一半的鸡腿抛出去。一条抛物线从狼王眼角划过,迷人的香气刺激着它的嗅觉。它再顾不得什么了,本能地一扑,把鸡腿衔住,趴在地上开心地啃起来,尾巴摇啊摇。

可恶!我又摇尾巴了。不许摇!不许摇!

歪歪眼睛瞥了眼跟雕像似的杵着的龙盈歌和另一个女子,道:“快来吃,晚了可就没了。”

龙盈歌早就饿了,慢慢地挪过去,歪歪拉着他坐下,给了他一条腿:“多吃,不够我再去买。”

龙盈歌看着桌上的十只鸡,狂摇头:“够,够了。”

歪歪转向女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怎么看着有些眼熟。”

雪影踩着轻曼的步子向歪歪走过去:“她是鲛人清,那日被无意中卷进了异界的。”

“哦,我想起来了。寒柏龙宫里的那个鲛人。”

龙盈歌抬眼:“寒柏,就是刚刚跟我们分离的男子吗?”

歪歪点头。

鲛人清眼眸一闪,急忙道:“我,我那边火还在烧,我去熄了,把饭盛出来。”话音未落,人已经冲了出去。

雪影看了眼她的背影,转向歪歪:“你吃着,我累了,先歇息去。”

歪歪噘嘴:“怎么天刚黑,你就累了。”

雪影没理会她,转过身,清浅的声音道:“你的房间还是原样,没动,吃完就赶紧歇着吧。”

歪歪朝雪影的背影吐了吐舌,然后扒开一只鸡,递给狼王,自己又扒了一只,开始啃。两只都啃完了,也没见鲛人清回来。便举着个鸡腿去了灶房,还没进门就听见了啜泣之声。探进去个脑袋,看见清正蹲在地上,埋头哭泣。心头一动:“你这是怎么了?”

清抬起泪目,悲声道:“我不想回龙宫,我只想呆在雪影身边,只想呆在他身边。”

第一百七十一章 清算总账

鲛人清在被歪歪问道是否喜欢上雪影时,毫不避讳地点了点头。

歪歪没说话,转身离去。鲛人清追了过来,拉住歪歪的腕子:“求你,不要告诉雪影。若他知道,恐怕我再无法呆在他身边。”

“我不会告诉他的,可你还是趁早收了这份心思吧。”歪歪淡淡地道。

清泪水涟涟:“我没有多余的心思,只想留在他身边,哪怕做个奴婢也好。”

清的话让歪歪想起了春兰,她对龙天麟何尝不是如此。哎,也不知春兰现在如何,一别后这都多久没再相见了。

“这样做值得吗?”歪歪疑惑。

“值得。”

“随你便吧。”歪歪甩开清回了正堂,一进屋,发现狼王在桌上,正挨个地把烧鸡咬上一口,歪歪气地跳起,“你做什么!”

狼王睁大了自己小眼睛:“我以为你不吃了。”

歪歪拎起狼王脖子上层层叠叠的肉,把它给扔出门外,拍了拍手掌:“抢我吃的,杀无赦!”

少年龙盈歌以为歪歪真要杀狼王,亟亟上前,扯住她的衣袖:“不就是几只鸡,再买了就好,别伤它。”

歪歪对他笑笑:“放心吧娘,我不会伤它的,它可是我小弟呢。”

龙盈歌脸通红:“别,别再叫我娘。叫我,叫我盈歌,吧。”

歪歪重重地点了点头,对他道:“我再去买两只。”说着歪歪去了对面,而龙盈歌上前抱起了狼王。

清怔怔地凝视着少年龙盈歌,内心充满了疑惑:从前的她到底是什么样子,竟然能征服冷若冰霜的雪影。

歪歪过去时,蔡老伯的儿子蔡满丁正在上板儿,准备关门。蔡老伯一看见歪歪,就热情地招呼道:“仙姑,你怎么又来了。”

“再来两只。”

“那么多都不够吃?”

“让狗给糟蹋了。”

“幸好还有两只没卖,本来准备跟小儿满丁一起吃,不过您要,就给您好了。满丁,快来见过仙姑,他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呢。”蔡老伯颤抖着声音道。

蔡满丁走过来。先行了个礼,然后目视歪歪道:“仙姑怎么越来越年轻了。”

歪歪尴尬地笑笑,胡口绉道:“我习练仙法,自然越来越年轻。”

蔡满丁看了歪歪一眼,低下头,然后又抬头看她,如此往复,欲言又止的样子:“那,那个,您还是趁早离开海波城吧。”

“何出此言?”歪歪和蔡老伯异口同声道。

蔡满丁机谨地扫了眼门外:“先前城主发榜通缉您来着,虽然已经过去好一阵子,但依我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赶紧离开的好。”

“是吗?我不出门,竟一概不知。”蔡老伯道。

蔡满丁转向蔡老伯:“我闲谈时跟您说过,许是您忘记了。而且我不是还跟您说嘛,城主府的人不时地会往外扔奇怪的尸体,浑身皮都扒光了,非常可怖。只有脸是完好的,美丽异常,且长着碧蓝色的头发。”

歪歪心里一惊:“糟糕,不会是我受伤被狼王带走后,岚他们就落难了吧。不行,我得去看一看。”歪歪边嘀咕着,边往外走,并不回如意堂,而是朝城主府的方向走去。

蔡满丁追出去两步:“您这是要去哪儿?”

歪歪朝他摆摆手:“我去一趟城主府,你们早些歇息吧,鸡暂时不要了。”

蔡老伯在后面喊:“别去!您这不是去送死吗?”蔡老伯的声音太大,满丁急忙扯着他,把他扯进了屋:“您小声些,让人听见,咱们也要受牵连。”

蔡老伯一拳锤在儿子身上:“这是什么话,她可是你的救命恩人,没有她,你能站在此处?快,跟仙姑一起去,她要有个好歹,你就别给我回这个家。”

蔡满丁被蔡老伯硬生生地推出了门,老头子突然之间,力量奇大。满丁不想惹老父亲生气,只好跟上歪歪。歪歪看他:“你这是要跟我一起去?我劝你还是回去吧,城主府可危险的很。”

蔡满丁眉头紧紧皱起:“还是让我跟您去吧,不然父亲不让我进家门。再说,城主府能有多危险,还能有妖魔鬼怪不成?”

“还真让你说中了!所以你还是回去,省得我无暇分身。老伯不让你回家,你就先找个地方呆会儿,我很快回来。”歪歪对他道。

蔡满丁顿了下:“你一个人真的可以?”

歪歪勾唇:“放心好了。”说着把包袱解下来,扔给蔡满丁,“帮我送回如意堂。”

蔡满丁看着歪歪远去的背影,自言自语道:“对呀,人家是仙姑,怎么需要我这么个凡人来帮。”长舒一口气,转身去往如意堂。

歪歪加快了脚步,当到达城主府门前时,先确定四下无人,才一翻身,跃进墙中。刚落地的瞬间,一伙兵丁正好看见了歪歪,大喝:“大胆贼人,敢夜闯城主府。”说着,都抽刀出鞘,一时间寒光惨惨。

歪歪丝毫不惧,朝他们走过去:“正好!把你们城主费仲叫出来,见见老朋友好了。”

“大胆!敢直呼城主名讳,看来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是吗?”歪歪唇勾起,在他们劈砍过来时,已拔出龙吟剑,剑光一闪,所有刀便都落了地。而歪歪,已到了他们的身后,回眸浅笑,“自不量力。”

歪歪手握着剑,在城主府自在穿行,所有阻挡的,都被她轻松击退。并不急着去找费仲,她直接来到地牢的入口。又一伙兵丁奔过来了,最前面的那个手里提着个灯笼。歪歪鬼魅一样闪过去,夺了他手里的灯笼,一眨眼又回到了原处,扬了扬灯笼,转脸对他调笑道:“谢了。”

声音未落,人已经下了地牢。她的脚步声在狭长阴湿的空间中发出森然的回响。

不知地牢中还有没有尸奴,若有,趁今日一起结果了他们。她正想着时,突然地牢开始震颤,剧烈的脚步声从通道最深处响起。两旁的监牢中,传来悉悉索索的议论声,和恐惧的低呼声。

“歪歪?歪歪是你吗?”一个透着腐烂气息的声音在右侧响起。

歪歪把灯笼向右探过去,眉头骤然蹙起:“菱,是你吗?你的眼睛?”歪歪看着她血肉模糊的眼窝,还有她伤痕累累的身体,心紧紧揪在一处。

菱悲怆地道:“我的眼泪已经哭干,他们就挖了我的双眼。”

歪歪上前,握住菱的手:“对不起,我来晚了。”

“别假惺惺了,明明是你当日抛弃了我们,为何如今又回来。”一个凌冽如寒冬的声音响起。

歪歪目光一转,看见了被关在隔壁的岚,喜出望外地呼唤他:“岚!”

岚痛苦地别过脸:“别叫我的名字。我恨你!你知不知道,你逃了之后我们全族沦为了奴隶。我们得每日泣珠,哭不出就直接挖了眼睛,挖过眼睛后,等待我们的就是抽筋扒皮取油。多少同伴已遭了毒手,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歪歪向岚移过去:“我不知道你们被俘虏了,而且当时我身受重……”

“你滚!我不想再看见你!”岚尖厉地咆哮,声音是那么的陌生且可怖。

尸奴拖着阴风骨鞭已经到了歪歪视线范围内,歪歪瞥了岚一眼:“等我救出你们,再跟你解释。”

说着,打开架势,将龙吟剑挥出。与此同时,尸奴抡起了骨鞭,鞭稍向蝎尾一般狠辣地朝歪歪刺来。

虽然岚嘴上说着恨她,可仍忍不住偷偷看过去,暗自为她捏了把冷汗。然而,他的担心都是多余的,剑光闪起的同时,骨鞭被断成两截。尸奴愣住。在尸奴愣忡的一瞬,歪歪向前一冲,剑一横,尸奴的脑袋便被齐齐切断,污秽的黑血从腔子里汩汩冒出。紧接着,轰!庞大的身躯栽倒在地,地面为之一震。

“何人?到底是何人闯府?”费仲被一群兵丁簇拥着下了地牢。

歪歪举着剑,看向费仲:“费城主,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龙,龙歪歪。你没死。遭了那么重的天雷轰顶居然安然无恙!”费仲推了下随从,“快,快去请张天师。”

歪歪轻蔑地笑:“对,快去叫。把人都叫齐了,我才好跟你们清算总账。”

费仲的脸已经变了颜色,叫道:“你们都给我上。尸奴!尸奴!通通给我上!”

随着费仲的喊声,纷杂的脚步声从地牢深处响起,整座地牢剧烈地晃动着,石块纷纷从墙上剥落。

见兵丁们不前进,反而开始后退,费仲气急:“你们这些饭桶,养你们做什么?快上!谁能杀了她,赏千两黄金。”从那次歪歪带领鲛人闯府之后,费仲就加大了城主府的兵力,召集了许多兵丁进行守卫。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费仲的话音刚落,所有兵丁都朝歪歪攻去。

歪歪云淡风轻,优美地舞动手中的剑,不消片刻,所有兵丁都倒在地上,嗷嗷地开始惨叫。

费仲见状,急忙回头,跌跌撞撞地爬出了地牢。

第一百七十二章 如仙如魔

前有兵丁后有尸奴,歪歪正腹背受敌。岚焦急地大喊:“小心!”

歪歪朝他绽放起明媚的笑容:“放心好了,我一定救你们出来。”

霎时间,刀光剑影闪烁,阴风呼啸。岚扒着玄铁栏杆,眼看见歪歪身姿飘然如仙,剑光灿烂似花火。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手起剑落,干净利落地把敌人全部打倒在地。惨叫哀嚎之声不绝于耳。

在打斗时,歪歪就注意到了其中一个尸奴身上挂着一长串儿钥匙。此时,把那钥匙拿下来,走向岚。

“这是狱门的钥匙吗?”歪歪嘀咕着。

岚点头,从歪歪手里接过来,精准地找到了自己的那一把,因为他已看过无数次。打开牢门,走出。他看着歪歪,不知为何,却说不出那个谢字。

歪歪拍他一把:“别愣着了,快去救其他鲛人。我去跟费仲叙叙旧。”说着调皮地朝岚眨巴了下眼睛。

费仲绝没想到,歪歪这么快就上来了。他刚爬出地牢,气还没喘匀。城主夫人听到了有人闯府消息,匆匆赶来,正在询问费仲:“这又是何人这么大胆,敢搅得我们连觉也无法睡。抓了此人,一定要把他千刀万剐。”

“是我。”歪歪充满笑意的声音响起,与此同时,她从地牢入口飘飘然闪出。少女的剑上满是鲜血,身姿傲然,面容一半隐在黑暗中,如仙如魔。

城主夫人一见歪歪,气到表情扭曲:“又是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死丫头,上次没死,算你福大命大,你竟还敢来。”城主夫人说话时,没注意到,费仲已经哆嗦成了一团,身上的肥肉在不住震颤,眼睛惊恐地张着。

歪歪勾唇:“也不知是何人不知天高地厚。”

费仲扯了扯夫人,不想让她再说下去,城主夫人气急:“还敢这么横!来人!来人啊!”

费仲摇头,悲惨地道:“没,没有人了。”

城主夫人不解地看向自己的相公:“怎么可能没人了,那么多兵丁,再说,我们还有尸奴呢。”

费仲满头的汗往外淌。

歪歪伸了伸懒腰:“不是已经派人去请张天师了吗?他怎么还不来。哎,我倦了,想回去睡觉。如果张天师再不来,我可走了。”

歪歪这么说,城主夫人以为她害怕了,撇着嘴道:“怎么,想说几句漂亮话就溜走吗?有本事你别跑,等张天师过来。”

听见张天师三个字,费仲虚了心里也生出希望来:“对,别走!”

“我说要走了吗?”歪歪信步往前,掠过费仲和其夫人直接进了屋,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喝。

费仲和夫人面面相觑,想上前又不敢上前。这时,地牢中传来纷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费仲展颜,脸上横肉被推向两旁:“哈哈,还以为他们都死了,看来没有。这丫头糊弄我们。”

话音落下的同时,脚步声的主人纷纷钻出地牢的入口。费仲瞪大了眼睛,上来的不是兵丁,也不是尸奴,而是——鲛人!

鲛人们个个面露凶光,看着自己的敌人,恨不得即刻将他生吞活剥了。

歪歪听见了动静,探出半个脑袋:“他是你们的。等会儿张天师来了,是我的,你们可不许跟我抢。”

岚把菱交给身侧的同伴,道:“让我来结果了他,灭族之恨,不共戴天。”说话间,岚向费仲扑过去,攀在他肥硕如小山的身上,呲出獠牙,猛地咬向他肥厚的脖颈。尖牙刺入的瞬间,瞬间,鲜血喷出。岚狠狠地一甩头,生生地把那块皮肉给撕了下来。

城主夫人踉跄着后退,嘶声尖叫。

岚跳开,把嘴里的肉啐在地上:“脏了我的嘴。”

鲜血在不断往外冒,费仲试图用手把伤口捂住,可怎么也捂不住。他睁大了眼,眼中闪烁着濒临死亡的恐惧。岚捡起旁侧掉落的一柄钢刀,又缓缓向费仲逼近:“这一刀,送你下地狱向我的族人忏悔!”

“不!求……”求后面的字再说不出,钢刀从费仲心口贯穿而过,噗通一声栽倒在地,眼睛圆睁着没了呼吸。

“爹!”随着一声喊,费俊凡扑在了费仲身上,泪如泉涌。他在后院读书,听见了动静,好奇地赶了过来。没想到,看见的第一幕就是父亲倒在血泊之中。他环视左右,凄厉地叫道:“是谁!是谁杀了我父亲。”

城主夫人指着鲛人颤抖着道:“是,是他们,他们要造反。”

费俊凡站起,拔出扎在父亲胸口的钢刀,指向鲛人:“我要你们偿命。”

歪歪起身,慢慢走出来,蔑声道:“费俊凡,你父奴役鲛人,视他们如草芥,此事你可知道。”

费俊凡回眸,目光一闪:“是你?你没死!”

歪歪轻蔑地笑:“身为读书人,胸中却无正义,真是枉读圣贤书。”

费俊凡举起刀来:“少废话,我要报仇雪耻。”从被歪歪揍了之后,他就潜心习武,使自己不断强壮精进。

歪歪叹了口气:“既然你找死,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费俊凡举刀向歪歪冲来,歪歪轻轻扬起剑,剑便将刀一斩两段,与此同时,剑锋划过了他的咽喉。

城主夫人顿时疯了,一朝之间,相公和儿子全没了命。她张牙舞爪地朝歪歪扑过来,歪歪收起剑,一脚将她踢飞:“不自量力。看你是女子,姑且饶了你,识相的,赶紧离开。”

城主夫人凄厉地笑起来:“一人独活,有何意义。”说着,她拿过儿子手里的断刀,抹了脖子,翩然一转,倒在儿子身上。

歪歪一声唏嘘。

岚抬眼眸看了歪歪一眼,又垂了下去,转身回到菱的身边。菱摸索着,握住岚的手,柔声道:“歪歪救了我们,你还没说谢谢。”

岚动了动嘴,说不出来。

歪歪也听见了菱的声音,朝他们走过来:“道谢就不用了,是我欠你们的。”

岚撇了撇嘴,道:“看,她都说不用道谢了。”

菱固执地掐了岚一把:“不行。”

岚闪躲着歪歪的视线,脸窘地通红:“谢谢你。”

歪歪笑着点了点头:“我接受。”

菱问道:“歪歪,那日你抛下我们离去,可是出了什么事?”

歪歪扬起笑脸:“都已经过去,还是不要再提了。现在我来找你们不就行了吗?”

其中一个鲛人颇生气地道:“你知不知道,你就那么弃我们而去,让我们受了多少罪。”说着他悲哭起来,珍珠涟涟落下。

“什么叫弃你们而去?当日歪歪重伤昏迷,若不是我背着她冲出重围,她早就死了。”一只哈巴狗,倒腾着小短腿,“气宇轩昂”地走了过来。

岚震惊地看着歪歪:“可是真的?”说着又转向哈巴狗,“不是,你这么矮小,怎么可能背得动她。”

哈巴狗跳脚咆哮:“我是狼王!狼王!不是狗!”

“狼王?”岚把它仔细打量了一番,“开什么玩笑,你怎么可能是狼王,不过是一条赖狗成精罢了。”

歪歪噗呲笑出声来:“赖狗成精?贴切。”

“你还笑。”狼王瞪她,“早知道就不救你,让张天师弄死你。”

歪歪走过去,把狼王抱在怀里,捏着它的脸:“我知道你不会的。”

狼王张嘴咬她:“别捏我。”

正这时,雪影飘飘然从黑暗中,款步而来,冰蓝的眸子凝重且带着愤怒:“为什么不通知我,单独行动。”

岚看见雪影,顿时来了斗志,故意道:“她来见我,为什么要通知你。”

雪影一把将歪歪揽在怀里,郑重地对她道:“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一定要先告诉我,不要让我担心。”

看着雪影对歪歪这么亲昵,岚眼睛刺痛,上前把歪歪拉回来:“说话就说话,干嘛动手动脚的。”

雪影周身刮起怒意的旋风:“放——开!”

“我不放。你放开。”岚迎上雪影迫人的目光。

雪影慢慢扬起了手。

歪歪见雪影要动手,急忙将自己岚甩开。岚心痛地望着歪歪:“你不要选他,他就是个花心狐狸精。”

歪歪脸沉了下来:“他是我爹。”

岚掏了掏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雪影是你爹?雪影怎么可能是你爹。他可是妖,他……”顿了下,“不对,难道说,你是他和龙七所生。”

雪影得意地笑:“你还不傻嘛!”

岚愁苦了片刻,突然换上讨好的笑容来:“岳丈。哈哈,您大可以放心把歪歪交给我,我肯定会对她好的,让她做我们鲛人国的王后,此生此世只爱她一人。”

“王后!”

“王后!”

“王后!”

其他鲛人跟着起哄。

雪影唇角一抽:“休想染指我女儿,你这条臭鱼!”

“岳丈!”岚撒娇似的贴了过去。

歪歪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好了,别玩笑了,你还是赶紧带着你的族人回去吧。把他们护送回去后,过来找我,我想让你带我去找玄元仙山。”

“玄元仙山?怎么你跟你娘一样,也想去找那山。”岚蹙眉。

第一百七十三章 雪影受伤

随着一声爆喝,张天师带领众道童出现在歪歪眼前。道童一落地便散开,围拢成圆形。

雪影把歪歪拉在身后,示意她好好呆着,一切交给自己就好。歪歪抬眸仰望雪影绝美的侧脸,心里暖暖的,她再也不是那个孤独的孩子了。

鲛人一族尝过张天师的厉害,若不是张天师,他们当日也不会被俘。岚朝雪影凑过去:“你有信心打赢他吗?”

雪影没有回答的话,阴冷的眸子目视前方:“你顾好自己就行。”

张天师阴沉的眼眸掠过城主费仲一家的尸骸,转到雪影身上,厉声道:“银发妖也在,正好一起结果了你们。”

听着银发妖这个称呼,歪歪噗嗤笑了出来。雪影回眸瞪她,她赶紧憋住,乌溜溜的眼珠乱转。转回头时,雪影眼中掠过一丝隐秘的忧虑。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容许他做持久战,还是先发制人,速战速决的好。思量已定,雪影迅疾挥动衣袖,猛如飞虎的白气朝张天师扑去。

张天师架起桃木剑,念咒化解。与此同时,从怀中捻出一沓定身符扔出。歪歪知道他的招数,便提醒众人闪避,不要被符贴上。可其他人还来不及行动,就已经被符纸印上了额头,再动弹不得。歪歪就近扯着雪影,闪了开去。

“众道童听令,设无极八卦阵!”随着一声喊,道童们同时从怀中掏出八卦镜,摆好阵势,镜子举起,照向歪歪和雪影。十六道光柱射出,将二人定在垓心。雪影眼疾手快,在千钧一发之际,把歪歪推出了阵。

张天师大喝:“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天雷轰顶。”话音落下的同时,一道雷撕裂夜空,向雪影劈来。电光火石之间,歪歪举剑跃起,用剑尖接引住了天雷。天雷灌入龙吟剑,伴随着电流和火花,滋滋作响。歪歪感觉到掌心传来一阵烧灼的痛苦,咬紧牙关,将剑死死握住。

“你这可恶的老道。”雪影怒火中烧,向张天师攻过去。

张天师举起桃木剑,念动驱妖诀,斑斓的剑光便向雪影飞掠而来。雪影出掌,白光炸裂。两人的真气撞在一处,那张天师的剑光竟势如破竹,横断了白光,扑向雪影。雪影来不及反应,被剑光正中胸怀。一口鲜血喷溅而出,染在纤白如雪的衣衫上,似朵朵红梅绽放。

电流顺着掌心流遍了歪歪的全身,体内顿时热浪滚滚。歪歪痛苦地仰天长啸,狐尾尖牙迸现。

张天师念诀,将桃木剑抛在空中,桃木剑飞旋几圈后,流星一般向着歪歪飞去。

歪歪眼中精光一闪,耀眼的光芒在周身腾起。她猛地挥剑,聚在剑尖的闪电便随剑的移动切向桃木剑。张天师见状,大叫不好,伸出手把桃木剑召回,与此同时,将身一闪,躲开雷电的攻击。

轰的一声,光芒大放,巍峨的海光阁被当中劈开,开始节节倒塌,大地随之震颤。连歪歪自己都讶异,怎么这么大的威力。

张天师蹙眉:“竟然驾驭得了我的天雷。看来,多日不见,小妖已经长成了大魔头。哼,都怪我当日没杀了你。”目光投向道童,“撤!”

“嘿,怎么还跑了。”歪歪正要追,雪影虚弱的声音响起:“别追了。”

歪歪赶忙朝雪影奔过去,搀扶住他,焦心地问:“你觉得如何?”

雪影扬起愈发苍白了几分的脸:“送我回如意堂。”

“嗯。”歪歪应着,闪到岚身旁,扯掉他额头的定身符,然后又跑回雪影身边,搀扶着它往如意堂走。

狼王跟在身后,不解地道:“那张天师不过一招,怎么会把师父伤的这么重。”

歪歪看了眼狼王,又看向雪影。雪影虽然表情依旧如常地淡漠清冷,但额头却渗出了涔涔的海珠。回到如意堂,刚踏进门,清就迎了出来,焦急地道:“怎么又受了伤?”

歪歪蹙眉:“什么叫又!”

清搀住雪影,泪水在眼眶中打滚:“在异界,为了救我,他受了很重的伤。”

歪歪定住,颇有些责怪地瞪着雪影:“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做什么?让你空担心罢了。”雪影苍白地笑。

歪歪咬了咬牙关,把怒意吞下,跟清一左一右把雪影架进了屋,放在床上。清扶着他躺下,而歪歪转身,气呼呼地出了门。雪影心头一沉,看来她这次是真生气了。没过多久,歪歪拎着自己的包袱返回,斜了清一眼:“你先出去。”

清耷拉着脑袋,目光游移挣扎:“可是我想陪在他身边照顾他。”

“出去!这是我们的家事。”

清可怜巴巴地瞥了雪影一眼,转身,不情不愿地走了出去。

少年龙盈歌听见了吵闹声,走了过去,见清流着眼泪从雪影房间出来。

“这是怎么一回事。”边说着边往里走。

狼王好意提醒:“你现在最好别进去。”

狼王话音落下时,龙盈歌已经进了屋,愣在当场。因为眼前,歪歪已经扒了雪影的上衣。少年哪见过这种场面,顿时臊红了脸。他刚想退出,被歪歪叫住:“正好你来了,帮雪影擦药。”

雪影凝着歪歪:“你何时才愿叫我一声爹爹。”

歪歪紧紧绷着嘴,从包袱里掏出金疮药,塞进少年手中,把他推了过去。少年把金疮药小心翼翼地抹在雪影胸膛那骇人的伤口上,指尖在微微地颤抖。少年的指尖触到雪影胸膛的瞬间,雪影浑身一颤,奇异的感觉油然升起。昏黄的烛光中,雪影眼前一阵恍惚:“龙七?”

他的手向少年俊美的侧脸探过去,在即将碰到的瞬间,陡然清醒,急忙收回手:“不,你不是龙七。”

歪歪紧接着从怀里掏出那最后一颗海云珠,走到雪影身边:“张嘴。”

雪影叹了口气,张开嘴。歪歪把海云珠放进他口中,冷漠地道:“吃了这个可以恢复灵力。”

这时,少年龙盈歌把金疮药递回给歪歪,声音在颤抖:“已,已经涂好了。”

歪歪接过来,对他无比温柔地道:“你先去休息吧,我来照顾他,你不用担心。”

龙盈歌侧了侧脸:“我,我应该担心吗?”

歪歪对他笑笑:“寻玄元仙山还得劳顿,快歇着去。”歪歪把龙盈歌带到了自己的房间,“你就睡在这间屋。”说着,把被子推到一边。夏日天气,也用不着被子。推开被子的瞬间,歪歪眼见一亮,“这不是东海龙鳞吗?居然被我遗失在了这里。”

歪歪开心地捻起断了的绳头,对龙盈歌道:“这是东海龙鳞,是阿婆送我的宝物。我把它给你,它会保护你的。”不由分说把龙盈歌拉过来,将绳子套在他脖颈上,打了一个死结。

少年低头,用手握着那半月形的鳞片,鳞片闪着淡蓝色的光芒。他不觉出了神,一种熟悉之感从心头浮起。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好奇特,他想道。

歪歪帮他把鳞片塞进衣襟,用手按了按。

少年低垂着眼眸凝视着歪歪,沉声道:“你为何对我这么好?难道,我真的是你娘亲?”少年眼眉蹙起。

“别想了,省得想太多脑仁儿疼。等时辰到了,你自然会知晓一切。现在,你就当我喜欢你好了。”说着,歪歪调皮地朝少年眨巴了下眼睛,转身跳出。

少年坐在床上,愣忡地低着头,呓语似的道:“喜欢?”

歪歪回到雪影房间,帮他把衣服和盖单都整理好,自己在床沿坐下。雪影睁开眼:“你还在生我的气?”

“我生你气的地方可多了。”歪歪嘴巴撅的老高,“你先跟我说说看,你为什么那么生娘亲的气,甚至是恨之入骨。”

雪影长长地叹了口气,悲沧地道:“恨她入骨?不,我那是爱她入骨。因为爱,所以她背叛我时,我才陷入了疯魔与癫狂。”

“娘她说过,她不是有意不告而别的,阿婆病危,她不得不赶紧回去。途中,她生下了我,被妖魔袭击。为了保护我,她献出了生命。她想回去找你,但是她回不去。一直到灰飞烟灭之时,她都想再见你一面。我一直以为你们是挚友,可我没想到你居然是我的……”歪歪哽咽,再说不下去。

雪影眼眸中一颗冰晶般的泪滴滑落:“原来,一直是我误会她了。对不起!对不起!”雪影伸手握住歪歪,一遍又一遍地说着。这句对不起不仅是在对龙七说,也是对歪歪说的。作为夫君,他没有保护得了自己的娘子;作为父亲,他也没能保护自己的女儿。真是莫大的失败。

歪歪把他的手拂开:“等娘恢复了前世的记忆,你亲自跟她说吧。她若原谅你,我也原谅你。”

丢下这句话,歪歪走出,举头仰望天边的月,淡淡的华光洒下,凄清冷寂。狼王蹲坐在她脚边:“怎么,你睡不着?”

歪歪点了点头:“狼王,我为什么会是妖呢?我可是驱魔师呀!”

狼王目光投向远方:“妖中的驱魔师。驱魔师中的妖。有什么不好的呢?我看挺好。”

第一百七十四章 阴魂不散

歪歪想起娘亲曾经跟自己说过的话:“妖有好妖,人有恶人,有时人心之险恶连妖魔都不如。”娘她能有这种想法,是她觉得普天之下凡众生皆是平等的吧,所以明知雪影是妖仍然选择了他。歪歪回头看了眼自己的狐尾,觉得自己的尾巴也没那么讨厌了。笑了笑,席地坐下,狐尾盘在脚边,将龙吟剑搁在腿上,用手摩挲着。剑缘流淌着幽幽的华光回应着主人的抚摸。歪歪想起之前,龙吟剑突然变得不听话,就是从自己身上有妖气开始。现在,龙吟剑已经接受了自己,而她却接受不了自己吗?

想到此处,歪歪脑海中有浮现出龙家人要将她赶尽杀绝的情景来,心里扬起怒意:“哼!我是妖又如何,我从没害人,你们凭什么要杀我。”

狼王在乱草中打了个滚:“人心多忧怖,他们不止怕妖,他们什么都怕。”

歪歪不甚明白狼王的意思,躺倒在地,仰望着明月冷星,想起了在无名村跟一诺误入禁林,躺在地上看繁星的那个夜晚。就是在那个夜晚,她做了一场大梦,梦醒后,什么都变了,再回不去梦开始的那个地方。歪歪闭上了眼睛,在纷乱的思绪中,不知不觉睡了过去。狼王凑到她身边,倚着她,也进入了梦乡。

一直睡到太阳晒在身上,歪歪才醒来,抬手挡住耀目的阳光。正巧,雪影走出,眉心紧紧蹙着:“怎么不回屋里睡。”

歪歪跃起,身心都轻松了许多:“无妨,野外已睡习惯了。”说着,歪歪伸展了下腰肢,摇了摇尾巴。

此时狼王也醒来,用爪子盖住眼帘,道:“外面在吵什么呀。”

“吵?哪有吵。”歪歪把狼王拎起来。

“你仔细听。”狼王道。

歪歪屏气凝神,把耳朵给支棱出去,果然,听见窸窸窣窣的吵闹声,初时很小,然后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紧接着响起了猛烈的拍门声。

“妖怪出来!妖怪出来!”叫嚣之声传来。

少年龙盈歌揉着惺忪的睡眼,迷茫地问:“怎么了?”

歪歪耸肩:“不知道。”她走向门边。

这时门外响起了蔡老伯的声音:“你们这些人持着棍棒,拍别人家的门做甚!”

一个年轻小伙子的声音响起:“蔡叔,闹妖精了,城主一家都死了。”

“城主一家死了?”蔡老伯震惊之余,内心还是欢喜的,城主费仲施暴政,压榨百姓已久,死了正好。

“有人看见妖怪进了如意堂,那妖怪长着好大的一条白尾巴。蔡叔,你和如意堂门对门,难道都没看着什么非同寻常之处?”那人道。

其他人跟着附和:“对呀。这里有妖怪,你能看不见吗?”

蔡老伯一拍胸脯道:“如意堂里住的可是驱魔仙姑,不可能有妖怪,老朽敢打包票。”

“蔡叔,你怕不是老糊涂了吧。如意堂荒了那么多年,突然来了人,你难道不觉奇怪?”

听他这么说,蔡老伯呢喃道:“确实有些奇怪,因为过了这么多年仙姑反倒比从前还年轻。”

“这不得了。蔡叔,你赶紧回去,把门关好,省的一会儿误伤了你。”说完,那人转过头,喝道,“给我砸,我就不信,砸不开这门。”

“别砸!别砸!”蔡老伯想上前拦,被一个年轻气盛的少年一搡,给推倒在地。

“哎呦!摔死老朽了。”蔡老伯哀叫着。蔡满丁冲出来,忙把父亲扶起,指那人怒道:“你怎么能打人呢?”

所有人都愣住,把视线转过来,看发生了何事。

咔哒!砰!门被拉开。一个银铃般迷人的声音响起:“你们是来找我的吗?”

所有人回过视线的同时,全都吓的倒抽一口冷气。眼前的少女横眉倒竖,手里提着一把宝剑,身后,一条狐尾飒飒摇曳。

“仙姑!你,你——”蔡老伯惊地说不出话来。

“妖!妖怪!”一人惊呼道。

有胆子大的纵步上前:“大胆妖怪,敢在海波城作乱!”棍棒朝歪歪挥来。歪歪只伸出一根手指,轻轻一顶,顶住了挥来的棍棒,然后一推,轻而易举把那人给推倒。

“是谁!谁杀了城主!”一个脸上有刀疤的彪形大汉分开人群,看到歪歪的同时,眼睛眯起,“我见过你,在天海楼。还有你。你二人让我吃了好大的亏。”刀疤五的视线从歪歪头顶掠过,看向款款走来的雪影。

在门被打开的瞬间,雪影幻化出黑睛和黑发,走了过来。

雪影清冷且不屑地道:“还不快滚!省的吃更大的亏。”

刀疤五扬起手中的狼牙棒,招呼弟兄们道:“把他们给我打成肉酱!”

一众赤着上身,个个凶神恶煞的海员,举着各式兵器朝歪歪打过来。歪歪气定神闲地摇了摇尾巴:“用龙吟剑简直是糟蹋。”

说话间,狼牙棒已凌厉地攻来。歪歪身子一低,闪过的同时,脚踢在刀疤五的肚子上,把他踢飞了出去。他直接撞在了身后兄弟身上,把他们撞的回不过神来。

刀疤五推开他们,站稳,喝道:“愣着做什么!给我弄死他们。”

被头儿这么一喊,他们忙回神,挥舞兵器冲突过来。

刀疤五愤声道:“鲛人都能被我们擒获,你这小妖更不在话下,大爷我刚才一时晃神,失了手。哼!再吃我一棒!”刀疤五叫嚣着,将狼牙棒再次挥来,尖利的钢刺寒光耀耀,令人胆寒。

歪歪唇一勾,眼角余光瞥见了一旁看热闹的狼王,手一探,抓住它后脖颈的皮,将它扔了出去。

“喂!你搞什么!”狼王惨叫着飞向刀疤五的面门,刀疤五始料未及,无暇回神。

狼王在贴上刀疤五面门的同时,本能地伸出爪来,勾着刀疤五的皮肉滑了下去。真是一疤未平,数疤又起。刀疤五疼地直叫唤,收回狼牙棒朝狼王打过去,狼王笨重地一跃,在即将被打成肉酱的瞬间,躲了开去。冲到歪歪脚边,它怒气冲冲地瞪着她:“你放着龙吟剑不用,丢我做什么!”

“杀鸡焉用牛刀。”歪歪笑道。

狼王眼角抽搐:“你——!啊——!”话音未落,狼王又被扔了出去。

等它好不容易又爬回来时,它杀了歪歪的心都有了。歪歪对它笑笑:“你现在哈巴狗的样子,战斗力也太弱了吧。”

狼王不忿地嚷:“你知道,还坑我。”

歪歪又把手探向狼王,狼王急忙闪进了屋,能躲多远就躲多远:“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了。”

歪歪见抓空,瞪了狼王一眼:“看你小气的。”

“我小气!悔不当初啊,救你做甚!”

打到此时,刀疤五是心力交瘁,目光一转,忧思忽又变成了喜悦。因为他看见守城的士兵已到来,更有弓箭队在后,浩浩荡荡地正疾步行军。

来凑热闹的百姓们纷纷退开去,给守城兵让出道路。

歪歪回眸瞥了雪影一眼:“你不要出手,省的伤势加重。”

雪影无言,凝视着歪歪的背影,感到安慰的同时,又非常内疚。作为父亲,他亏欠她太多。

张天师已在远处的屋脊上立了许久,消息是他放出去的,这些人也都是他召集过来的。他知道,这些人不足以对付歪歪,他这么做其实另有目的。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瓶来,那瓶子被鲜血浸成了红色。昔日,外出游历之时,路过卫国与玄武交战的战场,他收集到了一个强大却破碎了的阴魂,花了好些时日才尽量收集齐全,封在这瓶中,日日以血养之。今日,正可放出,让此阴魂来对付这个可恶的小妖。为了万无一失,张天师用计聚集了这许多人,正好可拿他们的生魂来献祭,让阴魂变得战无不胜。

哈哈哈哈哈!张天师得意地笑。

歪歪叹了口气,劝他们道:“你们还是走吧,你们不是我的对手。”

士兵首领雄赳赳地上前:“城主可是你所杀?”

“是他多行不义必自毙!”

“杀人偿命!还不乖乖束手就擒,省的让我们动手。”首领高喝。

歪歪扁了扁嘴:“既然劝你不听,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放箭!”首领扬起手,骤然落下。

火弩箭雨掠过天际,射向如意堂。歪歪目光一凌:“不许你们毁了如意堂,这是我娘的。”说着,她挥舞剑花,抡起旋风,将箭雨卷住。火花在劲风中纷纷熄灭。

首领愣住:“你到底是何妖怪!”

恐惧的气氛开始蔓延。张天师唇角一扬,揭开封着阴魂瓶的符咒。

砰地一声,盖子被顶开。一股黑烟钻出,袅袅飞腾,霎时间遮天蔽日,在空中旋转哀嚎着。

“我又回来了!我又回来了!哈哈哈哈哈!”凄厉的笑声在空中回荡。

歪歪仰头,看向黑雾。雾中探出一张扭曲的脸来:“多么熟悉的味道,被掩藏在盛大的妖气之中。龙七之女!我们又见面了!”

歪歪看着它,握剑的手收紧:“你竟然还没死。”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一窍魂魄

突然,包袱被撕裂,龙家禁书飞出,幽光闪闪,飞向半悬空的黑雾之中。

歪歪看呆:“我的书,喂!”

只听龙家禁书的声音喊道:“我已帮你找到娘亲,血盟终结,我自由了。”

声音落下的同时,龙家禁书隐入黑雾,黑雾的中央一道光芒炸裂,如伸懒腰一般传来一声长叹:“我的一窍魂魄终于回归。哈哈哈哈哈!哦?还为我带来了纯净的灵力。真是太好了!”

“一窍魂魄?”歪歪垂下头,眼睛不安地转动着,“龙家禁书明明是我龙家的传世之物,怎么会是鬼方的一窍魂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鬼方狂笑着,声音令人不寒而栗。

守城士兵已被吓的乱了阵脚,溃不成军。围观的百姓也都吓的四散逃窜。鬼方俯瞰着大地上如蝼蚁一般的众生,张开了大口,猛地吸气。精气魂魄便从人们的天灵盖飘出,袅袅浮升,和黑雾融为一体。片刻之间,黑雾越胀越大,倒地之人也越来越多。

歪歪抬眸,怒视着黑雾:“鬼方!休要残害无辜百姓!”

鬼方冷冷地一笑:“你忘了他们是怎么对你的吗?他们要杀你,我可是在帮你,你要感谢我才对。”

歪歪心头一动,思绪变得复杂起来,眼中又挣扎的光在闪动。

“鬼方?难道就是一百年前销声匿迹的那个大魔头鬼方吗?”雪影睁大了惊异的双眼。

歪歪低着头,看着手里的龙吟剑,陷入了漩涡之中。鬼方说的没错,这些人刚才确实是要杀她来着,可是……难道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吸干精魂,而不管不顾吗?

“不!我是驱魔师。”歪歪握紧了手里的剑,抬起了头,耳畔响起夏子彤在她耳边教她的誓言,在口中跟着念道,“我龙歪歪,愿以匡正天下为己任,不徇私,不取利,守正辟邪,驱魔卫道,殚精竭力庇卫天下苍生。如违此誓,则死无葬身之地。”

歪歪奔出,挥剑。强盛的剑气向上波荡开去,冲散了邪气弥漫的黑雾。黑雾的中心,现出一个面容狰狞的女子来,五官纠成一团,扭曲着,很快恢复到原位:“驱魔师的誓言。曾几何时,我也许下了同样的誓言。我为了驱魔卫道献出了我的一切,可到头来,世人是怎么对我的,龙家又是怎么对我的!他们恐惧我,恐惧我的特异,恐惧我的强大!因为这份恐惧,他们便要杀了我!可笑!可恶!”

鬼方的咆哮充斥着心碎的愤怒。

歪歪的手无力地垂着:“你也是龙家人?难道,你就是写下龙家书的先祖?”

鬼方凄厉地大笑起来:“五百年前,我就已不是龙家人,与其当那什么狗屁驱魔师,倒不如当个魔头更加爽快自在!龙歪歪,你何必再执迷不悟,转投我的麾下吧。”鬼方瞥了眼她的狐尾,“你是妖,龙家不会接受你,世人也不会接受你的!”

鬼方的话像一把锥子戳中了歪歪的心,思绪又飘回了龙家子弟围杀她的那个夜晚,身体不自主地开始颤抖起来。雪影见状,上前搀住她。

看见雪影的瞬间,鬼方眼前一亮:“雪影,好久不见了。”

雪影抬头望着她:“确实好久不见,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连躯壳都没了。”

鬼方咧开狰狞可怖的嘴:“躯壳遍地都是,我随时都能有。”阴冷的目光从雪影头顶扫到脚下,“你看起来也不比从前更意气风发,怎么,跟龙七在一处后,就没了妖性吗?”

雪影眼中冷光一闪:“与你无关!”

“鬼方大人!您没烟消云散!”一个红色身影飘然而至,站到鬼方身侧的同时,眼眸一低,看见了日思夜想却又恨之入骨的雪影。

“红彤,你来得还真是迅速。”鬼方瞥了眼雪影,“怎么?老相好见面,分外眼红了吗?”

“一感受到您的气息,我就来了。”红彤本来在千里之外荒山之巅打坐修行,心中一动睁开了眼,便看见此处邪气弥漫。感觉是鬼方,却不敢相信,便赶来一探究竟。却没想到,雪影也在。

雪影清冷的目光从红彤身上纵掠而过:“不过是些前尘往事,提它作甚。”

红彤握紧了拳:“好一句前尘往事,真是薄情寡义之人!”

雪影微微蹙眉:“心的变化不是我能控制的,我跟你解释过多次,你为何就是不懂,情心不可强求。”

红彤凄冷地笑起来:“是啊,你是变心了,可我没有。我的心你也不能强求。既然你不愿和我在一起,那你我就是敌人。”

歪歪看看红彤,又看看雪影。怪不得红彤知道自己是龙七的女儿后,千方百计要杀了自己,原来问题的根源是雪影啊。

底下张天师按耐不住了,朝天拢声喊道:“怎么一直在盘交情,说废话,快打呀。”急躁中带着命令的口吻。

鬼方目光垂下去,凝着张天师,低语道:“看他有些道行,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张天师平时跟道童们吆五喝六地惯了,继续大喊道:“是我救了你,一直用阴魂瓶养着你,你该听我的才对。我命令你,杀了他们。”说着,手霸气地指向歪歪和雪影。

鬼方迅然飘忽而下,悬在张天师脸前:“要我杀他们,你总要付出些代价才行。”

张天师被强大的气势压迫,不禁后退出半步:“我,我是你的主人,我的命令你要无条件听从。”

“若我不听呢?”

“那,那我就灭了你。”张天师举起桃木剑来。

鬼方唇一勾:“灭我之前,先灭了你自己吧。”话音未落,浓重的黑影向张天师扑去,钻进了他的七窍。张天师在剧烈地挣扎和翻滚后,无力地瘫软下去,鬼方的脸和他的脸扭在一处,纠缠着。

歪歪目光一凌,要杀她,就得趁现在。举剑向张天师刺去。剑光快触到张天师的瞬间,张天师陡然腾起,在空中翻滚一圈,直立,红袍烈烈飞扬,阴鸷的眸子射向歪歪,那张脸已经变了模样,全然是鬼方的脸了:“让你入我麾下,你却不愿。敬酒不吃吃罚酒!”

歪歪抬眸,迎上她的目光,丝毫没有惧意:“既然我能杀你一次,我就能杀你第二次。”

“大言不惭!”鬼方举起桃木剑来,剑指青空,大喝,“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男子的声音和女子的声音重叠在一处,令人闻之胆寒。

轰隆一声巨响,一道闪电游龙一般撕裂了天空,向歪歪劈来。

歪歪跳起闪躲,那闪电一击未中,忙转移方位,朝歪歪跟来继续劈砍。

雪影凝眉:“天雷威力增强了,竟然可以转移?”

雪影刚想上前助歪歪一臂之力,发现自己的衣摆被人给拽住,回眸看去,却是鲛人清。她睁着一双迷人的大眼睛凝着雪影,摇头:“您伤还未痊愈,别去。”

“你胡说什么?难道让我看着我的女儿死在此处!”雪影一甩,将清甩开,纵身一掠,飞在半空。

鬼方眼角一挑:“红彤,到你表忠心的时刻了。若你杀了他,我便相信你是真心投靠于我。待我坐上妖王之位,少不了你的好处。”

红彤纤唇一勾,扑向雪影:“我那么求你,你仍对我不屑一顾。既如此,下地狱去和你的龙七团聚吧。”

雪影和红彤打在一处,雪影始终未下狠手,对红彤道:“你我即使情断,也不至到你死我亡之境地,你收手吧。”

“我的心伤,只有杀了你才能平复。”红彤狂啸。

天雷闪电在歪歪身后紧追不舍,逃命中,歪歪脑海闪过在城主府举剑接引天雷的一幕来,灵光一动,猛回头,将剑伸出。电光一闪,汇在剑尖之上。歪歪将手臂猛地一压,引着闪电向鬼方劈去。

鬼方正欲闪躲之时,唇一勾,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来。将体内歪歪的灵力聚集起,氤氲的白光在周身腾转。龙吟剑感觉到了歪歪的气息,便急忙转了方向。巨大的力量回弹,歪歪只觉五脏六腑随之一震,便跌了出去。

鬼方大笑起来:“龙吟剑还真是忠心耿耿呢。我身上有了你的灵力和气息,它就无法对我下手了。”

“可恶!”歪歪咬牙坐起,“你让龙家禁书套走我半数灵力,难道是早就预谋好的吗?”

鬼方冷冷牵起唇角:“我把一窍魂魄封印在龙家书中,是为了万一我死去,可以有重生之机。千算万算,我没算到唤醒它的人会是你。说来,你我缘分还真是不浅呢。”

歪歪啐出一口鲜血:“谁要跟你有缘,少恶心我。”她捂着胸口,以剑杵地站起身来,“你杀了我娘亲,你我之仇不共戴天。”

随着一声高喝,歪歪举剑,刺出绚烂的剑光。剑光向鬼方涤荡而去,鬼方冷笑着如法炮制,用歪歪的灵力将自己护住。

轰地一声,剑气回弹,歪歪手震的一麻,龙吟剑掉落在地。

第一百七十六章 两难绝境

龙吟剑掉落在清的脚边,清想捡起,可触碰到的瞬间只觉指尖一阵刺痛,急忙收手。

正这时,黑气扑在歪歪胸口,将她打地横飞出去,摔在地上。

狼王看得焦急,在原地团团转。寒柏那个讨厌鬼,我要怎么才能恢复原身呢?想不出办法,它走到清的脚边:“快把剑捡起来,扔给歪歪。”

清瞪大了眼睛,惊恐地摇头:“这剑的力量不是我能承受的。”

门的角落,少年龙盈歌战战兢兢地探出半个脑袋,注视着战场,当他看见歪歪被击中,不知为何,心头扬起了疼惜与愤怒。身体不受控制了般,一个箭步冲上前,俯身捡起剑来。

清眼睛睁的更大了些:“你竟然敢拿,不想活了吗?”

龙盈歌置若罔闻,提着剑走向战场。瘦削的背坚挺着,目光直直地凝视鬼方。

歪歪从地上爬起,看向龙盈歌:“你过来做什么?快回去!”

鬼方勾唇:“又一个来送死的。”

“不许你动他!”歪歪的话喊出的同时,鬼方身影一飘,飘忽在少年眼前。她朝少年伸出手:“乖,把剑给我,我就不杀你。”

龙盈歌本能地后退出半步,握剑的手颤抖着。

鬼方摸住他握剑的手,用极具魔魅的声音道:“给——我——”

龙盈歌摇头:“不,不,不能给你。”

“给我!”鬼方尖厉地啸叫起来,手下一用力,钳着少年的腕子一拧。一阵剧痛传来,少年再握不住,松开了手,剑掉落在地。鬼方把手上的力道放轻,饶有兴味地打量眼前的少年:“你生的真是好看。”惨白的手指刮过他的脸颊,“细皮嫩肉的,倒是一具好躯壳,只可惜,瘦削孱弱了些。”

歪歪从腰间抽出了灵源冰刃,施展龙家秘功第九重——九龙至尊攻向鬼方。鬼方有后眼似的,急忙推开少年,转过身来,打出同样的招式反击。只见一条金龙和一条黑龙撞在一处,先是僵持着,然后黑龙的力量越来越强,张开大口将金龙吞噬。

鬼方冷笑:“你可知,龙家功法还有第十重?”

“第十重?”歪歪惊异。

“那正好让你见识见识,不要眨眼,因为这将是你第一次看见,也是最后一次。”鬼方两手大开,仰望苍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猛地瞪向歪歪,身姿一抖,红袍烈烈作响。

随着一声爆喝:“千龙归一!”无数条龙形黑雾从鬼方周身贯出,扭转飞腾盘旋,冲向九天,半空中汇聚融合成一条巨龙,陡然掉头俯冲向下。歪歪被眼前的场面惊呆:“龙家功法竟然还有第十重,为何我从未听过。”

鬼方阴森地道:“这第十重,乃我突破九重之境后自创,你自然没听过。哎,我真不舍得杀你,不过谁让你不识抬举呢,永别了。”鬼方朝歪歪勾了勾手,飘然想要退开。却被龙盈歌一把扯住了衣袍,手中的龙吟剑猛然刺入她的前心。

“自找死路!”鬼方一把抓住了龙盈歌,他现在想跑也动弹不得。黑气从张天师躯体的七窍中弥漫而出,迅速地裹住了龙盈歌,钻入他的眼耳口鼻之中。

龙盈歌惊恐地长大了嘴巴,却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扼住了一样,发不出半点声音。他感觉得到,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在一点一点侵占他的意识和身体。

不要!他竭力想要抗争,可是体会到的却是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耳畔充盈着得意地狂笑:“真是好看,我对这具身体很满意,不过,若是女子就更好了。”视线聚集向歪歪。

巨龙向歪歪扑来,歪歪因为太过吃惊,身体已经被定在了原地。雪影感受到了恶浪袭来,快速瞟了一眼,再不客气,一掌将红彤打飞出去。然后迅敏地掠向歪歪,一扬衣袍,将她护住,同时,聚集浑身之力,出掌。

一道白光冲向巨龙黑雾,炸裂。只一瞬强盛的光明后,雪影的双眸便陷入了浓重的黑暗之中。一股强大的力量压着他的身体似乎想将他碾碎,五脏六腑剧烈震荡着,鲜血从唇角流出。他尽量弓着背,让所有力量都转移到自己身上,好不压到身下的歪歪。

“歪歪,歪歪,你怎么样了?”用最后的意识,摸向她,发现她一动不动,瘫软无力,像死了一般。雪影的心揪起,焦急起来,“你别吓我,你怎么了?”

他的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他想起身,可身上像压了一座山般沉重。

“雪影,只要你死了,妖王之位就是我的了。”龙盈歌上前,轻而易举将雪影拎起,扔向红彤,“杀了他。”然后俯身下来,五指勾成爪,弯曲且坚硬的指甲从指尖冒出,寒光一闪,扎向歪歪的心口。

“你干什么?”鬼方愕住,她没想到,孱弱不堪的少年,竟然突然生出了力量,在千钧一发的时刻牵制住了她,让她剜心的利爪压不下去。

“不许你杀她。”少年的声音在体内回响。

“肉体凡胎,竟然能跟我抗衡。”鬼方扬起唇角,“我不得不对你刮目相看了呢。”

“不许你杀她。”少年叨念着,似乎在给自己力量。

这时,歪歪睁开了眼睛,揉着发昏的脑袋。她记得雪影朝自己扑过来,然后一股巨大的力量把自己撞倒,倒下的瞬间,脑袋磕了一下,就失去了意识。

“对,雪影他怎么样了。”歪歪想找雪影,可首先映入眼帘的却是龙盈歌,和他狰狞可怖的手,悬在她心口不足一寸之处,“你要杀我?为什么?”

“你快走。”龙盈歌痛苦地咬紧牙关,他知道自己快支撑不住了。

“可是……”

“别可是了。”狼王补过来,连拖带拽地想把歪歪拖离魔爪,“你倒是配合我用力呀。”

歪歪蹙眉:“我也想,可是我没力气了。”说话的瞬间,歪歪看见,红彤掐住了雪影的咽喉,尖爪刺入了他的血肉,鲜血直流。自己挣扎着想站起来冲过去,可不知怎么的,就像被掏空了一般,使不出力气。

红彤凄厉地道:“求我,只要你求我,我就不杀你。”

雪影艰涩的声音响起:“别,做梦,了。”

红彤眼中怒火腾起,加重了力道。

突然,一个人影在歪歪身侧闪过,捡走了她的灵源冰刃,朝红彤刺去。红彤全心全意都沉浸在杀死雪影的快感之中,当意识到危险逼近时,尖刃已经刺向了她。她一偏身,刀也偏掉,扎进了她的肩胛。刀刺进身体的瞬间,红彤觉得血液一瞬间停止了流动:“这不是一把普通的刀。”话音落下的同时,她把刀猛力拔出,血液在一迟滞之后,重新恢复了流动,汩汩地从伤口冒出。

清见状,上前来想抢回灵源冰刃。红彤反手一扬,割向她的咽喉。

雪影眼疾手快,抓住红彤的脚腕,将她一拉,红彤扑了个空。

于此同时,在歪歪即将脱身的瞬间,脚腕被拉住了。可拉住她的并不是雪影,而是龙盈歌。

男声和女声混合在一处,诡异又可怖:“想跑,没门儿!”

歪歪被用力一拉,又回到了龙盈歌身下。狼王也被带的几个踉跄,脸狠狠磕在地上,两道鼻血露出。堂堂一个狼王,竟然混到这个份儿上,真是奇耻大辱。怒意腾起,在身体里胀大。

呜——伴随着一声长啸,哈巴狗轰然变大,成了幽灵狼王。尖牙呲起,矫健鬼魅的身躯一跃,撞开龙盈歌,同时将他按在掌下,张开大口,朝他的脖颈咽喉要害咬将下去。

“不要!”紧要关头,歪歪大喊,狼王愣住,金睛射出询问的目光。

刚才始料未及之下,被狼王按住,是鬼方的疏忽。再说它动作奇快,如鬼似魅。可那又如何,即使咬断了龙盈歌的咽喉,对鬼方来说,也不过是轻微的受创。不过,因此她也知道了一个重要的信息,就是自己霸占了身体的这个少年,对歪歪来说,无比地重要。

鬼方笑盈盈地凝着狼王,用挑衅地口吻道:“你倒是咬啊。”

狼王怒火中烧,呲起獠牙,低吼着:“歪歪,你不让我杀他,他会杀你的。他已被妖魔附身。”

歪歪垂下了眸子,痛苦地呢喃:“不能杀他,不能,他是我娘。”

红彤扑空,愤然跃起,看着清,嗔怨道:“这女人是谁?难道是新欢不成?雪影,你好狠的心,宁肯选她也不选我吗!”

雪影站起,昂起高贵的头颅:“我谁都不会选,我的心,除了她再装不下任何人。”

“龙七已经死了,你醒醒吧。”红彤叫嚣。

“就算她死了,也轮不到你。”雪影的声音如寒冬般凛冽,袭向红彤,迫的她发狂。

第一百七十七章 龙吟背叛

红彤手持灵源冰刃,凌厉凶猛地扑向雪影。动作快如疾风,只一眨眼,便到了雪影眼前,将寒光闪闪利刃刺过去。

“不!”清纵身一跃,撞开红彤。

“找死!”红彤从地上腾起的瞬间,将灵源冰刃刺进了清的胸膛。

还没来得及把灵源冰刃拔出,红彤便被踢飞了出去。红彤跌坐在地,癫狂地大笑起来:“我杀不了你,我就杀光你身边所有的女人。我要让你和我一样地痛苦。”

雪影冷冷地看着她,像在看一个陌生人,这样的目光让红彤更加疯狂了起来。她以手按地,用力一压,身体腾空而起,化成一只硕大的白猫,眼瞳红似血,弓身向雪影咬来。雪影也身姿一拧,化出白狐真身,咬向红彤。

电光火石地一瞬,雪影咬住了红彤的后颈,猛地一甩,将她狠狠地甩在石墙上。红彤后背裂痛,跌落在地,呲着牙,起身,死死盯着雪影。雪影也正看着她:“不要逼我杀你。”

红彤眼中凶光炯炯:“怎么你自跟龙七那个贱女人在一起后,就变得如此婆婆妈妈。要么回来我身边,要么你死,要么我死,除此之外,别无它路可选。既然你不想我死,那你就去死吧!”红彤蓄积了全力,后腿一蹬,冲向雪影。

“啊!”一声惨叫传来,灵源冰刃从身侧,横扎进身体,刺入了红彤的心脏。她像一个麻袋一样,沉重地掉落在地。鲜红如血的目光看向灵源冰刃飞来的方向,痴痴地呢喃:“雪影是我的!雪影,永远,都是,我的!”

清用最后的一丝力气把灵源冰刃拔出,掷向红彤。掷出冰刃的瞬间,手无力地落下。她看见雪影喊着自己的名字朝自己冲过来,不禁牵起了唇角。

“你救过我一命,现在我还你一命,我们扯平了。”她悠悠地说出最后一句话,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身体一寸寸地冰冷下去。只有掌心还盈着那一定点的温暖,最后也化成了冰冷。

雪影紧紧握着清的手,深深地垂下头:“是我害了你。”

清的唇角含着满足的笑意,遇见他,和他在异界相伴相依的短暂时光,是她有生以来最幸福的时光。够了,夫复何求!

*

“我给过你机会了。”说着话,鬼方身影一闪,闪到张天师的尸骸旁,拔出龙吟剑。张天师的好道童们,早已混在百姓群中,逃之夭夭。

狼王瞥了眼歪歪,有责备意,叹了口气。

鬼方手握龙吟剑,感觉到了龙吟剑中巨大力量的流转,不禁扬起了唇角:“龙吟剑似乎比五百年前更强大了,这是为何呢?”她把目光看向剑柄上流转着五彩光华的玄黑珠子,“难道?这是——水灵珠?”

歪歪向鬼方冲过去:“把我的剑还给我。”刚靠近了鬼方些,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反弹了回去。

“这样的好东西,放在你这小鬼头手中,根本就是暴殄天物。”鬼方用指尖爱惜地摩挲着水灵珠,“有了上古灵珠的力量,我就能一举铲平了龙家,哈哈哈哈哈!”

“你要铲平龙家我没意见,但还我剑来。”歪歪再次尝试向鬼方冲去,同时大喊,“龙吟剑!你连主人都不认识了吗?”

龙吟剑丝毫不为所动,驯顺地被鬼方握在手中。

“托你的福,因为你的灵力,它才这么听话。”鬼方把剑轻轻一扬,剑气便荡出,向着歪歪而去。在触到歪歪的瞬间,停住,疑惑挣扎了起来。

歪歪又一声喝:“龙吟剑,清醒起来,她不是我。”随着歪歪怒意的升起,她身上的妖气更浓了。龙吟剑在犹豫了片刻之后,冲击向歪歪,把她打倒在地。

歪歪捂着胸口爬起来:“岂有此理,你居然又不认识我了。”

鬼方得意洋洋地睥睨歪歪:“你刚才叫这少年娘亲?若我没猜错,他便是龙七的转世吧。”这时鬼方体内扬起了一个声音,是龙家禁书的,“是的,他是龙七。”

“果然如此。”鬼方道,“你的灵力,加上龙七的气息,怨不得龙吟剑会选择我而不选择你。”说话间,将视线投向张天师的尸骸,“说起来,还应该谢谢你这个道士,选了如此好的日子让我出来。”感激的话经由鬼方说出,充满了冰冷的轻蔑。

歪歪循着鬼方的视线,也看向了张天师,眼中骤然亮起光芒。不由分说,冲到他身旁,拾起了桃木剑,同时从他怀中掏出一把符纸来。

这时狼王走到了她身旁:“这些你会用吗?”

歪歪摇头:“不会,瞎用好了。”

听着歪歪的话,鬼方冷笑起来:“还真是不知死活。”

“那你快用啊,趁她现在还没出手。”

歪歪把符纸捏在手中,边看边回想张天师的动作及咒语。

“你傻愣着干什么?”狼王催促。

歪歪闷哼:“别吵。”

鬼方饶有兴味地看着歪歪:“我倒要看看,你能搞出什么花招来。”

歪歪点了点头。狼王开心地道:“怎么,想起什么来了没?”

歪歪没说话,因为她什么也没想起来,脑袋里一片空白。管它呢,她把符纸全部抛出,然后根据记忆的片段念出了咒语。一时间狂风大作,电闪雷鸣滚动,纸片纷飞。

雪影把清放下,最后再看她一眼,站起了身,走到红彤身侧,拔出了灵源冰刃。

天际亮起数道闪电,游龙般疼转飞舞,然后轰地落下,正砸在歪歪脚边,吓了歪歪一跳。辛亏狼王动作快,把她扑了开去。这时,又一道闪电劈下,击中了不远处的一株杨树,杨树顿时断裂,砸向对面的房子,横亘在路上。

一时间,尘土滚滚飞扬。

巨大的一声响,狼王和歪歪回眸,惊魂甫定。狼王怔怔地道:“威力倒是不凡,就是准头差的很。”

话音落下的同时,第三道闪电落下,径直劈向鬼方。歪歪面露喜色:“看着没。”

话音未落,鬼方伸出龙吟剑,用剑尖接住了闪电。手一扬,电光便如软鞭一样曳荡起来。雪影身一闪,闪到歪歪脚边,把她拉起来:“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

歪歪站住,听雪影这么一说,闷气地将他甩开:“我不走,娘亲还在她手里。”

雪影探探她的额头:“你这是被迷了心窍了不成,他不是你娘。”

歪歪拂开他,懒得再多做解释:“要走你走。”

“你怎么这么不听话。”雪影扯住歪歪的腕子,想拉着她飞起,正这时,闪电从两人中间切来。雪影急忙松手。闪电落下的同时猛地一横扫,歪歪吓了一跳,急忙蹲下来。

“什么味道?”歪歪闻了闻,“怎么好像有什么烧焦了。”

狼王张开血盆大口将歪歪的脑袋罩住,压灭了她头顶的火。收口后,狼王也道:“咱们还是听师父的话,赶紧走吧。”

歪歪置若罔闻,快速朝张天师挪过去,手摸进他的衣襟:“幸好,还有一张。我得靠近了鬼方,直接贴在她身上才行。”她自言自语地道。这张符纸非常地眼熟,不是定身符,难道,是退妖符不成?歪歪暗忖。

雷鸣电闪之势稍减,鬼方抬头望了一眼,觉得好笑,看向歪歪:“你还有没有别的花招。”

歪歪把那张符纸偷偷藏在手心,站的笔直,无比悲壮地道:“你不是想要我的心吗,离开娘亲的身体,放过他们,我的心由你拿去。”

雪影顿时慌了起来:“你在胡说什么?别做傻事!”

歪歪扔了桃木剑,朝鬼方走过去。

鬼方阴冷地笑:“好啊,我答应你。”

狼王在身后跳脚:“你傻啊,这妖魔不可信的。”

歪歪自顾自地往前走,甚至加快了脚步。眨眼间,歪歪已到鬼方身前。

雪影急速换了位置,避开歪歪,一扬手,驱动真气向鬼方打出。鬼方只是轻轻将剑一指,雪影的法术就被化解了。趁着这个时机,歪歪把符纸贴在鬼方额头,同时念出咒语。

鬼方反应奇快,将剑向歪歪挥来。

剑气撞向歪歪之时,她正好念完了咒语。只听一阵哀嚎声起,浓重的黑气从少年龙盈歌体内退出。歪歪跌落的同时,鬼方也跌了出来。两人同时反应过来,向龙盈歌冲去。

饶是歪歪脚步飞快,可仍比鬼方慢了一分。鬼方想再次附在龙盈歌身上,却发现有什么力量在阻拦。正设法冲破之时,歪歪过来,抢下龙吟剑,握在手中,结印念诀:“守正,驱魔,卫道——诛邪!”

话音落下的同时,圣洁的光芒炸裂开来。

鬼方身姿一腾,旋转着飞到空中,尖啸道:“山水有相逢,我们后会有期!”

“休想跑!”歪歪想追,可只见黑影一闪,黑方便再没了踪迹。无奈,只好把剑收回,走到龙盈歌身旁。半蹲下来,轻拍他的脸。拍了几下,没动静,焦心地回眸看向雪影,“你快来看看,他没事吧。”

雪影走过来,探了探他的鼻息:“还有气。”

歪歪放下心来,笑容也回到了脸上。不到一瞬,笑容就凝固在了脸上:“谁,谁朝我丢烂菜叶子。”歪歪把菜叶子从头顶拿下,看向旁侧探头探脑的人。

第一百七十八章 手足相残

鸡蛋正打在歪歪身上,蛋液污了她的衣衫,她蹙眉,低头看着自己:“你这是做什么,我可是帮你们把妖魔打退了的,否则你们的精魂都会被她给吸干。”

“妖怪!滚出去!”躲在街角旁观许久的人们,见鬼方逃走,都纷纷现身,朝歪歪叫嚣着。但仍心存忌惮,并不敢靠近。

歪歪眉心锁的更深了,觉得非常委屈,委屈之中夹杂着愤怒。

雪影走过来,云淡风轻地道:“我们离开此处,回梨花谷去,好不好。”

歪歪抬眸,无比坚定:“我不去梨花谷,我要去玄元仙山。”她拂开雪影,走到红彤身旁,俯下身,手抓住灵源冰刃的刀柄。正要拔出时,忽然间,红彤血一样的眸子蓦然睁开,利爪劲烈地挥向歪歪。歪歪以为她已经死掉,并未设防,所以根本来不及闪躲,腹部便被豁开三道口子。同时,巨大的力量让她倾出四五步远,险些倒下。

“找死!”当雪影纵步到达时,红彤一溜烟,消失无踪。

歪歪的伤口火辣辣地刺痛,她低头看过去:“可恶!”咒骂着,她微微弯下了腰。

雪影扶住她,深邃的眸子里有光芒闪动:“别去玄元仙山,哪里都不要去,跟我回梨花谷。那里有我设好的结界,我们可以在里面过宁静祥和的日子。”

雪影眼中的光让歪歪看到了希冀,可是……她摇了摇头:“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我要去玄元仙山,我还得去找楚云轩,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是死是活,他现在到底在哪里呢?”歪歪把视线投向了远方。

*

南平国,新都,长乐宫

亦珊公主从楚云轶结实的胸膛抬起头来,魅人的目光扫过他的面颊,向下,落在他手上。她捧起他的手,道:“我一直想问你,我送你的祖母绿宝石戒,到何处去了?”

楚云轶故意装傻道:“你不说我还没发现。难道是我落在哪里了吗?”他推开亦珊公主,开始寻找。

亦珊看着他的背影,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长舒一口气,她从袍袖中掏出一只戒指来:“你来看看,这是你的吗?”

楚云轶回过头来,看着亦珊手上的戒指,一丝惊慌滑过,便很快恢复了镇静:“怎么会在你那里?你在哪里捡到的?”

他走向亦珊公主,伸出手想要拿,亦珊公主却突然将手背在身后:“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在卫国时,你三更半夜,潜出王宫,到底干什么去了?”

楚云轶将手放下:“你派人监视我?”

亦珊公主道:“我没有派人监视你,只是我的人正好碰见了你,带着一个少女。”亦珊公主重点强调了少女这两个字,“说说看,这个少女是何人?”

楚云轶眉头紧锁,怒意升起:“亦珊,你不觉得你的占有欲已经到了惹人厌烦的地步了吗?我乃一国之君,你知不知道,你的管束已经让我成了列国间的笑话。”

见楚云轶生气,亦珊公主顿时软了下来:“我是因为太爱你,我不愿见你和别的女人有一丝一毫的亲近。”

“我能理解你,所以我一直都听你的。但我是男子,我也是君王,我有我的尊严与欲望。你再如此,那我二人便就此分道扬镳。还有,那个少女你用不着再担心了,她可能已经死了。”楚云轶的目光黯淡下去。

亦珊公主扑进楚云轶怀里,手环住他的腰:“轶,你知道我不能没有你的。”

楚云轶冷冷地道:“我承诺过,你会是我唯一的王后。这点我一定会做到。但从今而后,我要干什么,见什么人,男人还是女人,你休要再插手,否则别怪我翻脸无情。”

这时,一个身着蓝衫的侍卫在门首扬声道:“王,昨日刚押解入狱的犯人,那个少年郎,吵着嚷着要见您。”

楚云轶推开亦珊公主,阔步走出,跟着那侍卫去了大牢。直走到牢狱的最深处,站定,望着里面的人,冷冷地道:“你找本王,所为何事?”

满脸脏污,仍不掩英俊的少年猛扑过来,愤怒地把手探出,想揪住楚云轶,但楚云轶微微后撤,躲开去,眼中看不出一丝感情。少年怒不可遏,咆哮起来:“我信得过你,才来投靠你。你我乃手足兄弟,你为何如此对我!”

楚云轶面无表情地道:“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他们说你们南平和西凤国、卫国联合,要攻打玄武,可是真的。”少年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楚云轶冷冷一哼:“怎么,难道我替你报仇,你不开心吗?你来投靠我,不就是想让我帮你报仇的吗?”

“你们三国联合,不就是想瓜分了玄武。帮我?你当我傻吗?”

楚云轶冷笑:“轩,你不傻吗?你若不傻,怎么会让顾灵书夺了权。在夺权之前,她又筹备了多久,你可知道?但你却一直都被蒙在鼓里,受人愚弄摆布。你不是傻是什么!”

楚云轩也冷笑起来:“是啊,我是天下第一的大傻瓜。母妃欺我,兄长诈我,我真是失败。”

一旁小宁子再忍不住,上前义愤填膺道:“轶王,你是主子最信任的人,所以我们才来投靠你,你不能这么对我们。”

“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对你们。好吃好喝地招待,养虎为患,然后再放虎归山吗?”楚云轶言语中带着轻蔑的笑意,面容却无比云淡风轻。

小宁子一跺脚,对楚云轩道:“我一直以来都劝您,轶王所谓的被西凤国胁迫,一定没那么简单。”

楚云轩心乱如麻,头深深低垂着:“你不要再说了。”

小宁子又跺了一下脚,退开去。

楚云轶瞥了小宁子一眼:“你能有这么忠心的奴仆,也算是幸事。”

楚云轩咬了咬牙,抬头直视着楚云轶:“玄武是父王劳苦一生,历经千难万险打下的江山基业,难道你就忍心这么分给别人吗?”

“就算让玄武四分五裂,我也不会让玄武落在顾灵书手上,更不会让它再重回你手中。我才是长子,凭什么因为我是庶出,我就没有资格得到这江山,凭什么!”楚云轶越说越激动起来。

楚云轩悲痛地道:“那你为何不干脆杀了我?”

楚云轶勾唇:“杀你?为何要杀你,我要让你看见我尊享荣华富贵。就像我曾经看着你那样。把我下放到鸟不拉屎的南郡,你何曾顾及过骨肉亲情!”

“我——”

楚云轩刚说出一个字,便被楚云轶打断:“还有,我从来没把你当成过兄弟。你娘害死我娘,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我的仇人。”

说完这句话,楚云轶转身离去。

楚云轩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心在滴血。宫变逃出玄武后,他的第一念头就是投靠兄长楚云轶。他是他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和最后能信赖的人。可是,原来一直以来都是自己的幻觉。楚云轩笑了,笑的苦涩。

小宁子上前,压低声音劝慰他道:“咱们一定能想办法逃出去的。”

“逃?怎么逃。”楚云轩看着戒备森严的牢狱,又看着自己无力的手,心痛地无以复加。转身,回到墙角,蹲坐下来,目光空洞地凝视着地板,“母妃在给我的药里下了毒,让我功力尽失,几乎成了废人。所有我信任的人都一个一个背叛了我,为何?”

楚云轩像是在问小宁子,又像是在自问。

小宁子走到他身旁,坐下:“我的主子啊,您心地怎么这么纯良。能为何,当然是为了权力和富贵。自古以来,多少人为此丧命,而不止。”

“王后现今如何了呢?她在何处?是否还活着?”楚云轩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叹息,“让她看见我这副样子,她会怎么想。”

*

听着歪歪的话,雪影心里抽了下:“难道,你嫌我是个不合格的父亲,生我的气,不愿和我回去?”

歪歪摇头,正要说话,一个石子砸在了脚边。她看过去的瞬间,越来越密集的炮火攻了过来,有砖头、石块、萝卜、白菜,瓜果梨桃、勺子、锅铲、棍棒……杂七杂八,什么都有。

看来海波城的百姓已下定了决心,要保卫自己的家园。最开始的恐惧,现在已经化为了愤怒,全部倾泻在歪歪身上。

“妖怪!滚出海波城!滚出去!”

歪歪把灵源冰刃收回腰间,然后挥剑把连绵不绝地火力挥开。

狼王弓身,浑身的毛炸起,低吼着。

雪影看着这一切,对歪歪道:“放弃成为驱魔师吧,跟我回梨花谷。我会把亏欠你的,全部补偿给你。”雪影深不见底的眼眸,似乎要将歪歪融化了,他的声音也散发出诱人心魄的魔力来。歪歪几乎要点头了,可是,她忽然看见了少年龙盈歌,正在拼命地和菜叶子斗争,她就动摇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妖精奶奶

“妖怪!滚开!滚出海波城!”

“滚出去!”

歪歪不想伤人,只以防守为主。但这些人却蹬鼻子上脸,越来越张狂,边扔着东西,边向歪歪他们靠近。旁边房子里冲出一个人来,朝最孱弱的少年龙盈歌,抡起来就是一棍,将他打翻在地。

歪歪眸中燃起愤怒的火光:“可恶!敢伤我娘!”

她举起剑来,轮转一周,剑气成圆,波荡开去,将目之所见的所有人全皆轰倒,顿时哀声阵阵。

歪歪怒喝:“这只是小惩以戒。再往前进,别怪我剑下无情。”

说着,走到龙盈歌身旁,将他搀扶起,他只是被打到了肩头,伤的不是很重。他晕了过去,估计是被吓到了。歪歪招呼狼王过来,把他推上狼背,侧转过脸来,对雪影道:“玄元仙山我一定要去,任何人都不能阻止我,连你也不能。”

说完,翻身跃上狼背,先回如意堂取了自己的包袱,然后向着海岸奔去。

雪影望着歪歪远去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地难过。

狼王吞吞吐吐半晌,道:“真的要离开师父?我还没跟他学艺呢。”

歪歪猛地拍了一把狼王的脑袋:“你是不是傻,咱们先去玄元仙山学艺,学完之后,再回来找雪影。雪影又跑不了。”

狼王点头:“说的也是,雪影毕竟是你爹爹。”

听见爹爹这二字,歪歪喉头莫名梗住,看了看龙盈歌,没说话。

狼王奔袭地飞快,没多时,便到了海岸边。岸边正停靠着一艘货船,几个船员正火速开拔,想要驶船出海。歪歪定睛一看,在船上指挥的正是那刀疤五,脸上淌着淋漓的血痕。

歪歪唇一勾,对狼王道:“跳上去。”

狼王后腿猛蹬,身躯飞扑而起,稳稳地落在船上,转圈睥睨着众船员,热辣的鼻息喷洒在他们面容上。

船员们见歪歪追来,还身跨这么一个庞然巨物,瞬间被吓的魂飞魄散。刀疤五连连后退,颤抖着指歪歪,道:“妖,妖孽。我五爷高抬贵手饶你一命,你却偏要来受死。”

歪歪摸了摸手里的剑:“也不知谁要受死。”

船员们看着歪歪这模样,赶忙俯跪在地,求饶道:“妖怪奶奶,您放过我们吧,求求您了。”

刀疤五看着他们,骂道:“你们这帮不争气的家伙,求她做什么!”

旁边人拉他:“头儿,你不要命了吗?”被那人拉着,刀疤五也跪了下来。

歪歪看向刀疤五,气定神闲地道:“要想让我饶了你们,很简单,做我的人。”

刀疤五抱住自己,腆着一张被划花的脸:“妖精奶奶,你不嫌弃我脸成这样,我求之不得。常言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没想到我刀疤五还有这福气。”

“我们也愿意。”

“那是不是该排个日子,你一三五,我二四六,这样轮流。”

船员们热火朝天地议论了起来。

狼王嗤之以鼻,瞥了歪歪一眼:“你怎么口味突然变得这么重?”

歪歪猛拍狼王一把:“我要他们帮我驾船,不然咱们怎么去玄元仙山,游过去吗?”

船员们顿时失望:“啊,您是这个意思。”

“不然呢?”歪歪白了他们一眼,“对了,你们知不知道怎么去南海玄元仙山?”

他们纷纷摇头:“听都没听过这名字。”

“我们在海上多年,从没听过什么玄元仙山。妖精奶奶,是不是您记错了。”

“看来还是要等岚过来。”歪歪把视线投向一望无际的大海,“跟岚说了,让他送鲛人们回去后,赶紧回来找我,他怎么还不来。”

“用这个召唤他。”随着清冷的嗓音响起,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托着幻音螺,递给了歪歪。

歪歪回眸看他:“你要跟我去?”

雪影点头。

歪歪猛地扑进了雪影怀里,大喜过望:“太好了。”

雪影轻抚她的后背,无奈地摇了摇头,哎,从今而后,又增添了一个软肋。

“来,先给你敷药。”雪影松开歪歪。

歪歪捧过幻音螺,放在口边:“不着急,过会儿再敷。”她吹响了幻音螺,螺声沿着海面飘出去好远好远。

岚拍了拍菱:“歪歪在召唤我了,他们会照顾你的,我很快回来。”

菱点了点头:“去吧,不用担心我。”

岚又跟左右嘱咐了几句,才离开鲛人宫殿,向着螺音传来的方向游去。

珍珍看见,忙追过来:“王,您才刚回还,又要到何处去?”

岚回头,对她摆摆手,示意她回去:“我有事要去做,很快回来。”

“那我跟您去。”珍珍游到了他身边。

岚犹豫了片刻,没再说什么,摇摆身躯,急速向前游动。珍珍跟在岚身侧,保持着跟他相同的步调。

当歪歪看见岚出现在视线范围之时,开心地朝他招手。等抛下绳子,把岚拉上来时,岚猛然呲出了獠牙,凶恶地望着刀疤五。刀疤五赶紧躲在歪歪身后。歪歪张开双臂,拦住岚:“别动手,他现在是我的人了。”

岚挑眉。

歪歪继续道:“我让他们驾船,带我们去玄元仙山,你只要帮忙指明方向就行。”

岚抱臂:“我为何要跟他们合作。”

刀疤五一看见岚这样,也来气:“我还不想跟你合作呢。”

歪歪左看看右看看,从包袱里掏出一把珠串来:“我不会亏待你们的,该给的工钱,我一分不会少。”然后又转向岚,眨巴着眼睛,“你一定会帮我的,对不对。”

刀疤五看见钱,顿时眼睛闪闪发亮:“哈哈,看在妖精奶奶的面子上,我姑且答应了吧。”说着抢下珠串来,仔细看着成色,“真是好东西呀。”

歪歪笑:“当然是好东西,都是我从宫里拿出来的。”

刀疤五深行一礼:“没想到妖精奶奶还做偷盗的勾当,如此说来,我们也算是同道中人了。”

歪歪扬了扬手中剑:“谁跟你们是同道中人。告诉你们,拿了我的钱,回来以后,再不许做从前的勾当,好好干些正经营生。”

刀疤五忙点头:“一定听您的话。从前我们是跟错了人,现在跟着您,您让我们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是不是兄弟们。”

“是!是!”众船员向刀疤五靠拢过去,直勾勾地盯着珠串。

刀疤五把珠串揣进怀里:“我先替大家保管着,放心,少不了你们的。”

众船员敢怒不敢言,悻悻然退开去。

歪歪招呼道:“只要你们把我带到了玄元仙山,每人奖励一串。出发!”

听歪歪这么说,大家顿时有了干劲儿,杨帆起航,兴致高涨。

船驶入海中时,岚走到船舷旁,对着海里喊道:“你回去吧。”

“你在跟谁说话。”歪歪走到岚身旁,向海里一望,对上了一双嫉恨的目光来。那双目光只一闪,便隐进了海波之中。歪歪心里咯噔了一下。

岚对歪歪道:“那是菱的好友,珍珍。你应该见过的。”岚极目望了望,“已经看不到了,许是已经回去了。”

雪影呼唤道:“歪歪,过来上药。”

歪歪回到雪影身旁,雪影把金疮药拿出来,悉心且轻柔地帮歪歪把药抹好,又撕了自己的衣摆,缠住伤口。一切完成后,歪歪笑笑地把药接过来,跳到刀疤五身边:“你的脸很疼吧,我帮你抹药。”

歪歪帮刀疤五抹药时,刀疤五泫然欲泣:“我长这么大,从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

岚走过去,抢下药:“我来就好。”

刀疤五赶忙退开:“可以了,不用再抹了。”

岚冷哼一声,把药递回给歪歪,正要转身去别处,被歪歪给拉住:“你身上伤也不少,我帮你涂一涂。”岚上身赤着,旧伤之上又有新伤,看来他被俘之后,遭了不少罪。

歪歪看着他的伤口,不觉出了神。

岚咳嗽一声,道:“因为我不肯流泪,他们就用鞭子抽我。”

歪歪把药涂在他嶙峋的伤口,轻问:“还疼吗?”

指尖触到岚的瞬间,岚颤了下,脸不自然地红了起来。雪影见状,心里一紧,眼底旋风起,大踏步走过去:“还是我来吧。”

他不由分说抢下金疮药来,岚见他来者不善,忙摆手:“我自己来就好。”

雪影把药塞给他:“你早就该这么说。”说着将歪歪扯走。

歪歪一脸懵:“有的地方他够不到,还是我帮他吧。”

雪影瞪她一眼,手又握紧了一些:“以后,除了我,任何男子都不能相信,也不能靠近。他们都对你不怀好意,都是坏人。”

歪歪蹙眉:“岚不是坏人的。”

雪影松开她,觉得不好意思起来。从前常听人说,女儿是父亲前世的情人,他还不信,现在他终于明了那种感觉。尤其是当他想到歪歪会离开他,他就要发狂。

这时,少年龙盈歌醒了过来,从狼王身上滑下,迷迷糊糊地扫视一周:“这里是哪里?”

“我们在海上,出发去玄元仙山。”歪歪推了雪影一把,“去,快去陪陪他。”

雪影瞪大了双眼,满脸的拒绝。

歪歪走过去,把龙盈歌拉过来,推到雪影怀里:“你们要相亲相爱,知不知道。”

第一百八十章 玄元仙山

雪影把龙盈歌推开,瞪歪歪道:“不要胡闹!”

歪歪调皮地眨了眨眼,刚想张口说话,突然船身开始剧烈晃动起来。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屏气凝神。又轰隆一下,船底传来巨大的撞击之声,整个船身猛地一摇,几乎要掀翻过去。

狼王趴在地上,伸出爪子勾住船板,好稳住自己。船员中反应快的,紧紧抓住了身侧可抓的一切,反应慢的,摔倒在地,有两个甚至滚翻了出去,掉进海中。只听两声惨叫凄切地传来。

雪影下意识地拉住了歪歪,歪歪则拉住了龙盈歌,把他塞进他怀里。然后歪歪挣开他的手:“你护着他,我去看看怎么一回事。”

歪歪摇摇晃晃来到船舷边,探头往下望,看见两个落海的船员正在水面漂浮着。同时,她看见一团巨大的黑影在水面下,正朝两人靠近。

“小心!”歪歪喊出之时,那黑影猛然跃起,张开大口将两人兜进了腹中。

腾出水面的黑鱼丑陋无比,长着狮子一样的阔口,暴睛外突,头上顶着个圆鼓鼓的大疙瘩。歪歪记得见过这鱼,一时想不起叫何名字。这时,岚的惊呼声传来:“幽泉!”

岚再仔细一看,发现靠近船底的水面上,漂着几颗亮闪闪的珍珠,心头咯噔一下:“难道珍珍还没离开吗?”

他毫不犹豫,纵身跃下。落水之时,他发现船底半侧已经被撞烂了。忙潜到水下,找寻珍珍的身影,同时关注着幽泉怪鱼的动向。那鱼潜进水中后,急速沉潜,然后猛然掉头,箭一样往上冲,动作极快。

岚已经绕到了船还没被撞击的另一侧,终于看见了珍珍。珍珍一看见岚,慌张地收回了手,手心中怪异的光芒一闪。岚的目光看向她的手曾摸过的地方,赫然发现,几颗珍珠嵌进了船板上。

“你故意把幽泉引来?”岚用难以置信的眼神凝着珍珍。

珍珍垂下了头,不敢看他。这时,水波的大幅涌动告诉岚,幽泉已经靠近了。他往前一窜,攥住珍珍的腕子,拉着她游开。幽泉猛地撞向船底,心满意足地连着船板把珍珠吞下,然后身躯一转,向着岚和珍珍游去。珍珍的鱼尾,散发着迷人的华彩,吸引着幽泉的追逐。

岚虽有满腹疑问,却无暇开口,只得带着珍珍先保命再说。

“接着!”突然头顶一声喊,歪歪将灵源冰刃扔给了岚。

岚身体向上一窜,接住冰刃,与此同时,将散发着淡淡幽光的刃尖向幽泉怪鱼刺过去,扎进了张开的大口中。灵源冰刃直接刺穿了它的下颌。紧接着,岚猛地向自己一拉,将它的下颌给豁开。鲜血顿时染红了海面。

幽泉痛苦地摇头摆尾,向海的最深处潜去。

当岚结束了这一切,回过头时,巨大的船身已经沉没了大半。刀疤五和船员们,个个愁容满面。

“这可如何是好?我们怎么回去呀。”

“游回去。”

“先不说可能遭水怪袭击,光累也得累死。”

说话间,船已经完全沉了。刀疤五和船员们纷纷爬到碎木板上,借着木板的力量漂浮着。

成了落汤鸡的歪歪嘟囔道:“辛亏在雪山时寒柏给我渡了口气,否则我非死在这儿不可。”说着时,脑海中浮现出寒柏和自己口对口的画面来,心头一颤,忙摇头,把画面甩出。甩头时,无意中对上了躲在岚身后的一双目光,歪歪蹙眉,“你就是珍珍对吧。”

珍珍点头:“我们曾见过一次。”

也正是那一次相见,珍珍第一次遭遇了幽泉怪鱼,所以此次,她才想到了泣珠,引出幽泉,借力干掉歪歪,以泄心头之恨。

雪影揽着龙盈歌,飘在半空中,缓缓落下,足尖轻点水面,不动声色地瞥了眼珍珍,然后又转向岚:“她是你的人?”

岚怕歪歪误会,忙道:“她是我的族人,是菱的好友,我拿她当妹妹一样。”

“妹妹?”珍珍睁大了眼,痛苦的光芒在闪动。

歪歪不以为意,自顾自地道:“没船了,看来得游过去。岚,你领路吧。”说着转向刀疤五他们,“你们回去吧。”

刀疤五欲哭无泪,望着苍茫无际的大海:“回去?怎么回去。”

“总能游回去的。”歪歪又掏了些珠玉来分给他们,“若你们再敢作恶,被我遇上,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众人惨然道:“如果此次能大难不死,我们一定改邪归正,重新做人。”

雪影朝歪歪伸出手:“来,抓住我,我拉你出水。”

歪歪摇头:“你伤未痊愈,护着他一人就行。再加上我,你吃不消的。”

雪影点了点头,目光悄无声息地掠过珍珍,冷冷说道:“若有人敢伤害歪歪,我一定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珍珍忙低下头,拉住了岚,藏在他身后。岚回头看了珍珍一眼,把到嘴边的话咽下,招呼歪歪道:“出发吧。早些送你到达,我也好早些回去。族里还有好些事等待我处理。”

一行人,在岚的引领下,往南前进。游到太阳落下,又升起,也没到达目的地。

海面上突然间雾霭沉沉,缭绕如仙境一般。

“我们没走错路吧?”歪歪忍不住问。

岚说道:“没走错,不可能走错。”他嘴上虽这么讲,但说实话,他只来过一次,而且过去的时日太久,记忆已有些模糊。

这时,雾霭中一声清脆的鸟鸣声响起,紧接着,一只仙鹤冲开云雾,在众人头顶盘绕着。雪影飞升而起,接近那仙鹤。仙鹤突然掉头,往来时的方向飞去。

“跟着这仙鹤!”雪影朝下说道。

众人尾随仙鹤,又前行了好一阵子,才过了雾霭仙境,到了一堵巨大的水墙之下。

只听一个如洪钟般响亮的声音响起:“只有有缘人才能通过水境之门。”

岚眼睛亮起:“对了,穿过这水境之门,就是玄元仙山了。”他开心地向前游去,脸贴上水幕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弹了回去。

歪歪看着岚,有些犹豫起来:“不知道我能不能过?”

疑惑地先伸出一只手去,谁知手径直穿透了水幕,并没有被弹回。她这才放心,拨水游了进去。仙鹤盘旋一圈,也飞进了水幕。雪影看不见了歪歪,心里着急,往前一冲。结果跟岚一样,被弹了开去。狼王亦如是。

歪歪见其他人没进来,想再出来时已不能。无奈地拍打着水墙,喊着雪影的名字。可声音直接被水境之门给吞噬,外面的雪影什么也没听到。

仙鹤鸣叫了一声,似乎是在叫歪歪。歪歪回眸,只见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屹立于眼前,山上郁郁葱葱,鲜花密布,鸟语蝉鸣,仙雾缭绕。好一处世外之桃源。

“难道这就是玄元仙山。”歪歪转瞬间就把雪影他们抛到了脑后,紧凫几下,爬上了岸。抬头望去,眼中激动的光芒闪耀着。歪歪开心地迈开了腿。

突然间,一个穿着黄袍的小道童出现在她身前,展双臂拦住了她的去路:“师尊说今日会来一个有缘人来求道学艺,难道就是你吗?”小道童上下打量着歪歪,最后视线凝固在她的狐尾上,“怎么会是只妖狐?”

听他这么说,歪歪不开心地蹙眉:“怎么,妖狐不能求道吗?”

“自我玄元派创立八百余年来,前所未有之事。”

歪歪拂开他:“白袍白胡子老头儿让我来找他的,你少挡路。”

“不行,我不能放你过去。你先在此候着,我去问明了师尊再说。”小道童倔强地将歪歪拦住。歪歪哪里肯听他的话,已经到了玄元仙山,她当然是迫不及待地想进去看看。小道童偏不让,两人便拉扯了起来。

拉扯着,一个黑袍道人半悬空翩然落下:“慧儿,放她进来。”

“可是,师尊,她可是妖,是不是哪里弄错了。”

“仙尊的指示,不会有错。”

“仙,仙尊?”小道童突然激动了起来,他自幼入门,入门已十年,常听人谈论仙尊如何高觉,却从未见过。没想到,这小妖竟然会得仙尊的亲自关照,她跟仙尊到底有何渊源。

他还来不及继续深想,歪歪示威一样地推开了他:“看吧,让你拦我。”

慧儿看着师尊拉着她飞升而起,既羡慕又嫉妒,自己一腾身,也尾随上去。想看看她一个小妖,到底有何通天本领。被仙尊特许不说,还由师尊亲自接引。

到山顶后,黑袍道人将歪歪放下。众弟子们本来正在练功,见来了外人纷纷聚拢了过来。有个莽撞的小童抓住她的狐尾,猛地一拉:“哎呦,是真的。”

歪歪猛地甩尾,将那小童掀飞出去。

那小童倒在地上,哎呦不止。

黑袍道人蹙眉:“不可如此。”

歪歪看了他一眼,道:“那白袍老头儿呢,他在何处?”

“仙尊把你交给了我,让我……”

话没说完,忽听一个灵幻的声音在山巅飘荡而起:“你找我吗?我来了。”

话音未落,一个仙姿卓绝的老者从仙云中蹁跹落下,捋着白髯,笑脸盈盈地看着歪歪。仙鹤鸣叫着,优美地煽动翅膀落在他的脚边。

第一百八十一章 寒柏心伤

崆峒山幽冥府

“禀冥君,找不到那姑娘。”

“什么!你们这么多人竟然找不到她。难道她还能凭空消失不成?不行,得在天界知道这事前将她摆平。再找,找不到别回来了。”幽冥府君咆哮道。

“遵命!”

众牛头马面鬼卒低着头,悻悻然退下。

*

南海玄元仙山

玄元仙尊的出现引起了轩然大波,众弟子惊叹咋舌,对这个陌生的小妖羡慕不已。

“凭什么她一来就能见到仙尊,咱们来了十年,都没见过。”一人说道。

另一人道:“我来了二十年,也是头一回看见。仙尊真是道骨仙风啊!”

歪歪走到玄元仙尊近旁,上下打量他一番,见他白袍飘飘洒洒,白发规规整整绾成发髻,白髯也随风轻拂,显出一种潇洒逸然之姿。歪歪眨了眨眼,说道:“老头儿,你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玄元仙尊浅笑:“是吗?”

“老头儿?那小妖竟然叫仙尊为老头儿,而且仙尊并不发怒,反倒和颜悦色,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大家悉悉索索的议论着。

黑袍师尊瞥了歪歪一眼,行礼恭敬地对仙尊道:“您来的正好,我刚想去请您呢。有您的老友来访。”

玄元仙尊颔首:“我已知道。”

“仙尊料事如神。”黑袍师尊道,“弟子将他们安排在紫竹林,您要现在过去还是稍后。”

“现在就去。昊空,你前方带路。”

黑袍师尊俯身拱手:“弟子遵命。”说着,便往南走去。

歪歪环视一周,发现环绕着这个空旷平台的,是一连串亭台楼阁,错落有序,十分雅致。而远处,则是连绵的群山,群山四周仙雾缭绕,美轮美奂。歪歪正看的出神,忽听玄元仙尊道:“歪歪,你也来。”

歪歪指着自己鼻头,疑惑:“我也去?”

仙尊颔首:“你也认识,迟早要相见的。”

“我也认识?”歪歪更加疑惑了。

她跟在他们身后,兜兜转转,来到了一处院落。进了月亮门,是一条蜿蜒的鹅卵石小路,路两旁种满了竹子,竹子笔直高耸,颜色鲜嫩翠绿,竹影斜在小路上,好一派清幽之景。歪歪不做声,一双乌溜溜的眼转动着,忽看见一个身影背手而立,觉得颇有些熟悉。刚想开口,玄元仙尊站住了脚,回头对歪歪道:“我们到了。”

歪歪向前一看,眼前是一座精致的小屋。可是她的目光不知不觉又转向竹林中的人,赫然发现,那人消失不见了,慌忙寻找。

屋里人听见了脚步声音,走出来,拱手道:“仙尊,多时未见,近来可好?”

歪歪听声音很耳熟,放弃找那人,转回头,眼睛骤然瞪大:“澜沧?你怎么会在此处。”

“娘亲!”还不待澜沧开口,屋门里奔出一个小娃娃来,穿着红肚兜,兴冲冲地跳在歪歪身上。

歪歪一个不稳,被他给扑倒。两人咯咯笑着。歪歪捏了捏他肥嘟嘟的小脸儿:“我不是做梦呢吧。”

澜沧道:“我来看看老友,怎么你会在这里,是巧合呢,还是有人故意为之?”澜沧把视线瞟向款款走近的人身上。

“娘亲,我想死你了,你有没有想小龙。”小龙勾着歪歪脖子。

“当然。”歪歪把小龙抱住。

“那我呢?”一个玩味的声音响起。

歪歪半躺着,抬起头来,一张脸正罩在她头顶。她心头不由一阵欢喜:“寒柏?你……”歪歪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寒柏邪魅地勾唇:“怎么,见到我就这么开心吗?”他朝歪歪伸出手,将她拉起。歪歪起身后,寒柏上前,细心地为她拍打着尘土。

一旁澜沧故意咳嗽了声,寒柏这才停下,松开了歪歪。

小龙挂在歪歪身上,充满敌意地瞪着寒柏:“不许你碰娘亲。”

寒柏去拽他:“不许你抱着她。”

小龙朝寒柏吐舌:“我就要抱。”

歪歪转身,避开寒柏:“你们别闹了。”

从歪歪一来,到现在,昊空对她的言行举止是颇有微词,下意识觉得这小妖性子太野,一定不好驯服。真不知仙尊为何要收她入门,待会儿要找个好时机,问上一问。

玄元仙尊用洞悉一切的目光看了眼歪歪,又看了眼寒柏,心道:果然,宿命之轮是无法抗拒的。他不动声色地笑笑,说道:“二位龙神来访,陋室真是蓬荜生辉。今晚设宴,款待二位宾朋。”说着转向黑袍师尊,“昊空,你快去着手准备吧。”

“是!”昊空弓身退下。

仙尊捋着胡须,对澜沧道:“澜沧兄,你我二人到后山饮茶,叙叙旧,可好?”

“荣幸之至。”澜沧笑言。

于是玄元仙尊和澜沧谈着天,离开了紫竹林。

歪歪这才开口问寒柏道:“你被龙君带回去,没受责罚吗?”

寒柏调笑,欠身朝她凑过去:“你是希望我受责罚,还是不希望我受责罚呢?”

歪歪轻哼:“看你这不正经的样子,肯定是没受责罚,我真是多余问。”

寒柏直起身,把目光转向旁侧,悠悠道:“父王说,只要你能修炼成仙,他就不会再横加阻拦你我二人。”

歪歪似懂非懂:“我修不修炼成仙,跟你有什么关系?”

寒柏梗住,又气又恼又无奈,娇嗔道:“你怎么老说这种话伤我的心,你喊我相公时的事,你都忘了吗?你那时拼命往我身上扑,推都推不开呢。”

歪歪蹙眉:“你怎么又说这话。”她垂下眼眸,试图回想,“真的吗?我怎么想不起来。”她转向寒柏,眉心紧蹙,“我,我没真的对你做什么吧。”

寒柏委屈地抱住自己,跟个娇羞的小媳妇似的:“你说呢?你不会是个始乱终弃之人吧。”

看寒柏这模样,歪歪打了个冷颤:“不是吧,难道我真的对你……”歪歪猛摇头,“不可能,我怎么会做那种事?”

“不信?不信我给你看我的记忆。”寒柏一挥手,眼前现出一轮水波来,水波中映出一间房屋。歪歪半躺在床上,若有所思,突然间门被推开,进来的是寒柏。歪歪一见他进来,便兴冲冲地迎上前,揽住他的腕子,把他往床榻上扯。寒柏颇有些不情愿,挣扎着想把她推开,而她全然不顾,大力把他往床上扯。此情此景,分明是歪歪想对寒柏用强的意思。

寒柏手腕一转,将法术收回。

歪歪愣住,嘴巴张大。连小龙也惊愕,天真地问:“娘亲,你跟这人拉拉扯扯,在干什么呀?”

真是没脸见人了,歪歪真想挖个坑把自己给埋进去:“这个不算,那时被幻境所迷,我身不由己。”

寒柏皱着眉头,委屈声音道:“我没想到你是这种人,你,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你得对我负责。”一滴眼泪忧伤地从眼角滑落。

歪歪惊住,事实摆在眼前,自己矢口否认确实是不地道。这么做,跟那些拈花惹草又始乱终弃的男子没什么区别。但是,歪歪吞吐半晌,问道:“你想让我怎么负责?”

寒柏心头暗喜,自己小小用计,她竟然就这么轻易地上钩了。他故意愁容满布地道:“事已至此,那你必须做我的龙后了。”

歪歪两道眉毛几乎拧在了一起:“不行,我做不到,我……”

寒柏眼眸黯淡了下去:“你还是放不下他。”

歪歪低下头,不敢看他。

小龙恶狠狠地瞪寒柏:“你为什么欺负娘亲?”

歪歪忙制止小龙:“不是他欺负娘亲,是娘亲欺负了他。”

寒柏大笑起来:“哈哈哈,你还真是好骗。好吧,实话告诉你吧,你什么都没对我做。”

“真的?你不会是故意这么做,想减轻我的负罪感吧。”歪歪紧紧凝着寒柏。

寒柏没说话,径直转过身去,留给歪歪一个耐人寻味的背影,消失在竹林小道。

歪歪放下小龙,紧追过去,喊道:“那你刚刚给我看的影像,也是假的吗?”

寒柏加快了脚步,故意想甩开歪歪似的,对歪歪的呼喊也充耳不闻。歪歪紧追不舍,直追着他到了一处崖角石台上。山崖对面,是飞流直下的瀑布,水汽四处喷溅,形成了一轮彩虹。寒柏背手而立,望着如此美景,心头却阴云密布,黯淡无光。

歪歪无声地走过来,站到寒柏身侧:“我感觉自己变成了坏女人,连宛灵公主还不如。”

寒柏道:“我不想你因为我自责痛苦,我说的话,和过往种种,你通通忘记吧。”

“那你要离开了吗?回幽灵海去?”

寒柏看也不看歪歪,冷冷地道:“我是去是留,与你无关!你走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寒柏下了逐客令,语气坚决而冰冷。歪歪一下子慌了神,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她深深凝着寒柏,胸口跟有一块巨石压着自己一样,闷闷地喘不过气来。

“可是……”

第一百八十二章 天雷惩罚

寒柏跟东海龙君回到天海之尽,受了七七四十九道天雷,作为他私逃出宫的惩罚。寒柏受完雷劫,性命亦去了一半。从刑台上下来,寒柏跪在寒桀脚边,扯着他的衣摆,用虚弱的声音道:“父王,若她能修炼成仙,您还会反对我们吗?”

寒桀压住怒气:“你是被那小妖迷了心窍吗?”

寒柏摇头:“她没有迷惑我,是我自己甘愿沉沦。”

“父王,我看寒柏这次是认真的,您就答应他吧。虽说那姑娘是妖,但我看她天性纯良,并非十恶不赦之辈,倒有几分可爱。”寒靖在一旁道。

寒桀俯瞰着寒柏:“你确实是真心?”

寒柏沉重地点了点头。

寒桀叹了口气,道:“好,我答应你,只要她能修炼成仙,我就再不反对。还有,你去跟澜沧好好学学治理之道,顺便潜心修炼,精进道法。从前我容忍你放纵你,想来是害了你。从今而后,你需痛改前非,成为一方明主,好辅佐你兄长,治理整个水族。否则,不用天帝送你上剐龙台,我亲自送你上去。你可知道了。”寒桀语声越来越肃杀,眼眉拧紧。

寒柏以头点地:“儿臣定当听从父王之教诲。”

寒靖把寒柏送到了澜沧海,跟寒月和澜沧寒暄了好一阵子,又嘱咐了寒柏几句肺腑之言才离开。寒靖一走,澜沧就揽住寒柏肩头:“寒柏老弟,你这是犯了什么事,让龙君给发配到我这里来了。”

龙母寒月端了些酒和点心过来,见弟弟面色苍白,心疼地责备:“你就不能少闯些祸吗?”

寒柏端起水晶杯,将酒饮下,一线苦涩从喉头灌下:“澜沧兄,你位居南海,你可知南海有座玄元仙山吗?”

“玄元仙山?当然知晓,我跟那玄元仙尊还是老友,他虽是人仙,但道法高深莫测,不在你我之下。你这么一问,倒是提醒了我,龙君让你在我处修炼,我倒觉得你不如到玄元仙山去,不比呆在我这里强。”澜沧这么说,是想把寒柏这个烫手山芋给甩出去。否则他呆在龙宫,自己还得教导他、管束他,多麻烦。

澜沧的话正中寒柏之意,寒柏忙道:“那就有劳澜沧兄引荐了。”

“为兄定当竭力。”澜沧把视线转向龙母,道,“你去帮我准备些见面礼来,我总不能空着手去。”

寒月答应着走开。

这时澜沧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凑到寒柏身旁,开始抱怨道:“一看见你,我就想说几句心里话,你不知道那日我把小龙带回龙宫后,出了多少麻烦。我要不拦着,寒月把小龙生吞活剥了的心都有。我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说服了寒月留下小龙的。哎,等你日后娶了亲,你就知道其中的艰辛了。对了,歪歪呢,她现在在何处?小龙他整日问我,问的我头都大了。”

寒柏笑笑,说道:“我打听玄元仙山,正是为了歪歪。歪歪现在应该已经在玄元仙山了吧。”

“是吗?那正好,我带小龙一同去。”

就这样,澜沧带着寒柏和小龙来到了玄元仙山。

*

此时,澜沧和玄元仙尊在后山吃茶,澜沧将来意说出后,玄元仙尊捋着雪白长髯道:“寒柏愿意在我处修炼,我没有什么好不答应的。但修炼清苦乏味,不知寒柏能不能忍受。”

澜沧笑了,道:“仙尊肯定也听过寒柏的一些荒唐事迹吧,不过那都是从前的事,如今的寒柏大不一样了。”

“我倒不是那个意思。”玄元仙尊展了展袍袖,“有教无类,贫道并没有分别心,只要寒柏肯受教就行。说起来,贫道不过一介散仙,哪里配得上教导龙神。”

澜沧拱手:“仙尊未免过谦,我还想把小儿小龙也留在你这里一起受教呢。”

两人正说着话,寒柏走了过来,恭敬地打了个稽首,道:“叨扰仙尊了。”

玄元仙尊忙起身,还一礼道:“澜沧兄跟我说了你想在我派修炼之事,若你潜心求道,那贫道也定当倾囊相授。”

寒柏欠了欠身:“原本是打算留在此修道来着,但……”

话没说完,歪歪走了过来,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着寒柏。澜沧见她,朝她招手:“你怎么也到此处来了,小龙呢?”

歪歪抬起头来,瞥了眼寒柏,转向澜沧道:“小龙还在紫竹林。”

澜沧起身:“那我还是把他带过来的好,省得他闯了祸端。”澜沧拱手对玄元仙尊道,“我去去就回。”

澜沧走后,玄元仙尊指了指空下来的石凳对寒柏道:“坐,你方才想说什么来着。”

歪歪移到寒柏身背后,一双眼有意无意地瞟向他。寒柏感觉到了歪歪的视线,想说的话梗在喉头,说不出来。

歪歪踌躇片刻,嗫嚅道:“你也想在玄元仙山修炼吗?”

寒柏冷冷扫她一眼:“这位姑娘,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干嘛这么冷冰冰的。”歪歪委屈地撅起嘴巴。

玄元仙尊视线掠过二人,道:“贫道觉得与你们甚有仙缘,才指引你们到这里。贫道会亲自教导你们,将平生所学传授。”

听玄元仙尊这么说,歪歪的表情瞬间明亮起来:“真的吗?太好了!”

玄元仙尊对歪歪和蔼地笑:“说起来,你娘亲也受过我的教导,也算是我玄元派的门徒。”

“还有我家阿婆夏子彤,和我师父拂尘子,师叔闫少庸,都出自玄元派。”歪歪笑逐颜开。

玄元仙尊道:“嗯,他们皆是我派弟子,只是他们并非由我亲自教导。”正说着,昊空走了过来,黑袍摆荡,玄元仙尊指他道,“昊空,你与拂尘子、夏子彤他们可是同代弟子?”

昊空走到近前,站定俯首:“弟子与他们是同代,仙尊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

“歪歪是拂尘子的徒弟,是夏子彤的外孙女,乃龙家后人。”

昊空难以置信地看向歪歪,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好几遭:“这小妖竟然是龙家后人?龙家乃驱魔家族,怎么会出了这等妖孽。”

玄元仙尊道:“你我修道之人,当摒弃凡尘俗念,思想通达。众生皆平等,无有高低贵贱、神魔妖鬼之分。”

昊空垂首:“弟子愚钝了,谢仙尊点拨。宴已设好,您要现在过去吗?”

玄元仙尊站起身来:“好。我们走吧。”玄元仙尊看向寒柏。寒柏也站起,道:“恭敬不如从命。”

走着时,玄元仙尊对昊空道:“今年又到了十年一度的开山收徒,除他二位以外,今年进门之徒,全由你教导。”

“那他二人交由谁呢?”昊空问。

玄元仙尊道:“我会亲自教导。”说着一甩衣袖,大踏步走到众人最前方。

昊空脚步定了瞬,心里微微有些不平:得玄元仙尊教导,是何等荣幸之事啊,他连想都不敢想的事竟然落到了她的头上,这小丫头未免太过幸运。想的不由出了神,抬起头来时,发现跟他们已经拉开了很远的距离,急忙紧走几步跟上。

宴会是全素宴,歪歪吃着时,有些后悔到了这里。但为了修炼,她说服自己要忍耐。宴会中,歪歪和寒柏在万众羡慕的目光中,行了拜师礼。宴会结束后,澜沧带着小龙告辞离去,对玄元仙尊道:“待我儿小龙长大,一定让他随仙尊学艺。”

玄元仙尊意味深长地道:“希望我能等到那一天。”

小龙紧紧抱着歪歪不肯走,澜沧好说歹说才把小龙给抱走。他若不赶紧回去,龙母寒月又要胡乱发疯,搅得他无法安宁。

歪歪和寒柏被安排在弟子们居住的风物院中。两个房间相邻。风物院所有的房间都一样,小而简洁,仅放着一张床,一张窄桌和一个小凳,别无他物。天一亮,所有弟子都要起床,跑到山下,然后再跑上来。全靠体力跑,不得使用任何仙法。最后一名会受到惩罚,迟到或不来者亦会受到惩罚。

寒柏可怜巴巴地蜷在床上,辗转反侧。这床对他来说实在是有些小,而且床板很硬,他伤还没好,硌的他浑身都疼。

歪歪也睡不着,终于来到了这个地方,一切都像做梦一样。她推开门,走了出去。抬头看天空,繁星满布,好像一伸手就能触及。门后又响起了开门的声音和熟悉的脚步声。歪歪回头,看向寒柏。寒柏也看见了她,脚步定住。

歪歪手指上方道:“这里的天空,跟我们在九重天看到的一样壮阔美丽。”

寒柏回想起在九重天上,歪歪喝醉,依偎着自己的场景,深长地叹了口气:明明想离开,可为何迈不出脚步,为什么自己不能潇洒果断地走掉,头也不回!

他问自己,连他自己也说不出答案来。脚步不知不觉来到她身边,举头仰望苍穹,突然,身体一阵剧痛,他捂着胸口弓起身来。歪歪见状,急忙上前,搀住他:“你这是怎么了?”

他看着她挽着自己的手,视线凝固了。许久,他才回过神来,拂开她:“我没事。”

“真的吗?”

第一百八十三章 贪吃闯祸

寒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自己房间的,他睁开眼,目光凝着天花板,身体渐渐恢复着知觉。阳光从窗棂洒下,意味着天已大亮。

“什么时辰了?”寒柏突然弹起,感觉手被什么东西拉着,半坐起身的同时看向自己的手。歪歪趴在床沿,正睡的香甜,狐尾像被子似的盘在身上。而她的手正紧紧握着他的。寒柏瞬间有些恍惚。

歪歪狐尾微微动了下,寒柏急忙躺回去,慌慌张张地闭上眼睛,装睡。歪歪迷迷糊糊地撑开了眼皮,第一件事就是看寒柏:“看起来应该没事了。”说着,一手撩开他的衣服,一手掏出金疮药,“昨夜涂过一回,现在是不是应该再涂一次。”

正在歪歪嘀咕之时,寒柏突然睁开了眼,抓住了她拉着自己衣襟的手。歪歪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另一只手里的金疮药一抖,飞了出去。

寒柏倾起上身,逼近她,目光灼灼如火在燃烧:“你想趁我昏睡,对我图谋不轨吗?怎么,作日还口口声声念着楚云轩,今日就又来撩拨我,怪不得常言道,女人心易变。”

歪歪抽出手,把金疮药捡起来,嘟嘴道:“我是想给你涂药。”她把药扔给寒柏,“既然你醒了,就自己涂吧。”

说完,转身就要走。寒柏猛伸手,攥住她的腕子,轻轻一拉,将她拉进怀里,金疮药塞进她手中,魅惑的声音道:“你帮我涂,有些地方我看不到。”说话间,脱去上衣,躺回床上。

歪歪接过来,大气地一翻身,跨在寒柏身上,拍拍他道:“这样才乖嘛。”

寒柏怔怔地望着她,脸顿时爬上两朵红云,身上也火烧一样发烫。歪歪认真且专注地把他前身的伤口都涂好,然后指挥他翻过身去。昨夜推不动他,所以没有涂后背。当歪歪看见他后背时,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这伤未免太重了。你身为龙神,不知道反抗吗?”

伤口嶙峋交错,是雷电鞭打在他身上,留下的。

寒柏脸侧着,闭上眼睛,轻语道:“我不能反抗?”

“为何不能?”

“没什么好讲的。”寒柏轻描淡写地带过。

歪歪心头一动:“不会是因为我吧。”

寒柏转过身来,把歪歪从身上抱开,穿上衣衫:“如果是因为你,我肯定会告诉你的,我巴不得你多欠我几个人情呢。”

歪歪自言自语:“不是因为我吗?如果不是为了救我,你不会离开幽灵海。你不离开,龙君也不会来抓你……”

寒柏打断她:“别胡思乱想了,我说不是因为你就不是因为你。”他走下床,拉开了门。

拉开门的瞬间,昊空正走过来,黑着一张脸:“都什么时辰了,早课为何不来?不要以为受仙尊亲自教导,就会有什么特权。早课依然是要参加的,不参加就要受责罚,一视同仁!对了,歪歪呢?”

歪歪听见有人叫自己,刚想从寒柏身后冒头,被他反手给拍了回去。寒柏对昊空笑道:“她可能还在房间睡着,我来叫她。”

昊空瞪了寒柏一眼:“赶快叫起她,你二人一起到修习场来受罚。”昊空气呼呼地转身离去。

歪歪探出半个脑袋:“你拍我做什么?还有你为何说谎?”

寒柏白她一眼:“你呀,有时挺聪明,有时真是傻的可以。你在我房中,让他人看见,怎么想。”

寒柏叹着气,摇着头,朝昊空消失的方向走去。歪歪跟在他身后,口中念念有词:“被人看见,会怎么想?我怎么知道。”

身背后,歪歪和寒柏都没看见,一颗小脑袋从门里探出,揉了揉眼:“这是怎么一回事?”

歪歪和寒柏一前一后来到修习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昊空带着怒意的眼神也射过来:“慢吞吞地做什么?”他指了指场中央的石台,“去,到石台上扎马步,一个时辰。”

寒柏直接走上了石台,端端正正地扎起马步来。当时听澜沧说玄元仙尊道法高深时,他就满心好奇,一个人仙能修炼至此,肯定不简单,无论如何他也要见识见识。在此之前,只要确保自己不被赶走就好。

歪歪本来还想反抗,见寒柏这样,只好跟了上去,在寒柏旁边站定,摆好姿势。昊空走过来,用竹条敲了敲歪歪的腿:“腿需与地面相平才可,蹲,再蹲。”

其他人看着他们,哄笑起来。

昊空返回身:“不许笑,专注于自己的修习。”

众弟子急忙收回注意力,食指中指并拢,点着脚下的石头,念着:“起!起!”

昊空在旁提醒:“要集中精力,将真气聚在指尖。”

歪歪哼了声:“这些都是小儿科的玩意。”

一道冷光射过来:“你说什么?”

寒柏忙拦住歪歪话头:“她说今日天气真好。”

昊空抬头看了眼烈日骄阳,蒸笼似的罩着大地。然后移回视线,凝着歪歪道:“山上山下往返,十次,不许使用法术,敢用一次,就重跑。”

“为何?”歪歪直起身,不忿地道。

“我是师父,你是弟子。师父的话,弟子必须听从。没有为何!”昊空盛怒。

歪歪本来就是吃软不吃硬的主,见他这样,也怒意腾起,硕大的狐尾张狂地摇摆着。寒柏攥住她,把她往下山的方向拉,压低声音对她道:“你是想被赶出山吗?”

歪歪愣了下,压制住愤怒,嘴巴嘟起:“好吧。”

寒柏和歪歪前脚刚走,后脚慧儿就来了。他附在昊空耳边,把自己所见所闻尽述。昊空表情越来越凝重,对他道:“你来监督他们,我去去就回。”

昊空转身,奔向玄元殿。进了高大的殿门后,一直往里走,过了一方院子,便到了正殿。殿内坐着灰袍道尊凌云子,凌云子正在阅书,昊空恭敬地拱手:“师父,弟子有事求见仙尊,不知仙尊现在何处?”

凌云子搁下手中的书,抬起眸子,道:“师父他老人家驾鹤出游去了,说是有急事,得几日才能回还。有话跟为师讲就好。”

玄元派门派中人分为六等,一等乃仙尊,着白袍;二等乃道尊,着灰袍;三等乃师尊,着黑袍;四等为高级弟子,着红袍;五等为中级弟子,着青袍;末等是初级弟子,着黄袍。入门者,皆为初级弟子,想晋升,需得通过层层考试才行。

昊空垂眸,沉声道:“有弟子看见,新入门的歪歪从寒柏房中走了出来。”

“歪歪?”凌云子回想起昨夜的晚宴来,“就是那个新入门的女弟子吗?”

“是。”

“那个叫寒柏的,听闻是龙族的王子,是神。”

“他是跟龙神澜沧同来的,具体情况,弟子也不甚清楚?”

凌云子面色阴沉下来:“我玄元派有自己的规矩,不管他是不是神,既然入了本门,需守本门规矩才行。”

“弟子也这么想。”

“先作警告,若再犯,便依法处置。”

“弟子遵命。”

*

两次往返之后,寒柏的脚步明显迟滞了下来,歪歪看他,眼神颇有些埋怨。

寒柏坐在石头上歇脚:“门派中,最恪守尊师重道。你还是敛敛性子的好。”

歪歪也坐下:“我饿了,怎么办?”

“一会儿看看有没有什么果子可以吃。”

歪歪侧着脸:“我看挺多鸟兽的,不能猎来吃吗?”

“不好吧。”寒柏蹙眉。

歪歪扯着他的袍袖,撒娇似的道:“咱们只猎一个,好不好。昨夜吃的素菜,吃的我想吐,而且一点也不顶饿。”

寒柏看她这样子,竟无法拒绝。两人直接偏离了正途,钻进了林子。刚进林子,歪歪就见一头鹿灵动地跳了开去。歪歪眼睛一亮,兴冲冲地追了上去。寒柏折下一段树枝来,跟在歪歪身后:“不能使用法术,我来就好。”

“你要怎么做?”歪歪好奇。

寒柏朝她眨了下眼睛:“你看着。”话音未落,手中的树枝便甩了出去,呼啸飞驰,嗖地刺进鹿的后腿。鹿倒在地上,发出了一声悲鸣。

凌云子心中一动,眼眸骤然抬起:“风儿?”

话刚说出,人已消失在座椅上。

歪歪拔出龙吟剑,嘿嘿笑着朝鹿走过去,一双惊恐的大眼睛中映着歪歪的身影。

“大胆!”突然间一声喝,吓的歪歪剑差点脱手。

灰色衣袍鼓荡,凌云子背手而立,目光中怒意飞腾:“敢伤我风儿,找死。”凌云子手一挥,打在歪歪身上。歪歪后退几步,以剑杵地,定住身形。

寒柏上前,将歪歪护住:“抱歉,我们不知它是您的爱宠。”

凌云子的目光在他们身上一一掠过,这才认出他们是谁:“仙尊新收的两位弟子。”他蹙眉,“即便不知它是我的爱宠,但玄元山不许杀生,你们也不知道吗?我玄元派的规矩,在玄元山杀生者,逐出师门。你二人是仙尊特收之弟子,我不能逐你们出师门。所以,只好把你们关在缥缈峰,等仙尊回还,再行处置。”说着,一扬手,一阵风裹挟而来,歪歪眼前一黑,便到了一处高绝山峰,云雾在脚下缭绕,山峰之顶一株参天大树巍峨而立。

凌云子道:“缥缈峰设有结界,若你们妄图闯出,我便会马上知晓。”凌云子看向寒柏,“结界未必困得住你,但我提醒你,若结界被破就意味着你们自愿离开我玄元派。”

凌云子飘然离去。

歪歪捂着胸口,觉得胸口有一团火烧灼一般火辣辣地疼。身体无力地躺倒,意识渐渐抽离。

第一百八十四章 山河破碎

仙云缭绕,目之所及皆为缥缈的云烟,即无极顶缥缈峰是也。寒柏背倚着参天大树,乘着葱绿华盖下的阴凉,怀中抱着歪歪,思绪在半梦半醒之间游移。

“寒柏,你在做什么?你怎么在这里贪睡呢。”银铃般悦耳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一个白皙而温润的手握住了他,把他拉起来。他怔怔地凝视她,却看不清她的面容。

“你是谁?”

少女被笼罩在一团氤氲的光晕之中,发出了开怀的笑声,纤手摇动着寒柏:“寒柏,快看,那边有玉兰花。”

伴随着少女的声音,寒柏突然间睁开眼,眼前一朵玉兰花优美地飘摇。寒柏伸出手,将花接在掌心:“是梦吗?”

歪歪蜷在寒柏腿上,被他惊醒,款款挪了挪身体,撑开沉重的眼皮,觉得眼睛有点干涩,想抬手揉一揉。没想到抬起的瞬间,歪歪看见的不是手,而是一只白色的爪子。

“啊!”她失声尖叫。

“啊!”寒柏低下头的瞬间也尖叫起来,“你,你怎么,变成了狐狸。”寒柏把她拎起来,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打量着她,“不过还挺可爱的,是漂亮的狐狸。”

通体透白,毛发上映着金色阳光。

歪歪挣扎:“把我放下,放下。”

寒柏放下她,她急的在地上团团乱转:“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寒柏看她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不禁觉得好笑:“你本来就是狐狸,现在不过是恢复本身罢了。”

歪歪定住,瞪向寒柏:“我这样子还怎么见人!你还笑我。”

寒柏忙把笑容绷住,道:“只要你好好修炼,你也能像我一样在真身与人形之间自由变幻,所以你不用担心。”

歪歪耷拉着眼:“要修炼多久?”

“看你慧根,短则几年几十年,长则成百上千年。”

歪歪刚燃起的希望又给浇灭了:“上千年?不行,我得找雪影去,他肯定有办法的。”

寒柏将歪歪拦住:“怎么,那雪影已出了异界?”

歪歪无暇理会寒柏,歪头思忖道:“估计玄元仙尊也会有法子,只是他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呢?”歪歪看了看四周,这时肚子咕噜噜地叫了起来,响声震天,她捂着肚皮,“哎,我都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寒柏极目四顾:“也不知结界设在了何处。咱们在这缥缈峰转一转吧,正好看看有什么吃的没。”

寒柏纤长的腿迈出,歪歪跟在身后,耷拉着脑袋,既饿又心烦,一路上是唉声叹气不止。寒柏觉得她好笑,唇角不由扬起:“你怎么像突然变成了个老妇人,一点精气神都没有。”

歪歪掀开眼皮懒懒看他一眼,又垂下,继续唉声叹气。

这时寒柏指着前方道:“有个果园。”寒柏飘然而起,摘了一颗桃子,落下来扔给歪歪。

歪歪略嫌弃地瞥了一眼,用爪子按住:“如果修道必须吃素的话,我看我还是放弃的好。”

寒柏走到她身边:“你只需要忍一阵子。学成出山,那时你想吃什么便吃什么。”

“是吗?”寒柏的话让歪歪精神为之一阵,抱着桃子开始啃起来。吃的过程中,把它想成是肉,也就好吃多了。

吃饱之后,寒柏和歪歪又回到大树旁。寒柏坐下,衣袍铺开,深邃的眼眸凝望着远方的流云。歪歪在他脚边盘起,枕着自己的狐尾,不知为何,他有一种能让她安心的力量。她忍不住想,如果自己不是先遇见的楚云轩,而是先遇见的他,是不是一切会不同。

时间仿佛静止,天地万物犹如消失了一般,歪歪觉得世间只剩下了她和寒柏。寒柏捻起那朵不知何处飘来的玉兰花,别在歪歪的耳朵后边,笑容绽放:“这样好看多了。”

歪歪看了他一眼,忙把视线转开,没作声。

寒柏觉得惊奇:“很少见你有这么安静的时候,你不聒噪了,我反而有些不适应。”

歪歪阴寒的目光射过来:“我以前很聒噪吗?”

“没有啊。谁说你聒噪了吗?”寒柏装模作样地看看左右。

歪歪起身,跳跃了几下活动筋骨,然后走到龙吟剑旁边,用爪子拨了几下:“我连龙吟剑都握不了,还当哪门子的驱魔师。”

寒柏把剑拾起,搁在腿上:“在你变回人形前,我帮你保管好了。”

歪歪急忙跳在他腿上:“你不会趁火打劫,以后不还我了吧。”

寒柏蹙眉:“我寒柏大人几时趁人之危过。倒是你,口是心非。”

“我口是心非?”

“你能说你心中一点也没我吗?”

歪歪梗住,瞪大了眼说不出话来。跳下去,尴尬地道:“不跟你说了。”她灵活地闪出了寒柏的视线。

寒柏扬声道:“不要跑太远。”

“知道了。”

寒柏斜倚在树干上,以手支颐:“那个梦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是我的记忆吗?可是为何我想不起有这样的记忆。”

*

南平国、西凤国和卫国,三国的联合军已沿着玄武的北侧和西侧边境,拉成一条统一战线,向玄武发出了猛烈的攻势。

本来太傅陈国栋正计划着如何扳倒顾灵书,名正言顺地坐上王位,如今却只能打消了念头,将全部精力转移到战场。他决不能丢了玄武,否则,他所有付出的一切都将付之东流。而且他已经背叛了卫国,卫王攻下玄武后,一定不会轻饶了他。所以,他没有退路。

然而,经过了连年的征战,玄武国的国库已然亏空,拿不出足够的军饷应对战事。此时,陈国栋展示出了大无畏的精神,说自己愿献出所有家财,充当国用,并将向世家大臣们征集钱财人物之力,助国家挺过眼前的困局。

见陈国栋如此大公无私,顾灵书深受感动,对他越发信任和倚重。

这日,陈国栋在夜色的庇佑下进了天下第一楼,到了苏梅的房间,发现她的衣物细软已经全部没有了,只剩下了一间空屋。空屋正中的桌上搁着一封信,陈国栋打开,念信道:“你杀了我的孩子,我隐忍四载,终于得报仇怨。三国合围玄武,你就跟着玄武一起陪葬吧。”

陈国栋不安地颤抖起来,急急忙忙下到地下财库,眼前的景象让他愤怒地捶墙:“苏梅,这个天煞的贱女人。我如此信任你,你竟然背叛我。”

陈国栋找到林总管,兜头就是一巴掌:“你是干什么吃的!苏梅搬空了财库你可知道!”

林斌捂着发烫的脸,瑟瑟发抖:“怎么可能,昨日我还见着梅姨来着。”

“蠢货!”

陈国栋急急忙忙回府,号令家奴去寻,然后又请来了梅兰竹菊四公子,花重金让他们帮忙寻找。

苏梅原本是想依靠陈芸儿的力量,弄垮陈国栋,没想到,楚云轩被夺了王位,命丧黄泉。陈芸儿守了寡,在清宫中对坐孤灯。所以她只能依靠自己,花了一年多的时间,一点一点将天下第一楼给搬空,将那些不义之财散给了穷苦人家。她只拿走了她应得的那部分。

马车摇摇晃晃,一路往东疾行,已走了一天一夜。天又黑了下来,男人问苏梅道:“咱们已走远,不如休息一阵子吧。”

苏梅摇头:“不能休息,万一陈太傅的人追来,你我都得死。”

男人笑了:“只要能和你在一起,生死皆是小事。”

苏梅捧着他的脸:“魏青,你怎么这么傻。我都迷昏了你,把你送走了,你为何还要回来。”

魏青握住她的手:“那日从马车上醒来,眼前是完全陌生的景象,说实话,我是怨你的,但我能理解你的苦心。所以我回了家,在母亲膝下尽孝。母亲忧思成疾,一病不起,我给母亲送完终才回来找你。”他顿了下,“我在这世上已没有亲人,妹妹也找不到,我只有你了。”

苏梅拉着他的手,按在肚子上:“除了我,还有他。”

魏青眼睛亮起:“真的?”

苏梅点头。两人相拥而泣。

*

南平王楚云轶亲率大军,长驱直入,西境军边防几乎是不攻自破,只有一队散兵还在负隅顽抗。战败被俘后,那名叫安冉的小将对西境军主将破口大骂:“你这个叛国之贼,无耻之徒!”

西境军主将黑风扬起手中的剑:“你误会了,我没有叛国,我一直都是南平王的人。在他还是玄武的王子时,我便是他的贴身侍卫。”

“所以你是南平王安插在西境军的奸细。哼,看来南平王谋逆之心久矣。可悲、可叹、可恶!”安冉想起了仅有一面之缘的楚云轩,“玄武王宅心仁厚,身为他的兄长,却如此对他,南平王还有没有良心。”

黑风唇一勾:“你下地狱去问吧!”

刚要落剑,被身背后款款走来的楚云轶止住:“倒是个刚烈之士,留他一条命,关进牢里去。他终有一日会屈服的。”

安冉不屑地啐向楚云轶:“你杀了我吧,我不会屈服的。”

第一百八十五章 半人半妖

雪白的小狐狸在夕阳的余晖中闪耀着迷人的光晕,她正在追逐两只蝴蝶,蝴蝶故意逗她似的,忽而飞的低,又忽而飞高。寒柏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唇角扬起一抹隐秘的笑意,很快敛起,展了展衣袍,盘坐起,闭上眼睛,呼吸吞纳着山间的钟灵毓秀之气,驱动内力为自己疗伤。

歪歪跑累了,回到寒柏身边,头歪在他腿上,大口喘着粗气。寒柏睁开眼,用手为她舒展背毛。歪歪一开始很抗拒,可被寒柏挠了几下之后,觉得非常舒适,享受地闭上了眼,翻了个身,让寒柏帮自己挠肚皮。寒柏愣了下,才将手伸了过去。

真想时间就静止在一刻,那样的话,我就可以和她永远在一起了。寒柏在心里自言自语。他情不自禁地把她抱起来,搂在怀里。歪歪眨巴了眨巴眼睛,觉得自己像是变成了一个宠物,不管是被挠还是被抱,都不争气地觉得很开心。她害怕地从寒柏怀里跳下来,落在地上又开始转起了圈圈:“我怎么能觉得开心呢?就算当妖,我也得当有骨气、有尊严的妖,怎么能跟个小猫小狗似的,哼!”

歪歪正嘟囔着,寒柏的手又探了过来,在她的下颌挠了挠,她顿时闭上眼,伸展了脖子。

寒柏看她的样子,噗呲笑出声来。

歪歪顿时睁开了眼,弹开去。

寒柏还在放肆地笑着:“你纠结的样子,实在太可爱了。”

歪歪弓起身,全身的毛炸开:“不许笑我。”寒柏向她伸出手,她恫吓他道,“也不许摸我。”

寒柏绷住嘴巴,双手抱臂,斜斜地靠向树干。带着浓重笑意的目光掠向天际,天边的云霞已黯淡了下去,只剩下了一线天光,很快地亦被黑暗吞噬。随着天色变暗,山间凌冽的冷风吹起,吹动着树叶沙沙作响。

歪歪打了寒颤,下意识地窝进寒柏和树的夹角,蜷成一团。

寒柏故意挪开,冷声道:“你不许我摸你,那我也不许你倚着我。”

寒柏一移开,呼呼的冷风又开始吹在歪歪身上。纤细的毛被吹得乱蓬蓬的。她才刚变成狐狸形态,毛还不够浓密,不足以挡寒。

歪歪对寒柏的做法嗤之以鼻:“你怎么这么小气。”

“我这不叫小气。我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话音未落,寒柏向上一腾,轻盈地上了树,斜躺在树枝上。茂密的树叶,正好能挡风。寒柏长长舒了口气,故意气她似的,大声道,“这里暖和多了。”

歪歪抬头看着寒柏,既气恼又羡慕:“我也想上去。”

寒柏懒懒地瞥她一眼,对她勾勾手道:“那你上来呀。”

歪歪试着爬树,可她笨拙地根本不得要领,试了好几次都上不去。

寒柏唇角扬起:“你准我摸你,我就让你上来。”

歪歪喘着粗气,犹豫了一会儿,道:“好吧。”

寒柏朝歪歪手一扬,歪歪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托了起来,最后落在了寒柏身上。寒柏把手搭在她身上,闭上了眼睛,对她道:“睡吧。”

歪歪贴着寒柏的胸膛,安心地闭上了眼,唇角勾起了一抹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微笑。

她很快睡了过去,不知睡了多久,睡梦中响起银铃般悦耳的声音来:“你穿这衣服真好看。”

歪歪睁开了眼,看见自己的手正摸着一角衣摆,艳红的锦袍上绣着龙凤呈祥的图案。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这是我亲手绣的,等我们成亲那天,你就穿这件衣服。”

话音未落,歪歪急忙捂住了嘴,因为她意识到,话是从她自己口中说出来的。

一个宽硕的怀将她揽入,她心头颤动起来,这心安的感觉,跟在寒柏怀里感觉到的一模一样。歪歪忙推开他,抬眼看去,眼瞳骤然睁大。

他向她绽放起一抹明媚地笑意来:“怎么,你想反悔吗?不过,如今才反悔,已经迟了。我不会放过你的。”说着,手一拉又将歪歪拉进了怀里。

歪歪只觉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一栽,不禁啊的一声叫出。噗通,浑身上下散架一般的疼。睁开眼的同时,眼前映着寒柏焦急的脸。她吓了一跳:“难道我还在梦中吗?”想伸出手摸摸眼前人是真实还是虚幻,可手探出瞬间,歪歪才意识到不是梦,因为自己伸出去的是狐狸爪子。

寒柏握住她的爪,抚摸她的后背:“怎么睡的好好的,会掉下来。”

歪歪回避着寒柏的视线,干咳了两声:“没,没事,可能是翻身的时候掉下来的。”

寒柏把歪歪抱进怀里:“没摔伤吧。”摸了摸她的骨头,确认她没伤到要害,才放心下来。

歪歪想起了在黄泉路上触碰到彼岸花时想起的记忆,所谓的前生记忆。她的前生记忆里有寒柏,已经是十分奇特的事,怎么自己做梦还会梦到他。难道这梦也是前生的记忆片段吗?若真是如此的话,那自己和寒柏前生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何会提到成亲?

越想越觉得难以理解。歪歪旁敲侧击地问寒柏道:“咱们以前见过吗?”

“以前?多久以前?”

歪歪思忖了片刻:“我闯入幽灵海,被你抓进龙宫,之前。”

寒柏摇头:“没有。那次是我第一次见你,为什么这么问。”

歪歪摇了摇头,欲语还休。

寒柏道:“难道你是在想关于你前生记忆的事?”

歪歪点了点头。

寒柏将目光投向远方,沉吟道:“此事我也思虑不透。如果我和你曾经相识,为何我会半点记忆也没有。说起来,你的前生不过是百来年前,即便轮回得晚一些,撑死上千年。即便是上万年,我也该记得的。或者说,是彼岸花出了差错。”

“真的吗?”歪歪觉得寒柏的话有道理,可她心中的疑虑还没有完全解开。因为太过真实,真实到她分不清楚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天边已泛出鱼肚白,一声清脆的鸟鸣声唤醒了沉睡的山岚。仙姿洒洒的玄元仙尊,斜跨着仙鹤,飞驰而来,款款落下,立在山巅之上,衣袍翻涌飘荡,道骨仙风。他笑盈盈地凝着寒柏,又看向他怀里的小狐狸:“知道你们闯了祸,所以我才火速赶回,幸好,已经寻到了我想寻的东西。歪歪的原身原来是这个样子的,半妖半人,有趣。”白狐一族的眼睛是冰蓝色,而歪歪的是黑色。

寒柏道:“仙尊外出,是找什么东西去了。”

玄元仙尊对寒柏诡秘地一笑:“天机不可泄露。走,随我离开此处吧。”玄元仙尊一甩衣袖,那袍袖便变得巨大,瞬间兜住了寒柏和歪歪。眨眼间,就落在了玄元殿的殿门前。

晨光刺破了雾霭,照亮了鳞次栉比的院落。

昊空带领着弟子们汇集在修习场上,刚准备出发做晨课,就看见了玄元仙尊的身影。急忙忙跑过去,深行一礼:“仙尊,您回来了。”垂首时,他好奇地剜了变成了狐狸的歪歪一眼。

玄元仙尊对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免礼。

昊空抬起头,瞥了眼寒柏,犹犹豫豫地道:“仙尊,弟子有事禀报。”

“你要说的事我已知晓。”说话时,视线投向整肃列队的弟子们,见其中有几个稚气未脱的小孩子,“又有新的小童入门来。”

昊空道:“昨日来了三个有缘人。”

“好。你带弟子们修习去吧,他二人我会处置的。”

“是!”昊空应着,退回队列,引着众弟子下了山。

玄元仙尊带着歪歪和寒柏进了玄元殿,凌云子匆匆迎出,恭敬地稽首:“拜见师父!”

“不用多礼。”玄元仙尊径直往前走。

凌云子瞥了寒柏一眼,没说话,忙跟在仙尊身后。直走到殿的最深处,玄元仙尊才停住脚步,坐下。仙鹤仪态万方地立在旁边,高昂脖颈,鸣叫了一声。凌云子恭恭敬敬地和手而立。

玄元仙尊开口道:“他们伤了你的风儿,确实该罚。你把他们关在缥缈峰,也算是罚过了,以后此事,便莫再追究了。”

“师父所言,弟子不敢有异议。可若他们今后再伤我风儿呢。”

“那时,为师亲自赶他们出山。”

凌云子视线凝在寒柏抱着的狐狸身上:“白狐?这是那女弟子的真身不成?”

歪歪朝凌云子吐了吐舌头:“你这老头儿真是不通情理,我又不是故意要伤你风儿,你却关我。”

听歪歪称自己为老头儿,凌云子心下怒意起,不想在师父面前表现出来,只能压着。

玄元仙尊道:“她口无遮拦,你莫和她计较。你去忙你的吧,我这边不用伺候。”

“是!”凌云子恭敬地退出。

凌云子走后,玄元仙尊对寒柏道:“你也出去。”

寒柏奇怪:“我也要出去吗?”

玄元仙尊点了点头。寒柏把歪歪给放下来,自己转身走出。歪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跟在寒柏身后也想走,玄元仙尊叫住她:“歪歪,你留下,我有话要跟你讲。”

歪歪转回来,心里直打鼓,不知道他只留下她一个人意欲何为。

第一百八十六章 浩劫将生

歪歪仿佛被吸引住了一般,不知不觉走到了近前,眼睛紧紧盯着那亮闪闪的坠子,那坠子本身为黑色,流转着五彩光芒。

“你可知道这是何物?”玄元仙尊问道。

歪歪摇了摇头:“我应该知道吗?”

玄元仙尊道:“此为我玄元派的圣物玄光石。我曾经将她赠予你母龙七,可是她死后,便遗失了。此次我出山,便是为了寻它。”

歪歪痴痴地点头:“玄光石?娘曾经带过的东西。”

玄元仙尊面色变得凝重起来:“我本想让你在玄元山好生修炼,可人间一场浩劫将生。国家征伐混战,潜藏的妖魔蠢蠢欲动。而且,封印已然松动了。”

“封印?什么封印。”

玄元仙尊手一指,将歪歪变回了人形。歪歪颇不适应地看着自己。玄元仙尊站起,把玄光石戴上她的脖颈,沉声道:“回到最初的地方,一切皆会显现。”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再说人间浩劫,我又能做什么呢?”

“你是驱魔师,为驱魔而生。这是你修行的路,也是你无法逃脱的命运。去吧,去完成你的使命,然后再回玄元山来,怔悟大道。”玄元仙尊一扬手,歪歪还来不及说话,就眼前一黑。

门外的寒柏正好生站着,突然身体不受控制地飞起,当他反应过来时,人已躺在海波城的海岸边。歪歪重重地砸在他身上,疼的他倒抽一口冷气:“你怎么这么重。”

歪歪爬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拿回自己的龙吟剑,绑在背上:“仙尊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回到最初的地方,什么地方?”

寒柏起身,阴沉着眸子凝着她:“我还能抢你的剑不成!你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歪歪摊手,无奈道:“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小心!”一支箭急速向歪歪呼啸而来,眨眼间就要刺在她身上。寒柏一伸手,将箭握住。

只见一队士兵奔跑过来,叫嚷道:“这里还有人,不知是不是玄武国的。”

“难道是流民?”

“射中了吗?”

士兵们跑进了些,定住:“没射中,而且箭在那个男子手中。喂,你们是何人?”

寒柏把箭掰成两截扔在地上,反问:“你们又是何人?”

那伙士兵交头接耳道:“不认识我们,应该是外来人。”

歪歪蹙眉,看着他们的装束,并非是海波城兵将的。正这时,一个士兵道:“我们乃南平军,速速放弃抵抗,便饶了你们性命。”

“南平军?”歪歪想起了玄元仙尊的话,“国家征伐混战。难道说,楚云轶率兵攻打玄武了吗?他真的和西凤国、卫国联合了!”

士兵们听见歪歪说出了楚云轶三个字,觉得不可思议:“你究竟是何人?”

“你管我是何人!”歪歪白他们道。

为首的喝道:“你这不知死活的女娃娃,竟敢直呼南平王名讳。上,给我擒住她,给她点颜色瞧瞧,让她知道知道咱们南平军的厉害。”

南平军一路攻打过来,势如破竹,自然得意忘形,变得轻飘飘起来。

对付他们,歪歪连剑都懒得拔,三下五除二将他们放倒。他们躺在地上嗷嗷惨叫:“女侠饶命,饶命啊!”

歪歪扔下他们,往海波城的方向走去。寒柏跟在她身后。

两人先后进了城门,歪歪惊愕地发现,整座城已变得一片萧索破败,如废墟一般。毫无抵抗之力的百姓像牲口一样,被赶在角落。一伙士兵像取乐似的,正对着一个年轻人拳打脚踢。

歪歪定睛一看,挨打的年轻人正是蔡满丁。一旁蔡老伯跪在地上,求他们道:“别打了,再打他就死了。”

一个兵丁凶神恶煞地一脚把蔡老伯踹开:“打死他正好,敢坏老子好事儿。”

其他百姓则瑟缩在角落,掩着脸,不忍看。不远处,一个女人衣衫被撕破,抱着自己,啼哭不休。

好一副凄惨的景象,歪歪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走错了地方。对比前些日子离开时,现在的海波城根本就是人间地狱。

歪歪随手捡起一块石头来,扔出去,正砸向那兵丁的后脖颈。他回头,怒吼道:“谁,谁砸我?”

“仙姑?”蔡老伯面露喜色,可只一瞬,喜悦就变成了忧愁,“仙姑,玄武要完了,贼人们都打到海波城来了。”

那兵丁见来者是个黄毛丫头,十分的不屑,愤怒又加重了几分,招呼兄弟们道:“给我上!”

歪歪勾唇,腿一蹬,离弦之箭一般冲出,用拳力及掌风将他们全部打倒在地。寒柏在一旁负手而立,笑盈盈地欣赏歪歪优美的动作。

“蔡老伯,你没事吧。”歪歪把蔡老伯拉起来。

蔡老伯忙去搀扶满丁,嘴里嘟嘟囔囔地道:“他们强抢民女,我们满丁看不过,就上前阻止,然后,然后他们就……”蔡老伯说不下去,抹了抹眼泪。

歪歪见满丁伤的鼻青脸肿,连站都站不稳,心中颇为不忍,安慰他们道:“别担心,我来了,我会保护你们。”

蔡老伯眼泪流的更多了:“小老儿上辈子是修了什么福分,能得仙姑三番几次的搭救。”

打斗的声音吸引来了许多士兵,一个个持刀携剑,很是凶恶。士兵统领看着几个在地上打滚的兄弟,生气地喝道:“怎么回事?谁,谁干的。”

倒在地上的其中一个兵丁,手颤颤巍巍地指向歪歪。

统领怒目圆睁:“什么?就一个女娃娃就把你们打趴下了。”

“她不是普通的女娃娃。”

“哼!我倒要看看她怎么个不普通法。”统领指挥上百士兵,一起向歪歪攻去。

蔡老伯被这阵势惊住,扯歪歪道:“仙姑,你还是快逃吧,他们人太多了。若你有个三长两短,我,我于心不安啊。”

歪歪把蔡老伯的手拂开,对他笑笑:“放心好了。”说话间,她一扬手,从身背后抽出龙吟剑。霎时间,剑光如虹绽放,绚烂夺目。

手起剑落,上百人同时仰倒在地,哀声不止。

百姓们见状,开心地欢呼起来,围拢向歪歪。离近后,不少人认出了她,停下脚步,不敢再上前:“你,你不是那个妖精吗?”

“怎么你的尾巴,不见了?”

听见如此声音,原本不知情想靠近的,也不敢再靠近了,一头雾水地左看看右看看。

歪歪扫他们一眼:“哼,当日驱赶我时倒有几分胆量,怎么现在有外敌打进来了,你们却连反抗也不敢。”

几个大汉惭愧地低下了头,胸中一股热血翻搅着。

“是啊,我们真是一群窝囊废。”

“现在意识到还不晚,失去的就夺回来!”歪歪慷慨激昂地声音让人精神为之一振,重新燃起了希望。

那个曾带头驱逐歪歪的男人跪下来,哀切地道:“求妖精奶奶带领我们收复家园。”

歪歪挑眉:“谁当日口口声声喊着,让我滚出海波城来着?”

“小人有眼无珠,冲撞了您,您大人不计小人过。”

这时蔡老伯颤抖着声音,气呼呼地道:“我跟你们说过多少次,她不是妖精,是仙姑,是有着慈善心肠的活菩萨。”

“求您了!”那人以头抢地,呼告道。

百姓们纷纷跪了下来,用真诚的眼神凝望着歪歪。

蔡老伯看着众人,悲从中来,摸了把眼泪,勉力撑住满丁,凄苦地道:“若您不救他们,他们都得死。其实死不是最可怕的。”蔡老伯把视线投向一旁悲泣受辱的女人身上,“失败者只能任人鱼肉,生不如死。”

蔡满丁撑开红肿的眼皮,看向歪歪,用虚弱的声音道:“你不要跟他们计较,他们驱赶你,只是因为太害怕了,因害怕至极,所以才失去了理智。你就看在那些可怜的妇人和孩童面子上,挽救海波城吧。”

歪歪眼眸低垂下去,思量了片刻,抬眸道:“好,我答应,但你们必须听我号令。”精光闪烁的视线环视一周。

“从此刻起,您就是我海波城的城主了,正好城主之位空缺。”

“对!”

“对!”

“城主!”

“城主!”

大家高呼起来,声音此起彼伏。

“你们起来吧。”歪歪对他们招招手。

他们站起身,欢欣雀跃地围住了歪歪。

这时,越来越多的官兵围拢了过来。

“你们干什么?要造反吗?”

歪歪眼眉一挑:“你说对了。拿起所有能用的兵器,跟我夺回寒柏城!”随着这声高呼,所有百姓,无论男女老少,都动作起来。

到日暮时分,歪歪便夺回了海波城的控制权,把敌人赶出海波城十里以外。歪歪站在城墙上,看着远处滚滚的烟尘,叹息道:“看来,整个玄武都陷入了征战的泥潭。楚云轶真是心狠,这一来,该有多少生命因此而丧生。”

哀怨之气在四周围飘荡。歪歪抬头看了一眼,低头闭目,合掌念出咒语来,让枉死的灵魂能得以安息。

寒柏立在她身旁,听她吟出如泣如诉的圣言,那模样,真如一尊菩萨一般,周身散发着圣洁的光。

歪歪念完,睁开眼发现寒柏正痴痴地看着自己,目光迷离,问道:“你看着我做什么?”

第一百八十七章 秘密守护

海波城外,退走的南平军不甘心就此落败,却又无可奈何。

统领遥望着海波城叹气:“本来还想着得胜回还,可以升官发财。这下倒好,让你一个女娃娃给打的落花流水。唉,还是赶紧去禀报南平王的好。免得延误军机,遭受责罚。”

那统领指派了一列小队,快马加鞭向着吉安而去。而他则留下来,率其余士兵严密监视,寻求可乘之机,好再度夺回海波城。

城墙上,歪歪和寒柏并排而立。

歪歪忧心忡忡地道:“玄元仙尊说我能阻止人间浩劫,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阻止人间浩劫?”寒柏眉心微微蹙起,“他还说了什么别的没有。”

“他说回到最初的地方,一切皆会显现。”歪歪回答。

寒柏眼底凝起繁星般的光芒,他重复着歪歪的话:“回到最初的地方,一切皆会显现。最初的地方。”

歪歪也反复呢喃着,突然灵光一闪道:“最初的地方?难道是让我回无名村不成?”

“无名村?”寒柏发出了疑问。

歪歪无暇理会他,自顾自地说道:“无名村不过是个闭塞的小村庄,而且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回去。当时我昏迷,是拂尘子和一诺将我带出。对了,一诺,一诺他现在如何了。战争爆发,他肯定在战场御敌,他会不会有危险。不行,我不能留在此处,我得寻他去。”

上得城墙来给歪歪送烧鸡的蔡老伯正好听见了这句话,忙道:“仙姑?您要离开?”

歪歪回头:“我最重要的人有危险,我要去救他。”

最重要的人。寒柏心里咯噔一下。

蔡老伯虽然不舍,但也不好说什么,把烧鸡恭敬地递给歪歪,颤声道:“既然如此,仙姑吃饱了再出发。”

歪歪接过烧鸡,低头怔忡地看着,觉得这烧鸡无比地沉重,压的她喘不过气来。如果她就这么走了,海波城势必再次陷落,那么,这些无辜的百姓都得丧命。届时,又将有多少冤死的魂魄,飘零游荡,不得超生。

蔡老伯看歪歪这样子,反而安慰她道:“仙姑不必挂怀我们,人各有命。”

歪歪抬眼,看着沧桑的老人,脸上挂着豁达的笑容。她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来。目光一移,看见了苍茫无尽的大海,她的唇角忽然扬起:“有法子了。我来给你们找一位新城主,他一定能守卫住海波城。”

“谁?”蔡老伯笑的更开怀了。

歪歪朝他眨了下眼,从怀里掏出幻音螺,凑在唇边,吹响。

渺远而空灵的声音流转开去,飘向无尽的远方。

*

鲛人国

昔日的王子,如今的国王岚,正坐在礁石上,和妹妹菱聊着闲天。菱眼睛已经瞎了,身体的伤也还没恢复,仍需要人陪伴在旁照顾。

珍珍在水里露出个脑袋,想说话,不知该说什么,想靠近,又不敢。

菱感觉到了水里的动静,开口道:“是谁来了?”

岚冷冷地瞥了眼珍珍。

珍珍纤手拨水,小心翼翼地靠近过来:“菱,是我。”

菱听见好友的声音,笑起来:“是珍珍啊。”她拍了拍自己身侧,“快过来这边。”

岚把目光瞥向别处,尽力压制着心头的怒火。

在离两人还有一步之遥时,珍珍停下,看了眼岚,小声说道:“岚,你还在生气吗?”

岚冰冷的目光射过来,唇紧紧抿成一条线:“我不该生气吗!”

菱虽然看不见,但听两人的对话便觉出不对劲,扯了扯岚的胳膊,说道:“哥哥,你别凶巴巴地,吓坏了珍珍。”

岚冷哼一声:“她本事大着呢,我可吓不坏她。”

“你在说什么呢?好了好了,都消消气。”菱边劝慰岚,边凑近了他,笑盈盈地说道,“最近大家不一直在商议选王后的事,你觉得珍珍如何。我觉得珍珍挺好。倒不是因为她是我的朋友,我才帮她美言。而是,我真心觉得她是最好的人选,既美丽又善良……”

不等菱说完,岚打断了她:“这件事不用你操心,你照顾好自己就行。”他真想把珍珍是怎么引来幽泉,想害歪歪的事说出来,可他忍住了。珍珍是菱最好的朋友,他不想让妹妹伤心失望。

菱还不依不饶,继续道:“珍珍一直以来都喜欢着哥哥,你们俩在一起,肯定会很幸福的。”

“别说了!”珍珍突然咆哮起来。

岚惊愕,看向珍珍:“你,喜欢我?”

珍珍躲避着岚的视线。

菱被珍珍突如其来的一声吼吓到:“你们两个是怎么了,一个比一个怪。”

珍珍痛苦地闭上了眼,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迎上岚的视线:“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做了吧,我喜欢你,我从小就喜欢你。我嫉妒,因为你眼里只有她。你从来不曾看过我一眼。”莹亮的珍珠从眼眶滚滚落下。

岚见状,忙道:“不要哭。你想害了我们全族吗?”

珍珍没有止住哭泣:“事到如今,我没有颜面再留在族里,倒不如,我们同归于尽好了。这样的话,我就能永远和你在一起了。”

“你疯了!”

岚朝珍珍扑过去,想制止住她。正这时,幻音螺的声音传来。岚侧耳一听,呢喃:“她在召唤我。”

珍珍的越哭越起劲,越来越多的珍珠落下来,沉进海水中,散发着迷人的光亮。

岚感觉到了海底涌动的暗流,心道一声糟糕,幽泉水怪来了。他再也忍不住胸中的怒火,拔出灵源冰刃,光影一闪,见血封喉。珍珍瞪大了眼睛,痴痴望着岚,最后一滴泪珠从眼角滑落,迷人的光芒一闪,瞬间寂灭。

岚的手在颤抖,他本不想杀她,可她却想拉着整个鲛人族陪葬。作为一国之主,他不能置之不理。

珍珍的尸体翻起,飘在海面上,鱼尾闪出了最后一道生命的光华。

岚感觉到脚下的涌动越来越剧烈,眼睛一低,发现许多大大小小的暗影正在靠近。他忙回到菱的身边,把她拉进水中。菱刚下水,只见一条中等个头的幽泉怪鱼,飞跃而起,把珍珍咬在口中,然后拍回海面。

鲜血涌出,血腥之气弥漫。

数只幽泉正争抢着食物。

没有时间再耽搁,这些怪物很快就会发现龙宫的,现在他必须带领族人逃亡。扯着菱,往王宫的位置沉潜。靠近时,果不其然地发现,几只硕大的幽泉已经将王宫给围住。

鲛人鱼鳞的光华吸引着它们,让它们发狂。

岚灵动地躲开幽泉,进了王宫,振臂一呼道:“这里已然暴露,再无法存身,都跟我来。”

惊恐的女鲛人问:“我们还能去何处?”

岚愣了瞬,道:“去海波城。”

这是一场惊心动魄的大逃亡,可以说是九死一生,才奋力逃出了幽泉的血口。

当岚浑身是血出现在歪歪眼前时,歪歪以为自己看到的是岚的冤魂。

岚对她绽放出暖人心脾的笑容,歪歪跑到他身边,看看他,又看看他身后的鲛人们:“你们这是怎么了。”

岚摇摇头:“一言难尽。”他转向寒柏,行礼,恭敬地道,“寒柏大人!您怎么也在此处。听闻前些日子,您因私离龙宫,遭受了雷击之刑。看来,您已经无碍了。”

“雷击之刑?”歪歪吃惊地回头凝着寒柏。

寒柏避过歪歪拷问的视线,看着岚道:“鲛人一族?还有一些没分尾。你们不在水里呆着,倾巢上岸来做什么?”

见寒柏不理会自己,歪歪走过去,踮起脚尖,伸手捧住寒柏的脸,将他掰过来,让他看着自己:“你的那些伤痕是受了雷刑?你分明就是因为我受罚的。”

“我有没有受罚,因谁而受罚,有那么重要吗?”寒柏故意轻描淡写地道。

歪歪气恼地瞪着他:“当然重要。”说到此处,她无力地垂下了手,一颗心落进了无底的深渊,“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世间事,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寒柏温柔的说道,手情不自禁地扬起,向歪歪探过去。

歪歪后撤一步,飞扬的发丝从他指尖掠过。岚看着这一幕,心里已然明了了什么,唇角滑过一抹苦涩的笑意。

歪歪转身,对岚道:“对了,我唤你来,是想让你当海波城城主,守护海波城?”

岚不解:“守护海波城?来时,确实看见一片狼藉,这到底是发生了何事?”

“开战了。南平国、西凤国、卫国联合攻打玄武,他们蓄谋已久,所以动作极为迅猛,势如破竹。我来时,海波城已然沦陷。”歪歪跟岚解释。

岚边听边点头,忽想到了什么,问道:“你不是应该在玄元仙山吗?难不成,被人给赶出来了。”

歪歪皱起鼻头:“说什么呢,我怎么会让人给赶出来呢。言归正传,这里有你在,我才能放心地离开。”歪歪对蔡老伯道,“麻烦您把所有百姓召集过来,我有事宣布。”

“好。”蔡老伯应着,离去。

岚蹙眉:“你要离开?去何处?”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不舍分离

黑水河畔黑水城

军队在龙天麟的带领下浴血奋战,好不容易击退了敌军。滚滚奔流的黑水河被鲜血染红,大地一片疮痍。龙天麟立在城门之上,玄甲在身,英武且坚毅,他俯瞰着大地,眉心的结始终没有舒展。

不知何时,俊逸的少年站在了龙天麟身后,身上的白色铠甲已经挂满了斑驳的血点。他久久地站立,想说话,却说不出口。

龙天麟开了口:“一诺,你后悔吗?”

“后悔什么?”

“后悔跟我从军。”

一诺想也没想,就摇了摇头:“没什么好后悔的,已经选择了,死也要硬着头皮扛下去。只是……我有点担心歪歪,这兵荒马乱的,她一个人也不知怎样了。”

龙天麟沉默了许久,才道:“其实,我上次回吉安,见到了歪歪。”

一诺惊喜,上前了一步:“你见到她了。怎么你都没跟我提。”

“因为并不愉快,所以我没提。”龙天麟淡淡地道。

听着他的话,一诺一时间摸不着头脑:“不愉快?可是妹妹她又闯祸了。等见了她,我一定说她。”

“不是。”龙天麟犹豫要不要告诉一诺。

“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快说呀,急死我了。”大敌当前都没皱过一次眉头的一诺,突然无比地激动。

龙天麟看他这样子,说道:“歪歪她其实不是你的亲妹妹,你知道吧。”

一诺平静下来:“知道。”

“她是我姑姑龙七的遗孤,一直以来失散在外。”

“这个我也知道。”

“不,你不知道。歪歪她是……”停顿了下,龙天麟还是说出了那个字,“妖。”龙天麟直视一诺的眼睛。

一诺的眼神开始闪烁,想起在闫宅养伤时听到的种种传言,说王后是妖。闫太医告诉他,歪歪离开都城避风头去了,她突然生出一条狐尾,可能是被妖孽附身,或者中了什么妖术邪法,让他不要太过担心。伤好之后,他其实各处游荡,寻了一阵子歪歪,没寻找,才回了黑水城。

“龙七是驱魔师,歪歪既是她的女儿,怎么可能是妖。”一诺不相信。

“这就是我们龙家一直想掩盖,而绝口不提的秘密。昔日七姑姑在外游历,与妖狐相识相恋,生下孽子。”

“便是歪歪?”

龙天麟郑重地点头:“不错。”

一诺牵唇,笑了:“那又如何,不管她是妖,是人还是鬼,她都是我的妹妹。是我在这世界上最亲最近的人,这一点,永远也不会改变。”

一诺的话让龙天麟有些触动:“说起来,她也是我的妹妹,是我的亲人,可是——家门荣辱,又不可不顾。”

“此话怎讲?”一诺不甚明白龙天麟话中的含义。

龙天麟将视线投向远方:“意思是,歪歪和七姑姑一样,都不再是龙家人了。”

一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反常地冷笑起来:“马上就要国破家亡了,还说什么家门荣辱。”

龙天麟心头咯噔一下,心绪变得复杂起来。

*

听歪歪说要离开,岚心生不舍,却也没说什么,只道:“一路顺风,愿他日还能再见。”

歪歪笑靥如花:“肯定会再见面的。”

这时,菱被抬了过来,听到歪歪的声音,菱伸出了手:“歪歪,是你吗?”

“是我。”歪歪回握住菱的手,“先进屋吧,处理一下伤口。”

歪歪招呼众鲛人进屋。

踏进屋门前,岚回头看了一眼城主府,这个曾让他受尽屈辱的地方。眼下的城主府不复昔日的辉煌,有些清冷破败。进屋后,岚发现各处都光秃秃的,除了桌椅板凳,什么都没有。

“听说敌军进城后,把值钱的东西都抢去了。”歪歪说着,让他们把菱放下来,坐在椅子上。

歪歪把仅剩的金疮药递给岚:“这伤药你们先用着。我的包袱落在玄元仙山了,里面还有好多师叔给的药,真是可惜。”想到此处,歪歪有些不开心,她安慰自己道,“不过也无妨,临走前,我找些药材多配点伤药留给你们,以备不时之需。等我往北去时,也能经过吉安,再找师叔拿。”听着自己的计划,她赞赏地对自己点了点头。

岚把药握在掌心,感受到了一丝温暖,从掌心注入身体中,驱散了他苦涩的寒冷。

“歪歪,你要去何处?”菱问道。

歪歪走过去,蹲下来,握住她的手:“去北边,卫国和玄武国交界的地方。”

菱叹了口气:“如果还能看见,该多好。我也想跟着你,看一看这人世。”

歪歪捏了捏菱的手,想说些话安慰她,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岚岔开话题,道:“方才你说什么?让我当城主?”

歪歪站起身:“怎么,你不愿吗?”

岚和他的族人,已经无家可归,能有一个容身之处,当然好:“可是……海波城的百姓会愿意吗?还有我的族人,他们的鱼尾……”

歪歪摆了摆手:“鱼尾不用担心,我会帮他们分生双腿的。百姓们也不用担心,我来说服他们。”

听歪歪这么说,岚点了点头。

寒柏在院中站了一阵,发了会子呆,此时也进了屋来,目光一掠之间,定在了岚腰间的灵源冰刃上。指尖轻勾,灵源冰刃便倏地飞起,落回寒柏手中。寒柏微微眯起双眸,不满地看向歪歪:“我给你的东西,怎么会在他身上。”

“哦,对了。”歪歪这才想起来,她是在船被幽泉撞沉时扔给岚的。拍了一下自己脑袋,自言自语道,“我这脑子,怎么老是忘东忘西。”

寒柏眼角挑起,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意:“东西我给了你,你为何给了别人。”

歪歪跟没听到似的,走到寒柏身边,柔声对他道:“龙神。寒柏大人。正好你在,你帮他们分腿吧,好让他们能在岸上生活。”

“你——是在求我吗?”眼底隐约有亮光在闪动。

歪歪故意坏坏地勾起唇角:“可以这么认为。但是,若你不愿意的话,我也可以自己来。”她突然出手,把灵源冰刃抢在手中。

寒柏眼底的光芒瞬间变成了怒火:“你耍我啊。”

歪歪对寒柏吐了吐舌,转身先走向菱,刚要下刀,想起一件事来:“是不是该先准备些衣裳。”

这城主府,衣服倒是不缺。费俊凡和城主夫人的衣服,还有仆人们的衣服,都可以用。

歪歪帮他们施咒分腿,并且所有鲛人都换上了干净整洁的衣服,看起来越*亮迷人了。

与此同时,海波城百姓们都汇聚在了城主府的大门外。歪歪领着鲛人们出去,百姓们看见鲛人的瞬间,先是咋叹这惊世的美貌,然后纷纷议论起来。

“他们是谁?”

“看他们头发和眼瞳都与我们不同,是异国之人吗?”

“真是好看,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蔡老伯撇了撇嘴:“雪相公不比他们差。”

歪歪示意他们噤声,把岚推了出去,宣布,从今而后,岚将是海波城城主,带领大家保卫海波城。

一石激起千层浪。

“可他们是异族人啊!”

“对啊。”

歪歪扬声道:“他们是我的朋友,是我的姐妹兄弟。你们非议他们,就等于非议我。不信任他们就等于不信任我。”歪歪声音中散发出让人无法抗拒的威慑力。

她可是在军中当过副将军的人,这点能力自然是不在话下。

百姓们都低下了头,不敢再说话。

歪歪继续道:“我们不能以貌取人,而是要以心取人,只要他们的心是和大家在一起的,他们就是我玄武的人。就像,我是妖,你们不是一样愿意信任我,把自己的性命交到我手上吗?”

大家的心渐渐起了变化,想起歪歪带领他们把南平军赶出海波城的场景来。

“我同意。”蔡老伯当先喊道。

蔡满丁也应和父亲:“我也同意。”

紧接着山呼一般的声音响起:“同意!同意!”

*

夜已深,岚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他从没躺过床,还无法适应。

歪歪让人把全城的药材都找来,正在配药。寒柏在一旁饶有兴味地看着:“你还懂医理。”

“学过一点点。你倒是过来帮忙呀,光看着干嘛。”

寒柏双手抱臂,目光投向黑夜,怅然道:“或许,我该回去了。”

歪歪停住了手上的动作:“回去?回哪儿去。”

“回海里去。不然,我还能回何处?”

歪歪朝寒柏冲过去,当她意识到时,她已经拉住了寒柏的手:“不能不走吗?”

寒柏看着歪歪握着自己的手,有些失神。歪歪意识到了什么,急忙将手收回,脸上浮起不自然的红晕。

寒柏苦笑:“干嘛表现出一副舍不得我走的哭丧脸。你不是一直挺烦我的吗,我走,你该开心才是。”

“我没有。”歪歪梗住,连她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一听寒柏说要走心里就酸酸的呢?难道……她不敢想下去,急忙甩了甩头,把那个想法甩开去。

第一百八十九章 喜欢上你

寒柏看着她,沉声道:“给我一个不走的理由。”

歪歪沉默了,想说的话梗在喉头,吐不出来。

寒柏唇角滑过一抹淡淡的苦笑,转身,留给歪歪一个意味深长的背影,然后胳膊一抬,飞扬而起。转瞬之间,黑色身影融进黑夜,消失无踪。歪歪感觉自己的身体像被抽空了般,瘫软了下来。

她颓丧地耷拉着脑袋,心紧紧揪着,揪的她鼻子发酸。

岚无论如何也睡不着,走出来。暗夜无风,一盏微弱的烛光下,歪歪傻傻地呆立着。岚走过去,轻拍了一下她的后背。她开心地抬起头,兴奋地道:“你不走了?”看清对方的面容后,那股兴奋劲头顿时消弭,重新颓丧了下去,“是你呀。”

“你怎么了?”岚第一次看她这样子,有些担忧。

歪歪朝他挤出一抹难看的笑,对他道:“天一亮,我就出发,你要好好照顾菱。”

岚拍拍她的脑袋:“还有闲暇担心别人,你要照顾好自己才是。”

歪歪把他的手挥开,推他道:“你快休息去吧,天亮后还有好多事等着你做呢。”

“你是想把我支开,好一个人伤心难过吗?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岚用调笑的口吻道。

似乎是漫不经心的话,却戳中了歪歪的心。她低下头,继续配药,让自己忙碌起来,这样的话脑袋里就不会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

岚凑过去:“告诉我该怎么做,我来帮你。”

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流逝,东方的天空跃出一轮红色的朝阳。歪歪背上了剑,趁着大家还没睡醒时,离开了海波城。

岚目送她远去,拢声喊道:“如果伤心难过了,就吹响幻音螺,我永远都在你左右。”

她背对着他,一只手按在怀中的幻音螺上,另一只手举起挥了挥,继续前行。

歪歪小小的背影,显得有些孤单,岚已经察觉到寒柏大人不见了,但他没有问,从歪歪落寞的神情中,他便已猜到了几分。有些话,他想说,却没说,终有一天,歪歪自己会明白过来的。

没有人陪伴,实在是*静了。歪歪想到了离她而去的寒柏,不禁咒骂道:“你以为我没了你不行吗?哼,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我才不需要你。大混蛋!臭流氓!你最好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

歪歪只顾低头骂,没看前路,直接撞上了一个硬物。摸一摸,很温暖。刚要抬头,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扬起:“你是在骂我吗?”

寒柏走后,心实在是放不下,便折返回来看看她怎么样了。没想到,正好碰见她在骂自己。

歪歪触电般弹开:“你怎么会回来?”

“我要是不回来,也无法知道你在背后是怎么骂我的。”寒柏唇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一双黑瞳像有着神秘的吸力一样,把歪歪给吸了进去。

歪歪顿时慌了神,装傻道:“我骂你了吗?没有啊。一定是你听错了。”

“我听错了?可我分明听见有人让我再也不要出现在她眼前。还说我是大混蛋,臭流氓。”寒柏半眯着眼,饶有兴味地欣赏着歪歪的反应。

歪歪郑重其事地左看看右看看:“我也听见了。到底是谁说的,谁,出来。”歪歪对着空无一人的荒野喊道,喊了半天,自然半个人影都不会出现,只有乌鸦从头顶飞过。

寒柏勾了勾唇:“既然有人不想让我出现,那我走好了。”

“别。”寒柏刚转过身,歪歪就扯住了他的腕子,一双眼睛纯澈清明,凝望着他。寒柏回过头,眼底有风暴卷起:“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霎时间,狂风大作,毫无预兆地,雨倾盆而落。

雨势磅礴,但却落不到身上。歪歪抬眸,看着寒柏撑起的水盾,眼中的雨夺眶而出:“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眼眸落寞的垂下:“但我是玄武的王后,是楚云轩的娘子,我不能喜欢你,不该喜欢你的。”

寒柏再控制不住自己,一把将歪歪拉进怀中,拥着她像是拥着最宝贵的珍宝。下颌抵在她的头顶,幸福满溢:“我就知道,没有女人能抵挡我寒柏大人的魅力。”

雨停下来,狂风息止。

歪歪猛地把寒柏推开:“你怎么如此自恋,我收回方才的话,当我没说。”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肯定是你对我施了邪法,我怎么会说出这种话。苍天!我一定是疯了。”

她扔下寒柏,落荒而逃。

寒柏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话已出口,天地为证,你想抵赖不成?”

歪歪加快了脚步,想拉开和寒柏的距离。没想到寒柏没多久就追上了她,牵住了她的手,十指紧扣:“既然已经是我寒柏大人的人了,以后我会待你好的。”

“我几时成了你的人了!”歪歪想把寒柏甩开,可寒柏死死握着,她根本甩不脱。

寒柏牵着她,不由分说地往前走,气定神闲地道:“接下来,我们去何处?去你所说的黑水城吗?”

歪歪摇头:“我想先去吉安看看。”

手一用力,寒柏将她拉近怀中,揽住,低头朝她灿然一笑,浑身散发着动人心魄的魅力。

歪歪心神摇曳,一阵恍惚,等反应过来时,人已在吉安城中了。人们尖叫着四散奔逃,无暇顾及突然出现的两人。

“城破了,玄武完了。”

“是楚云轶,那个被放逐到南郡的大王子,自立为王,杀回来了。”

“听说正在逼宫,玄武马上要易主了。”

“这么一来,我们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悲戚的声音此起彼伏。

*

黑水城久攻不下,所以联合军只能绕道,从西境而入,声东击西,取吉安都城。龙天麟军疲于应付卫军,根本无暇旁顾。楚云轶将亲信侍卫黑风安插在西境军多年,黑风成为了西境军最高统领,所以,可说是不费吹灰之力便破了西境边关,眨眼间进了玄武腹地。

顾灵书还没反应过来,楚云轶已亲率大军攻进了王宫。

太傅陈国栋真是一条见风使舵的好狗腿,钱财尽失,无力抵抗。而顾灵书一介女流,早已六神无主。陈国栋稍作挣扎,便投靠了楚云轶,恭恭敬敬地把他迎进了王宫,赶顾灵书下位。

西凤国和南平国的士兵们连连获胜,都昏了头脑,此刻正在吉安城烧杀抢掠。

一伙兵丁看见了歪歪,色心顿起:“嘿,这么标致的小妞儿,不享用了实在可惜。”

他们真是*熏天,连一旁黑着脸的男人都没看见,猥琐地笑着逼近歪歪。歪歪睁着大眼睛,眨动了两下,一脸天真,问他们道:“楚云轶在何处?”

兵丁们愣住:“我南平王的名讳可是你这黄毛丫头能随便叫的。”

说话那人突然弓起了身,痛苦地哀嚎着,一股无形的力量踢在了他的腹上。他惊恐地睁大了眼:“谁?谁?”

“回答她的问题。”寒柏不怒自威。

那兵丁抬头,看着寒柏,满脸地难以置信:“是你打的我?”

“没错。”话音未落,一个巴掌火辣辣地打在了他的脸上。

那兵丁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捂着脸,对方离自己五六步远,怎么可能打得到自己:“鬼呀!”他尖叫着,跌跌撞撞跑开去。

其余兵丁也不敢再近前,正这时,一个年轻的兵丁,边敲锣边快步走,呼喊着:“南平王有令,不许侵扰百姓!不许侵扰百姓!”

*

闫宅

歪歪离开夏子彤温暖的怀,从衣襟中把流转着迷人光芒的吊坠拉出来。夏子彤顿时睁大了眼:“玄光石!”

闫少庸也惊:“你怎么会拿到玄光石?这可是我玄元仙山的圣物啊。”

歪歪得意洋洋:“玄元仙尊给我的。”

“仙尊?你见到了仙尊?”夏子彤流露出羡慕的眼神来。

闫少庸看着夏子彤:“难道师妹没见过?”

夏子彤瞪向闫少庸:“你也见过。”

“见过一次而已。”闫少庸道。

“大师兄也见过?”

闫少庸点头。

夏子彤越发气恼了:“居然只有我没见过。”

闫少庸直接戳穿她:“还不是因为你出山早,跟着龙湛双宿……”

话没说完,只听夏子彤吼道:“别跟我提及这个名字!”

刚说完这句话,龙湛就出现在了闫宅门口,远远地招呼夏子彤道:“夫人,楚云轶登位了,一切已成定局。快快随我逃离此地,否则大祸将临。”

龙湛边说着,边走近,当看到歪歪的瞬间,他拔刀出鞘:“你这孽子,为何会在此处?你没死?天麟分明告诉我你已经死了。这个不肖子,竟敢骗我!”

歪歪没想到龙天麟竟然袒护自己,心头一动。

夏子彤挺身,站在歪歪面前:“要落难,也是你龙家落难。我又不是龙家人,与我何干!谁不知道你们龙家是反抗的主力军,那楚云轶登基坐殿,肯定第一件事就是拿龙家下刀,以儆效尤。所以你还是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这个外人身上,赶紧逃命去吧。”

夏子彤说的字字诛心,龙湛握刀的手在颤抖:“你怎能如此狠心,几十年夫妻之情也不顾念。”

不说则已,一说夏子彤顿时火起:“你有何颜面说我不念旧情,这都是你教我的!快滚!我不想再看见你!”

龙湛佝偻着身躯,颓丧地离开了,仿佛瞬间老了十几岁。

夏子彤眼泪流出,她也不忍,可只要一想到他的所作所为,她就恨地牙根直痒。

*

楚云轶终于坐上了他梦寐以求的位置,第一件事,就是把顾灵书关进青鸾别苑。昔日,她就是将他的母妃关进那个地方的。

第一百九十章 所向披靡

龙湛刚回到府中,陈国栋便领了新王的命令而来。恭恭敬敬地打了个稽首,对龙湛道道:“王上派我来请您,到宫中一叙。”

龙湛早就料到,所以并不意外,他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正这时,龙元武走了出来:“父亲年迈,还是我代为前去觐见新王的好。”

陈国栋颔首:“也可。”

龙湛拦住龙元武:“我才是一家之主,当然是我去!”

他知道龙元武在打什么主意,他想牺牲自己,多争取些时间。可是要牺牲也得他来牺牲,毕竟他年事已高,比之这些小辈,早就时日无多。

龙元武又怎能忍心父亲去送死,道:“不,还是我去的好。”

当然,眼下还有第二条路,就是揭竿而起,反抗。但龙湛父子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毕竟面对的是千军万马。再说,离开玄武,还能否找到存身之处,亦未可知。毕竟,玄武的东南是苍茫无际的大海,而西面和北面,则毗邻卫国、西凤国和南平国。如今那三国合围玄武,现在的状况,可谓进退维谷。

龙湛父子不至于傻到硬碰硬,搞得玉石俱焚。龙湛瞪了龙元武一眼,威严地道:“我去。再多言,家法处置。”

陈国栋伸出手去:“既如此,龙老太爷,就随我走吧。”说着目光掠过他手中的伏魔刀,“兵器不可携带入宫。”

龙湛把刀交到龙元武手中,昂起头,一撩衣摆,踏着稳健的步伐而去。即使是当阶下囚,也不能失了家门的威仪。

可龙湛没想到的是,自己进宫,不是当阶下囚的。反而受到了楚云轶的特殊礼遇,亲自降阶相迎。此举,连陈国栋也大吃一惊。他本以为楚云轶是想趁此机会除掉龙家,没想到和他所想,全然相反。

龙湛受宠若惊,深行一礼:“轶亲王叫老臣来,所为何事?”

“轶亲王?”楚云轶明朗地笑了,“该改口叫我玄武王了吧。”

龙湛低着头,没说话。

楚云轶道:“叫不出口也无妨。龙家一门忠烈,一时难以改口也是情有可原。我请您来,是想让您说服龙天麟收兵,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免得伤了我们君臣之谊。”

“君臣之谊?”

“龙家与我父王楚安南,共同打下玄武江山,乃我玄武股肱重臣。这一点,即便是本王登位,亦不会有丝毫影响。反而,本王还会更加重用龙家子弟。说实话,本王对龙家一直以来都是欣赏有加。”

楚云轶言语诚恳,龙湛心为之所动。其实对他来说,只要能得重用,不受排挤。楚云轶上位,可比顾灵书要好得多。顾灵书在位以来,并没有办什么有意义之事,反而让玄武国的情况急转直下。而楚云轩已经死了,最有资格登位的便是楚云轶。

龙湛深深拱手:“老臣恭敬不如从命。”

楚云轶笑着将龙湛扶起:“有劳了。从今而后,我们君臣携手,将玄武重现昔日之辉煌。”

*

形势越来越危急,歪歪不敢再耽搁,匆匆和夏子彤、闫少庸告别。寒柏带着她,来到了黑水城。

正值卫国来犯,攻势之凶猛令人猝不及防。连日来龙天麟军兵力折损严重,而没有援军加入,此刻已现出颓败之势,仅靠着一股信念在勉力支撑。

歪歪从天而降,如神女临凡,让人屏住呼吸,移不开视线。

一诺眼前笼罩上一层薄雾,远远地看着歪歪。歪歪也在混乱的人群中搜寻着一诺的身影,四目交接,勾唇浅笑胜过万语千言。

本来一诺已经疲惫到了极点,一见到歪歪,所有的苦辛都飘到了九霄云外。

寒柏看到了歪歪脸上不寻常的笑意,心里有些不快。然后他看见了一诺,仔细审视着他,心道:这人又是谁,和歪歪什么关系?

龙吟剑一出,所向披靡,战局顿时扭转。

士兵们望着歪歪身影,道:“有没有觉得这位姑娘有些眼熟。”

“一瞥之间,有些像小将军。不过小将军是男子,她却是女子。”

卫军被击退,所有人朝歪歪聚拢过来,欢呼不已。龙天麟和一诺分开人群,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近。歪歪雀跃地扑进一诺怀里:“太好了,你还活着。”

一诺推她:“别抱,身上全是血。”

歪歪撤开身,帮他把脸上的血污擦干净,心疼地道:“你有没有受伤?”

龙天麟看着歪歪,眼神复杂。

寒柏一伸手,把歪歪拽到身侧:“在我面前表现的像个烈女一般,怎么却和别的男人如此随意地搂搂抱抱。”

一诺见状,怒意顿起,剑指寒柏:“你是何人,敢如此对待我的妹妹。”

“妹——妹妹。”寒柏握着歪歪的手松开了,唇角挂着尴尬的笑意。

连将士们也震惊:“妹妹?”

一诺谨慎地将歪歪拉过来,护在身后:“再动手动脚,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歪歪得意地朝寒柏伸了伸舌头:“哼,让你无端端地吼我。”

“你——”他瞪了歪歪一眼,朝一诺陪着笑脸道,“既然是歪歪的兄长,那也是我的兄长……”

“你多大年纪,说什么兄长!”寒柏本来想跟一诺拉进关系,却没想到一诺并不吃这一套。

歪歪非但不帮寒柏解围,反倒故意道:“我不认识他。”

上千柄剑指向了寒柏,寒柏脸顿时铁青:“你——”

歪歪捂嘴大笑起来,拍了拍一诺:“开玩笑的,他是跟我一起的。”

龙天麟一直一言未发,他早就认出来眼前的男子是寒柏。让他疑惑的是,寒柏不是龙神吗,他为何一直跟在歪歪左右。

感受到了龙天麟的目光,寒柏看向他,淡淡地道:“你也在。”

“吾乃玄武国的大将军,统领军队守卫边疆,自然在此处。倒是你,有些阴魂不散呢。”龙天麟语带嘲讽。

寒柏反唇相讥道:“我倒是想离开,但是有人不想我离开。”目光若有似无地瞥向歪歪。

歪歪闪躲开视线,目光一转之间,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郑虎,你怎么也在此处?”

郑虎憨厚地笑了:“我正盘算着王后您何时才能看见我。那日和您在吉安城外分别,我和春兰便来投靠了龙将军。”

“王后?”将士们听着,越发如坠云雾。

“春兰姐姐呢?”歪歪顿时开心了起来。

“在中军大营。”

“小将军,您是小将军吗?”一个小兵大着胆子问道。

歪歪笑盈盈地看着他:“你说呢?”

“我觉得就是,您的样子深深刻在我的脑海,就算您化成了灰,我也能认出来。”

歪歪大笑起来。

那人继续道:“您到底是男子还是女子呀。”

“我自然是女子。上次来,为了方便,女扮男装罢了。”

“太好了。”那小兵欢呼起来,忽又变得羞涩,“就算您是男子,我也喜欢。不过,若您是女子的话,我就更喜欢了。”

旁边年龄稍长的士兵猛拍他脑袋一下:“你胡说八道什么!小将军,不,王后,您莫见怪。”他代为致歉道。

歪歪摆摆手,说了声无妨。接下来,她被这一大群男子簇拥着,回了大营。

营中,春兰正在做饭,盛夏炎热,她又在灶台边辛劳,是汗如雨下。郑虎走过去,用衣袖帮她揩去汗珠,温柔地道:“你看谁来了。”

两人的动作甚是亲昵,让歪歪吃了一惊。心道,这两人难不成在一处了?

春兰顺着郑虎手指的方向一看,立刻扔了锅铲,奔了过去:“公主,是你吗?还是我在做梦。”

“跟你说过多少次,叫我歪歪。”

“一时激动,来不及反应,就脱口而出了。”久别重逢,春兰开心地合不拢嘴。

“你就是歪歪?”一旁,一位妙龄女子走过来,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细打量着歪歪。

“你是——”歪歪翻动着记忆,却想不起来见过她。

“我叫庄念婷。是太师庄昊穹之女,见过王后。”庄念婷微微欠身行礼,在吉安时,她就听了歪歪不少传闻事迹,终不得一见,没想到却在这里碰上了。她离家出走后,可是历经磨难才到了此处的。她偷偷瞥了龙天麟一眼,可妾有意,郎无情。不过,她既然抛却了一切,追寻而来,就不会轻言放弃。

歪歪道:“现在玄武王都变成楚云轶了,我早已不是什么王后。”

龙天麟用疑惑的目光凝着歪歪。

歪歪补充:“对了,你们还不知道。楚云轶已率军攻陷吉安!”

“什么!”龙天麟瞪大了眼睛,他绝没想到,会被直接抄了后路,而且如此之迅猛,这才几天就陷落了,“西境军是干什么吃的!难道是将江山拱手让出了吗!”

“恐怕,玄武只剩下你还在顽抗了。”歪歪并无意打击龙天麟,她只是道出实情,“此次南平国、西凤国和卫国联合攻打玄武是早有预谋的。”

龙天麟叹了口气:“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动作如此之快准狠,要说没预谋,也是不可能的。看来,局势已定。凭我孤军奋战,早就无力回天。”

歪歪鼓励似的拍了拍龙天麟的后背:“干嘛说这种丧气话,还有我呢。”

龙天麟看着歪歪,一时间千般情绪在胸口鼓荡,竟说不出话来。

第一百九十一章 两难选择

傍晚时分,歪歪和春兰忙里偷闲,在城外小山坡上纳凉。

歪歪用胳膊肘轻轻推了春兰一下,盈盈笑道:“春兰姐姐,你和郑虎大哥不会是……”还没说完,就见春兰点了点头,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意。

“郑虎对我好。我长这么大,从没人像他对我这么好,所以——我俩已经成亲了。”

歪歪撅起嘴,佯装恼怒道:“成亲也不请我喝杯喜酒,真是的。”

春兰顿时慌了起来,忙道:“不是不想请你,只是不知你去了何处。我俩年纪也都不小,又亡命天涯,过着今日不知明日事的生活……”

看春兰这么认真,歪歪咯咯笑了起来:“看把你吓的,我替你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生气呢。”

春兰拍了把她的肩头,作为惩罚:“让你吓我。”紧接着她也跟着歪歪咯咯笑了起来,两人笑了一阵后,春兰敛起笑容,“跟你一起的黑衣男子是何人?既高大又英俊,比之龙将军或楚云轩皆不逊色。”

歪歪道:“他呀,就,就是一个朋友。”

春兰撇了撇嘴:“真的?听龙将军说,他一直跟着你。只是朋友的话,会如此吗?”见歪歪把视线飘向了别处,春兰继续道,“楚云轩已经死了,你也该向前看,过自己的人生。”

“你们所有人都告诉我他已经死了,慢慢地我竟然也有些相信了。”歪歪苦笑,“可是,我一日看不见他的尸体,我就一日不愿意放弃。”

“你这个傻孩子。”春兰握住歪歪的手,“若永远也无法证实,那你就一直守寡吗?再说,你忘了他要杀你的事吗?这种人,依我看,不要也罢。”

“那时是顾灵书下令杀我,不是他。”歪歪眉头锁起,为难地看着春兰:“有没有可能,两个都要呢?”

春兰眼睛几乎脱出眼眶:“这,也不是不可以,有些名门权贵之女,倒是会同时纳许多面首。我听闻,西凤国长公主亦珊,在认识楚云轶前,宫中养了上千男子呢。她为了楚云轶一人,竟将面首尽皆弃之,说起来,他楚家男子还真是一个个魅力非凡。”

听到这个,歪歪倒觉得格外惊喜,她可绝没想到亦珊公主还有这样的过去。上千男子,那该是何种盛况。这么想着,她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场景来,美男环绕左拥右抱。猛甩头,将它们全部甩出去:“不行不行。那我岂不就变成了亦珊那种人,恶心。”

“那你总要做出选择的。若两者择其一,我看还是选择黑衣男子的好。”春兰向来对楚云轩没甚好感。

“为何?”

“我就是生气他三番几次地伤你。”

“可是……”歪歪眉头紧紧蹙起,欲言又止。

看着歪歪苦恼的样子,春兰噗呲笑了:“看样子,你已然对那黑衣男子动心。”

歪歪脸顿时红了起来,赶忙矢口否认:“我才没有。”

“真的吗?”春兰意味深长的挑眉,“没有你纠结什么。”

“我,我就是提前设想一下,没有一万总有万一嘛。”歪歪慌张的样子真是可爱极了,春兰不忍戳穿她,只道:“说不定答案早在你心中咯。”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歪歪霍地站起,一溜烟儿跑下了山岗。

正这时,寒柏信步走了过来,见歪歪顺着坡度有越跑越快的趋势,一扬手,将她浮起,然后飘过去,揽她入怀,微嗔道:“跑那么快做什么,小心摔了。”

春兰在一旁看傻了眼,这黑衣男子到底是何方神圣,竟有如此神通,可以腾空而起。

“你抱我做什么?”歪歪挣扎,拍打着寒柏。

寒柏勾起唇角:“那我就放开好了,省的有人说我大坏蛋,臭流氓。”说着,寒柏松开了手。歪歪觉得脚下一空,本能地一伸手,勾住寒柏的脖子,腿紧紧环住他的腰。

寒柏双手打开,故意学她刚才的口吻道:“喂,你抱我做什么?”

歪歪看了眼地面:“你想摔死我不成。”

“你怎么始乱终弃后,又血口喷人。明明是你让我松手的。”他试图推开她,可她怕自己掉下去,腿越夹越紧,手也死死扣住,牢牢地贴在他身上。

春兰在一旁看得面红耳赤,如此亲昵,还说只是朋友。紧接着她会心一笑,如此也好,让歪歪早些忘记楚云轩。

寒柏被歪歪缠的,浑身一阵燥热:“你再不放手,小心我忍不住……”他眼神变得迷离,烧灼如火的呼吸喷在歪歪面颊,一寸寸向她靠近,浑身散发着危险的邪气。

歪歪心里一惊,赶忙松开他,整个人直直地向下掉去。寒柏叹了口气,又飘忽而下,将她接住,稳稳地放在地上。歪歪看着寒柏如星的眉眼,一时间,心跳空了一拍。她的怀抱让他感觉到了久违的温暖与心安。只要他在身边,她就会觉得心安。或许,她早就喜欢上了他,只是一直没有察觉。直到他说要离开时,她才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的不舍和难过。

可是她知道这样是不对的。从前,她连楚云轩要纳妃都不愿,见楚云轩和别的女人亲昵就怒火冲天。可如今她却背着楚云轩喜欢上了他人。这种行为难道不可耻吗?现在她要成为自己讨厌的那种人?

而且,一直以来,她想的都是自己。她从来没想过,留下寒柏,不让他回龙宫会给他带来何种后果。她想起了他身上骇人的伤口。自己好像太自私了。习惯了他的陪伴,贪恋他的守护,却丝毫没有为他着想过。

她悄无声息地从寒柏怀里滑出来,吞下了喉头的苦涩:“我想过了,寒柏,你还是回龙宫去吧。”

寒柏挑眉:“你这是何意?”

歪歪不敢看他,怕一看他,就没了勇气把话说完:“你走。”

“你怎么能如此,才刚说过喜欢我,如今又赶我。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人。”寒柏装出委屈状,眼睛含着泪光,莹莹发亮,声音里透着满满的撒娇意味,分外惹人心疼。

歪歪扬起眼眸:“我就是这样,我现在已经不喜欢你了。”

“你这是怎么了?就因为我方才逗你,你生气。我下次不逗你还不成吗?”寒柏向歪歪靠近,伸出手想拉她腕子。

歪歪后撤一步,躲开他:“是啊,我很生气,你只知道揶揄我,捉弄我,我早就忍耐到了极点。”

寒柏眉心痛苦地凝起:“我改。你告诉我还有哪里做的不好,我通通改。”

这样的寒柏,让歪歪心痛起来。她想起初见寒柏时,那个黑衣飘荡,桀骜无匹的邪龙。可渐渐的,她知道,那不过是他的伪装,他的内心柔软而善良。从天宫到琅玕雪山,再到崆峒幽冥,一路上,若没有他,她不知已死了多少次。

“你没有不好,是我不好。”歪歪擦过寒柏身旁,跑开去。她仰起头,好不让眼泪流下来。

寒柏愣了片刻,忙追上去,将歪歪拉住:“你说清楚,不说清楚,我是不会走的。”

眼泪再控制不住,夺眶而出。

寒柏攥着歪歪的手,顿时变得无力,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哭了。别哭呀。”

歪歪泪流不止:“我是坏人,我什么都给不了你,我不能再自私地把你绑在身边了。”

歪歪话说出的瞬间,寒柏噗呲笑了:“难不成你是在纠结在我和楚云轩两者间作何选择吗?”

“你还笑。我都快难过死了。”歪歪抬手向寒柏打过去。

寒柏一把握住她打过来的手,顺势将她抱进怀中:“你在为我纠结难过,我很开心。”

“我才不是为了你呢。”歪歪推他,却推不开。

他紧紧抱着她,温柔的声音紧贴着她的耳畔响起:“我会帮你找到楚云轩,让你们之间做出了断的。”

“为什么是我和楚云轩了断,不是我跟你了断。”

寒柏扶着歪歪肩头,将她推离,凝着她,自信地扬起眉梢:“你一定会选择我。因为……”

“天底下不喜欢寒柏大人的女人还没出生呢。”歪歪说出寒柏没说完的话,大大翻了个白眼,“你怎么还是一如既往的自恋。”

寒柏把自己的手从她肩上拿开:“不是自恋,是自信。”

“可是,你不回龙宫,龙君不会责罚你吗?”歪歪岔开话题。

寒柏蹙眉,手捻着下颌道:“这倒是个问题。”

“那你还是赶紧回去吧。”

寒柏摇头:“不行,万一我不在,你被别人拐跑了怎么办?”

寒柏的话让歪歪哭笑不得:“谁会来拐我。”

“我吃过一次亏,再不能吃第二次亏了。”歪歪知道他指的是鸟公主背弃他,跟了自己哥哥的事。寒柏握着歪歪的手,前所未有的认真,“答应我,跟楚云轩了断,留在我身边。”

或许是初升的月太温柔,或许时寒柏的眼神太魅惑,歪歪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第一百九十二章 天麟被俘

现在的玄武只剩下两块啃不动的骨头,一块儿是极南之地海波城,一块儿是极北之地黑水城。

传信的士兵先后到达吉安,禀告说乃是一女娃娃率领残军顽抗。传信士兵形容了一番女娃娃的长相,并说她手里拿着一柄散发着幽蓝光芒的宝剑。两相对比下,说的竟是同一个人。同一个人,竟能短时间内出现在极南极北之地,已是奇事。

楚云轶听完,除了震惊以外,心里还浮起了一丝丝的喜悦,心道:可是歪歪?她没死?

正这时,一小太监风风火火赶来,满面的忧怖之色,俯跪在地,颤抖道:“小的一早去给太后送膳食,发现,发现太后死在了青鸾别苑。”

楚云轶登位后,宫里再不敢称顾灵书为女王,而改回过去的称呼,太后。

楚云轶面上冷冰冰的,丝毫不为所动:“既如此,就派人把尸体敛了去吧。”

“您不去看看吗?”

楚云轶沉吟片刻,道了声:“好吧。”毕竟顾灵书名义上是他的母妃,自己还是要做足戏码,过去看她一眼。

一干人等簇拥着楚云轶来到了青鸾别苑,一进屋,只见顾灵书吊死在房梁上,三尺白绫惨白刺眼。

楚云轶蹙眉:“谁给她的白绫?”

小太监惶恐道:“没人给呀。也只有小的我早午晚来送饭,没人会到此处来。”落难的凤凰不如鸡,她平素又待人苛刻,怎么可能有人来看她。

楚云轶左右看看,不觉隐秘地牵起了唇角。他亲自把顾灵书抱下来,抬手合上了她充血的眼,起身道:“依国礼将太后厚葬。”

回到寝宫,亦珊公主凑上前来,紧紧贴在楚云轶怀里:“轶,我们的梦想终于要实现了。”

楚云轶点了点头,怅然若失地叹息了一声:“只要拿下海波城和黑水城,那玄武就真的尽归我所有了。”

“黑水城?龙天麟驻守黑水城,只要派龙家人,去将他召回不就成了。”

“我原本就是如此打算,但我忧心龙家并不是诚心归降,所以,我打算亲自带着龙家人走一趟。”楚云轶的眼瞳越发漆黑起来。

亦珊公主万分不舍:“我们才刚重聚,就又要分离了吗?”

楚云轶拍拍她:“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那,卫国那边,你准备怎么对付?”

“我已经派黑风到卫国去了,相信他不会让我失望的。”

*

有了歪歪,龙天麟军可说是如虎添翼,最终力挽狂澜,扭转了败局。非但守住了黑水城,还攻下了卫国的数座城池。

卫王刘瑾如困兽般团团乱转,一众将领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刘瑾怒喝:“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竟然让一个女娃娃牵着鼻子走。”

公羊博犹犹豫豫地开了口:“末将已派人调查过,那女娃娃是前玄武王楚云轩的王后。传说,她,不是人,是妖。”

“妖?”刘瑾愈发愤怒起来,“市井传言也可信吗?分明就是你们打不过,编造出来的借口。本王警告你们,不管她是人、是妖、是神、是鬼,都不能输。再丢一寸土地,本王直接砍了你们。”

众将领们从中军大帐出来,都觉触霉头到了极点。本来眼看着就要拿下黑水城了,却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刘瑾摔在大椅上,喘着粗气:“如果再输下去,一切就都完了。”

李腾久立在侧,这时终于开了口:“我军兵力折损严重,为今只能寄希望于南平王发兵支援。”

刘瑾心里隐隐生出担忧:“若他来,早就该来了。”

李腾陷入了沉思,半晌后,才道:“臣听闻,那妖后实则是龙家人,乃驱魔师。”

刘瑾叹了口气:“不管她是妖还是驱魔师,眼下,打败她才是最紧要的。”

“我在想,既然明里打不过,是不是可以考虑暗地里……”

刘瑾立刻明白了李腾的意思:“你可想出了什么好的法子。”

“臣在想,能否兵分两路,诱使妖后和龙天麟分开,然后擒住龙天麟,以此来要挟她退兵。既然他们同是龙家人,就没有不从的道理。”

刘瑾霍地起身,在李腾肩上赞赏地拍了一把:“不枉本王这许多年来信任你,倚重你。”

李腾心头暗暗冷笑:信任!

天完全黑下来后,刘瑾动用了全部的兵力,准备孤注一掷,赌这一把。他指挥着士兵们划分为两路,一路由公羊博率领,一路由李腾率领。分两个方向,夜袭龙天麟军。果不出所料,龙天麟和歪歪分开,追击来犯的卫军。

李腾仗着熟悉地形,一直把龙天麟军引到一处山谷,然后两边夹击,将龙天麟兜在其中。伏兵全部穿着夜行衣,在夜色的庇佑下,一起冲向龙天麟。龙天麟饶是勇猛,在看不清的情况下,仍是抵抗了好一阵子。李腾用车轮战的方式,葬送了了许多士兵,才将龙天麟耗到筋疲力尽,然后擒获了他。

歪歪追出后,发现敌人只是跑,并不打,便觉得不太对劲。一旁寒柏道:“穷寇莫追,唯恐有诈。”

歪歪撤军回营,直到天亮也没见龙天麟回来。正在她忧心之时,一诺率余部回到营帐。他受了伤,鲜血染红了铠甲。歪歪急忙上前扶住他,他道:“我们中了埋伏,龙天麟被抓。”

“他们抓天麟做什么?”歪歪疑惑。

但很快她就知道了答案。

正午时分,太阳正当空,烧灼着一片狼藉的大地。卫军浩浩荡荡而来,最前方的车架辕杆上,绑着龙天麟。龙天麟满身血污,头无力地耷拉着。歪歪认识他这么久,第一次见他如此狼狈。李腾拿着一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当歪歪看见李腾的瞬间,李腾也看见了她。

李腾瞳孔骤然睁大:“宫女林小小,王后龙歪歪,难道,是同一个人?”

歪歪纵马上前:“王后就免了,叫我龙歪歪就好。李公公,我们一场相识,我不想为难你。你放了龙天麟,我放你走。”

李腾压了压刀柄,锋利的刀刃顿时切进龙天麟的肌肤,鲜血流出:“你觉得你有资格跟我谈条件吗?”

昏迷中的龙天麟被痛感惊醒,抬眼看着前方的歪歪,便明白了眼下的局势。都怪自己太志得意满,见敌军没多少人,自己也没带多少人。他只顾追击,丝毫没意识到中了圈套。

歪歪勒住了缰绳:“我跟龙天麟向来不合,你们要杀就杀了,何必费劲带到我面前。”

“是吗?”李腾将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龙天麟吃痛,轻吟了一声。

歪歪忙陪着笑脸道:“开玩笑,你何必当真。说说看,你有什么条件。”

“退兵,滚出卫国。”李腾正色,凌然。

歪歪满不在乎地摊了摊手:“多大点事儿,退兵就退兵。”

李腾没想到她会答应的这么痛快,不免有些愣忡。

公羊博策马上前,轻声对李腾道:“咱们是不是着了这小妮子的道儿了,还是赶紧撤的好。”

李腾鹰隼般的眸子环顾了一周,并没有发现有伏兵的迹象,但是也不能掉以轻心,手死死抵在龙天麟喉咙上,不敢撒手,他自信,只要有龙天麟在手,对方就不敢轻举妄动。

正在这时,一个穿着黑衣,眉目如炬,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男子缓步走到歪歪身侧。歪歪附在他耳边,跟他耳语了几声。

李腾牢牢盯着黑衣男子,眼睛连眨也不敢眨。

突然,影子一闪,黑衣男子竟消失了。紧接着,黑衣男子出现在他身侧,凌厉的掌风将他打下马车。等他反应过来时,黑衣男子和龙天麟已全都不见。他从地上爬起来,看向敌军阵营,赫然发现,他们已回到歪歪身侧。

李腾心惊不已,知道自己的对手并非普通人。或者说,不是人。传言可能是真的,王后是妖,那妖身边的,自然也是妖了。

“谢谢你救我。”龙天麟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

寒柏淡淡地瞥他一眼:“不用谢我,歪歪让我救你我才救的。否则,我才懒得管你死活。”

龙天麟无力地倚在寒柏身上,寒柏嫌恶地偏开,想尽量躲他远一点。歪歪见状,嗔道:“他都快倒了。”

寒柏无奈,只好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拖着他赶紧回到阵营中,把他交给士兵们,十分嫌弃地拍了拍手,拂了拂周身上下。

处心积虑的计划,居然一点儿便宜没讨着,李腾率军灰溜溜地扯回。

中军大帐,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李腾身上,卫王刘瑾爆喝:“无能,到手的人能给丢了。”

见李腾受罚,公羊博隐隐地勾唇,冷嘲热讽道:“还以为李公公出了个好计谋呢,没想到不过如此。”他一个太监,能带兵打仗,而且渐渐有压在他公羊博头上的气势,公羊博早就看他不惯。

公羊博话音刚落,耳光就落在了自己脸上,那叫一个火辣辣地疼啊:“五十步笑百步!混账!”刘瑾的愤怒如雷鸣在耳。

*

一回到驻扎营地,心急如焚的庄念婷就扑了过来,扎进了龙天麟怀里,泣不成声。

所有将士们都咋舌,看呆了。

黄冲上前,将庄念婷拉开,提醒她道:“庄小姐,您可是大家闺秀。如此大庭广众之下,和男子搂搂抱抱,有损您的名节。”

庄念婷抹了抹眼泪:“我敢来,还怕什么名节吗?”

然后,庄念婷直接扎进了龙天麟的营帐,日夜不休地照顾,衣不解带。

第一百九十三章 天下无双

“再胡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一诺佯装发怒,捏住歪歪的脸颊。

歪歪咯咯笑起来。

一诺看着这样的她,活生生在自己眼前。有温度,可以触及,不禁一阵恍惚。捏着的手松开,化成轻抚,捧住她的脸:“我想找一个和妹妹一样的女子。”

歪歪勾唇,逗他道:“那你可找不着咯。歪歪只此一个,天下无双。”

一诺突然变得深情款款,眼眸中溢满融化坚冰的温暖,让歪歪想起了那个从小到大,一直守护着她的少年。一诺向歪歪凑近了些,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鼻尖,弄的她痒痒的:“你记不记得我曾说过,我不要娶亲,只想和你、父亲娘亲在一起。”

歪歪笑了:“我记得。我也说过,不管你去哪儿,我都会跟你到哪儿的。我们兄妹俩,永远一条心。”

一诺摇了摇头,自己对自己苦笑了一下,纠结着要不要表明自己压抑已久的心迹。终于,他沉了口气,说道:“你我并不是真的兄妹……”

听一诺这么说,歪歪忽地不安起来,握住一诺的手,焦急地道:“你不认我这个妹妹了吗?我就是怕这样,才一直想瞒着你来着。你别不要我啊,你可是我在这世上,最最重要的人了。”

一诺喜不自禁:“比楚云轩,比龙天麟还重要?”

“没有可比性。不管何时,一诺在我心里都有个特殊的位置。这一点,无论岁月世事如何变迁,都不会改变。”

歪歪的话让一诺梗住,他在思考着要不要继续,他害怕,如果说出来,会不会破坏他们之间的感情。可是,如果不说,他就只能单相思,整日如鲠在喉,不得心安。

寒柏在营中各处寻找歪歪,忽听士兵们议论道:“小将军对林副将可真是好,一日好几次涂药,精心伺候。”

“小将军和林副将不是兄妹吗?”

“一个姓龙,一个姓林,又不是亲兄妹。”

“也是。而且先王已然逝世,小将军要改嫁,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林副将虽然比不得龙将军,但也不差。”

寒柏越听心里越打鼓,他二人居然不是亲兄妹,怎么歪歪都没跟他提及。他气呼呼地冲出来,问明林副将营帐的位置,直接冲了过去。

一诺决定,还是说出来,如果不说,自己永远只能当她所谓的哥哥。说了,最起码还有一线希望。他双手扳住歪歪的肩头,不给她逃离的机会,开口道:“楚云轩已经死了,以后,就由我来照顾你,好不好。”

“不好!”回答的不是歪歪,而是一个男子的声音。

一诺愣住,视线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移过去。只见,寒柏挑帘而入,倨傲地高昂着头颅,浑身散发着迫人的气息。他走上前来,一把将歪歪从一诺的掌心中扯出,盛气凌人地道:“我的人,不需你照顾。”

歪歪拂开她,秀眉蹙起:“我还不是你的人呢。再说,我还没虚弱到需要谁的照顾,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

一诺看看寒柏又看看歪歪:“你跟他,到底是何关系?”

歪歪连连摆手,哂笑道:“没,没什么关系。”

“你这女人。”寒柏朝歪歪迫过去,凌人的气息瞬间将她包裹住,让她动弹不得,“自己说过的话,转眼就忘了不成?”

歪歪闪躲着寒柏的视线。一诺见寒柏似乎在威胁歪歪,气不打一处来,也顾不得身上的伤,直接起身,两步跨过去,横在两人中间,怒视寒柏道:“不许你伤歪歪。”

寒柏觉得不耐烦,直接出手,将一诺挥开。一诺斜出去,踉跄几步,直接磕在了床沿。虽说寒柏力道不大,但一诺他本就有伤,这么一冲撞,一口逆血上涌,喷了出来,点点血花洒下。

歪歪气地一把将寒柏推开:“你干什么!一诺要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拼命。”

歪歪的话让寒柏心头涌起一阵苦涩:“你为了别人,要跟我拼命?”

“他不是别人,他是我最亲的人。”

“他是你最亲的人,那我呢?”寒柏凌厉的目光射向一诺,“别装了,快起来,我根本就没用力。”

歪歪移动身子,挡住寒柏的视线:“你还想怎么用力!一诺只是普通人,你动动小指头就能碾死他。你给我出去,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歪歪把寒柏推出了营帐。

寒柏站在门口,享受着来往兵丁异样的眼光,觉得既尴尬又愤怒。真是岂有此理,这个不知死活的丫头,竟然敢如此对待寒柏大人。什么?他是我最亲的人!他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拼命!

这时,一个小兵走过来,一脸崇拜地看着他,双手合十:“寒,寒柏大人。您那一招,瞬间转移,眨眼间便救回了龙将军,实在是出神入化,鬼斧神工,您,您能不能教教我啊。”

“不能。”寒柏黑着脸。

“求您了,您简单地教我一招半式就好。”

“我没空。”

“我看您刚才无所事事地乱转,现在又无所事事地在这儿杵着,不是挺闲的吗?”

刚受了歪歪的气,现在又莫名其妙被个小兵揶揄,寒柏的怒火直接冲上脑门儿,朝他吼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闲了,我事儿多着呢。”说完,他拂袖而去。

歪歪把一诺扶上床,帮他把被单盖好:“你没事吧?”

一诺摇了摇头,轻柔地道:“他,好像生气了。”

歪歪噘嘴瞪他:“你还有空担心别人。还是好好担心自己吧。他打伤了你,他有什么资格生气。”歪歪虽然嘴上这么说,可心里还是隐隐有些担心,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可是,她刚才实在是太生气,所以一时间没控制住自己。不管怎么说,明明就是寒柏不对,自己为什么要觉得内疚。

对,我没做错,歪歪倔强地想。

一诺道:“我跟你说的,你会不会考虑?”

“考虑什么?”

“从今以后,让我来好好照顾你。”

歪歪笑靥如花,抽出了龙吟剑来:“以后啊,不需要你照顾我,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没明……”

一诺没说完,歪歪便说了声你好好休息,我过会儿再来看你,便转身出了营帐。

一诺看着歪歪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

歪歪刚出了营帐,还没张嘴,那小兵便指着东面道:“寒柏大人往那边去了。”

歪歪白他一眼,表现地满不在乎:“谁说我要找他了。”

小兵一脸无辜:“我没说您要找他啊。我就是看见了您,顺便跟您说一声罢了。”

歪歪尴尬地转动着眼珠,甩手气呼呼地离去。她故意往西走,绕了一个大圈,往东而去。

郊外的密林,有一条小溪涧。寒柏立在溪水旁,低头痴痴望着水流。

歪歪咳了几声,想引起寒柏的注意。可寒柏没听到似的,头也不回。歪歪无法,只好扬声道:“哎呀,这不是龙神寒柏嘛,好巧呀。”

寒柏雕像般一动不动,脊背有些发僵。

歪歪绕到他眼前,刚要说话,忽看见河里有不少鱼,很是肥美诱人,干脆挽起裤脚,撸起袖子,下了水。

寒柏蹙眉:“天下女子哪有你这样的,挽胳膊露腿。”

歪歪斜他一眼:“我惯常行走江湖,又不是什么千金小姐,也不是那什么宛灵公主,自然没甚仪态。”

“你突然之间,提个哪门子的宛灵。”寒柏眼中一道冷光闪过。

歪歪扁了扁嘴:“想到就说咯,怎么?还不许人提不成?”

一条鱼擦着歪歪的脚踝游过,歪歪被吸引了过去,连忙俯身去抓。歪歪抓鱼经验丰富,所以出手可谓是快准狠。

她把鱼捧起来,开心地大笑:“哈哈,今日可以吃烤鱼了。”

“不行,它可是我水族子孙,不许你吃它。”寒柏轻轻一指,歪歪手里的鱼就滑了出去,重新落回了溪涧中。

歪歪恶狠狠地瞪了寒柏一眼,然后突然掬起一大捧水朝寒柏泼过去,正正好泼在他脸上。寒柏嗔恼:“你干什么!”

歪歪不理他,继续往他身上泼,越泼越觉开心。寒柏一甩衣袖,冷哼一声:“好啊,这可是你自找的。”

寒柏一扬手,溪水中升出一道水柱,冲向歪歪。歪歪猝不及防,分秒间成了落汤鸡。头发散下来,贴在脸上,滴滴答答地滴着水。这副狼狈相把寒柏逗的前仰后合:“现在知道了吧,惹怒我寒柏大人的下场。”

话音未落,歪歪饿虎扑食般扑向寒柏,猛地将他拽到水中,然后一腾身,压在他身上,死命把他往水里按。

歪歪得意:“现在知道了吧,惹怒歪歪姑奶奶的下场。”

初时寒柏还在挣扎,可按了一阵子之后,发现寒柏动也不动了。歪歪顿时心慌,把他给拽出来,拖到岸边。

她半跪在侧,拍打着他的脸:“喂,你没事吧,不会被淹死了吧。这可如何是好!”

歪歪苦苦思索着办法,突然想到在琅玕雪山,自己在水中快窒息时,寒柏给自己渡气来着。

第一百九十四章 风云变幻

她半跪在侧,拍打着他的脸:“喂,你没事吧,不会被淹死了吧。这可如何是好!”

在此危机之时,歪歪想到在琅玕雪山,自己在水中快窒息时,寒柏给自己渡气来着。于是心一横,她两手撑在寒柏肩头,俯下身去。

即将下口的瞬间,歪歪敏锐地捕捉到寒柏的唇角颤了下。她猛然惊觉,然后一脑门儿撞在他额头上。

寒柏睁开眼,捂着额头,眉毛都快拧到一块儿去了:“你疯了。”

歪歪这种做法,等于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她一时兴起,并没有考虑周全。此刻她也捂着自己额头,瞪着寒柏:“谁让你骗我。没想到你脑袋这么硬。”

“你就是活该。来,手拿开,让我看看。”歪歪把手放下来,寒柏凑过去,轻柔地帮她吹了吹,“好了,好了,不疼了。”

歪歪瞬间失了魂魄,有种想扎进寒柏怀里的冲动。身体正在不受控制地靠过去。

“歪歪!歪歪!小将军!”呼喊的声音响起,且越来越近。

歪歪急忙站起身,回应呼喊的人道:“我在这儿呢,叫我做什么?”

不多时,郑虎出现在眼前:“该开饭了,您却不在,我还担心您出了什么事儿了呢。”说话间,目光定格在寒柏身上,恭敬地道,“寒柏大人,您也在。”

自寒柏救了龙天麟,他在军中的影响力便大幅提升,大有赶超歪歪的势头。

寒柏朝他点了点头,以作示意。同时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衫。

郑虎看看他,又看看歪歪,迷茫道:“您二位怎么湿透了,噫,小将军,您的脸好红啊。”

“有吗?”歪歪捧住自己的脸,“你看错了。快走,一会儿饭菜凉了。”

歪歪当先冲出去,把两人甩在身后。

郑虎在歪歪那儿没得到答案,就傻愣愣地向寒柏凑过去:“寒柏大人,小将军是怎么一回事儿?为何脸红的跟个猴屁股似的。”不等寒柏回答,他直接自问自答道,“难道,小将军她有意中人了?这样也好,先王已经死了,何必再去挂念。”

“你觉得你们的小将军,意中人会是何人?”寒柏故意旁敲侧击地问道。

“我可不敢妄加揣测。不过我要是小将军的,我一定选寒柏大人。寒柏大人不仅高大威猛,武艺高深莫测,模样也俊美。看穿着仪态,您一定也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吧。这种身世条件,哪个女子会不喜欢。”郑虎没有拍马屁的意思,他只是纯粹地很崇拜寒柏。

寒柏赞赏地拍拍他的肩:“难得碰见如此有眼光和见识的。按照你们人界的说法,我算是个王子,有一块儿封地,钱财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您是王子?哪国的。一定不可能是卫国或西凤国,难道是乌国?再不然,北疆?都不是?那我就猜不出来了。”

寒柏大笑起来。

*

梅兰竹菊四公子,直追到东海岸边,也没看见苏梅的踪影。望着苍茫无际的大海,他们思量着她是否已然出海。可是大海的另一边是什么地方,他们一概不知,也没有人知道。

出海实在是太过冒险。看来苏梅为了逃命,已经豁出去了。

寻不到苏梅,四公子便打道回府,向陈国栋禀报。离开吉安时,还是顾灵书的天下,这一转眼回来,竟变成了楚云轶的天下。真是风云际会,变幻莫测啊。

现在,对陈国栋来说,找不找到苏梅,已变成了次要之事。眼下最最紧要的,是解决了楚云轶。趁他现在还没坐稳根基,天下还正是乱局,尽早除了他。要是他把位置坐实了,想扳倒他会难上加难。

思量已定,陈国栋道:“我现在需要你们去暗杀一个人。”

“何人?”

“楚云轶。”

公子梅沉吟:“让我们刺王杀驾,这可是掉脑袋的罪过。”

陈国栋冷笑:“先前这掉脑袋的罪过不是办过一次了吗?怎么这时推三阻四的。”

公子梅挑起眉梢:“我只是担心,太傅你付不起雇佣我兄弟四人的费用。”

“我有比银子更诱人的费用。”

“哦?”

“只要我登上王位,你们就是四将军。我负责文治,你们负责武治。我们一起开疆扩土,共理江山。”陈国栋顿了下,又道,“楚云轶要偕同龙家人,亲自去往黑水城。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在路上,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他,顺便解决了龙家人。那,我身为三公之一,股肱之重臣,临危受命,担负起国之重任,登基坐殿亦是名正言顺之事。”

公子梅不住地颔首,深以为然。

在江湖中,混到极点,也不过是个武林高手,做的不过是些小打小闹的勾当。对于心胸广大的梅来说,根本无法满足他的欲望。而当将军,入朝廷,走仕途就不一样了,他们可以登上万众瞩目的高位,来一展自己的雄心抱负。

“成交!”

*

楚云轶的车马队,全部便装,趁着夜色,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吉安城,随驾的除了楚云轶的亲信精英部队外,还有龙元武和他的两个兄弟。他才刚登位,根基未稳,为防止暴乱,越少人知道他离开越好。

“龙太保,你有信心说服你的儿子吗?”楚云轶撩开帘子,同骑马在侧的龙元武寒暄。

“王上您对我龙家如此恩情浩荡,天麟怎会不从。”龙元武恭敬地道。

“对了。先前天麟和云轸公主的婚约,一直因为各种事耽搁了下来。正好,此次说服了天麟后,就让他回来,速速和云轸成婚。如此一来,咱们君臣就是真真正正的一家人了。”楚云轶对龙元武露出信任的微笑。

龙元武深受感动,没想到楚云轶竟是如此心胸宽厚之人,非但没治他龙家抗逆之罪,反而如此重用他们:“谢王上恩典,我龙家定当尽心辅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楚云轶爽朗地笑出声来:“龙家子弟个个乃栋梁之才,能为本王所用,乃本王之幸也。”

“王上谬赞了。”龙元武深深地打了个稽首。

车驾前脚离开吉安,后脚就有四个黑影紧随其后,如暗夜中的鬼魅一般,无声无息。

*

南平国,新都,长乐宫

夜昏沉,月无华。

几条黑影潜进了大牢,劫出了楚云轩和小宁子。

一行人跑出去好远,确认没了追兵,才停下来稍稍歇脚。

暗卫一号,拱了拱手,道:“原谅臣等救驾来迟。”

楚云轩大口喘着粗气,喉咙火烧一样地疼:“我知道你们已然尽力。”

大军未开拔前,南平国的守卫可说是固若金汤,滴水不漏。暗卫们一直潜伏在四周,等待着时机。

“南平军攻打玄武去了,玄武形势危急呀。”暗卫五号道。

楚云轩落寞地看着自己的手,握了握:“玄武形势危急,我又能如何呢?我现在功力尽失,几乎成了废人。”他看看左右,“再说我们只有这几个人,势单力薄,孤立无援,谈何复国?”他恨,他想夺回失去,却又无能为力,这两种极端的情绪缠绕在一起,逼的他发狂。

小宁子半跪下来,凝着楚云轩,柔声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咱们好好集聚势力,有朝一日,一定可以打回去,让那些恶毒阴险之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楚云轩惨笑一声,感觉到了一丝绝望,深深叹了口气,他忽然想到了歪歪:“对了,你们可有王后的消息?”

几个暗卫一齐摇了摇头:“打探不到。”

其中一人道:“王上,王后她是被一只巨大的金凤凰给掳走的。虽然不知那金凤凰掳走王后,意欲何为,但当时它来势极其凶猛,大有把王后置之死地的劲头。恐怕,王后已经不在人世了。”

楚云轩悲戚起来,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不,歪歪不会死的。”

见楚云轩如此,其他人也不敢再说什么,只道:“王上,咱们找个隐蔽之地歇息一晚,待天亮了再行计较何去何从。”

“以后别叫我王上了,叫我云公子,免的引起他人的注意。”

“遵命!”

“遵命也莫说了,只说是就好。”

“是!”

几人寻了一处山洞,避了进去。楚云轩睡下后,一阵阵地发梦,一阵阵地冒冷汗。梦中,有人在追他,他就拼命地跑,拼命地跑,怎么也跑不掉。就这样,在梦中跑了一夜,醒来时,他觉得筋疲力尽。

小宁子不知从何处弄来的红薯,烤熟了分给大家。

楚云轩一点胃口也没有,咽也咽不下去,直接放了下来。

小宁子凑过去,劝他道:“王——云公子,您吃不下也要吃,再不吃,您身体会一日一日地虚弱下去。那咱们还怎么报仇,怎么复国。就算您不想那些,您也要想想王——歪歪,你总要撑到和她重逢的那一日吧。”

楚云轩抬眼眸看了小宁子一眼,然后把红薯塞进了嘴巴里,一口一口艰难地咽下去。

吃完后,他问:“还有吗?”

小宁子赶忙把手里的递给他:“有的是,要多少有多少。”

第一百九十五章 夜袭暗杀

楚云轶一行,走在山野,夜色越来越浓重,人困马乏,于是楚云轶下令就地歇息,待天亮再继续赶路。

众人听令,歇马,扎营,燃起篝火。

楚云轶倒没甚架子,直接席地而坐。士兵猎来了野兔和山鸡,架在火上烤。楚云轶开心地和众人一起等待,眼中映照着跳动的火光。

龙元武看着这样的楚云轶,赞赏地点了点头,思量着楚云轶如此礼贤下士,极有可能超越楚云轩,成为一代明君。

吃饱后,众人围着篝火又聊了好一阵子的天。楚云轶就像他们中的一员一般,跟大家谈笑风生,一点也不像高高在上的王。不知不觉聊到夜深,大家都乏了,便各自就位休息。楚云轶回了马车上,放下垂帘,平躺下来。舟车劳顿,他没多时便睡熟了。

风吹动林叶沙沙地响,黑暗的深处危险正在一步步地蔓延。

扑通,一颗小石头扔了过来。

紧接着,是一阵死一般的静谧。

确定大家都睡着了,四条黑影才快速闪出来,眨眼间黑影以落在车架的四周,将其围在中央。

在他到达黑水城和大军会合前,必须结果了他。

今夜,是最好的时机。

一只白皙的手挑开了帘子,另一只手,判官笔向着睡梦中的人打过去。

光芒一闪,判官笔连着握笔的手飞了出去,鲜血崩流。

与此同时,所有士兵一起跃起,迅捷地拔剑,刺向这几个不束之客。

公子梅心道不好,中了圈套。他忙把玉箫扬起,凑到唇边,可刚吹出一个音符,一柄明晃晃的剑便贯穿了他的胸膛。

倒下的瞬间,他悲戚地呢喃:“怎么会被发现,难道,陈国栋出卖了我们。”

“陈国栋没有出卖你们。”楚云轶的声音从身背后传来,公子梅惊骇地睁大了眼:“你,怎么,没在车里。”一口鲜血喷出,他整个人跪在了地上。

菊放声大喊:“哥……”

话没说完,被一箭穿心倒在了地上。

自入了吉安以来,楚云轶都派人严密监视着太傅府和天下第一楼,所以陈国栋有何风吹草动他都了如指掌。陈国栋这个老狐狸,是绝不可以相信的。但他并不急于除掉他,因为他还有利用的价值。谁知道,他死性不改,竟然派人刺杀自己。天作孽有可为,自作孽不可活!

“留下那个断手的。”

龙元武兄弟被惊醒,颇吃惊地看着眼前的乱局,不清楚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竹公子手持量天尺,谨慎地步步后退,可是面对这么多人,他是插翅也难飞了。他决定以死顽抗。不过,在杀死楚云轶方的两个士兵后,他便被数十只剑刺死,轰然倒下。

断了手,无力抵抗的公子兰被俘,五花大绑。

“王上,让您受惊了。”身为武将,本应保护王上,自己却没尽到丝毫的责任,龙元武走到楚云轶身侧,拱手致歉。

楚云轶对龙元武扬起了手:“此事本王早就知晓,是本王没告诉龙将军,所以龙将军并未失责。”

龙元武扫了眼几具尸首,眉头紧蹙:“也不知是何人所为?”

“是陈太傅。”楚云轶直接道。

“陈国栋?他为何要做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楚云轶冷冷一哼:“他助顾灵书谋害楚云轩,夺得王位。本王打进来之后,他又火速地投靠了本王,帮着本王扳倒顾灵书。我本来以为他只是个没有立场的墙头草。没想到,他比我想象地更加居心叵测。看来,他想称王,号令天下。”

龙元武越听越觉心惊,昔日他根据天下第一楼老板娘苏梅的情报,查陈国栋和卫国勾结,通敌卖国的罪名。可他查了许久,却一无所获,便搁置了下来。后来,看见陈国栋又把两个女儿嫁给了楚云轩,于是渐渐打消了对他的猜忌。没想到,陈国栋竟有如此大的野心,想称王称霸。

龙元武整个人陷在惊愕之中,楚云轶拍了拍他的肩:“依本王看来,只有龙家才是最忠心耿耿,一心为国为民的。”

龙元武忙抬眼,深深鞠了一躬:“王上谬赞,我龙家只是竭尽本分罢了。“

其弟龙元浩也深深鞠躬,跟着道:“为国效力,为民造福,乃是我龙家之福分。”

“有爱卿如此,本王便心满意足了。”楚云轶对龙元武展颜一笑。

虽然笑容温暖,但龙元武却觉不寒而栗。不知这副笑容之下,究竟隐藏着何等深不可测的心。居然连陈国栋要追杀他都一清二楚,他究竟是怎么知道的?而且知道后,还不动声色,诱敌深入,然后一击反杀。种种都表明,楚云轶并不简单。他比其弟楚云轩,城府要深得多。

惊心动魄的夜过去后,队伍继续向黑水城行进。

到达黑水城后,发现,黑水城只有留守的后备军,龙天麟并不在。龙天麟军的士兵并不认识楚云轶,只认识龙将军的父亲,便将龙元武恭恭敬敬地迎进了答应。

龙元武正要介绍楚云轶,被楚云轶按了下来,对他轻声道:“不要声张,我们秘密行事就好。”

“遵命。”

士兵们见龙元武对身旁男子如此恭敬,不禁侧目。

龙元武询问天麟为何没守在黑水城,答案让他大吃一惊。

“龙将军和小将军,带兵攻打卫国,已打下数座城池。现在,应该在驻地。”

“什么!攻打卫国去了?小将军又是何人?黄冲?连坤?”

士兵摇头:“小将军就是将军的妹妹,龙歪歪呀。这事儿,您不知道吗?”

“龙歪歪?”龙元武和楚云轶异口同声。

龙元武看了楚云轶一眼,然后转向那士兵道:“快,派人速速将天麟召回,还有,把歪歪也带回来。”

她居然真的没死,前段时间父亲龙湛说起,他在闫宅遇见了歪歪,他还不信。没想到,居然是真的。天麟这个混账,居然胆敢骗他,还骗了全家人。

*

次日,龙天麟和歪歪正商量着要不要乘胜追击,继续攻城略地,一小兵策马狂奔而来,冲进了中军大帐。

“将军,将军,不好了。”

龙天麟顿时焦心:“何事不好了?”

“龙老爷,您父亲,到黑水城来了,他让您赶紧去见他,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还说,要把小将军也带去。”那来传信的士兵,上气不接下气地道。

龙天麟看向歪歪,眼中各种情绪缠绕在一处。

歪歪瞥他一眼,干脆利落地道:“看来,又到了分别的时刻了。”

龙天麟一听她要走,情难自禁,牵住了她的手:“别走,我先前去说服父亲,他不会伤你的。”

歪歪冷笑:“是吗?你信,我可不信。”

“你连我也不信?”龙天麟脚向前挪了半步,更加靠近了歪歪。

正此时,庄念婷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笑逐颜开地道:“天麟,我给你送药来了。”

话音未落,笑容在脸上凝固。

歪歪把自己的手从龙天麟掌中脱出:“我信你,不信你,有何区别。问题是,龙家不要我,那我也不稀罕龙家。他想见我就见我?他想杀我就杀我?做梦!我不去见他,就是看在你的面子。否则,我可不能保证,见了他,我能控制住自己不还手。”

龙天麟觉得自己的身体格外沉重,心也变得沉重,压的他喘不过起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歪歪消失在自己的视线,而无力阻止。

“对了,一诺我带走。”帘子落下的瞬间,歪歪的话音响起。

龙天麟满眼的悲伤出卖了他,庄念婷感觉得到,其中的情感已经超越了单纯的兄妹之情。她想开口问,却不敢,只好把梗在喉头的话,又硬生生吞了回去。那话有刺,割的她血淋淋地疼。

*

黑水城

龙天麟跪在地上,龙元武怒不可遏:“歪歪呢?怎么没带她来。”

“她又不是物品,是我想带就带的来吗?”这是龙天麟第一次顶撞自己的父亲。

楚云轶眼中流露出失望之色,唇角淡淡地牵起。

龙元武扬起手,一巴掌打在了儿子脸上,这也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打儿子:“你混账!包庇她,欺骗我们,你也想被逐出家门吗?”

龙天麟垂下了头,眼中光芒闪烁:“我敬您爱您,也以自己为龙家人为荣。歪歪不管怎么说,也是我龙家的骨血,我不忍心对她下手,我也绝不会对她下手。那是你们的恩怨,我不会参与。若您执意要逐我出龙家,我也无话可说。”

“不肖子!”又一巴掌火辣辣地落下来,“你是要跟她站在同一战线不成?不,你们已经在同一战线了,听说,你还封她当了什么小将军。合力抗击卫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呢。”

龙天麟苦涩地一笑:“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若不是歪歪,您儿子我早就死在卫军手里不知多少回了。”

“你这个腻子,你还为那妖孽说话。我们驱魔龙家,怎可与妖为伍,你让列祖列宗颜面何存。将来,我又如何能放心,将龙家交在你的手上。”

“妖?”楚云轶眉梢挑起,他不甚明白龙元武的意思。

龙元武拱了拱手,只道:“这是臣的家事,恕臣不能告知王上。”

“王上?”龙天麟这时才注意到了父亲身后的楚云轶,心头又是一惊。

*

三人成行,寒柏一直小心堤防着一诺,不想看他靠近歪歪。一诺倒是表现地落落大方,也并没有记恨他误伤了自己的事。

“咱们这是要去何处?”一诺问歪歪道。

第一百九十六章 林中血妖

时隔多年,终于又踏上了回归的旅途,歪歪和一诺心里都是忐忑和期待兼而有之。期待的是见到父母,忐忑的也是见到父母。所谓的近乡情怯,指的大概就是这种情绪吧。

这几日,歪歪他们一直在邙山的山脉间穿行。日子隔得太远,一诺的记忆有些模糊。

又赶了一天的路,夜幕沉下来时,三人点起篝火,就地歇息。

寒柏不许吃鱼,于是一诺便去打了只肥兔子回来,扒了皮,架在火上。边烤时,一诺边道:“总觉得这林子跟过去不一样了。”

寒柏和歪歪一起看向一诺。

一诺道:“从前林子很纯净,现在总感觉阴森森的。而且我方才去捕猎时,看到不少动物尸体。都是被掏了心,喝干血而死。”

歪歪环视一周,确实有股子妖异之气。她把剑拔出来,搁在腿上:“没关系,有我驱魔师龙歪歪在,妖魔鬼怪通通不怕。”

一诺看着她,暖暖地笑了:“你还真有几分驱魔师的样子了。”

歪歪也笑,朝着一诺骄傲地仰起头:“什么叫有几分样子,我就是好不好。”

“你是。”一诺的笑容变得越发明媚了。

看着两人眉来眼去,寒柏心里可一点也不明媚:“喂,别光顾着说话,火要灭了。”

一诺看了眼,道:“那我再去拾些柴来。”

一诺一走,寒柏就斜了歪歪一眼,酸溜溜地道:“你们关系未免也太好了些。”

“当然,我俩可是光屁股一起长大的。”歪歪大咧咧地道。

寒柏脸顿时耷拉了下来,他绝没想到,除了楚云轩外,自己还有更加强有力的对手。

“不许你对他笑,我不喜欢你对着他笑。”寒柏冷冷地道。

歪歪睁大了乌溜溜的圆眼睛:“我天生一张笑脸,你不让我笑,难道我哭不成。”

“你把他当哥哥,他呢?”寒柏紧逼过去。

“他自然把我当妹妹。咦,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歪歪眉头蹙起。

“你是傻还是迟钝,他分明……”寒柏顿住。

“分明什么?”歪歪凝着寒柏,等待着他的答案,忽然听见一声尖叫,歪歪急忙跃起,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跑过去,“一诺!”

寒柏不得已,懒懒地起身,跟了上去。

歪歪赶到时,见一诺倒在了地上,枯枝在他四周散落。一头体型巨大的野猪,双睛血红,恶狠狠地瞪着他们。

“这头死猪,是活得不耐烦了吗?”歪歪仗剑而立,将一诺护在身后。

一诺强忍着疼,对歪歪道:“小心,这猪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歪歪定睛看去,觉得它除了丑,并没有什么特异之处。

“它被挖了心。”

“被挖了心?”歪歪这才注意到,它的腹下在淅淅沥沥地滴着血,“那它岂不真的是死猪?”

“可能是被什么邪祟附了身,你要小心,千万别伤着。”

歪歪举起龙吟:“正好可以用来练练我的剑。”

野猪眼睛盯着歪歪,想进攻,却在迟疑:“你是什么东西?”

“嘿,你竟然骂我。你是什么东西!”见野猪突然开口,狂妄的很,歪歪怒火顿起。

“你身上有妖气,难道你是我族类?”野猪越发疑惑了起来,它感知到妖气的同时亦感觉到了正气。

歪歪向它走过去:“你是什么妖怪,为何附在这野猪身上。”

“吾乃林中血妖。你是什么妖怪?”

歪歪对它嘿嘿一笑:“林子里被挖心喝血而死的动物,可都是你杀的?”

“不全是我杀的。”

“为何如此恣意杀生?”

“我血妖一族被封印太久,早就饿急了。好不容易出来,自然要吃够本钱。”野猪上下打量着歪歪,“小妖,我看你生的可爱,倒有心交你这个朋友。”

“我可不愿交你这样的朋友。”歪歪嗤之以鼻。

“既然如此,那我只能吃了你的心,喝你的血了。免得便宜了他人。看起来,你比那些獐狍野鹿,美味多了。”野猪贪婪地舔了舔嘴边儿的口水。

“尽管来好了,姑奶奶这柄剑可不是吃素的。”歪歪朝野猪刺过去,野猪一闪,从侧面向它奔来,整座林子都在它的蹄子下震动着。

歪歪没想到它竟然如此灵活,看来是小看了它。于是身姿灵巧地一转,剑正要挥过去。突然,一团黑影一掠,横在她身前,抬起一只手抵住奔突过来的野猪的尖牙。握住的同时,手向上一掀,野猪整个被举起,然后重重地砸在地上。

轰的一声,尘土飞扬。

一团红色的光圈从野猪口中钻出,飞在半悬空:“你又是什么东西?”

“吾乃龙神寒柏,识相的,赶紧给我滚!”

震慑的声音落下的同时,红光一掠,消失无踪。

歪歪把一诺搀扶起,看了看他的伤势,还好,并不是很重。

一诺看着寒柏,满脸的不可思议:“龙神?那是什么,难道是某种官职不成?”

寒柏回过身来,从歪歪手中接过一诺:“我来搀着。”

寒柏将一诺扶回篝火旁,放他坐下。

歪歪冲过来,忙给兔子翻了个面:“哎呀,烤焦了。”

一诺还没得到答案,他继续问道:“龙神是何官职?”

歪歪摆弄好了兔子,将视线投向一诺。她有点开始后悔带一诺来了,既然玄元仙尊说有人间浩劫,那此行一定是危险重重。一诺肉体凡胎,万一有个什么好歹,该如何是好。

“一诺,要不你别跟着去了。”

一诺不明白歪歪为何突然这么说,吃惊地看着她:“怎么了?”

歪歪长长舒了一口气,在心里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诺,我是妖。不是传言,也不是被邪祟附身,我真的是妖。我母亲是龙七不错,但我的父亲是一只白狐,我……”

不等歪歪继续说下去,一诺直接打断了她:“不用说了。其实,我早已知道。对我来说,不管你是人也好,是妖也好,都不会影响我与你的情感。”

歪歪眼眶中盈着感动的泪水,这才是家人。龙家那些人,空有血脉之联,却毫无血脉之情。他们巴不得她赶紧从这世界消失,以免她污了驱魔家族的名声。就连龙天麟,也和那些人为伍。除了阿婆,他们全都想让她死。

但她不知道的是,龙天麟一直在想尽办法维护她,不仅为了她顶撞父亲,更是为了她,跟父亲达成了协议。

他同意归顺新玄武王楚云轶,也同意娶云轸公主。他只有一个条件,就是龙家不要再与歪歪为敌,不可再伤她分毫。

龙元武答应,眼下先安抚好龙天麟,待木已成舟,一切就由不得他了。

楚云轶没有让龙天麟马上撤出卫国,相反地,他授意龙天麟假意决不顺从新王,拉起旗帜反抗,在边境制造混乱。

如此一来,卫王刘瑾如坠云雾。一会儿听报说,龙天麟打回玄武去了,一会儿又听说,龙天麟又打过来了。歪歪的余威还在,所以卫军只敢守,不敢攻。他们加紧修筑城防,好抵住龙天麟,免得再丢城池。

这样过了有小半个月,楚云轶突然下令说:“龙将军,随本王回都城吧,你可暂时歇息一阵子了。”

“为何?”龙天麟和龙元武皆不解。

“卫王已经死了。”

“死了?”

楚云轶诡秘的一笑,没再说什么。

龙元武却觉心中一寒,他到底是用了什么计谋结果了卫王,他的城府可真是深不可测啊。

卫国现在秘不发丧,定是怕国中大乱。

龙天麟叮嘱黄冲,在自己离开的这段时日,一定要代他尽好主将的责任。

黄冲拍了拍他,调笑道:“放心好了,你怎么这么啰嗦,跟交代后事一样。”

龙天麟垂下了眼:“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突然变得多愁善感了起来。”

“你走了,那庄小姐怎么办?”黄冲又搬起一块巨石,压向了龙天麟。

他本来不愿面对,想能躲多久躲多久的。

“你别怪我多嘴,我这实在是看她可怜,才说的。你受伤,她没日没夜地在你身边伺候。一个姑娘家,和你这个大男人通宵达旦,共处一室,名节早就毁了。若你不娶她,可没人会娶她了。”黄冲直抒胸臆。

龙天麟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只是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去面对。

黄冲努了努嘴:“正巧,她来了。我先走,你这行不行给人家个痛快话,别害人害己。”

说完,黄冲就走了。庄念婷走过来,站在黄冲刚刚站着的位置上,声音小的像蚊子哼哼:“他们说,你要回都城去了。”

龙天麟点头,眼睛垂着,没有看她。

庄念婷鼻子抽了抽,眼睛红了。她设想了一肚皮的话,此刻一句也说不出。

两人静默了不知多久,龙天麟开口,打破了这尴尬的宁静:“我此番回去,是为履行旧约,娶云轸公主的。”

庄念婷心揪起,泪水滑出眼眶。

“如果,你愿意的话,跟云轸公主行完大礼后,我再娶你。但,你只能为妾。若你不愿意,就当我没说过。”

庄念婷抬起泪眼,笑容扬起:“我愿意。愿意。”

龙天麟却觉心灰意懒,对他来说,他只是又解决了一桩事情罢了,就像批了一件公文,下达了一道军令一样。

谁让造化弄人,让他总是喜欢上不该喜欢的人。

第一百九十七章 血染村庄

“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如果再和你分开,又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见。”一诺用一句话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你是驱魔师,为驱魔而生。这是你修行的路,也是你无法逃脱的命运。去吧,去完成你的使命,然后再回玄元山来,怔悟大道。”半梦半醒间,玄元仙尊的话在脑海中回荡。

命运,到底什么是我的命运?什么又是大道?她这个半吊子的驱魔师为什么要去承担这所谓的使命?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回到那个命运交错的夜晚,娘亲没有为救她而死,那么,之后的一切也许就不会发生。

“你害怕了吗?”熟悉的声音空幻地响起,一团圣洁的光出现在眼前,光影中有个纤白的仙影昂然而立。

“我没有。我,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要让我去做。你本事那么大,你自己为什么不去拯救苍生。”

那个声音再度响起:“我是修道之人,世间事我不该管,也不能管。若我插手,可能会扰乱天机,受到处罚。但我又不能视而不见,所以我才把这重大的使命交给你。”

“为什么是我?”

“此次大乱,是人界与妖界的斗争。而你,即是人的孩子,也是妖的孩子,你是连通人界和妖界的契机,只有你,能平定这场祸乱。”

“或许你找错人了,我未必有这个能力。”

“你不去试,怎么知道自己没有呢?”

“我试了,可你也看见了。我还没回到无名村,一诺就已受了伤。再继续下去,可能我身边的人都会因为我而涉险。这不是我初衷。我去玄元仙山拜师学艺,只是想变强,好保护我身边的人。如果我连身边人也保护不了,那我的存在还有何意义。”

“孩子,你可知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的道理。睁开眼吧,好好看看,即将到来的世界。”白影炸裂,霎时间,黑暗袭来,似化不开的墨,笼罩着世界。大地变得一片狼藉,妖魔鬼怪肆虐,杀戮着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和孩子。惨叫声,

咆哮声杂糅出一曲死亡之歌。火光、鲜血将大地染红。黑色、红色,一条条一丝丝一缕缕,盘旋缠绕。

世界再没有别的色彩。绿意没有了,花朵也不见了,大地一片贫瘠。空气中充满浓重的血腥之气,让人感觉如身处地狱。

不,其实比地狱还要可怕。

“难道你想看到生灵涂炭,血流成河吗?”混乱的黑暗退去,白色的光影又回到歪歪眼前,他的话如一声声的拷问,敲在歪歪心头。

“我不想看见。可我真的能做到吗?我又该怎么做?”

“相信自己,答案就在你心中。在你心中。”

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白影闪了闪,如燃尽的烛光一样,熄灭了下去。

歪歪伸出手,大喊一声:“别走!”边喊着,人已坐了起来。

她冰冷的手落在一个温热的掌心中。

“我不走,我赖上你了。”

歪歪睁开了眼,看见了嬉皮笑脸的寒柏。她一头扎进了他怀里,当她不安时,当她有危险时,总有他守护在她身边。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傻瓜,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你是做噩梦了吗?别怕,有我在,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寒柏抬起手,拢在歪歪背上,轻轻柔柔地,怕把她弄坏了似的。

歪歪把脸倚在他的肩头:“可是终有一天,你也会离开我,回到属于你的世界。”

“我不离开,我永远在你身边。”热气喷洒在歪歪的侧脸,让她既温暖,又心安。

一旁,一诺睁开了眼,又缓缓闭上。

*

赶路的时候,歪歪总会有点思念狼王。如果有它在,自己就可以足不点地,多轻松。

像无名村这种没人知道在哪里的地方,连寒柏的神通都用不上。要不然就可以眨眼的功夫就到。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又到了日暮。一诺看着眼前的山谷有些愣忡:“好像是这里,又好像不是。”愣了会儿神,他突然想到什么,往前跑了几步。接着他大叫起来,“是这里,没错。”

歪歪跟着跑过去,见崖石上刻着一个十字星的标记。

“当年我就怕找不回去,所以留了一些标记。穿过这片山谷,就到家了。”一诺绽放起阳光还要灿烂的笑容。

歪歪心跳却迟滞了一瞬,家这个字,对她来说好像是久远时代前的遗物。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有过家。在无名村,虽然父母很关爱她,但她从没感到过归属感。离开无名村,终于找到了“家”,她以为自己不用再孤孤单单下去了,可那个“家”不要她。

一直以来,她都是水中无根的浮萍,顺着命运之水漂流。

“既然有了方向,就好办。”寒柏一手拉着歪歪,一手扯住一诺,提醒道,“别松手。”

原先要走大半天的路程,只用了短短的一瞬,就到了山谷的另一端。一诺吃惊地看看左右,又看向寒柏:“你,你做了什么?”

寒柏轻描淡写地道:“我说过,我是龙神。”

歪歪感觉眼前的景物熟悉了起来,她迫不及待地快步往前,穿过一小片林子,便到了一条蜿蜒的小河旁。

“到了,我们到了。这就是娘亲诞下孩子的那条河。”

夕阳的余晖尽力地洒落最后一丝天光。歪歪脸上刚刚升起的笑容,也很快凝结成霜。河水中,有血。她一开始以为是夕阳的倒影,可当那红色随着水流移动时,她才发现,那并不是夕阳的红光。

她拔出背上的剑,提在手中,往家的方向冲去。寒柏和一诺发现了歪歪的异样,急忙追过来。

刚跑出去没多久,歪歪就发现了横亘在路上的尸体。跟那些林中的动物死法一样,挖心血竭而死。歪歪的脚步变得迟缓,她心中浮起不安的预感。

一诺掠过歪歪,撒腿狂奔。不多时,传来了一诺痛苦的呐喊声,紧接着是悲哭之声。

一瞬间,歪歪的腿有点发软。她清楚一诺的哭声意味着什么,她最最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如果不是寒柏扶住她,她很可能已倒下。

眼前浮现出养父母的音容笑貌来:“如果,如果,我能早点回来,他们就不会死。”

自责包裹住了她,胸口闷闷地发疼,她捶着胸口,试图把那难忍的痛楚给赶出去。

寒柏知道任何安慰的话都无济于事。他抱住歪歪,制止住她自虐一般的行为。

歪歪把脸埋在他宽阔的胸膛,泪水汹涌地流出来,怎么也止不住。

夜幕来临,群山被掩映在一片青黑之中。

无论如何,歪歪还是鼓足了勇气,去找一诺。她不能让一诺一个人悲痛。当她走回家,看见横尸在院中,死状凄惨的养父母时,痛苦和愤怒的情绪一起从心底升起。

一诺半跪在地,头深深垂着,眼泪如雨丝般不住地往下落。

歪歪半蹲下来,手轻拍一诺起伏的后背。

她明白他的伤痛,当年,她眼睁睁看着母亲龙七在她眼前灰飞烟灭时,她就体会过了这种生不如死的伤痛。

夜色越来越浓重,夜风送来了难闻的血腥之气。

几团红光在暗夜中升起,悠悠地飘荡过来。

“闻到了吗?闻到了吗?这香甜可口的气息。”

“嘿嘿嘿,又有食物送上门了。”

随着红光越飘越近,声音再度响起:“有妖气?”

“我也嗅到了。不过应该是个道行不深的小妖,否则,咱们早就该发现的。”

“一、二、三,三个。”

“管它是什么,血照样地喝。”

歪歪直起了身,手紧紧握住了剑柄,杀气腾腾地凝着靠拢过来的血妖:“我不去找你们,你们却来找我,正好,我要让你们血债血偿。”

“小妖模样挺俊俏,就是口气大了些。以一敌千百,你赢得了吗?”话音未落,密密麻麻地的红光从黑暗中涌出。霎时间,四周被瘆人的红光照亮。

寒柏刚要上前,被歪歪止住:“杀我父母之仇,我自己来报。”

“父母?原来他们是你的父母。”

“倒是不像。”

“不过,我记得他们两个还真是恩爱。那男的情愿自己死,也要拼命护住那女的。”

“啧啧啧,自不量力。”

窸窸窣窣的声音让歪歪颤抖着:“受死吧!”她大喊一声,挥剑而出。

剑光轰然炸裂,盛大的剑气波荡开去。

在剑光的一明一灭之间,尖厉的惨叫声响彻山林,久久回荡不止。

*

“什么声音?”山谷中,一伙狼狈的旅人围着一团篝火,最中央的少年支起耳朵,惊骇地道。

“云公子,许是山林中的野兽在叫。”

“是吗?”他隐隐觉得不安,心脏突突地跳着。他捂着心口。试图将这种奇异的感觉抚平。

小宁子朝楚云轩凑过来:“公子,咱们藏在山谷里,也是没办法的事。哎,让您受苦了。”

楚云轩拍了拍他:“你们受苦了才是。原本你们可以走的,但你们却……”

其他几人异口同声地道:“您于我兄弟几人有恩,我们岂能做那忘恩负义之人,弃您于不顾。”

第一百九十八章 玄阴血月

歪歪出剑荡平了妖魔,但养父母却无法死而复生。她又回到一诺身旁,心痛地说不出话来。

一诺地背弓着,头几乎垂到了地面,背部的起伏越来越剧烈。

要换做平常,歪歪离一诺这么近的话,寒柏肯定出手横叉一杠子。但今日特殊,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他款步走开,抱臂懒懒地倚在树上,修长的腿斜斜地探出去。

此刻的一诺,除了悲痛之外,更多的是懊悔。如果他能早点回来就好了,如果他当初不离开无名村就好了。他脑袋中闪现着许许多多的如果,但这世上没有如果。

一轮圆如银盘的月亮升上了中空,寒柏慵懒地抬头望了一眼,眼底有什么在波动。

血月。

今日就是几千年难得一遇的血月。

血月当空,乃是大不祥之兆。看来,今晚不会太平。

他走回去,长身而立,俯瞰着一诺:“别哭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在歪歪听来是大大的不近人情,她抬眼眸生气地瞪着他:“你怎么这样。一诺正伤心。你还有没有人性。”

歪歪语气尖刻,看着寒柏的视线也充满了厌恶。寒柏猛地被刺痛,闷声道:“我又不是人,能有什么人性。”

歪歪冷冷道:“也是,你不提醒,我倒忘了。您可是高高在上的神呢,哪懂人世间的生死离别之苦。”

寒柏握了握拳:“每次都是如此。你从来都无条件地维护他。在你心里我到底是有多坏,你才总是把我想的如此不堪。”

歪歪扬起眉梢:“一诺正伤心,你为何要那么对他说话,分明是你不对。”

寒柏把心里的恼怒咽下,对一诺道:“我知道你伤心,但人死不能复生。今日有血月异象,恐有灾祸生,我们还是尽早离开此处的好。”

歪歪不以为意,抬头看了一眼那微红的月亮:“确实阴气重了些,不过无非多几个妖孽作乱罢了。你身为龙神,怎么连这个都怕。”

歪歪仗着有龙吟剑,颇有几分狂妄。

“此乃大凶之兆,恐怕不会是几个妖孽那么简单。”寒柏先前连连受伤,此刻又刚受过雷击,功力可能只有以前的三成。血月的玄阴之气又会影响他的神力,所以能使出来的,估计还不到一成。眼下既有歪歪,又有一诺,乱局中唯恐不能兼顾。所以,趁早离开这是非之地才是万全之策。

一诺抬起发红的眼睛:“要走,也要把我父母安葬了再走。我不能让他们就这么暴尸荒野。”一诺颤巍巍地起身,在墙角拿出铁锨来,开始刨地。

寒柏想帮忙,却被一诺拒绝。这是他能尽的最后孝道,他不想假手于外人。

寒柏无奈,退开:“那快些。”

歪歪不能理解寒柏为何如此谨小慎微:“别杞人忧天了,不会有事的。”

寒柏不想再多说下去,免得两人又争吵起来。他谨慎地注意着四周,尽量将所有的风吹草动都纳入眼底。

歪歪把剑放在一旁,拿了镐头过来,跟一诺一起挖。两人足足挖了近半个时辰,才挖好。一诺怕父母的尸首被豺狼叼去,所以尽力挖深了些。

两人把尸首依次放进去,从屋里拿了芦席,平平整整地铺好,才小心地把土慢慢地填上。刚填好的瞬间,突然山崩地裂般的一阵晃动。一诺和歪歪一起倒了下去。寒柏踉跄了几步,险些栽倒。

紧接着,响起震天彻地的咆哮之声:“被封印已久的邪魔们,今日,借血月之力,让我助你们冲破这远古的封印。”

随着咆哮声,一道红光冲天而出,直射向血月。初时,血月只是淡淡的红,现在,已成浓重的红,似搅不开的血水。

歪歪一看,知道那是禁林的方向。而且,咆哮声她很熟悉。是鬼方,绝对不会错。那凄厉又刺耳的声音。除了她,还能有谁!她竟然逃到了这里。这么看来,放出血妖的是不是也是她。

若是她的话,那她和她的仇怨可是越积越深了。

说来也好笑,鬼方她竟然是那五百年前堕魔的龙家先祖。看来,龙家人真的跟她有仇。活人要置她于死地,连先祖都阴魂不散地要弄死她。

生而为龙家人,真是大不幸的一件事。她终于明白,为何娘亲宁愿和龙家决裂,也要和雪影在一起。这样的家,确实不值得留恋。

鬼方站在封印前,将血月的玄阴之气全部注入到阴阳八卦石盘上,掐指念动咒语。

这封印本来就是龙家人设的,她自然有解法。只是,还差一滴血,一滴龙家驱魔师的血。她虽也是龙家驱魔师,然而早就没了原先的躯壳,所以没有血。但……

她把手伸出去,摊开。龙家禁书飞起,从书页中渗出一滴鲜红的血,落在鬼方惨白的掌心。

“龙家想毁了我。五百年前拘禁我,一百年前追杀我。哼,做梦!五百年前,写下龙家书时,我就把一窍魂魄注了进去。就是为自己留下后路。就算我身死灯灭,也可以借这一窍魂魄重生。哈哈哈哈哈,龙家千算万算,也算不到这一切都是我早就预谋好的。”鬼方把那滴血滴在石盘中央。

轰隆一声,石盘开始转动。

山崖裂开了一道缝隙。

歪歪的心开始莫名不安地颤抖起来:“鬼方到底在做什么?不行,我得去阻止她。”

她提起剑,朝禁林的方向奔去。

寒柏跟在身后,大喊:“你在干什么?”

现在这种情况,躲还来不及,她怎么还偏要往上冲。

一诺也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见歪歪跑,只能跟着跑。眼看着她头也不回的跑进了禁林,一诺的脚步顿了下:“别进去,危险!”

即使过去了这么多年,他对在禁林发生的事还是心有余悸。因为这林子,歪歪可是差点死掉。若当年他们没有贪玩溜进林子,可能之后的一切就不会发生。说起来,他才是罪魁祸首。他才是该死之人。一诺越想心越痛。

不行,这回不能让歪歪再发生和从前一样的事,我要保护她。从那份心痛中,一诺渐渐生出了一股子动力。他拔腿冲了进去,在密林中搜寻着歪歪的身影。

才隔了这么一会儿,就看不见歪歪了,也看不见寒柏。

“歪歪!”他边拢声大喊,边极目环顾。

耸立的树木,如一个个张牙舞爪的怪物,在阴惨的月光下,好像随时会扑过来一样,显得格外地骇人。一诺尽力将恐惧从心头驱走,向禁林深处走去。

越跑越沿着山势往上,山风呼啸,吹散了一诺的呼喊声。所以歪歪什么也没听见,自顾自往前狂奔。

跑了好一阵子,也没看见鬼方的身影,歪歪疑惑道:“难道要翻过山去不成?”

寒柏紧随其后,眉头微微蹙起:“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鬼方,揭开封印的是鬼方。”

“你到底在说什么?”

歪歪脚步不停,目光坚定地看着前方。

禁林中藏着镇压妖魔的封印,她在此生活了十几年,竟然一无所知。而且村子里似乎也没人知道,大人们口耳相传,不让孩子们靠近禁林,却不说为什么,慢慢地形成了一种无需赘言的族规。

既然知道危险,那无名村的先祖们,又是为何来此定居的呢。

歪歪心头的疑问越来越多。

夜风送来了香甜的气息,鬼方咧开艳红的唇角:“她来了。”

八卦石盘没转动一下,便发出一声咔哒声,山崖的缝隙也裂开地更大一些。

歪歪边跑边咒骂:“这山未免也太高,而且兜兜转转,我都迷了方向了。”正念叨着,突然眼角看见旁边一道光芒闪过,瞬间隐没在藤蔓之后。

“谁在那儿?”歪歪目光射过去。

紧接着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是她吗?”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什么叫好像是,好像不是。”

“我刚看一眼,被一吓就赶紧退回来了。”

“谁!出来!”歪歪把剑横在胸前,慢慢地移步过去。

“出去再看一眼。”

“你去。”

“你去。”

紧接着是你推我搡的摩擦声。

歪歪离那处藤蔓只有三四步的距离了,她猫着腰,脚步尽量放轻。

一个小怪扒开了叶片,想偷看一眼,却不曾想看见了歪歪,往后一退大叫道:“完了,她发现我们了。”

“啊——!”

嘈杂的尖叫声响起,震的歪歪耳膜开始轰鸣。

“别吵了。”她大叫道,“再吵把你们都砍成两半。”她猛地出剑,砍断了藤蔓。藤蔓后面是一处山洞,没了藤蔓遮盖,暴露出五只猴子来。那五只猴子突然定住,眼睛偷偷地斜过来,注视着歪歪。

“居然是几只猴精。”歪歪大失所望。

其中一只猴精对另一只道:“别说,还真像。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要我说,就是。”另一只小声道。

歪歪把剑放下:“你们在议论什么?像?像谁?”

见歪歪放下了剑,猴子们才开始动作,瞬间聚到了一块,五只小脑袋贴在一处:“她不认识我们。她不是。”

“也许是日子过去太久,她把我们忘了呢?”

“有可能。”

第一百九十九章 群妖出山

歪歪遇到五只猴精,看它们叽叽咕咕说个不停,字里行间仿佛认识歪歪似的,歪歪满头地雾水。她可从来没见过它们,更何谈认识。

这时,寒柏走上前来,看着那些猴精,对歪歪道:“你交友果然广泛。”

歪歪白他一眼:“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认识它们。虽然我的确是在这里长大的,但我也只进过这林子一次,根本见都没见过它们。”

这时,体型最大的那只猴子,鼓起勇气挪过来,眼睛低垂着,不时偷偷翻上来看着歪歪的眼色:“你真不认识我们了?我们的名字可都是你取的呢?”

“什么名字?”歪歪问它们。

那猴子拍拍自己胸脯,说道:“老大。”然后依次点指其他猴子,“老二,老三,老四,老五。”

这名字……还真是简单,好记。

“要不是你救我们,我们早让山妖给吃掉了。”

“我救过你们?”歪歪疑惑起来,她唯一的一次进这林子,就给摔晕了。难道是自己晕倒后干的,所以才不记得?

其他猴子也围了过来,叽叽喳喳地道:“我们快想死你了。”

“对呀,我们一直盼着你什么时候能再来呢。”

“山妖被你打跑了,就再没谁能欺负我们了。”

……

话语跟连珠炮似的越来越密。五只猴子有一整个猴群的感觉,真是热闹的紧。

歪歪不耐烦地打断他们:“我问你们,你们可知,这山哪里有封印。”

它们纷纷道:“当然知道。咱们可是亲眼看着您把逃出来的妖魔赶进去,加固了封印的。”

“哎,当年封印松动,跑出来那些凶神恶煞的妖魔,险些吃了我们。”

“当年?哪一年?”

“十几二十年前吧,我也记不清了。”

“记不清了。”

“当时你就拿着这把剑。”

“不过奇怪,你怎么比从前看着更年轻了。”

“对了,那个白发妖王呢?当年你们可是打的昏天暗地,实在太精彩了。你最后收伏他没有?”

歪歪料想,他们说的白发妖王就是雪影,如此说来的,当初它们见到的应该是母亲龙七:“这个——应该算收伏了吧。”对她来说,也算是意外的收获,了解到父母相逢时的一些往事。但现在可不是话家常的时候,她催促它们道,“既然你们知道,就快带我去。封印又松动了,那些妖魔鬼怪可能要逃出来了。”

“我就说刚才的地动山摇不对劲。”老大嘀咕道,“跟我来。”

说话间,猴精老大往洞的深处走去。

歪歪走进去,洞的高度跟她身高正相符。而寒柏进来,就要弯腰了。

寒柏抓住歪歪腕子:“这些山野精怪,不可轻信。”

“放心好了。”她拂开寒柏的手,看向寒柏的身后,“一诺呢?他没跟上来?”

寒柏也回头,他只顾着追歪歪,没暇去兼顾一诺。这么一回望之下,发现一诺果然不见了。

“不行,我得去找他。”歪歪刚要冲出去,被寒柏给拽住了:“你在此处等我,我去。”

歪歪点了点头:“那你快去快回。”

寒柏转身离去,眨眼间便消失在眼前。

洞里猴精老大大喊:“人呢?怎么不赶紧跟上来?”

“哦,来了。”歪歪应着,往洞的深处走去。

越往深处走,越黑暗。唯一能看见的就是五双亮的瘆人的眼睛在黑暗中摇摇晃晃。它们既然被龙七救过,而且它们现在还把歪歪当成了龙七,歪歪知道它们不会害她,所以才敢如此放心地跟着它们。

因为太黑,只能摸索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猴精们还不住地提醒歪歪:“小心,别摔跤。摔一下可疼了。”

话语中是满满的关怀。

不知走了多久,好像很久,又好像没多久。歪歪眼前出现了一轮亮光。

“快出洞了。出了洞就到了。”老大兴奋地喊。

轰!又是一阵剧烈地摇晃,碎石从头顶纷纷掉落。

猴子们灵巧地闪避着,眼睛更亮了:“糟了遭了,封印可是已经被开启了。”

晃动很快停了下来。

猴子们定在原地,惊恐地望着洞口,不敢再上前。

歪歪越过它们,对它们道:“你们回去迎我的朋友。”

“那你呢?”

“我先去看看。”

“要小心啊。”老大忧心忡忡地叮嘱歪歪。

老三道:“大哥你也是的,恩人本事那么大,哪用得着你担心。”

“也是。那我们去迎。”老大边走边回头,“恩人你一定小心。”

“知道了。”歪歪朝它们挥了挥手,往洞口走去。

“奇怪,歪歪的气息怎么突然没有了?”鬼方停下了动作,阴鸷的目光扫荡着山林。

歪歪越来越接近洞口,手里的剑已然举起,做好战斗准备。

“来了!又来了!”鹰隼一般的目光锐利地射过来。

鬼方看见歪歪的同时,歪歪也看见了她。

歪歪眉心蹙起,惊诧道:“红彤?”

血红的嘴巴大张,怪笑起来。红衣张扬地翻涌:“红彤被你打到半死,所以,我就占了她的身体。从此,世间再没红彤,只有鬼方。”

“你真是狠心,这不就等于你杀了她?她跟你不是朋友吗?”

“朋友?我们之间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她想用我杀掉雪影,我想用她东山再起。再说,我不附在她身上,她也就剩半条命,只能等死。倒不如跟我合二为一,这样的话,功力也能大增,还不用等死。”鬼方冷冷地道。

歪歪越听越觉心惊:“你怎么这么残忍。”

“我残忍?别忘了,把她打到半死的,是谁?”鬼方深深剜了歪歪一眼,唇角迎着得意的笑容,“你主动来送死,这点倒是意外之喜呢。”

“那些血妖是你放出来的吗?“

鬼方冷冷一哼:“我看它们被封在一处古井中,便放它们出来玩玩儿。”

“果然是你。”歪歪怒意腾起,握剑的手紧了紧。

鬼方纤手一指,指向断裂开的山崖,意犹未尽地道:“真正有趣的,现在才刚开始!阴阳界的大门,即将开启!”

咔哒。随着最后的一声响,阴阳八卦石盘已转动了一周。山体整个向两边裂开,现出巨大的豁口来。豁口中间有电光闪烁。

霎时间,阴风四起,惨雾弥漫,悲声阵阵。

尖厉的啸叫如从地狱般升起,鼓荡着耳膜。无数妖魔鬼怪从那豁口中飞出,面目狰狞可怖,杀气腾腾地环顾四周。

“哈哈哈哈,自由了,我们自由了。”

“我们自由了。”

欢呼声此起彼伏。妖魔鬼怪乌泱泱站满了山头。还有更多的正在冒出,似蚂蚁从蚁穴中涌出般,让人看的心惊。

晚了,封印已开,这么多妖魔,现在该如何是好。歪歪一时间愣住。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多的妖魔,千奇百怪,什么模样的都有,数量多到数也数不清。那玄元老头儿真是坑死人,让她做这种差使。这么多,打都打不完。问他方法他又不说。还说什么,相信自己,答案就在心中。

没看见这么多妖怪之前,她是挺相信自己的。

不过,现在,她有点不相信了。

有认识红彤的,走过来,道:“这不是红彤吗?雪影呢?”说着,手油腻地伸过来,在她美艳的脸上抹了一把。那手感冰冰凉的,就像抹在一块寒冰上,冻手的很。这妖虎背熊腰,高大雄壮,面黑如炭,简直像一头熊成精了一般。他紧皱眉头,嫌弃地道:“怎么这么凉,跟死了似的。”

这时,又一小妖走过来,点头哈腰地凑在他身边,恭恭敬敬地道:“大王,您忘了,红彤可是妖王雪影身边的。”

那妖愤恨地瞪他:“哪用的着你提醒,不是雪影的,我还不稀罕碰呢。还有,雪影已经不是妖王了,新的妖王是我。”

雪影离开了阴阳界的这二十年,这黑妖靠一双铁拳和无穷大的力气,成了妖群中最强横的霸主,笼络了不少手下。

“新的妖王?”占据了红彤身体的鬼方饶有兴味地睥睨着他。

“怎么——”他的手再次不安分地揩过来,“不如舍了雪影,跟了我,我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鬼方用红彤的嗓音,娇媚地道:“你本事很大吗?”

“不大能当妖王吗?”

这时,一个白衣翩翩的男子从黑暗中飞掠过来。长相端正,虽算不得英俊,但也算是这妖群里还算能看的。他手里捻着一只骨笛,优雅地把玩着:“山兄,你何时成了新的妖王。”

“李笛,你事事处处跟我作对,简直可恶。要不咱们就比试比试,看是我的拳头硬,还是你的骨头硬。”那黑妖握紧了拳,拳头上一直连到肩膀头,青筋迸现,“还有,别跟我套近乎!称我山大王!”

李笛举起手中的骨笛:“我这骨头肯定没您的拳头硬,但,若真的打起来,您未必赢的了我。”

一抹恐惧的神色从山大王眼中闪过。听说,李笛的笛声有勾魂摄魄的魔力,听到他笛声的人会听命与他,任他屠戮。

山大王强撑着面子,不屑地剜他一眼:“本大王不跟你一般见识。”

第二百章 走为上计

“女娃娃,你是谁?怎么看起来有几分面熟。”李笛把视线聚焦在了歪歪身上。

歪歪握紧了手中的剑,昂首道:“我不认识你。”

“颇和雪影有几分相似。”他抽鼻子嗅了嗅,“身上也有几丝雪影的气味。不过,你这剑。”眼中光芒一闪,他想到了一个人。

二十年前,封印松动,他和雪影借着封印的缝隙,自由穿梭在阴阳界之间,直到,遇上了她。阴阳界是连通人界和妖界的通道。远古时期,神魔大战,魔界败走,被限制在阴阳界中,再不许出来。此后,不管是修妖还是堕魔者,都会慕名进入阴阳界。妖界和魔界的分隔开始变得模糊。渐渐地,妖魔开始惑乱人间,大有崛起之势。

为了平定祸患,保卫家园,一个勇敢的年轻人站了出来。神赐予他神兵利器——龙吟剑与伏魔刀,助他将妖魔封印在阴阳界中。这个年轻人,便是龙家的第一代始祖。自此后,龙家便肩负起了降妖除魔的责任,成为人间的护卫。

当年,龙七为了追杀他们,甚至追进了阴阳界。听说她是当世最出色的驱魔师,而她追杀的目标主要是雪影。擒贼先勤王,若能擒杀了妖王雪影,其他妖魔自然不在话下。

两人一路追打,从阴阳界内,打到了界外。李笛想出去看热闹时,发现封印被重新封上,已然出不去了。

至于雪影现在如何,他不得而知。

这么一看的话,眼前的女娃娃除了像雪影外,还和那个女人十分相似,尤其是这张脸。可是念头刚起,他就赶紧压了下去。妖王和驱魔师?怎么可能。

人有相似物有相同,许是巧合。

既然红彤这些年来一直在外,以她和雪影的关系,她也许会知道雪影的下落。他转身,问红彤道:“雪影现在何处?”

鬼方阴冷地凝着歪歪:“你不该问我,该问她。”

“问她?”李笛将视线重新转回歪歪身上。

一众妖魔听见声音,全都转了过来,虎视眈眈地注视着歪歪。

歪歪耸了耸肩:“问我做什么,我怎么会知道。”

“身为雪影的女儿,你不知道谁人知道。”歪歪不想出卖雪影,但鬼方可没良善到就此放过她。

“雪影的女儿!”

“妖王的女儿!”

嘈杂声四起。

李笛睁大了眼睛,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扫视着歪歪:“真是岁月穿梭,雪影竟然有女儿了,而且,都长这么大了。”他一笑起来,显得和善多了。

歪歪不知道他是敌是友,审慎地看着他,后退出半步去:“我才不认识什么雪影呢,别听她胡说。”

鬼方冷笑:“是与不是,抓了你,看雪影来不来救不就知道了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最想当妖王的黑脸山大王招呼手下道:“给我抓住她。只要引来了雪影,我将他打败,我就是名正言顺的妖王。”

山大王的手下众多,向着歪歪一涌而上。

这下没办法了,只能硬打。说什么答案就在心中,她心中什么也没有,连她的肚子里也没东西了。

哎!饿!

她举起剑一扫,当先涌来的妖怪倒了一片。

“倒有些本事。看来,我是小看了你。”山大王晃动两臂,举起身旁巨大的山石,朝歪歪砸过去。

嗖地一团黑影掠过。只见一个模样俊美的男子,横抱着歪歪,在山石压下来之前,飞了出去。

他眼中露出责备意:“让你在原地等我,你为何不听话。”

歪歪抱歉地朝他笑笑:“下次不会了。”

“还想有下次?你几时能让我少操点儿心。”寒柏眉头紧蹙,叹了口气。

歪歪调皮地吐了吐舌。

寒柏将她小心地放下来,昂首而立,气场十足地环顾一圈儿道:“难不成今日是妖界大聚会不成?”

山大王没打中歪歪,气火冲顶:“你算是什么狗屁东西,敢掺和爷爷们的事儿。”

寒柏冷冷一笑:“吾乃龙神寒柏,识相的,赶紧滚。小心我上得天界,请下法旨来,将你们杀的一个不留。”

“寒柏?可是那邪龙寒柏。”李笛打量着寒柏,“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果然不愧为水族第一美男,比我,是分毫不差。”

寒柏一阵不适,半眯着眼睛,看着李笛。

歪歪眨了眨眼,赞叹:“没想到,居然还有比寒柏更自恋的人。”她向寒柏投去一瞥,调笑道,“寒柏大人,恭喜你后继有人了。”

寒柏冷眼:“你到底有没有照过镜子。”

李笛捻着下巴,垂眸思索了片刻:“比之雪影,我确实差了一些。”

“差了一些?差远了好不好。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歪歪忍不住小声嘀咕。

她声音小,李笛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歪歪附和,“我只是觉得,你比寒柏,还强了那么毫厘呢。”

李笛顿时笑开了花:“是吗?其实我也这么觉得。但是总要谦虚些,给寒柏大人留几分薄面不是。”

“可不嘛!”歪歪挤出赞同的笑容,眼睛弯成可爱的月牙状。

寒柏瞪她:“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卖。”

歪歪住了口,退到一诺身旁,对他笑笑。

寒柏盛气凌人,对群妖喝道:“你们如此集会,难道是想为祸人间不成?”

李笛欠了欠身:“寒柏大人放心,我们是不会滋扰生事的。已经被关了那么久,可不想再被关进去。”李笛是聪明人,他可不想激怒了寒柏,结果赔了夫人又折兵,葬送了刚刚获得的自由。

山大王一脸的不屑。

“那就好。若我知道你们生事,定饶不了你们。”寒柏锐利的目光掠过众人,“我还有要事在身,不便在此久留。不过,我会盯着你们的。”说完,寒柏走到歪歪身侧,分别抓住歪歪和一诺,凝着李笛,一字一顿地道,“不要忘记今日的承诺。”

话音落下的同时,人已消失在眼前。

歪歪挣扎着甩开寒柏,踉跄了几步,稳住身形:“你在干什么?咱们就这么走了吗?”

“不赶紧走,在那儿等死吗?”

“怎么会是等死,我还有龙吟剑呢?”说这话时,歪歪已经没了先前的自信和狂妄,不过她仍嘴硬道,“你一个龙神怎么畏首畏尾的,真不像平日的寒柏。”

“你的龙吟剑?那么多妖,你把龙吟剑砍断了也砍不完。”寒柏顿了下,“我身上旧伤加新伤,还未痊愈,再加上,血月会影响我的法力,充其量只剩下一成。若我现在还去逞那匹夫之勇,那才是真的愚蠢。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你还当过玄武的将军,怎么连这么简单的兵法都不懂。”

歪歪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你怎么不早说。”

“早说?你给我机会了吗?我才刚开口说咱们趁早离开这是非之地,你就炸了毛,说我欺负一诺。”

歪歪害羞地垂下了眼帘,沉默了片刻,悠悠道:“那怎么办?就这么坐视不理吗?玄元仙尊说过我可以阻止这场浩劫的。”

“你能阻止?你怎么阻止。”

“我也不知道。仙尊说答案在我心中。”

“在你心中?那你找到了吗?”

歪歪摇头。

“这不就得了。等你想到了再说。那玄元仙尊真是胡闹,这种事,神界不管,他也不管,让你一个不相干的人来管。”

寒柏的一番话让歪歪找到了共鸣,她撅起嘴,委屈地道:“可说是呢,跟我有什么关系,这根本就是强人所难嘛。”

*

寒柏他们走后,鬼方开始煽动群妖道:“为何我们不趁此机会,侵吞了人界。”

所有视线一齐聚向鬼方,山大王凑过来,亲亲地拉住她的腕子,不住摩挲着:“只要你跟了我,我什么都听你的。”

李笛道:“我们才刚答应过龙神寒柏,不侵扰人间。”

“那是你的承诺,不是我的。”山大王戾喝。

鬼方媚笑着,推波助澜:“放心,龙七已经死了。龙歪歪独木难撑,我们数量众多,还怕她不成?龙歪歪是龙家所剩唯一的驱魔师了,只要除掉她,世间就再无驱魔师,能将我们赶回阴阳界封印。”

“那个龙神寒柏不是在她身边帮她吗,不可小觑呀。”山大王道。

“那又如何!只要我们团结一心,加紧修炼,壮大声势。届时,遇神杀神,遇佛*。世界就皆在我们之掌控。难道,你们想像过街老鼠一样,过着躲躲藏藏,暗无天日的日子吗?”

“当然不!”

“不!”

*

回到吉安的龙天麟,第一次见到了自己的娘子,就在大婚的这天。他的娘子是被人给推出来的,孱弱地只剩下皮包骨头。

龙府张灯结彩,把云轸公主迎进了门。

拜天地,入洞房。

房内,红烛摇曳。龙天麟迟迟地没动手去掀那盖头。

过了今日,他就成为驸马爷了。

哼!驸马爷。

从来没人跟他说过,云轸公主是个残废之人。他们把她在深宫中藏的真好,连一点风声也没透露出来。

龙天麟一阵气恼,起身出了房门。

当房门重重摔上的瞬间,云轸颤了一下。泪水不争气地夺眶而出。她把手伸进红盖头里,把眼泪揩去,苦涩地一笑:“难道这不是料定的结果吗?龙将军是大英雄,怎么会看上我这个废人。”

洞房花烛夜,新妇枯坐整夜,也没等来她的郎君。

翌日,府里都在传言,说龙天麟纳了妾。小妾正是当朝太师庄昊穹之女庄念婷。楚云轸沉静地绣着花,就像没听到似的,面上没有丝毫波澜。其实,她内心早已翻江倒海。

所有的责任都完成了,皆大欢喜。应承先王的婚约完成,损坏庄念婷名节的责任完成,父亲也答应下来,不会再伤害歪歪。所以,这还不算皆大欢喜吗?

“你欢喜吗?”夏子彤握着龙天麟的手,和蔼地凝视着他。

龙天麟在家里实在是呆不下去,所以来了闫宅看望夏子彤。

今日是王上御审陈国栋的日子,龙元武一早就进宫去了。

夏子彤的问题,龙天麟没回答,也回答不出。因为,他并不欢喜。所有人都欢喜,就他不欢喜。他已经打定主意,尽早回战场上去。那里才是属于他的地方。

*

歪歪像个孩子似的,开心地走在田垄上,展开双臂保持着平衡,发丝和衣裙在风中飞扬。

一诺和寒柏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她的背影,脸上都盈着笑意。

第二百零一章 不期而遇

一诺如呓语般的声音响起:“你会待她好吗?珍视她如自己的生命。”

寒柏视线转向他,愣住了瞬:“用不着你说,这就是我一直以来都在做的事。”

一诺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他看得出来寒柏对歪歪是真心的,他只是想再确认一下而已:“那我就把妹妹交给你了,若你欺负她,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找你算账。”

寒柏笑了:“她不欺负我就算好的,我哪欺负的了她。”

“那倒是,我妹妹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一诺颇自豪地扬起了脸,眼中闪耀着星辰。

歪歪见田里竹架子上,结着小臂粗细的黄瓜,便兴冲冲地摘了下来,也不洗,直接啃下一口。在这奥热的夏日,黄瓜带了一丝清凉。她乌溜溜地眼睛不住张望着:“也不知道有没有西瓜。”

她边瞅边啃着黄瓜。

突然,中气十足的一声大喊:“小姑娘!干嘛偷我的菜。”

说话间,一个老头扛着铁锨气呼呼地冲了过来。

“小坏蛋,我辛辛苦苦种的,都让你们给我祸害了。”

歪歪见有人追,本能地就跑,还不忘招呼寒柏和一诺:“不好,让人发现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跑出一阵子,确认老头追不上来了,才停下来,大口喘着气。

寒柏瞥她一眼:“现在你倒知道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歪歪用胳膊肘戳了戳他:“你教我的嘛,我当然要铭记于心了。”

“突然间油嘴滑舌,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寒柏唇角挂着清浅的笑意。

“怎么?夸你都不行。”歪歪撅噘嘴,翻了个白眼。

现在去哪儿呢?歪歪也不知道去哪儿。雪影是要找的,雪影曾经是妖王,也许会有办法治那些妖魔鬼怪。还有一个人也要找,那就是楚云轩,只要一日不见他的尸首,就一日不能放弃。

可,找到楚云轩之后,该怎么办呢?

歪歪的视线偷偷地瞥向寒柏。

“你偷看我做什么?”寒柏脸上扬起玩世不恭的笑意。

歪歪忙转开脸,左右看着风景,道:“谁看你了。”

“咱们都在这山脉间兜兜转转好几日了,你到底在寻什么?”寒柏问道。

“当然是找雪影了。”

“雪影?那只白狐,你找他做什么?”寒柏颇有些不快,这个雪影还真是一个阴魂不散的存在。

歪歪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听不到寒柏的问询。她极目四顾,自言自语道:“雪影他们肯定回梨花谷了。可是梨花谷到底在哪儿呢?每次都是雪影带我进出,所以我根本不知道方位。对了,邙山镇。第一次去梨花谷时,玉姑姑带我去邙山镇逛市集来着。说明离邙山镇很近。”

歪歪感觉脑中的云雾顿时扫除,跳跃着步子往前走。走出几步后,她回头:“你们知道邙山镇在哪个方向吗?”

寒柏额角的青筋弹了下:“你连方向都不知道,就带着我们瞎走了这好几日?”

歪歪不好意思地挠头。

一诺平和地笑笑,指了个方向:“那边。”在莲花山修习时,一诺时不时下山历练,所以极有方向感。

歪歪点了点头,用振奋的声音道:“那我们出发吧。”

“这么走要走到何时,不如我直接带你们……”

不等寒柏说完,歪歪打断了他:“不行,梨花谷可能就在往邙山镇去的路上,你带我们的,那一眨眼,岂不错过了。”

“那就别去,为什么非要去。”寒柏眉梢跋扈地飞扬起。

歪歪把他的抱怨甩在身后:“快赶路吧,马上又要天黑了。”

看着歪歪走远,寒柏的脸越发阴沉起来:“早知道,真该把他封在异界,让他永远都出不来。”

这嘀咕的时间,歪歪已经跑远了。一诺紧跟在她身后,温柔地喊:“别跑,一不留神又要跑散。”

寒柏叹了口气,抬脚跟上去。

*

林中,衣着破败的少年在练剑,英俊的脸上透着隐忍的坚毅。

剑锋一下一下地看在眼前的树干上,树叶扑簌簌地往下落,落成一阵树叶之雨。

小宁子远远看着,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才开口:“主子,您休息会儿吧,您这都练一整日了。”

淋漓的汗珠淌落下来,湿透了他的衣衫:“不行,我必须尽快恢复功力。”

“要恢复功力也要找到症结,不能光用蛮力。”小宁子苦口婆心的道,他实在是心疼主子,整日跟疯魔了似的,昼夜都在练剑。

楚云轩知道小宁子说的对,可他就是控住不住自己心里的不安和焦灼。只有让自己筋疲力尽才能暂时忘却那些令人烦心的事。

去打猎的暗卫们匆匆跑了回来,招呼楚云轩道:“快躲起来,有人过来了。”

所有人都动作敏捷地上了树,在林子里久了,爬树都成了家常便饭。晚上在树上睡觉也安全些,除了不被人发现外,也可以避开野兽的侵扰。

歪歪举着个小树枝,打着路旁的野草:“刚才看见的那几个人,怎么我一喊,就一下子溜不见了。我还想跟他们打听路呢。”

楚云轩的视线,穿过林叶缝隙,落在走来的小小的倩影上,以为自己思念成狂,产生了幻觉。他揉了揉眼,再睁开,她没有消失,越走越近了。

他刚想开口呼唤,一个高大俊美的男子上前来,拉住她的腕子,亲昵地道:“为防止你跑丢,还是我牵着你的好。”

一诺沉重地喘着粗气:“是呀,你能不能别走那么快。”

歪歪悻悻地依次看向他们:“我心急嘛。”

居然还心急地要去见那白狐!寒柏握着歪歪的手不由收了一下,歪歪猛地蹙起眉头,甩开他:“你弄疼我了。”

楚云轩喉咙发出了一声低吟,握紧的拳愤懑地砸在树枝上。是啊,分离了这么久,大家彼此都不知道对方的死活,怎么能要求她不变心呢?楚云轩一方面这么劝自己,一方面更加气恼起来,胸口憋闷地疼,有什么在膨胀,想要爆开似的。

“谁?”寒柏听到了树上异动,抬起手指,轻轻一弹。一滴水珠从指尖射出,直直地向楚云轩打过去。楚云轩本能要躲,结果往后一靠,身背后什么也没有,脚下一滑,栽倒下去。

“啊!”身体控制不住地往下落。

他设想过千万遍,可从没想过会以这种方式重逢。他真想自己现在消失,不让她看见自己的这副狼狈相。

歪歪看向落下来的少年,觉得他的身形和侧脸都十分熟悉。当终于看清的面容时,她的心颤抖起来,伸开臂膀快速朝他移过去。

小宁子和暗卫远水救不了近火,只能干着急。

终于小宁子看见了跑过来的少女,脸上顿时绽放起喜悦的笑容,可不多时,他的笑容僵住了。

楚云轩落进了一个怀抱,避免了即将到来的猛烈坠地。这么高的高度摔到地上,很可能脑袋会开花。可他看着自己的救命恩人,却一点儿也笑不出来。

歪歪本来正跑过来,却被另一个人抢了先。这人不是旁人,正是我们的寒柏大人。

寒柏横抱着楚云轩,姿势甚是暧昧。他眯着眼睛,凝着怀里的人,再看向歪歪,似乎已经觉察到了什么。

歪歪跑过来,上上下下,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打量着他:“你还活着,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楚云轩凝固了,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心头的千言万语,关键时刻,全都没了踪影。

“我的怀抱是不是很舒服。”寒柏调笑的声音响起,将他拉回了现实,他忙推开他,跳下来。

歪歪见他还是囫囵的,没少胳膊也没少腿,开心地扎进了他的怀里,纤细的手有力地环着他的腰身。如果说楚云轩刚才还有什么疑虑的话,这一刻也都烟消云散了。最起码,这个怀抱证明,她心里还是有他的。自己也许是多虑了。他垂着的手抬起,想回抱他日思夜想的人儿。

然而,他看见一只手伸了过来,猛地把歪歪从他手中拽开。他吃惊地看着那只手的主人,手主人的眼眸中盈着显而易见的怒意。他就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王者,用无形的气场将楚云轩踩在脚下。

一诺见是楚云轩,忙上前行礼:“见过王上,您没死,实在万幸。”

楚云轩扫他一眼:“已经不是王上了,以后也不用称我王上。”

寒柏将歪歪甩到自己身后,盛气凌人地道:“你就是楚云轩?”

楚云轩拧起眉心:“你是……”

“没想到能这么快见到你。不过也好,这也是天意,好让我早点告诉你。”

楚云轩一脸茫然:“告诉我什么?”

寒柏扬起和歪歪相握的手,像在宣告主权一般:“我想见你,就是为了告诉你,她是我寒柏看上的女人,你放弃吧。”

还真是霸气十足的男人,居然才刚一见面就发出如此挑衅。小宁子和暗卫们纷纷下了树,惊诧地看着眼前莫名其妙的局面。

第二百零二章 从此陌路

“如果,我不放弃呢?”面对寒柏的挑衅,楚云轩毫不退缩。他已经失去了所有,他不能再失去歪歪。她对他的重要性,也许连他自己都无法想象。

寒柏冷冷一笑:“在我族,若两个男子喜欢上了同一个女子,那就打一场,谁赢了归谁。”

“你这不是欺负人嘛,我主子……”

楚云轩扬手,示意小宁子住口。

歪歪也不开心,仰脸抗议:“我又不是物品!”

寒柏垂眸,看着他,双眸杀气腾腾:“不想让我动手,那你就来做决断。就像你曾答应过我的那样。”

“歪歪,你答应了他什么?”楚云轩痛苦地凝着歪歪。

歪歪低下了头。

寒柏哼了声:“我就知道你心软,做不了决断,所以,我替你做决断。用男子汉的方式。”他定定地看向楚云轩,“若你拒战,那就等于你自动退出。”

“我不退,我战。”

“好!有骨气。我不会使用法力,而且我让你一只手,你可以使用兵器。”寒柏冷声道。

寒柏松开歪歪,一诺上前,把歪歪拉开。

歪歪愈发气恼了,想把一诺甩开。

一诺赶忙道:“刀剑无眼,我是怕你会伤着。”他把歪歪扯远了些,小声道,“你跟我说说,你到底喜欢谁?”

歪歪摇头。

“总有个更加偏爱的吧。”

歪歪又气又急:“我现在六神无主,脑袋一团浆糊。你们都饶了我吧。”歪歪真想就这么一走了之,把一团乱局抛在脑后。她的思绪在剧烈挣扎,寒柏她是喜欢的,相处过程中不知不觉喜欢上,当她发现时,已无法控制。可她又不忍心伤害楚云轩,让他难过。

到底该怎么办,天呐,老天爷在捉弄我吗?歪歪心里悲鸣。

一诺想了会儿,语重心长地道:“依我看,还是选择寒柏的好。你是妖,楚云轩是人,人和妖总归不同路。再说,人是会生老病死的,而你不会。与其百年后一场心伤,倒不如找一个能和你长长久久在一起的。”

一诺和歪歪这边说着,那边寒柏和楚云轩已经打了起来。楚云轩连连挥剑,却连寒柏的衣角也没碰到。寒柏一只手背在身后,气定神闲地闪避着楚云轩的攻击。

才刚开始没多久,楚云轩的气息和步伐就全都乱了。

与之相反,寒柏却恬淡闲适,脚步轻盈若飞鸿蹁跹。

越是如此,楚云轩越是心急,下剑也越快,脚步呼吸越乱。而寒柏现在只是闪,还未出手。他并不急于出手,因为他只需一招,就能把他打倒在地。

小宁子在一旁看得心急如焚,那黑衣男子就像一只猫,而楚云轩就是一只鼠。猫故意逗耍鼠,只在手中摆弄,要玩儿倦了才会吃呢。他心疼楚云轩,却不敢上前。以他对楚云轩的了解,楚云轩一定不会愿意他人插手。

歪歪在一旁睁大了眼,怎么感觉楚云轩有些不对劲。以他的功力,不至于如此。寒柏根本没用法力,他怎么可能连他的身也近不了。

歪歪正想着,忽见楚云轩定住,剑刺入土中,撑住即将倒塌的身躯,一口鲜血喷出,万花点点。

歪歪心头一紧,急忙冲上去,扶住他:“你这是怎么了?”她用衣袖帮楚云轩擦去嘴角的血迹。

楚云轩握住她的手:“我输了,你走吧。我想过了,这才是最好的结局。我已经不是玄武王。我什么也不是,连个寻常百姓也不如。我什么也给不了你,离开我,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他对寒柏的奋力攻击,就像是垂死挣扎。随着剑的一次次扑空,他一次次地清晰地了解到现在的自己是多么的无能。无能到连他自己都忍不住对自己憎恶。

小宁子上前,推开歪歪:“主子已经功力尽失,这简直就是欺负人,胜之不武。”

“功力尽失?”歪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千把钢刀直插进她的胸膛,让她整个人动弹不得。这段日子以来,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寒柏冷笑:“就算他没有功力尽失,也赢不了我。”

此刻寒柏的声音在歪歪听来,是那么地刺耳,她心疼地看着楚云轩,想起和他相处的种种。从前那个翩翩的白衣少年到底去了哪里?那么骄傲的人,怎么现在成了现在这副样子,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犹如乞丐。这让她如何离开,如何能狠得下心弃他不顾。

歪歪咬了咬下唇,道:“我不能离开他,你,走吧。”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寒柏僵直的脊背微微有些颤抖。

歪歪低头,轻声呢喃:“一诺说的对,他是人,他会生老病死。他比你,更需要我。”她转身,迎上寒柏冰冷的目光,加大了声音,“我选择他。”

寒柏心如刀割:“选了他,就意味着,从此之后,你和我再无瓜葛。你,想明白了?”

歪歪愣了瞬,然后强迫着自己点下了头。

“好!好!”寒柏苦笑起来,“你不忍心伤害任何人,却总是忍心伤我。或许,你从没喜欢上我,你只是习惯了我的守护。哈哈哈哈,我懂了。天涯路远,长夜无期,从今而后,你我便是陌路人,永不相见。”

寒柏一腾身,黑影骤闪,消失地无影无踪。只有空气里还残存着他的一丝气息,风一吹,很快就散了。就好像,他从没存在过一样。可歪歪心里却破了一个洞,有什么在汩汩地往外冒,堵也堵不住。

*

澜沧海

龙神澜沧已经陪着寒柏喝了一夜的酒。他就像个无底洞一般,怎么喝也喝不醉。

澜沧好奇地问他:“寒柏老弟,你这是碰上了什么难事儿。”他夺过寒柏手中的酒壶,“借酒浇愁愁更愁,倒不如跟我说说,我来看看能不能帮你。”

寒柏抢回酒壶来:“你帮不上的。”说着,一壶酒,一仰头,喝了个干净,“再多拿些酒来,澜沧兄,你怎么如此小气。”

“上酒来。”澜沧无奈,“你就喝吧,喝死你。”

酒是一坛接一坛的续,寒柏使一壶接一壶的喝。

如果能选择的话,他情愿从没遇见过她。

酒真是穿肠的毒药,烧灼着他冷若寒冰的心。

*

歪歪知道了楚云轩的全部经历,越发心疼起来。他和她一样,都被家人给背叛。其实,楚云轩比她惨。至少歪歪的娘亲是那么爱她,为了她情愿献出生命。而楚云轩呢,他的母亲亲手将他送上了绝路。如果他没逃出来,或许早就死在顾灵书手上。

朝阳升上山头,为世间带来光明。朝阳代表着新生,能和歪歪久别重逢,对楚云轩来说,就是一场新生。

一诺道:“王上,不,云公子。接下来,您如何打算。”

楚云轩握紧了拳:“我要复国,我必须让背叛我的人付出代价。”

“楚云轶竟然拘禁你,他是你的王兄,不帮你就罢,居然如此狠心。非得给他点颜色瞧瞧不可。”歪歪已经气愤到磨刀霍霍了。

小宁子道:“在此之前,先医好主子的伤才是最紧要的。”

歪歪点头:“你说的对,咱们先去找闫师叔。”

小宁子眉头紧皱:“楚云轶初等大位,吉安都城的守备肯定森严,咱们怎么进去呀。”

“船到桥头自然直,实在不行,就打进去。”歪歪扬起唇角。

看着这样的歪歪,楚云轶有一些恍惚。分别了这许多日,她变得越发明艳美丽,稚气中添了几分成熟,狂傲不驯,又自信十足。看来,她又成长了许多。连一诺看起来,都更强壮了。这世上,除了他在后退,所有人都在前行。

“跟着我,委屈你了。”楚云轶觉得真是愧对了歪歪,要让她跟着自己受苦。回想起来,她跟他在一起后,也没享过几天福。楚云轶梗住,“若你后悔了,你随时可以离开,我绝不强迫你。我知道现在的我配不上你,我根本就是个废人。”

她的明艳和自信,越发衬的他可怜和无能。

他是个男人,本来应该他来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可他却什么也做不了,反而要靠她来保护。短暂的相逢喜悦之后,随之而来的是自卑和愧疚。

歪歪将手抚在他的肩头:“我既然做了决定,就不会后悔。”

楚云轶动情地俯下身,将歪歪揽进怀中,感受着她身体的温暖:“为了你,我也一定要强大起来。我要成为能保护你的男人。”

“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歪歪手垂着,一直到楚云轩松开了她都没有抬起。

歪歪他们一直走到了邙山镇,也没寻到梨花谷的位置。无奈,只能先放弃寻找雪影,回吉安找闫少庸给楚云轩治病去。

*

龙天麟向楚云轶请命,早些回黑水城,护卫边境。现在局势不稳,以防有乱。

楚云轶连连颔首,对龙天麟一心护国的大无畏精神感到欣慰,其实,他哪知道龙天麟是为了躲避家中的两个老婆,才想赶紧走的。

人都说,这龙将军可真是不得了,要么不娶,一娶就娶两个,一个公主,一个太师府的千金,真是艳福不浅。

哎,对此,他只能叹气。世人哪知道他的苦楚。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跟她们相处,总觉得别别扭扭的。他也尝试过想对她们贴心些,可实在是太难了,难过上阵杀敌千百倍。

先前,楚云轶亲自审问太傅陈国栋密谋造反之罪,他抵死不认,申诉说定是有人嫁祸于他,他对王上的衷心可是日月可鉴。后来,楚云轶把竹公子拉来,当堂对峙。竹公子供出主谋就是陈太傅,还有先前许多事,都是陈太傅指使他们干的。即便如此,陈国栋仍旧不认,大喊冤枉,他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什么竹公子。

陈国栋抵赖的本事还是一等一的,而且嘴还挺硬,不管怎么用刑,他都拒不认罪。

见如此,楚云轶只好又将他关进牢里。反正他有的是时间,慢慢地审,熬也能熬死这个老狐狸。

长公主楚云轲身为陈国栋的儿媳妇,数次进宫来找楚云轶求情,极力为陈国栋辩护,搞得楚云轶不胜其烦。楚云轶恼怒,喝令道:“若再有人求情,一律关机牢里被陈国栋去。”

楚云轲这才再不敢来了,回到府中,和相公陈翰抱怨:“我这王弟真是翅膀硬了,根本不把我这王姐放在眼里。”

“看来,我们陈家是完了。他们如此言行逼供,父亲迟早认罪。刺王杀驾可是诛灭九族的罪名啊。到时候你我都得死。”陈翰眼眉一斜,恶狠狠地道,“与其引颈就戮,不如直接反了,拉他楚云轶当垫背。”

“反?怎么反,我们又没有兵权。”

第二百零三章 空虚寂寞冷

“什么!楚云轩被人劫走了,你们怎么现在才报。”

“我等寻了好几日,实在寻不着,才……”

“混账!”楚云轶一脚把那个侍卫给踢翻,“继续给我找,多带几个人手去。找不到,提头来见我!”

“遵命!”来通报的侍卫退出大殿。

亦珊公主凑过来,手敷在他的胸膛:“轶,你就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可划不来。”

“我早就该一刀杀了他,顾念骨肉亲情我才留着他的命,不忍下手。这下倒好,云轩跑了。就像王位上扎了一根刺,一坐下去,就扎的我心烦意乱。”楚云轶厌烦地将亦珊推开。

“禀报王上!”太监贾鹏谄媚地凑上前来,“都城首富王家,献了几个美女给您。”

“哦?是吗?”楚云轶还在当王子之时,没少跟王家的大公子王蒙厮混。他王家是经商世家,买卖遍布全国各地,财力雄厚,拉拢过来,也可为己所用。楚云轶刚登位,要用钱的地方很多。前朝国库已经空了,正需要填补。

楚云轶转头,对亦珊公主到:“你先下去。”

“不要嘛,我不许你纳妃。”亦珊不敢太强硬,只能用撒娇的口吻表达自己的不满。毕竟眼前的楚云轶已经今非昔比了,若她还用从前的法子对付他,可能会被他弃之如敝履。因为她对他来说,已没有了利用价值。

不行,她绝不容许让那种事情在自己身上发生。

楚云轶向她抛去一个不耐烦的眼神,她马上悻悻然退了下去。

“传进来!”

话音一落,十个姿容音貌俱佳的女子依次而入,柳腰摇摆,足下生莲。

楚云轶将视线定格在了正中最为妖娆貌美的女子身上,那女子低垂着眼眸,并不看向楚云轶。

楚云轶手一指,道:“就留下她吧。”

送美女们来的王家大总管道:“王上您真有眼光。云烟,你留下来,可要好生伺候王上。”

回寝殿,覆雨翻云之后,云烟伏在楚云轶的胸膛:“您都回来了,为何不去接云烟。”

楚云轶眼睛望着摇曳的灯烛:“你这不是来了吗?”

云烟娇滴滴地掐他一把:“云烟再不来,您怕是要把云烟给忘了。”

“怎么会。我只是太过繁忙,还没得着闲暇。”

“真的?”云烟开心地眼睛晶晶亮。

“我几时骗过你。”楚云轶将云烟推开,站起身,披上了袍子。

“王上,您这是要走了吗?”云烟从背后抱住他。

楚云轶有些不耐烦,刚要把她的手掰开,就听到她在他耳畔道:“其实,是有人故意安排云烟进宫的,目的,是为了谋害王上。”

一句话,勾住了楚云轶。

云烟果然掌握了对付楚云轶的方法,那就是交易。

楚云轶一连几日都和那新送来的美女共度良宵,亦珊是一肚子的气没处发。

“真不知是哪里来的狐狸精,让本公主去会一会她。”

亦珊由一众宫娥太监簇拥着,款步轻摇,华美的衣袍拖曳在地,显示一种雍容华贵的气象。

虽然已经到了大中午,但云烟却刚刚起床,正在宫女的伺候下梳妆打扮。

正这时,只听宫门外一声喊:“亦珊公主驾到。”

云烟斜看了一眼,愣了片刻,才站起了身,迎出去。亦珊公主是何许人,她自然是知道的。哼,想霸着楚云轶的老女人。

亦珊正眼看也不看云烟,几乎是在用鼻孔看人,轻蔑地道:“你就是云烟。”

云烟微微欠了欠身:“正是。”

亦珊一见她,气就不打一处来。胸脯比她的大,腰比她的细,最重要的是,比她年轻貌美,还有那双勾人的水眸。怪不得十个美女,楚云轶偏偏选了这一个。真是一副好狐狸精相。亦珊咬了咬牙,将即将爆发的怒火生生吞下去。

“听闻,云烟妹妹在没入宫之前,是风尘中女子。”亦珊得意的挑起眼角,她早派人调查过她。她要提醒她,不要忘记自己的出身,以她的身份,怎么能跟贵为公主的她相提并论。

云烟隐隐地一笑,原来这老女人是来示威的。她打小在天下第一楼,什么人没见过,也什么人都能对付。像亦珊这种人,最希望别人供着她,都对她俯首帖耳才好。

“云烟在外确实沦落入风尘之中,幸得王上不弃,得蒙恩宠。”云烟细声细气地道。

恩宠?亦珊一听见这两个字火气就蹭蹭蹭往上冒:“恐怕,王上他,还不知道你的出身吧。还是说,我应该去提醒提醒他。”

云烟暗觉好笑。亦珊并没有查出来,她和楚云轶相交已有十年之久。哼,她不可能查到的,因为,每次楚云轶来去都十分小心隐秘。他贵为王子,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和风尘女子来往甚密。

云烟故意可怜巴巴地道:“公主,求您不要告诉王上。”

亦珊一撇嘴:“只要你乖乖听我的,我保你在这宫中安然无恙。”

“一切都听您的。”亦珊恭敬地欠身。

亦珊用自己的威仪镇住了云烟,十分得意,笑着离开了。

云烟看着亦珊的背影冷冷一笑,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走到楚云轶身边,这条路我走了有十年之久,除非死,否则我绝不放开。云烟在心里恶狠狠地道。

对云烟来说,楚云轶是她最后的希望。天下第一楼已经垮台,她早就无处可去。天大地大,没有她的存身之所。一入风尘门,就永世洗不净身上的肮脏,除了当别人的玩物,没有正经人家会再要她,所以她只能紧紧抓住楚云轶。

楚云轶在乾天宫批阅奏折,他眼睛虽盯在奏折上,心思却飘到了别处。歪歪没死,她还活着。他差一点就要见到她了,可是,她又去了哪里呢”

他终于坐拥了这梦寐以求的江山,可他发现自己一点也不快乐。空虚的孤寂将他一点点吞没,他如在冰窟之中,感受不到任何的温暖。他怀里抱着温香软玉,竭力缠绵,却怎么也赶不走那份填也填不满的空洞。

权力!地位!金钱!女人!现在他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他站在最高峰,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将芸芸众生踩在脚下。

他已拥有了他想要的一切,他到底还有什么不满足。不,他还有一样东西没有拥有,就是她。

“王上,您该用午膳了。”贾鹏提醒他道。

楚云轶轻轻应了声,合上奏折,站起了身。刚刚起身,亦珊公主就来了,满脸堆着讨好的笑容:“我路过此处,便来看看您。”

“你来得正好,随我一起用膳吧。”楚云轶走到亦珊公主身旁,牵起她的手,走出了殿门。

是阳光太盛,还是因为今日无风太过闷热,亦珊有些晕眩。用膳时,她只是懒懒地吃了两口,便放下了筷子。

楚云轶注意到:“你这是怎么了?没胃口?”

亦珊摇头:“不知道,刚才还挺想吃的,可是一闻到这气味,就又不想吃了。还觉得有些恶心。”话音刚落,亦珊觉得一阵呕心,俯下了身。

楚云轶立马将亦珊送回宫,传太医来诊。

太医为亦珊诊了几番脉搏,俯首道:“恭喜王上,贺喜王上,娘娘有喜了。”

亦珊大喜过望,拉着楚云轶的手十分地激动。终于盼到这一天,为此,她这么多年来一直寻医问药,生怕自己不能无法生育。

楚云轶说不出是开心还是不开心,对亦珊淡淡地笑了笑。

太医走后,楚云轶将手从亦珊手心中抽出,对他道:“既然已有了身孕,那就好好休息吧。”

“你不开心?”

楚云轶摇头:“没有啊,我很开心。我即刻去写诏书,封你为贵妃。”

“贵妃?”亦珊颇有些失望,她想做的,是王后,“难道轶不记得答应过我什么吗?”

楚云轶朝亦珊看过去:“当然记得。”

亦珊公主摸着自己还没鼓起来的肚皮,开始憧憬:“等我们的孩子长大了,就是太子。”

“你怎知一定是儿子?万一是女儿呢?”

亦珊撒娇道:“肯定是儿子,我有预感。”

翌日,诏书下来,封秦亦珊为王后,册封大典三日后举行。趁现在肚子未显露,尽早举行的好。亦珊还想穿着漂亮衣服,风光一把。

云烟没想到,自己才刚入宫,亦珊就坐上了王后的位置,而且,听闻她已身怀有孕。她看了看自己的肚子,自入风尘后,她没少喝避子汤,这副肚皮已经干涸。她要是能生下个一儿半女该多好。一想到这个她就心烦意乱。

哪怕是借腹生子,也要让弄出个子嗣来。否则,母凭子贵,亦珊得势,肯定不会让她有好日子过的。

*

三日后,歪歪一行到了吉安城郊。城门楼上,贴着悬赏告示,悬赏江洋大盗,赏银千两。江洋大盗的画像正是楚云轩。楚云轶还真是心狠手辣。看来,他打定了主意,要置楚云轩于死地。

楚云轩看了一眼,赶忙压下脸,退到林子里。

城门处盘查地很紧,每个通行的,城门守将都要拿着张小像,仔仔细细地对比。而且进城者,一律不许带兵器,否则就地正法。

歪歪把头发扎起,做男子装束,将龙吟剑交给楚云轩,保管叮嘱他们好生躲着,千万别被发现。几人中她功夫最好,她先进城去,探探虚实,看能不能把闫少庸给带出来为楚云轩治病。

楚云轩不愿,提出让一个暗卫跟着,护她周全。歪歪一个人,目标还小些,方便行动。她说了几句话,安抚了一番楚云轩,独自一人往城门口走出。

守将举起了小像,比对着。歪歪坦坦荡荡地任他看,反正像上不是她,没什么好怕的。

“搜他的身。”正当歪歪理所当然地以为自己肯定过关时,守将突然喊道。

歪歪吓了一跳,口吃起来:“怎,怎么还得搜身呀。”

第二百零四章 中化魂散

“例行检查而已,别怕。就是为了防止某些人身上带着细小的兵器。”守将还细心地解释。

歪歪冷汗都下来了。往身上一摸,第一发现的就是她是女子,第二就是她带着兵器。灵源冰刃小巧,一直在她怀里,以备不时之需。

守将看歪歪神色变得不自然起来,猜测这人有古怪,便示意众人将她围住。

她本来不想引起骚乱,但这些人非要逼她。她默默地把手移到腰上,随时准备拔刀出鞘。

突然间,一队人马从城门内走出,为首的男子跨在马背上,高昂着头,英姿勃然,目光坚毅且沉稳。歪歪只瞥了一眼,急忙将头转开。

城门守将哪还有空搭理歪歪,急忙向那队人马移过去,拱手行礼:“龙将军,您这是要到何处去?”

“我回黑水城驻地。”爽朗的声音响起。

“愿您一路顺风。”

龙天麟朝他们点头致意,夹了夹马肚子,驱马前行。

仗着身材娇小,歪歪趁现在没人注意她,身一闪,溜进了城门。交错的瞬间,龙天麟的心扑通跳了一下,目光不禁看向那小小的影,勒住了马。

“将军,您怎么走着突然停了,发生了何事?”

龙天麟看着那熟悉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才回过神来:“没事。”同时心里自言自语:歪歪她为什么到都城来。

这时,只听城门守将道:“咦,怎么刚才的小少年不见了。”

龙天麟指着城外道:“我看有个少年往那边去了。”

“哦,好吧。”

龙天麟转身,对手下道:“我突然想起,家里还有些事需要处理,咱们今日暂时不走了。等我处理了事情,再走。”

手下们虽然有疑惑,但只能称是。

歪歪一进城,就听街头巷尾在议论纷纷:“今日是册封大典,听说,西凤国的亦珊公主,要当咱们的王后了。”

“哼,新王跟那公主都不是什么好人。”

“嘘!这种话能说吗?小心掉脑袋。”

那群人谨慎地看了路过的歪歪一眼。歪歪当做没听见,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楚云轶要册封亦珊做王后,她倒挺想去看看热闹的。最好,能趁此机会结果了他,帮轩夺回王位。她头脑一热,潜进了王宫。正好遇见一队宫女,端着瓜果梨桃,往册封大典上送。于是把队伍最末尾的宫女扯进角门,打晕,换上她的衣服,再偷偷跟上宫女队伍,埋头往前走。

宫人们忙前忙后地准备,大典上宾客们觥筹交错,高谈阔论。

龙元武也在席中。歪歪刻意离他远些,免得被发现。龙元武坐在最上首,不得不说,现在所有臣子里,属他龙家最得重用。

其中也在列的,还有首富王家的大公子王蒙。王上封了他一个吏部的四品职位。这在历朝以来,也是没有的事。商人遭轻贱,即使再有钱,也不准入仕途。

那王蒙是个纨绔子弟,身子斜斜的一仰,眼神不住地在宫女身上瞟,像是用眼睛要把人吃了似的。几下张望后,王蒙扬起了嘴角,目光定在不远处的歪歪身上:“这宫女倒是长的水灵,过会儿跟王上说说,把她许给我,带回去填房,当我的第二十二个小妾。”

王蒙越想越开心,嘴都合不拢了。

“王上,王后驾到!大典开始!”随着一声高喊,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站起了身,恭恭敬敬地行礼。

*

龙天麟返回第一件事就是赶往龙府,他怕歪歪会来寻衅。知道并没任何人来扰,他才放下了心,可不一会儿,又担忧了起来:她到底是回来干什么的?转念一想,她会不会找阿婆去。步履匆匆来了闫宅,见到了阿婆,却不见歪歪。

“你今日不是要回黑水城吗?怎么还没走。”夏子彤问他。

龙天麟并不直接说,旁敲侧击道:“今日没什么人来看阿婆?”

“谁会来看我这个老婆子啊。我倒希望有人来看我。”夏子彤咳了几声,“整日呆着,我都快发霉了。”

“阿婆,您生病了么?”龙天麟上前,揽住夏子彤。

夏子彤又紧咳嗽了几声:“老了,身子骨弱,夜风一吹就染了风寒。”从她把功力渡给歪歪后,她的身子骨就越来越弱,大不如从前。

龙天麟心疼地责怪:“夜里为何要出来。”

夏子彤故意搡他一把:“我没教训你,你倒教训你我来了。哎,我忧心呀,不知道歪歪那个丫头现在在哪里。想的睡不着觉,我就出来在院子里转一转。”

龙天麟沉了沉声,说道:“您就别担心了,她不会有事的。”

“希望如此。”夏子彤又咳了起来。

“闫太医可为您配了药?”

“配了。”

“那我送您回屋吧,您躺下休息一会儿。”

龙天麟把夏子彤送回了屋,故意在闫宅绕了一圈,才离开。

既没去龙府,也不到闫宅来,歪歪能去哪儿?龙天麟站在街头,左看右顾,心里莫名地不安。还是说,是我看错了。他不由得开始怀疑起来。

罢了,许是我看花了眼。

龙天麟又带着队伍,出城门,离开了吉安,往黑水城方向而去。

龙湛疑惑:“天麟这是怎么了,说要走,跑回来,现在又走了。奇怪。”

最难过的还是龙天麟的两个娘子——云轸公主和庄念婷。这才刚成婚,相公就要上战场。她们想拦着,又不能,只能默默地委屈。从这点来看,两人倒是同病相怜。

龙天麟一走,庄念婷就来看望云轸,两人一起琴棋书画切磋,倒大有相见恨晚的意思。

*

大典行礼完毕,楚云轶和亦珊公主坐下,举起酒杯,与文武百官共饮。

又有歌舞来助兴,宴席是热闹非凡。

不过歪歪的视线不在歌舞上,也不在楚云轶身上,她早就忘了自己来的目的,现在注意力全都聚焦在了桌上的各种吃的。她都多久没吃过这些珍馐美味了,馋的直流口水。情不自禁地伸出手,真想抓一把塞进嘴里。

突然,一只手过来攥住了她。她一惊,睁大了眼,我这还没偷吃呢,怎么就被发现了。

那人笑盈盈地把他拉进了席间,坐下,把筷子塞进她手里:“饿了吧。”

虽然他笑的猥琐,但在歪歪看来,他根本就是活菩萨。反正这边离楚云轶远,应该没什么人能注意到她这么一个小宫女。她朝他笑笑:“那我不客气了。”

能吃的那么快,还吃的很好看的女子,王蒙还是第一次看见,不觉看呆了,连连拍手:“有美伊人,在我眼前。望而得之,心中喜欢。”王蒙搜刮了他肚子里所有的墨水,吟了首四不像的诗,得意的紧,“姑娘你看,我这诗作的如何?”

他的诗,歪歪一点儿也没听懂,但看在人家请吃饭的面子上,她附和道:“好,好极了。”

王蒙又去拉她腕子:“跟了我,你想吃什么好东西都行,我家可是都城的首富。钱,大把大把地给你花。”

“哦。”歪歪随意哼了声,把手抽回来,继续吃。这么多好吃的,两只手一张嘴根本不够用,那有空搭理他。

歪歪没注意到,楚云轶狭长的眼已掠了过来。初时,他并没太在意,只道王蒙那个浪荡子又在胡来。正想派人前去提醒他一下,歪歪不经意地转了下脸,楚云轶猛然一颤。

是她。

怎么可能是她?

可不是她又是谁。

见了好吃的,简直像饿死鬼一样。

这次,决不能再让她从眼前消失。

楚云轶勾了勾手,黑风上前来。楚云轶附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他便走开了。不多时,返回,照旧站在原来的位置上,仿若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一个小宫女端着盘酱牛肉,走到王蒙桌旁,放下:“您请用,菜品若不够的话,知会奴婢就行。”说完,恭恭敬敬地退开。

歪歪一看见酱牛肉,眼睛都直了。

她最爱的两样东西,一样是烧鸡,一样就是酱牛肉。迫不及待地夹起一大筷子塞进口中,大快朵颐。

王蒙在一旁笑言:“别急,慢慢吃,没人跟你抢。”

这肉实在太香了。眨眼功夫,歪歪已吃了大半盘儿。

突然,脑袋开始晕晕乎乎的,眼前的一切开始摇晃。

楚云轶瞥了黑风一眼,示意他可以动手。

突然间,一群侍卫涌上来,将歪歪给架住。歪歪刚想去摸自己的灵源冰刃,便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王蒙震惊,上前去拦:“我就是看着小宫女饿了,让她吃点儿东西,又不是多大的过错,不至于吧。”

侍卫将王蒙推开:“大人,我等只是奉命行事。带走!”

*

醒来时,歪歪发现自己是躺在一张床上,床很软,像在云朵上一般。她懒懒地翻了个身,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坐起:“这是哪儿?”

清冷的月光洒进来,让一切都朦朦胧胧的。

歪歪转了转目光,赫然看见,一道剪影,映在纱绢屏风上。是一个男子,他端坐着,一动不动,像尊雕像一般。

歪歪下意识地摸向腰间,发现灵源冰刃已经不见了。而且她发现自己浑身软绵绵的,使不出力气。

“这位兄台,我们无冤无仇,你绑我做什么。你要是嫌我吃了你的东西,我赔给你。”她以为是抓她的是王蒙。

“赔我,你怎么赔我?”如这月光般清冷的声音响起。

歪歪一震:“楚云轶,是你。快放了我!把我的刀还我!”

“放心,你的刀,还有那个黑坠子,我都会还你,只是不是现在。”楚云轶点亮了灯烛,站起身,踏着悠款地步子,绕过屏风,走进了歪歪的眼眸。

“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歪歪不解。

“你坐下吃东西时。”楚云轶在床边站定,俯视着她,“你扮成宫女,潜进宫,为了什么?”

“我就是很久没回来了,随便逛逛。”歪歪胡诌道。

“不是为了我?”楚云轶向她倾身过去,邪魅的气息朝她扑过来。

“你猜。”她握紧拳,猛地向他打过去。虽然快,但却无力,被楚云轶的大手一下子覆住了。

他眼底掠过一丝失望,很快就被邪邪的笑意替代:“辛亏我给你吃了化魂散,否则,你这一拳打过来,不把我骨头给打裂开。”

“化魂散是什么?”

“放心,就是抑制你的功法,让你四肢无力罢了。我怎么可能舍得杀你呢。”他将沁凉的手指掠过她的侧脸,滑过她的唇瓣。歪歪张嘴去咬他,他也不躲,任歪歪咬住了他的指头。

第二百零五章 幽禁后宫

楚云轶的目光变得迷离:“只管咬好了,你咬我,我也咬你。”

听楚云轶这么说,歪歪冷汗都出来了,急忙松开了口。现在敌强我弱,还是不要硬碰硬的好。

楚云轶用手捻住她的下颚,凌人的气息压迫过来:“我已经坐上了玄武王的位置,跟了我,你依然可以当你的王后。”

歪歪啧了一声:“你不是才刚封了亦珊当王后吗?怎么,还想要两个王后不成?”

“为了你,我大可废了她。”

歪歪摇头,把他的手甩开:“算了吧,你那个母老虎,我可不敢招惹。”嘴上这么说着,心里骂道,哼,谁稀罕当你的王后。

楚云轶痴痴地凝着歪歪,把歪歪看得浑身不自在,从他身下滑出来。在即将滑脱的瞬间,楚云轶一把拉住她的脚腕将她拉回来:“听说,你在海波城和黑水城,干了不少大事。”

楚云轶的语气,有股讽刺的意味。

歪歪装傻:“什么海波城、黑水城的,我都听不懂。你别听那些人胡说八道。”

楚云轶勾唇:“你不用抵赖,我知道是你。我只是很好奇,你怎么能那么快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的?还有在卫国商都时,你跃下城墙,把你掳走的野兽一般的黑影又是什么?”

“什么跟什么,真是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歪歪想推开他,因为四肢无力,根本就推不开。

楚云轶抓住她不安分的手,禁锢住:“再乱动,我可不保证我会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

歪歪忙定住。

楚云轶满意地勾唇。

这时,歪歪突然曲腿,朝他的要害攻过去。楚云轶腿一弓,将自己的膝盖撞上她的。歪歪疼地倒抽一口冷气,眼泪都出来了。

“你怎么这么不老实。”楚云轶一寸一寸地朝歪歪压过来,歪歪忙转头,他的吻落在她的发上。

“耍阴招,你这个坏蛋。”歪歪嘟囔。

楚云轶抬起头,冷冷一哼:“天下人皆知我是坏人,不用你提醒。对我来说,只有目的。只要能达成目的,使用什么方式,都不重要。”

“所以,你连自己的弟弟都下的去手!”

楚云轶愣住:“你见过轩?他在哪儿?”楚云轶掐着她的下颚,将她的脸扳过来。

“我没见过。”歪歪疼得皱起眉。

“你分明见过,否则你怎么会知道我对他做过什么!”

“我真没见过。”

楚云轶冷笑:“哼,若我放出风去,说你被我抓了,轩知道后会不会来救你呢?”

“你卑鄙!无耻!”歪歪挣扎着。

楚云轶不耐烦地甩开手,站起身,整了整衣衫:“我不仅卑鄙无耻,我还肮脏龌龊。我已经听过很多人这么骂我了,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楚云轶表现的满不在乎,但其实,他的心在滴血。全天下人骂他他都无所谓,可为什么她骂他,会让他那么疼呢,就像一把尖刀刺进了他的心。

“我告诉你,等我恢复,第一件事就是杀了你。”

“放心,我不会让你恢复的。还有,你大可以跑,只要你能跑得掉。”丢下这句话,楚云轶翩然离去。

歪歪蹑手蹑脚地下床,走到门边,刚想拉开,就听见了抽刀的仓啷声,与此同时,门缝间冷光闪过。

她退回去,坐在床上,又气又恼:“楚云轶这个混蛋,绑我来,对我下毒,还拿走了我的灵源冰刃,可恶!可恶!”

歪歪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又睡过去的,等她醒来时已日上三竿。门口地上,摆着一只烧鸡。她走过去,大喇喇地盘坐起,撕下一只鸡腿啃起来:“这楚云轶还挺清楚我的喜好的。”话一出,她才想起来昨日的酱牛肉来,她是吃了那肉开始发晕的,所以那肉肯定也是楚云轶送的,他在肉里下了毒。

歪歪忙把鸡腿扔了,嘴巴里的也全都吐出来:“我不能再着了他的道。我得尽快复原,然后离开这里。否则,他引了楚云轩来,楚云轩必死无疑。”

烧鸡当前而不吃,对歪歪来说实在是一种莫大的煎熬。随着越来越饿,就越来越煎熬。她干脆把自己摔到床上,用被子蒙住头,好眼不见为净。而且,躺着也可以省些精力,少消耗一些。

楚云轶没到亦珊的宫里来,亦珊以为他又去云烟那个狐狸精那里了,一问之下,才知道楚云轶并没有去云烟宫里,而是宠幸了一个宫女。就是那个在大典上,不守规矩,入席用膳的宫女。

亦珊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楚云轩竟然连卑贱的宫女都要。不过也是,他连风尘女子都收了,宫女又算得了什么。她平复下心情,千万不能动了胎气,伤到腹中的孩子。心情平复下来之后,亦珊不禁想,是不是自己从前管他太严,所以他压抑过久,才会饥不择食。

“既然他要女人,禁也禁不住,倒不如我送他几个,也能显出我大度。”亦珊自言自语道。

*

夜间,亦珊派人把楚云轶叫了来。

“王后,你叫我何事?”楚云轶坐下,斜睨着亦珊。

亦珊对他千娇百媚的一笑,拍了拍手。四个穿着薄纱的女子从内室闪出身来,摇曳着身姿,娇躯若隐若现。

她们上前来,将楚云轶围住。

亦珊坐进他的怀里,手顺着她的胸膛一路向下:“臣妾身怀有孕,不能侍寝。就让她们来伺候您吧,算是臣妾对您的补偿。”

*

歪歪躺在床上动也不动,侍卫又送来了新的吃的进来,就搁在在门口。歪歪眼睛也不抬,省的浪费气力。送东西时发现烧鸡没吃,侍卫们互相看了一眼,合上了门。

“这事儿是不是该禀报王上。”他们在外面小声议论。

“有可能她是不饿,明天看看再说。”

歪歪连身都懒得翻,就这么平躺着。热乎的饭菜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勾的她食指大动。她拉过被子来,蒙在脸上,好让香气隔绝一些,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夜色渐沉,她把被子拉下来,看了眼四周。周围安静地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声。

看来楚云轶今晚是不会来了,正好,她可以安安生生地呆着。要不然,跟他周旋不知要浪费多少精力。

哎,好饿啊。再这样下去,就不是中毒死了,而是饿死。

歪歪正自叹气。忽听门外道:“王上,您来了。”

“开门。”

门开启,楚云轶走了进来,门又应声合上。

歪歪赶忙闭上眼睛,装睡。

楚云轶无声无息地向她走近,如暗夜中的鬼魅。楚云轶躺下来,胳膊搭在她身上,头依着她的肩。欲望泄尽,剩下的只有无尽的空虚,这空虚,唯有她可以抚平。

“喂,你能不能把手拿开。”歪歪忍不住出声抗议,她捏着鼻头,“好重的脂粉气。”

“别说话,就让我躺一会。”楚云轶的声音中带着无力的疲惫感。

“你想躺就躺着吧,我也没力气管你,但麻烦你把手拿开。”歪歪有气无力地道。

楚云轶听话地把手拿开,蜷着身子,依偎在她身旁。只要在她身旁,他的心就能一点一点沉静下来,无声的喧嚣也停止下来,他慢慢地进入了梦乡。一切都是那么美好,简直就像一场圆满的梦境,如果之后的事没有发生的话。

半梦半醒间,楚云轶觉察到有人在对自己上下其手,还有衣服撕裂的声音。他勾唇浅笑,看来,她只是在假装矜持罢了。自己一睡着,她就按耐不住,原形毕露了。

睁开眼,看着一双眸子在眼前闪闪发亮,沉重的喘息声从她的檀口中发出,带着丝丝香甜。

楚云轶向她贴过去:“虽然我很累,但对你,我一定会尽心竭力的。”

歪歪喜悦的声音传来:“刚好,我还正愁后背绕不过去呢。”

当楚云轶觉出不对劲时,已经太晚了,他已经被歪歪给捆住了。他一动,发现脚踝不知何时,早扎在了一起。

“放开我!你不想活了吗!”

“喂,别叫,你再叫我可不知道会对你做什么哦。”歪歪拍了一下楚云轩的脸。

她起身,走下床,点亮了灯烛,然后走到一旁,将架子上的白瓷花瓶嘭的一声摔在地上。

门外的侍卫听见巨响,急忙推门进入,刀光烁烁。

歪歪将手上的陶瓷片,压在楚云轶的脖颈:“找一辆马车来,送我出宫,我就饶了你们的王上。”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歪歪将手下压了一分,锋利的瓷片边缘顿时割破了肌肤,流出刺目的鲜血。

“你别轻举妄动,否则你绝走不出这门。”

“少废话!快拉马车过来,我的耐心有限,你们别逼急了我。”

这一声喊,效果很好,其中一个侍卫出了门。不到一刻钟,马蹄声传来。歪歪拽了把楚云轶:“起来,跟我走。”

楚云轶黑着脸:“我起的来吗?”

歪歪用布条,腰带,衣服,所有能利用的材料,把楚云轶包的跟个粽子似的,当然,还包括楚云轶自己的腰带。歪歪给楚云轶解腰带时,他还挺享受。

看着楚云轶,歪歪蹙眉,这个她倒是没想到:“没办法了,只能跳。”

“跳?”

“扔过一把刀来。快点!”

一把刀扔了过来,歪歪接过刀架在楚云轶的脖子上:“跳。”

紧接着,就看见蚕蛹一样的楚云轶蠕动下床,然后十分滑稽地一跳一跳。

侍卫们看着,想笑又不敢笑。

马车已经停在院中,歪歪觉得自己是越来越聪明,连她自己都要佩服自己了。

所有侍卫都跟着她的前进往后退,直退出门外。楚云轶跳累了,停下来喘口气,歪歪催促:“别耍花招,刀剑无眼。”

楚云轶跳出了门,歪歪紧随其后,跨出门栏。眼看着胜利在望,突然一道寒光迅疾如风,斜掠过来,扎进了歪歪的肩头。歪歪整个人往后仰倒,又摔进了门内。

接下来,被五花大绑的变成了自己。

歪歪看向自己肩头,记忆之门被打开,同样的位置,同样暗黑色的飞镖。

第二百零六章 阴谋圈套

长时间的捆缚让歪歪有些发僵,两条背在身后的胳膊麻的快失去了知觉。

楚云轶眼眸飞扬,不疾不徐地踏入,手一扬,门在身后合上。他逆着光,款款走到床边,一撩衣袍坐下,手里端着碗燕窝羹。他捏着汤匙,舀起一勺来,凑到唇边轻轻吹了吹:“你不是还想杀我吗?这么绝食下去,等你饿死,还怎么杀我。”

歪歪愣了瞬,她第一次见到有人是这么劝人的。

楚云轶将汤匙送到歪歪嘴边:“来,张嘴。”

歪歪咬着牙,闭上眼。她必须防着他再下毒。她从没想到,原来楚云轶早就想害她了。可他不是也救过她吗?她想不通为什么。

楚云轶把汤匙放进碗里,搁在旁边架子上:“好,若你现在不想吃,就过会儿再吃。”他的语气像在哄小孩子似的。

他看了眼她的肩头,道:“看来,该换药了。”

他俯身下去,指尖捻住了她的衣襟。

“你怎么这么令人生厌!”歪歪突然睁开了眼,恶狠狠地瞪着他。

楚云轶纤唇一勾,冷笑道:“是,我就是令人生厌。我还可以更加令人生厌一些。”他手上一用力,刺啦撕开了歪歪的衣衫。扳着她的肩头,把旧伤布取下。

歪歪死命地挣扎,想脱离他的魔掌,可他加重了力道,钳地她肩膀都快碎了。

楚云轶把伤药抹在伤口,又用新的伤布帮她缠好,才松开了她。

歪歪怒气腾腾:“干嘛要帮我治伤,你分明早就想置我于死地,干嘛如此假惺惺。”

上次在战场上,她中过同样的黑色毒镖,当时还多亏了一诺及时帮他吸毒。这次在楚云轶的眼皮子底下,往事再次重演,射毒镖者,肯定跟楚云轶脱不了干系。

“不管你怎么想。”他探身拿起眼窝,然后长臂一伸,把歪歪捞进怀里,从后背将她环住。修长的腿压着她的腿,不让她乱动弹,然后一掐她的下颌,把燕窝给她灌进去。

一直到碗见了底,楚云轶才松开她的下巴。放下碗,两手在她身前扣住,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边:“我不会杀你,永远都不会。”

歪歪怒火冲顶,头猛地往后一扬,想撞楚云轶的脸,最好能把他撞得流鼻血才开心。楚云轶头一偏,躲开去,环着她的手固的更紧了。

“哼,你喜欢玩儿,那我就陪你玩。”

他身姿一腾,将她推倒在床上,朝她压过去。迷离的目光掠过她白皙如玉的肌肤,指尖滑过那些深深浅浅的伤痕。连那些伤痕都美的惊心动魄。

“看来,跟着楚云轩,你没少受伤。”

“跟他没关系。”歪歪别开脸,闪躲着楚云轶的呼吸。

“我真的很好奇,楚云轩他到底哪里好,能让你如此对他。”

“关你什么事!”

楚云轶浑身散发着邪魅的气息,脸埋进她的颈窝,声音闷闷的:“你越爱他,我就越想把他从你心里赶走。还有,身体里。”他沁凉的唇贴着她的脖颈往上滑,直滑到她的侧脸,向她的唇瓣而去。

歪歪急忙转开头闪避,楚云轶不耐烦的把她的脸掰回来,强迫她直视他,若有似无的擦过她的鼻尖,声音迷魅:“我绝对会让你体会到在轩那里得不到的快感。”

他微微后撤,欣赏美景般沉醉的望着她。他最后的理智试图让他停下,但那最后的一丝理智很快就被强大的渴求给湮灭。他慢慢慢慢地向她贴过去,若能死在她的手中,也算为自己肮脏的人生写下一个圆满的结局。

“王后,您怎么来了。”侍卫慌乱的声音响起。

楚云轶在即将贴到她的唇时停下,叹了口气,腾身坐起。

“王后,您不能进去!不能进去!”

嘭的一声,门被重重地推开。盛怒的亦珊公主走进来,像大公鸡一样昂扬着头:“你说你去批奏折,我好心带了糕点去乾天宫探望,结果你却跑到了这里。大白天的,不理朝政,跟个小宫女在此厮混。让人知道,成何体统!”

亦珊见宫女衣服都被撕碎,越发嫉恨起来,眼睛都快瞪出眼眶。

楚云轶冷笑,最没体统的亦珊竟然跟他讲起体统来了。

歪歪一声不吭,瞥了楚云轶一眼,等着看好戏。

见楚云轶看着她不说话,亦珊有些慌神,冒火的大脑渐然冷了下来。

门外侍卫好奇,忍不住探头张望。

楚云轶大喝一声:“关门!”

侍卫们这才慌慌张张地将门合上,大气也不敢出。

亦珊贴近楚云轶怀里,声音软了下来,讨好地道:“轶,现在你是一国之主,总要有所顾忌才好。”说话间,目光不经意地掠向床上的宫女。

不看则已,一看震惊,从楚云轶怀里离开:“又是你。你为什么要缠着轶。对,楚云轩失势,生死不知。现在轶成为了新的玄武王,当然是缠着轶才能往上爬。没想到,看你表面上单纯无邪,却藏着如此深重的城府。”

听着亦珊自说自话,歪歪扬起唇角,调笑道:“你搞错了,不是我缠着他,是他缠着我。还有,他可说了,只要我跟了他,他就让我当王后。”

亦珊看着楚云轶,满脸的难以置信。

楚云轶懒懒地望着她,冷声道:“随口一说,想骗她上当罢了。我只是对轩的女人感兴趣,他的一切,我都想夺走。仅此而已。”楚云轶的话语中听不出一丝的感情。

“真的?”

“信不信由你。”楚云轶脱下自己的袍子来,扔在歪歪身上,转身离去。

亦珊恶狠狠地剜了歪歪一眼,小碎步跟上楚云轶:“轶,你慢些,你没生气吧。”

楚云轶径直回到了自己的景阳殿。他从小到大都住景阳殿,已经住习惯了。亦珊跟在他身后,低眉顺眼的。两人的关系,较之从前,是大大地翻转。说过河拆桥也好,说翅膀硬了也好,其实都不是。最主要的是因为,楚云轶对亦珊公主的耐心已经到了极点。她的嫉妒和控制,就像一张网,从四面八方而来,紧紧包覆着他。只要他一动,她就立马感应到,恶虎扑食一般扑过来,将他生吞活剥。

别说他现在是一国之君,就算他是寻常百姓家的男子也受不了。

他被逼的快不能呼吸。

物极必反,这是亘古之定理。

这点亦珊也是清楚的,她只是火气一上头,就控制不了自己。从小养成的骄纵跋扈性格,非一朝一夕能改变的。

“我已经封你做了王后,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要事事处处监管我!我是犯人吗?”进了景阳殿,四下无人,楚云轶终于开口了。

他给亦珊留足了面子,不想在人前让她难堪。可她却不然,每次都当着宫人的面大呼小叫,姿态甚丑,让他下不来台。在西凤国时是如此,在南平国也是如此,到了玄武还是如此。

如此践踏一个男人的尊严,简直是愚蠢至极的女人。

亦珊向楚云轶贴近,楚云轶后退半步躲开她:“本王不求你能母仪天下,但你最起码做个样子出来,帮本王治理好后宫,能让本王没有后顾之忧。”

“臣妾知错,您别生气了。”亦珊两手抓起楚云轶的腕子,按在自己的胸前。

*

楚云轶派人各处释放了歪歪被幽禁的消息,若想救,至朝露宫。楚云轩知道后,疯了似的想冲进城去,小宁子他们拼了命地将他按住。

“主子,楚云轶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咱们的位置,说明歪歪她没有出卖我们,您怎么就不明白她的苦心呢。”小宁子劝楚云轩。

楚云轩脸憋的通红,青筋暴突:“不去救她,难道让她自生自灭不成?”

“歪歪功夫那么高,可能消息有假也未可知。”小宁子分析道,“肯定是楚云轶编造的,为的就是引您入宫,掉进他的圈套。”

“若她没被擒,早该回来了。”楚云轩眉头紧锁。

小宁子紧紧抱着他:“反正无论如何,您都不能去。您这一去,非但救不了歪歪,还要把自己给搭进去。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无论如何您都要忍,不可轻举妄动。”

“小宁子说的有道理。”一诺道。

暗卫跟着附和:“您若去了,一切都都完了。”

一诺沉吟片刻,道:“你们先护着云公子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他们不认识我,我来去一探究竟。”

*

另一方面,龙家也听到了歪歪现在宫中的传言。

龙湛和龙元武在议事厅,脸上皆是愁云密布,相对无言。

许久,龙元武才愤恨地开口:“一定是那妮子又犯了什么错,让王上给抓了。”

龙湛也怒:“这孽子简直丢尽了咱们龙家的脸,真是一刻都不消停。希望不要牵连到我们才好。你去查过没有,她到底犯了什么错?”

龙元武道:“我去问过,没人知道。只说是王上亲自带人抓了她,现在幽禁在朝露宫。”

龙湛心头一惨,做出了个大胆的猜测:“她不会去刺杀王上了吧。”

龙元武一听,面色愈发难看了:“刺杀,这可是株连九族的罪过。大不妙,若真是如此,咱们龙家都要跟着她遭殃。”

龙湛猛力拍案,桌子都给拍裂了缝:“这孽子非要把我们全都害死才甘心。我看,不如趁王上还没找到我们头上来,找人进宫结果了她,以绝后患。”

“可是……”龙元武有些为难,他已经答应过龙天麟,不伤害她。

“可是什么可是!”龙湛生气地吼道,“我老了,死不足惜。你们呢,百十条人命,正当壮年,抱负未展,也想跟着一起死吗?”

龙元武沉默了,关乎整个家族的生死存亡,他不能迟疑:“我懂了。”

说完,龙元武起身,出了议事厅,刚走出门口,便看见楚云轶正走过来。吓得他魂儿都没了。难道,王上这么快就来治罪。那也犯不着亲自来吧。

楚云轶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由家丁引着,一步步地靠近。

龙元武把恐慌的心压下去,迎上来,先向楚云轶行礼,然后责怪家丁道:“王上来了,怎么也不通秉。”

家丁委屈地不敢吭声。

楚云轶道:“是我让他们不要兴师动众的。”

龙元武把楚云轶领进了议事厅,龙湛一见,忙起身行礼,将他让到上首坐下。

龙湛和龙元武面面相觑,龙玄武问:“不知王上您亲自到龙府来,所为何事?”

楚云轶垂下眼眸,不多时,悠悠然抬起:“今日我便服前来,是想向二位请罪。”

龙湛和龙元武一下慌了:“这可是折煞臣等了,您何罪之有呀?”

“前几日,我擅自请了歪歪,到宫中做客,却没向二位长辈知会一声,这便是我的过错。”说着,楚云轶给了两人一个充满歉意的笑容。

龙湛和龙元武一下子都愣住了。

第二百零七章 非要提亲

楚云轶接着道:“还有一件要事,我必须亲自来和二位商量。”

“无妨,您邀请歪歪在宫中做客,也是她的荣幸。还有何事,您尽管讲!”龙元武的脸这时才终于舒展开,心也搁回了肚子里。只要歪歪不闯祸,株连了龙家,什么都好说。

“我想纳歪歪为妃。”楚云轶诚恳地将目光从龙元武身上,掠到龙湛身上,又回到龙元武身上,拱手道,“请二位成全。”

龙元武为难地蹙紧眉头:“可是歪歪她,早已许给了前玄武王楚云轩。这一女不侍二夫,恐怕,于礼不合吧。”龙元武不敢把话说得太绝对,故意试探着楚云轶的口风。

楚云轶表现的满不在乎:“众所周知,轩已经死了。怎能算一女侍二夫呢?”

龙湛眉头皱着,一直默不作声。

龙元武又道:“即便如此,还是请您三思。我七妹的这个女儿,先前流落在外,所以性子野的很,不服管教。”

楚云轶微微一笑,有种享受的意味:“这点我已经领教过了。”

“那她可冲撞了您?”龙元武一下慌了神。

“我就喜欢她这性子,其实,四年前,第一次在青鸾别苑看见她,我就倾心于她了。”说着时,楚云轶脸上挂着少年般的羞涩,仿佛回到了那个清冷的夜晚,他看着她在萧索的院落中练武,春风轻抚,裙裾随着舞动翩跹荡漾。

这番话,让龙湛龙元武大吃一惊,他们绝想不到,这个孽子竟然成了香饽饽,让兄弟二人都喜欢。

过去许给楚云轩,是因为他们并不知道她是龙七的女儿。可今时不同往日,他们知道了她是龙七的女儿,而且,她可是妖。这让他们如何答应,就算想攀龙附凤,也不能做这掉脑袋的事。

龙湛一直不说话,思虑的也是这点。他沉声道:“歪歪她配不上您,所以我们龙家不敢应承这桩婚事。”

他身为一国之君,要娶他们龙家的女儿,这龙家不感恩戴德也就罢,反而推三阻四的。楚云轶微微有些不快,但转念一想,这才显示出龙家的气节,不媚权贵,看来,他没看错人。

“我意已决。难道,你们是怕本王出不起聘礼不成?”楚云轶半开玩笑道。

龙湛咬了咬牙,终于下定了决心。与其以后出了大乱子,不如现在实话实说。他道:“其实,歪歪她,是妖。”

“妖?”

“这是我们龙家的耻辱,本来羞于提及的,但唯恐以后害了王上您,所以老臣不得不说。”龙湛顿了下,继续道,“昔日小女龙七,在外捉妖游历时,与白狐相恋,诞下此女,污了我龙家门庭。自古人妖殊途,人妖结合,有悖天理伦常。“

楚云轶暗忖:歪歪是妖,怪不得她能如此快速的从极南的海波城到了极北的黑水城。问她时她还不说,原来如此。那她在卫国商都跳下城墙时,接住她的野兽一样的黑影,也是妖咯。

不知为何,楚云轶一点也不觉得害怕。反而觉得有趣。

白狐?那她现在的人身岂不是幻化的。人不都常说,狐狸擅幻化魅人嘛。他啧了一声,可能她是个假狐狸,所以她才一点都不会魅人。这方面,她连亦珊公主都不如。

他点了点头:“我明白你们的苦心了。你们如此为本王着想,本王很是欣慰。不过——”楚云轶话锋一转,“我还是要纳她为妃,明日聘礼就会送到府上来。”

说完,不等龙湛和龙元武拒绝,楚云轶就起身告辞:“多有打扰,我先行回宫。”

只能恭恭敬敬地把他给送出去。看着楚云轶远去的背影,龙湛和龙元武可犯了难。王上如此强硬,这不答应也得答应。但万一歪歪妖性大发,伤了王上该如何是好。

楚云轶回宫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朝露宫。侍卫把今日的情况一一相禀,楚云轶的眉头越蹙越紧:“她还在绝食!”

生气地推门进去,见歪歪缩在床上,一动不动,他一下子慌了神,俯低了身探她的鼻息。还有气,万幸。吓的他心都快跳出来了。

感觉到了楚云轶的气息,歪歪撑开了眼皮,斜他一眼:“你怎么又来了,看来你们家的母老虎管不住你。”歪歪语带嘲讽。

楚云轶也不恼,扶她坐起来:“再不吃东西,就算你是神仙,也得一命呜呼。”

“我死了,不正好趁了你的心。”歪歪唇瓣干的发白。

楚云轶心酸地垂下了眸子:“我说过,我绝不会杀你的。而且,这些饭菜里面,已经没有毒了,你尽管放心。”

歪歪这才恢复了些神彩:“真的?”

“原先下的毒还没解,我没必要重复下毒,浪费我的毒药。”楚云轶道。

歪歪哼了声:“我就知道你不可能那么好心。你究竟要关我到什么时候?”

“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关你到永远。”楚云轶用细小的声音沉吟,声音小到,连他自己都觉得像是自己发了幻觉。自嘲似的对自己笑了笑,扬起声音对歪歪道,“今日我去了龙府提亲,他们已经同意我纳你为妃。”

歪歪错愕:“他们凭什么替我做决定。告诉你,谁同意你找谁去,与我无关。我就不明白了,你现在是玄武王,要什么女人没有,却偏偏缠着我。如果你只是想利用我引来楚云轩,也无需多此一举,纳我当妃子。”

楚云轶笑了:“纳你为妃,跟我找其他女子,并不冲突。”

歪歪眼睛瞪的更大了:“你这个登徒子,浪荡儿,好不知羞。”

“羞?有什么好羞的。食色乃人之本心。”楚云轶眯眼凝着她,“夜深人静,独守空房时,你不会觉得空虚,寂寞,冰冷吗?”楚云轶欠身向歪歪倾过去。

歪歪急忙警惕地后撤。

她越这样,楚云轶越觉得有趣。光逗她这件事本身,就充满了乐趣。他衷心地笑了,甚至笑出了声。

他这么笑,歪歪还是第一次见:“你笑起来时,倒还像个人样。”

楚云轶挑起眸子:“你是在变着法子骂我吗?”

“我这是夸你好不好,你这人真是的。夸你当骂你,骂你当夸你,听不出好赖话。”她主动向他凑过去,“我跟你说,你把我放了吧。我跟楚云轩早就没半点瓜葛,而且,我,我已经另结新欢。他本事可大了,若他知道你绑了我,你这整个玄武国他都得给你端了去。”

楚云轶斜她一眼:“那你就让他来好了,我倒想会会他。看一看,到底是何许人,能赢过楚云轩,成为你的新欢。”

歪歪鼻头皱了皱,苦口婆心地劝他:“像我这种不守妇道,水性杨花的女人,哪配的上您,您说是不是。”

“自己说自己水性杨花的,你倒是头一个。”楚云轶向她逼近,邪魅的声音道,“不过没关系,我,很喜欢。”

“你说你这人——”自己嘴皮子都干了,楚云轶居然不为所动,歪歪肚子里的火开始往上窜,故意激他道,“好,你纳我为妃好了。到时候我就给你戴绿帽。”

听到此处,楚云轶的男性本能被激起,反应过来时手已经掐住了歪歪的脖子:“敢给我戴绿帽,我就废了你。”

歪歪咧开嘴角:“你最好现在就废了我。”

楚云轶猛地一甩手,歪歪便斜倒下去。楚云轶怒气冲冲地站起身,往外走了两步,又折回来,把自己摔在她旁边:“我累了,不想走。”

歪歪不理他。

两人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躺着。

不知过了多久,歪歪感觉楚云轶正在慢慢地向自己挪过来。她便翻转身,想离他远一点。手脚被缚着,只能靠滚。敌进我退,退了几下之后,噗通一声,歪歪掉到了床下。

疼的她咬紧牙,不想让自己哼出声来。

楚云轶的笑声传来:“就你这样还好意思说自己水性杨花。你若真是如此,早就对我投怀送抱了。”

歪歪扭了扭抽筋的双腿,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楚云轶,咱俩的仇算是结下了。”

楚云轶扒在床沿,探出一张嘲笑的脸来:“不是早就结下了吗?”

“你!”刚想动气,肚子要断裂了一般,抽着疼。她艰难地道,“你,你快把我弄上去。”

楚云轶修长的腿,落在她脚边。一双眸子饶有兴味地望着她:“你求我。”

“休想!”

“那好吧。”楚云轶耸了耸肩,“你就在地上睡一晚吧。不让你吃些苦头,你怎能认清自己现在是何处境。”

说完,楚云轶扬长而去。留歪歪在地上咬牙切齿:“楚云轶,你这个混蛋!”

门无情地合上。歪歪痛苦地蜷缩起身子,冷汗直流。周身上下,一寸一寸,翻搅着疼。

*

翌日清晨,侍卫给歪歪送饭,发现她蜷在地上,昏死了过去,顿时慌了,急忙去喊了楚云轶过来。楚云轶正在跟贾鹏交代去龙府下聘之事,一听,慌慌张张地赶了过来。

他长这么大,从没如此慌乱过。即使,那日亲眼看着母妃吊死在房梁上,他也没有如此慌乱。当时,小小的他,只觉得麻木。他似乎知道发生了什么,又似乎不知道。那种麻木,像在他心底埋了一颗腐烂的种子,然后腐烂慢慢扩大,将他吞噬。

歪歪躺在床上,汗透了衣衫,两颊通红,唇齿苍白如纸,一个劲地发着抖。

祝大家新年快乐

马上要过年了,祝大家新年快乐。新的一年行大运,心想事成,生活美满,开心快乐。

第二百零八章 为伊憔悴

太医摸着歪歪的脉搏,眉头越皱越紧:“这位姑娘脉象紊乱,异于常人。臣,臣诊断不出她的病症。”

“快想办法!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陪葬。”楚云轶怒不可遏,吼声几乎把屋顶掀翻。

“臣惶恐。”那太医连忙跪倒在地,瑟缩地道,“闫太医医术高明,倒不如请了他来,他一定会有法子的。”

“快去请!”

*

一诺卸去兵器,进了城门。一进城,他就步履匆匆,向着闫宅而去。路上怕被人跟踪,还审慎地探看。

一诺的到来,让闫少庸大为震惊。

见他神色焦急,闫少庸把他拉进屋中,问他道:“你不在黑水城,怎么回来了。可是出了什么事吗?”

一诺道:“闫师叔,我听说歪歪被擒进宫去了,所以特来探看。但我没有兵器,想从您这里借上一件。”

“歪歪被擒进宫?谁擒的她,何时的事?”闫少庸这几日并未出门,光顾着照料生病的夏子彤,所以并不清楚外面的风风雨雨。

“昨日我才刚听说的。”一诺没提楚云轩的事,现在局势混乱,所以楚云轩的下落,越少人知道越好,免得节外生枝。

“你别去,万一有埋伏该如何是好。我是太医,我来想个由头,进宫去看看。”

正这时,一队侍卫冲进来,不由分说就架起了闫少庸:“闫太医,速速随我们进宫,救命啊!”

说由头,由头就来了。

闫少庸朝一诺一笑,故意用吩咐童子的口吻道:“你好生看家,莫乱跑,闲时帮我分拣一下药材,知道了吗?”

一诺听懂了闫少庸的话外之音,忙道:“知道了。”

“对了,老太太病着,烦心的事儿不要跟她说,等我回来。”

说完,闫少庸就跟着侍卫们走了。

侍卫们领着他,一路马不停蹄,到了朝露宫。闫少庸脑袋正盘算着,等会儿该如何如何绕路,探听歪歪的下落,就被推进了宫门内。迷迷糊糊,不明就里地往前走,走到一群人围着的床边,当看见床上躺着的人时,他愣住了。

楚云轶黑着一张脸:“闫太医,快帮她诊脉,还愣着干什么!”

“哦,哦。”闫少庸应着,半蹲下身,手搭在她的腕子上,沉吟了片刻,道,“这位姑娘乃气血相冲之症。”

“何为气血相冲?”楚云轶问。

“就是她体内有两股气在互相冲撞,只要施药,将气血调和,方能痊愈。”

“快开药。”

“容臣回去,配了药方,即刻便送来。”

“好,速去速回。”

闫少庸退了出去,面色平静,丝毫未显露出内心的疑惑。回家后,他把自己看见歪歪的消息告诉了一诺。一诺一听,跃起:“歪歪病了?”

“不知是中了什么毒。歪歪的真气,在与那毒气冲撞。”

“中毒。”一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闫少庸拉他坐下:“要沉得住气。”

“这让我怎么沉得住气。”

“你必须沉得住气,否则,怎么救她出来。心浮气躁,是兵家大忌。”闫少庸语重心长地道,“放心,有我,我会帮你探明缘由的。在此期间,你必须按兵不动。不然,就是白白送死。”

一诺重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冷静。”

闫少庸抓好了药,叮嘱了一诺几句,匆匆赶回宫。他对楚云轶道:“王上,煎这药的步骤十分复杂,一个不慎,就会药效全无,所以,还是我亲自来煎吧。”

楚云轶不疑有他,挥了挥手,让闫少庸快去煎来。

药煎了一个时辰,闫少庸回来时,楚云轶还在。他始终守在她身旁,寸步不离。

闫少庸心中疑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楚云轶为何对歪歪如此呵护,看他脸上焦急的神情,似乎十分在乎歪歪。

楚云轶把歪歪扶起,揽在怀里,闫少庸一口一口把药给她灌下去。

闫少庸边喂药,边试探:“这位姑娘老夫看着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却一时想不起。”

楚云轶也不避讳:“太医常在宫里走动,肯定是见过的。她就是前王后,龙歪歪。”

“原来如此,先前我还替前王后医过病呢。我说怎么这般眼熟。”闫少庸故意装出震惊的样子,“可他们不都说王后已经死了吗?怎么,怎么又活了过来?”

“她没死,不过是一些谣传罢了。”楚云轶淡淡地道。

“原来如此。”闫少庸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又染了这场病,王上,您可知病因?”

楚云轶摇了摇头,心里有些不快。据他所知,闫太医从来不是如此啰嗦之人,怎么今日话这么多。

不想表现的太过迫切,闫少庸喂完了药,便告辞离去,说好明日一早再过来煎药。

快回到家时,闫少庸看见盛大的队伍,鱼贯进了龙府。路两旁聚满了看热闹的人群,他好奇地驻足,问路边的人:“这是怎么了,可是龙府又要办什么喜事?”前不久龙府迎娶云轸公主,才刚刚举办过喜事,那天也是万人空巷地胜景。

那人扁嘴道:“天大的喜事。王上要迎娶龙家小姐,纳她为妃。”

旁边人道:“龙家到底有多少个小姐,怎么莫名其妙地多出一个,又来了一个。那个嫁给前玄武王,这个又嫁给新玄武王。啧啧啧,真是羡煞旁人啊。”

那人诡秘地一笑:“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不是旁人,还是那个小姐。先嫁弟弟,弟弟死了,再嫁给哥哥,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旁边人惊地合不拢嘴:“这龙家小姐上辈子是烧了什么高香,如此有福气。守寡还能守来又一个王上,我看她还真是当王后的命。”

又一人加入了进来,撇儿辣嘴道:“要我看,是不是她跟现在这个合谋,杀了前边儿那个呀。”

旁边人一听,觉得有理:“说不定,老早就勾搭上了。”

“小点声,别被人给听见了。”

喧闹的锣鼓声盖过了他们的议论声。闫少庸再听不下去,默默走开。回到家,把事情告诉一诺,一诺怒喝:“放他们的狗屁,歪歪跟楚云轶怎么可能早有勾连。”

闫少庸百思不得其解:“可他如此大张旗鼓,到底是为什么呢?就算他想纳歪歪为妃,悄没声地纳了就是。这纳弟弟的王后为妃,又不是多么光彩的事。”

一诺目光闪烁。

闫少庸追问:“你没什么事瞒着我吧?”

“我能有什么事瞒着您。”一诺笑的心虚。

见他不说,闫少庸也不勉强,只道:“若有难处,千万告诉我,别一个人硬抗。”

“嗯。一诺知道。”说着,一诺起身,“我出城一趟,很快回来。”

“小心谨慎些,别被人给盯上。”闫少庸嘱咐。虽然不知道一诺到底瞒着他什么,但闫少庸知道,一定是危险之事。

一诺在城郊转了好几圈,也没找到楚云轩。这可如何是好,他怕万一,楚云轩自己道听途说了楚云轶要娶歪歪的消息,就被冲昏了头。与其如此,还是他亲自告诉他的好。

找不到楚云轩,一诺准备打道回府。刚要离开林子,忽听见熟悉的声音喊他,转头发现是小宁子。

小宁子领着他去见楚云轩,他跟楚云轩说道,楚云轶如此大张旗鼓地迎娶歪歪,肯定是为了尽快引他出来,让他不要轻举妄动。

楚云轩脸上愁云密布,手紧紧握拳,指尖掐进肉里,他也没觉得疼。

一诺把歪歪生病之事隐去没讲:“我已经找到了闫太医,他答应帮忙进宫去找歪歪,您就放心吧。”

楚云轩这才舒展开愁容:“能有闫太医帮助,那就太好了。”

一诺安慰他:“放心,一有消息,我立刻来通知你。”

夜幕降临,一诺不便过多逗留,跟楚云轩作别。楚云轩的心说不出的痛楚,他真想就这么冲进去,把歪歪给救出来。可他们说的对,还不等救出她来,自己这条命也得搭进去。

他懊丧,自己为何会变得如此无能。强烈的愧疚和自责将他包围。

*

楚云轶坐在床边,轻缓地帮歪歪把额头的汗珠拂去,然后紧紧地握着她的手,生怕她突然消失:“不要死,你给我活过来!”他的命令带着心酸的苦涩。

他内疚又自责,如果他没把她丢在地上就走,她就不会生病。是他的错。

没多久,贾鹏来报,说事情已经办好了。

楚云轶点了点头,他就是要把声势搞得越浩大越好,让所有人都知道他要纳龙歪歪为妃,不相信引不出来楚云轩。

不知不觉,天完全黑了下来,楚云轶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侍卫把灯烛掌起,道:“王上,您需不需要回去休息一番,我们看着就好。”

楚云轶摆了摆手:“无妨,我不累。”他生怕自己一离开,就再看不见她。他害怕这种即将失去的无力感,怕的要死。

“饭菜已经凉了,我再为您拿新的过来。”

“不用了,我吃不下。”

时至今日,楚云轶终于体会到了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的感觉。

侍卫们退下,关上房门。

楚云轶和衣侧卧在她身旁,凝着她的侧脸,伸出手,用指尖一遍一遍描摹着她的轮廓。

*

闫少庸日日都来帮歪歪煎药,喂药,但歪歪始终没醒。

楚云轶憔悴了许多,下颌冒出了靑虚虚的胡茬。已过去了三日三夜,楚云轶开始心焦起来。他站在门口,黑风立在阶下。

楚云轶道:“看来,该给她吃解药了。”

“若她吃了解药,就未必再能擒得住她了。还请王上您三思。”

“我怕再等下去,她会死。”

“那毒药并不致命。”

“不致命,她怎会昏迷不醒?”

“许是风寒所致,再等两日也不迟。”

“明天,明天她若还不醒,就给她吃解药。”

第二百零九章 别装了

歪歪苏醒,是在夜半,她睁开眼,看见快燃尽的灯烛下,楚云轶安详的睡脸。

睡着的他完全没有平日冰冷讨嫌的模样,反而透着股温暖。

歪歪动了动,发现身体很沉重,身上的绳索已经解开了。是他解开的吗?是他把我抱回床上的?哼!除了他也不会有别人。不过,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看起来有些憔悴,而且有些消瘦,棱角愈发分明了。

睡梦中的楚云轶皱了皱眉头,显得十分痛苦,他长手一伸,将歪歪揽在怀中。

“你不会在装睡,想趁机占我便宜吧,喂!”

歪歪刚想把他推开,忽听到了他的呢喃:“母妃,不要离开我!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他们都打我,骂我,欺负我。没人关心我,没人在乎我。母妃,你别走,别走,我怕!”

楚云轶的呓语让歪歪的心一下子收紧,她伸出的手在他的胳膊上定住,侧过脸来看着他。他眉心凝着化不开的结,像个脆弱而可怜的孩子,眼角盈着一滴星芒。

正这时,烛焰轻摇,熄灭下去,一缕青烟袅袅升起,四周陷入了沉静的黑暗。

歪歪把手放下来,眼望着天顶,一动未动。她甚至怀疑,她所认识的楚云轶,和眼前这个脆弱流泪的他,是同一个人吗?他到底是不是如她看到的那样无情,那样可恶。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清晨,窗外蝉鸣鸟叫之声,将楚云轶唤醒。他睁开眼,发现自己的手搁在她的身上,微微愣了下。紧接着,曲肘半撑着脸,欣赏着她睡梦中的清丽容颜。看着看着,不知不觉向她靠近。

“别再靠近了。”歪歪没睁眼,说道。

楚云轶邪邪地一笑:“原来你早就醒了。”他的声音透着云淡风轻的冷漠,好像连日来焦急的守候看护,都没发生过一样。

“比你早醒了一会儿罢了。”歪歪淡淡地道,睁开眼盯着他,“你能不能把你搁在我身上的手拿开。”

这时,歪歪看见,他眼中布满了血丝,比闭上眼睛时显得更憔悴了。

楚云轶坐起身,揉了揉发痛的额角。他已经好几日没好好睡过觉,也没怎么吃过东西了,就算是铁打的也扛不住。不过,现在她醒了,他的胃口顿时就来了。

“来人!送早膳来。”他呼喊。

只听外面一声遵命,不多时,饭菜便被送来,摆上了桌。各式各样,十分丰富。

歪歪一闻见香味,就食指大动,舔了舔唇,颤巍巍地挪到床边。

她许久没下过地,脚触到地面的瞬间,突然一软,就倒了下去。楚云轶眼明手快,一把将她勾住,揽在怀中。两人四目交接,楚云轶眼中漾着万种柔情。歪歪忙推开他,咳了声,挪到桌旁,坐下来。

她拿起筷子就要夹肉,被身后走来的楚云轶抄起筷子,猛地抢过,对她道:“你大病初愈,脏腑柔弱,不可一下子吃荤腥。”他把清粥小菜推到歪歪眼前,“这是你的。”

歪歪看着清粥小菜,有种时光逆流的错觉。先前,自己在南平新都又遇见他时,不就是此情此景吗,他吃着大鱼大肉,她喝着粥,吃着寡淡的小青菜。

“不是吧!”歪歪抗议,“又是你吃肉,让我喝粥。我几时病了?尽忽悠我。”

楚云轶不多做解释,干脆利落地道:“不吃就饿着。”

连对话都一模一样。若不是现在是在玄武王宫,歪歪真以为回到从前了。

楚云轶也一阵愣忡,眼睛闪烁了一下。他沉了口气,把刚刚抢过来那片肉放到歪歪碗里:“只许你吃这一片。”

有胜于无,一片就一片。歪歪夹起来,塞进嘴巴里。对三月不知肉味的她,这一片,抵得上万千美味,连喝粥都喝出肉味了。吃完,心满意足地推开,歪歪又回到了床上躺下。

不知为何,她身体乏的很,就像被抽空了一般。

楚云轶搁下筷子,命人把剩下的全都扯了,走到床边,俯瞰着她:“怎么,你又不舒服了?”

这样关心的口吻让歪歪大大地不适应,蹙眉:“你又安的什么心?”

楚云轶唇角颤了下,眼神冰冷了下来。

太监贾鹏在门外弓身道:“王上,奴才有要事禀报。”

楚云轶看了歪歪一眼,转身走出去,关上了门。歪歪好奇,蹑手蹑脚溜到门边,扒着门缝偷听。

贾鹏小声向楚云轶禀报:“王上,您让我派人监视着闫宅,大有收获。闫宅里的一个小童,两次出城,去往郊外,和一伙鬼鬼祟祟的人相见。”

听见郊外两个字,歪歪心里咯噔了一下。

“继续盯着,如果他再去,就一起将他们抓了,带回来审问。”楚云轶冷冷地道。

“遵命!”

闫宅?楚云轶为什么会派人监视闫宅,出城的小童又是谁?他去郊外见谁去的,不会是楚云轩吧!一系列的疑问在歪歪脑中萦绕。

听到了楚云轶往回走的声音,歪歪急忙箭一样冲回床上,躺下。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呼吸急促。

楚云轶推开门,慵懒地半眯着眼,瞥了歪歪一眼:“别装了。”歪歪往回跑时,脚步那么沉重,他怎么可能听不到。

歪歪坐起身,揉了揉眼,一副惺忪的睡颜:“我装什么了?”

“你都听到了,不是吗?”他缓缓地朝歪歪踱过来,浑身散发着魅惑人心的气息。

“你若不喊我,我就睡着了,我能听到什么?”歪歪一脸的无辜。

楚云轶邪邪地扬起唇角:“既然没听到,那就算了。你好生躺着,我还有事,过会儿再来看你。”

歪歪回想着刚才的他们的对话,越来越焦躁,忍不住疾声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楚云轶回眸,挑眉:“什么怎么样?”

“你真的要杀楚云轩?他可是你的弟弟。”

“那又如何。”

歪歪痛心:“你怎么能这么残忍,为了权力六亲不认!这样的话,跟禽兽又有何分别。”

“我残忍,我六亲不认?我只是想拿回我应得的东西,凭什么同为父王的儿子,他就可以当太子,当玄武王,而我就活该被发配到那不毛之地去。凭什么!”楚云轶逼到歪歪眼前,攥着她的胳膊将她提起。

“现在你已经坐上王位了,为何还不放过他。”

楚云轶长舒一口气:“我放过他,他会放过我吗?”

歪歪愣住。

楚云轶松开他,转身愤愤然而去。

歪歪瘫坐到床上,呼吸一时间有些滞重,胸口闷闷地疼。

黑风远远望着朝露宫,王上终于出门了,说明她已经醒转。

阴冷的光芒从眸中闪过:“中了我的两种毒,居然还能醒过来,是身体特异吗?”他眉心锁起。

楚云轶回到景阳殿,沐浴更衣,把细碎的胡茬剃去,看着镜中的自己,一时间有些恍惚。抓到了楚云轩,他真的能狠得下心杀他吗?若他当真狠得下心,早在他去投靠他时,就会一刀结果了他,不会留他到现在。

就连顾灵书,他都狠不下心来亲自动手。

他斜仰在椅子上,撑着发痛的脑袋。

他只是想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为什么却要遭千夫所指。

*

歪歪不知道自己呆坐了多久,一个侍卫推开一条门缝,探进半张脸来:“姑娘,你若有哪里不舒服,就及时通知我们。王上可说了,若你有个三长两短,我们都要陪葬。”

歪歪抬眼,满脸的不可置信。

那侍卫继续道:“王上对你可真好,你昏迷的这些时日,他不眠不休,守在你身旁照顾。茶不思饭不想,是寸步不离啊。”

歪歪的心猛烈震颤:“我昏迷了?楚云轶不眠不休照顾我?这是什么鬼话。”

歪歪想起楚云轶憔悴的脸。

侍卫用羡慕的目光看着歪歪:“我若是女子,也想有人这般待我。”

旁边的侍卫拍他一把:“你堂堂一个七尺男儿,居然幻想自己是女子,害不害臊。”

“你休息吧,有事知会我们。”

门刚要被合上,忽又听侍卫道:“闫太医,您来了。那姑娘已经醒了。”

“是吗?”传来闫少庸欢欣的声音,紧接着门被推开,闫少庸出现在眼前。

歪歪看着他,刹那间,有恍如隔世的感觉。歪歪刚想开口喊他,想到自己的处境又忙憋了回去。

闫少庸环顾一圈,试探道:“王上不在?”

侍卫答:“王上见姑娘苏醒,便离开了。这才刚离开不久。”

闫少庸刚想关门,被侍卫给止住:“门开着就好,万一出了什么岔子,我们也好第一时间帮忙。”侍卫已经接到了命令,要警惕除了楚云轶以外的所有人。

闫少庸朝侍卫们笑笑,把煎好的药端到歪歪身旁,给她使了个眼色,口中说道:“姑娘,老夫这几日天天来给你煎药喂药,你可终于醒了,也算不负我的一片苦心。”

“多亏了太医,要不然咱们都要跟着受责罚。”侍卫们不无感激地道。

闫少庸摆手:“是这位姑娘洪福齐天罢了。”

闫少庸把药递给歪歪,歪歪接过去,一勺一勺慢吞吞地喝着。闫少庸压低了声音,问:“你为何会被抓。”

“因为贪吃,一时大意了。”歪歪小声回他。

闫少庸瞥了侍卫们一眼,见他们没有在看他们,继续道:“你体内有毒也有蛊,那蛊跟上次我为一诺医治的一样。所幸你体内有真气护住,否则,你不可能撑这么久。难道是同一个人想要害你?”

“是楚云轶。”歪歪喝了口药。

“是他?他为什么要害你,不应该呀,我看你一病,他着急的要命,派人架了我来的。而且,看他的样子,并不知道你是为何昏迷的。”这几日,楚云轶对歪歪的关心,闫少庸看在眼里,不可能是装的。

歪歪思忖着摇了摇头:“我也不太明白,不过我会想办法查个水落石出的。对了,楚云轶派人在监视闫宅,你们千万小心,不要再出城去。”

歪歪的话让闫少庸愣住,他想起了一诺。只有一诺出城去了,而且一诺一直吞吞吐吐,在掩藏着什么。

“楚云轶为何监视闫宅?”

歪歪还没来得及回答,只听外面一声高喊:“王后驾到。”

歪歪向门口瞥过去,来的还真是时候。她朝闫少庸递去一个视线,闫少庸会意,站起身,扬声道:“您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了,只要坚持服药,不消三日,便可痊愈。”

“谢过太医了。”

“那我就先行告辞,午后再来为您送药。”闫少庸起身往外走。

歪歪安安稳稳坐着,并不动。

猜都不用猜,亦珊肯定是来找茬的。

或许,楚云轶这几日又没回,让亦珊打翻了醋坛子了吧。

歪歪没预料到,即将到来的,是一场撕扯扭打。

第二百一十章 黑影显现

离开时,闫少庸小声对歪歪道:“我回去会通知一诺的。”

歪歪边喝药,边轻轻点了下头。

走到门口,闫少庸向亦珊拱手行礼。亦珊斜眼看着他:“你是……”

“我是太医,前来诊病的。”

亦珊摆了摆手:“诊完了就下去吧。”

“是。”闫少庸应着拱了拱手,迈步离去。

亦珊走到歪歪身旁,睥睨着她:“身为后宫之主,你病了这么久,我于情于理都该来看你。”话里的意思是,我才不想来看你呢,完全是做给别人看的。

歪歪把药放下:“王后你那么忙,不来也没关系。”

“我倒想不来。”亦珊坐下,“说说看,你现在身体如何了,好些了吗?”

亦珊的语气不像慰问,倒像盘问。

“你到底是来问候我的,还是想来看看你的楚云轶有没有背着你,胡作非为的。”歪歪语带笑意。

亦珊脸唰的白了,没想到这小妮子竟然猜中了她的心思。

“看你这样子,应该是大好了。本宫实在是多此一举。”亦珊道,“楚云轶要纳你为妃之事,我已听说,你一定很开心吧,可以重回高位。”

歪歪冷哼一声:“像楚云轶那种连自己的弟弟都不放过的无耻之徒,我才不屑于嫁给他。正好,你帮我劝劝他,让他死了这条心。”

听见别人批评自己心爱的男人,亦珊觉得分外刺耳:“不许你把轶说的如此不堪,你又没真正了解过他,为何妄加批判。他的苦楚你了解吗?他的心酸你能体会吗?你凭什么说他是谋害弟弟的无耻之徒。他要是想杀楚云轩,为什么不立刻动手,反而把他关起来,好吃好喝的养着。我跟他说过多次,成大事者,一定要心狠手辣,但他还是屡屡心软。他这次千方百计地把楚云轩引来,仍是下令要活捉。他下不了杀手,所以,我准备代他下。为他扫清所有障碍,免除他的后顾之忧。这是我身为他的王后所应尽的职责。”

丢下这句话,亦珊起身要走,被歪歪一把抓住:“我警告你,你敢动楚云轩,我一定不放过你。”

亦珊推开她,手上极重,把歪歪推倒了下去。这一推瞬间惹毛了歪歪。现在她虽使不出功力,但至少手脚还没废,不会任人欺负。她起身,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了亦珊精致盘绕的头发,猛地一扯。亦珊的头皮被扯的生疼,她尖叫着,手胡乱地向歪歪抓过去,同时脚开始乱踹。

两个女人披头散发,扭打在一处,场面可以说是十分混乱。

侍卫们听见动静,投来视线的同时,呆住了。

“这可如何是好?”

“我们能怎么办,通知王上呀。”

话音刚落,便听见身后有声音道:“发生了何事?”

侍卫们回头一看,是楚云轶,急忙让开一条通道。

楚云轶边往前走,视线边看进宫门内,只见两个疯子一样的女人,在地上,互相扯着对方,翻滚着。楚云轶真是觉得既可气又好笑,扬声道:“别打了。”

亦珊听见了楚云轶的声音,急忙住了手,悻悻然朝楚云轶看过去。

歪歪才不在乎什么楚云轶不楚云轶的,趁着亦珊愣神的这个功夫,抓下了她的一缕头发。

楚云轶上前去,把歪歪扯开,然后扶起亦珊,上下看了看她,责备道:“你这副样子,哪像是一国之母该做的事。就算你不顾及颜面,也不顾及腹中的孩子吗?”

亦珊没想到她竟然敢对她动手,她长这么大,从来都只有她打别人的份儿,她何曾受过这种对待,所以一时间怒气冲昏了头脑,忘了这件事。

此时,她娇滴滴地俯在楚云轶身上,委屈地道:“她殴打臣妾,您可要为臣妾做主呀。”

歪歪霸气地甩了甩头发,抬眸直视楚云轶,吹了一口气,额角的发丝飞扬起来:“我打她了,对,没错。谁让她推我。有来有往才公平。哼,打不过就告状。无趣!”

看歪歪这样子,楚云轶忍不住笑了。

亦珊看他这样子,气的跺脚:“您也向着她不成?”

楚云轶敛起笑意:“她冲撞了王后,自该受到责罚,交给本王处置就好,王后,你就先回宫休息去吧。本王会传唤太医过去,为你把脉。这万一动了胎气可就不好了。来人,送王后回去。”

一群人簇拥着亦珊,将她送了回去。临走时,她仰着头,以胜利者的姿态瞥了歪歪一眼,煞是得意。

歪歪斜她一眼,别过脸去。

楚云轶俯身,捏着歪歪的脸颊,看了看她脸上被指甲划伤的痕迹:“明知她是母老虎,还和她硬碰硬。”

歪歪拂开他的手:“你想怎么责罚我?”

“说的好像你会甘愿受罚一样。”楚云轶扶她起来。

歪歪推开他,自己爬起来:“我又不是亦珊,用不着扶?”

“怎么,我先扶亦珊,没扶你,不开心了?”

歪歪停下动作,看他:“你别自我感觉良好,我半点儿也没有不开心。”说完,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坐在床上。

楚云轶向她凑过去:“如果你吃醋了,我会很开心的。”

“那就更不可能了,我不会让你开心的。”歪歪抱着胳膊,一副水火不侵的无赖样。

楚云轶在她旁边坐下来,虽然他只是开玩笑故意逗她,但她这么决然不屑,还是让他有些落寞。跟她在一起,他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感觉,他的喜怒哀愁,全都被她左右。他卑微地把自己的心奉上,任她玩弄,他却还觉得既伤痛又快乐。

他捂着自己的心口:“许是连我也生病了吧。”

听楚云轶这么说,歪歪有些内疚,咳了一声:“他们说,我病了,你一直在照顾我。光凭这一点,我就欠了你一个人情,这个人情,我会还的。”

“哦,你想怎么还?”楚云轶顿时来了兴致,“要不要,以身相许?”楚云轶猛然间凑近她,热气吹在她的发丝。

歪歪一巴掌拍过来,将他推开:“你救我一命,我饶你一命,咱俩两清了。”

楚云轶撤回身,调笑道:“我不需要你饶我一命,因为你未必杀的了我。你还是以身相许吧,我对这个更感兴趣。”他侵略性的目光向下移动。

歪歪抱住自己的前胸:“做你的春秋大梦去。”

楚云轶躺下来,闭上了眼,呢喃道:“梦里什么都有,不仅有你,还有母妃,有我未曾失去的一切。”

楚云轶这突然的感慨让歪歪有些无所适从,不知该作何反应。

*

昨日,黑风接到了组织上派发下来的新任务——杀了楚云轶。

上一次接到的任务,是杀了歪歪。这次已经是他第二次失手了。这个女人还真是不好对付。

不过要杀楚云轶的话,他还是有点舍不得的。毕竟他已经陪自己玩儿了这么久。话说,初到玄武时,他混进王宫,是从看守宫门的小卒做起的。为了不太过显眼,他总是独来独往,而且常常佝偻着身子,弱化自己的存在,越没人注意他,他才越好执行任务。

各个国家,不管是皇宫内院,还是寻常百姓中间,都安插有他们的人。形成一张巨大的网,无声无息地潜伏在你想的到,以及想不到的各个角落。

一旦有人愿意花钱,他们就负责消灾。至于谁花的钱他们不在乎,也不会过问。作为这世界上最为庞大和严密的杀手组织,他们充分尊重客人的私隐。只要钱到了,他们就会执行任务,杀掉客人要求杀的人。

因为他表现的十分弱小,所以同侪们常常欺负他。一群大男人平日里没事可干,就会欺负人取乐。

跟楚云轶相遇的那天,正是他挨打的那天。身为王子的楚云轶帮他解了围,还把他收在身边,培养他当贴身侍卫。除了楚云轶给自己吃毒药想控制他外,总体来说,他还算是一个好的主子。

想到此处,黑风不禁有些好奇,到底是谁要杀楚云轶。虽然,作为专业的杀手,他是不该生出这种好奇的。

杀人的方法有千千万万种,因为他原是乌国哈哥族的人,所以擅长用毒和蛊。他专门定制的飞镖上,会淬上蛊毒,可以百步之外,杀掉对方。他喜欢用这种方法,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除了极易得手外,还极易逃脱。他远远地一射,基本上等敌人发现时,他已然消失地无影无踪了。

这次杀楚云轶用什么方法呢?用毒,用蛊?他都不想。他不想用这种阴招对付曾帮过自己的人,最起码,要让他在死的时候知道是谁杀了他,这是他对他最后的尊重。

再过几日就是中元节。

就定在那天吧。

正好是祭祀亡魂的日子,倒有一种凄然的美感。

至于歪歪,也可以一道杀了,完成自己未竟之任务。也可让他俩双宿双飞,做个亡命鸳鸯,岂不美哉。

*

楚云轶睁开了眼,悠悠道:“过几日就是中元节了,你和我一道去放河灯吧。”

“放河灯做什么?”歪歪不明白,她从没过过什么中元节。

“中元节是祭祀先祖的日子。我想祭奠一下母妃。”楚云轶坐了起来,“我还从没祭奠过她。”他直起身,迈步离去,背影透着凄冷的落寞。

*

闫少庸每日都会按时来送药,送药时两人便趁机交谈片刻。

中元节前一天,闫少庸看着歪歪服药,说道:“你身上的蛊毒已经清除的差不多了,另外的那种毒,你说叫化魂散,我还没找到法子解。还好因为你是妖,所以身体有异于常人的自愈能力,估计假以时日也能将毒给逼出去。”

歪歪笑了:“这么说来,我是妖还是一桩好事咯。”

“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世事无绝对。”

“先前我一心想成为驱魔师,当知道自己是妖时,我根本无法接受。可是现在我想通了,就像娘说的,妖也有好妖,人也有坏人。本质不在于我是妖还是人,只要我这颗心是好的,就够了。”

闫少庸会心一笑:“你成长了不少,我替师兄感到欣慰。师兄消失了这么久,也不知现今到了哪里?”顿了下,闫少庸又道,“你准备何时离开这里,一诺整日都担心死了,今日出门时还央求我带他进宫见你呢。”

“不行,万一露马脚该如何是好。”

“所以我没让他来。”

歪歪沉默了一会,目光投向门外:“我答应了一个人陪他在中元节放河灯,过完中元节,我就离开。”

第二百一十一章 谢谢你我爱你

中元节

夜幕降临时,楚云轶换上了寻常百姓的衣服,扯了歪歪,在黑风的陪同,亦或者说监视下,悄悄地出了王宫。

楚云轶一直牵着歪歪的手,生怕她跑了。

歪歪拂开他,说道:“放心,答应你放灯,我就不会跑。再说,你们两个人,我一个人,想跑也跑不了呀。”

楚云轶邪邪地一笑:“量你也跑不到哪里去。”

歪歪白他一眼。

楚云轶跟黑风,像两个护卫一样,一左一右把歪歪夹在中央。尤其是黑风的一双阴鸷骇人的眼,始终没离开过歪歪。

这时,黑风道:“王上,今日百姓们都在放河灯,咱们找个人少的地方,省的人多眼杂,出什么岔子。”

黑风的想法和楚云轶的心思不谋而合,不过楚云轶想的是和歪歪单独相处罢了,但黑风的想法时无人好动手。

走出去一阵子后,到了河岸边。

河岸两旁都是人,在放着河灯。

密密麻麻的河灯,如点点繁星,漂浮在河面上,散发着温暖柔和的光。如银河掉落,蜿蜒流转,美丽非凡。除了河灯外,还有好些烧纸钱的,烟纸飘飘洒洒,将所有的一切笼罩在朦朦胧胧的淡淡烟雾之中。

歪歪不觉看呆了。

迷人的光芒映在她如花的面庞上。

她专注地看着河灯,没发现楚云轶正脉脉地凝着她,眼中含着一汪春水,似要将她融化。

若不是黑风出声提醒,两人还不知要愣多久。

他们往前走了约莫两刻钟,人烟渐渐稀少起来,又拐了个弯,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就几乎没什么人了。站在河岸旁,黑风将买好的河灯递给两人。

歪歪手里捧着河灯,扬起脸,道:“不是说要找个人少的地方吗?可这里人怎么这么多。别挤,别挤呀。”她一手护着河灯别掉下来,一手推两旁。

楚云轶和黑风面面相觑,互相递了个眼神。楚云轶靠近歪歪,抓住她的腕子:“你不会想耍花招,趁机逃跑吧?”

“你们都看不见?”歪歪这才意识到,“那一定是鬼了。”

“鬼?”楚云轶惊恐地看着左右,却什么也没看到,只觉冷风在吹。

黑风也颤了下,一双眼睛瞪的溜圆。

歪歪道:“他们说了,让我们赶紧放灯。”

“哦。”楚云轶应着,松开歪歪,蹲下身,点亮了烛,将河灯放进水中。歪歪也如法炮制,将河灯放了进去。

灯一放下去,歪歪便看见那些鬼魂,跟着河灯飘飘摇摇而去。

楚云轶只觉眼前有黑影闪过,他下意识地向歪歪靠近了些。歪歪嫌弃地看他一眼:“你不是见过你母妃的鬼魂嘛,有什么好怕的。”

“我哪里怕了。”楚云轶嘴硬。

中元节又称为鬼节,传说,这一日鬼门开,大鬼小鬼都可以离开冥府,到人间来和家人团聚。所以大家都会烧纸钱,准备好贡品来敬献祖先。

而那些流离人间的孤魂野鬼,也可以顺着这些河灯,被接引进冥界。

黑风现在可顾不上什么鬼不鬼的。楚云轶和歪歪现在正背对着他,又四下无人,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噌的一声脆响,黑风抽出腰间的佩剑,直刺向歪歪的后心。

楚云轶听见了拔剑的声音,看过来时微微愣了一下,才起身踢出一个飞踢。踢向黑风的侧腹。他没想到竟然是黑风,怒火冲天:“你干什么?”

黑风被踢中,身体往后退出几步。剑刺进歪歪后心一寸,又拔了出来,顿时鲜血汩汩。

她震惊地回过头来,看看黑风,又看向楚云轶,眼含痛苦的愤怒:“你们串通好了!说什么放河灯,根本就是想杀我。”

楚云轶痛心地摇头,上前扶她:“我没有。”

歪歪用最后的一丝力气推开他:“别演戏了,你们一主一仆,配合的可真好。离我远一点!”

歪歪做好跟他们拼命的准备。可推开楚云轶的同时,她脚下一个踉跄,跌进了河水中,溅起一阵水花。

不远处,放河灯的人们看见,惊叫着:“有人落水了!有人落水了!”

随着呼喊声,人们纷纷向着此处聚拢过来。

黑风一看,不能再耽搁了。

此刻的楚云轶见歪歪下水,正要跳进去救,却听身后一声阴郁的呼喊:“楚云轶。”

他回过头,眉头紧蹙看向黑风。还没来得及反应,寒光一闪,直入心口。然后猛力一拔,鲜血飞溅。

楚云轶低头看了眼自己的伤口,然后再看向黑风,声音颤抖着:“黑风,你为什么要这么杀我?”

黑风冷冷地看着楚云轶,道:“有人花钱买你的命。”

楚云轶笑了,笑的凄苦,他从怀里摸出一粒药丸来,向黑风伸出手:“这是解药,从此后,你自由了。”

这一瞬间,黑风受到了剧烈的冲击,他没想到,楚云轶都死到临头,还想着把解药给他。

他浑身上下开始颤抖:“为什么要给我解药?”

“为什么不给呢?”楚云轶扬起的嘴角流出鲜血来,“其实,我早就倦了,但我希望杀死我的人是她,而不是你。哎,人生在世,怎能尽如人愿呢。你走吧,小心被人看到。”

说着往前一倾,将药丸塞进他的手中,然后转身,跳进了河水。

“又掉进去一个人!”

纷乱的脚步声和吵嚷的喊叫声越来越近,黑风手里拿着药丸,止不住地抖。

“快看,那人手里提着剑,小心。”

黑风抬起眼眸,扫了人群一眼,一腾身,隐没在暗夜之中。

入水后的楚云轶,捞起歪歪,从袍袖中拿出黑色吊坠挂回她的脖颈。紧接着,又从腰间摸出闪着幽幽光芒的匕首,塞进她手中。她的意识在清醒和昏沉之间游移。

他捧起她的脸,在她唇瓣印上深情一吻。

冷冰冰地活着,或冷冰冰地死去,我选择冷冰冰地死去,死后,应该就不会这么冷了。楚云轶脸上绽放起绚烂的笑容,比银河繁星还要耀眼。

歪歪撑开了眼眸,她感觉到了手中灵源冰刃的触感,本能地向着轻薄自己的人一扎。

所有的喧嚣归于平静,涌来的人群似潮水般退去,仿佛天地间就剩下了他,和他眼中的她。

“我爱你,谢谢你。”他温柔地轻吐,似在述说这世上最动人的情话。

“杀人了!杀人了!”

吃惊的人群喊叫着,奔跑着。

歪歪看着刺入他胸膛的灵源冰刃,和自己染满了鲜血的手:“为什么是你!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一边对我好,一边又要杀我。”

“我是什么人?我也不知道。”楚云轶用自己最后的力气将她托上了岸,微笑着轻声细语,“把我看成一个爱你的人,就够了。”

话音落下的同时,他无力地倒下,沉进河水中,唇角仍盈着那抹心满意足的笑意。

歪歪扒在岸边,一把抓住了他即将没入水下的手,使出浑身的力气将他拉上了岸。

他闭着眼,纤长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水珠,安详地就像是睡着了。她握起他的手,他的手无力且冰冷,较之往常,更加冰冷。看着这样的他,歪歪心里说不出的滋味翻搅着。

为什么,他死了,她一点也不觉得开心,她明明应该开心的。

她耳边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到,连一队兵丁靠近了她也不知道。

他们围住她,将她架起,没收了她手中带血的刀。

她看着他们把他冰冷的身体抬起,离她越来越远。

她被扔进大牢。她听见亦珊公主痛苦的咆哮,拳头一下一下落在她身上,她都麻麻木木的。

“谢谢你,我爱你。”耳畔回荡着楚云轶生命的最后说的话,谢她?谢她什么?谢她杀了他吗。

为什么?

“我要把你千刀万剐,才能解我心头之恨!我不仅要杀了你,还要杀了你最心爱的人。”亦珊的尖啸声是那么地刺耳,她抬起呆滞的目光看着她,冷冷一笑。

一个热辣的巴掌落在歪歪脸上,眼前的亦珊红了眼,像只发疯的兽,呲着牙想一口把歪歪吞下。歪歪动了下,身上的铁链子哗啦啦的响。

亦珊想立刻就将她碎尸万段,但她忍住了,现在还不能杀她。她要用她引出楚云轩,然后当着她的面把楚云轩杀死,好让她也尝一尝她现在正在经受的痛苦。

“来人!把她给我挂到城门上去!”这一吼,大有女王的架势。

歪歪被捆住手脚挂在城门楼,她时而清醒,又时而陷入了昏迷。脚下熙熙攘攘地人群来了又去,去了又来。他们都来观看杀了新王的女刺客是什么模样。

烈日当空,歪歪眼前晕出了一轮一轮的光圈,她依稀看到了人群中有几张熟悉的脸。眨了眨眼,哦,龙湛和龙元武来了,只一闪,他们又走了。

歪歪觉得眼睛干的刺痛,于是合上。

楚云轩,不要来,这是个圈套,不要来。她心中的呐喊,但却没人能听到。

远远看着的楚云轩握紧了龙吟剑,小宁子跪在地上抱着他的大腿:“主子,别去。”

楚云轩气极,一脚把他踢开:“滚开,别拦我!”

第二百一十二章 招魂

歪歪被捆住手脚,挂在城门楼上示众。风吹日晒之下,她整个人虚弱地如残叶,好像风一吹就会散去。

楚云轩见状,悲愤交加,握紧了龙吟剑,小宁子跪在地上抱着他的大腿:“主子,别去。”

楚云轩气极,一脚把他踢开:“滚开,别拦我!”

与此同时,一诺和闫少庸正在赶来的路上。行至半路时,遇见了龙湛和龙元武。龙湛父子看了一眼歪歪,就打道回府了。

这个孽子得此下场都是她咎由自取,本来可以跟着楚云轶坐享清福,却非要杀了他。龙湛父子不无愤懑地骂道。

交错而过之时,闫少庸开口了:“歪歪可是你们龙家的子孙,难道你们就这么狠心,坐视不理吗?”

龙湛转眼冷漠地看着他:“你屡屡插手我龙家的事务,是不是有些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夏子彤跟他一刀两断,去投靠了闫少庸,这件事就够让龙湛记恨他一生的。

闫少庸哼了声:“我再多管闲事的跟你多说一嘴,师妹病了。”

“什么?她在你那里,你为何不照顾好她!”龙湛心焦。

闫少庸听他这话,讽刺道:“师妹禁止我说的,我好心告诉你,你却责备我。你自己的夫人,自己都不照顾,凭什么苛责我。可笑!”

龙湛愣住,没想到平日里温文儒雅的闫少庸还有这么犀利的一面。

“既然如此,当我什么都没说!”闫少庸瞪了他一眼,一甩衣袖而去。

*

小宁子和暗卫们已经快拦不住楚云轩了,楚云轩手里拿着剑,生气地胡乱挥舞,想让他们退开。

“您三思呀。”小宁子悲声切切,“咱们这几个人,势单力孤,怎么可能斗得过千军万马呢。”

楚云轩眼里只有歪歪,他什么也不想听:“都给我滚开!”

*

楚云轶的身体被安放在特制的冰棺中,亦珊为他换上了纯白如雪的衣袍。她一直都想看楚云轶穿上白色衣服是什么模样,但他从来都不穿,他说,白色衣服太柔和,会显得他没有威慑力。他说的对,穿上白衣袍的他,就像是一个寻常不过的白面书生,再没了那股子傲视一切的邪气。可是,却更好看了。亦珊怎么看都看不够,可越看就越心痛。

愤恨之意在她心头滋生,越聚越大,变成一团巨大的火球,呼之欲出。她这几日都没睡着过,眼中布满了血丝。她还不能接受眼前的现实,不能相信楚云轶已经离她而去了。但那具冰冷的尸体躺在那里,又时刻地在提醒着她那个不愿意面对的现实。

为什么?她好不容易找到所爱,又如此轻而易举地失去。

黑风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亦珊身后,轻声道:“王后,您就别再难过了,人死不能复生。”

亦珊颤抖地俯下身,指尖在他脸庞上凝结成霜:“你让我怎能不难过。他走了,把我的心也带走了。”

“或许还有法子。”黑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空幻。

“什么法子?”亦珊立刻冲了过来,紧紧抓着黑风的胳膊,因为激动,手上力道的力道太大,都嵌进了他的皮肉里。

黑风也不推开她,淡淡地道:“王后,在我的故乡,有一种仪式。”

“什么仪式?”

“招魂!”黑风眼底一道寒光闪过。

亦珊瞪大了眼:“招魂?”

“听说,在人死后的七日之内,使用招魂法,就可以让死去的人死而复生。”

黑风说的煞有介事,亦珊只觉得凉气一个劲儿地从脚底往上冒,她打了冷颤。

“说实话,这种方法我只是听说,并没有试过。但世间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与其在这里心伤,倒不如放手一试。”楚云轶死前最后的举动,让黑风深感内疚,所以,他决定试着弥补自己的过错。

亦珊垂下眼眸,看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肚皮,手覆上去,轻柔地抚摸,然后将视线抬起又投向冰棺中的楚云轶,咬了咬牙:“好,我愿意一试。”

*

闫少庸和一诺,在城下驻足了片刻,紧咬着牙关,狠下心来,扭头往城郊而去。

一诺已经把实情全都告诉了闫少庸,告诉他楚云轩其实还活着,楚云轶先抓了歪歪,后又要迎娶歪歪,这一系列举措都是为了引楚云轩出来。

歪歪刺杀了楚云轶,肯定也是为了保护楚云轩。

闫少庸听后,还是忍不住责备了一诺一句:“怎么不早说!”

一诺不敢看闫少庸:“我担心过多的人知道,会对楚云轩不利。”

“少年义气!有勇无谋!你师叔我好歹比你们年长个几十岁,早告诉我,我还能早些给你们出主意。也不至于让情况到此种境地。”

一诺头深深低着:“都怪我,是我的错。”

“事到如今,自责也无济于事。走,我们先去看看歪歪,然后出城去找楚云轩。歪歪要救,楚云轩也要保住。”

“那夏老太太那边……”

“先别告诉她,等她病好些了再说。”

就这样,他们两人才出了城。话说,离开闫宅时,他们怕被人跟踪,没走正门,是翻墙出去的。翻墙出去后,又故意兜兜转转,绕了好几圈,确定没人跟着,才出得城来。

见到楚云轩时,他已经被小宁子和暗卫捆了起来,蜷缩在地上,目光黯淡,仿佛痴傻了一般。

一诺道:“云公子,我带闫太医来看您来了。”

楚云轩什么也没听到,悲痛的情绪已将他和外界完全隔离开来。

小宁子迎上前来,先警惕地扫了眼四周,然后把闫少庸拉到楚云轩身边:“闫太医,总算见到您了,您帮主子看看,他的毒能不能医。”

闫少庸蹲下身:“他中毒了?几时中的毒。”

“先前宫变,太后给主子下的。”说到此处小宁子愤恨地道,“主子敬她爱她,她却如此狠毒。虎毒还不食子,她简直连禽兽都不如。若不是她使这种阴招,主子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就失了江山。”

闫少庸越听越觉惊心:“顾灵书还真是个蛇蝎妇人。”他深深叹了口气,蹲下身,手搭在楚云轩腕子上,反反复复摸了许久,才悠悠道,“毒性已深,入了脏腑。”

小宁子的心揪起,脸色变得铁青。

闫少庸顿了下,道:“但也不是不能治,只不过需要更多的时间。”

“太医,您怎么说话大喘气呀,吓死我了。”小宁子舒展开面容的同时埋怨他道。

闫少庸笑笑:“怎么能怪我,是你不听我把话说完,就断章取义。”

有一个长者在,就像有了主心骨。为首的暗卫一号道:“闫太医,那您可有法子,既救歪歪,又不让云少爷身陷囹圄。”

听到此处,楚云轩才有了意识,把视线投过来。

“法子是有的。”

“什么法子?”

“等到天黑,我跟一诺去把歪歪给劫出来。”闫少庸把视线投向楚云轩身侧的龙吟剑,“我可否借龙吟剑一用,有了龙吟剑,胜算能更大一些。”

小宁子忙道:“当然可以,这本就是歪歪的东西。”

此时,楚云轩开口了,声音在喉管中如闷响的炮竹:“我也去。”

闫少庸能理解楚云轩的心情,但,他道:“不行,你的命不是自己的,你肩上担负着整个国家的命运。现在楚云轶已经死了,你是唯一的合法君王。你要是死了,玄武说不定就落到外人手中了。小不忍则乱大谋。男子汉大丈夫,怎能如此视短。我就是怕你如此,才特意来跑这一趟。不管是为了江山,还是为了歪歪,你都不能冲动,懂了吗?”

面对闫少庸苦口婆心地谆谆教导,楚云轩呆了许久,才点了点头。

闫少庸指挥他们,把楚云轩带到更隐蔽的地方躲起来。又等到天完全黑了下来,闫少庸和一诺才换上早准备好的夜行装,准备行动。

闫少庸把龙吟剑握在手中,舞了一番。龙吟剑果然是神兵,一入手便觉通体畅快,如虎添翼。

在众人殷切的目送中,闫少庸和一诺隐进了暗夜之中。可当他们到达城下后,赫然发现,歪歪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了。

一诺到:“这是怎么一回事?”

两人面面相觑。

闫少庸道:“先进城再说。”

两人埋伏了好久,趁着城门守卫换班的间隙,迅捷如风的闪了进去。

不知为何,连城门的守卫都变弱了,只有零星的几个人。完全不像前几日,那密不透风的警戒。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闫少庸他们心里疑惑。

*

弃置已久的玄机台,此刻被冲天的火光照亮。

七七四十九头牺牲围在四周。

楚云轶的尸首被置于玄机台正中,十根手指绑着十条红线,延展向十方,拴在十个少女身上。

歪歪被绑在楚云轶的头部方向。歪歪看向楚云轶,心头揪紧。

亦珊缓缓踱着步子,走到她脸前,隔绝了她的视线。她张狂而阴毒地笑着:“我要你死,然后把轶换回来。”

“什么意思?”歪歪如坠云雾,听不懂亦珊在说什么。

亦珊抿着唇,冷冷一笑,走开去。

只听一声大喊:“祭鬼神!”

震耳欲聋的擂鼓声随之而起。

四十九头牺牲同时被放血,血在玄机台四周,蔓延成圆。

又一声喊:“祭天地!”

十个瑟瑟缩缩的少女身后,突然窜出十条黑影,手起刀落,少女倒地。鲜血顺着红线,缓缓地从十方向楚云轶汇聚。

歪歪觉得喊话的声音很熟悉,听了两遍之后,她突然意识到:“是黑风!他在哪儿?”她极目四顾,却没寻到黑风的身影。

鼓点越来越急促。

“引亡魂!”

阴诡和神秘的歌谣响起。

亦珊手里握着灵源冰刃,脸上扬起瘆人的笑意,朝歪歪一步一步地走来。

第二百一十三章 吸血魔头

冷芒一闪,灵源冰刃向着歪歪的胸膛直刺而去。轰的一声,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亦珊弹开。亦珊整个人向后飞出,跌坐在地上。

亦珊气极:“手脚被缚住,居然还能使出妖法,可恶!”

歪歪眼眸微微向上抬了抬,看向挡在自己身前人的脸。

“楚云轶,是你?”她既惊又喜,睁大了眼,确认似的仔细凝着他。

他的身形呈半透明状,迷茫地凝着她,似乎是在艰难地辨认。他眉头紧锁,透露出痛苦的神色。

这时,黑风从黑暗的角落中现出身来:“你看到他了?”他问她。

歪歪瞪着他:“果然是你。你为何要杀我?”她瞥了楚云轶一眼,“你到底是不是跟楚云轶串通好的。”

黑风笑了:“跟他无关。是有人花钱买你的命,所以我才杀你。他并不知道我要杀你,他连我是谁都不知道。”

“你是谁?”

“我是一名杀手。应该说从前是。”黑风叹了口气,“从今以后,再不是了,我已决定金盆洗手。”

“杀手?那到底是谁买凶杀我。”

黑风摇头:“我不知道。要想知道的话,去西凤国查吧。”

“乌国?”

黑风打断她的疑惑:“所以,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看到他的魂魄了。”

歪歪点头:“是又如何?”

“让他回到身体里去。”

“我让他回他就回呀,你当我是神吗?”

黑风拔出佩剑,抽剑的声音让楚云轶顿时警惕了起来,怒目圆睁凝视着黑风。黑风腕子一转,剑凌厉地向歪歪砍过去。

楚云轶下意识地朝黑风扑过去。

剑锋隔断绳索的同时,黑风也被那无形的力量给撞倒在地。倒地的瞬间,他大喜:“果然,他的魂被招来了。快,到他的躯体旁边去,喊他的名字。”

“你到底在说什么?”歪歪不解。

“你不用懂,只要照着做就行了。算我求你。我知道,你是善良的,你不会见死不救。”

歪歪的脚步开始移动,楚云轶的魂魄便像受了某种牵引一般,跟着她移动。

他看着她,发出了微弱而断断续续的声音:“你,到底是谁?为什么,看见你,我会觉得心痛。我们,认识吗?”

歪歪的心一阵触动,向他招手:“跟我来。”

楚云轶继续往前走,又走出几步后,他看着地上的自己道:“这个人是谁,好眼熟,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歪歪已经到了楚云轶的躯体旁,对他道:“这就是你,来,躺下,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楚云轶听着歪歪的声音,慢慢地躺了下去,他天真地凝着她,眼睛一闪一闪:“你是要哄我睡觉吗?那,给我唱首童谣吧。”

歪歪点了点头,轻轻哼起儿时听过的歌谣。

楚云轶心安地闭上了眼。

黑风快速地冲过来,将续命红绳绑在他的腕子上。

一股热火灼心的感觉传来,楚云轶吓了一跳,扭动挣扎着,身子半抬起,被一道红光给扯了回去。

歪歪急忙握住他的手,细声细气地安抚他道:“别动。很快就好了,很快就好了。”

楚云轶渐渐平静了下来,被歪歪握着的手,传来丝丝温暖,开始传向他的全身。

黑风又唱起了那神秘的歌谣,唱着唱着,楚云轶闭上了眼睛,整个人严丝合缝地融进自己的躯壳之中。

亦珊看了半晌,见歪歪居然敢如此亲昵地握着楚云轶的手,生气地从地上爬起,小跑着过来,猛地把歪歪撞开,代替她握住楚云轶的手。呼喊着侍卫们把楚云轶抬回寝宫。

黑风叮嘱:“千万别弄断红绳,红绳一断,命断!”

歪歪深深看了楚云轶一眼,没说什么,走向黑风,凑在他身旁低声道:“你为什么会知道起死回生之法?”

黑风道:“我们哈哥族是高山上的民族,所以信鬼神,有许许多多奇怪的仪式。我祖父曾是族里的大祭司,我从小跟在他身边,耳濡目染学到了一些。”

“但是,逆天改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不错。”黑风丝毫不避讳,反正他已经决定金盆洗手,不再做杀手,那他和歪歪现在就不是敌对的身份,自然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他道,“代价有。这阳寿是借来的,借来的阳寿,是要还的。”

“怎么还?”

黑风摇了摇头:“具体我也不知道,听天由命吧。还有,我不能再呆在此处了,组织知道我背叛,会想法设法来杀我的。就此作别,后会无期!”黑风朝歪歪拱了拱手,

歪歪对他笑笑:“我也该走了。”

黑风道:“难道你不愿留在宫中,陪伴王上?”

“我对楚云轶,只有感动和愧疚之情,仅此而已,我不会做他的妃子。”

黑风笑了笑:“那可真是可惜了,王上他对你可是一往情深呢。”

歪歪沉默了。

黑风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来,塞进歪歪手中:“这是解药。今后如有机会再碰上,我想和你堂堂正正地交一次手。”

“一言为定!”

歪歪捡起灵源冰刃,收回腰间。

她和黑风一起出了宫门。然后两人向着两个不同的方向走去,谁也没有回头。

一诺和闫少庸寻不着歪歪,便回了家,准备歇息一晚。明日一早,闫少庸再进宫去一探究竟。两人刚进门没多久,便听见了拍门之声。

闫少庸手里提着剑,回到门边,问道:“何人?”

“我。歪歪。”

听见了熟悉的声音,一诺几个箭步冲过来,猛地拉开门,一把将歪歪抱在怀中,喜极而泣。

*

歪歪足不出户,在闫宅后院养伤。夏子彤问她是怎么受的伤,她只是笑笑,没多说什么。黑风的解药吃下后,歪歪就觉得压抑着自己身体的束缚消失了,功力在恢复,伤势的恢复也就加快了许多。

宫里发出告示,说前几日王上只是身受重伤,如今已经复原,让百姓们不需太过担心。也无形中打消了一些人心中不轨的意图。

尤其是楚云轲和他的相公陈翰,本以为,楚云轶死后,身为长公主的自己可以趁机夺权。没想到却是一场乌龙。还是说是楚云轶故意放出的*,引人露出马脚。以楚云轶的城府,他绝对做的出来。

先前,陈翰撺掇着王家给楚云轶献好,把天下第一楼的头牌云烟送进了宫。云烟的姿色和才情他很欣赏,所以才想利用她,暗害楚云轶。没想到,云烟进宫后,就再没了下文。真是让人懊恼。

这段时间以来,云烟的心情也是一波三折,此刻才终于峰回路转。

听到楚云轶死了,她伤心了好几天,同时一直惴惴不安,生怕自己被赶出宫去。没想到传言是假的,楚云轶没死。

她兴冲冲地去看望楚云轶,发现楚云轶脸苍白如纸,一双眼睛更加冰冷无情了。他看着她,仿佛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而他眼底的最深处,有种不可名状的欲望在涌动。

他看着她时,目光定在她白皙的脖颈无法移开,咕咚,吞下了一口口水。

接连几日,宫里每天都会多一具宫女尸体,尸体是失血过多而死的,更为奇怪的时,死去的宫女脖子上都会有两个齿孔。一时间,弄得是人心惶惶。亦珊让禁卫军昼夜严密地巡逻,但也没抓到这吸血魔头。

太监贾鹏对亦珊道:“依奴才看,未必是人做的。”

这几日,一直是亦珊负责宫内外的事宜。楚云轶的身体还没痊愈,不便处理国事。

“此话怎讲?”亦珊蹙紧眉头。

“有可能是妖怪做的。”贾鹏出谋划策道,“龙家以驱魔为己任,不如让他们来看看。老玄武王楚安南,就是死在妖怪手里的。那时我还是个小太监。要不是龙家,整个王宫都不复存在了。”

亦珊听后,沉吟半晌,道:“好,明日一早,给本宫召龙元武来。”

不管是不是妖怪,找龙家人准没错。就冲龙天麟能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死扛那么久,便可看出,龙家人不会是孬种。提到龙家人,亦珊不由得想起了歪歪,那日之后,歪歪就和黑风一起消失了。去了哪里,不得而知。

她能自己消失,还算是识相。亦珊心道,省得她亲自动手。

天已经黑透了,亦珊担心楚云轶,决定去看望他。在一众宫人簇拥下,来到景阳殿的殿首。亦珊让宫人们在外候着,自己进去。楚云轶近来不喜人打扰,一见有人就要发火。

这次死而复生,他好像变了一个人,喜怒无常,越发冷冰冰的了。

殿门紧闭着,亦珊刚想敲门,就听见里边传来了女人低吟的声音。她悄悄地移到窗边,捅开窗户纸,往里探看。她赫然看见,楚云轶正和一个女人痴缠,这女人不是旁人,正是云烟。

亦珊气的握紧了拳,真想冲进去将两人扯开,可想到先前楚云轶的种种反弹,她还是忍住了。

心里劝自己道:罢了,他能活过来就已是万幸,我何必太苛责。

一想到失去他的那种感觉,亦珊就一个劲儿的发抖,那种感觉,她不想再有第二次。

刚想收回视线,她僵住了。她看见,昏黄的灯光下,楚云轶口中伸出两个尖牙,咬向云烟的脖颈。他贪婪地,将血吸进口中。不多时,云烟便不再动弹。

就在那一瞬,亦珊瘫坐了下去,魂儿都没了。

不知坐了多久,她才勉力爬起,回宫后,让人传唤贾鹏过来,告诉贾鹏明日不需要去找龙家人,免得传到宫外去,叮嘱还是先别声张的好,实在不行时再说。

这一夜,亦珊没合眼。除了恐惧外,她更多思考的是该怎么办。

如果再在宫里呆下去,只会越闹越大。龙家迟早会知道的。她必须保证,让他们离他远一点。

找个罪名,处死他们?可是,找个什么罪名,可以杀龙家所有人呢?

对了,龙歪歪刺杀王上这个罪名可是再好不过了。现在龙歪歪又跑了,真是天助我也。

刺王杀驾,诛九族。

第二百一十四章 血之魅惑

龙家最害怕的事降临了,一纸诏书传来,要将他们全部被捕入狱,抄家充公。罪名是,龙家女龙歪歪刺王杀驾,畏罪潜逃,祸连九族,钦此。

上千士兵一起涌上来,将龙府前后左右围了个水泄不通。

其实,龙湛早有准备。在歪歪被挂上城门楼的那一刻起,他就遣散了府中所有子弟。他让龙元武也走,去找龙天麟。可龙元武不忍心丢下他,要和他留下来共患难。龙元武让二弟,带着伏魔刀和天麟的两个娘子,一并交给天麟。此后,龙天麟将是龙家当家人。

龙湛唯一的遗憾就是,他去看望夏子彤,但夏子彤却不愿见他。也不知,从今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能再见她一面。

思忖了片刻,龙湛对传旨的太监道:“我愿意束手就擒,但我有个要求,我要面圣。”他想当面向楚云轶求情。

太监道:“等进了宫,你自然能见到王上。”

然而,这只是随口一说。他和龙元武直接被投入大狱,根本连楚云轶的影子也没见到。

他们监牢隔壁住的便是陈国栋。陈国栋只剩下了半条命,看见老友龙元武入狱,还有力气嘲笑:“以为你龙家从此后飞黄腾达呢,没想到,这么快就掉了下来。”

龙元武斜他一眼:“没想到你骨头还挺硬,这么久了,还没死。”

陈国栋怎肯吃亏:“你没死,我怎么会死呢。”

龙元武懒得再理会他,扶着龙湛坐下。

龙湛叹了口气,朝陈国栋看过去:“国栋,我也算是你的长辈。咱们都是患难中人,你又何必白费力气踩我们呢。你落难时,我龙家可没踩你。做人要厚道,省的身前身后落得个污名。”

陈国栋拖着腿挪到墙角,靠墙坐下:“龙老太爷说的极是,我们同为天涯沦落人,应该互相照应才是。不过,话说,你们是因为犯了何事入狱的?”

龙元武不耐烦的道:“那孽子歪歪刺王杀驾。”

“歪歪?嫁给先王楚云轩的那个?”陈国栋不解,“她为何要杀楚云轶。”

“你想问,我还想问呢。”龙元武越发闷气,真是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

亦珊得知,只有两个龙家的老家伙被抓了起来,气的三尸雷暴跳:“其他人呢?”

“都不在,只有龙老太爷和龙太保两个人在家。”

“岂有此理!”亦珊拍案而起,“抓到两个人有何用!”

太监贾鹏提醒:“王后,您忘了,还有龙天麟这块难啃的骨头呢。”

他不说,亦珊还真是忘了。

“龙天麟!龙天麟!”

龙天麟手握兵权,要解决他谈何容易。亦珊头痛欲裂,觉得自己绞尽脑汁还是走进了一个死胡同。

龙府被抄家的消息,没多久就传遍了大街小巷。

闫少庸和一诺、歪歪谈天时,被夏子彤给听到。夏子彤顿时恼怒,责骂歪歪:“你为何要刺杀王上!你不知道那是什么罪名吗?”

这还是夏子彤第一次如此大声地吼歪歪。歪歪心里委屈地很:“事情很复杂,不是您想象中的那样。”

“那是怎样,你倒是说说看。”夏子彤嘴上说着不在乎龙湛,其实内心深处还是割舍不下他的。毕竟两人相依相伴度过了几十年,知道他落难,她怎能不急。

歪歪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

闫少庸替她把楚云轩没死,楚云轶囚禁楚云轩这些事,全部告诉了夏子彤。夏子彤听完,不好意思地看着歪歪:“是阿婆错怪你了。”

“阿婆担心阿公,我理解。就算阿公屡屡想置我于死地,我也不忍心眼睁睁看着他死。我做的事,我一力承担。”歪歪仰着头,气势汹汹地道。

夏子彤慌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阿婆不用再解释。我并没有责怪阿婆的意思。”不等夏子彤在继续说下去,歪歪踱步离开。

夏子彤瘫坐在椅子上,看着闫少庸,皱紧了眉头:“我是不是话说重了些。”

闫少庸也不藏着掖着,直接道:“是有点重。你不分青红皂白,那么一通责怪,换谁谁也不舒服。刚才歪歪还在说呢,她现在功力已经恢复了一半,晚上可以进宫去,把龙湛父子给劫出来。”

听了闫少庸的话,夏子彤越发愧疚起来。

歪歪去了后院,在练剑。夏子彤跟过来,坐在石凳上看了许久。歪歪知道夏子彤来了,却没停下来。如果夏子彤不打断她,她还会一直舞下去。

“你生阿婆气了?”

“没有。”歪歪噘着嘴,很明显就是生气了。

“你是不是气阿婆不相信你。”

歪歪看向夏子彤,一字一顿地道:“是不是在你眼中,我是那种无缘无故伤人的人,哦,不,妖。”说到此处,歪歪梗住了,因为她想起了寒柏。她也曾经三番两次,不分青红皂白地责怪他。原来,被冤枉是这种感觉,她终于体会到了。

耳畔响起寒柏跟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你不忍心伤害任何人,却总是忍心伤我。或许,你从没喜欢上我,你只是习惯了我的守护。哈哈哈哈,我懂了。天涯路远,长夜无期,从今而后,你我便是陌路人,永不相见。”

她反复咀嚼着那句,你从没喜欢上我,只是习惯了我的守护。是这样吗?其实连她自己也不清楚。

歪歪正陷入沉思,夏子彤一句话将她拉回:“先前那个龙神呢?这次怎么没见到他。”

“他走了,不会再回来了。”歪歪压住自己的情绪,用云淡风轻的口吻道。

“为何?”

“不知道,要问问他去。”歪歪对夏子彤的紧追不舍开始烦躁。

夏子彤意味深长地道:“当不知道如何抉择时,就安静下来,问问自己的心。”

“问心?”

当时的歪歪情绪一起,稀里糊涂就把寒柏给赶走了。她从没问过自己的心,她似乎下意识地在回避,不想去面对脑袋里的一团乱麻。

吃罢晚饭,天色更加阴沉之后,歪歪和一诺穿着夜行衣,在黑暗的庇佑下穿房跃脊,一路向着王宫而去。

*

景阳殿。

楚云轶侧卧着,衣衫半敞,慵懒地眯着眼睛。他苍白的肌肤,在昏暗的烛光下,晕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让他有种凄然的美感。

亦珊看着他,想说话,又没说。

“你,有话想说就说吧。”楚云轶的声音也有种勾魂摄魄的美,让亦珊的心一下子滞住了,猛地一颤。

“没,没有。”她尽量离楚云轶远一些。从前的她总是迫不及待地投进他的怀里,如今,却再不敢靠近。她想起了他的尖牙,还有鲜血。

“你知道了,何必又装不知道。”楚云轶清冷的声音悠悠飘荡,就像一声咏叹。

“你怎么知道我知道。”

“那夜,我闻到了你的气息。”楚云轶睁开了眼,眼底冷光闪烁,“所以,你为何要救活我。让我就那么死去,该多好。”

声音是悲伤的,脸上却挂着浅淡的笑意。

亦珊凑过来,抓住他如寒冰般的手:“你让我怎么忍心,看着你就那么死去。如果救不活你,我就想着随你而去了。”亦珊说的是实话,她脑海中确实闪过了这个念头。可是,想到腹中的孩子,她放弃了。

楚云轶伸出手,向她倾身过去,指尖柔缓地滑过她的脸:“我不怪你,怪只怪造化弄人。我一心求死,却求死不能。”

“一心求死?你为什么要求死。”亦珊绝没想到,楚云轶的死是他自己求来的。

楚云轶脸上扬起阴邪的笑容:“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沉默了片刻,楚云轶又道:“你关了龙家人?”

“是!”

“放了他们。”

“不能放,他们会发现……”亦珊不知该怎么说下去。

楚云轶替她补充:“发现我是妖怪?”

亦珊低着头,不敢直视楚云轶摄人的目光。

楚云轶半坐起,看着自己腕子上的红绳:“我一直很好奇,这根红绳到底是干什么用的,为什么不能断开。”

“黑风说,红绳断开,你就会死。”

“是吗?”楚云轶眼中滑过一丝喜悦,顿了下,悠悠然道,“我饿了。”

“好。”亦珊叫了一名宫女进来,自己退了出去。

歪歪和一诺潜进王宫后,并没有直奔牢狱,而是先去了景阳殿。

路上一诺不解地问:“为何要去景阳殿?”

“我先看看楚云轶恢复地怎么样了,毕竟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也不会如此。”歪歪道。

说话间,两人已经接近了景阳殿。歪歪示意一诺先躲起来,因为她看见亦珊正从景阳殿离开,身后一群宫女簇拥着她。

等亦珊走远了,歪歪才招呼一诺闪了进去。

景阳殿里一个人都没有,殿内黑洞洞的,没有亮光。

歪歪纳罕:“难道楚云轶不在?他到别的宫去了吗?”

正这时,忽听到女子挣扎叫喊的声音从殿内传出。

歪歪忙冲上前,一脚将殿门踹开,同时手探到身背后,按住剑柄。

清冷的月光洒将进来,一双精光毕现的眼射向歪歪。歪歪也看见了他,他的脸很是苍白。

“是楚云轶吗?”

她的声音赶走了他眼中的疑惑:“歪歪,你来了。”

他的声音寻常到好像昨日刚刚见过她一样。

楚云轶身下的宫女害怕地咕哝了一声,他松开她,任由她像一条鱼一样游走了。

看着满眼是泪逃走的宫女,歪歪心里有些不快:“你干嘛欺负人!”

连她的责怪甚而都是悦耳的。

她朝楚云轶走过去,刚走出两步,被一诺给拽住:“你小心,他看起来很危险。”

“没关系,他不会伤我的。”歪歪拂开一诺,“他有无数次机会可以伤我,可他都没有。就像他有无数次机会可以杀了楚云轩,他也没有。”

歪歪向他走近,她香甜的气息扑面而来,勾的他心痒难耐。他不知不觉地将视线定在她的脖颈,她的脖颈纤长柔美,肌肤莹莹如玉,在月光的映照下,镀上一层迷人的微光。

“你走!”他意识到了自己身体传出的渴望。

“我得确认你没事了,才能走。还有,你放了龙湛和龙元武,是我误会你,失了手,与他们无关。”

歪歪离楚云轶只有一步之遥了。

楚云轶在颤抖,他无法抗拒她的气息,他身体里的野兽呼之欲出。

“你走!”他发出了最后通牒。

看着他痛苦的模样,歪歪靠近过去,关怀地问:“你不舒服?”

第二百一十五章 杀了我

歪歪被楚云轶抱住的瞬间,她感觉到一股如冰霜般的寒冷袭来,直入骨髓。她瞥了眼他的侧脸,惨白地瘆人。虽然离他这么近,却感受不到他的呼吸。

这是为什么?

她忍不住忧心,黑风的招魂法杀了四十九头牺牲和十个少女,手法那么阴邪,会不会……她不敢再想下去。

“对不起,都怪我。”歪歪没有把他推开,手悄然地移到他的心脏。手触到他心脏的瞬间,浑身打了个激灵。没有心跳。

一诺见楚云轶突然抱住了歪歪,愤怒地冲刺过来。

楚云轶一扬手,一股如霜雪般冷凄的劲气向一诺扑过去,打的他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形。

楚云轶在挣扎,一方面香甜的气息让他意乱神迷,另一方面,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阻止他。他的脖颈离他只有一寸的距离,只要咬下去他就能饱尝那香甜。

他舔了舔了唇瓣,饥渴感越来越强烈。

不!

心中一声呐喊,伸出的尖牙收回,他松开她,退到床边,瘫坐了下去。衣袍轻轻浮荡,胸前袒露的肌肤莹白如雪。

歪歪半蹲下来,抬头仰望着他:“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刺了你,你也不会……”

楚云轶制止住了她:“不怪你,致命的伤不是你刺的。”

歪歪惊住,瞳孔剧烈地震颤:“那是谁?”

“是谁已经不重要了。”楚云轶冰冷的眸子看向一诺,“你出去,我有话想单独和她说。”

一诺正要说不,歪歪开口了:“你先出去吧。”

“可是,他会伤你的。”

“他不会。再说,他也伤不了我。”歪歪指了指龙吟剑。

虽然不情愿,一诺还是退了出去:“应付不来就叫我。”

一诺踏出殿门的瞬间,门轰的一声自动合上。

歪歪惊奇:“你何时练了这种本事?”

楚云轶想笑,却发现自己忘了怎么笑,纤薄的唇僵硬地抿着。

“杀了我吧。”凄清的声音在偌大的空间中回荡。

歪歪既难以理解也无法相信:“他们好不容易把你弄活的,你为何……”

“我变成了一个怪物,如果你现在不杀我,我怕终有一天,我会失去理智。”楚云轶抬起冰冷的眸子,凝着歪歪。

歪歪摇头:“你胡说什么呢,你怎么会变成怪物,你……”连歪歪自己都说不下去,他没有心跳,没有呼吸,他确实已经不是“人”了。

“在我杀死更多人之前,杀了我。”楚云轶眼中闪着光,那光里跳动着混乱的挣扎。

歪歪把手覆在他的手背上:“变成怪物又如何,我也是妖,只要你能控制住自己,不要再继续杀人就好。你的命是那么多条命换回来的,你怎么能轻言放弃呢?”

“可是我的理智在一点一点地失去,我能感觉得到。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我变成了一个丧失情感,没了理智的嗜血怪物,那时,该如何?”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就杀了你。”

楚云轶反过手来,握住她的手:“记住你说的话。你走吧,龙家人明日我会放回去。”

不等歪歪再说什么,楚云轶起身,拽着她的手,将她扔了出去。

歪歪摔在地上,看着门一点一点的关上,门内的楚云轶苍白的脸和冰冷的眼神。

她起身,拍打着门,喊道:“你等我,我去把闫太医带过来。”

歪歪这一声喊,引来了众多的侍卫,将她团团围住。

门内楚云轶的声音道:“别伤她,把她送出宫去。”

侍卫一愣:“可是这二人穿着夜行衣……”

不能他说完,被楚云轶厉声打断:“送他们出宫!”

歪歪和一诺被一直送到了宫门外,回到闫宅,歪歪拖着闫少庸往宫里跑,却被拒之门外。

路上,她把楚云轶的情况告诉了闫少庸。闫少庸皱着眉头,沉思了半晌,才道:“招魂,让人死而复生?我看,不过用邪法把灵魂封在死人的身体里罢了。”

歪歪百思不得其解:“虽然楚云轶没了心跳,但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死人,手脚活动自如不说,武功似乎比以前更强了。”

两人讨论到半晌,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

翌日,龙湛和龙元武被释放。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楚云轶要退位,将王位让给弟弟楚云轩。大家都只当楚云轩已经死了,所以才觉得不可思议。

甚而当楚云轩出现在众人眼前时,他们还以为是在闹鬼。

可青天白日,怎么可能有鬼呢?

陪楚云轩进到宫中后,歪歪丢下他,去寻楚云轶。可哪里都寻不到楚云轶,也不见了亦珊公主。

太监贾鹏悄悄地递给歪歪一封信,信上写着:我不想变成一个怪物,勿念,轶。”

楚云轶和亦珊回到了南平国的那天夜里,楚云轶帮亦珊安排好了一切后回到寝殿,在一片黑暗之中,划断了腕子上的红绳。然后,闭上了眼,等待着。可是,他等待的一幕却没有发生,红绳断,他却没死。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想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吗?”一个瘆人的声音突然响起,在耳畔轰鸣。

“你是谁?”楚云轶惊恐地看看左右,却什么也看不到。

“我是血魔。我被召唤而来,在你的身体中获得重生!哈哈哈哈哈哈。”笑声回荡,震耳欲聋。

楚云轶痛苦地蜷缩起身,感觉黑暗的最深处,一双血红的眼正盯着自己。

*

楚云轩重新坐上了王位,玄武国屡经战乱,百废待兴。他整天没日没夜地忙,连去看歪歪的时间也没有。与此同时,他还要处理大臣们弹劾的声音,让他废掉王后。

歪歪跟楚云轶之间的事,人们已经添油加醋把她说成了人尽可夫的残花败柳。歪歪一开始听见,还很生气。现在她连气都懒得气,只当没听到。

楚云轩一开始不以为意,可听多了,难免心里有些不痛快。他有很多疑问想问她,他想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有没有什么,还有,楚云轶为什么会这么轻易的就退位。

疑心生暗鬼,楚云轶越想,心里就越发地不平衡起来。

他每每想开口,每每又硬生生咽了回去,他怕听到自己不想听的答案。

他每天忙完,都会走到太宸殿的门口,驻足一下,再离开。可是他却不敢走进去。长时间的分离,让他们彼此之间生出了距离。没见到时,是那么思念。可一旦见到,又无所适从。

而他不去看她,歪歪也不会像从前那样,气冲冲地来责备他,这点也让他觉得有些心痛。

歪歪在宫里吃吃睡睡了几日,满足了自己的口舌之欲后,便开始想着宫外的世界——雪影和娘亲,他们也不知现在如何了。她去找楚云轩,跟她说自己想出宫去。楚云轩有些不快地蹙起了眉头:“在宫里呆着不好吗?”

“倒不是不好,只是太无聊了。”歪歪踢了踢自己铺展开来的裙摆。

楚云轩上前来握着她的手,柔声道:“现在天下已经太平,你就在宫里学着好好做一个王后,不好吗?”

歪歪一听他的话,就有些来气,把手抽出来,转过身去。

楚云轩从身后抱着她,将她转过来:“为什么生气?”

“没什么。”歪歪推开他,走了出去。回到太宸殿,歪歪开始收拾包袱:“想把我关在笼子里当金丝雀,我才不。”

包袱刚扎好,楚云轩就走了进来,歪歪急忙把包袱藏起来,她慌张的动作让楚云轩的心抽了一下:“你在做什么?”

“没做什么?”

楚云轩走过去,长臂一探,将包袱从被子里扯出来:“你这是想去何处?”

既然已经被看见了,歪歪便不再抵赖,直接道:“这不是明摆着呢嘛,我要出宫。”

“出宫做什么?去找楚云轶,还是去找那个什么寒柏?”楚云轩向歪歪逼过来。

歪歪瞪着他:“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楚云轩抓着歪歪的腕子,将她向自己拉近:“告诉我,我是不是你的唯一。”

压抑已久的情绪,即将爆发。

“我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就是为了保护你,你却怀疑我。”歪歪气的浑身发抖。

“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你爱的,只有我。”

“既然你不信任我,那还有什么可说,放开我。”歪歪想挣开楚云轩。楚云轩突然发力,猛地一推,将她推倒在床榻。他的唇狂风骤雨般落下来,一双手撕扯着她的衣衫。

歪歪手一扬,猛地将他推开,一巴掌落在他脸上:“你给我清醒一点!”

楚云轩捂着脸,眼中的愤怒更盛:“我可是一国之君,你居然敢打我?”

“打你还算客气的。”歪歪把他从自己的身上推下来。

楚云轩愣了瞬,把刚走下床的歪歪给拉回,压在身下,两手撑在他的肩头:“我是你的夫君,你为何不愿跟我亲近?”

“因为你不可理喻!若你不信任我,就干干脆脆地废了我。这个王后,谁爱当谁当。”歪歪一脚向楚云轩踹过去,被楚云轩闪避开。

楚云轩凝着她,眼中燃烧着熊熊烈火。

歪歪坐起,愤愤地瞪着他:“你现在身体还没恢复,所以我不想跟你一般见识,你赶紧给我出去。”

楚云轩一抱胳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里都是我的地方,我不走。”

“你不走,我走!”歪歪抄起包袱,跃下了床。

楚云轩紧跟过去,一把扯住了她的衣摆,猛力一拉,撕裂的声音传来。

与此同时,门被推开,一个穿着黑衣的少年脸上堆满了笑容,看着歪歪转脸道:“我说闻见了歪歪的气息,师父你偏不信。”

“你是……”歪歪看着他的脸,这么英俊的脸,若她见过,一定会记得的,可她完全想不起来有见过他。

第二百一十六章 群妖听令

歪歪正和楚云轩在闹别扭,突然,一位身着黑衣的英俊少年出现在门口,说自己是狼王。歪歪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把他看了个遍,嘟嘴嗔道:“你怎么可能是狼王,狼王它……”

话没说完,空中落下一个俊美绝世的男子来,白衣飘飘,银发飞舞,一双冰蓝的眸子有沁人心魄的力量。他的眸子落在歪歪身后扯着她衣摆的楚云轩身上,眉心蹙起:“你敢欺负她?”

歪歪见雪影来了,开心地扑进他怀里:“你来了,我正要去找你呢。”

楚云轩醋坛子打翻,上前来,想把歪歪拽回来。雪影一扬手,将他拂开去。

当楚云轩看清雪影面容后,既骇然,又愤怒:“又是你!你又想把她从我身边夺走?”

雪影满脸不屑,睥睨着楚云轩:“你这么弱,怎么配得上我的女儿。”

“女儿?”楚云轩惊地下巴都要掉了。

歪歪扯了扯雪影袍袖:“他中毒未愈,所以现在身体柔弱了些。”

“你还护着他。”雪影斜了歪歪一眼,“你现在不应该在玄元仙山吗?怎么会在这里?”

出了梨花谷不久,狼王就说嗅到了歪歪的气息,雪影还不信。这修仙学道,不学个十几二十年,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出山来。没想到,竟然是真的。这让雪影怎能不气。先前跟歪歪说让她随他回梨花谷,她还信誓旦旦地说一定要去学艺,不跟他回去。这倒好,为了楚云轩这个小子,居然就放弃了学艺。

“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玄元仙尊让我出山的。”

狼王捂着嘴巴,哂笑道:“难道你资质不行,让人给赶出来了吗?”

歪歪白他一眼:“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要不然,还能因为什么。总不能因为你太过优秀,才让你走的吧。”狼王一副欠揍的表情。

歪歪一脚朝他踹过去:“你现在怎么这么讨厌,还是没修成人形时候的好。”

狼王朝他做了个鬼脸。

歪歪瞥了楚云轩一眼,压低声音,对雪影道:“是因为阴阳界的封印开了。”

雪影此次出来,也是为了阴阳界的事。血月当空那日,他心里不知为何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他带着狼王去了封印结界之处,发现封印已经开启。阴阳界中的妖魔鬼怪已消失一空。

“难道那玄元仙尊,是想让你将阴阳界重新封印?”雪影悠悠问道。

歪歪点了点头。

雪影愁容不展:“要抓住那众多的妖魔鬼怪,封进阴阳界谈何容易。”

“有你在,你可以帮我呀。”

雪影摇了摇头:“你难道忘了,你自己也是妖了吗?”

“那怎么办,难道由得他们作恶?你不是妖王吗,你的话,他们一定会听的。”

雪影沉吟:“我已经不是妖王了。我选择你娘时,便已下定决心脱离妖界。”

“这么说来,他们不会听你的话咯。怪不得他们一听我是你的女儿,就要杀了我呢。”

“有这等事?”雪影怒意腾起,“我本想井水不犯河水,他们竟然敢欺负到我的头上来。”

歪歪暗喜。

雪影拉着歪歪腾身而起,飞在半空中。楚云轩急声大喊:“歪歪,别走。”

雪影垂下眼眸,冷冷地看着他:“我不会把女儿交给无能之人,有本事,就自己来抢回去。”

话音落下,人已消失在天幕。

狼王同情地朝楚云轩投去一瞥:“人王,看来你是没希望了。”说着,身子向前一扑,化成黑色巨狼,幽灵般向着浓重的夜狂奔而去。

楚云轩望着青黑色的天幕,眼神中夹杂着痛苦与落寞:“我从来都不是不信你,我只是不信我自己。”

歪歪回眸,眼中掠过一丝淡淡的忧伤。

雪影道:“我不是在为难他,我只是想考验他。如果他连我这关都过不了,那他就不配做我们白狐一族的女婿。”

歪歪没说话,收回了目光。

正这时,雪影顿住了身形,目光收紧。

滚滚黑云正以摧枯拉朽之势压过来,四周围弥漫着浓重的邪气。

歪歪将龙吟剑抽出,忽听一阵凄厉的笑声,鬼方从黑云中现出身来:“我们又见面了,真是缘分匪浅。”

“红彤?”雪影呢喃。

歪歪道:“她已经不是红彤了,鬼方占了她的身体。”

鬼方目光轻轻一扫:“不见了那位龙神。正巧雪影来了,真是天助我也。”

雪影清浅的目光凝着鬼方:“上次我身上有伤,杀不了你,现在可未必。”

鬼方轻蔑地一笑:“现在,想杀我恐怕更难了吧。”

鬼方说话的同时,她身背后的浓云散去,现出一排排妖魔鬼怪来。

山大王手上多了两柄板斧,上前来,洪亮的声音震响:“雪影,我可算又见到你了。我要挑战你。”

雪影凝视他片刻,似笑非笑地道:“黑山,你凭什么挑战我,简直不自量力。”

山大王嘿嘿一笑:“我一个是不行,可我们一起上,不信赢不了你。”

其它众妖没想到山大王会突然这么说,脸上挂着茫然的表情,互相看着。

鬼方扫了众妖一眼,扬起声音,说道:“难道你们还愿承认他是你们的妖王吗?你们动脑子好好想一想,他可是背叛了你们罪人。”

“背叛?”

鬼方指着雪影,震声道:“昔日,他跟着驱魔师龙七一出阴阳界,阴阳界的封印就重新封上了,然后,他就跟龙七相亲相爱,生下了她。”说着,指尖移向歪歪,“难道,你们就不觉得这一切发生地太过蹊跷了吗?”

“对!”

“难道,你们就没想想,是不是他早就跟龙七串通好,要封印了你们吗?”

“对!”

这些妖魔大都没甚判断力,鬼方稍稍一鼓动,就大为奏效。霎时间,雪影成了背叛妖界的叛徒,人人得而诛之。

雪影的表情依然淡淡地,看不出丝毫地变化。

鬼方妩媚地一笑:“雪影,只要你把你的宝贝女儿交给我,我就放过你。”

雪影微凛,抬起冰蓝色的眸子来:“本来我不想再做妖王,现在我改主意了。”他手一拧,狂风骤起,手中祭起一道招妖幡,大喝,“群妖听令,唯我独尊!”

不一时,阴云四合,风雷滚滚。天下群妖纷纷向着此处而来。

山大王一看,面色更黑了:“原来招妖幡在你手上。给我。”他如狂地朝雪影猛扑过来。

黑方自然不甘落后,她现在曲意逢迎着山大王,不过是权宜之计。见山大王动手,她也冲向雪影。招妖幡,是她的,谁都不能跟她抢。

雪影要护住歪歪,又要对付两面夹击过来的敌人,实在是不称手。他快速地下落,平稳地将歪歪放在地上。歪歪生气:“不行,我也要帮忙。”

“你先呆着。”雪影道。

歪歪生气地跺了跺脚,正这时,狼王奔了过来,在歪歪身旁停下,重新化成翩翩公子的模样。一双充满笑意的眼凝着歪歪:“可算追上你们了。”眼睛一抬,看着那么多的妖魔鬼怪,“这是妖怪集会吗?”

雪影道:“护好歪歪。”说着,腾身而起。

鬼方以为雪影要跑,正俯冲下来,见雪影回还,停下,悬在半空,满脸凝着笑意:“还以为你是个孬种,见势不妙,就要逃了呢。”

一道白色身影闪过来,爽朗的大笑一阵:“雪影,我可算又见着活的了。”说话间,向着雪影张开怀抱。

雪影嫌弃地闪开:“李笛,你不是也还活着呢嘛。”

“你的招妖幡一晃,我就带着我的兄弟们来了。”他用胳膊肘怼了雪影一下,“我是不是很够义气。”

山大王紧跟过来,不满地瞪着李笛:“李笛,你少管闲事。”

当日,封印破,众妖出了阴阳界,便四分无裂了。一大部分跟着山大王和黑方,一小部分跟着李笛,还有一小部分自由自在地四散游荡去了。

李笛对他不屑一顾:“你才少管闲事。我告诉你,你敢跟雪影作对,就是跟我作对。”

“好,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山大王摇着板斧冲向李笛。

李笛也不动,扬起手中的骨笛来,凑到唇边,轻轻吹动。虽声音悠悠动听,但却如魔音穿耳,让人痛不欲生。山大王顿时丢了板斧,痛苦地捂着脑袋,打起滚来。那两个大板斧从天而降,狼王忙扯着歪歪旋开,否则,脑袋就要开了花。

板斧轰地砸在地上,陷进去一尺深。

李笛收起笛子:“我还没用力,你怎么就成了这副样子。”李笛对他笛声的控制,可以说是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他可以想让谁听到,就只让谁听到。他也能控制,是让对方头痛欲裂,还是像操控木偶一样操控他。

鬼方笑笑:“不过是想切磋一番,李兄何必当真。”

李笛将笛子在掌心敲打着:“我没当真,我也不过跟你们玩耍一番罢了。”

鬼方移动道山大王旁边,将他扶住:“今日便切磋到这里吧,我们择日再聚。”

“想走,也要问过我。”雪影抬手,止住她的去路。

歪歪在下边跳脚大喊:“对,别让她跑了,她杀了我娘,我要让她偿命。”

“你杀我娘子!又屡屡伤我女,新仇旧恨,我一并跟你算了。”说话间,眼中杀气腾起,白衣猎猎翻飞,凌空挥出一掌,气浪滔天,扑向鬼方。鬼方身子一腾,打出一团黑气来。两股真气对顶,轰隆,冲天彻地的一声响。两股真气对撞后反弹。

雪影身姿一转,轻盈地闪开。

鬼方携着山大王,向下一坠,落在了地上。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歪歪。

歪歪的手才刚刚压在剑柄上,还没来得及拔出。

鬼方五指成爪,凶狠地钳着歪歪的脖颈:“不要轻举妄动,否则,我杀了她!”

“你敢!”雪影眼中荡起彻骨的寒意。

山大王踉踉跄跄地捡起自己的斧子来,晃了晃脑袋,跟狼王面面相觑。

狼王朝他笑笑,下一瞬,他猛扑了过去,跃起的同时,化出本身,张开巨口,咬住他的腕子。手上一痛,山大王顿时清醒了过来,抡起斧头劈向狼王。狼王感觉到了劲气,忙松开口,腾挪到他身后。头向着他的后背,猛然一冲,将他撞了个狗吃屎。

雪影飘飘然落下,冷冰冰的眸子凝着鬼方:“放开她。”

第二百一十七章 驱魔女妖

“让我们走,我自然不会伤她。我这么喜欢她,怎么舍得伤她呢。”鬼方诡异地扬起鲜红的唇,手上一用力,指甲掐破了肌肤,鲜血顿时流淌而出。

李笛悄然地扬起骨笛,就要吹响。鬼方眼睛一凌,手上力道又加重了几分:“放下!”

李笛耸了耸肩,把手垂下来:“莫激动,一切好商量嘛。雪影的女儿就是我的女儿,你可别伤她,否则,我一定弄死你。”说话时,李笛脸上堆满了笑意。

雪影斜了李笛一眼,都这么多年过去来,他还是老样子,又粘人,又嬉皮笑脸地惹人厌。

狼王蹑手蹑脚绕道鬼方身后,前身伏低,后腿准备蹬发。

鬼方道:“管好你们家的狗,否则,我的手可不知轻重。”

歪歪被她紧紧掐着咽喉,小脸儿憋的通红。她握紧了拳,驱动真气积蓄力量,然后猛地击向鬼方。鬼方像早就预料到了一样,一把抓住了她的腕子,一拧,反锁住。

歪歪疼地五官都挤在了一起。

狼王听她说自己是狗,呲牙咧嘴,气地真想把她的脑袋给咬下来。雪影示意它不要轻举妄动,它只能忍着。

鬼方左右看了一下形势,扯紧了歪歪,大喝一声:“撤退!”随着喊声,她携着歪歪腾身而起。山大王慌慌张张紧随其后。雪影和李笛丝毫不敢放松,忙跟过来。

两伙妖众正气势汹汹地瞪着对方,随时准备打起来。鬼方这边听见了撤退之声,纷纷拧身,纵掠而去。

鬼方将歪歪猛地向李笛和雪影一推,他们赶紧去接歪歪,趁着这个空档,鬼方他们便消失地无影无踪了。

*

梨花谷

歪歪脖子的伤被一层一层仔仔细细地包裹着,由雪影亲自动手,他怕别人做不好。虽然雪影包的十分工整漂亮,但未免太厚了些。弄的歪歪转头都不好转动,只能连脖子带身子一起转。但按照雪影的说法是,他是故意而为之,否则还跟平时一样猛回头,伤口非裂开不成。

梨花谷是前所未有的热闹,大妖小妖,丑的和更丑的,聚在一处,喝酒吃肉谈天,好不快活。

李笛感慨:“就好像回到了从前,在巫妖山的时光。”

雪影笑他:“李笛,你是老了吗?怎么诸多感慨。”

“还不老吗?都两千岁了。”

歪歪听见,凑过来,道:“两千岁,还年轻着呢。”

李笛点头:“说的对。跟龙神寒柏比的话,我不过是个刚出生的婴孩。”

听他突然提起了寒柏,歪歪心头咯噔了一下,表情也变得不自然起来。

李笛却没眼色,继续道:“对了,怎么这次没看见他。”

“他有事,回,回龙宫去了。”歪歪低声道。

“雪影,没想到你能攀上龙神这样的亲家,是不是过段时间,你就不用当妖,而是做神仙了。”

李笛笑意甚浓地张开手去揽雪影的肩,被雪影闪开:“你能不能别动手动脚。”

“你我好兄弟,多亲近亲近怎么了。”李笛抱屈。

雪影推开他:“我警告你,我可不好男子。”

李笛皱着脸:“说的好像我对你有所图谋一样。”

“没有,你老是跟我拉拉扯扯。”

歪歪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没想到,雪影面对自己的老友李笛,竟毫无招架之力。

李笛有些失望地看了歪歪一眼:“本来我还想着,娶你女儿,当你的女婿呢。不过,既然龙神已经捷足先登,那我只好放弃咯。”

雪影愕然:“你别膈应我。你这个老不死的,休想染指我女儿。还有,你别胡说,我女儿并没有许配给寒柏。”雪影在寒柏那儿吃过那么大的亏,他跟寒柏可是仇人。

歪歪垂着头,寒柏这两个字每提起一次,她的心就酸涩一下。

“是吗?”李笛一听,笑逐颜开,魔爪朝歪歪伸过去,“既然如此,肥水不流外人田,我……”

雪影一把将他的手打开:“敢对我女儿不轨,小心我卸了你的……”雪影的手在李笛身下一划。

李笛忙夹紧了腿,悻悻然道:“我不过是开玩笑,你怎么如此狠毒。”李笛环顾一周,“对了,玉儿呢?怎么不见她。”

提到玉儿,雪影面色阴沉了下来:“我也不知道,她招呼也没打,就离家出走,不知去了何处?估计她在躲着我,否则,我不可能找不到她。”

李笛叹了口气,想说什么,没说,又咽了回去。

少年龙盈歌端着洗好的果子,走了过来,给他们吃。所有人一致摇头,表示不感兴趣。龙盈歌落寞地垂下了头,歪歪见状,急忙走过去:“我吃,我喜欢。”

龙盈歌看着歪歪,柔声问:“你是怎么受的伤?”

“一点小伤罢了,只是雪影给我包的太过夸张。”歪歪怕龙盈歌担心,随口道。

李笛看到这么个俊秀小童,顿时来了兴致,胳膊肘杵了雪影一下:“你这里养着这么个俊俏的小童,是干嘛。难道,是人界所说的童养媳,给歪歪备的,不,应该说是童养婿。”

歪歪斜他一眼,道:“别胡说,这是我娘。”

此话一出,正哄闹的妖怪们都安静了下来,诧异的目光投过来。

李笛脸上也红一阵白一阵,看着雪影,声音哆哆嗦嗦道:“您不是说您不好男子的吗?这个如何解释。”

龙盈歌脸上浮起一抹不自然的红晕,深深地低下了头。

歪歪上前瞪着李笛:“不要欺负我娘。我娘上一世是女子,不过这一世投胎投成了男儿身罢了。”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李笛看看龙盈歌,又看看雪影,哈哈一笑,道,“雪影呀,雪影,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雪影搡了李笛一把,压低了声音道:“这么多眼睛看着,你能不能收敛一些。”

李笛如梦方醒:“不好意思,一时忘了。”他缓缓走向妖众,高呼道,“兄弟们,让我们跟随妖王雪影,重振妖界,好不好!”

“好!”

“好!”

歪歪气呼呼地冲上前,把李笛扯回来:“我可是驱魔师,你当着我的面说什么重振妖界,让我情何以堪。”

“驱魔师?”李笛大笑起来,“你一只狐妖,做什么驱魔师。趁早放弃了,跟着我们好好学习,有朝一日,继承你父的衣钵,成为妖王。”

歪歪负气:“不许你这么说,何人规定妖就不能当驱魔师。”歪歪对着群妖,抻出剑来,“如果你们敢作恶,我就收了你们。”

说完,愤愤然离去。龙盈歌忙跟在她身后。

众妖愣了片刻,旋即哄笑起来。

“驱魔女妖?天底下哪有这么诡怪之事。”

歪歪把自己摔在床上,捂住了耳朵,把他们的声音全都隔绝出去。

不多时,雪影走了进来,坐在床沿,手轻抚歪歪的背,温柔的声音道:“李笛虽然只是在开玩笑,但我觉得不无道理。如果你想让妖界和人界太平,井水不犯河水,与其辛辛苦苦地捉妖,不如干脆当上妖王,统治他们。”

歪歪抬头看了雪影一眼:“你当妖王,你来统治他们,我还做我的驱魔师。”

龙盈歌听着两人的对话,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似懂非懂。

狼王提溜着一只肥兔子,探进门里半个脑袋来:“歪歪,我猎了兔子,过来咱们一起烤啊。”

“我不吃。”歪歪还在怄气,没有胃口。

狼王道:“一会儿有胃口了再来。”

狼王提着兔子离开了。他堆好了木柴,然后点燃,把兔子架在火上烤。诱人的香气把群妖都吸引了过来。他们都用稀奇的目光看着狼王:“小兄弟,你这是在做什么?”

“烤兔子吃。”

他们从来都是吃的生的,哪见过这种吃法。不知不觉跟着狼王顿了下去,里三层外三层,千余个妖怪,盯着孤零零一只烤兔子。

“好吃吗?”

“可好吃了。”狼王以前也只吃生肉,可自从跟着歪歪,吃了烧鸡和各种熟透的食物后,就再不愿吃生肉了。

“能让我们尝尝吗?”

狼王一看,他们都流口水了。

“这一只哪够你们这么多人吃,你们快去猎,我教你们烤。”

群妖一哄而散,不多时,各自拿着猎物返回。狼王教他们生火,然后怎么烤,怎么翻,怎么抹海盐,最后再撒上些香料。

山林间香气飘飘。

歪歪闻着,肚子咕噜噜地叫,她起身,对雪影道:“我饿了。”

雪影牵起她的手:“走,我们吃东西去。”

歪歪点了点头,空着的手牵起龙盈歌。就这样,她左边牵着雪影,右边牵着龙盈歌,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她苦苦追寻的,不就是现在的这一刻吗?爹爹,娘亲还有她,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李笛盘坐在河畔亭子里,看着眼前热闹哄哄的景象,又想起阴阳界荒凉贫瘠的生活,长叹了一口气:“还是人间好啊。”

*

鬼方他们退走到了巫妖山。巫妖山位于卫国与乌国的交界处,地势高耸险峻,山顶是终年不化之雪,山下开满四时不谢之花。

巫妖山是曾经雪影当妖王时期,群妖的领地。现在已经被乌国和卫国瓜分了去,作为他们的分界。

卫王刘瑾死后,嫡长子刘安即位。公羊博和李腾为辅佐。

刘安少不经事,十分荒唐。身为长辈的公羊博,非但不阻止,反而助长他荒唐的态势,帮他遍集美人,寻欢作乐。李腾因受了其母公羊玉珊临终所托,想好生培养他成为一代帝王,所以常常管束规劝他。刘安亲小人远贤臣,毫不理会李腾及一众大臣的苦心劝谏。

所以,现在的卫国是乌烟瘴气,危机四伏。

群妖到了巫妖山后,不时下山四处侵扰,采血食修炼邪法。

因为闹妖怪,一下子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恐惧的气氛在蔓延,越是如此,妖魔们就越是猖狂。

第二百一十八章 参加宴会

封印破,妖孽四起,祸乱人间。各国都逃不脱被侵扰的厄运。

龙湛坐镇都城吉安,挡掉了许多妖魔。

站在城门上,看着四周围邪气腾腾,龙湛不禁纳罕,这到底是发生了何事,怎么好像一夜之间,消失已久的魔物就群起而至。

梨花谷有结界护着,就像是个世外桃源,将外界的纷扰隔绝在外。

昔日的妖王雪影东山再起,放出风去,欢迎天下群妖来投靠。而歪歪再不是假冒的公主了,如今成了名副其实的公主。梨花谷起了许多屋舍,一派热闹恢宏的景象。

结界设有东西南北四个出入口,由小妖们轮番把守。

雪影将一切都安排地井井有条,又颁布了赏罚秩序,要求众妖与人界和平相处,各取所需,不要产生纷争。众妖每日早晚要例行操练,五人一伍,百人一组,千人一部,选能者为首,进行层级式统领。一番部署下来,混乱的局面逐渐变得条理分明。

李笛对雪影的聪明才智是赞不绝口:“这么一来,咱们再不是一盘散沙,倒成了纪律严明的部队了。你这是哪里学来的法子。”

雪影道:“在人界耳濡目染,学到了一些皮毛罢了。”

*

半年后

逃离阴阳界的妖魔们形成了两股势力,一股是鬼方所率领的,盘踞巫妖山,而鬼方则自立为巫妖王;一股是雪影统领,驻扎邙山山脉间的梨花谷。

这日,李笛对雪影道:“现在我们部众增多,势力渐成,是不是该四处走动走动,拜拜周围的山头。”

雪影斜他:“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壮大声势呀,这样圈地自守,何日才能出头。”

“有话直说。”雪影不耐烦了起来。

李笛嘿嘿一笑,掏出一张纸来,递给雪影:“海妖族,邀请我们去参加他们公主的成年礼。”

“海妖?”

“你不记得了吗?咱们曾经跟他们打过两次交道,在西海。”

雪影点了点头:“记得倒是记得。只是我懒得去跟他们打交道。”

李笛嗔道:“那怎么行。你不走动,难道要等鬼方先走动,跟别人联合,干掉我们吗?”

雪影迟疑了片刻,道:“好吧。”

*

西海位于大陆版图的西面,和乌国与西凤国毗邻。

宴会很是盛大,海妖王不仅邀请了妖界的两位妖王雪影和鬼方。还邀请了水族的鲛人一族和龙族的龙太子寒靖。

歪歪本来不想去,想着好不容易可以不受雪影管束,自己可以带着龙盈歌四处玩耍去。可李笛撺掇她:“这乃是一场盛会,可以让你长长见识。不比你在乡野间乱跑,更好玩儿。而且,肯定会有很多好吃的哦。”

歪歪就这么被勾去了,雪影安排狼王作为她的护卫,时刻不停地跟在她身旁。在歪歪的强烈要求下,雪影才允许她带上了龙盈歌。为了防止他人的猜疑,龙盈歌被打扮成女子的模样,充当歪歪的丫鬟。堂堂一个妖界公主,没个丫鬟也说不过去。

少年龙盈歌换好女装的瞬间,雪影看的怔忡了片刻。

雪影他们还没来,就听海妖一族在议论纷纷。

“妖王雪影,时隔二十载,再度出山,倒是可喜可贺之事。”

“白狐一族昔日曾多么地风光,统领整个妖界,只可惜,自那件事之后,便日渐式微了。”

“要不说呢,红颜祸水。”

“老妖王都被——”说着,那人指了指天上,“弄死了。”

“是死了吗?我听说是封印起来了。”

“谁知道呢?”

正说着,统统噤了声。雪影携着歪歪他们,迈着优美的步子缓缓踏入。所有妖们都将视线聚集了过来,只听一阵阵倒抽气的声音,和呢喃的赞叹。

“太美了,妖王雪影真是美的不可方物,真不愧为妖界第一美男。”

“他身边跟着的女娃娃是谁?”

“你不知道吗?那是雪影的女儿。”

“女儿,他都有女儿了?他几时成的亲。”

“没成亲吧。”

“难道是露水情缘?”

“不知道,但我听说对方不是咱们妖族,而是人。”

“人?”

所有议论声都灌进了雪影的耳朵,但他不动声色,唇边盈着清浅的笑意,穿过众人,向着正中端坐的海妖王摩奥,拱了拱手。摩奥一见雪影,忙起身下了座:“雪影,我的老友,多日未见,你别来无恙啊。”

雪影道:“我一向都好。海妖王您呢?”

“甚好。托你的福。”

寒暄一阵子后,雪影他们就坐。不多时,鬼方就带着山大王来了。

四目交接之下,有电流涌动,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歪歪的手不知不觉就按在了剑上,雪影止住她:“咱们是来做客的,不要砸别人的场。”

鬼方一见雪影,就阴阳怪气,千娇百媚地走了过来:“哟,这不是雪影吗?”

雪影点了点头,脸上始终是冷若冰霜的模样。

鬼方冷冷勾唇,目光扫视,在歪歪身上停了片刻,走开去。到了海妖王面前,纤纤细腰娇滴滴的一拜,海妖王的魂儿都被勾了去:“没想到,巫妖王竟然是如此国色天姿的一个女子。”

有知道内情的,都在说道:“这不是红彤吗?雪影的旧情人。”

“她自立为王了?那是不是两人闹掰了。”

“极有可能。”

“怪不得刚刚闻到了*味儿。”

鬼方入座,山大王凶神恶煞地瞪着雪影,雪影只当没看到,自顾自云淡风轻。

歪歪压下了自己的怒气,目光别向一旁,不再看他们。

大家互相聊着闲天儿,突然间鼓乐声响,声势浩大。

群妖纷纷散开,端正地立在两旁,手合十交叉在胸前,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

雪影和鬼方的视线一起投向门口,他们刚才可没受到这种待遇,这到底是谁来了,如此兴师动众。

“哇!龙太子,龙太子。”

“还有寒柏大人。”

“哦,寒柏大人。”

“今日我们也太幸运了,不仅见了妖界第一美男,还能见到水族第一美男。”

寒靖穿着水蓝色衣袍,高冠束发,端正*。寒柏穿着玄黑长衫,头发随意地一扎,显得懒散而不拘。两兄弟一前一后,步入殿来。

歪歪听着议论声,心脏漏了一拍,她不敢抬头,瞳孔颤动着。

寒柏嗅到了熟悉的气息,目光不觉间投了过来,脚步顿了一下。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她身边是……雪影?他们怎么会又到一处去了。

寒柏这段时间一直呆着澜沧海,寒靖接到邀约,便想着让寒柏跟他一起过来,也好散散心。老闷在澜沧海,也不是办法。

狼王立在歪歪身后,看见了寒柏,大咧咧地一指他道:“邪龙,又见面了。”

众妖没想到,雪影的部下小妖竟然敢直呼寒柏大人的别号,简直太猖狂了。

雪影冰蓝的眸子,一片沉静,向寒柏点了点头。

寒柏像没看见他们似的,转过头去。

见状,狼王嘟囔道:“哼,龙神了不起呀,居然不理人。总算是一场相识嘛。”

歪歪忍不住抬起头来,偷偷看向寒柏。

寒靖脸上挂着温暖的笑意,对歪歪招了招手:“又见面了。”

歪歪的视线从寒柏坚毅的侧脸掠过,落在寒靖身上,对寒靖笑笑:“好久不见。”

寒靖道:“过会儿再来找你叙旧。”

众妖没想到雪影的这个女儿竟然认识龙神,而且看起来好像很熟的样子。真是不得了,后生可畏啊。

海妖王和寒靖兄弟,寒暄了好一阵子。

寒靖他们本来被安排和海妖王坐在一起,但寒靖却扯着寒柏走到歪歪旁侧的桌子坐下。寒柏有些不快,瞪了兄长一眼:“这里人太多,我们还是去别处坐吧。”

寒靖松开他:“那你去吧,我来跟歪歪叙叙旧。”

寒柏的眼神扫过歪歪:“那你们叙吧,我没什么好叙的。”说完,无情地转身离去,坐到海妖王右手的位置。

紧接着,鲛人王子岚出现了,他居然是走进来的,而不是游进来的,这点就让人眼前一亮。

岚一见到歪歪,满脸堆着笑意,朝她做了个鬼脸。然后走到海妖王身旁,先向主人海妖王行礼,奉上礼物,然后又依次跟寒靖、寒柏行礼。最后,退开,走到歪歪身旁,跟她你一言我一语,谈的欢天喜地。

岚告诉她,海波城现在很好,他已经自立为王了,不再听命于玄武。

众妖对歪歪越发好奇了起来,没想到她看起来小小年纪,居然认识这么多的水族。

宴席开始,海妖王的小女儿,娉婷旖旎,拖着长裙款款走出。先朝众宾客深行一礼,然后和着乐音,跳舞助兴。

舞完之后,站在海妖王身旁。海妖王亲昵地拉着她的手,道:“邀请诸位来,一则是请诸位来参加小女的成年礼,二则是希望在各位之中,为小女觅得乘龙快婿。”说话间,海妖王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看向寒靖和寒柏两兄弟。

海妖一族和龙族有往来,不过只是粗浅层面的。如果能和龙族结为亲家,那他海妖族也能跟着鸡犬升天。这样的话,他们就不是单纯的妖了,而是神族的姻亲。

海妖王如意算盘打的叮当响。李笛一看,懊恼地拍了一下手,对雪影道:“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咱们也应该来这么一出,把歪歪许配给……”

“闭嘴。”雪影毫不留情地打断他。

李笛不情愿地闭上了嘴。

海妖王继续紧逼,给寒柏倒了杯酒:“寒柏大人,听所您尚未娶亲?”

寒柏把杯中酒一饮而尽:“没有。”

“不知小女,能否得到您的垂青。”海妖王乘胜追击。

那小公主偷看了好几眼寒柏,早就小鹿乱撞,两颊通红了。

李笛越看是越心焦,要是雪影能有海妖王一半地进取就好了。再想跟雪影说,但见雪影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便只能干瞪眼。忍了一会儿,还是又嘟囔了出来:“到嘴的鸭子飞咯。”

雪影凌他一眼:“真是主子不急急死太监。”

“你说我是太监?”他这么一喊,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雪影示意他噤声。他看看左右,尴尬地笑笑。

第二百一十九章 比武招亲

“小公主姿妍貌美,试问,哪个男子能不喜欢呢?”说话间,寒柏的视线在小公主身上从头到脚滑了一遍。

歪歪垂着眸子,说不出的滋味在心头萦绕。她突然起身,跟雪影道:“这里闷的很,我出去透透气。”

寒柏似不经意地看向歪歪离去的背影,唇角盈着一抹苦涩。

海妖王把小公主拉过来,塞进寒柏手里:“茵儿,你带寒柏大人四处转转。”

摩茵娇羞地低着头,细声细气地道:“寒柏大人,跟我来吧。”

寒柏松开她的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公主,您先请。”

摩茵笑着走在前边,寒柏跟在其后,两人走出殿外。摩茵领他到后花园游览,这后花园是海妖王花了许多心思打造的,珊瑚礁石堆叠,红花绿树丛生,风光旖旎,引人入胜。

“我们这水宫,比起寒柏大人的龙宫来,一定是小巫见大巫了。”摩茵道。

寒柏玩世不恭地笑笑:“海妖王的水宫,比我的龙宫强多了,我向来懒散,龙宫疏于打理,不值一提。”

摩茵眨巴着眼睛一脸崇拜地望着寒柏:“摩茵从没看过,像寒柏大人这么好看的男子。方才宴会上的妖王雪影也好看。不过你们是不同的好看。都好看,嘻嘻。”

笑意在脸上凝固,寒柏抿紧了唇,不置一言。

摩茵懵懵懂懂,不懂看人眼色,还在继续道:“妖王雪影是妖界第一美男,而您是水族第一美男。今天我太开心了,能同时看到两位美男。”摩茵痴痴地笑着。

寒柏眼角飞扬而起:“那,我跟雪影,一定要分个伯仲的话,你觉得哪一个更好看呢?”

摩茵掩嘴咯咯地笑,又偷偷看了眼寒柏,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来:“不好说。”

歪歪本想散心,没想到寒柏也出来了,身边还跟着那个娇滴滴的小公主。她只得紧紧贴着礁石假山,把自己藏起来,期盼着他们赶紧走。

寒柏眼睛一斜,看向假山处露出的半个后脑勺:“那边那个姑娘,你说呢?”

歪歪颤了下,小声呢喃:“应该不是在喊我吧,我被发现了吗?”她悄悄地看过来,赫然看见寒柏正在走向自己。

在自己还没回过神来时,寒柏已一把将她拽了出来,稍愣了瞬,然后嫌弃地甩开她,拍打去手掌上的不适感,抱着胳膊,俯瞰着她:“你觉得呢,雪影比我强?还是说那个楚云轩比我强?”

歪歪伸出两个大拇指:“寒柏大人最棒。”说话间,脸上挤出一抹僵硬的笑容来。

摩茵手抓着寒柏的胳膊,附和:“嗯,寒柏大人最棒。”然后她看向歪歪,“你是谁?以前没见过你。”

歪歪不自禁地看了眼摩茵抓着寒柏的手,想起刚刚他说的话来,忙低下头,想离开这是非之地。

刚走出两步,寒柏冷冷的声音扬起:“你不是说选择楚云轩吗?怎么,现在又腻味了他,跟了雪影不成?”

歪歪回过头:“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你说,我在听。”寒柏一副气定神闲的表情。

雪影踏着悠缓的步子,走了过来,一双冰蓝色的眸子蕴着微微的怒意:“寒柏大人,可是又在为难小女?”

“小女?”寒柏吃惊地看着歪歪。

歪歪道:“雪影是我的亲生父亲。”

寒柏唇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你是白狐,他也是白狐,我这脑子,怎么没想到呢。”

雪影把歪歪拽到身后:“虽然我未必打的过寒柏大人,但若寒柏大人敢欺负我的女儿,那我即便是拼上这条命,也会保护她。”

“妖王误会寒柏了,我只是跟她在叙旧罢了。”

“寒柏大人将雪影送至异界,让雪影差点丧命之事,雪影一定会铭记于心。至于其他旧,就不用叙了。”雪影扯着歪歪离去。

看着他们消失在视线,摩茵仰头,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问寒柏:“您跟雪影是旧识?”

寒柏点头:“不打不相识嘛。走吧,我们也回去吧。”

雪影带着歪歪回去落座,海妖王看着歪歪道:“不知公主,有没有觅得乘龙快婿呢?”

歪歪刚要开口,被雪影打断:“我得寻一个能配得上小女的,才会心甘情愿把女儿交给他。”

“那是自然。我倒有几个儿子,虽算不得妖中龙凤,但也各有本事,不知,妖王可愿意看上一看”

不等雪影开口,李笛抢过话头来:“看啊,为何不看。”

“好!”海妖王应着,一招呼。对面,七个男子站起身来,有健壮的有瘦弱的,有高的,有矮的,各不相同。

歪歪看着他们,他们看着歪歪。根据他们脸上满意的笑容来看,他们对歪歪没有意见。但歪歪蹙着没,看了雪影一眼。雪影朝歪歪暗暗点了点头,但他又不能明说,难免得罪了海妖王,毕竟人家也是一番盛情。

雪影脑子一转,道:“我们白狐一族有我们自己的规矩。这要娶我的女儿,有三道坎要过。”

众妖都来了兴致,侧耳倾听。

海妖王问道:“哦?哪三道坎儿。”

“第一道坎,比武要赢过小女的护卫。”雪影指了指狼王,“第二道坎儿,要赢过小女。第三道坎儿,就是赢过我。”

此话一出,七个儿子跃跃欲试。比几场武,就能抱一个媳妇回家,何乐而不为。而且谁不知,白狐一族是以容颜美丽而著称的。有这么好看的媳妇,家里的黄脸婆,就可趁早给扔了去。

妖群中哄闹的声音响起:“只要能打得过,无论是谁,都可以吗?”

雪影点了点头。他有自信,在场,没有几位能连赢他们三个。

“不过,只有一个条件,必须是没娶过亲的,而且,要对小女忠心不二,不会再令娶他人的。”

这个条件,立马刷下了一大部分。

海妖王手一拍:“今日正好群妖咸集,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设下擂台,来一场比武招亲。”

寒柏在一旁冷眼旁观,轻轻哼了一声。

摩茵听见有热闹可看,开心地手舞足蹈:“太好了,太好了。”

于是,就在殿前的空地上,用水盾圈出一块场地来。众妖围在四周,个个瞪大了眼,准备看好戏。

狼王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进去,他很久没有活动筋骨,早迫不及待了。

海妖王的四儿子摩达当先参战,手一扬,一柄环刀出现在手中,赫赫闪亮,膀大腰圆地一晃动:“我来会一会你。”声音亮如洪钟。

狼王看着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摩达见狼王赤手空拳,道:“你不拿兵器,省的旁人说我欺负你。”

狼王气定神闲:“不需要兵器。”

摩达冷笑道:“既然如此,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摩达挥舞着环刀,凶神恶煞地冲过来。狼王敏捷地一转,在他连他的动作还没看清时,已到了他的身后,猛地在他背上使出一脚飞踢。摩达整个人扑在了地上,要不是他反应快,把刀给移开,那他整个人就砸在自己的刀上了。

长舒一口气,他从地上爬起来,再次挥刀过去。

狼王勾唇一笑,向空扑起,一道闪电一样的黑影向着摩达疾驰而去。

砰砰两下,一脚踢在他的肋下,一脚将他扫翻。

最后,摩达是灰头土脸地败下阵去。

狼王环视四周,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还有谁要挑战。”

老五摩昂和四哥素来交好,见四哥吃了这么大的亏,怒不可遏,冲上前来。

“休要得意,我来。”

跟四哥不同,老五手里并没有兵器。因为他的兵器是天下至柔之物,又是天下至刚之物。

狼王见他手里空无一物,拿不准他的实力,定定地看着他,并不急于行动。

摩昂背着手,也不行动。

两人对望僵持着。

旁边人等急了,挥着拳头叫嚣:“打啊!快打啊!”

摩昂扫了眼众人,手一扬,一股水流如飘带般蜿蜒流淌,向着狼王而去。狼王动作极快,轻而易举地闪避开去。越来越多的水流向狼王而来,到最后,已经避无可避。

“想用水封死我的路。”狼王衣袍一抖,狂风扬起,将水吹散。同时,他猛扑过去,跃起时还是人形,半悬空落下,已化成巨型黑狼,几下腾挪,转到摩昂身后,张开血盆大口,一下子将他扑倒。

若这不是比武,而是实战的话,他的咽喉早就被咬断了。

“好凶猛的妖狼。”围观中发出了惊叹的声音。

两个儿子接连失败,海妖王脸上有些挂不住了。鬼方摇曳着身姿,悄无声息地来到他的身旁。海妖王看着她,喜的嘴巴都合不拢,递给她一个热辣的眼神。鬼方装作漫不经心地观战,身体却向着海妖王斜了过去。海妖王受用的很,手攀上她的腰。

在来之前,她就听说了,海妖王手里有一样神兵,名为龟息冰轮。如果能从他手上拿了去,那就再好不过了。

鬼方顶着红彤的面容,这一番搔首弄姿,别说是龟息冰轮了,就算是他的命,估计他也愿意给。

这时山大王提着两柄板斧,上前来,怒气腾腾地瞪着狼王:“上次你趁我不备,让我摔了个狗吃屎。这次,我要一并讨回来。”

狼王看着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我们现在是在比武招亲,要寻仇,出了这儿,你再来找我。”

“哼,那我就顺便比武招亲呗。”他看向歪歪,猥琐地道,“反正,我又不吃亏。”

山大王一晃,力沉如牛。板斧朝狼王挥舞过来。狼王身子一俯低,然后猛地一窜。山大王的又一柄板斧攻过来,狼王向右一倾,紧接着向上一扑,咬住了他的胳膊,摇头一甩,手中斧子掉落在地。

山大王生气地加快了另一柄斧子的攻势,在即将打到狼王时,狼王松开他,迅捷如风地一闪,已经到了他身后。又一扑,他再次被摔了个狗吃屎。他爬起来,不依不饶还要战,被鬼方喝止。

只用蛮力,怎么可能能赢。鬼方心道,等回去,要好生地训练他一番。

众妖见几位上场者连第一关都没过,纷纷打消了念头。

就算公主的实力可以忽略,但一个护卫都这么强,更别说妖王雪影了。

第二百二十章 势同水火

接连三人,一个比一个孔武有力,居然连歪歪的护卫都没赢过,众妖见状,开始打退堂鼓。

正在这时,一个声音扬起:“我倒想试试看。”说话间,人群分开,寒柏笑盈盈地走上前来。

闻言,全场一起倒抽一口冷气。龙神寒柏上场参加比武招亲,怎么可能输嘛。看来妖王雪影家的这位公主,要许给寒柏咯。

雪影握紧了拳,寒柏他根本就是明摆着欺负人。但男子汉大丈夫,话已出口,怎能反悔。雪影咬了咬牙,就算拼上这条命,也一定要想办法赢过他。

海妖王脸都白了:“寒柏大人,茵儿她可一点也不输给……”

这时,寒柏扬起了手,打断海妖王:“你家茵儿太柔弱,我寒柏,就喜欢凶巴巴,喜欢舞刀弄枪的。”

茵儿一跺脚,捂着脸哭着鼻子跑开了。

狼王弓着脊背,呲牙低吼,金睛凝着寒柏:“邪龙,我先前本来还对你有些改观,不过,现在又开始讨厌你了。”

寒柏耸了耸肩:“世上讨厌我的人那么多,不多你这一个。”

寒靖上前:“寒柏,不要胡闹。”

寒柏淡淡地一笑:“别紧张,我又未必会赢。你说呢,雪影?”

雪影面无表情,道:“既然寒柏大人要参加,我也没有理由拒绝。那就开始吧。”雪影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狼王。

狼王用自己幽灵一般迅敏的身姿饶是支撑了好一阵子,但最后还是输了。寒柏看向歪歪,负手而立,脸上带着捉弄的笑意。

歪歪走到距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他的气息扑面而来,让她的心微微有些颤动。咬了咬下唇,她扬起眸子凝着他:“你生气,针对我就好,不要动雪影。”

“我生气?我为何生气。”寒柏大笑起来,好像听到了生平最好笑的笑话。

“既然你没生气,那就别打了,到此为止。”歪歪道。

“为何不打?我打赢了,带你回去做个奴婢也是好的。”寒柏面上的表情有些猥琐。

“你!”雪影的脸罕见地变了颜色,如果不是李笛拉着他,他早就冲上去了。

身为东海龙君之子,众水族仰望的龙神,寒柏此番不正经的言辞举动,却充满了邪恶之气,比妖还像妖。寒靖蹙起眉头,有些后悔带他过来。但群妖听了,却大为振奋。

得一个公主,回去当女婢,当个摆设,除了邪神寒柏,谁还能有如此迷人的气魄。

众妖纷纷投去钦佩的眼神,高呼着寒柏的名字。

寒柏也是一愣,没想到他这个在龙族不受待见的邪龙,到了妖魔鬼怪中间,倒挺受爱戴。他朝他们笑笑,示意他们噤声。转过头来,笑意甚浓地凝着歪歪:“怎么,你不敢战?怕输?”

“我有什么好怕的。”歪歪一扬手,从身背后抽出龙吟剑,霎时间,灿烂的光辉波荡开去,耀人眼目。盛大的剑气逼的群妖纷纷退走,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

“这是什么剑?”

“驱魔龙吟剑。”歪歪昂扬地喝道。

“驱魔剑?一个妖竟然拿着驱魔剑,这算是怎么一桩奇事?”

看那剑的光华,故意道行不高的,一碰就会妖灵受损,或魂飞魄散。

歪歪挑起眉梢:“接招!”

轰的一声,剑光绽放,直刺向寒柏。寒柏轻轻地一扬手,便将剑光挥散。

歪歪深深吸了口气,看来他的功力已经完全恢复,那自己就不用客气了。

又一剑挥出时,力道比刚才大了许多。寒柏腾身跃起,剑气横扫,打在水盾上。咔嚓嚓,水盾四分五裂,化成氤氲的水汽消散。

半悬空中,寒柏手一扬,歪歪身上便窜出一道流光。那流光风驰电掣旋转几周,绚丽地一转,向歪歪刺过去。

是灵源冰刃,寒柏操纵灵源冰刃来攻击歪歪。

歪歪看着灵源冰刃,恼怒地骂道:“亏我用了你这么久,你居然只认寒柏。”说话间,她挥剑格挡,将灵源冰刃的攻势挡住。刃尖刺在剑身上,巨大的力量一点一点向着歪歪压过来。歪歪死死攥住剑柄,觉得手被震的有些发麻。自己这半年来,在雪影的指导下已经加紧修炼了,看来,自己练的还不够。她还不能自如地运用龙吟剑,更别说运用水灵珠了,

少年龙盈歌在一旁看得心惊,吓的捂住了嘴。生怕一个不甚,歪歪会被刺到。

狼王越看越气,捂着胸口,恶狠狠地瞪着寒柏。

李笛凑在雪影耳畔,低声道:“我就说寒柏肯定对歪歪有意思,这一说比武招亲,他就参加。要我说,这是好事儿,何必拦着呢。等会儿,你也别硬打,意思意思,往地下一躺,事儿就成了。”

听着他的话雪影真恨不得拍他一掌:“你没脸没皮的功力真是达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

李笛一拱手:“谢谢夸奖。”

雪影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我怎么会跟你这种人为伍。”

李笛嘿嘿一笑:“因为我跟你一样好看呗。”

雪影挪开去,想离他尽量远一点。白痴这种病,会传染。

鬼方一双幽暗的眼,紧紧锁在剑柄的水灵珠上。水灵珠呀,水灵珠,她得趁着这个机会,夺走水灵珠。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歪歪还没动用水灵珠的力量,如果用了水灵珠的力量,可能会误伤他人。所以她一直有些犹豫。

鬼方指尖聚气一小团黑气,向着歪歪握剑的手猛地一弹。

歪歪的视线全情聚集在寒柏身上,没预料到鬼方会出手暗算。黑气正打在她的腕子上,她腕上一痛,手松开来,剑掉落。灵源冰刃向前一冲,直刺向歪歪的面门。

岚的心揪起,正要冲过去,却见寒柏手一勾,将灵源冰刃收了回去。

“居然连剑都拿不稳。”他哂笑着,指尖一甩,一条水柱游蛇一样向着歪歪腾转而去。

歪歪刚要俯身拾剑,那水柱便环住了她的腕子,然后蔓延到了她的全身。

寒水锁。

这一招,歪歪一点也不陌生。被锁住后,歪歪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使不出来。趁着脚还能动,歪歪脚尖一勾,将龙吟剑勾起,然后猛力一踢,剑便向着寒柏直冲过去。

寒柏手一扬,剑便歪向一旁,无力地坠了下去。

“你卑鄙!”歪歪气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寒柏飘飘下落,黑衣猎猎翻涌。

“认输吧,只要你认输,我就不会动雪影。”

“我不认输,你也休想动雪影。”歪歪挣扎,可越挣扎,手脚的束缚便越加重。

雪影不疾不徐地走上前来,对寒柏道:“小女输了,该我了。”

寒柏不屑地哼了声:“还是别打了,乖乖认输,省的我下手重了,有人会心疼的。”

群妖的注意力都在寒柏和雪影身上。水族第一美男和妖界第一美男的交战,一定是赏心悦目的。如此难得一见的场景,怎能错过。众妖眼睛也不敢眨,屏气凝神,期待着。

趁着没人注意,鬼方劲力一吸,将龙吟剑握在掌心中。龙吟剑震颤着。过去这么久,鬼方身上歪歪的气息已经很弱了,但千丝万缕中,又有那么一丝。所以龙吟剑有些迟滞。鬼方将手握在剑柄上,然后另一只手用力一掰,将水灵珠掰了下来。那沁凉之感让她通体大畅,眼中灼灼放光。

一旁,龙盈歌注意到了这一幕,朝她喝了一声:“你在干什么!”他连害怕也顾不得,就冲了上去。

正这时,鬼方手上一阵刺痛,丢了龙吟剑,朝他勾唇一笑:“看看罢了。”她看向他时,有一瞬的闪烁,因为乍眼一看,他有几分神似龙七。这又是怎么回事?先前的龙七的转世不是一个少年吗?怎么现在又变成了个女子。

无暇跟他纠缠,鬼方盈盈一笑,将水灵珠悄无声息地收进衣怀,旋转开去。

龙盈歌捡起龙吟剑,身体还在颤抖着。不知为何,他莫名地害怕这个穿红衣服的女人。

眼见局势已经僵在了这里,寒靖上前,扯住寒柏,同时一扬手将歪歪身上的寒水锁解开。

寒柏颇有些不悦,将寒靖挣开:“你为何要多管闲事?”

寒靖朝海妖王拱了拱手:“感谢海妖王的盛情款待,我们该回去了,后会有期。”说着,寒靖就要去拉寒柏,被寒柏避开。

寒柏斜眼看着雪影:“今日碍手碍脚,他日再去寻你一决高下。男子汉大丈夫,到时可别矢口反悔。”

“你尽管来,我等你。”雪影道。

寒柏深深看了歪歪一眼,甩衣袖,转身离去。

寒靖向歪歪表达歉意后,也一转身,紧随寒柏而去。

路上,寒靖忍不住嗔责他道:“我明明看你从前挺喜欢她的,怎么现在势同水火一般。”

寒柏越发气恼了起来,停下步子,看着寒靖:“你不要总是摆出一副敦厚的兄长模样,来插手我的事。”

寒靖一愣:“我担心你。”

“与其担心我,倒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我听说,凤宛灵又来找你了。”寒柏前不久刚听澜沧跟他说的。

寒靖眼眸垂下,沉吟了片刻,才道:“是的。”

“你打算原谅她?”

寒靖抬眸看着自己的弟弟:“我相信你,你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

寒柏抓着他的胳膊:“我你当然可以相信,但,她,你绝对不能信。谁知道,她是真心还是假意。”

寒靖道:“她是真心的,她哭着跟我忏悔,说她只是一时意乱情迷。”

寒柏冷哼一声:“这种鬼话,只有你会相信。本性难移,她根本就是在利用你。不,应该说,一直以来,她都是在利用你。一开始,她看上你,是因为你是龙太子。现在,她又回来,还是因为你是龙太子,你能助她摆脱身上的污名。”

好一阵子,寒靖都没说话。

寒柏继续道:“我已经对她仁至义尽,你也已对她仁至义尽,所以,不要再执迷不悟。”

第二百二十一章 要你的命

离开海妖王的水宫,寒柏与寒靖站着正在交谈,忽身后响起一阵爽朗的笑声:“哟,这不是东海龙太子嘛。”

寒靖和寒柏一起回头看着来人。

来人唇一牵,凝着寒柏:“寒柏也在,真是许久没见了呀。”尾音上扬,带着轻蔑的意味。

寒柏有些不快,早知就该快些离开,也省的碰上这个讨人厌的家伙。

“离炎,多日不见,你还是惯常的惹人厌烦。”寒柏冷笑。

离炎乃西海龙君之三子,娇宠惯了,性格十分跋扈。他向来爱美,比之女子来更甚,自诩丝毫不输寒柏,可没想到,寒柏却被封为了水族第一美男。为此,他嫉恨于心,十分看不惯寒柏。两人每次一见面都剑拔弩张,恨不得打起来。

“哼,你也是,还是那么令人生厌。”离炎反唇相讥。

寒靖拽了一下寒柏,上前一步,柔声道:“离炎,你怎么会来此处?”

“我来参加宴会。”

寒靖笑笑:“宴会刚刚结束。”

“结束就结束了。”离炎伸了伸懒腰,“方才在礁石上打了个盹,一睁眼就到这个时辰了。无妨,我跟海妖王打个照面,送上贺礼就行。”

寒靖拱了拱手:“那我们不扰你了,先行告辞。”

离炎目光斜向寒柏,心里冷笑:真不知他到底哪里能比得过我,眼眉口鼻,我哪里比他差,看我这吹弹可破的肌肤,朗如星辰的眼,挺拔的鼻,红润的口。

寒靖示意寒柏不要生事,随他离开。两人刚要转身,雪影和歪歪他们走出了水宫。

离炎捕捉到了寒柏眼瞳中滑过了一丝痛苦,他好奇地回头,循着寒柏的视线落在歪歪身上,勾起了唇,不安分的手伸了出去:“好俊俏的女子。”

歪歪后退一步,雪影横在她身前。

离炎收回手,打量了一番雪影的容貌:“难道你就是那个白狐妖王雪影?”

在雪影初为妖王时,离炎就听说过他的名号。听闻他是妖界第一美男,便一直想看一看他的真容。离炎太在乎自己的容貌,对世间长得好看之人极为在意。只要比他长得好看的,都是他的仇人。

他充满敌意地看着雪影。

雪影云淡风轻地迎上他的目光:“是,我就是雪影,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西海龙君三子,离炎。”离炎白皙的手指向雪影身后的歪歪,“你,叫什么名字?”

歪歪看着离炎,扬起了头:“你管我叫什么名字。”

离炎愣了下,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有趣!可爱!”

寒柏眉心蹙起,胸中怒意翻腾。

如果海妖王来的再慢一步,估计他就出手了。

海妖王一见是离炎来,笑逐颜开地迎上前来:“离炎老弟,你可来了,我已等候你多时。”

离炎朝海妖王爽朗地笑笑,从袍袖里掏出一只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来,递给海妖王:“我为了找送给茵儿的礼物,故此来晚了些。”

寒柏心里暗觉好笑,刚刚还说自己是睡大觉去了,现在又说自己因为找礼物。哼,这离炎还真是巧言令色。

海妖王接过夜明珠捧在手心:“真是让你费心了,快,里面请。”

离炎跟着海妖王进入水宫。

歪歪的视线不经意间投向了寒柏,她看向寒柏的同时,寒柏急忙转过脸,对寒靖道:“我们走吧。”

寒靖点了点头,跟歪歪他们摆了摆手,然后两人一前一后,踏海波疾驰而去。

歪歪有些发怔,视线始终锁在寒柏越来越小的身影上,直到他消失不见。

“我们也走吧。”雪影牵起歪歪的手。

鲛人王子岚兴冲冲地凑过来,拉住了歪歪的另一只手,朝她眨巴了眨巴眼:“歪歪,我要带着我的族人,跟着你。”

歪歪张大了嘴:“跟着我做什么?”

“成为你的麾下呀。你不是已经占山为王了吗?”

雪影伸过手来,将岚的手挥开:“我不需要你。”

“又不是跟着你。”岚不忿地瞪他一眼,继续道:“干脆别在山里躲着了,到海波城来,咱们把四周全都占了,依山靠海,偏安一隅,岂不逍遥自在。”

雪影不想听岚再说下去,拉着歪歪就要离开,被李笛拦住。

李笛目光一转,笑盈盈地道:“倒是个好主意。”

歪歪听的也眼前一亮,摇了摇雪影的手:“这样的话,咱们就能住在如意堂了。”她看向龙盈歌,“一家三口,住在如意堂,是我一直以来的愿望。”

歪歪热烈的眼神,让雪影想拒绝也无法拒绝。

叹了口气,他妥协了。

*

在雪影的率领下,群妖趁着夜色,浩浩荡荡向海波城移动。一夜之间,挤满了海波城。

海波城的百姓还不知道这件事,晨起,推开门,看着各种奇形怪状的怪物,惊声大叫,把妖怪们也吓了一跳,跟着尖叫起来。不多一会儿,尖叫声此起彼伏的响起,整个海波城喧嚣沸腾了起来。

闻声,歪歪整个人从床上弹起,跑出了如意堂。

歪歪从如意堂抛出来的同时,蔡老伯揉着惺忪的睡眼,推开了门。

“啊!仙姑!”看着歪歪的瞬间,他惊叫起来。

歪歪看了看左右,也尖叫:“啊!发生了什么!”

她朝在一旁呆愣着的小妖冲过去:“可是你们欺负人了。”

小妖茫然地摇头:“没,没有。”

“不许欺负人,听见没有。”

“没,我们没欺负人。”

这时,人们发现喊话的人竟是昔日他们的救命恩人,纷纷围了过来,寻求庇护。

歪歪安慰他们:“别害怕,他们不会伤害你们的。嘻嘻,他们就是长得丑了点。不过,看惯了,也就不觉得了。”

百姓们睁大了眼:“这些妖怪是跟着恩人来的。”

“嗯。”歪歪脸上绽放明朗的笑意,“从今天开始,你们和他们会一起生活在这里哟。”

“啊?”百姓皆惊。

*

玄元仙山

玄元仙尊立在玄元殿的飞檐上,衣袂飘然,面容阴沉,全没了平日的仙气,却带着一股邪恶之气。

“为什么我期待的乱局还没发生。这一来,我不就白白破了那封印吗?”

他阴冷的视线极目远眺,直望向海波城。

“什么,妖怪和人和谐地生活在一起。歪歪?我让她去是看准她没有这份能力,想借由她驱魔师的身份挑起乱局,引妖魔群起而攻之,没想到她居然……”玄元仙尊唇角冷然一勾,“看来,我小看了她。这一来,我就只能寄希望于玄光石了,还有,她的血。”

他手一扬,波浪滚滚滔天,轰声阵阵,一团黑雾从海波中升起,向着海波城急速冲去。

歪歪正在街道上闲晃,不时驻足,教妖怪们如何正确地做生意。

这才不到一个月,海波城就一片欣欣向荣的奇景。大家安居乐业,和平共处。而且,在岚的努力下,势力范围还在慢慢地扩大。

突然,一阵黑旋风刮来,歪歪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裹挟而去。她想挣脱,却挣脱不开,手下意识地一摸,龙吟剑没在身上。

黑旋风裹着歪歪,迅疾如飞,不多时,就到了阴阳界的封印处。将歪歪放下,落下一个面孔阴鸷凶恶的黑衣男子来。

歪歪我紧了拳,随时准备出击:“你绑我做什么?”

那黑衣男子走到阴阳八卦石盘处,猛地击出一掌,石盘化为蔺粉,现出一个黑色的方石来。石头中央有一个小孔。

歪歪看那男子专注在石盘上,便悄悄地往后退,刚退出一步,男子猛回头,恶狠狠地盯着她,一伸手,手便伸的老长,一把就抓住了她,将她拽回来。

歪歪打他踹他,他就像没有痛觉一样,动也不动。

男子看了看天空,现在还不是时候,他要等待夜晚来临,明月掠过邙山之巅时,割断她的喉咙,用鲜血唤醒沉睡已久的魔王。

没有人知道,阴阳界其实有两层。一层已经破开,释放出了被关押的妖魔鬼怪。还有一层,封印着神魔大战中落败的魔神刑天。

男子雕像一般,死死攥着歪歪,等待着太阳一点一点落下山去。

歪歪把握紧的拳蓄满了力,打向他,却像打在了石头上,感觉到骨痛欲裂。既然打不过,那就商量好了。

歪歪朝他挤出一个暖洋洋的笑容来:“这位大哥,你绑我是想要银钱还是干嘛,你说出来,我尽量满足你。”

男子阴鸷的目光射过来:“我要你的命。”

话说出的同时,太阳落下了山,于此同时,月亮爬上了山顶,露出半个脑袋。

男子猛然间抬头,盯着月亮。

快到时辰了。

“要我的命?”,歪歪吃惊地张大了嘴,“难道你是鬼方派来的?”

男子不答,视线始终锁在月亮上。

歪歪环视一周,悄悄地捡起地上的一块碎石来。

男子回过头:“时辰已到,受死吧。”

歪歪扬起手中的石块,将尖峰直刺向他的胸膛。

男子愣了下,低头看看自己的伤口。然后木然地看向歪歪,五指成爪,抓向她的咽喉。

“啊——!”

一阵阴风袭来,歪歪的身体再度飞起。

“休走!”男子怒不可遏,冲过来。

裹着歪歪的阴风快如闪电,男子速度兀自不满。两团黑气便在空中追逐着。

一直到了崆峒山,男子见黑气进了死亡谷,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幽冥府君的底盘,我不能进入。”不得已,他只能退去。

鬼卒携着歪歪,进了幽冥府,将歪歪摔在阶下。

幽冥府君眯缝着眼,俯瞰着她:“龙歪歪,我让你去寻你娘,你却耍花招。信不信我一刀砍了你。”

幽冥府君一生气,整个幽冥府都跟着抖三抖。

龙歪歪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摆出一副哭脸儿道:“有话就好好说嘛,干嘛一上来就要砍了我,真是的。”

幽冥府君哼了声:“要不是我的鬼卒无意中发现你,把你带来,你打算躲我到何时?”

歪歪撅起嘴:“我哪有躲你,我就是一时忘了这件事。”

幽冥府君更加愤怒了:“你忘了?事关我幽冥府的生死存亡,你居然给忘了。”幽冥府君走下来,瞪着歪歪。

歪歪后退半步:“府君别激动,娘亲我已经找到了,就在海波城。你派人跟我一起,去把她带来。”

“没骗我?”

歪歪摇头。

“没耍花招?”

歪歪又摇头。

“如果她敢耍花招,便就地结果了她。”

幽冥府君派了两个鬼卒跟着她,前去把人押了来。

第二百二十二章 非她不可

鬼卒举起哭丧棒,朝歪歪打过来,歪歪忙跳开,惨声道:“那个,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没耍花招。真的。”

歪歪这时才意识到,可能自己失踪,雪影他们去寻自己了。这下糟糕,一时之间,到哪里找去。

鬼卒见歪歪把他们带到这么一个空屋,料定她在说谎,便要依从幽冥府君的命令,若她敢耍花招就当场结果了她。

他们向歪歪迫过去,歪歪步步后退:“听我解释。别激动,听我解释。”

“等你死了,亲自去和府君解释吧。”鬼卒凶神恶煞地戾喝。

歪歪已经退到了街对面,背靠着蔡老伯家的门,退无可退。

她扬起手,满脸堆着笑容:“二位息怒,再给我几天时间,我一定找到她,给你们带过去。”

正说着,突然觉得后背一空,整个人向后仰倒。躺在地上的同时,响起了让她笑逐颜开的声音。

“歪歪,你回来了。雪影他们寻你去了。我帮不上忙,他们就让我到蔡老伯家里待一段时间。”龙盈歌俯身,扶起歪歪。

歪歪抓着她,笑的合不拢嘴:“救命呀!”

龙盈歌看着她奇怪的举动,眉头蹙起:“你这到底是在哭,还是在笑。奇奇怪怪的。”

歪歪指着龙盈歌向两位鬼卒示意:“人找到了,找到了。”

鬼卒上下打量着龙盈歌,然后瞪向歪歪:“又想糊弄我们,他才刚投胎没多久,现在理应是个婴孩。你却用这么大个少年来糊弄我们。当我们痴傻了不成!”

“大哥,别跟她废话,直接结果了她。”

“是真的。不信,你们带我去见府君,若我真的是在说谎,你们到时候再结果了我也不迟。”歪歪道。

鬼卒看看彼此,又转向歪歪:“姑且信你这一回。”

蔡老伯迈着蹒跚的步伐,从内屋走出来,嘴里嘟囔着:“谁来了,怎么这么吵。呀,仙姑,是你。”

歪歪抬起手,刚要跟他打招呼,猝然间阴风一旋,便裹着歪歪和龙盈歌消失在原地。

蔡老伯傻了眼:“完了,完了,完了,人一眨眼就没了。让我怎么跟雪相公交代呀。”

*

幽冥府

幽冥府君命人取来了彼岸花,捻在手中。另一只手捧着一碗三生池水,缓缓步下来,将彼岸花扔进三生水中。彼岸花飘飘然旋转而落,落入三生水的瞬间,融化散开。转眼间,三生水变成了红色。

幽冥府君将水递给龙盈歌,冷声道:“喝下。”

龙盈歌悻悻然瞥了歪歪一眼,歪歪朝她点了点头,意思在说没事的。

他颤颤巍巍地把碗接过来,目光惊恐地看着左右鬼卒和十殿阎王。他生平还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让他怎能不害怕。跟幽冥府的鬼怪比起来,雪影手下的妖魔鬼怪还真算得上是良善之辈。

捧着碗,龙盈歌偷眼看向幽冥府君,小声问:“喝多少?”

“一口一口地喝,直到你想到她的生辰八字为止。”幽冥府君厉喝。

龙盈歌看着这碗红色的三生水,不由有些害怕。正在犹豫怎么办时,幽冥府君不耐烦的声音响起,一指歪歪道:“来人,把她给我绑了,如果你不敢喝,就说明她在说谎。说谎,我就杀了她。”

一群鬼卒冲上来将歪歪架住。

龙盈歌忙扬手,制止他们,道:“别杀她,我喝,我喝。”

他捧起碗,仰头喝了一大口。

大家全都屏气凝神,望着他,翘首以盼。

“可想到了什么?”歪歪问。

龙盈歌蹙眉,摇了摇头:“什么也没想起来。”

“果然找人冒充,来人,给——我——弄——死——她。我要抽了你的筋,扒了你的皮,把你扔进油锅里炸——”幽冥府君愤怒地咆哮。

歪歪眼睛瞪的溜圆:“抽筋扒皮油炸,别呀。不就是不在生死簿上嘛,怎么这么大罪过。”

幽冥府君阴森森地盯着歪歪:“不在生死簿,便躲过了轮回,不受天机所控。身为幽冥府君,我掌管生死轮回,怎能容忍此事的发生。杀了她!以绝后患。”

霎时间,刀扬起,寒光惨惨。

*

“报!王上,往南直到南华山,往北到达丽水,都被海波城给吞了。”兵丁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前来禀报军情。

楚云轩心灰意懒,抬起头来:“将龙天麟从黑水城召回,派他前去平定叛乱。”

他已经出了不少兵,也没能把海波城给夺回来,反而领土越失越多。

内乱未平,又时有妖魔侵扰,这世道是越来越乱。

楚云轩倚着椅背,目光怔忡地看着前方,呆滞而无神,心里空落落的。

打赢雪影才能得回歪歪,楚云轩苦涩地笑:我怎么可能打得过他呢?

这些时日,他一直在跟龙湛学驱魔之道,却始终不得其法,屡屡受挫。他一拳打在扶手上,将扶手打碎裂开去。

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小宁子走进来,发现扶手碎裂,楚云轩的手在流血,忙上前来,看了眼他的伤势:“主子,您怎么如此不爱惜自己。”

“小宁子,去把我的剑拿过来。”

“您又要练?您的手都成这个样子了,还要练吗?”

“快去拿!”楚云轩加重了声音。

小宁子不敢再说什么,只得把剑恭恭敬敬地哪来。楚云轩一把抽出剑来,飞掠出殿门,在院中狂舞。

势头劲如虬龙,罡风阵阵。

小宁子不解:“王上已经比以前更强了,为什么还要这么折磨自己。哎!”小宁子摇着头,叹息着走开去,“再这么练下去,非走火入魔不可。不行,我得去找龙老太爷,毕竟龙老太爷是王上的师父,他说的话,他会听的。”

龙湛到来时,楚云轩已经脱力,四仰八叉躺在地上喘着粗气。

“王上,您可是有什么不痛快之处,不如给老臣说说。”龙湛顿了下,“难道是为了海波城之事?”

楚云轩摇头,坐起身来:“我要打赢雪影。”

龙湛颤了下,目光变得不自然起来:“打赢他做什么?”

“夺回我的王后。”

龙湛还以为歪歪消失,是因为楚云轩顺应大臣劝谏,所以已经废了她。没想到,歪歪居然是被雪影给带走了。

雪影!那个染指了他女儿的妖狐!

歪歪跟他走了也是好事,只要她再也别回来。

“走都走了,为何还非要找她回来?”龙湛道。

楚云轩捂着胸口,他近来时常会觉得呼吸不畅:“如果真的能够割舍该多好。”

龙湛在他身旁坐下,语重心长地道:“王上,听老臣一句,忘了她吧。”

“连你也这么说。歪歪是龙家人,你们也没法子吗?难道就没人打得过雪影?”楚云轩抓着龙湛的胳膊,急切地道。

龙湛的思绪拉回十七年前,一阵心痛:“如果能杀的了他,早就杀掉他了。”十七年前如果能杀了他,就不会有后面这些糟心的事。

楚云轩的手无力地垂下,头也懊丧地耷拉着:“难道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就算有办法也不能把歪歪弄回来,她是妖。人妖殊途,您又何必如此执着。由她去吧。再说天下女子千千万万,又不一定要非她不可。”

楚云轩发出了一声叹息,叹息中有心碎的声音:“可是怎么办,我就是非她不可。不管她是妖、是人还是鬼,我都顾不得了。”

龙湛见自己说了这么久,一点效果也没有,有些生气,却又不敢直说,只能化成了一句劝说:“您这是何必呀。”

“既然没法子,我就自己想法子好了,你回去吧,我倦了。”楚云轩下了逐客令。

小宁子将龙湛送了出去。

龙湛连连摇头:“王上真是被她给迷了心窍了。”

“有劳您白跑了一趟,实在抱歉。”小宁子也哭丧着脸。

龙湛道:“这是做人臣的本分。”

楚云轩从地上站起了身,步子有些飘忽,进殿后又走了出去,在宫中漫步目的地闲晃。不知不觉间一抬头,人已经进了青鸾别苑。青鸾别苑越发的清凉萧索了,可目光随意地一瞥,到处都有她的影子,草窝里、台阶上、窗边。

轻轻一嗅,楚云轩甚至觉得闻到了她的气息,当然,不过是幻觉罢了。

歪歪离开后,他其实常常会不知不觉走到青鸾别苑来,但总是没有勇气进去,怕触景伤情。

今日进来,果然如此,心揪痛着。

越想抓住她就越抓不住的那种无力感将他吞噬。

突然,目光一瞥,她从里屋走出来了。周身氤氲着一圈浅淡的光,俏皮地朝着他笑。

楚云轩伸出手,痴痴地走过去:“歪歪,是你吗?你终于回来了。”

她扎进他的怀里,以诡异的语调重复着他的话:“你终于回来了。”

她的手慢慢移上去,猛然间掐住了他的咽喉。邪风顿起,乱发飞舞,一张狰狞的脸扭曲着瞪着楚云轩,尖声戾喝:“你不是我儿子,我没你这个儿子。天下都是我的,都是我的。你为什么要回来。还有楚云轶那个混蛋,我早就让你杀了他,你不听。结果呢,你的仁慈让我到手的一切毁于一旦。”

顾灵书一字一句地喊。

楚云轩扬起了手:“放开。”

“我死了。我好寂寞,你下来陪我吧。”顾灵书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楚云轩闭上眼,打了出去。从龙家学到的皮毛,用来对付顾灵书也够了。

光芒一闪,顾灵书翩然后撤,退进了屋内,屋门轰地自动合上。

楚云轩深深看了一眼,转身走出,命人封了青鸾别苑。

*

雪影寻不到歪歪,就算用狼王超强的嗅觉也寻不到她。

回到海波城,去蔡老伯家接龙盈歌时,蔡老伯自责地道:“是我没用,让人把歪歪和盈歌小兄弟都抓走了。就那么一眨眼,他们就都不见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再入冥府

幽冥府

刀光惨惨,向着歪歪砍过来。歪歪想挣扎,却被鬼卒死死禁锢着,根本使不出力气。眼看着刀就要落在脑袋上了,歪歪干脆闭上了眼睛,这回是真要死了。

正这时,龙盈歌突然痛苦地抱住了头,蜷缩起来。

幽冥府君忙扬手,示意住手。

刀迅然而止,刀锋割断了歪歪的一根发丝,她甚而能听见那声发丝被切断的微响。她睁开眼,看着自己的发丝在眼前飘然落下,心跳都停了一瞬。

再看向龙盈歌,龙盈歌蹲在了地上,缩成一团,喉中发出痛苦的哼鸣。

“你怎么了?”歪歪心焦地问。

龙盈歌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脑海中无数的记忆片段向着她狂涌而来,熟悉的、陌生的面孔在诉说着闻所未闻的故事,惨烈的,揪心的,也有幸福的。

最后定格在如意堂,那个如意堂跟现在的如意堂一样,可那个雪影却跟现在的雪影不同,比现在的雪影看起来柔和温暖。

“咱们成婚后,有了孩子,再这般漂泊可如何是好。”

雪影环着美丽女子的腰肢:“那夫人你说该当如何?”

“开一个……”女子用牙齿咬着指甲,“开一个如意堂,专门驱魔净家宅。”龙七美丽的脸庞上洋溢着阳光明亮的笑容。

“其实你什么都不用做,我的银钱足够我俩生活几辈子的。”

女子倔强地扬起明媚的脸:“我们龙家的女人,可不靠男人养。再说,你长得这么好看,当然得我养你。”女子的指尖滑过雪影绝美的侧脸。

“那我岂不是成了你们人口中说的——小白脸?”雪影撇撇嘴。

“怎么?不愿?”

“求之不得!”

女子偎在雪影胸膛,咯咯笑个不住。

哐当一声,手中的碗掉落,摔在地上四分五裂,鲜红的水血一样蔓延开来,化成一朵花的形状。

记忆中的女子是那么熟悉。她到底是谁?我又是谁?

轰的一声,脑中阵阵轰鸣,他匍匐在地上,弓着脊背,脸充血一般通红。

她是我,我是她。

龙七!

娘!

“女儿,别怕,娘不会让它们伤害你的。”

“龙氏不肖女龙七,乞求诸列祖列宗,护佑我儿平平安安度过此生。封印!”

浑身是血的婴孩被抛下了悬崖。

“不——!”随着撕心裂肺的呼喊声,龙七抬起充血的眸子看向歪歪,伸出一只颤抖的手,“我的女儿,我们终于,又相见了。”

刹那间,泪水倾泻而下,歪歪挣开鬼卒,朝龙七扑过去,母女二人抱在一处,悲哭不止。

连冷血的幽冥府君都不禁有些动容。

离开幽冥府时,歪歪和龙七开心地手牵着手,一蹦一跳地往前走。一名鬼卒跟在他们身后,问道:“府君让我送你们,你们要去哪里?”

歪歪眼睛转了转:“雪影寻我去了,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嗯,我们先回去报个平安,然后到西凤国去,我正好有事要调查。”

“调查何事?”

“有人买凶杀我,黑风说要查出是何人,就到西凤国去。”

“竟有此事?”龙七咬了咬牙,义愤填膺,“放心,娘帮你把他们揪出来,好好惩治一番,竟然敢伤我龙七的女儿。”

歪歪扑在他怀里,撒娇道:“有娘的感觉真好。”

龙七也抱着歪歪,感觉前所未有的幸福:“终于能真的抱到我的女儿了,真好。”

鬼卒看着歪歪喊一个男子娘亲,两人还抱在一起腻腻歪歪的,觉得膈应的很,催促他们赶紧上路。

龙七凌厉地瞪他,肃杀地道:“什么上路,说的好像我们要去死似的,麻烦你注意一下自己的措辞。”

鬼卒愣住,刚才那个说话声音细声细气的少年,怎么进去一趟出来就变的这么凶巴巴的,简直跟换了个人似的。也不想跟他们过多纠缠,赔着不是,把他们送到海波城。

雪影他们果然不在,进里屋扫荡了一遍,龙吟剑也不在。歪歪让蔡老伯见到雪影时,帮忙告诉他,他们到西凤国去了,让他不要担心。

鬼卒又将他们带到西凤国境内,放下了他们,扭头就走。

“喂!你还没告诉我们这里是哪儿呢。”龙七叫嚣。

鬼卒头也不回,消失在黑夜里。

“娘,咱们先找家客栈投宿一晚。”

龙七问:“你有银两吗?”

歪歪从怀里掏出一把金银珠玉首饰来:“我早就学聪明了,有备无患。”

龙七一把将她抱起来,原地转一个圈:“不愧是我龙七的女儿。”

美美睡了一觉,吃饱喝足,两人出了客栈。在熙熙攘攘的街上,两人贴墙站着,龙七问:“女儿,咱们从何査起呢?”

“我只知道是一个杀手组织,非常庞大,羽翼遍布各处。”歪歪压低声音道。

龙七思忖:“那个叫黑风的,让我们到西凤国来查,是不是说他们的老巢在西凤国。”

歪歪点头:“有可能。”

有法子了。

歪歪还当是什么法子呢,原来还是去那风尘之地。这一点,龙七跟雪影还真是一模一样。

“风尘之所鱼龙混杂,乃各种信息流通之地。”龙七道。

现在的龙七是男儿身,自然大摇大摆地就进了那风尘地。歪歪走进去,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她汇聚过来。龙七霸道地一声喊:“看什么看,没见过女人逛窑*子呀。”

歪歪用崇敬地眼光看着龙七,赞叹:“果然是我娘亲。”

接连几天,每到一座城,两人就逛一次风尘所。一直到了西凤国的都城丰都。

惯常地,两人进了丰都最大的风尘之所——*。

一路走来,这*是最为气派恢宏的。还没进门,就觉出它的热闹繁华来。男人们都在门口排队,翘首以盼,等着进去。歪歪和龙七站到了队伍的最末尾,听到前面道:“今日牡丹姑娘的标,我一定要拿下。”

“牡丹姑娘是我的。”

“价高者得,走着瞧吧。”

等了有一个时辰,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才搔首弄姿地走出来,将客人们迎进去。

“赵老爷!您来了。”

“哟,李老爷!”

妇人娴熟地跟客人们寒暄着。

到了龙七和歪歪这里,妇人愣了下:“去去去,那边儿买糖吃去,别跟我这儿凑热闹。”

龙七扬出一只金簪来:“不就是钱嘛,又不是没有。”

“哟。”妇人顿时变了脸色,“这位小爷,里边儿请。”

歪歪跟着龙七正要往前走,被妇人给拦住:“啧啧啧,这小妮子长得不错,不知小爷多少钱肯卖。”

歪歪勾起唇角:“一千万两,你买不买。”

妇人梗住,扫兴地摇了摇手:“里边儿请,里边儿请。”

妇人继续和后边排队的客人寒暄。

歪歪和龙七走进去,发现里面满满当当都是人,有坐着的有站着的。堂正中摆放着一座红色圆台。

这时妇人走进来,关上了门。

接着,姑娘一个接着一个的走上圆台。这些姑娘全部以花朵为名。上台后,台下的客人便开始叫价,价高者方得以和心仪之人共度良宵。

最后一位,便是花魁牡丹。牡丹犹抱琵琶半遮面,摇曳着腰肢,千娇百媚款款而来。

所有人的视线都贪婪地聚了过去,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牡丹咯咯咯一笑,真是风情万种,惹人醉。

一百两!

二百两!

……

一千两!

真乃是春宵一刻值千金。

龙七负手而立,眼睛扫视着众人。他发现,角落里,一个少年衣着气度皆不凡,身侧几个家丁围着,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少年附在离自己最近的家丁耳旁,小声说了什么,只见那家丁上前来,高呼一声:“两千两。”

所有人眼睛都直了。

两千两,这么高的价格,谁能比得过。纷纷叹气摇头。

牡丹朝着角落里的公子盈盈一笑,如春风化雨,荡人心魄。

人群散去,牡丹挽着那公子,由一众家丁簇拥着,上了高楼。

龙七本能觉得这个少年不简单,随便指了一个姑娘,拉着就要往楼上走,被妇人给止住:“这位小爷,楼上只有贵客才能去。”

“多贵?”

妇人伸出三根手指来:“至少,三百两。”

歪歪把身上所有东西掏出来,问妇人道:“够不够?”

夫人乐呵呵地接过来:“够,够。”

龙七刻意去了那公子厢房的隔壁房间。一进门,小姑娘就开始娴熟地宽衣解带,吓的龙七赶紧抓住她:“不用,你陪我女儿聊聊天就行。”

“你女儿?”那姑娘看向歪歪,瞪大了兔子一样的大眼睛,“真是怪。”

龙七闪到一旁,向墙靠过去,全神贯注倾听他们的谈话。

歪歪把那姑娘拉到另一侧,以免打扰到龙七。

姑娘一脸疑惑地问歪歪:“我们聊些什么呢?我从来没跟客人聊过天。”姑娘看起来有些紧张。

“嗯……就聊些你擅长做的事给我听听。”

“我擅长的?待客之道?床笫之事?”

歪歪额角一条黑线。

那姑娘开始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讲的歪歪脸上是红一阵白一阵,最后她真的是忍不住了:“别说了,我求你。”

姑娘茫然:“那我没有别的擅长的了。”

“嗯,没关系,会有的。”歪歪道。

两人的交谈声很轻,龙七只勉强听到了一些。

那公子对牡丹道:“我今日是不是给足了你面子,你是不是应该好好报答我呀。”

“牡丹整个人都是您的,您还想牡丹如何报答?”

“说的也是。”

“牡丹听闻,亦珊公主跟南平王和离,回到西凤国来了。”

公子恨恨地道:“南平王竟然没死,害我白花了那么多的银子。”

第二百二十四章 被包围了

有人买凶杀自己,这件事一日不弄清楚,歪歪心里就一直有个疙瘩。一开始是楚云轩不愿放她出宫,无奈,只得耽搁了下来。之后,雪影把她带走,也总不让她外出走动,美其名曰,保护她。而他忙着整肃妖族,也没空陪她去。歪歪知道雪影在担心什么——鬼方。鬼方吃过一次亏后,只是暂时地偃旗息鼓,她在不断地壮大自己的力量,一刻都没有停歇。

所以,这段时间以来,雪影也丝毫不敢松懈,加紧地练兵和训练歪歪。

歪歪咬了咬牙,暗暗下定决心,再出手时一定要打的她灰飞烟灭,让她再也无法起死回生。

*

西凤国,丰都,*

龙七零零星星听到了一些关键词,南平王、风云阁。她正专心致志地听着,突然隔壁安静了下来。正在狐疑之时,轰地一声,们被撞开,木屑翻飞。

歪歪微微一愣,站起了身,小姑娘害怕地抓着她,不住地发抖。

龙七也站了起来,凭借脑中的记忆摆好了架势。可他现在的这副身体并没有受过什么训练,较之以前,是大大的受限,不过,对付这几个小喽啰是够用了。

几个男子冲了进来,龙七一看,便认出这几位是那公子的家丁。

一个个凶神恶煞,抻出武器分别朝龙七和歪歪攻过来。歪歪抄起桌子上的瓷瓶,身子一低,闪过刀锋,然后猛然跃起,将瓷瓶砸在当先攻来那人的头上,血顺着脸颊留下来。

这时,龙七也踹倒了两个,并且抢到了一柄环刀。

这些人没想到两个看起来毫无威胁力的人,打起架来竟然这么彪悍,都愣住了。

那位公子悠悠然走过来,脸上挂着浅笑,在门口站定。

“你们是何人?到底有何居心?”

当歪歪和龙七上楼后,公子的家丁就注意到了他们。然而他们又偏巧不巧地去了公子隔壁的厢房。这巧合也未免太巧。

一位家丁进屋悄悄禀报了公子,公子小声对他道:“不管他们想干什么,先抓了再说。”

龙七扬了扬手上的刀:“我只是对你口中所说的风云阁有几分兴趣。”

歪歪往前走了几步,仔细审视着这位小公子,他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脸上挂着软萌的笑意,说话也是轻轻的语气。歪歪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他,一时却想不起来。

牡丹纤纤玉手一指:“你找风云阁作甚?”

“没什么,就是想找他们帮我杀个人。”

牡丹上下打量着龙七,见他身上的衣服平平无华,颇嫌弃地道:“你出得起价钱吗?”

“这么说来,多少银钱才能找他们呢?”

“至少一千金。”

龙七点了点头:“一千金而已,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呢?”

歪歪怎么想都想不起来他到底是谁,就一直盯着他看,拼命地想要想起来。公子感觉到了歪歪的视线,也看向她,他挑起眼睛微微想了一瞬,忽想到了什么,一拍手道:“是你。”

歪歪侧了侧脑袋:“你认识我?”

听她这么说,小公子忙摇了摇头:“嗯,认错人了。”

牡丹挽着公子的胳膊,将他拉近自己,充满敌意地瞪了歪歪一眼:“公子,咱们不要跟这种下等人废话。”

此话一出,歪歪和龙七都恼了,异口同声道:“你说谁是下等人!”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果然是母女,性格脾气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龙七道:“你一个花楼里的姑娘,居然还好意思看不起人。”

牡丹挽紧了公子,羞恼道:“我可是未来的……”

不等他说完,公子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你们找风云阁,是想杀何人?”

龙七想起了方才听到的谈话,信口道:“南平王。”

从娘亲口里听见南平王这三个字,歪歪微惊,看向她。

公子眼角飞扬:“哦?他哪里得罪了你,你要杀他。”

龙七眼珠机灵地一转,道:“我是玄武国的人,南平王他打进来,杀了我的父母弟兄,此仇不报,枉为人也!”龙七加重了语调,听起来真的像有不共戴天之仇似的。

公子笑了:“正好,我跟你的仇人一样。我来帮你引荐风云阁的人。”

“那就再好不过了,谢公子。”

“华彬,带他们去。”

一个穿着青衫的男子一拱手,道:“遵命!”

龙七有些游移,但眼下这是他们唯一的线索,先跟着他去一探究竟,若他敢玩儿阴的,就直接干掉他。果然是艺高人胆大。龙七和歪歪跟了那个叫华彬的,下了楼。

小公子看着歪歪的背影,唇角扬起。

红彤看见,娇嗔地一跺脚:“王上,您不会是看上她了吧。”

小公子亲昵地抓住红彤的手:“怎么会呢,你才是我的心肝宝贝。”

*

歪歪和龙七跟着华彬,在街市上兜兜转转,越走越偏僻,越走人越少。天渐渐黑了下来,龙七警惕地看着四周,道:“我们何时才能到?”

“马上就到。”华彬回答。

约么又走了一刻钟,到了一个紧闭的小门前,门上挂着两只白灯笼,在昏暗不明的夜色中显得有些瘆人。

龙七打眼一看,知道里面并没有死人。没有死人,却挂着白灯笼,还真是诡异。

华彬手搭在门环上,时长时短,时轻时重,有规律地敲击着。

不多时,门被拉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出现在门口,背上弓着个罗锅,满脸堆笑,道:“里面请。”

华彬正要进去,被龙七给拉住:“小哥,你有事忙你的去吧,剩下的生意我们自己谈就好。”

华彬看了一眼,愣了瞬,点了点头,对老者道:“我家公子介绍他们来的。”

那老者对华彬笑的很是热情:“放心,公子介绍来的人,我们一定不会怠慢。”

华彬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歪歪和龙七一走进去,门就在身后合上了。轰的一声震响,让这静谧的空间显得越发诡异起来。过了一进平平无奇的小院,往门洞一转,眼前霍然洞开。亭台楼榭,错落有致,雕梁画栋,精致如画,比之王宫也不逊色。

歪歪和龙七被引进了一间屋子,屋子里有着淡淡的茶香,四周陈列着古玩字画,十分地雅致。龙七悄悄蓄力,他怀疑是不是中计了。明明是杀手组织,怎么会摆设地如此文雅。

老者让两人稍后,说二爷马上就来。

歪歪看向龙七,龙七也看向歪歪。龙七向她使了个颜色,让她机灵一些,一有不对劲,马上行动。歪歪会意,谨慎地看着四周。

等了有一盏茶的功夫,一个衣着考究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温文尔雅地朝他们拱了拱手:“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龙七也拱手,道:“是敌是友,还未可知呢。”

中年男子笑了:“这位公子真是风趣。”他轻撩衣袍坐下,示意他们也坐,“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龙七坐下,身上散发着可他的面孔不相称的成熟气息:“你敌是友,就看你愿不愿意跟我合作了。”

“合作?怎么合作。”

一个小童子走进来,将热茶分发给众人,然后恭恭敬敬地交叠着手站在一旁,眼眉低垂着。

龙七道:“我想跟你打听你一件事,若你告诉我,那咱们就是友,若你不说,那……”龙七眼中杀气一闪。

中年男子爽朗地笑了:“看你二人年纪不大,就敢赤手空拳入虎穴,我很欣赏你们的勇气。但,逞能也要有点实力的吧。别忘了,你们现在可是在我的地盘,只要我一声令下,你们连这扇门都出不去。”

“哦?那可未必。”龙七脸上挂着自信的张扬。

男子心中一动,思忖道:难道他们是有什么特殊的本事,才敢如此猖狂?还是说他们有什么特殊的背景。对了,孤老说,他们是西凤王引荐过来的。看来,还真的不能小看了他们。

“你们跟引荐你们过来的人是什么关系?”中年男子试探地问道。

什么关系,当然没关系。龙七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道:“互惠互利的关系罢了。”

歪歪默不作声,静静地看娘亲表演。

中年男子轻轻王后一仰,用鼻孔看着龙七:“说说看,你想打听什么?”

“玄武的王后,龙歪歪,有人花钱让你们杀她,我想知道,是谁。”

中年男子道:“我记得是有这么一桩事,但你为什么想要知道。你和她,什么关系?”中年男子别具穿透力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瞥向歪歪,“这位姑娘,总觉得你有些眼熟。”

龙七挪了挪位置,将歪歪挡住:“我是她的家人,有人想杀她,我只是想弄清楚罢了。”

中年男子冷笑一声:“收人钱财,与人消灾,恕我无可奉告。送客!”

“如果我花同样的价钱,买那个人的命呢?”

中年男子一扬手,刚走进来的罗锅老者又退了下去:“这样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多少钱?”

“五千金。”中年男子道。

歪歪听了,终于开口道:“五千金在你们的生意中,算高价还是低价?”

中年男子微微一愣:“这位姑娘好奇的点还真是特意。说起来,算中等吧。”

“那南平王呢,想杀他的人出多少钱。”歪歪很想知道,她和楚云轶比起来,到底是谁的身价更贵一些。

中年男子眯起了眼:“你问这做什么?你认识南平王,还是说你认识那个王后?或者,你两者都认识。”

他说这话时,旁边斟茶的小童微微抬起了眸子,朝中年男子移步过去,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男子再看向歪歪时,脸上绽起了笑意:“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来人!给我上!别让他们离开!”

趁着这个时机,龙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男子扑过去。谁知却被那倒茶小童一拳隔开。看小童面黄肌瘦的样子,内力却非常深厚,震的龙七手都麻了。

突然,数百名黑衣人都不知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将这间屋子团团围住。

第二百二十五章 一箭三雕

昏暗的房间,潮湿的霉味儿。

歪歪睁开了眼,四处摸了摸,摸到了一个柔软的身体。她摇了摇他:“娘,是你吗?”

龙七喉咙咕咚了一声,他想起身,可身体却散架了一般。

歪歪愤愤不平:“这风云阁竟然使用妖物,都怪我没带龙吟剑。”

先前,数百黑衣人围住了房前屋后。歪歪和龙七被他们包围,虽进退维谷,但两人方寸并未乱,配合着将他们打的落花流水。眼看胜利在望,那中年男子却叫来了一群魔物。没有龙吟剑在手,歪歪越来越吃力。龙七拖着这具没用的身体,体内一点灵力也没有,虽有心却无力。

不知是谁在他们身后,用极快速的手法砰砰两下,将他们打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经到了这里。这个房间应该是地下,没有窗户,呼吸起来空气都是黏腻腻的。他们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也不知道这里还是不是风云阁。

歪歪把龙七扶起来:“娘,你没事吧。”

声音在狭小的空间被放大,听起来分外突兀。

龙七靠在湿哒哒的墙上,回握住歪歪的手,摇了摇头,干哑的声音道:“我这副身体太没用了,连几个魔物都搞不定。”

歪歪的眼睛在黑暗中闪动着光芒:“不能怪娘,怪我,如果我再小心谨慎些。”

龙七道:“咱们都别自责了,想法子出去,才是当务之急。”

“嗯。”歪歪站起身,摸到了门边。掌心蓄力,轰地一击将门给轰开一道豁口。

歪歪现在口子探出去,看了看左右。眼见一条狭长的通道,墙上点着昏黄的灯烛。

“娘,你先在这里等我,我去探探路。”歪歪对龙七道。

“你一切小心。”龙七一说话,脑仁儿就抽着疼。

歪歪钻出去,蹑手蹑脚地往前走,刚走出没几步,就听见了铁链的响动声。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响。

轰!

什么东西重重地撞在了墙壁上,整个空间都晃了几晃。

接下来,是死一样的寂静。

歪歪紧贴着墙,屏息等待着。等了许久,再没任何响动,才继续往前走。刚走出没多久,听见了震耳欲聋的声音在回荡:“你是谁?”

歪歪看看左右,难道是在跟我说话?可是她看不见说话的人,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谁在说话。”

“是我。”

“你?你又是谁?”

“我是谁?你过来,走近些,我告诉你。”

“可是我看不见你呀。”

“往前走,前面有扇门,推开它。”

歪歪往前走,果然看见了一扇门,不过却不是木门,而是石门。歪歪试着推了推,推不开。

“这门太沉了,我推不开。”

“旁边有开关,你把它拉开。”

“开关?”

歪歪扫了一圈,看见左手墙壁上有一块圆形凸起。手覆上去,发现是能转动的。心里一喜,手一旋。石门咔啦啦地向上升起。石门开启的瞬间,一股冷风扑面而来,紧接着传来石块落水的声音。

噗通!

水花溅起。

歪歪探进半个脑袋:“怎么这里有一个深潭。”她喊道,“谁,刚才是谁在叫我。”

“没有回答。”

歪歪不明所以:“难道是我发了幻觉?”

刚要转身,突然,一股阴风刮来,什么东西拍在了她的后背,湿哒哒的。同时,那个东西扯着她轻轻一拉,她整个人拍进了水中。

在水中扑腾之时,她看见一双巨大的眼睛像那两个惨白的灯笼一样,瘆的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哈哈哈哈哈,我好久没吃人了。你别跑,我要吃了你。”

“你说让我别跑我就别跑,你当我傻呀。”歪歪来不及辨明方向,就胡乱向前游。

那怪在她身后张开了巨口,追逐而来。

看见岸了,歪歪奋力凫水,往前一窜,上了岸。

那怪朝她一扑,张开大口向她咬过来。

歪歪腿往后一缩,一只鞋子被咬了下去。

那怪吐掉鞋子,生气地挣扎着,铁链铮铮作响,它却再前进不了分毫。看来,链子的长度只有这么长了。

歪歪暗自庆幸,辛亏只有鞋子被咬掉,这要是腿被咬走,她可就成了瘸子了。

那怪拼命挣扎着,想把链子挣开。

歪歪注意到,那链子整个贯穿了它的身体,锁住了它的脊椎骨。它长着宽口尖牙,鱼头蛇尾,模样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吓人的很。

“你是什么妖怪?”歪歪还是第一次见这种妖怪。

这时,那怪扬起巨尾来,尾巴上尖刀一样的钩刺闪着骇人的亮光,向着歪歪猛甩过来。歪歪急忙翻滚,那钩刺扎在地上,尘土飞扬。

歪歪赶忙后撤,钩刺步步攻来。若不是歪歪退的快,早就被扎成筛子了。

终于,退无可退,歪歪后面再没了路。

那怪狂笑起来:“你跑不掉了,乖乖祭了我的五脏庙吧,哈哈哈哈,你肯定非常可口。我闻到了一股别样的香气。”

话音未落,寒光一闪。

已经无路可退,歪歪后腿一蹬石壁,腾空而起,抱住了那怪甩来的巨尾,然后顺着它的尾巴滑下。

那怪发狂了一样甩着尾巴,胡乱地扎着。好几次都差点扎到了歪歪,却被她每每在关键时刻躲开。那怪越来越生气,攻势越来越猛。歪歪身体一旋,在闪过钩刺的同时,身体从它身上滑了下去,跌在水中。

与此同时,钩刺扎进了那怪自己身上。那怪痛苦地一阵扑腾,整个潭像煮沸了一样,翻滚着。歪歪退到旁侧,贴着墙,喘着粗气。

那怪终于不再挣扎,向着水潭的最深处沉去。

“死了?”歪歪还有些疑惑。

忽然间,传来一声高喊:“石门碎了。谁闯了进去。”

接下来是纷乱的脚步声。一盏灯笼伸进来,大喊:“这里有个人。”

歪歪贴在墙上,转脸朝他笑笑。

*

歪歪被捆的跟个粽子,躺在地上。她是真的累了,要不然也不会束手就擒。

罗锅老者向中年男人禀报道:“二爷,钩蛇死了。”

“什么?我的宝贝死了!”二爷向歪歪冲过来,掐住了她的脖子,“是你,是你杀了我的钩蛇。”

歪歪皱紧了眉头:“是它自己杀了自己,怎么能怪我。”

“如果你不进去它怎么会死。”二爷泫然欲泣,松开了歪歪,用手比划道,“我把它从这么一丁点养到那么大,我容易吗?”

“不是我要进去的,是它喊我进去。它想吃我,我只是自保。谁让它脾气不好,胡乱一通扎,把自己给扎死了。”歪歪咳了几声。

二爷重新掐住了她的脖子:“你还说,你信不信我杀了你。”

歪歪眨了眨眼:“我信,我当然信。我只是好奇,你为何不马上杀了我,你在等什么?”

“你马上就知道了。”二爷唇齿阴森的勾起,“他们应该很快就到了。”

“他们?谁们?”

二爷看着她:“你昏迷了三日三夜,肚子难道不饿吗?”

怎么可能不饿,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歪歪仰起头,嘴硬道:“我不饿。”

“给她吃的,我可不想在人来之前,她就给饿死了。”

二爷话音刚落,一个穿着黑斗篷带着兜帽的男子踏进了院门。

一个小童快步小跑过来:“人来了。”

“哈哈哈哈哈哈,来了一个,还有一个,这次我要一箭三雕。”

说话间,男子踏着优美的步伐出现在了门前。兜帽遮着眼,只能看见苍白的唇和好看的下颌。

声音冷冰冰的:“我来了,放了他。”

二爷得意的笑:“南平王,没想到你能来的这么快。难道你是飞过来的吗?”

歪歪听见南平王这三个字,从地上坐了起来,向门口挪动,眼巴巴地看着他:“楚云轶,是你吗?”

“我怎么过来的,有关系吗?关键是我来了,现在就站在你的面前。而且,如你所见,我一个侍卫也没有带。”

是他的声音,只不过越发冷漠无情了。

二爷道:“南平王跟传言中大有不同,倒是个言而有信的君子,真让我深感意外。”

苍白的唇僵硬地牵起:“所以,黑风就是受雇于你们对吗?”

“别跟我提黑风那个叛徒。”二爷怒吼,“他居然情愿遭到追杀,也不愿下手杀你。”

楚云轶摇了摇头:“你错了,他已经杀了我。”

“什么?”二爷惊声道,“那,那你。”

院子里所有人都将目光射向楚云轶。

楚云轶丝毫未动,淡淡地道:“如你所见,我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所以,你杀不了我。”

这时,歪歪注意到楚云轶腕子上的红绳已经断了。黑风不是说过红绳断,命断吗,那他……

她又想起之前触碰他时,他没了心跳和呼吸。难道黑风的招魂术根本就不是什么起死回生之法,而是像张天师和鬼方他们的邪法一样,将人变成了行尸走肉?

歪歪想再靠过去一些,却被那个小茶童给按住了。他的力气奇大,按的她肩膀生疼。

楚云轶猛地转过来,指尖一挑,那小茶童便尖叫着,倒了下去。

二爷见自己的贴身小童居然这么轻易就被打败,而且对方根本连碰都还没碰到他。果然,他已经不是人了。

二爷朝罗锅孤老使了个颜色,孤老就悄悄退开了。

楚云轶冰冷又带着嘲讽的声音再度响起:“就算你叫再多人来也一样是死,还是别白费力气了。”

二爷无比自信地道:“既然你是妖怪,我就叫妖怪来对付你。我花了那么多心血供养着他们,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话音落下的同时,十几个长相丑陋的妖怪旋风一样冲过来,一下子就将楚云轶给围住了。

歪歪提醒楚云轶:“小心他们背后偷袭。”

楚云轶朝歪歪点了点头。

妖怪饿虎扑食一样朝楚云轶扑过去,楚云轶并不躲,任由他们将自己抓住。

二爷轻蔑地一哼:“口气那么大,还真把我给唬住了呢。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歪歪心里一惨:“都怪我,是我连累了你。”

她挣扎着跃起,也顾不得身上的绳索,迈着小碎步向离自己最近的妖怪冲过去。一下子把那个妖怪撞翻了过去。那妖怪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弓着背,恶狠狠地瞪着歪歪:“我要把你大卸八块,然后吃了你。”

他呲着尖牙,朝歪歪逼过来。

歪歪屏气凝神,然后身姿一抖,身上的绳索一段段碎开来。

于此同时,一股无形的力量将逼向歪歪的怪提起,升到半空,然后猛地将他摔下。摔得他满地打滚。

再看楚云轶,他腕子一拧,围着他的妖怪们便全部飞了出去,跌在地上嗷嗷叫。

第二百二十六章 一世轮回

南平国,南郡荒地

“你走吧。”楚云轶对歪歪道。

歪歪看看龙七,又看向他:“娘,你看他还有救吗?”

楚云轶把兜帽放下,遮住血红的双瞳:“不用管我。这是我最后一次见你,以后各自珍重。”

“为什么?为什么以后你不会再见我了。”

楚云轶冷冰冰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因为,我快变得不是我了。”楚云轶感觉自己的灵魂在向下坠去,坠进深渊

歪歪低下了头,楚云轶确实变了,他在西凤国丰都,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巍峨的楼台夷为了平地。风云阁所有人,一夕之间全部死在了他的手中。

他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为何会突然之间,变得这么强。

龙七剔透的眼瞳似乎穿透了楚云轶,他面色沉了下来:“你被妖魔附身了?”

楚云轶点了点头:“我现在全凭我的意志力在压制它,但我知道,我的意志撑不了多久。”

“那亦珊知道吗?”歪歪问。

“她不知道,她也不需要知道。”楚云轶脊背僵直,“我已跟她和离,把她送回丰都去了。”

“怪不得刚才我们临走前,你非要到王宫去一趟。你是去看亦珊的呀。”

“不止是看她,还有我们的孩子。”

“他们,都好吗?”

楚云轶缓缓地摇头:“不知道,我最终没去见。见了又能如何。我这幅不人不鬼的样子,还是不见的好。”言语中透露出悲伤。

歪歪转向龙七:“能不能想法子将他体内的妖魔给驱逐出来?”

龙七沉吟:“有是有,但我怕,把那妖魔驱出来的,他也得死。”

楚云轶道:“求之不得。”

这时,他体内响起了一个声音:“想杀了我,做梦。你别忘了,是谁给了你如此强大的力量。”

“你到底是什么妖魔?”龙七问。

楚云轶扬起手,掀开兜帽,那双红瞳晶晶闪亮,凝着龙七:“你是谁?”然后又转向歪歪,“你又是谁?”他深深吸了口气,“好熟悉的气息。”

猝然间,他伸出手抓住了龙七的脖子:“是你吗?龙七!”

歪歪冲过去,拍打着楚云轶的手:“楚云轶,你干什么!”

楚云轶的另一只手向歪歪抓过去,歪歪快速躲开,然后一掌打在楚云轶的侧腰。但这一掌对楚云轶来说就像挠痒痒一般,他淡淡地看她一眼,一扬手,歪歪的身体便不受控制地飞了出去。

歪歪奋力一压,才定住了身形,让自己不至于倒在尘埃。

“你,你到底是谁?”龙七断断续续地道。

“我是血妖之祖——血魔。难道你忘了,是你将我们合族封印的呀。”楚云轶手上的力道加重,龙七的脸因为充血,变的通红。

“血妖?血魔?我记起来了。哼,没想到过去了这么久,你还记得我。”

“我当然记得,就算你化成了灰,我也不会忘。”楚云轶目露凶光,“而且我还没去找你,你居然就自动送上门来了。只是,你为何变成了这副样子?”他上下打量着龙七,“女扮男装不成?”

龙七咬了咬牙关:“血魔,若不是你作恶多端,罪孽深重,我也不会收你。”

“住口!别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真令我恶心。哈哈哈哈,真是天注定。我要杀了你报仇雪恨。”

“想杀我娘亲,做梦!”

歪歪怒吼着再次扑过来,劲烈的掌风打向楚云轶,打的他微微一晃。

“你的女儿?”楚云轶看向歪歪的同时,身体抽痛了一下,“哟,你心疼了?”

楚云轶挣扎的声音响起:“别,别动她。”

“那可由不得你。”血魔笑了,笑声凄厉地回荡着。

血魔猛地一用力,龙七痛地低哼了一声。

看着娘亲痛苦的样子,歪歪怒火中烧,体内有一股烈焰在翻滚:“我告诉过你了,不许伤我娘。”

歪歪又蓄起一掌,向楚云轶抓着龙七的胳膊打过去。罡风扑来,楚云轶手一震,松开了手。龙七无力地栽倒下去。外外横在龙七身前,张开双臂,小兽一般呲牙咧嘴:“想动我娘,你要先问过我。”

楚云轶抬手朝歪歪挥过去,歪歪使出一招龙家功法第七重,打的他后退出半步。他恶狠狠地看着歪歪:“看来,是我小看了你。不过你跟从前的你娘相比,差远了。受死吧!”

楚云轶抬起的手僵在半空。体内血魔的声音在怒吼:“楚云轶,你敢反抗我。”

“我说过,别动她。”

“哼,你越是不想我动她,我越是要杀了她。让别人痛苦,才是我快乐的源泉。还有,她的血和她的心。千百年来,我从没见过如她这般的美味。吃了,我的道行定能大涨。”血魔的声音越来越激昂。

僵住的手开始动了起来。

天空中一个纤白如雪的身影飞掠而来。

地上一道黑影在急速狂奔。

“想伤她,得先问过我。”凄清如冰霜般的声音响起,冰蓝色的双眸中沁着一片碧海,深不可测。

血红的眸子中光芒一闪:“妖王雪影!”他恶狠狠地看了眼歪歪,“算你今日命大,咱们改日再战。”

楚云轶一腾身,快速地飞掠而去,消失在天幕。

雪影蹁跹地落下来,扯过歪歪,先看了看她有没有伤到,然后责备她道:“怎么如此不听话,让你不要乱跑,你偏要乱跑。”

歪歪低垂着脑袋,活脱脱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我再也不敢了。”

跟雪影相处这么久,她知道他是吃软不吃硬的,只要你一软,他就拿你半点法子也没有。

地上的龙七,眼中噙着晶莹的泪光,出神地凝着雪影。终于,终于又见面了。

“雪影。”他向他伸出了手。

雪影愣住了,看着地上他。

歪歪心里着急,上前握住龙七的手,然后拉过雪影的手,将两人的手合在一处。手合在一起的瞬间,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在两人之间涌动。

雪影冰蓝色的眼眸中刮起了旋风:“你是……”

狼王过来,化成了人形站起:“雪影师父,你是糊涂了吗?这不是龙盈歌嘛。”

雪影凝重地摇了摇头,紧紧凝着那双剔透的双眸。面孔是龙盈歌没错,但那双眸子中饱含的深情,让他不觉想起了龙七。

“是你吗?”

泪水喷涌而出:“一世轮回,我没有立刻就认出你,我很抱歉。”

“歪歪早告诉我他就是你的转世,但我却不信。”他俯下身,将他横抱在怀中,“不过你回来了,这下,我们一家三口终于可以真真正正地在一起了。”

龙七唇角挂着笑,脸上却留着泪。他把脸埋在他的胸膛,呼吸着他身上独有的香气。他还是那个他,冰冷的,又温暖的。他银白的发丝上闪耀着星辰。

看着这一幕,狼王都傻了:“雪,雪影师父,你,你,你——”

歪歪一把拍在狼王肩上:“你你你,你什么你。”

狼王看向歪歪,指着雪影:“他,他,他——他们!”

歪歪一掌打在狼王脑袋上:“别你我他了,走咱们回家。”

雪影把龙七又抱紧了些:“对,我们回家。”

“家?”龙七的面庞染上了娇羞的红霞。

*

回到如意堂,雪影把昏睡过去的龙七放到了床上,坐在床沿,握着他的手看了许久。他还不太适应他现在的这副男子面孔,不过,失而复得的喜悦,已经让他顾不得这张脸了。

歪歪边啃着鸡腿,边探进来半个脑袋:“别看了,再看要把娘的脸看出个洞了。”

雪影起身,走出来,抢下歪歪手里的鸡腿:“就知道吃,还不赶快去练功。”

歪歪把鸡腿夺回来:“吃完就去练。你应该多谢我,得亏我把娘带去了冥府,她喝下三生池水,才恢复了前世记忆的。”

“你分明是被抓去的。”雪影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她。

“喂,狼王,你看你,都把我的鸡吃完了。”歪歪一转脸,生气地揪住狼王的后襟。

狼王挥开她:“吃完了再去买就好。你别忘了,刚才是谁驮你回来的。小气!”

“切!吃吧,吃死你。”

*

当楚云轩马不停蹄地赶过来时,风云阁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没有歪歪。

手紧紧握拳,口中怒哼了一声:“难道,歪歪出危险了?还是说,这根本就是一场骗局。”

不管是因为什么,他都不得而知。

又游荡了一大圈,寻不到歪歪,他才不得不踏上了返回的路。他必须尽早回去,国不可一日无君。而且他是装病偷偷跑出来的,他可不想听大臣们对着他和尚念经。

龙天麟的部队已经向着南面开拔,算起来,已经快到了吧。

收回海波城,再收复南郡,就能把四散的玄武重新统一。

*

龙天麟的部队,浩浩荡荡地往南而来。

龙天麟问跟海波城军队交战过的兵将道:“现在统领海波城的是什么人?”

“最开始是个蓝发的男子,现在,好像换成了一个白发的男子。”

另外一人道:“简直不是人。以一人之力可以扫荡三军,那还是人吗?”

“不是人,难道是妖怪?”

“依我看,就是妖怪。我还听说,有长得脸特别丑,穿着铠甲的士兵呢。”

一小兵举起了手:“我亲眼见过,丑的不能再丑了。”

龙天麟越听眉头越深锁,看来,此战战况不明啊。如果真是魔物统治了海波城,那以他之力,也未必抵挡得住。

离丽水镇越来越近了,战场就在前方。

龙天麟下令,安营扎寨,休整一番,次日攻城。

翌日,当龙天麟率军兵临城下时,鲛人王子岚派人飞速去报雪影。

“玄武派大军来了,领军的是玄武的大将军龙天麟。”

第二百二十七章 疯子闹事

岚俯瞰着城下,喊道:“龙将军,我不想伤你,你赶紧收兵退回玄武。我们所占之领土也将到此处为止,绝不会再前进分毫。”

龙天麟身跨着一匹威风凛凛的黑马,马鬃在风中摇曳。他驱马往前踏了几步,仰头看着城头上蓝发的俊美男子:“大言不惭!不想伤我?我与你素不相识,非亲非故,你说这种话,难不成是想陷我于不义的计谋?”

“我不想伤你,只是因为你姓龙罢了。”岚淡淡地道。

“大胆反贼!休要多言!你盘踞海波城,大肆侵占我玄武领土,罪不可恕。若你能乖乖将霸占的土地交回,我还能拜请王上饶你们一命。否则,只能兵戎相见!”

岚冷冷一笑:“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不客气咯。”

“攻城!”龙天麟一声令下,万箭齐发。密集的箭雨天女散花一般洒下。

岚这方的兵卒,扬起盾牌来格挡。可等了片刻,却发现箭并没落下来。抬头一看,雪影悬浮于空中,手一扬,箭便调转了方向,朝着龙天麟军而去。

耳畔充斥着利箭破空的呼啸声。猝不及防的变局令龙天麟军四散溃逃。

龙天麟一回头,愤怒地高喝:“守住阵型!”

这时,头顶响起了熟悉的呼喊声:“龙天麟。”

龙天麟抬头,看着城墙上熟悉的身影,定了定神:“大白天的,我是在做梦不成。”

与此同时,跟龙天麟征战了多年的士兵也认出了歪歪:“小将军,你怎么会在这里?难,难道,你就是叛军的统领。”

歪歪看向雪影,雪影伸出手,迅疾如风的箭停了下来,然后软趴趴地落在了地上。

龙天麟看看左右散落的箭,吃惊不已。这不是寻常人能做到的事。

歪歪对龙天麟吼道:“你别打了,回去吧。”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与贼人狼狈为奸,分裂玄武。”龙天麟面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歪歪道:“我们就是想有个存身之地罢了。而且我们没有伤害百姓,他们是自愿跟我们的。”

岚扬起了声音:“玄武屡经战乱,满目疮痍。而现在你们人才不足,军备废弛。那玄武王光管理都城周围的事务都应接不暇了,应该也没有精力兼顾这极南之地。我们能替他分忧,你应该感谢我们才是。”

龙天麟面色越来越难看了,死死盯着歪歪:“这是你的本意吗?你可知道,若王上知道了此事,该多伤心难过。”

歪歪垂下了眸子,道:“如果楚云轩实在想要回去,我还给他便是,但我要海波城,这点,我是绝对不会退让的。”

“为什么要海波城?”

“因为,海波城是我的家。”歪歪回答道。

龙天麟拳头握紧:“海波城,是你的家。那龙府呢,王宫呢?”

“我在龙府和王宫从来没感觉到过归属感。我要么被像个犯人一样看管着,要么就像过街老鼠人人喊打。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歪歪看着龙天麟坚定地道。

龙天麟心中一痛,惨然道:“好,我会把你的意思禀告王上,此事由他定夺。”

“楚云轩,他还好吗?”

“我不知道,想知道就自己去看。”龙天麟一勒马头,大喊,“撤军。”

军队浩浩荡荡地撤去。

岚生气:“为什么要还给他们?”

“本来就是他们的,他们来要,就还回去呗。”歪歪耸了耸肩。

“自古以来成王败寇。这是我们凭本事夺回来的土地,自然就是我们的。你怎能说还就还。”

“怎么,难道你还想攻到吉安去,当玄武王不成。”歪歪调笑道。

“有何不可。只要你愿意,我就能让你成为一代女帝。”岚自信地挺起了胸膛。

歪歪连连摆手:“你饶了我吧,谁要当什么女帝。当女帝多累呀,要管那么多人。”她看楚云轩每日还得批那么多奏章,然后听大臣们在耳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光是想想,她就头疼了。

这时,雪影飘然而下,悄无声息地落在歪歪身旁:“女帝你可以不做,但有朝一日,这妖王的位置,一定是你的。”

歪歪惊地张大了嘴巴:“为什么是我的。雪影,你要抛弃我了?你要走了?”她迫上前来,抓着他的袍袖,不安地道。

“生死轮回,自有劫数。若有朝一日,我不再存在于这世上,你就必须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

“干嘛说的那么吓人,妖不是能活很久的嘛。”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歪歪焦急道:“没有万一!”

雪影笑了,斜着眼睛看着她:“不过,你准备什么时候称我为爹爹。”

歪歪顿时脸窘的通红,憋了半天才憋出蚊子哼哼的两个字:“爹~爹~。”

雪影满心欢喜地绽起了灿烂的笑脸,那笑脸让天地都黯淡了下去,美的惊心动魄。

歪歪看着雪影,赞叹:“笑起来更好看了,虽然我是你的女儿,但为什么我不像你那么好看呢?”

雪影揉了揉她的发丝:“急什么,等你成年,面容自会变化。”

“成年?何时成年。”

“十八岁。”

歪歪手舞足蹈:“十八岁,岂不就是明年。”歪歪欣赏着雪影绝世的容颜,“我也能变得像你一样好看吗?”

“你会比我更美的。”雪影对歪歪笑,那笑容将她融化了。

“爹爹你要每天每天的笑。”

雪影立马绷紧了唇:“好了,别再闹了。赶紧回去练功。”

“就不能让我歇一天吗?”

雪影握了握歪歪的手:“不知道鬼方什么时候会发难,所以你一定不能松懈,我们都不能松懈。”

歪歪点了点头。

前几日,把龙吟剑拿出来,龙七要教她驱魔的剑术时,歪歪惊异地发现剑柄上的水灵珠不见了。她告诉龙七,龙七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那日去西海参加宴会,擂台比武,歪歪的剑甩到了地上,当时他看见鬼方捡起了龙吟剑。

鬼方趁我不备,抢走了水灵珠,那她现在一定更强了。歪歪心道。

“我们为什么不先发制人,去攻打鬼方。”

“打当然要打,如果你没被人给掳走,我早就出兵了。”

歪歪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吐了吐舌:“嘻嘻,怪我。”

“那个把你掳走的妖魔,为何要把你带回阴阳界的封印处呢?”雪影百思不得其解。

“他没说为什么,只凶巴巴地要我的命。”

“那他到底是谁呢?”雪影陷入了沉思。

歪歪也摇头,表示不清楚。

一旁的李笛道:“除了鬼方,还有谁想要歪歪的命吗?”

歪歪瞪向李笛:“你这是什么话,我以前是良民,现在是好妖,我从来不惹事生非的。”

“好妖?当个好妖有什么意思。当妖就是要各种惹是生非才有趣。”李笛逗她。

“你——”

看两人剑拔弩张,雪影制止了他们:“好了,我们回去吧。”

雪影一拉歪歪的腕子,腾身而起,不多时就回到了如意堂。

龙七已经做好了饭菜,摆了满满当当的一桌。歪歪和雪影一回来,他就迎了出来,满脸堆叠着温暖的笑意:“你们回来了。”

歪歪扑进龙七怀里,撒娇道:“娘亲,我饿了。”尾音宛转,十分可爱。她从小到大都没怎么撒过娇,她要把攒起来的娇全部撒完。

“饿了就吃饭。”龙七拍她的背。

雪影一把将她扯过来,严厉地道:“练完功才许吃饭。”

歪歪可怜巴巴地皱着眉头,看着龙七:“娘,你看他。”

龙七把雪影的手拍开:“先吃饭。”

“不能这么惯孩子。”雪影申诉,但申诉无效。

在这个家里,龙七是老大。

吃完饭,歪歪在院子里练功,雪影和龙七站在一旁,欣慰地看着她。这失而复得的幸福,就像是偷来的,仿佛随时都会失去,所以他们都十分珍惜。

雪影的手慢慢向龙七移过去,龙七一脸娇羞地低着头。

突然间,随着一声高呼,一个小妖冲进了门:“妖王,不好了,有个疯子在闹事。”

雪影收回手,因为被打扰,所以有些不快:“疯子赶出去就好。”

小妖满头大汗,喘着粗气:“他不是寻常的疯子,太可怕了。”

闻言,雪影走了出去,歪歪提剑,紧跟而上。龙七在其后尾随。

接着,雪影看见了那个被称为疯子的人,他愣住了。

疯子浑身散发着令人的邪气,在街上乱跌乱撞,叫嚣着。他的脸丑陋不堪,布满了伤疤,那伤疤蔓延了半个头顶,而另一半的头顶,飘散着飞舞的银发。这副模样,既丑陋又诡异。

“是那个邪魔,他怎么会到了这里?”歪歪自言自语。

邪魔痛苦地蜷缩起来,抱着疼地欲裂地头,凄切地呢喃:“我为什么会来这里。对,我是来找人的,我闻到了熟悉的气息。可我是来找谁的,找谁的来着。为什么我想不起,为什么!”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咆哮。

龙七见是妖怪,下意识地抢过歪歪手中的龙吟剑,向着那怪刺过去:“妖怪!看招!”

雪影身姿快速一凌,横在邪魔身前,朝龙七伸出手。龙七急忙止住剑势:“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万一我一个不甚伤到你该如何是好。”

雪影看着龙七,一字一顿道:“你不能伤他。”

龙七不解,睁大了眼:“为何?”

“因为,他是我父王。”

歪歪张大了嘴:“他是你父王,那他岂不就是我阿公。”她看看蜷缩在地上的邪魔,提醒雪影,“你再仔细看看他的脸,他长得那么丑,怎么会是阿公呢。你肯定认错人了。”

雪影转身,蹲下来。

他抬起血目,迷茫地看着雪影:“你是谁?我们是不是曾见过。”

雪影向他伸出手,他惊恐地往后退,像个受伤的孩子:“不要杀我,不,不要杀我。”

雪影猛地抓住他的肩头,半跪下来,摇晃着他:“父王,你好好看看,我是雪影,我是雪影呀。”

“雪——影?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对了,我是谁,这里是哪里?”他推开雪影,霍然站起,“我来这儿是有要紧的事,有要紧的事。但到底是什么要紧的事来着。”他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快想起来,快想起来。”

雪影心疼地拉住他的手:“父王,你放心,我会保护你,我会保护你的。”

邪魔的视线柔和了下来:“我见过你。”只一瞬,他突然又变得凶狠起来,猛然间钳住了雪影的脖颈,“是你抢走了白薇,是你抢走了我的白薇,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第二百二十八章 爱极生恨

“是歪歪?为什么会是她?你可看清楚了。”楚云轩露出怀疑的表情。

龙天麟低下了头:“千真万确,臣不敢欺骗。歪歪说,其它的领土可以归还,但海波城,她要留下。”

楚云轩浑身在发抖,五官因痛苦而有些扭曲:果然,引我到西凤国根本就是个圈套,她已经背弃我了。楚云轩的心被一只手狠狠地揪着,疼地喘不过气来。他的意识开始抽离,完全听不到龙天麟在说些什么。

“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楚云轩一掌拍在几案上,案子顿时四分五裂。

龙天麟还在说,他怎么这么吵。

“你退下吧。”楚云轩不耐烦地朝他摆了摆手。

“王后她可能只是一时任性,您放低姿态,说些好话,去把她给接回来,她一定会……”龙天麟想开导楚云轩几句,被楚云轩一声吼给吼了出去。

出了宫门,他长长叹了口气。自己的事都搞不定了,还插手别人的事。他自嘲地笑了笑。

从王宫出来,他没有马上回家,而是去闫宅看阿婆。开门的是一诺,一诺开心地对他笑笑,把他迎进来。

一诺这段时间以来一直跟着闫少庸学医术,他很有天分,已经小有所成。龙天麟曾数次派人请他回军营去,他都拒绝了。他说,世间可能不缺一个半吊子的武将,倒缺他这么一个能悬壶济世的名医。打打杀杀,他早就厌烦了。

其实,龙天麟也早就厌烦了。他真想找个没人认识他的地方,隐居起来,不理这些纷纷扰扰。但他却不能,他的命运不是他自己一个人的,他的肩上担着整个龙家,他别无选择。

他很羡慕一诺,能够自己选择自己的未来。他也羡慕歪歪,敢于抛却荣华富贵,选择自由自在的生活。

只有他,还困在这方寸之间受着煎熬。

夏子彤走了出来,握住了他的手:“天麟,你来了。你此番南征,战事如何?”

边说着边进屋去,他们坐下。小童斟来了茶。

龙天麟张了张嘴,正要说,一时之间却不知从何说起。

夏子彤看他吞吞吐吐的样子,就知道事情不对劲,关切地问:“碰上了难事?”

龙天麟点了点头,视线从夏子彤身上掠到一诺身上:“南征时遇见了歪歪。”

夏子彤一喜:“你碰见她了,她现在怎么样?”

“她参与了这次叛乱。”龙天麟沉声道。

夏子彤的笑容在脸上凝固:“她不会这么做的,是不是她受到了什么胁迫,你弄清楚了没有。”

龙天麟摇头:“若是被胁迫的就好了,事情也不会变的像现在这么复杂。”

“不是被胁迫的,怎么会。”夏子彤整个人都颓了下去,她不敢相信歪歪会做这种事。

“她身边有一个白发的男子,美的不像凡俗中的人,法力高强。”

夏子彤呢喃:“白发?”脑海中灵光一闪,“白狐!难道歪歪跟她的父亲在一起?”

正这时,闫少庸走了进来。

“歪歪跟父亲团聚了,是好事呀,怎么你们一个个愁眉不展的。”

一诺站起了身:“我不放心,我要去找她。”

“不要去找她了,对她来说,海波城才是家。”龙天麟一想起这句话,心里就泛起酸楚。他很想知道,海波城到底有什么,会让她称之为家。那个龙家没有,王宫也没有的东西。

夏子彤也站起了身:“我也不放心,那狐妖会不会伤害歪歪?”

闫少庸坐下来:“她又不傻,你们这么担心做什么?”

一诺问:“师叔你就不担心吗?”

“有什么好担心的。龙家又不容她,大臣们又冤枉她跟楚云轶有染,纷纷上诏书要求王上废了她,换我,我也生气。”闫少庸倒是十分豁达,“走了就走了,歪歪那种直来直去又没心眼的人,在王宫里,怎么活呀,不憋屈死。而且她是妖的事你们都忘了,就算楚云轩不嫌弃,那些大臣会放过她吗?还有那些觊觎王位之人,会不抓着这个把柄扳倒楚云轩吗?”

三人连连点头,觉得闫少庸说的有道理。

闫少庸继续道:“她回到属于她的地方去,挺好。再说,她就要一个海波城,给她就是。那地方偏远的很,平时都是三不管之地,怎么这时王上倒觉得好了,还非要夺回去。”

一番话说得龙天麟哑口无言。

一诺坚持:“那我也得去看她,万一她有危险可怎么办。”

“她能有什么危险。”闫少庸让一诺放宽心,“她有那么厉害的爹爹护着她呢。”

“可是……”

“你就别可是了,好好学医术,不要光想着乱跑。”闫少庸一句话把一诺给噎了回去。

*

玉狐在外游荡许久,近日来,越来越思念雪影和歪歪,所以准备回去找他们。她早就气消了,也想通了。自己执着了这么久,是该放下了。强扭的瓜不甜,与其这么牵扯着,不如干干脆脆地放过雪影也放过自己,祝福他们两个。

走到半路,碰见几个小妖在采血食,玉狐停下了脚步。这些时日以来,魔物是越来越多了,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她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你们到底是哪里来的。”她好奇地问他们。

那几个小妖扔下手里的血食,看向玉狐:“哟,这么漂亮的美人儿,陪我们兄弟几个玩一玩吧。”

玉狐百媚千娇地一笑,朝他们勾了勾手指:“好呀,过来呀。”

几个小妖猥琐地笑着向玉狐围过来,生怕她出尔反尔跑掉。

玉狐站在原地,动也不动,饶有兴味地盯着他们。等他们靠近她时,她迅敏地出手,一个连环击,把他们全都打趴了下去。

“你!你!好大胆子。你知不知道我们是谁!”

玉狐捻着发丝,睁大了双眼,一脸无辜的样子:“你们是谁呀?”

“我们是妖王鬼方的部下,敢欺负我们,就是跟我们整个妖族作对。”

玉狐冷笑,眼神变得狠辣:“你们整个妖族!你通知我了吗!”

话音扬起的同时,硕大的狐尾从身后甩出,卷起一个妖魔狠狠地甩出去。瘆人的惨叫响彻空谷。

鬼方刚走到附近,就听到了声音,快速飞掠过来,扫了一圈倒地的部下,然后凝着玉狐:“我见过你,你是雪影的妹妹。”

玉狐看着红彤,不屑地道:“是你?怎么,被雪影抛弃的滋味如何?”

“你认错人了,我不是红彤,我是鬼方。或者说曾经是红彤,现在是鬼方。”

“鬼方?”玉狐听过这个名字,“你是挑战过雪影的那个人魔。”

鬼方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来你记性不错。”

“你不是魂飞魄散了吗?为何会在此处?还成了妖王。”玉狐怒意起,“告诉你,妖王这个位置是雪影的,你没资格坐。”

玉狐恶狠狠地朝她扑过去。

“上天把你送了过来,那我就不客气了。”鬼方手一扬,祭出龟息冰轮,冰轮中间钳着一颗黑色的珠子,光芒流转。

玉狐还没近身,就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弹了出去。她倒在地上,喷出一口鲜血来。

接着,鬼方走到她脚边,扬手,一股劲风扑面而来,然后她就晕了过去。

*

歪歪领着阿公辰天在海波城四处晃荡,给他吃了各种好吃的。辰天像个孩子,扯着她的衣摆,跟在她的身后,对着她傻笑。

“小姑娘,你对我真好。”辰天顶着那张满是疤痕的脸,一笑比哭还难看。

歪歪道:“在这里,我罩着你,你什么都不用怕。”

雪影从对面走过来,辰天急忙缩起来,躲在歪歪身后瑟瑟发抖:“坏人,坏人来了。”

那天,辰天开始发狂,雪影就把他打晕,带回了如意堂。为防止他再出去作乱,就把他给锁了起来。歪歪一直给他送吃的,陪他说话,所以渐渐地他开始信任歪歪。别人都不信。

他根本就没认出自己的儿子。因为雪影把他打昏,所以他还一直在记恨着雪影,一看见他就像老鼠见了猫,吓的直躲。

歪歪配合他似的,伸开双臂,拦住雪影:“住手!不许你动他。”

雪影淡淡地扫了歪歪一眼,冷漠地走开了。

歪歪看着雪影的背影叫嚣:“陪我演一下怎么了,没意思。哼!”

雪影走远了,辰天才舒展开身体,拉住歪歪的手一副可怜相:“我饿。”

“又饿了,不是刚吃过嘛。”

“我饿。”

“真拿你没办法。”歪歪牵着他往回走,去蔡老伯店里吃烧鸡。

辰天一只接一只地把烧鸡扔进肚子里,连骨头都不吐。歪歪和蔡老伯都看傻了,张大了嘴。

“这要再吃下去,我这些鸡可能都不够的。”

“怎么这么能吃,比狼王还能吃。”

狼王从门口过,听见有人提自己,走了进来,也是张大了嘴:“怎么这么能吃。我居然输了。”

辰天吃完了二十几只鸡,打了个嗝看向歪歪:“还有吗?我才刚吃了个半饱。”

“不是吧!吃这么多才只是个半饱!”他们惊地向后弹起。

*

夜沉沉,连风都息止了。楚云轩轰走了所有人,把自己关在寝殿里,连灯都没开。

他枯坐着,凝视着眼前的黑暗,心中升起一团化不开的浓雾,里面包裹着挥之不去的恨意。爱之极便生恨,恨之极化为怒。

为什么!我没日没夜地练功,只求让自己更强,然后去把你赢回来。可你,却背弃了我,甚而与我为敌。

第二百二十九章 玉狐阴谋

楚云轩决定亲自带兵南征,他不相信,连千军万马都敌不过一个狐妖。

翌日,天微亮,龙湛、龙元武、龙天麟祖孙三人被召进了王宫。

楚云轩端坐在王位上,目光冷的结成了冰:“三位爱卿,随我一起南征,擒拿妖魔。”

“什么妖魔?”龙湛和龙元武异口同声。

龙天麟低下了头,因为他并没有跟他们提及歪歪的事,怕他们知道后会发难。

“狐妖。”楚云轩唇角盈着愤恨之意。

“狐妖?难道王上您是想擒歪歪?”龙元武道。

“还有她的父亲。”楚云轩冷冷地回答。

龙湛开心地拍手:“王上,您终于想通了。”

“杀了她的父亲,但歪歪,我要你们给我活捉回来。”楚云轩目光一凌。

龙天麟吃惊:“王上,您为何非要如此。这样的话,不就跟歪歪反目成仇了吗?”

“那又如何,只要能把她给抢回来,无论用什么法子我都在所不惜。”

龙湛脸上现出愁容:“您是想将她抓回来?为什么要如此,把一个妖留在身边,恐有后患。”

楚云轩沉吟片刻:“难道就没有办法废了她的妖法和灵力,让她像一个普通人一样,留在我身边吗?”

“有是有,但手法极其残忍。”

“什么法子?”楚云轩满心期待地看着龙元武。

“抽了她的妖筋,灭了她的妖灵。”

“不能这么做啊,王上。”龙天麟匍匐在地。

“好,等抓到了她,便这么去做。众爱卿回去准备吧,明日我们出发南征。”

天还没亮,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狼王拉开门,跌进了一个貌美的女子来,正跌在他的怀里。紧接着,李笛走了出来。借着微光一看,忙把女子从狼王怀里接了过去,轻柔地拍打她的脸:“玉儿,玉儿,你怎么了?”

玉狐微微撑开了眼皮,看着眼前的人:“李笛哥哥,是你吗?还是我在做梦。你不是还在阴阳界被封印着,怎么会……”她又闭上了眼,“我一定是在做梦。”

李笛咯咯一笑:“是我,封印已经破开了,我出来了。”

这时,雪影飘飘然款款而来,一双冰蓝色的眸子凝着玉狐:“你回来了。”他的语气平常到好像她只是出门转了一圈似的,丝毫听不出任何波动。

玉狐看着他,却控制不住自己喷涌而出的泪水:“为什么,为什么你对我总是如此冷漠。”

雪影愣住,脊背僵直。

李笛瞪向雪影:“你就不能热情一些吗?你不知道她对你的心意……”

“吵什么呢,让不让人睡觉。”歪歪揉着惺忪的睡眼走了出来,一见是玉姑姑,立刻就来了精神,眼睛瞪的溜圆,开心地扑过去,“玉姑姑,你回来了,你到哪里去了?你怎么哭了,难道是雪影又欺负你了吗?”

歪歪掐着腰生气地盯着雪影。

雪影转过身去,淡淡地道:“都站着做什么,有话进来聊吧。”

李笛把玉狐抱了进去,放在椅子上,搓着冰凉的手:“你这是怎么了?受伤了不成?怎么这么虚弱。”

玉狐用微弱的声音道:“回来的路上,我碰见了鬼方,她袭击了我,将我打晕。我一睁开眼,就到了这里。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玉狐试图回想,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鬼方?她想干什么!”雪影的眉心微蹙。

“回来就好。”李笛往她手上哈气。

歪歪贴向雪影,用警告的声音道:“以后不许你欺负玉姑姑。”

雪影对她笑笑:“好了,我记住了。”

他的笑容是那么温暖,是她从没感受过的笑容。他们在一起相处了千百年,他从没对她这么笑过。

“看你们这么恩爱,真好。”玉狐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波澜不惊。

雪影一愣:“我们……”

玉狐低下了头,不像再看他们这副亲昵的样子:“放心,我不会再纠缠了,我祝福你们。”

歪歪懵懵懂懂地问:“祝福我们?祝福什么。”

“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一旁狼王哈哈大笑了起来:“我师父是歪歪的爹,这位姑娘,你哪里弄错了吧。”

玉狐抬眼:“爹?”

雪影点了点头:“你离开太久,所以有些事你还不知道。歪歪是我和龙七的女儿,我们已经相认。”

“你和龙七的女儿?”玉狐的心抽痛着。

怪不得歪歪那么像她。那个女人,即使死了,还阴魂不散。

“正好,玉姑姑你回来了,让你见见我娘亲。”

“娘亲?”玉狐眉头蹙起。

“娘亲,快出来。”歪歪跑回屋,把睡梦中的龙七给拽了出来,“见见玉姑姑。”

当龙七走出来的瞬间,玉狐傻眼了。从头到脚打量着眼前的少年:“你是谁?”

龙七看了看玉狐,又看了看自己,如梦方醒:“玉儿,我是龙七。我投胎转世,成了男儿身。”龙七自己都觉得荒唐。

玉狐看着雪影:“就算想让我死心,也要找个女子来假扮吧,找个男子算怎么回事。”

“哎呀,玉姑姑,他真的是我娘亲。”歪歪把龙七拉近了些,“是我下冥府,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他找回来的。”

玉狐将信将疑,看她的眼睛,确实像有几分像龙七。

她的心又抽痛起来:“你明明已经抛弃了雪影,为何又要恬不知耻地回来。你知不知道,雪影找了你多少年。什么,转世?你既然已经消失了,就永远也不要回来。”

啪!一巴掌落在了脸上,火辣辣地疼。

玉狐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雪影:“你打我,你居然打我。”

雪影看着自己的手,手微微地在颤动。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手已经落了下去。

李笛猛地跃起,揪住了雪影的衣襟:“你在做什么!玉狐已经够可怜了,你就不能体谅她吗?”

“我——”雪影梗住。

李笛一把将雪影推开:“你再敢动她一根手指头,我跟你拼命。”

说着气势汹汹地把玉狐带回了自己的房间,跟雪影交错时,还重重地撞了他肩头一下。

玉狐蜷缩在床上,背对着李笛。李笛看着她的背在起伏着,很是心疼,却又不知该怎么办好。

“想哭的话就哭出来,我会陪着你的。”他笨拙地道。

“为什么,他连那个抛弃过她的女人都肯要,却不肯要我。”所有的心防在看到雪影的瞬间就已土崩瓦解。

“那是他没眼光。他不要,我要。”李笛终于有勇气说出了他一直想说但没说的话。

玉狐微微愣了一下,转过脸来看着他:“你——”

李笛脸通红,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愿意的话。如果你不愿意,就当我没说,我不会勉强你的。”

玉狐把脸转了回去:“我现在心里很乱,这件事,等以后再说好吗?”

她没有马上拒绝自己,说明还有希望。李笛开心地退了出去:“那你休息一会儿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龙七见雪影有些失落,安慰他道:“别难过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她深深垂下了头,“不过,玉儿说的没错。我不辞而别,换谁都会觉得我背叛了你,都是我的错。可当时兄长通知我说母亲病重,你不在,我挂念母亲,只想赶紧回去探望,快去快回。我没想到我离开后,就再也回不来了。”龙七脑海中浮现出那段惊心动魄的往事来。

雪影握住他的手:“不怪你,你不许再自责了。”

李笛走出门,听见了这段对话。本来他还在生他们的气,听到原来另有隐情,气也消了。

歪歪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娘若不是为了我,也不会死。”

气氛正凝重之时,辰天走了出来,委屈地道:“我饿。”

雪影忙松开龙七的手,扯着辰天把他往玉狐屋里扯:“父王,我让你见一个人。”

“歪歪,救我,他要杀我。他要杀我。”辰天尖叫着。

歪歪冲过去,把辰天从雪影手里接过来:“你吓到阿公了。”

“我想带他去见玉狐,看他能不能认出玉狐来。”

歪歪柔声对辰天道:“阿公,那你跟我来看看这个屋子里有没有吃的。”

“好。”

辰天跟着歪歪,走进了玉狐的房间。

玉狐躺着,听到了声音,不耐烦地抬起了眼眸。眼睛在看到辰天的瞬间,翻身坐起:“叔父!您还活着,您没死。”

辰天往后撤出半步,看着玉狐,一脸茫然:“你是谁?”

玉狐下床,走过来:“我是玉儿呀。”

“玉儿?什么玉儿。不认识,不认识。”辰天扯住歪歪,“这里没有吃的,咱们到别处去寻。”

辰天拉着歪歪,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雪影失望地叹了口气:“看来父王什么都不记得了。”

玉狐冲出来,焦急地问:“叔父这是怎么了?”

“歪歪说是在琅玕山的神山禁地发现父王的,他被封印在雪山之巅。”雪影解释道,“许是被封印的太久,疯魔了。又或者,天帝老儿把他打成这个样子的。”

说到此处,雪影胸中怒火熊熊而起。

“叔父被封印了?那天帝为何不直接杀了他,反而要大费周章地封印他?”

雪影摇头:“我也不知道。”

短暂的风波过后,一切又恢复了平静。不知为何,玉狐变得十分嗜睡,总在屋里自己呆着,不怎么出来。

李笛道:“玉儿肯定是太伤心,所以病倒了。”

龙七总觉得玉狐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出她哪里不对劲。

这日,龙七和歪歪他们去海岸边玩耍去了。李笛要安排众妖的事务,也出去了。

如意堂只剩下了雪影和玉狐。

雪影看桌子上放着已经做好的饭菜,便走到玉狐房门外:“玉儿,你可要吃些东西。”

没有回答。他又喊了一声,还是没人应。

“难道是出去了吗?”

雪影推开了房门,发现玉狐躺在床上不住地**着。他忙凑过去,扶住她的肩头:“你怎么了?”

“我,我……”玉狐嘴唇翕动着。

雪影俯下身:“你想说什么?”

在雪影贴近她的同时,她眼中凶光毕现,猛然击出一掌,正打在他的前心,一口鲜血喷出。

第二百三十章 兵临城下

鲜血喷洒在玉狐的身上,玉狐愣住,吃惊地看着自己的手:“我这是做了什么?雪,雪影……”她想靠近雪影看看他伤势如何,可突然间头开始剧烈地疼痛,耳畔响起了令人无法抗拒的魔音,“玉狐,回来,回到我身边。”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走了出去,意识一点一点地被黑暗吞噬。

在门口时,碰见了返回的歪歪他们。

歪歪看着玉狐身上的血,关切地问:“玉姑姑,你这是受伤了吗?怎么身上都是血。”

玉狐没说话,看也没看他们,行尸走肉般径直往前走。

“玉姑姑这是怎么了,还没消气吗?”歪歪担忧地看着她的背影。

龙七道:“她想静一静就由她去吧,她会想通的。”

几人说着,进了屋。刚踏进门,便看着雪影从玉狐房间走了出来,他捂着胸口,身体微弯,唇角挂着血迹。

雪影一看见他们,便问:“玉儿呢,你们可看见过她?”

歪歪指了指门外:“刚刚出门去了。”

“狼王,快去拦住她。”

“哦,是。”狼王稍稍犹豫了一下,才转身出去。

雪影脚步微微有些踉跄,龙七忙上前扶住他:“你这是怎么了?”

“玉儿她,攻击了我。”雪影断断续续地道。

歪歪惊诧:“玉姑姑为何要攻击你,就算她生气,也不至于……”

雪影打断她:“我觉得她一定是被人操控了,否则,她不会……”说到一半,又一口鲜血喷出。

这一掌极重,而且是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正中要害。

“难道是鬼方?玉姑姑不是说她在半路上被鬼方给打晕了吗?”歪歪道。

“鬼方操控了玉狐吗?”龙七沉吟。

歪歪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急忙跟龙七说道:“娘,忘了告诉你,鬼方其实也是龙家人。”

“鬼方?龙家人?”

歪歪重重地点了点头:“她就是五百年前写下龙家书,被龙家禁锢,然后入魔的那位先祖。”

“怪不得,怪不得她懂得操控之术,这种阴邪的符咒早就失传了。”龙七的眼神变得凝重,“龙梦娇,真的是她吗?”

歪歪惊愕:“梦娇?怎么是这么柔弱的一个名字,跟她的人完全不符。”

“龙梦娇可是我们龙家历代以来最具天赋的驱魔师,只可惜她恃才傲物,加之龙家那帮老顽固并不能理解她,所以才酿成了一场悲剧。”龙七不无同情地道。

歪歪听到此处,有些感伤:“那不是跟我们一样,龙家都容不了我们。”

龙七苦笑:“就这一点来说,我们可谓是同病相怜。”

这时,狼王冲了进来:“找不到,已经消失不见了。”

雪影抬起了眼眸:“这么看来,得提前去剿灭鬼方了。”

龙七忧心忡忡地道:“你刚受了伤,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

雪影看向龙七:“那怎么办,再拖下去,恐怕玉儿会有危险。”

龙七定定地道:“让我去吧,既然我们是一家人,我来试着跟她谈谈,看能不能泯去过往的恩仇。”

歪歪颇有些不忿:“为什么要泯恩仇,难道娘亲忘了,是她杀了你吗?”

龙七抓住歪歪的手:“我当然没忘,但冤家宜解不宜结,再这么斗下去,只会两败俱伤。我不希望你一直活在仇恨和死亡的阴影里,你明白吗?”

歪歪仰起脸:“那我和你一起去。”

龙七刚要开口,李笛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支精美的簪花:“你们都在,玉儿呢,还在房间里吗?雪影,你怎么受伤了?”李笛注意到了雪影嘴角的血,和其他人脸上不自在的神情,“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李笛忙冲进玉狐房间,却发现房间中空空如也。他冲出来,义愤填膺地吼道:“是不是你们把她给赶走了。”

雪影咳了一声,道:“李笛,你……”

李笛气昏了头,什么话也听不进去,雪影才刚开口,他就扬声切断了他的话语:“你们容不下她,你们一个个地就是容不下她。爱上一个人有错吗?你们为何这么对她。”

龙七道:“不是……”

“哼,你们既然赶走了她,那我也走。雪影,从今日起,你我再不是朋友。”李笛一甩衣袖,将众人抛在身后。

“不行,我得去跟他解释清楚。”

雪影刚要去追,一个小妖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妖王,他们又来了。”

“谁?”雪影挺起腰,擦去唇角的血迹。

“玄武军。”

“我去,肯定是天麟来跟我谈判来的。”歪歪道。

“天麟来了?”龙七面露喜色,“我许久没见他了,也不知他现在长成了什么模样。”

歪歪撇了撇嘴:“讨人厌的模样。”

小妖大喘气,道:“还,还有玄武王。这次是玄武王御驾亲征。我们不知道该不该打,所以岚王派我来询问。”

“楚云轩也来了。”歪歪霍然站起,“快带我去。”

*

玄武大军威风凛凛地列于城墙下,楚云轩在阵列的最前方,龙家祖孙三人尾随其后。再往后则依次是先锋轻骑兵、弓箭手和最后的重甲部队。

岚在城墙下悠然自得地俯瞰着他们,对龙天麟道:“你怎么又来了。”

龙天麟看了眼楚云轩,开口道:“你们把歪歪交出来,我们便不再攻城。”

这句话一出,岚是始料未及:“你说什么?”

楚云轩森然地凝着岚,高声道:“你聋了不成,交出本王的王后。”

闻言,众妖纷纷议论起来:“咱们妖界的公主,什么时候成了他的王后了。再说,他是谁呀。长得模样倒还可以,但就是看起来凶巴巴的。”

旁边的小妖笑:“再凶,还能凶得过咱们的公主吗?”

岚俯视着楚云轩,不屑地哈哈大笑起来:“你让我交出来我就交出来吗?我劝你还是不要痴心妄想了,赶紧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楚云轩凛冽地勾起唇角:“把她交出来,本王就饶尔等不死。”

“好大的口气,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岚抽出佩剑,指向楚云轩。

龙湛也抽出了伏魔刀,灼灼的红焰燃烧着。许久没看见过这么多的魔物,伏魔刀已经按捺不住,在蠢蠢欲动了。他心中久违的热血也被唤醒。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他虽年事已高,但一上了战场,所有的感觉就都回来了。

“父亲!兄长!天麟!”城墙上突然出现了一张陌生的面孔,看着龙湛他们喊道。

祖孙三人一起愣住,龙天麟开口道:“这位小哥,你是……”

他挥手:“我是龙七呀。”

三人看看彼此,脑袋凑在一处,小声议论道:“这算是什么计谋?”

“太下作了吧,居然找一个男子冒充龙七。”

正这时,歪歪出现在了龙七身后,目光悠悠然落在楚云轩身上:“你来了。”

楚云轩凝着她,眼中痛苦的光芒在闪烁:“我来接你,跟我回去吧。”

歪歪垂下了眼眸,有些挣扎。过了一会儿之后,她再次把视线投向楚云轩:“我不想回王宫去,那里不属于我。”

王宫对歪歪来说就是一个冰冷的牢笼,面对着一大群假惺惺的人,还不如跟这些妖生活在一起快乐自在。

“那我呢?你真的连我也想舍弃?”楚云轩的眉心紧紧皱着。

歪歪犹豫了片刻,道:“那你愿意留下来吗?跟我一起生活在海波城?”

“我还有江山社稷,还有黎民百姓,我不能抛下他们。”楚云轩一字一句地道,“你身为我的王后,为何就不能体谅我呢?”

歪歪一听,心里怒气起:“我不体谅你?我如果不体谅你会费尽心力地帮你吗?我如果不体谅你,会委屈自己在王宫里呆了那么久吗?对你来说,那里有你的江上社稷,可是对我来说,那里除了冷冰冰的墙壁,什么都没有。”

岚冷哼一声:“江山社稷?说的好听,难道你贪图的不是权力和欲望吗?”

楚云轩恶狠狠地瞪向岚:“我没有!”

岚微微向前欠身,意味甚浓地道:“没有的话,就证明给我们看。抛弃玄武的王位。”

楚云轩愣住了,一时间脑子混乱不堪。

雪影清冷的声音在远处响起:“傻孩子,他已经做出了选择,你没有他的权力和江山重要。”

“真的吗?”歪歪看着楚云轩,想再确认最后一次。

“不,对我来说,你才是最重要的。”

“那你就抛弃你的江山!”岚不耐烦地加重了声音。

楚云轩又沉默了。

龙湛愤怒地扬起伏魔刀:“大胆妖魔,敢在我玄武兴风作浪,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雪影分开众人,悠悠然上前,步子轻缓绝美,就像落在幽碧潭水里的花:“龙湛,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雪影!果然是你!”

雪影勾唇冷笑:“先前,你们龙家围剿我,将我打至重伤,我用了十多年才恢复。还有,你让我妻离子散,这一桩桩一件件,我一直都记着呢。”

龙七惊愕地瞪大了眼,看看雪影,又看看自己的父亲:“这么说来,说母亲病重也是骗我离开的计谋。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这小少年到底是何人,我们龙家的事与你何干!”龙元武怒道。

龙天麟仔细审视着城墙上面容痛苦的少年,兀自出神,总觉得他莫名地熟悉。

龙七哼笑着,身体在发抖,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想不到,你们居然如此绝情。真是可笑。我终于理解龙梦娇的心情了,如果我是她,我也会堕魔。”龙七的笑声越来越大,听起来却那么凄然。

歪歪看着龙天麟,道:“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想动他们的。但你也看到了,不是我不放过他们,是他们步步相逼。”

龙天麟道:“父亲,阿公,歪歪只是想要海波城,不至于如此大动干戈吧。大家都是一家人,有话,好好商量不行吗?”

龙元武怒吼:“谁跟那种妖魔是一家人!”

歪歪冷冷一哼:“我才不屑于跟你们这些无情无义之人是一家人呢,我早说过,我跟你们龙家再无半点关系。”

“歪歪,跟我回去。”楚云轩喊道。

“我不回去,若你真的爱我,你就留下来。否则,你我自此一刀两断。”歪歪态度坚决。她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让,换回来的到底是什么。雪影说的对,对他来说,她没有江山和权力重要,否则,他不会沉默。

第二百三十一章 相爱相杀

楚云轩的心抽痛着,唇角盈着一抹瘆人的笑:“我不想失去你。就算是绑,我也要把你绑回去。”

“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岚扬起手中的剑,向前一指,“投石!”

城墙内列着一排投石机,岚一声令下,妖怪们齐动手,把石块放进去,然后猛地一压,石块便飞出,高高地越过城墙,向着玄武军而去。

“放箭!”龙天麟声音扬起的同时,万箭如雨般射向城头。

龙七还没从惊诧中回过神来,雪影用真气将他护住,对他道:“我知道你一时难以接受,如果你不想打,你就先回城里去。放心,我不会杀了他们。”

龙七摇了摇头:“不,你有伤在身,我不放心。”说着,她眼眸垂下,“为什么,为什么他们非要把我们逼上绝境。”

箭雨和石块交错而过。

龙湛伸出刀来猛力一挥,红光绚然炸裂,强大的劲气撞击在石块上,眨眼间,石块化为蔺粉,烟尘四散飞扬。

雪影扬起手,让箭调转了方向,向玄武军刺去。

玄武军纷纷举起盾牌抵挡。

龙天麟高喝着:“守住阵型,不要退。攻城部队,给我上!”

话音落下,十个士兵为一组,抬着云梯冲上前来,将云梯架在城墙上,然后奋力往上爬。

“可笑!”雪影俯瞰一眼,手轻轻一拂,刚架好的云梯便被掀翻了去。爬了一半的士兵摔在地上,哀嚎着。

龙湛气势汹汹地瞪着雪影:“下来跟我一绝死战,龟缩在城里,真是不耻。”

“奉陪到底。”

雪影刚想跃下城墙,被龙七给抓住了胳膊,他眼中充满担忧:“你的伤?”

雪影拍拍她的手:“无妨,你放心吧。”

他凌然跃起,如神仙下凡般翩然而落,白衣翻飞,银发飘飘,冰蓝色的眼眸中盈着一片海,深邃而渺远。

龙湛挥出伏魔刀,烈焰升腾,向着雪影而去。雪影挥出一团冷然的白气,撞在烈焰上。两者冲撞在一起,彼此相抗,一时间僵持不下。

歪歪带着怒意的眼神斜向岚:“下令,开城门。我要痛痛快快地跟他们打一场。”

说着,她跑下了城墙,狼王紧跟在后。

“开城门!”岚放声大喊。

城门开启的瞬间,狼王俯下身去,化为黑色巨狼,抖动着身体,毛发飞舞,在阳光下泛着亮光,散发出充满力量的美感。歪歪一腾身,跃上狼背,举起手中的龙吟剑。

狼王以傲然的身姿奔腾而出,吓的玄武军士兵连连后退。

他们之中的有些人是见识过狼王的威力的,就在玄武和卫国对阵的战场上。

这样的巨兽,一张嘴,就能把人的脑袋给轻而易举地咬下来。

行动快如风暴,简直如幽灵一般。

“冲啊!让这些狂妄的人,见识见识我们妖族的厉害。”

随着一声高喊,群妖洪水一样从城门涌出。

龙天麟驱马横在楚云轩前面,扭头对他道:“王上,您先退到安全的地方去,刀剑无眼,唯恐伤到了您。”

“我不退。”楚云轩拔出了剑,目光紧紧锁定急速而来的歪歪,“她既然想打,我奉陪到底!”

雪影和龙湛的两股气力还在僵持着,雪影捂住了胸口,一运气,伴随而来的即是剧烈的疼痛。

伤的还真不是时候。

他丝毫不敢松懈,又将真气运出几分。

龙湛两指并拢,滑过刀锋,喝道:“请法旨,妖魔退散!”

话音落下的同时,刺目的红光盛放。轰地一声,雪影被震开去,撞向城墙,徐徐下落。雪影勉力稳住,才让自己不至继续坠落。

龙湛看他这样子,得意洋洋地道:“雪影,你大不如从前了。”

雪影冷然一笑,唇角淌出殷红的鲜血:“龙湛,你又何尝不是。不管你曾经多强,你都已经老了。这就是你们人的悲哀,会老,会死。”

龙湛生气地道:“你不会老,但你也会死,而且,会死在我的手里。你拐走我的女儿,诱使她叛出龙家,还生下了那个半人半妖的孽子。我跟你一天二地仇,三江四海恨,此生此世都别想算清。”

雪影飘忽而起,转头看着龙七颤抖的目光:“难道就别无选择了吗?我不过就是爱你的女儿,想和她生生世世相伴相依,你为何非要如此咄咄相逼。”

“少废话,受死吧!”龙湛手一拧,冲天的火焰腾起,滚滚热气向着雪影而来。

雪影猛然间转过身来,冰蓝色的眼眸中映着炫目的红光。他丝毫不避,整个人向着红光冲过去。

霎时,火焰将他吞没。

他穿过火焰,目不斜视地向着龙湛靠近。

“你疯了!”龙湛睁大了眼。

转瞬之间,雪影已经到了龙湛身前,从火焰中伸出一只手。他的手上萦绕着氤氲的雾气,丝毫没有烧灼的迹象。他纤白如玉的手钳住了龙湛握着伏魔刀的手,猛地一用力,刀从手中掉落。

刀落地的瞬间,龙湛座下的马受了惊,嘶鸣一声,将他给掀飞了出去,重重跌在地上。

龙元武见状,忙跃下马,捡起伏魔刀,指向雪影:“可恶,我要杀了你!”

伏魔刀向雪影砍过去,雪影轻盈地后掠,白衣飘飘如仙。

“你们走吧,看在你们算是我大哥和岳丈的面子上,不想痛下杀手。”

龙湛从地上爬起,扶着几乎断裂的腰,喝道:“谁是你岳丈!你少跟我攀亲带故。你和龙七的事,我是不会承认的。你们的孽子,我也不会承认。”

龙湛果然是个不屈的老头儿,即使疼的呲牙咧嘴了,也还是中气十足。

歪歪听龙湛一口一个孽子,不满地斜了他一眼,然后看向龙天麟和楚云轩:“一定要打?”

楚云轩凌然:“除非你愿意乖乖跟我回去。”

“我再跟你说最后一次,我不会再回那个狗屁王宫去。要么你留下来,要么你我就此了断。”歪歪恨恨地咬了咬牙,“凭什么总让我迁就你,你却从不愿迁就我。”

“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的。你跟我回去,我不会再让你觉得冷冰冰的。我会让你在王宫里得到和这里同样的温暖的。”

歪歪眉梢扬起:“你怎么给,你能保证那些大臣不会再把莫须有的罪名加在我的身上?还是说,你能保证,他们不会因为我是妖而驱逐我!你不能。还有,当我最后发善心提醒你一件事。小心你的王姐楚云轲。”

楚云轩不解:“为什么这么说?”

“楚云轲花重金雇佣杀手杀你。”歪歪道。

这是她在西凤国丰都时,从风云阁的那位二爷口中逼出的内情。他不愿说,楚云轶掐着他的喉咙,他怕的不住发抖,才将一切和盘托出。

雇佣他们杀歪歪的是楚云轲。而想杀楚云轶的是西凤国王,也就是秦亦珊的弟弟——秦亦博。还有,他刚刚接到一桩大生意,楚云轲,又花钱请他们杀玄武王楚云轩。

虽然风云阁已经被铲平了,但不保证他们还有别的巢穴。也不知还有多少杀手隐藏在外。所以,危险还是会随时到来,不能掉以轻心。

“王姐要杀我?”楚云轩一脸的难以置信,“不可能,不会的,你根本就是想挑拨离间。”

歪歪苦笑:“看,当初,我说不要相信顾灵书,你不听。现在,你还是不听。”她耸了耸肩,“不信就算了,反正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

楚云轩显然是受到了剧烈的冲击,不是他不信,而是他不想让自己相信。他最亲爱的人一个一个地背弃了她。还有歪歪,他拼命地想抓住她,却发现,越用力,越抓不住。她离他越来越远,他怕,怕的要死,所以,他不能让她离开。无论如何,都要把她留在身边。

他的剑慢慢地向她指过来:“跟我回去。”

歪歪看着他的剑,道:“不回。”

“跟我回去!”他发狂了似的一声喊,剑向着歪歪劈砍而来。歪歪横剑挡住,然后猛力一推,将他推开:“这可是你先动的手,既然如此,就别怪我了。”

她挥剑向着楚云轩而去,被龙天麟的剑给拦住:“你们可不可以都冷静一些,有话不能好好说吗?”

“龙天麟,你给我让开,否则,我连你也打。”

这边杀气腾腾,那边也丝毫不让。

雪影轻盈地躲开龙元武的一刀。从地上爬起的龙湛,连身上的疼痛也顾不得,上前来,夺过伏魔刀,猛然一挥,劲风裹挟着巨力向着雪影奔涌而来,雪影猛地一腾身,飘飘然躲过。龙湛手上并不松懈,连连出招,步步紧逼。

群妖和玄武军士兵打在一处,刀剑相接之声,哀嚎声此起彼伏。

雪影如遗世独立的仙,在这一场混乱中优美而旋舞。

可他越是这般气定神闲,龙湛就越是恼怒,他单手结印,掐诀念咒高声大喝:“守正,驱魔,卫道——诛邪!”盛大的红光,如一条红色的巨龙,向着雪影翻涌而去。

歪歪眼睛一掠:“糟糕,爹爹有危险。”

雪影想躲,可身体就像被定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歪歪驱策狼王道:“快,咱们快去救雪影。”

狼王身姿优美地一腾,掠过楚云轩和龙天麟,向着雪影而去。

于此同时,歪歪挥剑念咒:“守正,驱魔,卫道——诛邪!”一道白光向着红光冲去。

“休走!”楚云轩刺出剑去,想拦住歪歪。

剑直接刺进了歪歪的左臂,鲜血顺着剑锋流出。

第二百三十二章 一剑断情

歪歪掐诀念咒,奋力挥剑,一道白光向着红光冲去。在红光即将扑在雪影身上之时,白光将红光冲开。雪影突然破开了无形的禁锢,凌然而起,然后翩跹落地,一步一步,向着龙湛走过去。

龙七看见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忙从城墙上跑下去。

刚冲出城门口的瞬间,他脚步定住。只见楚云轩的剑刺入了歪歪的左臂,鲜血正汩汩流出。

歪歪惊诧地回眸,凝着楚云轩。

楚云轩在颤抖,手顿时软了下来,剑落地,发出仓啷的一声脆响,一如歪歪心碎的声音。

“今日你刺了我一剑,我们之间就什么都没了,你走吧,我不会跟你回去。其他领土我会还你,但海波城归我,就算你的这一剑给我的补偿。”歪歪的语调异常平静,平静地连一丝波澜也没有。

楚云轩的心越来越往下坠,够不着底。平静的她比生起气的她可怕多了。

狼王回头,凶狠地朝楚云轩呲牙低吼。歪歪夹了夹狼王的腹部:“走,我们去帮雪影。”

狼王收起獠牙,剜了楚云轩一眼,回头向着雪影而去。

龙七深深看了楚云轩一眼,然后目光落在龙天麟身上,唇角扬起一抹欣慰的笑意:“天麟,你长大了,变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龙天麟听见了声音,转头用奇怪的目光审视着不远处的少年,他看起来不过十多岁的年纪,语气却透着股子老气横秋:“你到底是谁?”

龙七对她笑:“我是你的七姑姑呀。”

龙天麟哼笑一声:“你别开玩笑了,你怎么可能是我的七姑姑。”

龙七道:“难道,你忘了小时候,我放鬼吓你的事了吗?你吓的脸都绿了。”

“你连这些事都知道,是歪歪告诉你的吗?不对,歪歪应该不知道。”龙天麟策马靠近他,想看得更仔细些,“你真的是七姑姑?不可能,七姑姑已经死了,我亲眼看见她灰飞烟灭的。不可能,不可能。”

龙天麟反反复复地嘀咕着,可眼前的少年总让他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我没骗你,现在你看到的是我的转世。”说话间,目光担忧地扫向歪歪。

歪歪已经站到了雪影身旁,和龙湛、龙元武相对而立。

两方身上都散发着腾腾的杀气。狼王呲着獠牙,低吼发出警告的声音。

龙湛握紧了手中的刀,开始运气蓄力。他现在无力做持久战,必须一击击杀了雪影才行。

歪歪横剑在胸前,想出手,又没办法出手:“如果我杀了你,阿婆一定会伤心的,所以,你收手吧。”

龙湛冷笑:“夏子彤不会为我伤心的,你放心好了。再说,你为何那么有自信你一定能杀的了我呢。”

说话间,龙湛猝然挥刀,绚丽的红光波荡开来。歪歪挥剑挡住,紧接着又来了一刀,震的歪歪虎口几欲裂开。雪影唇一勾,挥出一掌:“我不会再容许你伤害我的家人。”

紧接着,龙七也加入了战局。打的龙湛和龙元武节节败退。

龙天麟见情况不妙,忙向龙湛他们冲过去,边帮忙抵挡歪歪他们的攻势边喊话道:“别打了。”

龙湛手上已经脱力,脊背微弯,转瞬之间苍老了许多。他还在咬牙坚持,如果今日不能清理门户,那等他死后,就再也没人能奈何的了他们了。

龙湛将毕生功力,全都运在伏魔刀上,然后发出了绚烂而狂暴的一击。盛大的红光绽放,烧灼的火焰之气如旋风一般席卷而来。歪歪挥剑去抵,却被震飞了出去。

劲力继续狂涌而来。

雪影身姿一闪,瞬间到了龙七身旁,抓着她飞腾而起,躲了过去。

趁着这个机会,龙元武快速冲到歪歪身旁,夺了她的龙吟剑,横剑在她的脖颈上,拉着她回到龙湛身旁。

“你死,还是她死,做个选择吧。”龙元武仰头,轻蔑地看着雪影。

“父亲。”龙天麟悲声喊道,“你别伤她。”

龙元武不耐烦地瞪他一眼:“你给我滚开!”

雪影飘然下落,将龙七稳稳地放下,然后走向他们:“想要我的命,给你们,不要动她。否则,我让你们龙家全都跟着陪葬。”

龙湛提着刀,朝雪影走过去:“只要你死了,我自然放了她。”

“好。”雪影闭上了眼睛。

龙湛的刀一横,向着雪影的脖颈砍将过去,银白色的头发凄美地飞舞。

“不要!”

“不要!”

龙七和歪歪异口同声地喊。歪歪想挣扎,却使不出力气。龙七奋力往前跑,却在离雪影还有两步之遥的地方停下了脚步,闭上了眼,满脸的痛苦。

雪影感觉自己被谁给推了开去,他睁开眼的同时,鲜血喷溅过来。

“为什么?”

龙天麟推开雪影,用剑去挡伏魔刀。伏魔刀削断了剑向着龙天麟而去。龙湛见是龙天麟,手忙往回收。可为时已晚,那股刚劲之力径直砍断了龙天麟的胳膊。如果,龙湛不拼命收力的话,龙天麟的整个身子都会断成两截。

“如果这场争斗中,一定要有人死的话,那就我死吧。我希望你们,不要再打了!我们可是一家人呀。”龙天麟脸色煞白,一字一顿地道。

龙元武扔了歪歪和龙吟剑,向儿子跑过去,在他即将倒下时,将他扶住,责备道:“你怎么这么傻。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鲜血像卸了闸的水一样不停地流,龙天麟的意识渐渐开始抽离:“父亲,阿公,不要,再,打了。”

说完这句话,他闭上了沉重的眼皮。

龙元武抱起龙天麟,翻身上马:“得马上带天麟去医治,否则他会失血过多而死的。”

龙湛如梦方醒,终于回过了神:“对,对。”

这时,龙七开了口:“现在天麟不宜奔波,带他到城里的医馆去。”

龙元武回头看着龙七,一脸的怀疑:“我不能相信你们,若你们加害我儿该如何是好。”

龙七用真诚的目光凝着龙元武:“我不会,他们也不会。与龙家的恩怨,到此为止。”

龙元武将询问的目光投向龙湛。龙湛摇了摇头:“不能相信这些妖魔。”

龙天麟的眼皮撑开一条缝,用细若游丝的声音道:“没关系,我相信他们。”

看着龙天麟,龙元武动摇了。赶到最近的市镇,策马最快也要小半日。在这途中天麟除了要受颠簸之苦,还不知会流多少血。目光扫了一圈,他点了点头。

龙湛急了:“你怎么跟天麟一样糊涂,不能相信他们。”

龙元武心急如焚,声音不觉扬起:“难道您想看天麟死吗?”

这是他第一次顶撞父亲,龙湛愕住,整个人呆愣在原地。他伤心地道:“我老了,你们一个个的都不听我的话,好,随你们。龙家当家我再不做了,你们想怎样就怎样吧。”

龙元武咬了咬牙,看了眼身后还在拼杀的战场:“让他们停下,不打了。”

雪影颔首,高声道:“收兵,撤回城内。”

群妖闻言,纷纷住手,迅速地撤退。

筋疲力竭,损失惨重的玄武军长舒了一口气,再打下去,非全军覆没不可。

龙七上前去,捡起龙吟剑,搀扶住歪歪。

“请!”雪影做了手势,领着龙元武和龙天麟进了城。

龙湛翻身上马:“你们去吧,我不去。”老顽固闷气地策马而去。

楚云轩满腹的心痛,驱马向歪歪走过去:“我,不是有意伤你的。”

歪歪冷漠地看着楚云轩:“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

“我……”

龙七道:“你还是先走吧,等过几日,歪歪气消了你再来。”

楚云轩落寞地转身,走出几步,回眸看着歪歪远去的背影,觉得在这一刻,自己是真的失去了她。闷闷地叹息了一声,他转过头,带领士兵撤退。

医馆的郎中帮龙天麟把伤口包扎了,嘱咐龙元武道:“这几日不要让他剧烈活动,以防伤口裂开。”

龙元武见城里一派和睦的景象,很是诧异,问郎中道:“你们不怕那些妖吗?”

郎中回答他道:“一开始也是怕的,后来相处久了,发现他们只是长的丑了些,手脚笨拙一些,心地还是挺善良的。他们没来之前,山匪和海上盗匪经常会来打家劫舍。我们这边儿山高皇帝远,又没人管。他们来了之后,那些匪寇再也不敢来了。”

龙元武低头,陷入了沉思。原来妖也不是个个十恶不赦,或许,一直以来是自己太过偏激。

这时,一个小妖搀着另一个小妖走进来:“郎中,我兄弟受伤了,你快来给瞧瞧。”

“来了。”郎中答应着走了出去,让受伤的妖怪坐下来,帮他诊治。

看着这一幕,龙元武自言自语道:“妖也是有情有义的。哎,我从前为何会如此偏狭。”

龙天麟睁开了眼,看着龙元武,苍白的唇无力地翕合:“一草一木皆有情,是我们自视甚高,一叶障目罢了。”

龙元武重重地点了点头:“这种无畏的争斗,延绵了太多世代。天麟,等你伤好后,龙家当家之位传给你。我希望,过往的恩恩怨怨可以在你手里终结。”

龙天麟看了眼自己的手,苦笑:“我这样子,还当什么当家人。没了右手,我连剑都握不了。”

龙元武微嗔:“没有右手,还有左手。不要妄自菲薄,龙家年轻一代中,除了你,还有谁能堪此重任。”

*

喝了些苦药水,歪歪精力恢复了一些。她对雪影和岚道:“咱们退回海波城去吧。我答应过把这些领土还给他们,就一定要还。”

岚委屈地拧着眉毛:“一定要还吗?”

歪歪郑重地点头。

虽然岚不情愿,但看歪歪这么认真,他只能妥协:“好吧。”

歪歪拍拍岚的肩头:“岚最好了。”

“别奉承我,小心我骄傲。”

岚指挥群妖往南撤,离开时,城里百姓不舍地道:“怎么要走呀。”

“得把土地归还给玄武。”

“那我们能跟你们走吗?”

“我们会退守海波城,想来的随时欢迎。”

岚带着群妖行军。

而雪影带着歪歪和龙七提前回了如意堂,歪歪坐了半天后,觉得有些不对劲:“咦,阿公呢,怎么不见他。”

第二百三十三章 寒柏在上

歪歪一声惨叫:“糟糕,辰天阿公不见了!”

雪影和龙七听见喊声,从屋外冲进来:“怎么了?”

“辰天阿公不在,他是不是也离家出走了。”歪歪焦急地道。

龙七道:“咱们出去找找,他可能是出去瞎转悠去了。”

三人出了门,分开去寻。歪歪走着走着,到了城郊的原野。茂密的草齐膝高,草里长着各种野花,有黄的、紫的、红的、蓝的各种颜色。

从草窝中冒出一掌疤痕满布的脸来,手里握着一簇野花,朝歪歪傻乐:“快来,有好东西送给你。”

歪歪走过去:“你要送我什么?”

辰天挠着头,疑惑地侧着脸:“对了,我要送你什么来着?”脸一侧的同时,看见了手里的花,“对对对,送你花。”

辰天低着头,把花往歪歪怀里一塞。

歪歪手握着花,朝辰天摇了摇:“谢谢阿公。”

辰天害羞地问:“你,你喜欢吗?”

“我当然喜欢。”

“嘿嘿。”辰天抬起头来傻乐。

这时,一只彩蝶飞过来,落在了辰天的鼻尖。辰天变成了斗鸡眼,凝着鼻尖上的蝴蝶,然后猛地用手一捂。蝴蝶在他手扑过来的同时就飞跑了。结果是,他不仅没抓到蝴蝶,反倒因为自己没控制好力道,下手太重,把自己打的流出了鼻血。

辰天生气地去追赶蝴蝶:“小东西,我非抓到你不可。”

歪歪也帮着辰天扑,两人在荒草间玩儿的不亦乐乎。跑了许久,跑倦了,他们就倒在草窝里。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照的人昏昏欲睡。歪歪看了眼辰天,发现他已经睡着了,正安详地打着呼噜。

她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地欣赏着白云在天空中飘忽。正看着,突然,一个阴影罩在了自己身上,紧接着出现一张带着猥琐笑意的脸。她刚想说话,一股黑气扑面而来,她眼皮眨了眨,很快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她睁开了眼,耳畔传来交谈之声。

“水族第一美男的位置凭什么你来坐,我才是名副其实的水族第一美男。”

不耐烦的声音响起:“你想坐就坐好了,你喊我来就是为了此事?”

“我喊你来,是因为你的小情人在我这里呀。”接着是一阵笑声,“我听说,你非常地中意她,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那个什么比武招亲,你不是还上去打了吗?”

“哼,你在哪儿听的这些胡言乱语,我寒柏素来不羁,从来不致心于一人。此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我不过是看她好看,逗一逗她,这你都信。”

“我还说呢。寒柏放着那么神仙玄女不要,竟然会对一个小妖感兴趣,我也觉得不太可能。”他摇着头,口里啧啧有声,“可是,寒柏大人你能不能跟我解释一下,为什么我一说她在我这里,你就火急火燎地来了呢?”

寒柏?歪歪坐起来,觉得浑身又酸又软。那人是谁呀,他为什么这么对我。

“我来纯粹是想跟你吵吵架。毕竟,跟你吵架,也算是一种乐趣嘛。”

“既然那位姑娘对你并不重要,我就留她在我龙宫里端端茶倒倒水好了,我那天开心了还能宠幸宠幸她取乐。”

“你敢!”

“哟哟哟!寒柏大人这是生气了吗?你不是说对她没兴趣吗?”

“我生气,当然是我想把她带回我的龙宫里端茶倒水,拿她玩耍取乐,怎么能让给你呢?”

“那我二人可真是心有灵犀呀。不如,你初一我十五,我们轮流。”

歪歪听得眉心越来越凝重,真真切切就是寒柏的声音,可他为什么要这么说,拿她取乐?他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歪歪把脚搭在床边,慢慢地踩在地上,试着站起来。可身体刚直起,就脚下一软,摔倒在地。到底的瞬间,手下意识地一抓,抓倒了旁边的架子,一只瓷瓶摔下来,碎片四溅,在歪歪的脸上划了一道口子。

寒柏听见,问道:“这是什么声音?”

“难道是闹贼了?”

“龙宫里会有贼,我倒想看看会是什么贼这么大胆。”寒柏站起身,绕过礁石,往屋里走。

歪歪挣扎着爬起,感觉到了脸上的疼痛,用手摸了一下:“完了,完了,我这是破相了吗?”她环顾了一圈四周,发现了靠墙的桌上有一面镜子。

拖着不听话的腿挪过去,刚挪到一半,听见身后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响起:“哟,瞧瞧这是谁呀?妖公主还是玄武王后?”语气中带着股子嘲讽般的调笑。

歪歪转过脸去,不悦地瞪着寒柏。

寒柏一看她脸上带着伤,心里一动,冲上前,沁凉的指尖抚上她的脸颊,声音变得柔软起来:“你的脸怎么了?”

歪歪把他的手推开:“要你管。”

她转回头,继续挪到镜子前,察看着自己的伤口。幸亏是在侧脸,这若是在正脸,自己岂不破相了。

寒柏扫了眼倒掉的架子和摔碎的瓷瓶:“你是自己摔倒,还是有人伤了你?”

歪歪不理他,闷气地回到床边,坐下来,歇歇脚。

这时,一个穿着粉衣的男子踏着悠缓的步子走了进来,看见歪歪的瞬间,笑盈盈地道:“小美人儿,你的脸这是怎么了。啧啧啧,可惜了。我不要了,让给你。对我离炎来说,可是不能容许一丁点的瑕疵。”

歪歪才终于看见了他的面容,就是那日在海妖王宴会上遇见的那个西海龙子。她斜眼看着他:“你弄晕我,又把我弄到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离炎靠过来:“没什么,就是觉得好玩。”

“好玩就绑我!”歪歪气地霍然站起,可腿一软又蹲坐在了床上,“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为何我没有力气。”

离炎张扬地笑:“我不过就是喂你吃了一些息止丹,压制住你的灵力,让你手脚无力罢了。”

“息止丹?”

“离炎,你玩儿也玩儿够了,把解药给她。”寒柏用平淡的语气说道。

“解药是没有的。”

歪歪真恨不得掐死这个讨人厌的龙:“怎么会没有?”

“因为不需要解药,这药效不过是暂时的,过几日你就会好了。”说着,他转向寒柏,“寒柏,我可以让你把她带走,但我有一个要求。”

寒柏眼眉斜起:“什么要求?”

“从今以后,水族第一美男是我。”

“你想要给你就是。”

寒柏云淡风轻的态度有些惹恼了离炎:“你就这么轻易的给我了?”

“我又不想当,是他们非要如此叫我,我有什么办法。”

寒柏向离炎发出了连击,离炎握紧了拳:“我拼命想得到的东西,你却不屑一顾。”他生气地把桌子踢倒,“那我也不要了。”

他享受的是跟寒柏你争我夺的快感,寒柏连争也不争,顿时就变得索然无味。

寒柏瞥他一眼,走向歪歪,也不管歪歪的挣扎,直接将她横抱起:“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走了。”

离炎伸手将他拦住:“别急呀,急什么。过两日就是我父王的寿诞,你就暂住在我宫里,省的我还得再去请。”

“西海龙君的寿诞。”寒柏想了想,“确实到日子了,你不说我还忘记了呢。”他又把歪歪扔回了床上,“既然如此,那我就住两日吧。等参加完寿诞,我再和父王、兄长一同回去。”

歪歪错愕,睁大了眼:“那我呢?”

“你多待两日又如何。”寒柏冷冷地向她投去一瞥,“若你实在想走,就自己走好了。我想离炎是不会拦着你的。对吧,离炎。”

离炎不屑一顾地道:“我拦她做什么,不过是一个花了脸的小妖罢了。”

“我倒是想走,但我走的了嘛!”歪歪凑到寒柏耳边大喊一声。

寒柏忙撤开,嫌弃地掏了掏耳朵:“那是你的事,跟我又什么关系。”

“可你刚刚不是想把我带走的吗?”歪歪忽闪着一双大眼睛,决定硬的不行,来软的。

寒柏唇角扬起一抹邪魅的笑意来:“此一时彼一时。刚才我有心情,现在没心情了。再说,走了我还得再回来,我干嘛要跑那些冤枉路。”

歪歪扒着寒柏肩头,继续忽闪自己的眼睛:“可是,寒柏大人,对你来说,那点路程不就是一眨眼的工夫吗?”

寒柏转眼笑意甚浓的看着她,点了点头:“你说的倒也对,但是,我不愿。”

说完,寒柏猛然间一个横步挪开,歪歪猝不及防,手下一空,整个人向下栽去。要不是她及时稳住了身形,她非得栽到床下不可。

“寒——柏——!”她愤怒的高喊。

寒柏朝她摆了摆手:“你先在这儿呆着吧,我出去透透气。”

寒柏颀长的身姿悠悠然走了出去。

离炎朝寒柏投去同情的一瞥:“本以为寒柏有多喜欢你呢,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寒柏和离炎都走了,房间里就剩下歪歪一个人和这一地的狼藉。肚子在咕噜噜的叫,哎,好饿。

“喂,能不能给我点儿吃的。”

没有人回答她。

正在歪歪感觉无望之时,飘进来一个小少年,扶起倒地的桌子和架子,收拾了地上的瓷片,就走了。歪歪跟他说话,他也不理。

歪歪叹了口气:“哎,求人不如求己。”

她从床上下来,然后一点一点地往外挪。

这些龙子龙孙是不是都这么搞笑,绑她过来就是为了好玩儿,简直就是有病。

歪歪出了屋子,看了看左右,也不知该往哪儿走,便随便选了个方向,扶着墙继续挪。走了半天,走到一处院子,院子中央长着一棵树,树上结着蓝色的果子,一个个玲珑又可爱。歪歪捂着干瘪的肚皮,看着果子垂涎欲滴:“这是什么果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吃。”

她看了看左右,发现没人:“应该能吃吧,不能吃种在这里干什么。”

她兴冲冲地走过去,摘下一个果子来,捧在手心,有一种冷冰的凉意。她有些疑惑:“这个到底能不能吃?不过看起来还是挺可口的。管它呢,先咬一小口,如果味道酸涩,就扔掉。”

歪歪试探地咬了一小口,这一口下肚,甘甜无比,她从没吃过这么甜美多汁的果子。把手里的一个吃完,又摘了两个,一个抓着,一个往嘴巴里塞。

“你在干什么!”

突如其来的一声吼吓的她浑身一颤,忙把手背到身后,看着来人:“寒柏,是你呀,吓我一跳。”

寒柏一个箭步掠到她身边,抢下她手里的果子,怒道:“这不是你能吃的东西。”

歪歪撇嘴:“不就是几个果子嘛,你干嘛这么小气。”

话音未落,歪歪只觉体内一股寒气上涌,起初只是微微的凉意,然后越来越烈,越来越烈,就像置身于冰窟一般。不多时,她的肌肤上,便结了一层冰霜。

“就是改不了乱吃东西的毛病。”寒柏将她横抱起,冲回了房间,一扬手将房门合上,然后把她平放在床上,开始脱衣服。

“你想干什么?”歪歪嘴麻木地打颤。

第二百三十四章 相拥驱寒

歪歪吃了蓝色的果子,开始浑身发冷,寒柏把她抱回房间,关上门就开始脱衣服。吓的歪歪哆哆嗦嗦地道:“你想干什么?”

寒柏不由分说,拉过歪歪来,把她的衣衫褪去,然后将她贴在怀中,外袍展开包裹着她。歪歪想挣扎,却觉酥酥软软,没了力气。

肌肤相贴之间,温暖的热量正在一点一点地驱走歪歪体内冰霜一般的寒意。肌肤表面的一层冰融化成水,蒸腾而起。两个相拥的人被笼罩在氤氲的水汽之中。

冷冰冰的刺痛感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被包围的舒适。歪歪不自觉地往寒柏怀里钻了钻,手伸出去,环住了他的腰。

寒柏的脊背一僵,身体里有一团火在燃烧,压抑已久的欲望呼之欲出。

歪歪的手又紧了几分,享受着这份暖人的惬意。

寒柏忙推开她,随手拉过被子来盖在她身上,扭过头,不想让她看见自己脸上不自然的灼红。他喉咙有些干涩:“寒冰之气我已经吸走了,以后别再乱吃东西了。寒冰果是我们水族这种玄阴体质才能吃的东西。你修习的是至阳的功法,不冲撞才怪。”

说完,寒柏干咳了几声,拢好衣衫,逃也似的拉开了门。

拉开门的瞬间,离炎正站在门外,看看被汗湿的寒柏,然后再看看床上褪去衣衫的歪歪,意味深长地笑了:“寒柏,你未免也太心急了吧。”

寒柏把离炎扯开去,关上了门:“不许看。”

离炎微恼:“许你看,不许我看,寒柏大人真是霸道。”

寒柏瞪他一眼,没多解释什么,走了开去。离炎跟在他身后,叨念着:“你不是说不喜欢她吗?”

“多管闲事!”

歪歪躺在床上,咬着被角,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这种甜滋滋的感觉,是怎么一回事呢?就这样躺着躺着,竟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有只手在摇晃自己。

“喂,喂,你醒不醒。”

声音或近或远地传来。

“再不醒,东西我自己吃了。”

一听见有吃的,歪歪诈尸一样睁开了眼,瞬间弹起。吓得寒柏猛然间往后撤,不然,手里的菜非让她给撞翻了不可。

歪歪小兽一般向寒柏扑过去,抢过他手里的盘子,抓起来就往嘴里塞。

寒柏看着她,不自觉地就想笑:“慢点,又没人跟你抢。”

一小会儿,风卷残云,盘子舔的锃亮,歪歪心满意足地揉着肚皮:“总算肚子里有东西了。”

寒柏把盘子接过来:“你本来是个痩狐狸,若你这样吃下去的话,估计就会变成一个胖狐狸咯。”

“你才会变成胖狐狸呢,不你会变成一条肥头大耳的龙,一走起来肚子就跟着颤啊颤。”

“放心,我才不会变成那样子呢。若我变成了那副样子,该有多少女子伤心欲绝。寒柏大人绝不容许那种事情发生。”

听着寒柏这么说,歪歪嫌弃地翻了个白眼:“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自恋。”

寒柏站起身,开始往外走。

歪歪看着他的背影,皱着眉头,面露不舍:“你要走了吗?”

听见歪歪的挽留之声,寒柏开心地嘴巴都快咧到耳后了,但回过头来时,他已经将笑容敛去,换上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怎么,你舍不得我吗?”

歪歪点了点头,无比真诚地道:“还有没有吃的,我还没吃饱。”

寒柏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你就吃吧,迟早吃成一个小肥猪。”说着,气呼呼地走了出去、

“喂,你别走啊,你还回来不回来,还有没有吃的呀。”

回答她的只有寒柏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哎!算了,我还是躺着吧,躺着不动可以没那么容易饿。”歪歪躺下来的同时,看了眼自己,顿时臊红了脸,“我怎么还只是穿着这件小衫。”她忙把自己的衣服拉过来,穿上,把自己裹地严严实实,才放心地躺了下去,“睡吧,睡吧,反正两天,忍一忍就熬过去了。”

歪歪刚闭上眼,就听见了推门的声音。睁开眼,看着寒柏一步一步走过来,感觉此刻的他就像天神下凡一样,浑身沐浴着圣洁的光。当然,寒柏也是神了,不过不是天神而是水里的龙神。

歪歪坐起身,像个等待被喂食的小狗,乖乖等待着。

寒柏眼角扬起,上下打量她一番:“你现在才想起把衣服穿起来?”

歪歪脸一红,想起自己刚刚的那副样子,羞的低下了头。

寒柏咳了一声:“又不是没看过,有什么好害羞的。”

说着,把一只荷叶鸡递给歪歪。

歪歪接过来,迫不及待地扒开荷叶,开啃。

边吃边嘀咕:“龙宫居然也吃这种东西,真是稀奇。”

寒柏抱臂,瞥她一眼,脱口而出:“龙宫当然不会吃这种东西,这是我……”正说着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连忙闭上了嘴。

歪歪停了下来,嘴里还叼着一个鸡腿,含含糊糊地道:“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离炎喊我还有事情处理,我先走了。”

歪歪把鸡腿松开:“你明明就是到岸上去了,否则你哪里来的荷叶鸡。”

寒柏装作听不到,快速地转身,嘴里答应着:“我在这儿,我马上来。”

“根本就没人喊你好不好。”歪歪戳穿他。

但寒柏跑的真的比兔子还快,一溜烟儿就没影了。

歪歪边继续啃,边生气地大喊:“寒柏,你又忽悠我!”

*

傍晚时分,雪影和龙七各处都寻不到辰天,兜了好大的一圈,到了郊外的原野。

“奇怪,明明感觉到了父王的气息,怎么看不见。”

话音刚落,辰天从草窝中冒出头来,一脸懵地左右看看:“歪歪呢?歪歪怎么不见了。”

雪影上前,把他搀扶起来,帮他打去身上的枯草。

辰天俯身拾起那束野花,目光不住地张望:“歪歪,歪歪。”

雪影终于听清他在喊歪歪,对他道:“歪歪可能是回家去了,我们回家找她好不好。”

辰天挣开他:“你是坏人,我不跟你走。”

这时,龙七走上前来,握住了辰天微微有些颤抖的手。看着龙七,辰天才渐渐平复了下来,重复着刚才的话:“歪歪,歪歪不见了。”

他把野花塞给龙七,让他看。龙七不明就里,柔声道:“咱们先回家看看,万一她已经回去了呢。”

辰天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

龙七领着辰天回家,回到家发现,歪歪并不在。

雪影和龙七面面相觑:“糟糕,难道是又出事了不成?”

龙七焦急起来:“这该如何是好。”

“或许她贪玩,到别处去了,我们再等一等。若一个时辰后,她还不回来,我立刻出去找。”雪影道。

龙七心头抑制不住地不安。

辰天呢喃:“找歪歪,我们找歪歪。”

龙七拍拍辰天的背:“你饿了没有,我们先吃东西,吃饱再去找好不好。”

辰天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在布满疤痕的脸上显得有些可怕:“好。”

一个时辰后,歪歪还是没有回来。龙七的不安越来越凝重,手指抚着龙吟剑:“歪歪她连剑都没拿,而且她身上还带着伤,这要是出了什么事,该如何是好。”

“我去寻,你看好父王。”

雪影起身,正要出门,陪着岚整肃好军队的狼王走了进来,伸了伸懒腰:“这一天,累死我了。”

脚还没站稳,就被雪影给拽了出去:“走,随我找歪歪去。”

“找歪歪?她怎么了?”

“她不见了。”

“不见了?”

狼王连一刻都不得闲,又立刻化身成黑色巨狼,鼻子凑在地上,嗅着歪歪的气息。循着歪歪的气息到了寻着辰天的荒野,便中断了。就像是一阵风,把所有气息都冲散了。

雪影眉头紧蹙:“这么说来,歪歪是找到了父王,所以父王才会反复地念叨歪歪不见了。可歪歪到底去了哪里呢?为什么连气息都中断了。”

狼王又使劲嗅了嗅,道:“空其中还残存着一丝鱼腥味。”

“鱼腥味?”雪影凝着狼王,痴痴地道,“难不成又是那条邪龙?”

雪影和狼王会到海波城,到城主府拉走了岚。

菱也看不见发生了何事,只焦心地问:“哥哥,怎么了?才刚回来,为何又突然要出去。”

狼王对菱道:“歪歪不见了。”

菱脸色凝重起来:“歪歪不见了?怎么一回事?”

雪影冷冷地道:“没时间解释了。快走。”

他们火急火燎冲出城主府,往东海的方向急速而去。

狼王愤怒的抱怨:“没想到寒柏竟然如此卑鄙无耻。”

岚道:“邪龙的名号,岂是浪得虚名的。”

“动作快一些,再晚,我怕歪歪会受到伤害。”雪影催促他们。

岚虽然对寒柏的做法很愤怒,但他不无担忧地道:“对方可是寒柏,就算我们三个加起来,也未必打得过他,这要是救不出歪歪可如何是好。”

“救不出就同归于尽!”雪影坚定地目视着前方波澜壮阔的海。

*

吃饱后的歪歪,倒在床上,觉得分外的满足。只可惜她已睡的太多,虽然现在天早就黑了,她却怎么也睡不着,睁着一双大眼,盯着床幔发呆。

正发着呆,突然又听到了推门的声音。还以为是寒柏,唇角不禁扬起一抹笑意来。可一看过去,笑容就烟消云散了。

“离炎,怎么是你。”

离炎笑着耸了耸肩:“为什么不能是我,还是说,你在等别人?”

歪歪脸上一窘:“我才没有呢。”

离炎凑过来:“我很好奇,你跟寒柏,刚才到底在做什么?”

两团红云爬上了脸颊:“关,关你什么事。”

第二百三十五章 天帝白薇

歪歪错愕,甩也甩不开离炎,离炎一双眸子贪婪地向下移去。

“什么弃不弃的,我跟寒柏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歪歪道。

“我都亲眼看见了,你还抵赖。”离炎笑的令人不寒而栗。

“你放开我,你再不放,再不放,我……”

“再不放,你如何?”离炎眉梢挑起,倾身过来,呼吸洒在歪歪的脸上。

歪歪避开:“你再不放,我叫了。”

离炎一阵冷笑:“你叫好了,我奉劝你叫的大声一点,否则没人能听得见。哦,还有,就算有人听见也没用,因为这是我的龙宫,所有人都是我的人。”

说着,离炎向歪歪贴过来。

“还有一个人不是。”歪歪扯着喉咙大喊,“寒柏,救我!”

离炎险些忘了这茬,忙捂住她的嘴:“不许叫。寒柏他有什么好。水族第一美男是他的,你也是他的。我就不信了,我到底哪里不如他,你说,你说呀。”

离炎捂着她的嘴,让她怎么说,她只能含糊不清地嘟囔:“你放开我,不然我怎么说。”

离炎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捂着她,便送开来:“论样貌、人品、财富、权力,我哪一点输给寒柏,你跟我说说。”

歪歪甩开他,盘起腿来,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大有要聊一整天的架势:“我跟你说啊。”

离炎认真地侧耳倾听:“嗯,你说。”

“我不知道。”她一字一顿地回答。

“什么?”离炎眉毛都立起来了。

“要我看,你们二者不分伯仲。”

“那你为何选择他?”

歪歪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这人还真是穷追不舍。

其实,离炎感兴趣的并不是歪歪,他只是想跟寒柏抢东西罢了,就像小孩子之间在抢一个玩物。离炎喜欢从别人手里把东西抢走的快感,就像打仗获胜的那种感觉。他自小就看不惯寒柏,所以,他就特别想事事处处都赢过他。

“哎,你这人怎么没完没了。我告诉你,方才我误吃了那个什么果,寒气攻心,寒柏只是为我驱寒罢了,根本就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样子。”歪歪解释。

但这样的解释,对离炎来说毫无说服力可言:“不,我相信我的感觉,寒柏对你肯定怀有别样的情感。”

歪歪不禁心头一喜:“真的吗?可他不是说他一直以来,只是拿我取乐吗?”

离炎摇头:“猜不透,猜不透。”

“猜什么,猜不透?”这时,寒柏出现在了门口,他听见了呼叫声,想着可能只是幻觉,但过了一会儿之后,心里放心不下,便来看看。离炎竟然在,如此看来,并不是幻觉。

离炎见寒柏来了,向歪歪投去胜利的一瞥:“我说什么来着,寒柏对你肯定不一样。”

歪歪看着寒柏,莫名地心里充满了欢喜。

寒柏绷着一副面孔,走进来:“离炎,你想太多了吧。她对我来说,跟其他女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就像被兜头浇下一盆冷水,歪歪热起来的心瞬间凉了下去,垂下眼眸,不再看他。

离炎不相信:“心里没她,你赶过来做什么?”

寒柏手一摊,用无所谓的口吻道:“我路过,看灯烛还亮着,就过来看看,打个招呼罢了。没想到,你竟然也在。我倒想问问,离炎你深更半夜,到她房中来,所为何事?”

哼,离炎心道,真是死鸭子嘴硬,我就不相信逼不了你就范。

这么思量着,离炎手一捞,把歪歪揽在怀里:“我想过了,既然你不要,扔了也浪费,我要了。”

寒柏眼中怒意顿起,只一瞬,稍纵即逝,他克制住,用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语调道:“既然如此,你就拿去吧。”他伸了个懒腰,手拢在口上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我累了,我要休息去了。你们继续忙。”

说完,寒柏转身,淡然地离去。

看着寒柏背影消失在眼前,歪歪如遭雷击。什么,你们继续忙?他真的不在乎?不过,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寒柏不在乎不是应该的吗?先前,可是她生生地推开了他的。

寒柏一走,离炎就松开了歪歪,觉得人生又开始百无聊赖起来:“哎,看来我想多了,寒柏确实是不在意你,否则他不可能那么平静如常。”

歪歪瞪着离炎:“不用你再重复一遍,我已经听见了,我又不聋。”

“哎,没意思。”离炎站起了身,回眸同情地看了歪歪一眼,“本来还以为可以跟寒柏抢东西取乐,没想到,你也真是可怜。我去找其它乐子去。不知道,寒柏有没有别的中意的东西。”

离炎边嘀咕着,边走了出去。

留下歪歪愣在当场:“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

歪歪愤愤地把自己摔在床上,撩起被子来蒙住头:“真是的,也不知从前是谁口口声声说要赖上我的。什么女人心海底针,我看男人心才是海底针。一会儿温柔体贴,一会儿又冷漠乖戾。哼,以后再不理寒柏了。”

*

雪影他们片刻不停,风风火火地赶到了幽灵海水域,守护着海域的龟丞相,缓缓地游过来,抬起硕大的脑袋,凝着他们,最后视线落在雪影身上,苍老的声音响起:“我见过你。”

“我想见寒柏大人。”雪影直截了当地道。

“见寒柏大人?”老龟沉吟,“可是寒柏大人已经很久没回来了,他被东海龙君遣到澜沧海,跟澜沧龙神学治理之道去了。”

看老龟的语气不像是在说谎,雪影拱了拱手,道:“打扰了,我们到澜沧海去寻。”

一行人,又往澜沧海去。到澜沧海时,已到了黎明时分。天海交接处,太阳慢悠悠地冒出了头。

澜沧盘在礁石上,正优哉游哉地打着盹,感觉到了有人靠近,他睁开了眼,瞄一目注视着来人:“雪影,你突然造访,所为何事呀?”

“我找寒柏。”

“寒柏?寒柏昨日匆匆忙忙出去了,至今未归。”

“昨日出去了,去了何处?”

“这他倒没说。”澜沧道,“你找他做什么?”

还不能完全确定歪歪是被寒柏带走的,雪影也不好明讲,只随口道:“想找寒柏大人叙叙旧罢了。”

“那你改日再来了。”澜沧打了个哈欠,又匐了下去,“我还没睡够呢。”

雪影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离开。

“现在该怎么办?”狼王问道。

雪影眉心拧起,愁容不展:“眼下只能先回海波城去,再从长计议。”

回到海波城,已是中午。歪歪和狼王刚进门,龙七就慌慌张张迎了上来:“遭了,辰,辰天让人带走了。”

“谁带走了?”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雪影不禁想,难道这是调虎离山之计,先绑走歪歪,在他们去寻的时候,再把辰天带走。可是不对呀,为什么不干脆直接把他俩一起弄走。他们当时明明是在一起的。

正在雪影的思维快速转动之时,龙七继续道:“是天兵天将。你们走之后,辰天也喊着要去找歪歪,我拦不住,他就冲了出去。我急忙去追,刚出门就见一群人从天而降,把辰天给围了起来。他们其中一个说是奉天帝之命前来捉拿他。”

“天兵天将?天帝?”雪影越发地疑惑了,“昔日天帝为霸占我娘亲,已经将我白狐一族屠戮殆尽,只剩下了我跟玉狐。他既然已经得手,为何非要赶尽杀绝呢?”

*

天宫,梨苑

梨花成雨,白薇盘坐在如雪般的花雨之中,仙姿飘飘。膝上搁着七弦琴,一双玉手勾弹撩拨。琴音袅袅,如泣如诉,缱绻婉转。不染纤尘的白色衣裙花瓣一样散开,清绝脱俗。

天帝穿着紫金袍,坐在白薇对面,听得是如痴如醉。

一曲终了,天帝悠悠开口:“白薇,你可知道你的儿子,在下界,又聚集起了群妖。”

一丝慌张闪过白薇迷人的眼眸:“白薇不知。”

天帝道:“只要他不弄出太大的乱子,我是不会管的。身为神,不能过多地干预天机轮转,一切皆有命数。但,如果他胡作非为,闹的天下大乱,我亦不会听之任之。”

白薇优雅地垂下了眼眸:“天帝所虑即是。不过,我相信雪影是不会恣意妄为的。”

“时间自会证明一切。”天帝眉眼如炬,看得白薇如芒在背,“再弹奏一曲吧。”

白薇颔首,依言抚琴浅唱,心中混乱,未免指下急促不稳。连唱都透着那么股子漫不经心。清风吹来,荡起她银色的发丝。

天帝站起身,慢慢向她移过去。

嘭地一声,琴弦断裂,划破了她的指尖。一滴殷红的鲜血滴下来,落在琴上,缓缓滑动,最后,滴在了她雪白的裙摆上,如一片盛放的桃花。

天帝伸出手,捻着她的下颌,迫使她抬起头看着自己:“我希望你记得,你已经跟他们没有半点关系了。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你懂吗?”

白薇别过头去:“雪影他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块肉,你让我怎能不牵挂。”

“可,你别忘了你对我许下的承诺。我放过他们,你属于我。”

白薇倔强地凝视着天帝:“你也不要忘记,如果你敢伤他们,我就……”

“你就怎样?”天帝的兴味被激起。

白薇苦笑:“那我就让自己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第二百三十六章 十年之约

天帝凝着白薇,盛气凌人地朝她迫了过去。

这时,琅玕山神不合时宜地闯了进来,惹的他一惊,正要退出,被天帝给叫住:“何事?”

琅玕山神道:“有要事需要跟天帝禀告,故此来扰。”

天帝松开白薇,转身向着琅玕山神而去。

白薇看过去,发现琅玕山神正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当自己迎上他的目光时,他忙不自然地闪了开去。白薇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这要事和我有关?白薇仔细打量着琅玕山神,她并没有见过他,他能有什么事和自己有关呢?白薇苦苦思量着,面上却分毫不露。

琅玕山神把天帝叫到无人处,禀报道:“臣带天兵天将已经将他给抓住。可是,又被他给跑了。”

天帝怒不可遏:“什么!你们居然让他给跑了!”

“他实在是太强了,我们根本治不住他。”琅玕山神深深垂着头,不敢对上天帝的视线。

天帝愤恨地怒吼:“再多带些人手,我就不信抓不住他。”

“是!”

天帝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所以声音很大。即使白薇离得远,也听到了只言片语。她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人跑了竟然让天帝如此震怒。

*

西海

都日上三竿了,歪歪还在床上躺着。她倒不是因为困了想睡觉,而是因为太饿,想躺着省点力气。

“奇怪,今天寒柏怎么不给我送吃的。”边嘟囔着边在脑中画饼充饥,可越画越饥,都眼冒金星了。为防止自己被饿死,歪歪用最后的力气把自己给拽起来,挪出了门。

今天她没走昨天的那个方向,而是另一个方向。

穿过长长的回廊,再过了一个锦绣玲珑的小院子,歪歪听到了一阵欢声笑语。绕过假山石,抬起眼眸,便看见了亭台里正饮酒作乐之人。

正背对着她的,便是寒柏,寒柏的对边,坐着一个美貌的女子,旁边坐着离炎。女子正和寒柏相视而笑。

此情此景,歪歪心头不由一阵酸楚。寒柏只顾自己在此处处欢欣无比,却不管我的死活。

歪歪负气,刚想转身离开,便听见了离炎一声喊:“来的正好,你也过来喝一杯。”不是邀请,而是命令的口吻。

歪歪想走,却迈不动腿。她太饿了,回去躺着也无济于事。可留下来又要面对寒柏。

正在左右为难之时,娇滴滴的女子声音道:“这位姑娘是哪家的仙子?”

寒柏语带调笑地道:“她呀,是一个小小的白狐精。”

“白狐?”女子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她,“真是可爱。”她朝微微摆了摆手,“你过来呀,这里有好吃的。”

歪歪咬了咬牙,为了好吃的,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走。她挪过去,在离炎的对面坐了下来,左手边临着那女子,右手临着寒柏。

跟歪歪颇具孩子气的可爱不同,女子有着一种独特的成熟韵味,一举手一投足皆极具魅力。

寒柏看也没看歪歪,就好像她不存在似的。她斜着目光瞪了他一眼,也不说话,开吃。早吃饱早离开,省的留在这儿膈应。

但女子似乎并不打算轻而易举地放过歪歪,开始跟她搭话:“小狐妖,你是从哪儿来的?”

歪歪停下口,纠正她:“我是狐妖,同时,我也是驱魔师。”

“会驱魔的妖,我倒是头一次见,真是稀奇。你既然是妖,又要驱魔,这不是残害同类吗?”女子脸上堆着和蔼的笑意,声音柔缓,让人无论如何也无法生厌。

“人也会杀人,所以妖来捉妖,不冲突吧。”歪歪道,“我只抓做坏事的妖,好妖的话,就是我的朋友。”

女子颔首:“言之有理。倒是个有侠义心肠的妖呢。”

离炎帮女子斟满了酒:“二姐,你为何对她一个小妖这么感兴趣。”

女子接过酒壶来,也帮歪歪倒上:“我就是看她不像妖,倒有股子仙姿,想跟她多聊两句罢了。”

寒柏夸赞她道:“离韵的眼光果然独到,她曾去玄元仙山修习仙道,不过上山没两天,就让玄元仙尊给扔了出来。”

“喂喂喂,注意你的措辞好不好,什么叫扔出来。那是派我出来完成重大任务的。”歪歪说着,恶狠狠地把一片肉扔进嘴巴,吞了下去,想象这片肉就是寒柏。

寒柏勾唇:“分明就是被扔出来的。”因为他俩可是被一起扔出来的。

离韵一双桃花媚眼凝着寒柏:“你们很熟吗?”

“不熟。”不等寒柏回答,歪歪直接抢过了话头,没好气地道。

寒柏看向歪歪,眼中掠过一丝淡淡的痛楚,遂转成了邪魅的笑意:“的确不是很熟。”

离韵笑着探过身来,帮寒柏把空了酒杯斟满:“明日就是我父王的寿诞了,你可记得,十年前的今日我们的约定。”

寒柏眼眸低垂着,点了点头:“记得。”

离炎顿时来了兴致,凑上前来:“你们背着我约定了什么?”

“十年前的今日我们约定,若十年后,他未娶我未嫁,我们就成婚。”

离韵的声音舒缓美妙,但在歪歪听来却格外刺耳。她愤懑地端起酒杯来,一饮而尽。这酒可真辣,呛的她直咳,跟天宫的琼浆玉酿比起来,真是差远了。

“你慢些。”寒柏的手不自觉地就攀上了歪歪的背,轻抚道。

歪歪愣住,抬眼看着他。

离炎和离韵姐弟也直勾勾地盯着寒柏,眼带错愕。

离韵身子不由颤了下:“你们不是不熟吗?”

寒柏忙把手收回,信口道:“我只是爱护弱小罢了。”

歪歪瞪他:“你才是弱小呢。”

离韵心头一紧,这小妖竟然敢和寒柏这么说话,而寒柏却不怒,真是蹊跷。他们俩真的不熟吗?她思忖着。

离炎也笑:“被称为邪龙的寒柏,几时爱护过弱小。”

“虽然人人都称寒柏被称为邪龙,但我知道他并不是那样。”离韵忽动情地道,目光从离炎身上落到寒柏身上,“我知道你只是因为凤宛灵舍弃你的事太过心伤,才会自暴自弃的。”

寒柏唇角凝固了:“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离韵脉脉含情地望着寒柏:“之前的承诺,还作数吗?”

寒柏沉默了,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这时歪歪已经喝下了第二杯酒。

离炎见状,自然替阿姐说话:“寒柏,你不是想反悔吧。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反悔就是小人。”

一顶大帽子扣过来,让寒柏想拒绝都难。只是……他偷偷地瞥了歪歪一眼,歪歪低着头,一口酒一口菜,闷不做声。

他真的很好奇,如果自己答应了,她会是什么反应。

“说出去的话自然不会反悔。”寒柏说道。

听到此处,歪歪再不想听下去,霍然而起,道:“我吃饱了,多谢款待。”说完,就气汹汹地走了。

寒柏抱歉地笑笑,接着道:“但是……”

离韵掩去心痛,扬起一抹得体的笑容来:“我懂了。”她不用等寒柏说完,一个但是她就明白了,她离韵是何等聪明的女子,怎会连这个都不明白。

接下来是令人尴尬的沉默。

离韵浅笑着道:“你们继续,我先回去帮忙操办寿诞宴会,明日见。”

“好。”寒柏应道。

离韵一走,离炎就上前来一把揪住了寒柏的衣襟,怒道:“你居然敢玩弄我二姐。”

寒柏将离炎的手拂开:“我何曾玩弄离韵?”

“你明明说过要娶她的。”

“那日只是喝多了酒,我兴致起,就随口说了一句。而且我没说我要娶她,我——”

寒柏还没说完,一拳头就打在了脸上:“你还狡辩。”

寒柏舔了舔嘴角流出的血迹,看着离炎叹了口气:“我不否认,我是说过若她未嫁我未娶我二人就成婚。的确,我尚未娶,但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心上人?谁?”离炎的斗志燃起,转瞬之间,已经把要为姐姐伸张正义之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寒柏淡淡道:“是你不认识的人。”

“你认识的人,我肯定认识,你说出来,让我听听。”

寒柏抬起衣袖,把血迹擦去:“你别问了,我不会告诉你的。只要是我的东西,从小到大,你什么都想抢。告诉你,难道让你从中作梗吗?我没有那么傻。”

离炎愤愤地冷哼一声:“就算你不说,我也能找出那个人是谁。”

这时,一个虾兵上前来,道:“离炎大人,龙君让小的请您到水晶宫去,他有事情和您商议。”

离炎虽不情愿,但只能跟着去。

寒柏独坐着,喝了会子闷酒,头开始发晕,才起身想回房去躺一会儿。走着走着一抬头,却发现不是自己房间。正想着要不要离开,手却不受控制地伸了出去,推开了眼前合闭的门。

歪歪没怎么喝过酒,不胜酒力,所以此刻正倒在床上头晕目眩。看见门被推开,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倒在了她的身边,手环着她,脸埋在她的颈窝:“为什么选择楚云轩,为什么?”

混合就酒气的热气朝歪歪喷洒过来,歪歪只觉热的发烫。但她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抬手推他:“你走,你来做什么,你不是要跟那个什么离韵成婚嘛,你去,你赶紧去。”

寒柏抬起身,手撑在她头旁边,一双充了血的眼俯瞰着她:“你真的希望我和她成婚?”

歪歪头偏过去,避开他的视线,因为他的视线有一种把她吸进去的魔力:“那是你自己的事,干嘛问我。”

寒柏笑了,笑的张狂:“对,你说的对。”他离开歪歪,站起了身,“既然你一点都不在乎,刚才为何要生气。”

歪歪的脸红成了熟透的苹果,不知是因为酒的原因,还是她突然害羞了:“我哪有生气,你别自作多情了。”

寒柏回眸:“真的?”

“当然是真的?”

第二百三十七章 青天碧海

寒柏向歪歪迫过来,唇若有似无的擦过她的侧脸,声音邪魅迷人:“真的?”

歪歪莫名地慌张起来,就好像自己已经被看穿了似的。她伸出手,想把寒柏推开,手却定在了他的胸膛之上,没了力气。她不觉间一阵愣忡。

寒柏垂下眼眸,看着歪歪印在自己胸膛上的手,唇角满是笑意:“承认吧,你明明就醋了。”

寒柏欣赏般地等待着歪歪的反应。

歪歪看着他,瞬间打了个激灵,忙把他推开:“我才没有呢。”

寒柏直起身,整了整衣衫,笑意更浓了:“好吧,你不承认就算了。估计离韵还在等我,我找她去了。”

“你去!你去好了!”歪歪气呼呼地撩被子盖住自己。

她听见了寒柏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从被子里露出一双眼睛来:“他还真的走了。”

又把被子蒙上,歪歪心中五味杂陈,脑海中一直浮现出离韵和寒柏相视而笑的画面来。

不行,我不能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歪歪翻身而起,往外走,刚踏出门口,就听一个充满笑意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你不会想去找我吧。”

歪歪面上一窘,看着身上散发着魅人邪气的寒柏,嘴硬道:“我才没有,我就是闷了,想出去走走。”

“哦,这样啊。那你去走走吧。”寒柏斜倚着墙壁,修长的腿探出去,显出慵懒的醉意。

“我又改主意,不想出去了。”歪歪气鼓鼓的两颊都撑起来了,她转回头,刚要回去,突然头一晕,身体往旁边斜去。寒柏言明手快,瞬间将她扶住,她才没栽倒在地。

歪歪摇了摇头,想把醉酒的感觉给赶出去,可越摇头越晕。她推开寒柏,摇摇晃晃地走到床边躺下。

寒柏跟进来,也挨着她躺下。歪歪被逼到了墙角:“你干什么?”

“我也改主意,不想出去了。”

“不想出去,赖在我这儿干什么?”

“因为你的床看起来比我的舒适呀。”寒柏调皮地朝歪歪眨了眨眼。

“那,那你也不能——”歪歪坐起来,她已经退无可退,想逃出这个夹角。

寒柏手一把伸过来,拉得她躺下,一双眼迷醉而诱人:“休息一会儿吧,你喝了酒,一直乱跑,会难受的。”

歪歪有些错乱,怎么这时的寒柏又突然变温柔了。他这到底是唱的哪出,阴晴不定地,玩弄人不成。

寒柏松开她,安安稳稳地平躺下来,两手交叠放在身上:“别担心,我不会对你怎样的,我寒柏可不是你想象中那种龌龊的登徒子。”

歪歪也平躺着,心脏扑通扑通狂跳,她舔了舔干涩的唇:“那个,离韵说的是真的?你是因为凤宛灵抛弃你,所以才自暴自弃,做了那许多荒唐事?”

寒柏闭上了眼,轻声道:“某种程度上是吧。”

“某种程度?”

“凤宛灵背离我,选择了寒靖,只是一个诱因。另外很大程度上,我只是想吸引父王的注意罢了。”寒柏的声音中透着股淡淡的忧伤,“我母亲是父王最宠爱的妃子,却因为生我,难产而死,所以父王一直以来都憎恶我,觉得我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他眼里只有寒靖,把一切都给了寒靖,而我,就被放逐在小小的幽灵海,过着无人问津的生活。连我也曾经想过,如果我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就好了。”

说到此处,寒柏戛然而止,眼角滑下一滴泪珠。

歪歪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寒柏,她突然觉得好心疼,伸出手,覆在他的手上。她想说些话来安慰他,一时之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被歪歪触到的瞬间,寒柏颤了一下,但他一动也没动。

歪歪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万分感慨。原来邪龙只是他营造的假象,其中包裹着一个脆弱的怕受伤的心。

寒柏翻转了个身,如呓语般的声音道:“你别再盯着我看了,否则我可不能保证会对你做出什么来。”

歪歪忙收回了视线,向上看着床幔。

房间里安静地只有两人的呼吸声。

酒意再度涌上头顶,歪歪觉得自己像落在一个怀抱中,被温柔地晃动。她闭上了眼,很快沉进了梦乡。

寒柏想睡却一丁点也睡不着,美人在侧,触手可及,他真能睡着才怪。见歪歪许久没了动静,寒柏转过身来,侧卧,手撑着脑袋,直勾勾地盯着她。为什么这张脸,怎么看都不会觉得腻。

他伸出手,指尖掠过她的鼻尖。她伸出手挠了挠,然后一挥,在他脸上重重拍了一下。

寒柏刚想把她的手拿开,就听门外声音道:“寒柏呢,怎么找不着。”

糟糕!寒柏忙一转身,下了床,移进床下。

与此同时,离炎推开了门,张望着:“也不在此处,那他能去哪里?”

离炎把门关上,走了。

寒柏在床下长舒一口气,这小子还真是阴魂不散,差点被他给发现。

关门声将歪歪惊醒,她揉了揉眼,坐起来,发现寒柏已经不见了,颇有些失落:“他走了?是不是去找那个离韵去了。寒柏这个大混蛋!讨厌鬼!”

床下的寒柏憋住笑。

歪歪继续骂:“一会儿说喜欢我,一会儿又说是拿我取乐,真不是他哪句真的,哪句是假的。哼,他所有话都不能信。谁信谁是傻瓜。”

“那你是傻瓜吗?”调笑的声音传来。

“我怎么会是傻瓜呢。”歪歪随口就答,刚一说完就觉出不对劲来,“你是谁?你在哪儿?”她警惕地看着四周。

寒柏从床底下出来,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你是不是每次都要背着我,把我里里外外地骂一番才舒服。”若有似无的笑意挂在唇角,深邃的眸子像带着神秘的吸力一样,把歪歪给吸了进去。

歪歪急忙装傻:“我哪有骂你。一定是你听错了。”

“上次你骂我也说我听错。”寒柏半眯着眼,像在欣赏爪下猎物最后的挣扎,“怎么我次次都听错。”

歪歪避开寒柏的视线,哈哈尬笑:“你年纪大了,耳朵不灵光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你说我年纪大?”

“都几万岁了,难道还年轻不成?”歪歪干咳了两声,感觉到危险正在向自己逼近,一步步地往后挪。

寒柏倾身过来,缓缓地向歪歪靠近:“看来,我应该让你见识见识我寒柏大人,旺盛的,精力了。”

歪歪忙伸出一只手:“不用,算我说错话。我骂了寒柏,我不应该,我罪该万死。”歪歪低下头,做认错状。

寒柏心满意足地拍了拍她的头顶:“这还差不多。”

离炎正在找自己,省的他又杀一个回马枪。寒柏深深看了歪歪一眼,收起唇角的笑意,转身出了门。他刚走到院子里,离炎就迎面来了:“我可算找到你了。”

“找我做什么?”不用想,离炎找自己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找你是为了告诉你,寒靖带着凤宛灵来了。”

“你怎么知道?”

“刚才我去水晶宫,看见他们了。有好多水族都提前来了,东海龙君可能明日才会来。”

寒柏点了点头:“来就来吧,与我无关。”

“不是,我听说寒靖和凤宛灵的婚约已经解除了,他们怎么又勾搭在了一处。”离炎好奇地问。

寒柏耸肩:“你问我,还还想知道呢。”

“要不你明日别去了,我就跟父王说,你病了,不方便出席。省得你看见了难过。”

寒柏蹙眉,大大地觉得不可思议:“你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因为相处下来,我发现你也没那么讨人厌。”

“哼,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寒柏道,“不过不用麻烦了,我对凤宛灵早就没了那份情,看见她我不会难过的。”

“确定?”离炎还是不相信。

寒柏、寒靖和凤宛灵的事可是闹的人尽皆知,前些时候,寒柏被凤宛灵害的差点上了剐龙台,难道他能一点也不记恨她,这心胸未免也太宽广了。

寒柏拍拍他的肩:“放心好了,对我,那些事早就成了过眼云烟。”

离炎疑惑:“就算你放下了,那凤宛灵呢?她也放下了吗?”

寒柏愣了瞬,是呀,凤宛灵放下了吗?她又回过头来缠着寒靖,到底是何居心?寒柏不敢深想,再深想下去,一切都会变成一场可怕的阴谋。他不愿意把凤宛灵想成那种人,即使她对他做过那种事。他情愿想成是她一时间昏了头,而做出的无意识的举动。

“她要是没放下,她会回来找寒柏吗?你就别杞人忧天了。”

离炎呢喃:“总觉得凤宛灵不会那么轻易地放手。”

寒柏挑眉:“说的你好像很了解她似的。”

“不过几面之缘罢了。”离炎道,“但我的直觉告诉我,她没那么简单。”

*

海波城,如意堂

歪歪丢了,辰天也丢了,玉儿生死未卜,真是事情一件一件,连让人喘息的机会也没有。

龙七凝着雪影,她已经六神无主了:“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好?”

雪影沉吟片刻道:“如果歪歪真是被寒柏带走的,那还不用太过担心。现在最让我担心的是父王和玉儿。”

“那怎么办,难道我们杀到天宫去吗?”

雪影摇头:“以卵击石,那不是自取灭亡吗?”雪影抬头凝视着苍穹,“娘亲在天宫中不知如何了?”

*

在碧霄之上,白薇垂眸凝视着苍茫地大地,在其中寻找着雪影的身影。

这时走过来一个白胖的小童来,扯着她纤白的衣摆:“娘,你看了半天了,你在看什么?”

白薇将他抱起,指着下界道:“我在看人间。”

“人间?那是什么地方?”

“等你长大了,自己去探索好不好。”

小童点头:“那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呀。”

第二百三十八章 前世今生

西海龙君寿诞之日

众水族从四方云集,挤满了西海水晶宫。

东海龙君和澜沧并排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龙母寒月和寒靖与孔雀公主凤宛灵。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议论纷纷。

“不是说寒靖和孔雀公主的婚事已经告吹了吗?”

“西海龙君寿诞乃是我水族的盛世,她一个外族,为何会来?”

“难道说他们破镜重圆了?”

“事情闹到那种地步还能破镜重圆?”

凤宛灵仰着高昂的头,目不斜视,显露出仙家的华贵之姿。美丽的衣裙随着步子的移动翩翩飞舞。

听见了议论声,寒靖伸出手来,握住凤宛灵。凤宛灵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又将视线转向前方。

当寒靖告诉东海龙君寒桀,自己要带凤宛灵参加寿诞时,寒桀是反对的。但寒靖异常坚定:“躲能躲到几时,不如趁这个机会昭告天下,让他们一次说个够,他们说够了,也就不会再嚼舌根。既然我做出了选择,那什么样的后果我都愿意承受。而且——”寒靖顿了下,“我准备在寿诞上宣布婚期。”

寒桀叹了口气:“随你去吧。”

龙族能和凤族放下前嫌,重归于好,对寒桀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只是,因为之前的事,寒桀对凤宛灵心存芥蒂。不过,既然凤宛灵已经身怀有孕,他也不好再过分干预,否则惹怒了凤族,又是一场干戈。

要怪的话,也只能怪寒靖,谁让他意志不坚。

寒柏换上了崭新的衣衫,挺括高大,越发俊美不凡。他叮嘱歪歪好好呆着,不要乱跑,就离开去水晶宫赴宴去了。歪歪有些失落,想着寿诞宴席上肯定会有很多好吃的,但是自己却吃不到,真是恼人。

这座龙宫已空无一人,大大小小全都去参加宴会去了。歪歪百无聊赖地走出去,漫无目的地闲晃:“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点儿好吃的。最好能找到个龙珠什么的。

正嘀咕着,身背后离炎的声音响起:“你还愣着干什么,走,带你凑热闹去。”

歪歪猛回头,又惊又喜:“我也能去?”

“这有什么不能去的,你跟在我身后就行了。”

歪歪开心地合不拢嘴:“那我可以吃东西吗?”

“随你大吃特吃。”

这一刻,歪歪觉得离炎是这世上最好的人。

离炎带着歪歪去了水晶宫,刚进门,就听见了阵阵惊呼。歪歪偷眼看过去,原来是寒柏在前面,两侧众水族正在感叹寒柏的水族第一美男的风姿。离韵款款上前来,笑着对寒柏说了几句什么,然后把寒柏引到位置上坐下。

寒桀斜他一眼,依旧保持着端正*的姿态,小声道:“让你跟澜沧学习,你学的怎么样了?”

寒柏颔首:“跟澜沧兄,学到了不少。”

一旁的澜沧道:“寒柏这段时日以来,勤勉好学,十分之刻苦。”

“是吗?”寒桀半信半疑。

澜沧给了寒月一个眼神,寒月也忙附和:“是的,寒柏每日都很用功。”

确实用功,先前用功喝酒,后又用功发愣。

“那就好。今日宴会结束,你就回幽灵海去,把你该做的事都做好。不要再让我为你忧心。”

“是!谨遵父王的教诲。”话音刚落,寒柏不经意间一抬头,便看见离炎领着歪歪,坐到了对面的区域。寒柏手不禁握紧,她怎么也来了,这要让父王看见的话,又要喋喋不休。

寒柏悄然地站起身,想走过去把歪歪弄到别人注意不到的地方。可刚迈出了一步,只听澜沧喊道:“那不是歪歪吗?”

前一刻寒柏对澜沧还很是感激,这一刻,他只想掐死他。

他这一声喊,所有人的目光都向歪歪射了过去。

歪歪先是一愣,然后朝他们摆了摆手。

凤宛灵脸色忽难看起来,目光也变得阴鸷。寒靖对歪歪笑笑,这笑更是刺痛了凤宛灵。

寒柏一下子僵住,不知是该前进还是该后退。

离韵看到了这一幕,心中不由一颤。看起来,东海龙君他们似乎都认识那个小狐妖的样子。她看向歪歪,这小妖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会认识龙族,还能有缘到玄元仙山修仙。

寒桀瞪了寒柏一眼,压着怒意,保持着自己作为龙君应有的风度:“为何她会来?”

“不知道,可能是路过吧。”寒柏尴尬地笑。

“路过?信口雌黄。我告诉你,除非她修炼成仙,否则,我绝不容许她进我们家门。”

寒柏刚想说话,来个一个虾兵,把寒桀给叫走了。到了后堂的僻静之处,西海龙君离空迎上来:“寒桀兄。”

“离空老弟,你这个主人翁不到宴上去,却躲在此处做什么?”

他们互相拱手致意。

离空拉住了寒桀的腕子,笑盈盈地道:“我想先跟老兄你商量一见事。”

“哦?何事?”

离空顿了下,道:“老兄,你们家寒柏尚未娶妻,我家离韵尚未觅得有情郎,你我两家何不把他二人凑在一处,做个儿女亲家,不是亲上加亲吗?”

寒桀听了,先是一愣,然后忙道:“这种话怎能由你先提出,本来是我该先说的。”

“这么说你是同意了。”

“我有什么好反对的,离韵我是看着她长大的,她素来温雅娴静,有端庄华贵的风采,寒柏若能娶了离韵,可是他几世修来的福分。”

“寒桀老兄过奖,我这个女儿从小骄纵惯了,就是太有主意,谁也拗不过她。”

“这才是离韵的出众之处,有自己的见识和主张,不随波逐流。此乃大才,若离韵是个男儿家,定能跟寒靖、离彻他们一样,征伐四方,成就一场霸业。”

离空紧紧握着寒桀的手,点头如捣蒜:“龙兄你的所言,正是我之所想。不是我自夸,我的两个儿子,没有一处能比得上离韵的。”

寒桀面露难色:“只可惜,我们在此处说的热闹,两个孩子能同意吗?”

“放心,只要我开口,离韵没有不同意的。”离空笃定地道。

寒桀却没办法像离空那样打包票,寒柏未必会听他的。但无论如何,自己也要试上一试。如果能促成这桩婚事,不管是对寒柏还是对东海龙族,都是天大的好事。而且,也能趁此机会,让那个小妖离寒柏远一些。寒柏若跟她扯上关系,才是后患无穷。

东海龙君与西海龙君,携手走了出来,引得所有人全都起立行礼,恭贺西海龙君万寿无疆。

离空向众人点头致意,扫视一周,看见儿子身旁坐着一个陌生女子,这女子又不像是水族中人,不觉皱起了眉头。可当着宾朋的面,也不好显露不满,只得压了下去。

寒桀回到座位上,故意把离韵喊了过来,让离韵坐在寒柏身边。

离韵落落大方,好像昨日的事根本没发生过一样,跟寒柏笑语闲谈。寒桀看着他俩,越发觉得般配。

凤宛灵的视线时不时地瞥过来,离韵那个女人,对寒柏还没死心吗?

歪歪边吃着盘子里的菜,边瞪寒柏,心里不住地把寒柏翻来覆去、里里外外骂了个遍。

跟寒柏聊了好一阵子,离韵道:“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而没有问。”

“什么问题?”离韵的声音被喧闹的嘈杂声盖了过去,寒柏靠近了些,想听的更加真切。

歪歪看着,眼睛都快瞪出火来了。

“百年前,东海龙君嫌你太过张狂,罚你到人间去历劫,你在人间经历了什么?”

寒柏睁大了眼,纤薄的唇抿成一条线:“我去人间历劫?”

“你难道忘了?你回来之后,好一阵子都像行尸走肉一般。”

寒柏越听越疑惑,如坠云雾。为何他一点印象都没有:“是不是你弄错了,不是我,是别人。还是说……”寒柏再说不下去,突然间,他耳畔响起一声悲痛的呼喊:“你答应过要娶我的,你为何没来。我穿着嫁衣,等了你一日又一日,你为何不来。他们都说我疯了,讥笑我,嘲讽我,你到底去了哪里?”

一声声呼喊如重锤敲在寒柏的心上,他猛地打了个激灵,看向歪歪:“难道并不是彼岸花出了差错?自己真的见过她的前生。”

“什么前生?”

离韵正说着,寒柏霍然站起,向歪歪冲了过去,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拉走。歪歪嘴里塞满了东西,还来不及咽下,咕咕哝哝地道:“你干什么?我还没吃饱呢。”

西海龙君离空呆傻掉,看看离炎,又看看东海龙君,不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

东海龙君站起,欠了欠身:“小儿突然觉得不适,请西海龙君不要见怪。”

“不适我能理解,但为何他要拉走那个女娃娃呢。”

“因为那个女娃略通医术,他可能是想问她一问吧。”说完,忙跟了过去。

这始料未及的一幕让离韵僵住,心紧紧揪着,痛楚越来越烈。寒柏不知道,离韵很早就爱慕他了,早到她已经记不得具体是什么时候。碍于自己是女子,她却说不出口,只能默默地看着他,期盼着他能向自己走近。可谁知,寒柏却跟凤宛灵在一起了。可凤宛灵并不拿他当一回事。

凤宛灵一手牵着寒靖,一手扯着寒柏,在两人中间纠缠不清。若不是她无意间撞到凤宛灵跟寒靖亲昵,这件事,恐怕她也不会知道。她告诉凤宛灵:“如果你不爱他,就放过他。”

凤宛灵勾了勾唇:“怎么,难道你看上他了?”

她没有否认,转身离去。

之后,看他心伤堕落,她的心比他还痛,她时不时地去看他,关心他,他却一直都看不到她。

她等啊等,盼啊盼,却是一场空。

*

寒柏把歪歪给拽了出去,到了无人之处,他紧紧攥着她的肩头,急切地问:“告诉我,你看到的前世是什么?”

歪歪错愕:“你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快说。”

“我梦见我在绣嫁衣,然后跟你说等我们成亲那天,你就穿这件衣服。”

寒柏痛苦地一晃:“果然是真的。可,我为何会记不得你。”他捧着歪歪的脸,反反复复地看,可就是看不到她口中所说的前世。

第二百三十九章 相忘相负

寒柏灼灼的目光射向东海龙君寒桀,脸因为情绪激动而充血发红:“父王,我曾去人间历劫,此事是真的吗?”

寒桀瞳孔一颤:“真的又如何,假的又如何?”

寒柏猝然间向寒桀掠过去,离他只有一步的距离,盛大的气焰压迫过去:“告诉我。”

寒桀脸色难看起来:“你这是想跟我刀剑相向吗?不要忘记我可是你的老子!”

寒柏忙垂下头,将声音压低了些:“抱歉,父王,儿臣一时失控。我只是想知道我到底有没有去过人间历劫。”

“都是过去的事了,你没必要执着。”寒桀轻描淡写地道。

寒柏的心揪着,咬了咬牙,坚定地道:“父王,请您告诉我,有还是没有。”

“混账,再如此没大没小,以下犯上,我废了你!”寒桀怒意腾腾,一团红炎向寒柏冲过来,一下子将他冲击地向后踉跄出几步,摔倒在地。

歪歪不知道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赶忙过去把寒柏扶起来,看着东海龙君道:“有话好说,不要动手。”

寒桀瞪着歪歪,沉声道:“此乃我东海之家事,不需姑娘插手。而且,这不是姑娘该来的地方,你该走了。”

歪歪为难地看着他:“我倒是想走,但我没力气走呀。”

寒桀怔了一下:“本君送你走,从此以后,你不要再见我儿寒柏了。”

“为何?”歪歪想也来不及想,就脱口而出。

“如果你非让本君说,那本君不妨就告诉你。你是妖,与我们尊贵的身份不符。”寒桀平静的声音道。然而,他还有另一个原因没有讲,因为歪歪是白狐,白狐一族的下场是人尽皆知的。为以防万一,还是不要跟白狐一族扯上关系的好。

寒桀的话让歪歪很是不悦:“我是妖又如何,哼,你少看不起妖了。”

“我该说的已经都说了,你走吧。”寒桀一扬手,就要把歪歪送走。

寒柏猛地拽住歪歪,就地一滚,躲开寒桀的法术:“不劳父王费心,我会亲自送她回去。”

“你混账!”寒桀的怒气再控制不住,一掌向寒柏劈过去,已是下了死手。

寒柏一转身,将歪歪护在身下,闭上了眼睛。

紧接着,轰的一声,寒柏只觉得迫向自己的劲气消失了,疑惑地回过头,映入眼帘的是寒靖。

寒靖向寒桀深行一礼:“父王,您为何如此动怒,当心气坏了身体。”

寒柏看着寒靖,就像看见了最后的希望:“兄长,你告诉我,我是不是曾经到人间历劫。”

寒桀厉声警告寒靖:“不许告诉他。”

寒靖温柔的声音劝说着:“既然他想知道,就告诉他吧,省得他再闹。”

这时,凤宛灵走了出来,注视着众人。

寒桀瞥她一眼,有外人在,他即使想发火也不好发,只好把愤怒给生生地压下去。

寒靖也看见了凤宛灵,向他点头示意,然后拉着寒柏去了偏僻处,寒柏手里紧紧攥着歪歪不松开。凤宛灵心中好奇,也想跟上去,被寒桀给拦住:“公主,你随我回宴上去吧。”

寒桀是长辈,凤宛灵不好说什么,只好跟着寒桀回去。

离空见寒桀回来,关切地问:“寒柏没事了吧。”

“小儿并无大碍,他很快回来。”寒桀笑着回答。

“那就好。”离空也回以笑容。

寒靖带着寒柏到了无人处,松开了他的手,说道:“你到人间历劫,是确有其事。”

寒柏看着歪歪,眼眸中光芒闪烁:“如此说来,我跟歪歪的情缘,是早就种下了因。”

寒靖眉心微微蹙起:“那个凡人女子究竟是不是歪歪,我就不得而知了。我只听你提过一嘴,说有了心仪之人,还说想娶她。可是有一日,你回来,说她死了,然后你整日沉沦,饮酒度日。过了一个多月,你突然又离开。等你再回来时,就像行尸走肉一般,没有快乐也没有忧伤,过了一阵子才恢复。”

“那我为什么最后没娶她呢?”寒柏凝着歪歪,痴痴地道。

听着寒靖的话,歪歪心里泛起一股说不出的酸楚。她又想起了在触碰到彼岸花时脑中闪现的画面,还有在玄元仙山时做的那个梦。感觉一切既虚幻又真实。

她和寒柏四目交接,不觉间,伸出手,指尖掠过他的眉骨,一瞬间,身体往下猛坠,她整个人开始颤抖。眼中,一个穿着红嫁衣的女子,纵身一跃,跳下了万丈悬崖。红嫁衣已经有些破败,上面龙凤呈祥的图案现出时光的斑驳。

“你说过要娶我的,你为什么没有来。我穿着这红嫁衣,等了你一天又一天,等过春夏秋冬,可你都没有来。”

“不!”

一道黑影闪电一般掠过去,将坠落的女子揽入怀中,他凄切的声音响起:“我来了,我这不是来了吗?”

“可是,你来的太晚了,我已经被人给玷——污——了!”女子猛地推开男子温暖的怀,砰地一声,身体撞向崖壁上凸起的石块,鲜血迸溅。

女子唇角盈着一抹淡淡地笑意:“如果,如果你能早来一天,就好了。”

洪水一般的记忆朝歪歪侵袭而来,她痛苦地蜷缩起来,捂着痛到近乎被撕裂的胸口,喘不过气来。

寒柏一下子慌了神:“你这是怎么了?”

一抹悲戚的眼神,穿透了百年的岁月射向寒柏,清冷的声音响起:“为什么,你为什么没有来。”

寒柏僵住:“你到底是谁?是歪歪还是她。”

歪歪唇角盈着一抹淡淡地笑意,重复着闭上眼睛前最后的那句话:“如果,你能早来,一天,就好了。”

寒柏垂下眼眸,内心陷入了挣扎:“我为什么没去?为什么?”他拼命地想,想到头痛欲裂脑子里还是空空如也,什么都想不起来。

歪歪闭上眼睛,无力地栽进了寒柏的怀里,寒柏抱着她,心痛到无以复加。他勾唇发出一声苦笑:“怪不得你今生会如此折磨我,原来,是我前生负了你。”

寒柏紧紧抱着她,就好像这是他们的最后一个拥抱一样,恨不得把她嵌进自己的骨头里。

歪歪的脸被闷在寒柏的胸膛,不知过了多久,她悠悠地睁开了眼,寒柏的气息从四面八方将她包裹,她一时间意乱神迷,不知道自己是否身在梦中,她摸了摸,温热的触感告诉她一切都是真的。

一旁的寒靖咳了一声,歪歪脸一红,忙推开寒柏。她低着头,不敢看他的脸,那股撕心裂肺的痛楚还在胸膛撕扯。这份心痛,让她对寒柏有些生气,气他为何言而无信。否则,她,不,前世的她,就不会纵身跃下悬崖。

似乎是感觉出了气氛微妙的转换,寒柏向歪歪伸出手,却被歪歪给躲了开去。

歪歪的心实在是太乱,一时间难以平复。

呆坐了半晌也不见寒柏回来的离韵,因为担心,出来寻他。远远看见寒柏的侧影,她柔声轻唤:“寒柏,你在这里呀,他们说你不舒服,你……”随着脚步继续往前,离韵看见了歪歪。

寒柏地手向她伸出去,她抵触地躲开,一抹显而易见的痛苦滑过寒柏的面颊。

寒靖一把将寒柏揽在怀中,轻声责备道:“该回去了,还得让离韵出来寻,真是不像话。”说着时,压低了声音,悄悄对寒柏道,“今日是西海龙君寿诞之日,收敛些,别惹父王生气。”

“你们是在聊些什么?”离韵压下内心的酸楚,用日常寒暄的口吻道。

寒靖边推着寒柏往前走,边道:“没什么,里边儿人多有些闷,我们出来透透气。”

离韵秀丽的眉眼瞥了眼歪歪,目光若无其事地又转开去,道:“确实有些闷。”

“让离韵担心了,真是不好意思。”寒靖和煦地笑着。

离韵娇羞地垂眸:“没有,靖哥严重了。”

回到宴会,寒靖压着寒柏坐下来,离韵照旧坐在寒柏的身边。歪歪慢吞吞地走进来,模样有些失魂落魄。

离炎上前,拉她坐下,好奇地问:“你们干什么去了。”离炎本来想跟出去看热闹来着,但西海龙君不许。

人都坐下了,寒桀便站起了身,敲了敲桌子示意大家肃静。他斜眼看了寒柏一眼,关于离空提出的联姻之事,本来他还想跟寒柏商量一番,但现在看来,与其多费口舌,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众水族的目光纷纷向寒桀投过来。

寒桀威严地扫视了一周,肃声道:“今日乃西海龙君寿诞之事,首先恭祝龙君福寿绵长,与天同齐。”

离空起身拱手:“多谢东海龙君。”

接下来,寒柏继续道:“本君想借此盛会,替小儿寒柏向西海龙君提亲。”

寒柏心里咯噔一下,抬起眼眸,吃惊地瞪着寒桀。寒桀连看他也不看。

西海龙君装傻道:“哦?东海龙君是看上了我西海的哪个女子。”

“自然是二公主离韵了。”

两只老龙是一唱一和,配合无间。

话到此处,离韵羞哒哒地一笑,不置一词。

歪歪猛抬头,对上寒柏的视线,疼痛未消的心又开始剧烈撕扯起来。

寒柏刚想起身,被寒靖给压了下去:“注意场合,有话宴会结束再说。”

寒柏唇抿成一条线,唇角耷拉下去,咽下怒意来,他深深看了歪歪一眼,歪歪在跟他视线交错后,垂下了头。

他的手紧紧握成了拳,有火发不出,感觉憋屈地很。

东海龙君还在继续:“不知本君有没有这个荣幸,能让离韵公主做儿媳呢?”

离空哈哈大笑:“怎会不愿,此乃我西海的荣幸。”

众水族欢呼起来,喊叫着寒柏和离韵的名字。西海和东海联姻,这可是值得诸海同庆的大喜事。

凤宛灵恶狠狠地看了一眼离韵,看她低着头,一脸娇羞,就觉得恶心。心道:明明寒柏从来没正眼瞧过她,她到底是使了什么法子,让寒柏答应娶她的。

第二百四十章 美人心计

歪歪心里烦乱的很,她现在只想趁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可她告诉了离空,离空却充满兴味地道:“嘿嘿,再等等,好戏正要开始呢。”

离空的话音刚落,一个身材高大伟岸,长着络腮胡,面貌凶恶的男子走了进来,脸上挂着爽朗的笑容:“我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了,寒柏是想娶二妹吗?”走到寒桀处,礼貌地行礼,“见过东海龙君。”

东海龙君朝他点头示意:“离彻看起来真是越来越神武不凡了。”

离彻一拱手:“多谢龙君夸奖。”紧接着,一双幽碧的眼落在寒柏身上,打趣道,“以后可要好好待我妹妹,否则,我可不答应。”

离韵的头垂的更深了:“大哥你也拿我开玩笑,不理你了。”离韵起身,娇滴滴地跑回离空身旁,害羞地躲在他身后。

离空道:“哟,我的宝贝女儿还害羞了。”

离韵娇嗔地拍他一下。

离空大笑几声,看向寒桀:“今日就定下婚期好了,尽早让我们西海与东海亲上加亲。”

寒桀道:“正好寒靖与宛灵公主的婚事已定,不如两桩婚事一起举行,岂不是双喜临门。”

离空点了点头:“如此甚好!定的是何日?”

寒桀看向寒靖,寒靖起身道:“就在七日后。”

“会不会有些匆忙。”离空道。

离彻走到离空身旁:“有何匆忙的,早早把事儿办了,早早诞下麟儿,为我龙族开枝散叶。”

寒桀附和:“离彻说的对。”

七日?七日后寒柏就成了别人的人了。歪歪眼前又浮现出了那袭破败的红嫁衣来。真是讽刺。她的身体如风中残叶般颤抖着。寒柏的视线始终没从歪歪身上移开,他期盼着宴会快点结束,好让他能跟寒桀说自己并不同意这桩婚事。

接下来的几个时辰对寒柏来说简直是度日如年。歪歪的一举一动都没逃过他的眼睛,她跟呆傻了一般,一动不动,眼前的珍馐美味也视若无睹,一筷子也没碰。这让寒柏更加焦心起来。他知道她肯定是生气了。

好不容易熬到众水族散去,已是黄昏时分。

寒桀正和离空商量着婚宴的事宜,寒柏扫视一周,见没了旁人,终于站起了身,开口道:“禀二位龙君,我不能娶离韵。”

一言既出,让正聊得热火朝天的众人一时间全都静默了下来,凝重的气氛在流动。

最先做出动作的是寒桀,寒桀对离空他们说了声抱歉,脸色凝重的可怕。澜沧见状,刚想帮寒柏说几句话,被寒桀一个眼神给吓退了回去。然后寒桀就把寒柏给拽了出去。

歪歪没想到寒柏会突然这么说,陷入了一阵错愕之中,心里不停翻搅着:寒柏他为什么退婚,难道他并不喜欢离韵?可那又如此,不管他喜不喜欢离韵都跟我没有多大关系吧。哼,如果他真的喜欢我,当时就不会不来。就因为他没来,才害得前世的我惨死,这血泪教训,难道就能轻易地忘怀吗?

走的远了一些,寒桀终于释放了压抑已久的愤怒:“你不要一次又一次地试探我的底线!”

寒柏眉间凝成结:“父亲,我根本就不爱离韵,你让我如何娶她。”

“管你爱与不爱,你必须娶她,这是本君的命令!”寒桀的声音从齿缝间崩出,肃杀之气令人不寒而栗。

离炎兴奋地搓手,对歪歪道:“看来是越来越精彩了。”

歪歪看着离炎,对眼前人也是充满不解,道:“怎么你连看自己姐姐的热闹都能看的津津有味。”

离炎愣了瞬,笑道:“我当然也是担心二姐的,但,你不觉真的很有趣吗?我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热闹的场面了。”他向歪歪又凑近了几分,“我跟你说,寒柏他已经另有心上人了。”

“寒柏另有心上人?你怎么知道的?”

“寒柏他亲口告诉我的。嘿嘿,我极度好奇那个人是谁?”

歪歪侧目:“你为什么那么想知道。”

离炎挑眉:“当然是想抢过来呀。除了寒柏看上我二姐我不能抢,其他人,一律抢到手。”说着,他扬起了得意的笑容。

歪歪越发不解了:“你为何非要跟寒柏抢。”

离炎天真又霸道地道:“当然是因为有趣呀。你不觉得别人的东西才是最好的吗?”

歪歪摇头,她不觉得:“我想回家,你送我回去吧。”

离炎朝她摆了摆手:“别急嘛,再等一会儿。难道你不想知道寒柏的心上人是谁?”

歪歪梗住,一颗心空落落的。寒柏的心上人?哼,知道了是谁又如何!现在的歪歪只知道寒柏是个负心人,杀人凶手!

离炎扯住了歪歪腕子,小声道:“走,咱们偷偷溜出去,看看他们在说什么。”

不等歪歪回答,离炎拉着歪歪悄无声息地退开,然后饶了一圈,趁着大家不注意,闪出了门。

寒桀因为生气,红头发都竖了起来,浑身散发着不容人抗拒的压迫力。

寒柏迎上他的目光,无惧:“恕难从命!”

“告诉你,你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我什么事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此事,绝对不行。我意已决,你再多言,别怪我手下无情。”寒桀怒沉沉地道。

寒柏仍旧坚定:“就算父王再让我经受十次百次天雷惩罚,我也不会同意的。”

这时,离炎领着歪歪悄悄地靠近过来。

寒桀目光一凌,冷傲的目光射向偷听的不速之客,然后一伸手,歪歪的身体就不受控制地飞掠而起,那力气大到离炎根本就抓不住歪歪。等反应过来时,歪歪已经落在寒桀的手中。

寒桀钳着她的咽喉,盛气凌人地睥睨着寒柏:“要么娶离韵,要么我杀了她。”

离炎傻了,满脸堆着讨好的笑容:“东海龙君,我们就是路过,不是有意偷听的,您放了她吧。”

歪歪一张小脸儿憋的通红,她使劲想把寒桀的手掰开,可寒桀的手简直是钢筋铁骨,根本动他不了。他将歪歪从地面提起,凶狠的声音对寒柏道:“你没有多少时间考虑了。”

歪歪觉得这样的父亲简直不可理喻,忍不住开口:“你想让寒柏娶离韵,就光明正大地说服他,何必用这种威胁人的阴损招数。再说,你用我威胁他有用吗?”她的声音断断续续,说的很艰难。

“非常时刻用非常之术,小姑娘,你连这都不懂吗?再说,有没有用,马上见分晓。”寒桀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这一来,歪歪是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了,脖子几乎断裂。

寒柏见歪歪越来越痛苦,最后连挣扎的力气也没有了。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眼睛再睁开时,他惨然道:“我答应,你让她离开。”

“赌咒发誓。”

寒柏举起手,四指并拢,拇指压下来,道:“我寒柏,发誓将娶离韵为妻,若违此誓,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

寒桀用下巴指了指歪歪,道:“加上她。”

寒柏睁大了眼,胸膛鼓起,可见寒桀的手已把歪歪的脖颈掐出了血,又将怒火压了下去:“若违此誓,则我与歪歪,皆死无葬身之地。”

直到这时,寒桀才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我不求你会感激我,但我得让你知道,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离韵才是能配得上龙母封号之人。”

说完这句话,寒桀松开了手。歪歪像一滩烂泥一样软趴趴地倒在了地上。寒柏急忙上前,想扶她。寒桀一扬手,歪歪便消失在了眼前,再没了踪影。

寒柏落空的手在颤抖,气血攻心,眼前顿时一黑。离炎见他脚步踉跄,几欲摔倒,忙上前将他扶住。

寒桀冷冷看他一眼,道:“不要忘记自己的承诺,否则,我随时可以杀了她。”

寒柏推开离炎,稳了稳心神。他当然不怀疑父王的法力,即使两个他也未必打的过。

“随我进来!”寒桀的声音肃杀而凛冽,如料峭寒风,刮过寒柏的心,让他冷的彻骨。

离炎看着这样的寒柏,他终于明白了,寒柏的心上人就是歪歪。

寒桀踏着稳健而霸气的步伐走在前面,寒柏跟在其后。进屋后,寒桀脸上便换上了得体的笑意,道:“寒柏一时糊涂,说了些不该说的话,还请西海龙君见谅。”

西海龙君摆了摆手,面上带着明显的怒意:“如果寒柏实在是不想娶我的离韵,就算了。我家宝贝女儿又不是没人要。”

离彻嘴一斜,瞪着寒柏,愤声低吼:“我们把二妹嫁你,是看得起你,你不要不识抬举!”

离韵抓着离彻胳膊,娇嗔道:“大哥,你不要责怪寒柏,不是他的错。”

离彻看着离韵,眉毛拧到了一处:“你还替他说话。他出尔反尔,分明是让你在整个水族都抬不起头来。哼,若给人知道,还以为我妹妹白送都没人要呢。”

寒桀道:“彻儿,寒柏的错处我已经教训了他。剩下来的,是我与你父王,我们两个长辈之间的事,你们暂且退下吧。”

“如果寒柏敢不娶离韵,我就带兵直接掀了他的幽灵海。”抛下这句话,离彻气势汹汹地走了。

离韵小碎步跟在离彻身后:“大哥,莫生气。”

这边寒靖扯着寒柏走了出去。凤宛灵看着离韵远去的背影,唇角勾起:哼,离韵这一招还真是狠。

他们都离开后,寒桀先郑重地跟离空道歉,然后道:“两海联姻本是喜事,不要因为这一点小差错伤了和气。寒柏他已没有异议,一切按原计划进行。”

离空余怒未消:“女子家本来脸皮就薄,被寒柏这一闹,我的离韵哪里还有没面目见人。”

“我一定让寒柏好生哄一哄离韵,跟她道歉。”

离空冷冷一哼,语带威胁:“寒桀老兄,我们东西二海,说合也合得,说分也分得,若到了非要刀剑相向之时,我离炎可不会手软。这,全在你的一念之间。”

寒桀目光一闪,听出了离空话里的意思,若寒柏不娶离韵,他们就要攻打东海。

各海之间的气氛本就微妙,貌合神离,暗自较劲,谁都想成为海之霸主,一统诸海。

若真的打起来,寒桀倒并不怕他,只是,如果只是因为这点小事,就让合族都跟着抛头颅洒热血,未免荒唐。

寒桀道:“自然是以和为贵。离空老弟放心好了。七日后便是婚期,一切照旧。”

离空这时脸上才露出了笑容,两人又热络地交谈了几句,寒桀才告辞,领着寒柏他们回往东海。

离韵款动腰肢,走到了离空身旁。

离空看了离韵一眼,闷气地道:“真不知道寒柏有什么好,让你非得想嫁给他。”

离韵委屈地低着头:“让父王为我费心了。”

离空道:“我费心倒不算什么。我怕的是,话我说出口时,若寒桀当时没答应,那我这张老脸可是丢尽了。”

离韵喜笑颜开地道:“东海龙君甚是精明。两海联姻,对他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他不可能不答应。”

第二百四十一章 无处不相逢

歪歪重重摔在了地上,摔的她骨头都快散架了。她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看看四周是什么情况,便听见纷乱的脚步声朝她涌过来,一人大喊道:“快看,又从天上掉下来一个人。”

歪歪撑开眼皮,看着陌生的人群,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腰,转了转脖子。脖子一动就生疼,她帮自己轻轻揉了揉,东海龙君下手可真重。

这里也不知是哪里,自己体内毒素未清,要是远的话,都没体力走回海波城去。心里正想着,耳边忽然响起刚才的一声喊,看向他们问道:“为什么说又呀?”

围观群众七嘴八舌地道:“就前两天,也掉下一个人,跟你一样。姑娘,你是神仙吗?”

歪歪点了点头,随口道:“嗯,你们可以认为我是神仙。”

“姑娘长得这么好看,肯定是神仙,不像另外那个人,满脸疤痕,凶神恶煞的,真是个丑八怪,再没见过这么丑的了。”

“满脸伤疤的丑八怪?”歪歪侧目,“他在哪儿?”

围观群众撇儿辣嘴:“不知在哪里强取豪夺呢,真是闹得我们整座城都不得安宁,简直跟个疯子似的。”

“我看不是疯子,根本就是妖怪。”

“要是妖怪的话,能不能请个天师来把他给抓走。否则再继续下去,他迟早要闹到我们头上来。”

“可哪里有捉妖的天师呀。”

“郊外有个道观,不知道那个老道士行不行。”

“行不行都得试一试呀,咱们都各掏些钱出来,凑在一处,算是一起消个灾。”

一人从腰上解下个钱袋子来,抻开,众人纷纷掏钱,小铜钱堆在一处当啷当啷的响。

歪歪一看,眼睛都直了。自己身上可是分文没有。她扫了眼街道两旁的店铺。这么多好吃的,没钱可不行。刚才在水晶宫没吃饱,现在正饥肠辘辘,不如趁机赚一两个钱来花花,而且赶路也需要盘费的。

思量已定,歪歪道:“你们不用去请什么老道了,这妖我就能捉。”

众人看着歪歪:“他比你高大多了,你小姑娘家家,如此纤瘦,风一吹好像都能倒了,能行吗?”

歪歪直了直身,快散架了的骨头咔咔作响,她强忍着痛楚道:“不满诸位说,其实我是个驱魔师。”

“驱魔师?”众人面面相觑,“驱魔师是干什么的。”

歪歪咳嗽了一声,让大家朝她看过来:“就是专门抓鬼除妖清家宅的。”她朝拿着钱袋子的人走过去,“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这件事交给我,我肯定能帮你们办的妥妥帖帖。”

说着,把钱袋子给握在了手中。可那人却不撒手:“万一你不行呢。”

歪歪冷笑:“我怎么可能不行呢。”她猛地施力,把钱袋子给抢了过来,把那人吓了一跳,窜上前来就要夺,歪歪躲开去,“放心好了,我要是抓不到的话,钱如数奉还。”

大家以为她要抢钱,正要群起而攻之,忽听她这么说,便作罢,先看看她到底有没有本事再说。反正那老道已经垂垂老矣,行不行还未可知呢。眼下也没有更好的人选。

众人紧紧跟在歪歪身后,生怕她跑了。一大群人浩浩荡荡,走街串巷找妖怪,引得人纷纷侧目。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听见隔壁街上有喧闹之声。

众人呼呼啦啦地赶过去,见那个丑八怪正在酒楼里抢东西吃。

他们指着在蹲在桌上正啃鸡腿的丑八怪道:“喏,就是他。”

歪歪一看,既觉得好笑,又觉得奇怪,心里直犯嘀咕:阿公怎么会到这里来的。不对,问题是这里是哪里呀。她转向旁边的人问道:“请问这位大哥,你们这里是哪里。”

那大哥一愣:“你连我们这里是哪里都不知道?怕是个骗子吧!”

歪歪尴尬地笑笑,脑子机灵一转道:“我会瞬间转移法,一眨眼就可以从一座城到另一座城。我本来想去海波城,可转移中间出了些差错,就落在你们这里了。”

大哥听得长大了嘴,被歪歪唬的是一愣一愣的:“没想到看你小小年纪居然如此神通广大,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不过你说的海波城是在玄武国东南角吧。我们这里是南平国西南角的沧水城,姑娘,你未免偏的太远了。”

歪歪哈哈一笑:“可说是呢,都怪今天风太大。”

那大哥疑惑:“今天有风吗?”

歪歪不想再跟他扯下去,指了指辰天道:“咱们先捉妖。先捉妖。哈哈。”

歪歪指辰天的同时,辰天正巧看见了她,开心地嘴角向两边牵起,在满是伤疤的脸上显得格外诡异。了解他的知道他是在笑,不明就里的以为他要吃人呢。吓得众人纷纷往后退。

辰天嘴角牵起的同时张开来,正要呼喊歪歪,刚吐出一个字,歪歪几步越过去,猛地捂住了他的嘴,喝道:“大胆妖孽,敢在此兴风作浪,看我不收了你!”

众人屏气凝神,看着歪歪的英姿,都不禁赞叹:“小姑娘真是艺高人胆大,先发制人,一下子就把妖怪给逮住了。”

辰天错愕,看着歪歪。歪歪附在他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阿公,待会儿我打你,你就跪地求饶。你懂了吗?”

辰天看着她,一脸迷茫。

歪歪道:“反正我手拍在你身上,你就躺下来说饶命,就行了。”

歪歪假意和辰天拉扯了一会儿,然后猛地出掌,照着辰天的胸口一打:“妖孽,看我的降妖伏魔掌。”

歪歪一出掌,辰天整个人就向后摔倒下去,害怕地直往后退,哆哆嗦嗦地道:“饶,饶命。”演的很是卖力。

“好,既然如此,我就收你在我身边,做我的小徒,帮助我降妖伏魔。若你胆敢作乱,我一定打的你魂飞魄散。”说着歪歪还像模像样地扬起手来吓唬辰天。

“我再也不敢了。”

歪歪把辰天拽起来:“以后你就跟着我,知道了吗?”

“知,知道了。”

在门外观察的人群爆发出欢呼之声:“抓到妖怪了!抓到妖怪了!”

歪歪揪着辰天衣领,骄傲地穿过众人,喊道:“还有哪里有妖怪,我一并给你们抓了。”

“没有了。谢过驱魔师。”

“不用谢,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这是我应该做的。再有妖怪,记得来找我呀。”

在众人崇敬的注目中,歪歪扯着辰天往东走去,顺便在街道上买了些吃食。直到出了沧水城,才松开辰天,把吃的塞进辰天手里:“阿公,有我在,我不会让你饿肚子的。”

辰天看着歪歪,都快哭了。他这两天饥一顿饱一顿,还老是挨打,真是悲惨至极。

歪歪安慰地拍了拍他,道:“走,我们回家。”

辰天往嘴里塞了一个肉包,重重地点了点头。

“不过外公,你怎么会在这里?离炎分明只掳走了我一个人呀。”

辰天把包子吞下肚去,道:“有坏人抓我,我逃掉了。”

“坏人?什么坏人。”

辰天眼露惊恐,抓着歪歪的胳膊:“特别特别坏的人,他们要杀我,他们抢走了——抢走了——”辰天的头又开始疼痛起来,他隐隐知道自己被抢走了非常重要的东西,可具体是什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歪歪拍拍他的头:“没关系,别怕,我会保护阿公的。”

辰天拿了一个包子递给歪歪,歪歪接过来咬了一口,对着辰天笑。那时候的辰天虽然还不知道歪歪是自己的骨肉至亲,但他莫名觉得,眼前的女娃娃,是他该用生命守护的人。

辰天这副面孔,如果住店肯定会引起骚乱,所以夜间祖孙二人就宿在郊外林子里。歪歪点了篝火,又去旁边小溪里抓了鱼回来架在火上烤。辰天就像个小孩子一样,对什么都稀奇,眼巴巴地看着歪歪。只要歪歪一不注意,他就要去咬那个鱼,也不怕被火烧到。

歪歪得缕缕制止他:“不行,再等一会儿,还没熟。”

鱼终于熟了,辰天接过来狼吞虎咽。歪歪还得不住提醒他:“慢一点,有刺。”

辰天哪管有刺,直接把整条鱼吞的连骨头渣都不剩。

歪歪看着辰天,佩服地伸出大拇指。辰天这么能吃,身材还这么匀称,身上一点赘肉都没有,真是天赋异禀呀。歪歪不禁嘀咕:“阿公脸没被毁之前,一定是美男子,就像雪影那样。”

辰天又吃了好几条,才吃饱,心满意足地躺在篝火旁,不时地抬眼眸看看歪歪,生怕一个不小心,又把她给弄丢了去。

歪歪对辰天笑笑:“阿公你休息一会儿吧,这几天你肯定受了不少罪。”

辰天蹙着眉,眼中满含忧伤,直勾勾地盯着歪歪淤青了的脖子:“把你带走,打你了吗?”

歪歪摇头:“没有,我这两天吃吃睡睡,别提过的多好了。”

辰天指了指歪歪脖子上的伤痕:“那个,怎么来的。”

歪歪捂着脖子,笑道:“这个呀,是我自己磕的。”

辰天眉头皱的更深了:“骗我。”

“我没骗你。我这么可爱,怎么会有人舍得打我呢。阿公乖,赶紧睡,明天天一亮咱们就继续赶路。”歪歪自己也躺了下来。

辰天向歪歪伸出手,歪歪笑着把自己小小的手搁在他粗粝的大手里。这样,辰天才放心地闭上了眼。

*

玄元仙山

第二百四十二章 旱魃作乱

玄元仙山

“让她跑了就算了,找了这么些时日,居然找不到她,你真是个废物!”玄元仙尊震怒,“再去给我找!”

“遵命!”

一股黑旋风腾空而起,狂涌而去。

*

歪歪领着辰天走走停停吃吃喝喝,倒也乐得逍遥自在。辰天已经许久没有度过如此无忧无虑的时光了,整日嘴巴都咧在脑后,拉都拉不下来。

三日后,他们到了云瑶城,随便进了一家酒楼,准备饱餐一顿,继续赶路。店小二见辰天相貌实在是丑陋,本想把辰天给赶出去,但看见歪歪抖了抖自己的钱袋子,就立马将两人迎了进来。

找了个空位置坐下,点好饭菜,歪歪眼睛一瞥,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那人盯着一张画的密密麻麻的图纸,满面愁容,对身旁的人道:“本来说好的事,西凤国怎能突然变卦,如此一来,咱们辛辛苦苦这么久,不都白费了吗?”

云瑶城郊外有一条尚未竣工的河道,这条河道本来是要把西凤国的沂水河引到南郡的,但西凤国下令说不许引水了,所以工程便搁置了下来。无事可做的劳力们便混迹在云瑶城,把个云瑶城搞得是乌烟瘴气。

他身旁的人道:“齐统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咱们南平王跟亦珊公主和离了呢?他西凤还凭什么要帮我们。”

歪歪听着他们说话,故意扔了一只筷子过去。筷子一飞,正好插在桌子中间的鱼汤里。

正说话的两人同时噤声,看向歪歪。另外那人刚想发作,被齐统领给压住。

歪歪朝齐统领笑笑,摆了摆手:“齐峰,好久不见呀。”

“你——你是——”齐峰看着歪歪,莫名觉得熟悉,想认却不敢认,“小师妹,一言?”

拂尘子一共收了三个徒弟,除了一诺和歪歪之外,还有山下柴户的孩子,就是眼前的齐峰。

歪歪扯着辰天坐到了齐峰的桌子上,仰着脸道:“怎么,不像吗?”

齐峰憨直地笑笑:“那倒不是,自从莲花山房子被烧,师父领着你离开后,这都五年没见你,你都变了模样,怎么还敢认。当年,我回去看到师父留的牌子,还特意到吉安去找你们,可是没找到。于是我又四处辗转,跟了南平王。”说话间齐峰仔细打量着歪歪,“你长成了大姑娘,愈发美丽动人了。”

歪歪调皮地一笑:“其实这中间咱们见过一次。”

“见过一次?何时?”齐峰一脸迷茫。

“你记不记得,你在南华山的山脚下救过一个脸被烧焦了的女子。”歪歪意有所指地挑了挑眉。

齐峰惊诧:“难道那个女子就是你?”

歪歪点了点头。

“那你为何不和我相认?”

歪歪道:“我不能暴露身份,我一暴露身份,楚云轶就认出我了。”

齐峰不解:“为何?难道你和南平王有过节?”

“嗯……”歪歪不知该从何讲起,长话短说道,“当时的情况,是怕他认出我来之后,把我送回那个我不想回的地方。”

歪歪说话跟打哑谜似的,齐峰越听越觉如坠云雾。

“对了,我现在不叫一言了。我叫歪歪,龙歪歪。”

听到此处,齐峰有种拨开云雾豁然开朗的感觉:“你就是龙歪歪?玄武王楚云轩的王后?”

歪歪梗了一下:“以前是,现在不是了。”

旁边那个人听了半天,压低了声音谨慎地道:“我听传言,不都说南平王是因为你才抛弃的亦珊公主吗?还听说,玄武王因为你和南平王的事,废黜了你的后位。”

菜已经陆陆续续地端了上来,歪歪边吃边道:“根本就是些无稽之谈。”

那人还不依不饶:“如果是无稽之谈,怎么现在你没在玄武王宫,而在我们南平国呢?还有——”他指了指辰天,“他又是谁?”

歪歪努了努嘴,对齐峰道:“他是你的手下吗?怎么这么长舌妇。”

齐峰瞪他一眼:“李翔,不许多嘴。”

可李翔还是忍不住,说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他们都说你是妖,是真的吗?”

听李翔说出如此无礼的问题,齐峰发怒高喝了一声,李翔只好把满腹的好奇硬生生地给吞了下去。李翔是此次引水赈灾工事的副统领,负责协助齐峰。现在他们是进退维谷,西凤国不许引水,可南平王那边也没下令停手,于是就僵在了这里。

“一诺师弟现在如何了?还有师父他老人家近来在做什么?”齐峰殷切的眼神看着歪歪。

歪歪摇了摇头:“师父四处云游去了,我也很久没见到他。一诺现在应该在吉安吧。”

看来得找个机会去看一看一诺,也不知他现在过得好不好,最好能把他带到海波城来,跟她一起生活,否则,她无论如何也不放心。

“这样啊。”齐峰悠缓地点了点头,“能见到你实在是太意外了,你这是想到哪里去?”

“回家。”

“回家?难道是想回无名村?”

听到无名村这三个字,歪歪不免有些伤感:“无名村已经被毁了。”

“无名村被毁?何人毁的?”

歪歪没回答齐峰的问题,语重心长地对齐峰道:“你不要再呆在南平国了,也不要去见楚云轶,离开这里。”

“为什么?”

齐峰和李翔异口同声。

李翔补充:“我们刚想这两天去跟王上禀报眼下的局势呢。”

“不要去,现在的楚云轶已经不是以前的楚云轶了。”歪歪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站起了身,“我还要继续赶路,齐峰师兄,有缘再见。若你实在无处可去,就到海波城的如意堂找我。”

李翔也起身,朝歪歪拱了拱手:“后会有期。今日的饭菜师兄请你。”

“谢过师兄,记住我跟你说的话,不要靠近楚云轶。”歪歪再次叮嘱。现在的楚云轶连她都想杀,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她真的很想帮他,却有心无力。因为她没办法保证把血魔赶出来后,楚云轶还能活着。

“为何?”齐峰问。

“知道的太多你们反而害怕,反正听我的没错。”说完,歪歪领着辰天离去,继续赶路。得赶紧回去,她可以想见,爹爹和娘亲现在会急成什么样子。

“你们若着急赶路,我把马匹给你们。”齐峰喊道,

歪歪急匆匆的脚步定住,回头看着齐峰。

齐峰让店小二把他的棕色高头大马牵过来,将缰绳塞进了歪歪手中:“师妹,一路顺风。”

歪歪朝他点了点头,然后翻身上马,辰天一跃,也坐上来。

李翔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嘀咕道:“你不说我们更害怕。”他转向齐峰,“那现在我们怎么办?”

齐峰沉吟道:“南平王待我不薄,就算要走,也得跟他说一声才行。”

李翔一脸的惊恐:“她怎么能这样,危言耸听,然后拍拍屁股就走。”

齐峰拍拍李翔的肩头,安慰她道:“没关系,如果真跟她说的,南平王已经变了,那我就带着你一起去海波城,绝对不会抛弃你的。”

*

雪影他们四处寻找了这好几日,在南郡荒地游走之时,狼王忽然大叫道:“我又闻到歪歪的气息了。”

“在何处?”

“西方。”

龙七站在这片贫瘠之中,极目四顾。这是他第二次到南郡来,不知为何每次来这里都觉得怪怪的。这次的感觉比前次更甚。

见龙七在发愣,雪影催促他:“已经有歪歪的线索了,我们赶紧去寻。”

话音未落,突然间大地开始猛烈地震颤,龟裂的土地咔咔地裂开一条缝,缝中伸出一只干枯的手,弯曲骇人的黑色指甲有四五寸长。

龙七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里的大旱,是因为有旱魃。”

他们的目光一起向正从土里爬出的旱魃看过去。那旱魃动作缓慢而诡异,干腊的皮肉包裹在骨头上,衣服已经破败不堪,裸露的肌肤可以看见,有的地方已经长出了黑毛。在旱魃爬出地面的瞬间,衣服的碎片随风而散。

雪影看了眼狼王,狼王有些面露难色:“这种发霉长毛的怪物,我下不去嘴。”

龙七道:“旱魃乃尸变而成,有旱魃的地方就会导致旱灾,如此大面积的干旱,应该不止这一只旱魃。”

话音未落,其他地方的泥土也开始翻动起来。

狼王道:“有没有简单一点的对付它们的方法。”

“有,童子尿可以。”

狼王脸一窘:“这样倒是简单多了。”

雪影斜狼王一眼:“不要告诉我你修炼了一百多年,还是童子之身。”

狼王窘的更厉害了:“我,我才不是呢。”

雪影道:“还说不是,脸都红透了。赶紧的,我身上还带着伤,也省的我浪费法力。”

“我真不是。”狼王低着头,抵死不认。

这是龙七举起了手,吞吞吐吐地道:“那个,我好像是。”

雪影和狼王同时愣住,看向龙七。

狼王大喊一声道:“对呀,虽然龙七是歪歪的娘亲,但那不过是前世的事。哈哈哈哈,太好了。”

一抹不自然的红爬上雪影的脸颊,他干咳了一声,瞪了眼狼王,冷冷地道:“不用你嚷嚷。”

“那,那我去去就回。”龙七忽然间声音小的像蚊子哼哼,雪影一愣,才意识到他在说什。

越来越多的旱魃正从地里爬出来,只有极凶之地才能养出旱魃,但这么大的范围,这么多的旱魃,除非是有人故意为之,否则太不可思议了。

龙七到旁边的荒屋中,寻了破碗,还找了个木棍,用破布缠好做了一直火把。一切都弄停当之后,他走向离自己最近的旱魃。那旱魃一见有活人靠近,顿时扑将过来,五指成爪格外犀利,阴风呼啸。

龙七扬起碗,正正地泼在旱魃的身上。果然,那旱魃开始倒地挣扎起来,显得痛苦万分。龙七从怀里掏出火折子,点燃火把,然后烧着了旱魃。

狼王一见,果然有效,便学着龙七如法炮制。

第二百四十三章 狐狸发威

入夜,歪歪和辰天宿在林子里,突然间,马开始不安地嘶鸣起来,脚步细碎地踏着,惊醒了沉睡中的歪歪和辰天。

歪歪睁开眼的同时,迅速打了个滚,直起了身。一阵黑旋风迅捷地朝她裹挟过来。

辰天浑浊的目光迅然亮起,射出腾腾地肃杀之气。他猛地挥出一掌,劲烈的掌风打向黑影,黑影猝不及防,被打的斜了出去。那黑影就势一翻滚,落在地上稳住身形。

阴鸷凶恶的眼虎视眈眈地瞪着辰天:“你是何人,不要多管闲事!”

歪歪认出,这黑衣男子就是那日绑了自己去阴阳界封印的,他竟然又来了,还真是阴魂不散。

辰天展开双臂,将歪歪护在身后,怒吼道:“我绝不容许你伤她。”

黑衣男子唇一凌:“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话音未落,鬼魅的身姿便飞掠过来,扬起阵阵阴风。辰天丝毫不让,和他打在一处。两人可以说是势均力敌。歪歪在一旁看着,想帮忙,可奈何她的功力还没恢复,目光一转,捡起地上的碎石来,找准时机就往那黑衣男子身上丢。

黑衣男子挨了好几下,怒不可遏,解下身上的黑袍来朝歪歪丢过去。

那黑袍猎猎作响,如一团邪雾向歪歪笼罩过来,歪歪拔腿就跑,那黑袍仿佛有意识一般,跟在她身后紧追不舍。

歪歪边跑,边回头看那黑袍有没有追上,无暇注意脚下。突然,一块隆起的树根将她绊住,她整个人往前一栽,趴在了地上。她落地的瞬间,黑袍迅捷如风,将她罩住,然后猛然一收,她整个人就被兜在了那黑袍之中,无论怎么挣扎也挣脱不开。

那黑袍会变换形态,根据歪歪的动作而动作。不管歪歪怎么使力,都像重拳打在了棉花上。

辰天想去助歪歪一臂之力,但被那黑衣男子缠着,根本就分身乏术。心头兀自着急,下手也越发狠辣了。

那男子唇齿一勾:“你这怪倒有几分本事。”

“放了她!”辰天手一扬,一团黑气朝男子奋扑过去。

男子张开大口,竟然将黑气给吞了下去。

辰天愕住,动作只稍稍迟滞了一瞬,那黑衣男子便趁着这个空档狂掠而来,一掌将辰天打飞了出去。然后他身影快速一转,向歪歪掠过去,将兜着歪歪的黑袍握在手中。

辰天一个挺身,跃起,冲将过来。那黑衣男子冷冷一笑,身影一旋,裹着歪歪,飞掠而去。辰天想追,可他一时之间忘了该怎么御气腾飞,正在着急之时,十多个身着银铠之人从天而降,正中是一个穿着蓝布衣衫的老者。

那老者喝道:“大胆辰天,奉天帝敕令,将你带回琅玕雪山,还不束手就擒。”

“琅玕山神。”辰天一看见他们,扭头就跑。

老者手一挥:“快快擒住他,必要之时,直接取了他的性命。”

*

狼王还在和旱魃做斗争,可旱魃多,而他又没那么多童子尿,蹙着眉头看向龙七:“咱们不过是路过,干嘛非要在这里打这些旱魃?”

“如果现在不打死它们,等它们修炼成犼,背生双翅,飞在空中,一张嘴就能取千百人的性命。到那时候,就再也治不住他们了。”龙七道,她素来有一副悲天悯人的菩萨心肠,忧心旱魃修炼大成之后害人性命,没办法袖手旁观。

狼王听了,虽不情愿,也只能继续。

“要把它们都弄死才行。”

狼王眼睛一凌:“咬断他们的脖子是不是也能弄死它们。”他嫌现在这样太慢,就算脏他也忍了。

“可以。但要小心它们朝你喷尸气,尸气有毒。”龙七提醒他。

“放心好了,我最擅长从后脖颈下口。”说话间,狼王身姿腾起,化为幽灵巨狼,闪电一般快速移动,所到之处,都有一个旱魃被咬断脖子,栽倒在地。

雪影也加入了战局,很快地,旱魃就即将被屠戮殆尽。

阴郁的尸气升腾,和阳气交汇,轰隆一声,一道闪电裂过天空。哗地,甘霖从天而降,浇灌着贫瘠已久的土地。

“下雨了,终于下雨了。”龙七仰起脸,享受着这难得的沁凉。

剩下的几个旱魃一起向狼王围过来,狼王转动脚步,警惕地看着他们。其中的一个旱魃最为高大健壮,而且它跟其它的旱魃不同,它的眼中有光,冷峻而阴森的光,那光里透着智慧。这个旱魃朝其它旱魃低吼,仿佛是在指挥它们。

狼王旋转一周后,找了最弱的一个,准备作为突破口冲出重围。可他刚一转身,那高大的旱魃就一跃而起,扑在他的背上,紧紧将他箍住。狼王心道糟糕,忙甩动身子向将它甩下来,可那高大旱魃越箍越紧,同时,坚硬卷曲的指甲刺进他的脖颈。

其它旱魃也趁着这个时机向狼王扑过来,眨眼时间,这些旱魃就缀在了他的身上,将他紧紧地围住。

雪影见状,快速地飞掠而来,将狼王身上的旱魃一个接一个地打飞。正要打那高大旱魃时,那旱魃猛回头,朝雪影喷出一团黑气来。雪影忙屏住呼吸,退开去。

感觉到了旱魃的力量稍稍一松,狼王就纵跃而起,然后再空中一个翻腾,背部朝下,猛地向地面压过来。

这高大旱魃也极为聪明,迅速松开了狼王,跳到一旁。

狼王还来不及转身,整个背就重重地砸在了地上,疼得他是呲牙咧嘴,身体就先是要断成两半了。

雪影向着旱魃挥出一掌,那旱魃竟然躲了开去,移到了疼痛不已的狼王身旁,向他伸出了魔爪。

狼王猛地睁开眼,张开巨口,咬住了它伸来的手,然后身体一转,跃起的同时,生生地把它的胳膊给咬了下来。

那旱魃见力不能当,便想要逃跑。

狼王吐掉它的胳膊,啐了几口脏血:“坑完我就想跑,没那么容易。”

狼王纵身一跃,高高腾起,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后将旱魃拍在地上,张开巨口,咬断了它的脖颈。

倾盆大雨还在下,浇湿了地面的同时,也淋湿了雪影他们。

雪影淡淡地道:“走,我们找歪歪去吧。”

狼王从旱魃身上跳下来,用鼻子使劲儿闻了闻:“这一下雨,气味儿就闻不到了。”

龙七走过来:“没关系,咱们还继续往西走,说不定走一走,这雨就不下了。”

雪影携着龙七在空中飞掠,而狼王在地上奔袭。

突然,雪影听到了打斗之声,垂眸一看,地上的林子里光影闪烁。心中一动,落了下来。赫然看见辰天被一群银铠将士围在中央,正在殊死搏斗。

“可恶!”雪影松开龙七,将他放在了安全范围,便冲了过去。银白色的发丝湿哒哒地垂在眼前,他落在辰天身旁,阴冷地目光射向众人,“你们这是在做什么?竟然以多欺少!”

琅玕山神看着眼前拥有绝世容颜的男子,脑海中莫名浮现出了白薇的面容来,便猜出了他是谁,他对他道:“此事与你无关,你最好不要插手。”

雪影护住辰天,戾喝道:“他是我的父王,你说这件事跟我有没有关系。”

辰天一阵愣忡,凝着雪影的侧脸:“父王?”他低下了头,忽然看见一个满头银发的小男孩,闪着冰蓝色如宝石一般的眸子,绕在他的膝下跑的欢欣:“爹爹,爹爹,你快来抓我呀。”

目光再一转,一个美若天仙的银发女子脸上洋溢着温暖的笑意,朝小男孩招手:“雪影,过来,到娘这里来。”

小男孩扑进女子怀里,他们有着同样的冰蓝色的眸子。

轰地,一击重拳打在了辰天空无一物的脑海,所有记忆都狂涌而来。美好的画面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鲜血、哀嚎与死亡。

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把他踩在脚下:“辰天,放弃抵抗吧,想想你的孩子,难道,你想让他跟着你一起死吗?”

许久的沉默后,令人心痛的声音响起:“只要你放过雪影,我任凭你处置。”

“知道吗?我最讨厌你这张脸,要不是你这张脸,白薇怎么可能选择你,而不选择我。”

利剑一下接一下地划过他的脸,钻心的痛楚让他几乎窒息。等他再醒来时,他已经置身于一个暗无天日的空间。他痛,他恨,他在日复一日地孤寂中陷入了疯狂。

“天帝!我辰天发誓,等我出去,我一定让你血债血偿!”

血红的眸子中所有混沌都退去,变得精明而阴鸷,有一团火焰在熊熊燃烧。一条条的黑气从辰天体内蔓延而出,就像一条条地触手,将所有敌人都缠住,然后一点一点收紧,让他们疼痛欲裂,声嘶力竭地哀嚎。

他大笑了起来:“是天帝派你们来的是吗?”

琅玕山神瞪大了眼:“辰天,难道你想造反不成?”

令人恐怖的声音响起:“我可不是造反,我只是想让天帝把从我这里夺走的,全都还回来。”

琅玕山神纵身跃起,准备逃。

辰天伸出手,五指一紧,一股无形地力量便掐住了琅玕山神的脖颈,咔擦一声,气断身亡。

其他天兵天将还在奋力地挣扎。辰天一一掠过他们惊恐的眼神:“就这几个小兵就想抓住我,天帝未免太小看了我!”

话音落下的同时,响起一阵震耳欲聋的悲鸣。辰天收回蔓延的黑气,所有天兵天将便软趴趴地栽倒在地,再动弹不得。

辰天看向雪影,阴鸷的狠辣退去,变得柔情似水:“我的孩子,我们终于重逢了。”

*

阴阳界

歪歪被扔在了地上。黑衣男子手一勾,束缚着歪歪的斗篷就松了开来,飞掠回男子的身上。歪歪长舒一口气:“哎呀,差点憋死我。”

黑衣男子一把将她揪起来,揪到阴阳八卦石盘旁边,另一只手向她伸过去。

歪歪奋力挣扎:“这位大哥,有话好说,不要冲动。”

第二百四十四章 逃跑大计

东海,幽灵海域

寒柏摩挲着手中的灵源冰刃,脑中想着那个令他牵肠挂肚的人。身后响起了脚步声音,他没有回头。一双热切的目光落在他微弯的后背,那双眼睛看了他许久。终于,那双眼睛的主人忍不住开口了:“寒柏,你当真要娶离韵?”

“凤宛灵,我娶谁跟你有何关系,还有,你来做什么?”

凤宛灵扭动腰肢款款挪过来:“我不想你娶离韵。”

“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寒柏冷声道。

凤宛灵突然向寒柏扑过去,扎进了他的胸膛:“你是我的,你永远都是我的。”

寒柏猛地推开她,怒吼:“凤宛灵,你别再恶心我了好不好。你既然已经回头,我希望你能放下过去,好好对待寒靖。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凤宛灵挺起高高的前胸,向寒柏贴过来。充满笑意的声音响起,那笑意中带着令人生厌的放浪:“哦?你想怎么不放过我,我倒是很感兴趣。”

寒柏后退开去:“看在你即将成为我龙嫂的面子上,我不想与你计较,但我劝你要自重。”

“自重?”凤宛灵勾唇,“当我发现我的真心之时,我已经不知道什么叫自重了。”她声音软下来,变得娇媚,“难道,你忘了我们曾经是多么相亲相爱吗?”

“那又如何,都已经过去了,为何你还在痴缠。”

“我痴缠,是因为我爱你呀。”凤宛灵又向寒柏贴过去,“你以为我为何要嫁给寒靖,我只是想离你近一些,可以看见你罢了。”

寒柏眉头锁起:“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寒靖,他不是你可以拿来利用的工具。”

“怎么,你心疼了?”凤宛灵脸上的笑意深浓。只要能引起他的注意,哪怕是让他恨她,她也愿意。

“你赶紧收手,不然的话,我就把你的真面目告诉寒靖。”

凤宛灵冷笑:“你去说好了,可是他会信你吗?”

寒柏愣住,他不会信,因为他已经跟他说过一次了。

“你以前不是这样子的,以前的你去哪儿了。”寒柏痛心地道。

“你错了,我从来都是这样,只是你一直没有认清我罢了。我们初初相爱时,你对我太过死心塌地,我觉得很是无趣,便找了寒靖。当寒靖爱上我时,我就又开始觉得无趣了。这就是我。我要的是我抓不住的人,就像现在的你,我的寒柏。”凤宛灵扯住他的腕子,将他的手掌印在自己的胸膛,“你听,我的心是为你而跳的。”

寒柏忙抽出自己的手,转过身去:“真是讽刺,我竟然喜欢过你这样的人。”

凤宛灵冷冷地道:“难道,你以为离韵就是个好东西吗?”

寒柏猛回头,目光中散发出不容侵犯的怒意:“至少,她温良娴雅,心地纯善,比你强的多。”

凤宛灵不屑地哼了一声:“恐怕,你还不知道吧,离韵她喜欢你到底喜欢了多久。久到估计还在我之前。”

寒柏惊诧:“离韵她喜欢我?”寒柏还以为,离韵跟自己一样,是父母之命下的牺牲者。在离炎龙宫闲谈时,说到了十年之约,寒柏直接道出了自己真实的心意,离韵当时也表现的无悲无喜,很是平常。如果她喜欢自己的话,不是应该生气吗?

“她终于按捺不住了。不可否认,她的手段比我高明,她能抓住两位龙君的心,让他们对你施压。”凤宛灵轻蔑地道,“所以,便可知她的心机到底有多深。”

“你休要再血口喷人。来人!送客!”寒柏下了逐客令。

几个虾兵蟹将涌进来,看见凤宛灵的瞬间愣住:“宛灵公主,您怎么会……”他们根本没看见凤宛灵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凤宛灵回眸,千娇百媚地剜了寒柏一眼:“我倒是很有兴趣跟离韵一较高下,看看最后到底是她赢,还是我赢。”

说完,飘然而去。

寒柏坐在椅子上,低头想着凤宛灵的话,不禁呢喃:“她说的是真的吗?”

正在愣忡之间,只听外面禀告道:“离韵公主驾到。”

寒柏看向门口,离韵白衣飘飘,纯洁如莲花一般,灵动地走过来。她脸上带着和煦如吹风般的笑容,暖人心脾:“我看见宛灵公主刚走,她来找你是有事吗?”

“她来找我聊会闲天罢了。”寒柏道,“你怎么会来?”

离韵柔声道:“我来是想说,如果你实在是不愿娶我,我可以跟龙君讲,不需你为难。”

寒柏观察着离韵的神色,根本看不出分毫她喜欢他的蛛丝马迹来。城府再深也不可能深到这种程度吧,凤宛灵分明就是在撒谎。不过我也真是愚蠢,凤宛灵那种女人的话怎能相信?寒柏心道。

“你在想什么?”离韵见寒柏若有所思,便轻声浅问。

寒柏对她笑笑:“没什么。”

离韵点了点头,继续道:“你说过你有了心上人,我知道,所以我也不想横加破坏,我不知道父王和东海龙君会突然间这么安排,还当着全水族的面让你下不来台。我若早知道,一定会阻止的。”

离韵言语恳切,任谁听来都不像在说谎。

寒柏真想开口说一句好,你去跟父君说,让他收回成命。可他说不出口,他不敢拿歪歪的性命冒险。他已经犯过一次错误了,他不能再犯第二次。

如果这一世歪歪再因他而死,他何以能度过剩下的绵长岁月,难道再次遗忘吗?不,他不想再遗忘了,他情愿将她封存在心底最深处,想她时就翻出来思念。因为,即使忘了她,他只会觉得空落落的,丝毫感知不到任何情感。这一百年来,他就是这么无知无觉地过来的。他醒了,他又和她重逢,他又感觉到了鲜活的欣喜,这,已足够。

“既然已经答应了,我就不会反悔。你回去好好准备吧,等我的喜队过去迎你。”

离韵眼中掠过一丝喜悦,那丝喜悦稍纵即逝,被她的冷静给掩藏了过去:“真的没关系吗?”她担忧地凝着寒柏,“你的心上人该怎么办?”

“心上人?”寒柏邪邪地道,“我哪有什么心上人,不过是想说给离炎听的,怕他一直对我紧追不舍罢了。”

“那就好。”离韵长舒一口气,温柔的笑意重新爬上了脸颊,她悄然向寒柏一步过去,抬眸凝着他,“我这几日一直在担心,担心地都睡不着。”

她浑身散发着令人无法抗拒的迷人魅力,不愧为整个水族最美丽的女人。如果寒柏的定力再差一点的,一定会陷进去。

“别担心了。我让人送你回去。”寒柏淡淡地道。

离韵克制住了自己想扑进寒柏怀里的心,点了点头。

“如果你有一丁点的不情愿,就告诉我。我一定是站在你这边的,不会让父王和东海龙君把你不愿做的事强加在你身上。”留下这句分外善解人意的话,离韵被几个虾兵蟹将护着,离开了幽灵海域。

寒柏手肘抵在桌面上,以手支颐,眉心紧蹙,感觉脑袋里有一根弦在砰砰地跳,跳的他有些发晕。

灵源冰刃安安稳稳地躺在桌面上,散发着淡淡的幽光。指尖掠过,刀身上还残留着她的气息。

“啊!”寒柏低吟了一声,他微微一愣忡,尖利的刀锋划破了他的指尖,鲜血汩汩冒出,但他却痴痴地看着,一动没动。

*

“奶奶的,打人不打脸,你没听过呀。老虎不发威,你当我病猫。”歪歪一张嘴,咬住了他的手,狠狠地一用力,差点把他的手指头给咬下来。

黑衣男子一掌把歪歪打飞了出去,歪歪的身体掠过了一条弧线,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摔得她骨头险些散架。

紧接着,她听见了身后悉悉索索的声音。

“怎么办,那个人在欺负恩公。”

“可是那个人看起来好可怕,咱们怎么可能打得过呀。”

“那总不能干看着吧。”

“老大,你有办法吗?”

歪歪回眸,看见那几个猴精从洞口的藤蔓中,露出半个脑袋来,忧心忡忡地盯着她。

黑衣男子甩了甩手,走过来,一把将歪歪拎起:“看来我应该把你直接放血。”

“放血?”歪歪睁大了眼,“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你不用管我是谁,你只要知道,今日是你的忌日就好了。”黑衣男子猛地向歪歪出掌,掌在离她还有一寸的距离时停下,“差点忘记,玄光石在何处?”

歪歪装傻:“玄光石?什么玄光石?”

“不交是吧。”黑衣男子把歪歪摔在地上,“那我就扒了你的衣服,不信搜不出来。”

歪歪捂住自己的前胸:“别,我交,我交。”

她把玄光石从衣襟里拉出来,不等她摘,黑衣男子直接探过来,把玄光石握在手中,然后猛地一拉,硬生生将绳子拉断。饶是绳子细,若绳子再粗些,歪歪的脖子非被他给弄折了不可。

黑衣男子拿着玄光石,转过身去,走到封印旁,把玄光石放进方石中央的小孔中。玄光石严丝合缝地嵌了进去,突然间,方石开始分离重组,伴随着山摇地动。

男子仰天长啸:“主人,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可以让你出世了。哈哈哈哈哈哈!”

猴精们轻声呼喊着歪歪的名字,歪歪回头看着它们,它们朝歪歪奋力勾手,示意她赶紧跑过来。

歪歪刚要起身,黑衣男子蓦然回头:“谁在那里!”

“我呀。”歪歪故意摇头晃脑,吸引黑衣男子的注意,好让他不要发现猴精们和隧道。与此同时,她观察了一下四周有没有可以利用的东西,接着,她发现了一块不大不小,十分称手的石头。佯装无力,她跌倒下去,“哎呀,头好晕。”

跌倒的瞬间,把石块握在手中。

黑衣男子阴沉着脸走过来,将歪歪提起:“现在,就差你的血了。”

“就是现在。”歪歪高喊一声,扬起手,石块重重地敲在了男子头上。

男子吃痛,松开了她捂住头,一双眼充了血,恶狠狠地瞪着歪歪。歪歪一不做二不休,又给他来了一下,将他放倒,然后扭头就跑。

“不许跑!”男子艰难地低吼,扔出了斗篷。

第二百四十五章 矢志不移

“快点!快点!马上就到了。”猴精们暗暗为歪歪加油。

歪歪使出最后的力气,往前一扑,那黑斗篷飞速地一掠。在歪歪即将扑进洞穴之时,黑斗篷将歪歪裹了进去。歪歪再想挣扎,已经无济于事。猴精们想上前,又不敢,只能干瞪眼。

黑衣男子从地上爬起,满脸是血的他看起来更加恐怖了。

“老,老大,我们该怎么办。”最小的猴精颤抖着声音道。

“快点拿石头丢他。”

于是猴精纷纷举起脚边的石块,向黑衣男丢过去。黑衣男怒睛暴突,张开口大吼一声,吼声震山响,猴精们赶紧捂住了耳朵。

黑衣男锋利的目光射向猴精:“哪里来的小精怪,该妨碍本尊,难道你们不想活了吗!”

他一张嘴,其他猴精早就一溜烟儿地跑了,只有老大还定在原地,颤颤巍巍地抖个不停:“这,这是我们的恩公,她是好人,求你放了她吧。”它的腿有点发软。

“放她?不可能。趁我现在大发善心,赶紧给我滚。”黑衣男一把将斗篷拿开,揪起歪歪来,不知何时,他手上已经多出了一柄精美的匕首。匕首抵在歪歪的脖颈上,扯着她来到封印旁,然后将她按在方石上。

黑衣男子瞥了一眼月亮,月亮早就掠过了峰顶,正散发着惨白的光。

“去死吧!”

“不!”黑衣男正要下刀之时,猴精老大快速冲了过来,纵身跃起抱住了他的脖子,张开尖牙就咬。黑衣男手一偏,划在了歪歪的肩膀头,顿时血流如注,滴向了方石。

黑衣男愤怒不已,伸手去抓猴精老大,猴精赶紧松开他,一跳一跳地逃走了。

歪歪吃痛,蹙紧了眉,黑衣男的手还死死地压着歪歪,没过多久,鲜血便浸满了方石,向着地下渗去。

突然,方石又开始分离组合,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后合成一个圆球,盛大的光芒迸射而出。紧接着山谷开始摇晃,伴随着咔咔的巨响,大地开始分裂开来。

黑衣男将歪歪甩在一旁,张开双臂,凄厉地大笑着:“主人!主人!”

猴精老大悄无声息跑过来,拽着歪歪朝她挤眉弄眼,歪歪忍着疼,从地上爬起,跟着它闪进了洞穴。

其他猴精还瑟缩在洞里正在挣扎该去救还是跑掉,猴精老大拽着歪歪狂奔过来,招呼它们道:“还愣着干什么,山要裂开了,快跑呀。”

随着说话的声音,洞顶的石块开始哔哔啵啵地脱落。

“啊——!”

小猴精们尖叫着开始狂奔。歪歪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眼前是一片黑暗。

山体再度裂开,只不过这次更深更远。

一声冲天的怒吼从裂缝中传来,直达天听!

*

九重天,凌霄殿。

天帝眼眉之间染上了忧虑的神色:“什么声音?”

阶下侍立的天将道:“容臣去看上一看。”

话音刚落,还来不及转身,就只听天门处传来打斗的声音。

邪魔辰天浑身散发着怨怒的黑气,傲然昂然,透出不可一世之姿:“让天帝出来见我!”

“大胆妖魔,敢搅扰上界,难道你是不想活了。”

“让天帝出来见我!”

接着是一阵打斗的声音。

天帝微微一愣,站起了身,款款走出。

他与辰天遥遥相望,目光中火花迸现:“辰天,你居然敢打到天宫来。”

“天帝老儿,你强霸我妻,屠戮我族,还关了我那么久,今日我要连本带利都讨回来。”辰天怒吼。

“大言不惭!”天帝轻蔑地俯瞰着辰天,“你能打得过我十万天兵天将吗?”

辰天眼中丝毫没有惧意:“今日,就算拼得一死,我也要报仇雪恨!”

“这么说来,你已经忘了你的儿子雪影了,你已经做好准备,拉着他跟你一起陪葬了吗?”天帝伸出他狠毒的手,钳住了辰天的软肋。

辰天心头一动,他一时间怒火攻心,竟然忘记了雪影。这是他与天帝的恩怨,他并不想连累到雪影。天帝还真是一如既往的阴毒。

正在辰天沉默之时,身背后清冷又熟悉的声音响起:“不用考虑我,这也是我一直以来的夙愿。我白狐一族,就算是死也要死的有尊严,绝不苟且偷生。”

天帝目光一凌:“既然如此,那我就成全你们!给我杀!不要留活口!”

天兵天将一拥而上。

浓云惨雾,凄凄烈烈。

梨花林里,白薇正举着孩子摘梨花,突然间,心一阵猛烈地收紧。她初时还不以为意,可心中的不安兀自未消,反而原来越盛。她放下孩子,冲了出去,向着天门处一望,只见邪雾腾腾,杀声阵阵。

她凝着目光,将视线穿透了那片邪雾,对上了一双和她一样的冰蓝色双眸。

“雪影?我的孩子,是你吗?”

雪影微微一愣,眨了眨眼,才确定不是自己的幻觉,而是真的看见了母亲的眼睛,那双满含柔情的眼睛,仿佛就近在自己眼前。

小男孩追出来,扯着白薇纤如白雪的衣摆:“娘,你怎么了?”

白薇拍了拍他的小脑袋:“星云,乖,在这里等娘亲好不好,娘亲去去就回。”

“不好,娘亲要去哪里,我跟娘亲一起去。”

星云紧紧抱着白薇的腿,不住地摇啊摇。

“等我,乖。”白薇轻轻将他推开,然后瞬间飞掠而起,如一瓣纯白的莲花,蹁跹地落下,绝美之中,透着股凄清。

“住手!”她冰蓝色的眼眸中扬起怒意。温柔如水的她很少发火,而天帝,偏要每每地将她逼入绝境。

看着白薇纤弱的背影,辰天怔住,眼中几乎滴出血泪来。

天帝怒:“你来做什么,给我回去。”

白薇动也不动,柔弱中透着绝不退缩的坚毅:“你答应过我,不会伤他的。这是我们的约定,难道你忘了吗?你放过他们,我跟你走。”

天帝盛气凌人,睥睨着白薇:“现在不是我不放过他们,是他们想来杀我。”

辰天眼中闪动着复杂的光芒,原来当初白薇是为了救他们才跟了天帝,他还一度地恨她气她,觉得她贪慕荣华,抛弃了他们父子。辰天笑了起来,白薇从没有抛弃过他们,没有什么比这更值得高兴的了。

白薇凝着天帝,一字一顿地道:“放他们离开!”

“如果我不放呢。”

白薇手一伸,一柄光剑出现在掌心之中。

天帝心痛:“你想杀我?”

白薇唇角勾起,举起剑来架在自己的脖子上:“我杀不了你,但我可以杀了我自己。”

“你敢!”天帝腾空而起,迅如闪电般冲了过来,

白薇急速后退,同时将剑往自己纤白如玉的脖颈上压了下去,鲜血流出,染红了她的白衣,显得格外刺目:“我没什么不敢的。”

天帝定住,睁大了眼:“你回头看看辰天,他早就不是你喜欢过的那个人了。”

白薇淡淡地斜了斜眼眸,看见了辰天满是疤痕的脸,同时,脑海中浮现出昔日他俊美如神的容颜,那张即使是现在的雪影也比不过的容颜。

“你的脸,怎么会……”

辰天忙埋下头去,颤声道:“别看,会吓到你。”

天帝怒道:“你看着这张令人作呕的脸,还能喜欢的起来吗?”

白薇温柔地笑了:“不管他变成什么样,他都是他。我喜欢的,不是他的容貌,而是他这个人。此生此世,矢志不移。”

“此生此世,矢志不移?”天帝大笑了起来,手一伸,一股刚劲之力打在白薇的腕子,白薇手一痛,光剑掉在了地上。天帝疾风般一掠,将白薇紧紧箍住,“当着我的面,口口声声地说喜欢另一个男人,你将我置于何地。”

白薇挣扎:“你放开我。”

她的手开始运力,想将光剑吸起。天帝唇齿一勾,脚猛地将光剑踢飞了出去。光剑骤然一闪,落进了云层,沉向人间大地。

“放开她!”辰天和雪影父子二人大吼。

天帝凶狠的目光射向呆在原地的天兵天将:“愣着做什么,杀了他们。”

话音落下的同时,天帝箍着白薇向后掠去。

辰天和雪影脊背相倚,开始了浴血奋战。即使他们再强大也敌不过洪水般涌来的天兵天将,更何况雪影身上还带着伤,每一次运气,胸口就撕裂般的疼。

雪影知道现在不是找天帝寻仇的好时机,但父亲气急,一言不发地冲上了天,他这个做儿子的,难道就袖手旁观吗?他特意嘱咐了狼王和龙七继续寻找歪歪,一定要将她平安带回海波城。然后自己尾随父亲上了天宫。

这是必死的一战,雪影深深地看了眼辰天,又将目光转向白薇,白薇脸上满是泪水,她挣扎着伸出手,却被他身后的男人给扯了出去。

看着这一幕,雪影笑了,是的,他笑了。死就死吧,他找到了女儿,又找回了龙七,现在又找回了爹爹和娘亲,他的人生已经圆满,再别无他求。

他纵身而起,向着天帝飞过去。他的身姿轻盈而灵动,白衣翻涌,银发飞舞,美的令人窒息。

*

轰——!

伴随着一声巨响,山崩地裂,土石飞溅。一个巨怪腾跃而出,没有脑袋,以胸为目,以脐为口,左手握盾,右手持斧。

黑衣男子匍匐在地:“主人,您终于出世了。”

“哈哈哈哈哈哈。”巨怪仰天长啸,声音震天,“天帝,你封印了我这么久,我今日,就要找你算一算这笔账。

*

歪歪跟着猴精在黑漆漆的洞穴里一路狂奔,丝毫也不敢停,大地还在晃动,石块还在不住地坠落。

“前面就是洞口了。”

一缕微光透了过来,那是希望的光。

歪歪赶紧加快了脚步,可地上剧烈的一震,她脚下一个不稳,栽倒下去。

“快起来,快跑呀,马上就要出去了。”猴精们开始拽她。

洞穴的晃动越来越猛烈,好像随时都有坍塌的危险。

歪歪腿发软,想站又站不起来。

几个猴精齐用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歪歪给拽了出去。在他们出去的瞬间,洞口轰然倒塌,碎石滚在歪歪脚边,她的心扑通扑通直跳。若再慢半分,自己非被活埋了不可。

“谢谢你们。”歪歪由衷地对猴精们道。

猴老大自豪地道:“不用客气。你救过我们,我们救你也是应该的吗?”其实猴老大的腿现在都还在抖。

这时小猴精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看着天空,大吼一声:“小心!”

“啊——!”

第二百四十六章 不世神魔

“啊——!”歪歪高声惨叫。

一道光芒从天而降,向着歪歪直刺过来。她急忙纵身翻滚,刺啦一声,剑钉在了她的衣服上。

歪歪惊魂甫定,长吁了一口气:“吓死我了。”

猴精老大上前来,看着这柄闪着光芒的剑,觉得分外神奇。它伸出手来握住剑柄,想把剑给拽出来,可怎么使劲也动不了那剑分毫。

歪歪从地上爬起来,看了眼自己破掉的裙摆,道:“让我来。”

猴精老大退开去。

歪歪忍着肩膀的疼痛,双手握着剑柄,猛一施力,将它硬生生拔起。握在手中,挥动了两下,还真是称手。

正在这时,阴风呼啸而起,一个巨大的黑色身影扬起,冲上天空。

歪歪抬头看了一眼,呢喃道:“也不知那黑衣男子又放出了个什么怪物。”

猴精们面面相觑:“这里越来越不安宁,咱们不能再待下去了。”

“不待在这里,咱们能去哪儿呢?”

“现在到处都是妖魔,去哪儿都要受欺负。”

“那怎么办?”

正在猴精们面露难色之时,歪歪道:“跟我走吧。”

“恩人,跟你去哪儿?”猴老大转忧为喜。

歪歪眨了眨眼:“去一个既能让你们交妖怪朋友,又不会受欺负的地方。”

“真有那种地方?”

猴精们眼睛都亮了。

“当然!”歪歪朝它们笑。

*

天上正打的如火如荼,眼见着辰天和雪影的动作越来越迟钝,天帝勾唇冷笑:“哼,早就跟你们说过,简直是不自量力。”

“放过他们,我求你了。”晶莹的泪珠扑簌簌地落下,白薇乞求道。

天帝的手掠过白薇的侧脸:“或许,只有辰天死了,你才会真的对他死心。”

“不要,求你。”

天帝猛地钳住白薇的下颚,凌人的盛气向她迫过来:“求我?已经晚了。听完你的绵绵情话,我现在不把他碎尸万段,可是难解我心头之恨呢。”

白薇粉唇翕合:“你恨的是我,放了他们,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天帝冷笑:“想死,没那么容易。告诉你,我不会让你死的。我要让你这一世,永永远远都待在我身边,哪里都不许去。”

看见了天帝的举动,雪影怒火冲天,纵身而起,向着天帝飞去。他的身姿轻盈而灵动,白衣翻涌,银发飞舞,美的令人窒息。

天帝目光一凌,迅然地击出一掌。雪影一旋身,掌风擦着他的衣摆掠了过去。

他飘飘然落下,和天帝平视:“不要为难她。”

“轮不到你对我指手画脚!”天帝接连打出了几掌,雪影躲过了一个,却躲不过另一个,被正中前心,踉跄地后退几步,喷出一口鲜血来。

白薇红了眼眶,死死揪着天帝:“你干什么!”

“是他自找的。”天帝一把将白薇挥开,走向雪影,掌心聚起了盛大的光芒,向着雪影猛力出击。

这一掌,他丝毫没有手软,打定主意要置他于死地。

“不要!”白薇冲上前,张开双臂,挡在雪影身前。

轰!

白薇就像一朵梨花,随风飘飘摇摇,凄美地落进尘埃。雪影将她抱在怀中,仰天长啸:“为什么!为什么!”

白薇微笑着举起手,拂过雪影的侧脸:“我的孩子长大了,我很,欣慰。我走之后,替我,好好,照顾你的父亲。我,对不起你们。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们不会,落到如此绝境。都是我的错,原谅我。”

说完这句话,白薇的手无力地垂下,闭上了眼睛。

雪影周身腾起一股旋风,吹动着他白衣猎猎作响。他站起了身,一双如冰霜般凛冽的眸子凝着天帝:“是你杀了她,是你!”

天帝怒吼:“分明就是因为你!若她不去救你,怎么会死!”

话音未落,席卷一切的罡风向雪影扑过来,一条金龙腾空而起。

辰天目光扫过来的同时,浑身开始剧烈的颤抖,一瞬间悲从中来,一口逆血喷出。

天兵天将层层叠叠地将他围住,他动也动不得分毫,一双血目越发红的瘆人,头发竖起。

金龙瞬间卷起了雪影,然后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将他吞下。忽地,一声刺耳的震响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一头巨怪飞来,重重地砸在了地上,沉重的脚步让天宫一阵晃动。

天帝收回了手,凝着那巨怪,眉头紧皱:“刑天,居然是你!”

“天帝呀,天帝,没想到会是我吧。”

天兵天将不禁后退出几步。神魔刑天,难道这就是挑起了神魔大战的那个刑天?

天帝握紧了拳,闷声道:“想不到,你居然冲破了封印?”

刑天大笑起来:“你当然不希望我冲破封印。告诉你,我是来取你的性命的。只要打赢了你,我就可以一统六界,成为不世的神魔。哈哈哈哈哈哈!”

“痴心妄想!天兵天将,全都给我上!”

天兵天将向着刑天冲过去,刑天一扬手,一阵飓风吹来,将他们轻而易举地全都吹倒了。

辰天立着,高昂着头,一双血目精光闪烁:“他是我的,我要为白薇报仇。”

“不自量力!”刑天一扬手,劲风卷起了辰天,将他掷下了九重天。

“可恶!”雪影向着刑天冲过去,也是同样的下场,被那股巨力冲击,身体不受控制地掉下了天宫,向着地面急速坠落。

猴精们睁大了眼往上看:“快看!又有东西掉下来了。”

歪歪举起光剑,谨慎地看着:“这是又掉下什么来了。”

雪影已然脱力,没办法止住自己的下落之势,只能任由风在耳畔呼啸。辰天身姿一腾,正想重返天宫和天帝决一死战,却看见雪影还在持续坠落。心头一动,忙俯冲下来,将雪影抱住。雪影嘴角挂着殷红的鲜血,衣衫上被天帝攻击过的地方有烧灼的痕迹,正冒着袅袅青烟。

“雪影吾儿,你觉得如何?”

雪影艰难地扬起唇,哑然道:“怎么办,我们根本打不过他。”

辰天抱紧了他,生怕才刚刚失而复得,他又会离去:“别说了,眼下先治好你的伤要紧。”

雪影咳出一口血来:“我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震裂了,恐怕已无力回天。”

“不许你这么说!会有办法的,我不会让你死的。”

等他们离得近了些,歪歪赫然认出,赶紧招手:“爹爹,阿公,我在这里。”

辰天和雪影循着声音向下看去,嘴角都扬起了一抹欣慰的笑容。如果还有什么理由支撑着他们活下去的话,那就是她了。

辰天揽着雪影落地,松开了他。歪歪快步朝他们奔过去,也顾不得现在跑的姿势朝一边儿歪着是多么地难看。

歪歪一看雪影嘴角,身上都是血,心焦地问:“你们这是怎么了?”

雪影摇了摇头:“小伤而已。”他勉强稳住自己,好让自己不要摔倒。他打量了一番歪歪,看她衣服也破了,肩上受着伤,不免蹙起俊秀的眉心,“你怎么会在此处,又为何受了伤?”

“又是上次的那个黑衣男子把我绑来的,他放出了一个怪物。地动山摇地,实在是可怕。”

“怪物?几时放出来的?”辰天问。

“就刚刚。”歪歪看着辰天,奇怪,“咦,阿公说话好清楚哦,这还是阿公吗?”

“如果是刚刚的话,那肯定就是刑天。”辰天走到歪歪身旁,揉了揉她的脑袋:“我已经清醒了。”

“阿公清醒了?那真是太好了。走,我们回家去吧。”

辰天重重地点了点头,眼中焕发着希望的光彩:“好,我们回家。”

猴精们谨慎又扭捏地凝着满脸疤痕的可怕男人,又看向美的超凡的雪影,嘀咕了起来:“他们是谁呀?”

“刚才你没听恩公喊他们爹爹和阿公吗?”

“那个银发的,特别好看的那个,好像是白发妖王,从前跟恩公打架的那个。”

“怎么可能?”

“如果真是白发妖王的话,他怎么会是恩公的爹爹,更不可能是她的阿公。”

歪歪看着它们,暗暗觉得好笑,朝它们走过去,道:“你们别讨论了,好奇地话,直接问我不就好了吗?”

无双眼睛一起投向歪歪,行注目礼。

歪歪继续道:“你们猜的没错,他确实是那个白发妖王。而且,他也确实是我的爹爹。”

“不可能。”

“是真的。不过确实有一件事我说了谎,我并不是你们的恩公。”

“不可能。”

正交谈中间,狼王爽朗的呼喊声传来:“歪歪!可算找到你了,累死我。”

歪歪抬眸,看见了坐在狼王背上的龙七,指着他道:“你们的恩公来了,就是我的娘亲。”

“你娘亲?”猴精们看看狼王又看看龙七,“少骗人了,一只狼妖,和一个少年郎,谁都不可能是你的娘亲。”

“我说真的。”

“你别骗人了。”

龙七从狼背上跃下,先到歪歪身边看了看她的伤势,又冲向雪影,见他面色惨白,唇无血色,不禁忧心起来:“你这是怎么了?”

雪影惨然一笑,轻描淡写地道:“受了点小伤。”话音落下的同时,身体一个不稳,就要栽倒。

龙七忙将他扶住:“还嘴硬,分明就是很重的伤。”

狼王走了过去,龙七将雪影推上狼背:“咱们赶紧找地方医治。”

狼王道:“回海波城吗?”

龙七摇头:“不行,海波城太远了。歪歪身上也有伤。”

歪歪开口道:“去吉安吧,此处离吉安近。”

狼王看向歪歪:“去吉安的话,不是那个人王也在吗?”

“不用管他,咱们直接去闫宅,找师叔就行。”

*

夜半三更,敲门声咚咚咚咚咚咚响个不停。

小童揉着惺忪的睡眼,拉开了门:“谁呀。”

“我呀。”歪歪朝他笑笑,跳了进来。

“王后,你……”

“还叫什么王后,我早不是王后了。”

接着歪歪把所有人都引了进来。那小童都看呆了,一头狼驮着白发的美男,后边跟着一个满脸疤痕的男子和一个秀气的少年,还有五只猴。

第二百四十七章 与寒柏交易

歪歪指了指自己的肩头,对开门的小童说道:“快去把闫师叔叫醒,我受伤了。”

小童一听,忙关上了门,一路小跑着进去。

不多时,闫少庸就走了出来,身旁跟着一诺。

猴精们好奇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它们从没出过山林,还是第一次到这种人住的地方来,看见什么都新奇地很,都想碰上一碰。

闫少庸走进来时,它们正将手触向桌子上的瓷瓶。闫少庸咳了一声,道:“到别人家里作客,可不能乱碰别人的东西。”

猴精忙收回了手,悻悻然看着闫少庸,像犯错的孩子。

闫少庸看它们颇有灵气,煞是可爱,宽容地笑笑。

一诺走了过来,察看着歪歪的伤口:“你受伤了?何处?谁伤的你。”

歪歪笑:“看你紧张的。”

闫少庸走过来,看了一眼,道:“刀伤,清理一下伤口,抹上金疮药,包扎一下便无大碍。”

歪歪指了指雪影:“我爹爹伤比较重,师叔你帮忙看看。”

“你爹爹?”闫少庸走向雪影,检查了一番他的伤势,面色越来越凝重,“他受了很重的内伤,脏腑俱裂。恐怕,我无能为力呀。”

歪歪一听,心急地抓住了闫少庸的手:“师叔,你想想办法。”

“除非有灵丹妙药,否则真的无力回天。”闫少庸意味深长地摇着头。

一旁的辰天和龙七站着,脸上阴云密布,心揪痛。

雪影勾起唇角,安慰他们道:“看你们一个个地都像天要塌下来了一样,生死有命,你们不要过去挂怀。”

龙七泫然欲泣:“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

“灵丹妙药?”歪歪反复嘀咕着这句话,突然想到了寒柏,“我有办法了。”

先前,她被张天师天雷攻击,都被烧焦了,险些死掉。要不是她体内有龙珠,估计她早就死了。这么看来的话,再去找寒柏讨一颗龙珠就行。

龙七疑惑:“你有什么办法?”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她。

歪歪道:“我去找龙神,讨一颗龙珠过来。”

“找龙神讨龙珠?他们会给你吗?”

“不给我就软磨硬泡,放心吧,我肯定能把龙珠给拿回来。”歪歪笃定地道。

辰天上前一步:“我跟你一起。”

歪歪摇了摇头:“你还是护着爹爹吧,省的再有什么危险,万一打伤他的人再来怎么办。”

“可是……”辰天迟疑。

歪歪打断辰天:“别可是了,我不是去抢,是去跟他们商量,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狼王累了半晌,此刻正趴在地上打盹,差一点就要进入梦乡了。

歪歪一指它道:“你跟我去。”

狼王睁开了眼,一脸懵:“跟你去,去哪里?”

“去东海。”

歪歪一把将狼王给揪了起来。

*

晨曦的光洒在海面上,粼粼波光就像无数的宝石,盈盈闪亮,美不胜收。

远远地可以看见,海波中有两个小小的影在奋力凫水。他们此刻可没有闲情逸致欣赏这美景。

狼王瞪了眼歪歪,不开心地道:“你就不能让我休息一会儿吗?这几天为了找你,我都快累死了。”

歪歪白他一眼:“你累,我也累。可我们不能休息,雪影还在等着呢。”

“我看救不救得了雪影师父未可知,我迟早被你给折腾死。”

“少废话,赶紧游。”

“让我赶紧游可以,但你能不能别压在我身上,我驮着你很累的。”

“稍微让我休息一下怎么了。”歪歪啧了一声。

“你不让我休息,你还想休息。”

他们吵吵闹闹地,往幽灵海域而去。

幽灵海域正热闹的很,十几个女婢进进出出,将稍显破败凄清的龙宫装点一新。寒柏慵懒地躺在床上,斜倚着身子看她们把角角落落都挂上鲜亮的颜色,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反感。

他转了个身,背对着她们,好让自己眼不见为净。后天就是迎娶离韵的日子,可他是一点也打不起精神来。

哎!他叹了口气。

龟丞相缓缓地走了进来:“寒柏大人,有人想见你。”

“不见,没看我烦着呢嘛。”

“这个人你肯定会想见的。”

寒柏转过身,挑起眉梢:“谁呀?”

歪歪走了进来,就像从寒柏的梦里走出来的一样,有些不真实,甚至有些虚幻。紧接着狼王在她的身后出现,他才能确定这不是梦。

寒柏愣忡了一瞬,用冷冰冰的面孔将自己遮掩起来:“你来做什么?”

歪歪看了看四周围,张灯结彩,很是喜庆的样子,心里不由一空:“是呀,你马上要娶离韵了。”

“娶离韵?离韵又是谁?”狼王在一旁好奇地问。

寒柏示意众人退下,站起了身,走向歪歪。说实话,她能来他很开心,他甚至希望她能开口阻止自己,那样的话,他说不定可以不顾一切带着她远走高飞,躲开父王的追踪,不管去哪里都好。

“你来,是有话想跟我说?”

歪歪垂下了眼眸,她也觉得直接张嘴跟人家要龙珠不太好,正在思量着该怎么开口。

龟丞相走到狼王身旁,对他道:“你跟我到海面上去等吧。”

不由分说,龟丞相拉着狼王就往上游去。出了水面,松开他,身姿一拧,化为巨龟,硕如小岛一般。他抬起头来招呼狼王,“暂且在我背上呆着吧,还能舒服一些。”

狼王一听,开心地跃上了龟丞相的背。

龟丞相绕着幽灵海缓缓浮游,尽职尽责地守护着这一片海域。

狼王躺在龟背上,温暖的阳光烘烤着他,他早就累了,于是很快地睡着了过去。

龙宫中,歪歪低着头,嗫嚅半晌。

寒柏凝着她,满心期待着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歪歪扬起头来,迎上寒柏脉脉的视线:“我想跟你要一颗龙珠。”

寒柏的心跳空了一拍,唇角的笑意瞬间凝固住:“你来,只是为了龙珠?”

歪歪心揪了一下:“不然呢,难道你希望我是来参加你的婚典的吗?”

寒柏冷冷一哼:“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我一直都在自作多情。”

“事到如今为什么还说这种话。”歪歪胸中有一股气在往上顶,“是你决定要娶离韵的,又没人逼你。”

寒柏顿时心灰意懒,浑身像被抽空了一样无力:“你说的对,确实没人逼我。你说的对。”

歪歪控制住自己,不希望他看出自己的忧伤来:“我不会白要你龙珠的,不管你想要钱还是珠玉,还是别的什么,我都会想办法给你的。”

“银钱珠玉,我统统不要。大海中的宝物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我根本就不屑于那些东西。”

“那你想要什么?”歪歪的眉心微微蹙起。

“你先告诉我,你想要龙珠干什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父王已经给过你一颗龙珠了。而你见龙珠眼开,抛弃了我。”寒柏唇角意味深长地勾起,深邃的眸子有吞没一切的威力。

“雪影受伤了,五脏俱裂,我需要灵丹妙药帮他治病。”歪歪闪躲着寒柏的视线。我不想陷进去,也不能陷进去,他马上就要娶别人了,他跟她从今以后再无关系。

“那你不需要龙珠,我给你几颗海云珠,再加上修髓丹就好了。龙珠,一来我只有一个,不能给你。二来,就算我给了你,雪影的一千五百年道行也承受不住我这颗龙珠。”

歪歪点头如捣蒜:“都行,都行,只要能救雪影就行。”

“这修髓丹可是十分宝贝的,连我就只有两颗。”寒柏伸出手,沁凉的指尖若有似无地滑过她的侧脸。

“你,你想要什么?”歪歪有些发颤,觉得自己是羊入了虎口。

寒柏勾唇,盈盈一笑,兴味盎然地道:“我要你陪我一天。如果你能让我满意的,明日一早我就会给你龙珠,然后送你离开。”

歪歪深深地低着头,想到了在死亡边缘挣扎的雪影,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好,我答应你。”

说着,她一步步地走向床榻,躺下去,闭上了眼睛。

这种牺牲跟雪影的性命相比,算不了什么。歪歪鼓励着自己。

寒柏缓缓地走过来,坐在床沿,俯身下去。他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颊,让她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挠动,酥酥麻麻的。他贴了过来,唇瓣滑过了她的侧脸。歪歪只觉浑身一颤,整个人都软了下去。

寒柏凑到歪歪耳边,迷幻般的声音邪魅地响起:“你这是在干什么?”

歪歪睁开了眼,疑惑地盯着寒柏:“你不是让我陪你吗?”

寒柏抬起身,剑眉飞入云鬓,脸微微有些发红:“我有说让你这么陪我吗?你这个小脑袋瓜里一天一天地都在想些什么。”

歪歪坐了起来,不解:“那你想让我怎么陪你?”

“陪我聊聊天,吃吃饭,然后四处游览游览就好。”

“就这样?”

寒柏挑眉,倾身过去:“那你还想怎样?我倒是不介意做你想做的事。”

歪歪忙摆手:“没,我没想做什么。”

寒柏向歪歪贴过去,饶有兴味地调笑:“为什么,我觉得你有些失望。”

歪歪躲开他:“我哪有,你想多了。”

“真的没有吗?”

“真的。”

寒柏起身,然后拉住了歪歪的腕子,一把将她从床上拉了下来:“那我们走吧。”

“去哪里?”

“一会儿你自然就知道了。”

狼王睡得正香,没注意到寒柏携着歪歪已飞掠而去。

第二百四十八章 秘密之岛

“公主,方才有个女子来找寒柏大人,寒柏大人把我们全都摒退了,然后不一会儿,寒柏大人就揽着那个女子离开了幽灵海。两人看起来……看起来……”小婢女吞吞吐吐,不知当讲不当讲。

“看起来如何?”离韵强忍着自己的怒意,竭力保持着与她身份相符的端庄,可她心里烧着一团火,随时都可能将她吞没。

“看起来很是亲密的样子。”

离韵握紧了拳,指尖掐进掌心,她也麻木地丝毫没觉得疼。

“你可看见,他们往何处去了。”

“往东南方向去了。”

*

脚下是连绵无际的海,头顶是飘摇浮荡的云,耳畔吹拂的是和煦的暖风。歪歪在寒柏怀中,感受着他的温暖一点一点地传来。她抬头看了他一眼,想说什么,又没说,把眼垂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很久,又仿佛是短暂的一瞬。

寒柏不真实的声音响起:“我们到了。”

寒柏抱着歪歪落了下来。

这是一座美丽的小岛,树木高大,郁郁葱葱。岛上开满了四时不谢之花,姹紫嫣红,分外美丽,伴随着浅淡的幽香。海风吹拂着树叶沙沙作响,柔美的花轻轻摆荡。

寒柏捻起脚边的一朵粉色的小花,插在她的发丝之间,用调笑的口吻道:“嗯,还是花更好看一些。”

被说不好看,如果是以前,歪歪一定要生气的,可她此刻却生气不起来,一颗心莫名地柔软:“你带我到这里来干什么?”

寒柏慢慢地向着沙滩走过去:“这里是我的秘密之岛,我开心或不开心的时候,都会到这里来,躺一会儿,吹吹海风,让自己平静下来。”说着,寒柏慵懒地躺在了沙滩上,半眯着眼凝着歪歪,拍了拍自己身侧。

歪歪稍迟疑了一下,才走过去,跟他一起躺下来。

寒柏眼睛看着天空,伸出了手,比划一下:“等到了晚上,这里可以看到迢迢星汉,近的好像一伸手就能触及。”依稀间,寒柏脑海中浮现出和歪歪一起在天宫牢狱的时光,星辰就在他们脚下。当时的他以为他们只是初初相见,却不曾想,他们其实百年前就已相见。而自己何以会忘却了呢?那段记忆,到底去了何处。

他的手很好看,歪歪还是第一次如此仔细地看他的手。她的心刺痛了一下,转开目光去。现在的她,只要一看见他就会想起破败的嫁衣、悲惨的坠落和刺目的鲜血。前世的记忆和今世的记忆混合在一处,让她不知道该如何分辨。混乱记忆中的各种情绪侵扰着她,让她每每想靠近寒柏时就产生莫名的恐惧,将她又拉远。

寒柏放下了手,手不自觉地握住了歪歪的,歪歪迟疑了一下,没有动:“难道,我们就在此处这么躺着。”

“嗯,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呆一会儿,仿佛这个世间只有我们两个人。”寒柏的声音都透着股祥和的宁静。

一阵不知所措的尴尬后,歪歪的心也宁静了下来。她闭上了眼,感受着海浪的声音在轻轻拍打,还有寒柏掌心的那一丁点的温度。

算了,不管过去的种种如何,今天,就让我宁静这一天吧。歪歪对自己道,什么都不理,不理那些爱恨与纷扰。

她确实有些累了,也是时候该休息一会儿了。

海浪的声音像妈妈的怀抱,催她入眠。

她没有看见,一旁的寒柏半撑起起身体,正专注地凝着她,试图将她的轮廓印在脑海,刻在心中。他隐隐觉得,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这么看着她了。

*

东海、南海、西海同时收到了诏令,让他们带兵速速赶往天宫支援。

神魔刑天大闹天宫,天帝率天兵天将奋力击杀,却不住地损兵折将,也无力治住他。他似乎比以前更强了。

东海龙君集结部队,准备火速出发。他派人去寻寒柏,却得知寒柏并不在幽灵海域。心中觉得奇怪,可眼下也无暇管他,只能等平了战乱之后,再来问他。

西海,西海龙君带着离彻、离炎及水族兵将一走,离韵就改头换面,蒙着面罩,离开了水晶宫。

她决不能容许自己即将到手的幸福被任何人给抢走。

*

在丽水城养伤多日的龙天麟,今日回到了龙府。失了右臂,对他这么一个习武的人来说,就好像是失去了一切。但他却没时间消沉。因为龙湛把当家之位交到了他的手上,而且黑水城也发来最新战况,卫国不断地来试探挑衅。

龙天麟向龙元武提出异议:“父亲,你为何不来做这个当家之位。”

龙元武摇了摇头:“我对那些琐碎之事比较厌烦,还是直接交给你的好。”

“可是,我……”

“放心,我会从旁协助你的。”

就这样,当家之位落在龙天麟的头上。

云轸公主和庄念婷见夫君回来,自然喜出望外,可看到夫君丢了一条臂膀,又不免心疼。

“天麟,不如趁此机会辞了大将军的职位,今后,不要再打打杀杀了。”庄念婷柔声道。

龙天麟看着自己空荡荡的胳膊,倍感失落:“我自小在战场上长大,离开了战场,我还能做什么?”

云轸公主让人拿出自己帮龙天麟做的新衣裳,上面的福禄寿喜图,是她一针一线绣出来的,代表她日日夜夜对他的思念。龙天麟接过来,穿在了身上。

云轸反反复复地打量着他:“正合身,我还一直担心你不能穿呢。”

龙天麟看看云轸又看看庄念婷,内疚之情涌上心头。他俩都是好女人,而且是真心真意地喜欢着他,但他却一直在远离她们,然而她们却从来没有过一句怨言。想来自己真是不应该。

云轸又道:“若你想回战场,就回去。若你想解甲归田,我可以替你去跟云轩王兄说,他会体谅的。”

“解甲归田。”龙天麟充满憧憬地在脑海中描绘着那番图景。“我也想解甲归田。可是……”他摇了摇头,顿了一下,“国家危亡之际,如果我不挺身向前,那千万的百姓该如何是好。”

庄念婷虽然不舍,但还是道:“那你就回到战场去。右臂没了,可以训练左臂。只要你意坚志满,任何困难都可以克服。”

龙天麟乃一介热血男儿,此时此刻竟然有种想潸然泪下的冲动。他忙站起身,随便找了理由走了出去。

*

龙府议事厅

龙天麟跟龙湛、龙元武说了自己的想法。龙元武听了,思虑良久:“可是,如果你的左臂再失去了,可该如何是好。我们龙家岂不后继无人了吗?”

龙天麟笑了笑,用轻松的口吻道:“龙家与我同辈子孙,有十多个呢,怎么会后继无人呢。”

“他们哪一个能比得过你。”

倔老头儿龙湛,阴着一张脸,半天没说话。终于,他开口了:“既然你执意要回去,我也不会阻拦。但我只有一个要求。”

龙天麟看着龙湛:“阿公,你不会还想让我杀歪歪吧。”

龙湛摇了摇头:“我累了,已经无力在这件事上纠缠。而且,我一心为龙家,付出了那么多,也不见你们领我的情。”话语中间抱怨多过责备。

龙天麟道:“阿公,我当然领你的情。但我想让你知道,歪歪虽然是妖,但并不是十恶不赦。而且杀戮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

龙湛又沉默了一阵,才道:“我的要求就是,希望你能活着回来。”这是做长辈的最简单也最赤诚的要求。

龙天麟微微一愣,道:“放心吧,我不会让自己出事的。”

龙湛叹了口气:“伏魔刀我会传给你,还有,我会把我毕生的功力全部传给你。”

听到此处,龙元武突然变得激动:“万万使不得呀,您把功力传给了天麟,您怎么办。”

“我老了,如果不趁现在把功力传给天麟,恐怕就要将这功力带进棺材里了。”

龙元武还是担忧:“可您若失去了功力,变成了普通人,您一定会迅速衰老的。”

龙湛固执地道:“别说了,我意已决。天麟他失了一条手臂,如果我不把功力传给他,恐怕他根本没办法活着回来。因为现在除了要对付人,还要对付不时来扰的妖魔。”

龙元武张着嘴,说不出话来。他知道父亲说的对,以龙天麟现在的状况,上战场铁定是有去无回。

“好了,元武,你出去吧。守好门口,我现在帮天麟传功。”

龙元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去的,也不知道自己在门外站了多久。当门被拉开时,龙天麟变得分外矫健意气风发,而龙湛瘫坐在椅子上,仿佛瞬间苍老了二十岁。

他没说话,走出了龙府。

闫宅的门紧闭着,他轻声扣响,开门的小童一脸心虚的凝着他:“龙太保,您怎么会来。”

龙元武疑惑:“怎么,可是府里出了什么事吗?”

“没,没有。”

“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小童说话时一直当着们,似乎并不想龙元武进来。

龙元武以为是夏子彤出了事,拂开看门小童,心急火燎地闯了进去。没想到,却看见夏子彤好端端地坐着,手里握着那个自称是龙七的小少年。

夏子彤扫了他一眼:“你来做什么?”夏子彤在闫宅住了这么久,龙元武这是第一次来,她觉得很是奇怪。

龙元武走上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道:“儿子想接您回去。”

“接我回去?难道是龙湛派你来的?”

龙元武摇头:“是儿子自己要来的。”

龙七道:“娘,您就回去吧,别再跟爹爹怄气了。”

“娘?”龙元武怒视着龙七,“你这少年怎么如此没羞没臊,还跟着骗到这里来了。”

龙七苦笑:“你们怎么连仔细听我说都不,就说我骗人。”

夏子彤柔暖地看着他,他们只交谈了一会儿,她就确认了这就是龙七。作为母亲的感觉,是不会骗人的。就像当时她一眼看见歪歪时,就觉得莫名的亲近。

龙元武叹了口气,想起来自己不是来说这个的:“娘,爹他身体不适,您要不要回去看看他。”

*

当繁星装点上夜空时,歪歪睁开了眼。

寒柏急忙躺了下去,装作自己压根儿没在看她。

歪歪揉了揉粘在了一起的眼皮,长长地打了个哈欠:“居然一觉睡到了天黑,我这一觉睡的可真够长的。”

“你这几天都在干什么,竟然把自己累成这样。”寒柏冷笑了一声,“估计,我在睡梦里杀了你,你也不会知道。”

歪歪专注地望着星汉,果然跟寒柏形容的那样,清明透彻,就好像一伸手就能触及:“我好几夜都没睡过个安生觉了,哎,反正一言难尽。对了,你可别忘了,明日一早要给我海云珠和修髓丹。”

“放心,我答应过的事几时反悔过。”寒柏认真地说道。

歪歪不禁嘀咕:“你答应会娶我的,可是你却没来。”

寒柏心里咯噔了一下,亮如星辰的眼眸黯淡了下去。

第二百四十九章 别怕,有我

歪歪不禁嘀咕:“你答应会娶我的,可是你却没来。”歪歪的话,像一把刀刺进了寒柏的心,让他亮如星辰的眼眸黯淡了下去。

“看来你真的很介意。”寒柏悠悠道。

歪歪一下急了:“你说得倒轻巧,换做是你,你能不介意吗?”

寒柏笑了,笑的苦涩:“你说的对,我也会介意的。但今日我们不谈这个好吗?因为,这可能是我们……”寒柏说不下去了,其实他并不希望,这次是他们最后一次如此切近的相处。

歪歪把愤懑之气吞了下去,阴阳怪气地道:“反正你马上要成婚了。从今往后,我们应该再无瓜葛。”

寒柏冷冷地扬起了唇角:“是呀,你有楚云轩,我有了离韵,我们此后终于可以再无瓜葛了。”寒柏如释重负地长舒了一口气。

歪歪扬起脸:“当然,你都不知道楚云轩对我多好,简直是把我捧在手心里呢。”

不知为何,听她这么说,寒柏突然有些生气,他一把将她拉过来,压在了身下:“他既然那么爱你,如果他知道我跟你有了什么,那他还会一如既往的爱你吗?”寒柏用邪魅的笑意遮掩自己的愤怒。

歪歪故意抬起了头,猛地像寒柏贴过去:“我也想知道,如果你的那个离韵知道了,会不会舍弃你呢?”

寒柏一偏,歪歪的鼻尖擦过了他的侧脸。他松开她,站起了身,整了整衣衫,同时整了整恍惚的思绪。

歪歪笑:“我就知道你不敢,哼。”

寒柏瞪了她一眼:“你要是再挑衅我,我可就真的不客气了。”

歪歪把手举过头顶,扭动腰肢伸了个懒腰:“得了吧。还是把你的不客气留给你的离韵公主吧。”

寒柏心中刚熄灭的火又燃烧了起来,他俯下身,将冰冷的唇死死地印上她的。歪歪骇然睁大了眼,推着寒柏的肩。可没过多久,她却闭上了眼,开始回应寒柏的热烈。

暗夜的庇护下,一双幽怨的眸子,正远远地注视着他们。她的心痛到被生生撕裂。

令人窒息的吻过去后,寒柏抬起了身,一双深邃的眼眸中闪动着迷离的光:“还敢吗?”

歪歪忙摇头,脸上带着不自然的红霞。

“我们逃走吧。”寒柏突然道,他的表情前所未有的认真。

歪歪不明所以,迷茫地看着他:“逃走?为什么逃走。”

“我们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就我们两个人,你愿意吗?”

“不行,我还有爹爹和娘亲,我不能跟你走。”歪歪连想也没想,直接道。她根本没听出寒柏话里的深意。

这样的回答让寒柏生气:“你到底是不想离开爹爹还是不想离开楚云轩?”

歪歪推开他:“随你怎么想,反正我不能跟你走。如果我走了,爹爹和娘亲会伤心。爹爹被人打伤,不知道那人什么时候还会再来,我必须要帮他们。还有鬼方,她还没有善罢甘休,他们随时都有危险。”

“那我们就把你的爹爹、娘亲,所有你想带的人全部带走。”

歪歪越发不解了起来:“寒柏,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说话奇奇怪怪的。你可是龙神,如果离开的话,你的子民怎么办,还有东海龙君也不会答应的。你忘了上次你受天雷惩罚了吗?”

“如果我不离开,我就要娶离韵了,这是你想看到的吗?”寒柏抓着歪歪的肩头,逼问她道。

歪歪肩膀被寒柏抓的一痛,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有话好说,别捏我的伤口。”

“你受伤了?”寒柏忙松开她,有些慌张。

歪歪捂着肩,淡淡地道:“一点划伤罢了。”

“不行,我要看看。”

“别看了,没什么好看的。”

“你不给我看,我就自己动手。”

寒柏丝毫不退让。歪歪没办法,只好拉开肩膀来。寒柏一看,心头猛痛:“这么深的伤口居然说只是一点划伤,我拼了命地想保护你,你却一点也不爱惜你自己。”

“真的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她把衣服拉上来。

寒柏抓着她的手:“跟我走吧,我们离开这里,去一个没人找得到我们的地方。我可以保护你永远不受到伤害。”

“逃能逃的到哪里去。”歪歪往后撤:“不管你说多少次我都不会跟你走的,我有牵挂,我不能舍弃他们。”

“你不能舍弃他们,你却舍弃了我。”寒柏继续向歪歪迫近。

“你又有什么不同,你也舍弃我要娶那个什么离韵公主了。”歪歪甩开他。

掩藏在黑夜中的暗影再看不下去,一扬手,掀起万丈波澜向歪歪打过去。寒柏眼明手快,瞬间就将歪歪抱在了怀中,抬手退开波浪,扫视一眼四周,怒喝道:“是谁?”

一团黑影呼啸而至。等到了切近,寒柏才看见是一个蒙面之人,分辨不出是男是女。

“你是何人,胆敢袭击我寒柏大人。”

那人默不作声,狠辣地向寒柏打过去。寒柏跟黑衣人打在一处,难舍难分。

寒柏已经上钩了,黑衣人唇角扬起,她森冷的目光射向一旁的歪歪。然后她假装败走要逃,然后猛地绕过来,向着歪歪手猛力一挥。

四周的风开始快速旋转,歪歪只觉眼前变成了一片漆黑,耳畔是呼啸的风声。她的身体被无形的力量撕扯着,渐渐失去了知觉。寒柏见状,根本来不及思考,人已经钻进了那旋转的飓风之中。

黑衣人悲喊:“寒柏,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她悲戚的声音被鼓荡的飓风阻隔,根本没有传到寒柏的耳中。

在比黑暗还要黑暗的黑暗之中,寒柏焦急地寻找着歪歪的手,终于,他握住了她,才紧紧揪着的心放回了肚子里。她的手在**,他知道她在害怕,于是轻声道:“别怕,有我在。”

歪歪感觉自己在做梦,听到了梦中温柔的呓语,这呓语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力量。

一阵撕扯之后,呼啸的风声瞬间安静了下来,紧接着是一片死寂,和骨痛欲裂的坠落。

有什么冷冰冰的东西落在了她的脸颊,让她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寒冷,她不禁蜷缩起来,越来越冷,越来越冷,身体开始发僵。突然,一个温暖的怀将她拢住,她开始慢慢地恢复知觉。她睁开了眼,看见一片刺目的雪白,那是他的胸膛。

一个带着欣慰笑意的声音从头顶响起:“你终于醒了。”

歪歪抬眸,想看看他是谁,但是眼却花的什么都看不清。她伸出手,去摸他的脸,是再熟悉不过的轮廓:“寒柏,是你。”

“你以为是谁?”他的声音里透着股子不正经。

“这里是哪里?”

“异界。”

“异界?”歪歪觉得这两个字在哪里听过,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

“你难道忘了,我曾把雪影发的异界去吗?就是那个异界。”寒柏向她解释,又将她拢紧了一些,衣服尽量多的将她罩住。

歪歪想笑,可唇角有些僵硬:“我记起来了。不过你不是说异界是你们水族用来惩罚罪人的空间吗?那这么说来,袭击我们的人也是你们水族中人咯?”

“看来你还不笨。”

“但是会是谁呢?”

寒柏定定地道:“等我从这里出去,我一定要把此人给找出来。”

“哎,会不会是你的仇家呀。”

寒柏摇头:“看起来,那人是你的仇家,倒不像我的仇家,她一直针对我,只是声东击西之计罢了。我们过招时,那人处处留手,对你,倒是一击必杀,直接把你发配到这荒芜之境来了。”

“那你怎么也在这里?”

寒柏咧嘴笑了,轻描淡写地道:“不知道,可能我傻吧。”

歪歪眨了眨眼,觉得自己开始看得清楚东西了,她转过脸,想看看异界是什么样子,可却被寒柏给挡的严严实实。

“你松开我,我看看这里长什么样子。”她轻声道。

“你不冷了?”

“已经好多了。”

寒柏松开她,将自己的衣服整理好。

歪歪转身,看着眼见延绵无际的皑皑白雪和高耸入云的雪山,鹅毛般的大雪正飘飘洒洒。她不禁傻眼:“这就是异界?怎么这么像琅玕雪山。”

“异界会根据每个人心魔的不同,而幻化出不同的空间。说白了,异界就是幻境,由心魔而生。”寒柏在一旁解释,“而且异界是会根据心魔的变化而转换的,想要走出去,可没那么简单。”

“心魔?是我的心魔吗?”

“不是你的,难道是我的吗?”寒柏笑道,“走吧,动起来也能暖和一点。”

歪歪跟在寒柏身后:“咱们什么时候才能走出去呀,雪影还在等我给他送药呢。”

“别说那么多废话,赶紧走,说不定我们还能尽早出去。”

“你不是龙神吗?不该挥挥手我们就出去了吗?”

“在异界,就算我是龙神也没有。就算父王来了,也是一样。只有破除心魔,才能找到出口。”说话时,寒柏唇角始终挂着笑意。

“你为什么笑呀?”

“你的心魔中出现了琅玕雪山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什么?”

“哈哈,我不告诉你,你自己想办法弄明白吧。”

“哼,引我好奇又不说,真是的。”

踩着厚厚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走,没多久,歪歪就开始疲惫了。听见她沉重的喘息声,寒柏停下了脚步,半蹲下来,指了指自己的后背:“来,我背你。”

歪歪犹豫了片刻,跳了上去,手勾着他的脖子,下巴搁在他的肩上。她忍不住斜眼偷看他,他的侧脸俊美且坚毅。

辛亏有他,如果没有他,自己早就死了。

“寒柏,你又救了我一命。”

寒柏没说话,许久,他才道:“我救你再多次,可能都弥补不了我害死你的那一次。”

“那件事我不会再提了,你也忘记吧。”歪歪的声音轻的像梦话,柔柔地拂过寒柏的心。

寒柏说不出话来,可是真的能忘记吗?

长路漫漫,没有尽头。想要冲出异界,必须破除心魔。

第二百五十章 雪山追忆

龙湛躺在床上,闭目养神。龙天麟坐在旁侧,看着他,有些心疼又有些懊悔。

“阿公,都怪我,都是因为我。”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龙湛撑开沉重的眼皮,看了他一眼:“我这还没死呢,你难过什么。”

“可是您现在看起来很不好,脸色蜡黄,双颊都塌了。”

龙湛握住他的手,温柔地按了按,宽慰他道:“我就是功力突然尽失,身体有些疲惫罢了,不要担心,休息休息就会好了。”

正这时,龙元武领着夏子彤走了进来,其后跟着龙七和闫少庸。

夏子彤面色有些阴沉,没好气地瞪了祖孙二人一眼:“简直是瞎胡闹。”

见夏子彤来了,龙湛心头一颤,想起身又没力气坐起来,挣扎了几下。龙天麟忙上前,将他搀起。

龙湛凝着夏子彤,害羞地就好像是当年那个初次见到她的少年郎:“你,你来了。”

“我来看你死了没有。”夏子彤怒道,“都这么大年纪了,做事还如此地欠考虑。”

龙天麟对夏子彤道:“您别责怪阿公了,都是天麟不争气,拖累了阿公。”

夏子彤瞪他:“不关你的事,分明就是你阿公一意孤行,然后自食恶果。若他不带兵去打歪歪他们,你能受伤吗?”

龙湛有些目瞪口呆:“你都知道了?”

夏子彤回眸看了眼龙七:“七儿告诉我的。”

“七儿?”龙湛越过夏子彤的肩头,看见了那个自称龙七的少年,眉头紧紧皱起,“他分明就是个骗子,你可千万不能信他。再说他的骗术实在是拙劣,就算要装龙七,也得由女子来装吧。”

“我没有信他,我信的是我自己。你再看看他的眼睛,分明就是七儿的。”夏子彤坚定地道。

龙天麟扫向龙七:“我也信。”

“你们都疯了。”龙湛气的发抖。

龙七上前来,看着他诚恳地道:“我的确是龙七的转世,是歪歪她两次入冥府,把我给找出来的。”

龙湛睁大了眼,还是不敢相信。

夏子彤上前来:“信不信由你。看你还没死,我就放心了。我可不希望你死在我前面。”刻薄的话语中却充满了关心,接着她道,“闫师弟,你来帮忙看看。”

闫少庸上前来帮龙湛诊了诊脉:“气血亏空的虚弱之兆,等我回去给他开些药补一补就好了。”

夏子彤冷冰冰地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回去吧。”

夏子彤刚一转身,龙湛就唤住了她,鼓足勇气开了口:“你不回来了吗?”

“什么时候歪歪能进这家门了,我才会回来。”抛下这句话,夏子彤头也不回地走了。

龙七深深看了龙湛一眼,追上夏子彤:“娘,父亲已经老了,你们二人都时日无多,您何必跟他如此较劲,白白浪费了这迟暮的时光。”

夏子彤停下脚步,伸出手来握住龙七的,充满愧疚地说道:“我后悔的是,我早该跟他较劲。如果不是我一直退让,他也不会越来越霸道。你也不会死于非命。”

“刚知道时,我确实恨他,可看他垂垂老矣,这么可怜,我却怎么也恨不起来。”龙七宽慰夏子彤道,“都过去了,我们应该向前看,而不是沉溺在过去的悲痛之中。”

夏子彤笑了,压低了声音凑在龙七耳畔道:“告诉你,我就是想治一治他的臭脾气,让他以后都乖乖地听我的。否则,他真能上天去。”

龙七也笑了:“还是娘有办法,那我以后再不多嘴了。”

夏子彤一摆手,道:“你不用管,我会让你和歪歪都能光明正大地回家的,还有我那个狐妖女婿雪影,你们统统都回来。”

提到雪影,龙七叹了口气:“不知歪歪去找龙珠,找的怎么样了,怎么到现在还不回来。”

见歪歪迟迟不归,辰天放心不下,到幽灵海域来找,结果发现狼王在睡大觉,还匀称地打着呼噜。一把将他拽起来:“歪歪呢?”

狼王吓了一跳,发现是辰天,才收回了打出去的拳:“我还以为是谁要偷袭我呢。”

龟丞相苍老的声音传来:“你来找歪歪的?”

辰天看着老龟:“你又是谁?”

“我是守护幽灵海的龟丞相。歪歪她离开了,现在不在龙宫中。”

“离开?到何处去了?”

“我看走的匆匆忙忙的,可能去找什么东西去了吧。”龟丞相道。

“那他们往何处去了?”

龟丞相指了方向给他。辰天揪着狼王,腾空而起:“用你的鼻子嗅一嗅,看歪歪是去哪里了。”

在狼王的指引下,他们一直找到了神秘之岛,可是却连歪歪的影子也没看到。

狼王疑惑:“奇怪,为什么气息到这里就断了?”

*

异界

皑皑白雪之间,寒柏背着歪歪顶风而行,雪片冷风如刀般割过他的脸。

走着走着,看到了熟悉的山洞。寒柏走进去,把歪歪从背上放下来,赶紧找来了柴,燃起了一堆篝火。他是没关系,有法力护体,再冷都伤不了他。可歪歪就不行,她已经瑟瑟地抖成一团,睫毛和发丝上都结了冰。

燃起火之后,寒柏坐到歪歪身旁,把她揽在自己的怀里。然后,他从腰间掏出灵源冰刃来:“你记不记得你曾在此处刺了我一刀。”说话间,他把灵源冰刃系在她的腰间,“这个早就送给了你,现在物归原主。”

歪歪唇齿直打哆嗦:“你还有闲情逸致追忆往昔,我,我已经没力气了。”其实,歪歪一直都没有刺过寒柏的真实记忆,可当时只有她跟寒柏在这洞中,除了她也不会有旁人,而且她手上都是血,所以她也没办法抵赖,只以为是自己梦游无意识中干的。

寒柏轻抚她的后背,温柔地笑:“你休息一会吧,等你休息够了,我们再继续赶路。”

“好。”歪歪应着,闭上了眼,睫毛上的冰融解,化成了水滴在了脸上,就像一滴泪一般顺着她的脸颊淌了下去。

眼睛闭上的瞬间,意识开始抽离。眼前是一片迷雾,迷雾渐渐地散去,她看见自己向寒柏贴了过去,手在他身上游移,然后突然间,她的手化成了一柄冰刀,刺进了他的胸膛,瘆人的鲜血流出,染红了她的手。她把冰刀拔出,然后将唇齿探向他血染的胸膛,贪婪地吸着他的鲜血。寒柏咬紧了牙关,手中凝结出光波,扬了起来,却迟迟没有打出。

看着这一幕,歪歪心头一颤。原来都是真的,果然是自己刺伤了寒柏。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一阵阵地震颤,一阵阵地挣扎,想从这梦魇中挣脱出来。

血的味道腥咸,却又带着无与伦比的甜美。

“不,不要!”歪歪猛地一推,睁开了眼。

寒柏被歪歪推地直接仰倒在地,头重重地磕在了地上。他揉着发痛的脑袋,直起身,眯着眼睛看着她:“不是吧,你不会想在同样的地方,再谋害我一次吧。”

歪歪看了看篝火,又看了看寒柏,急忙向他扑过去,拉开了他的衣服:“没有伤口,幸好。”

寒柏把她的手拂开,衣襟拢好:“警告你,我寒柏大人可不是你想的那种随随便便的人,让你看过几次之后,你还没完没了了。”

歪歪眉心的结还没打开:“不是,我刚才做了一个梦,梦见我的手化成了刀,刺进了你的胸膛。”

寒柏把她从自己身上推下来,用无比轻松的口吻道:“那个呀,那个不是梦,是真的。”

“真的?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歪歪陷入了痛苦的自责。

寒柏拍了拍她的肩:“不是你做的。”

“不是我做的?可我明明看见……”

“是雪妖附了你的身,那个,并不是你的本意,所以你不用再自责了。”

“真的?没有刻意编造来安慰我。”

寒柏笑了:“我要编造的话,就会一口咬定是你干的,然后让你对我负责。”

歪歪被他逗乐:“说的也是啊。”

说话间,自然而然地向寒柏靠过去,头倚在了他的肩头:“在梦里看见你流血,吓死我了。”

寒柏僵住:“你……”

歪歪好像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忙从寒柏身上撤开。脸颊微红。寒柏又伸出手,将她重新拉回原来的位置,掩饰不住心头的窃喜:“再多休息一会儿,外面风雪正大,等小些再赶路。”

歪歪没说话,点了点头,旋即闭上了眼。

寒柏又往火堆里添了柴,火熊熊地燃起,温暖地烘烤着歪歪,歪歪再次沉沉地睡去,这次无梦,睡的前所未有的香甜。寒柏也有些累了,打了个哈欠,注视了她一会儿,才闭上了眼,唇角始终扬起,挂着喜不自禁的微笑。

当他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置身于昔日在沙漠中陷入幻境时的那间小屋,歪歪正躺在他的怀里,安稳地睡着觉。

怎么又突然到了这里?

他轻轻地拍打着歪歪,想将她唤醒。可她咕哝了几声,耍赖似的伸出手紧紧地环住他的腰,然后把脸埋进他的胸膛。温热的呼吸喷洒过来,让寒柏犹如百爪挠心。

第二百五十一章 相公与娘子

玄武国,吉安王宫

楚云轩端坐在王位上,森冷的眸子凝着阶下的楚云轲和她的夫君陈翰。楚云轲感觉到了危险的逼近,所以内心非常不安,但她还是勉力高昂着头,不让怯懦流露出来。

一阵子无言的沉默后,楚云轩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透着失望和隐忍的愤怒:“王姐,你为何要买凶杀我?”

楚云轲微微一颤,嘴硬道:“你听谁胡说八道乱嚼舌根,我怎么可能杀你呢。”

“事到如今,你还想抵赖吗?”楚云轩挑起眉梢。

“你我乃手足血亲,我就算再不是人,也不会做那蛇蝎心肠之事。”楚云轲说的煞有介事,面上也透着委屈和无辜,如果是以前的楚云轩,肯定会无条件的相信她。

可今时不同往日。他已经不是过去的楚云轩。他冷冷一笑:“蛇蝎心肠,你确实是蛇蝎心肠,是不是要我把收集来的证据全都摆在你面前,你才会认。”

“我没做过,你让我如何能认。到底是谁胡说八道,想挑拨我们姐弟之间的关系。”到目前为止,楚云轲都还很镇定。

“我很好奇,你在风云堂到底花了多少银钱,来买我的项上人头。”楚云轩唇角扬起了洞悉一切的笑意,像是直接把楚云轲看穿。

楚云轲目光闪烁了一下,她还在强装平静。而陈翰腿已经开始发软了,额角不住地冒着冷汗。

楚云轩淡淡地在他们身上扫过,然后将视线聚在了手中的黄金腰牌上:“就算你们不承认也没关系,本王有的是时间慢慢审问。来人!把他们给我押进大牢!”

闻言,楚云轲怒不可遏:“楚云轩,你想要把莫须有的罪名加在我身上,然后借机残害手足吗?身为一国之君,做此无道之事,你就不怕遭天下人唾骂?”

楚云轩猛地拍案:“楚云轲,我三番两次地容忍你,你非但不知悔改,反而变本加厉。这几日我一直在调查你,你所有的罪状我都已掌握。念在你是我王姐的份上,我本想给你留几分薄面,你不要不识抬举!”

“你少唬人了。证据,你能有什么证据,你……”

楚云轲再说不出话来了,她看见楚云轩一招手,招出了陈芸儿,陈芸儿朝楚云轲笑了笑,道:“嫂嫂,我早就在观察你们了,你们的罪行,我全都知道。”

楚云轲惊愕住,她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个隐形人一样的私生女居然摆了她一道。她愤怒地朝她扑过去,真想撕烂她这张笑意甚浓的脸。

侍卫涌上来,将楚云轲生生地扯开。陈翰一脸的不可置信,一直以来他都认为这个妹妹是温善纯良的,她从来都表现地不争不抢,没想到她居然是深藏不露。

陈翰也被拉了下去,陈芸儿朝他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顾灵琴逼死了她的母亲。她没有一刻放弃过复仇,即使在丢失了楚云轩这个大树之后,她也在一直想办法。

皇天不负有心人,她终于等到楚云轩又回来了,他没死。

她来找楚云轩,愿意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他,作为交换,她希望可以重新回到他身边。

陈国栋被扳倒,已经病死在牢狱之中,楚云轲和陈翰现在也进了大牢,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至于她最为痛恨的顾灵琴和陈梦兰,她要把她们卖进风尘之所,就像她们曾经对她做的那样。

楚云轩信守承诺,重新封她为贵妃,让她回碧云宫。

楚云轲他们被押下去后,陈芸儿看了眼楚云轩的眼色,见他似乎意兴阑珊的样子,便识相地退了出去。她是聪明人,一直以来她都在夹缝中求生存,所以她十分知道进退。

楚云轩摩挲着手中的金色腰牌,意识开始疏离,仿佛回到了几年前,在宫里第一次看见歪歪的时刻,彼时她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小女孩儿,而他是个倔强又羞涩的少年。转眼之间,岁月穿梭,他们却已经变了模样,再也回不去了。

自己到底是怎么一步步地将她逼走的,他一时间有些想不起来,只觉得满腹的心伤无处安放。他最近甚至一直想,只要她能回来,让他做什么他都愿意。江山不要就不要吧,只要她能回到他的身边。

“王上。”

一个声音响起,将楚云轩从回忆拉回现实。他看着阶下伫立的龙天麟,把腰牌收回怀中:“龙将军,你怎么来了。”

龙天麟已经站了半晌了,楚云轩也没意识到,而且他也没听到太监的通报声。

龙天麟行了一礼,道:“臣来跟王上您请行,回到黑水城战场上去。”

楚云轩看了眼他空荡荡的胳膊:“可是你的手?”

龙天麟举起了左臂:“无妨,臣还有一只手。卫国又来边境侵扰,臣实在是放心不下。”

楚云轩垂下了眼眸:“爱卿一心为国,忠勇无畏的精神实在是令人钦佩。本王准许你的请求,你随时可动身回黑水城去。”

“谢王上。”龙天麟顿住,看着楚云轩,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爱卿难道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龙天麟想了片刻,开口道:“想问问您关于歪歪的事,您是怎么打算的。”

楚云轩看了眼龙天麟,又将视线落向了远方:“等把眼下玄武的乱局平定了,我或许会舍弃这王位,追寻她而去。”

龙天麟叹息了一声:“可玄武的乱局何时能平定还是个未知数,到时候歪歪的心意会不会变呢?”

龙天麟说出了自己的忧虑,而这个忧虑也是楚云轩的。他真想现在就舍弃一切离开,可是他不能。玄武是父王辛辛苦苦打下来的,他不能让它毁在自己的手上。

楚云轩沉默了,他的沉默中似乎又暗含着千言万语。

龙天麟拱了拱手,沉声道:“那,臣先行告辞。”

楚云轩忧伤的眸子看了眼龙天麟:“如果你看见歪歪,告诉她,我在等她,等她回到我身边。”

龙天麟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今日的天气分外晴朗,万里无云。龙天麟站在殿外,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

*

不只是天气的原因,还是自己的原因,寒柏觉得很热,他扯了扯衣襟,好让自己能呼吸到一点新鲜的空气。可歪歪紧紧箍着他,和他肌肤相贴,完全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寒柏故意大声地咳嗽了一声,她也不为所动。依稀间,耳畔浮现起歪歪的声音:“又开始说胡话了。我还能是谁?我是你的娘子呀。”同时,脑海中浮现出昔日她温柔如水的面孔来。

做一个凡人,在这么一间普通的小屋,跟歪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单纯平凡的小日子。不得不承认,那几日是他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光。

想着,他唇角不由扬起,手不知不觉地搭在了歪歪的背上。

是不是上次没做成的事,这次可以……

歪歪突然动了一下,寒柏忙把手拿来。歪歪闪了几下眼皮,终于睁开了眼,迷迷糊糊地看着寒柏,又看看四周:“这里是哪里?好像很眼熟的样子。”

一瞬间,被遗忘的记忆排山倒海而来。

“不合适?有什么不合适,你是我相公,我是你娘子,一起沐浴不是情理之中的事吗?”

“那我先去床榻上等着你。你快点哦。”

“相公,你醒了。”

“相公,我们永远永远在一起,永远永远不要分开,好不好。”

她看见自己抱着寒柏,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她猛然间弹开去,吃惊地凝着一脸错愕的寒柏。原来寒柏没有骗她,确实有那个所谓的幻境,而且在幻境中自己的确一个劲儿地往他身上扑,实在是太羞耻了。

寒柏扬起身,向歪歪凑近了些:“你怎么脸红了。”

歪歪捂着脸躲开寒柏,从床榻上跳了下去:“没有,我哪有脸红。”

寒柏饶有兴味地凝着她:“你不会是想起什么了吧。”

“我什么也没想起来,我才没有没羞没臊地硬往你身上扑呢。”

“哈哈哈哈哈哈。”寒柏忍不住笑出声来,“你分明就是想起来了。还装。”

“哼,不理你了。”歪歪恼羞成怒,走到门口,想拉开门赶紧逃离这里,寒柏看得她浑身汗毛倒竖。谁知,拉开门迈出步子的瞬间,整个人差点栽了出去。寒柏见冷风吹进来,觉得不对劲,下意识地一步掠了过去,拽住了歪歪的后襟。

这电光火石的一瞬,救了歪歪。要不然她非跌下万丈深渊,摔个粉身碎骨不可。

歪歪惊魂甫定,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寒柏把门给关上,把刺骨的寒风给推了出去。

“这是怎么一回事,房子怎么在峭壁上。”歪歪疑惑地问寒柏。

寒柏耸肩:“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这可是你的心魔。”

歪歪退回去,又坐在了床上,一双眼变得有些呆滞:“这下倒好,咱们可怎么离开这儿呀。”

寒柏转了一圈,把能打开了窗户都打开,看了眼四周:“在异界即使有天大的法术也使不出来,咱们被困在这小屋里了。”

四周围都是峭壁,就好像是在峭壁之巅建了座孤零零的房子。

歪歪捂着肚皮:“那我们岂不是要被饿死在这里。”

寒柏瞥她一眼,笑道:“你到现在还能想到吃的,真是佩服。”

“到底该怎么办嘛。”歪歪霍地站起,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屋子里团团转。

寒柏一把将她拽住:“别再走了,晃的我头晕。”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

“睡觉!”

歪歪抱住自己:“你想干什么。”

第二百五十二章 错乱空间

寒柏拉着歪歪倒在了床上,歪歪脸窘的通红,想推开他站起来。刚一推,突然听见四面八方传来瘆人的丝丝声,这声音令歪歪本能地恐惧,鸡皮疙瘩瞬间冒了出来。

歪歪眼睛一瞥,惊呼道:“蛇。”

密密麻麻的蛇从头顶,从脚下向歪歪聚过来。寒柏扬起手,将歪歪紧紧护在怀中,温柔的声音响起:“你不是早就克服对蛇的恐惧了吗?怎么又开始害怕了。”

寒柏感觉的到歪歪在颤抖。

歪歪紧紧闭着眼,死死抓着寒柏,舌头有些发麻:“不知道,就是突然间又控制不住地害怕。”

“有我在,你放心好了。”寒柏柔声安慰她。

歪歪还是不敢睁眼:“不行。”

一条蛇爬上了歪歪的脚踝,蜿蜒而上。那黏腻腻的触感让歪歪整个人跳了起来,不住地蹦,想把脚上的蛇给甩下去。可是甩下来一条,又有越来越多地继续爬上来,连绵不断。

屋顶上的蛇也纷纷落下来,往歪歪身上掉。

“啊!”

歪歪害怕地惊声尖叫。

寒柏叹了口气,向歪歪走过去,无奈地道:“不怕我,居然会怕蛇。”他走到歪歪身边,帮她把身上的蛇给抓下来。

歪歪抓着寒柏的肩头,整个人蹦到了他的怀里:“快,快把它们通通赶走。”

“赶走?赶到哪里去。”寒柏笑她。

“我不管,我不管嘛。”歪歪开始撒起娇来。

这一声让寒柏的心麻酥酥的:“小姑娘家家还是应该多撒娇,比你凶巴巴的样子可爱多了。”

歪歪怒道:“少废话,赶紧弄走。”

寒柏宠溺地笑:“你这人还真是不经夸,一夸就原形毕露。”

寒柏把门窗打开,开始把蛇往外赶。可是这些蛇好像生生不息,永远也赶不尽。而且赶了半天,非但没少,反而好像更多了。寒柏眉头蹙起,看了眼挂在自己身上的歪歪:“看来,这些蛇是缠上你了。”

歪歪忽闪着惊恐的大眼睛,真是我见犹怜:“那怎么办?”

寒柏摇了摇头:“没办法,只能让你自己想办法克服自己的恐惧了。”

歪歪不明所以,睁大了眼迷茫地看着寒柏。

寒柏把她死死锁住的手指一根根拉开来,然后猛地把她往蛇堆里一扔。

歪歪瞬间弹起,慌不择路,一个不慎,冲出了门口,向着万丈悬崖直直地掉落了下去,她想抓,却什么也抓不住:“寒柏,我恨你。”

寒柏没想到她反应会如此过激,吓了一跳,想也来不及想,就俯冲了下去。

两人向下急速地坠落,风声在耳畔呼啸。衣裙鼓荡猎猎作响。

寒柏向着歪歪奋力伸出手,再一寸,他就能抓住她了。

“你为什么没来。你答应过会来娶我的,你为什么没来。”令人心痛的声音响起,一字一句都在拷问着寒柏飘摇的灵魂。

眼中的歪歪也变了模样,头发四散蓬乱,打着结,身上寻常的衣裙转眼间变成了红嫁衣,残破不堪,如风中残烛。

终于,他抓住她了,可是她却推开了他:“太晚了,如果你能早一天赶来就好了。”

鲜血迸溅,就像盛放的彼岸花,令人目眩神迷。

寒柏闭上了眼,感觉头痛欲裂。

“寒柏?寒柏你怎么了?”一只纤柔的手拍打着他的脸颊,他撑开眼,看见了歪歪忧心忡忡的脸。

“你没死,太好了,太好了。”他动情地将她拥进怀中,那么用力,好像恨不得把她嵌进身体里。

歪歪感觉温热的液体滴在了自己的肩上,泪水透过衣衫,渗进了伤口,一股灼烧的感觉绽放,紧接着是一阵舒适,氤氲的白气袅袅而出。歪歪用不可置信地目光看看寒柏,又看看自己的肩膀:“情人泪?”

寒柏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忙把残留的泪水擦掉,转开脸闪躲开歪歪的视线。可他一转脸的瞬间,惊诧不已:“这里是……天宫牢狱?我们明明是在下落,怎么反而到天上来了。”

歪歪站了起来,扒着笼子好奇地张望:“对呀,怎么会到了这里呢?”正嘀咕着,听见了打斗之声,循着声音向凌霄殿看过去,“怎么那里在打架?”

寒柏也站起身来,仔细一看,又是一场心惊:“父王、寒靖、澜沧都在。还有西海龙君和他的两位龙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个是……”这时,寒柏看见了被围在中央的刑天,“神魔刑天?他不是被封印了吗?怎么会出世?”

歪歪不解:“那这里还是异界吗?”

寒柏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他试图把笼子给掰开,可是他却使不出力气,“这么看来,我们应该还在异界。”

“那他们也在异界?”

“他们不该在。有可能是我们之间互相影响,让异界的时空开始错乱了。”

“那现在该怎么办?”

“不知道。不过,说不定我们很快就可以出去了。”

歪歪左看右看,居然连个守卫都没发现,她摇晃着笼子开始大叫起来:“救命啊!就我们出去!”

寒柏撩衣袍坐了下来:“你还是别白费力。”

歪歪回头看他:“总不能坐着等死吧。”

“谁知道一会儿会变成什么样子,坐着等会儿吧,养精蓄锐也好。”

歪歪又叫了好一阵子,连个鬼影都没叫出来,才没好气地坐在了地上:“真是的,怎么会一个人都没有。”

寒柏躺了下去,手脚摊开成大字形:“真好,可以又回到这个地方来。”

歪歪吃惊地瞥他:“难道你是没被关够?”

寒柏勾唇浅笑,笑的很隐秘:“你记不记得那天我们喝多了琼浆玉酿,然后你在我怀里睡着了,然后等我醒来,你的月华珠失效,又恢复了本身。”寒柏眼前不由浮现出当日的场景来,真是记忆犹新呀。

歪歪猛然间踹了寒柏一脚:“不许看。”

“都是过去的事了,你踹我干什么。再说,你干巴巴的,又没什么好看的。”

“你还说!”歪歪又给了寒柏一下。

寒柏一把将她拽过来,将她禁锢住:“别再踢了,再踢我要生气了。”

“你生气,我还生气呢!”歪歪张开嘴,朝他的手狠狠咬过去。

寒柏吃痛,赶紧松开她:“你还真咬啊?”

歪歪挑眉:“难道你忘了我是狐妖了吗?我的牙可是好用的很,所以,你别惹我。”

“怕了你了。”寒柏撤开,离歪歪远了些,躺下去。

歪歪百无聊赖,也躺了下去。

“这可倒好,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出去这异界呀。”

寒柏翻了个身,背对着歪歪:“我还想知道呢。”

歪歪瞪他:“所以你们这个异界真是个折磨人的地方,简直像鬼打墙一样,永远也出不去。”

“异界是惩罚罪人的地方,目的当然就是折磨人。否则,还有什么意义。”

“我看呀,根本就是坑人坑己。”歪歪不无抱怨道。

正说话间,歪歪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白色的飘浮物瞬间闪了过去。她急忙转眼,发现居然是白薇,飘飘如仙,美轮美奂。不同的是,她的眼神有些呆滞。

“喂,仙女姐姐,仙女姐姐。”

寒柏奇怪:“你在叫谁呢?”他环视一周,什么也没看到。

“上次我去偷天帝的奥妙葫芦时帮助过我的仙女姐姐。”歪歪把手伸出去,不住地晃动着,“仙女姐姐!是我呀。”

白薇的目光依旧呆滞,仿佛没看到歪歪似的,擦着歪歪的手飘了过去。

歪歪见她向自己靠近,猛地一拽,可手却直接穿透了她的身体,什么也没抓到。她看着空落落的手,瞳孔颤动着,不安的感觉油然而生:“难道,她已经死了?怎么会!”

她又把视线向白薇投过去,白薇越飘越远,最后消失在视线之中。

“喂!”

歪歪的最后一声呼唤空荡荡地回响着,得不到任何回答。

寒柏把歪歪拽回来:“你省些力气吧,省的一会儿饿,又没吃的。”

歪歪懊丧:“我早就饿了。哎。”她瘫坐下来,抱着腿,头枕在膝头,“天宫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她想起了那日黑衣男子放出的妖魔,你妖魔不就是向着天宫去了吗?她又瞥了眼打的昏天暗地的战场,不知道眼前到底是真实还是幻影。

跟歪歪的焦急不同,寒柏倒显得怡然自得,优哉游哉的样子。

歪歪转回头看着他:“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寒柏抬起胳膊,枕在脑后:“急什么,最好晚点回去,直接错过婚典。”

歪歪愕住:“你不想娶离韵?”

“我什么时候说过想娶她了。”

“你不想娶她为什么还答应?”歪歪不解,眉头紧紧蹙起。

寒柏霍地坐起来,指着歪歪道:“那还不是因为……”那个你字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干脆话头一转,道,“哎,算了。”

歪歪向他挪过来:“别算了呀,因为什么?”

“你真想知道?”

歪歪点头。

寒柏把脸凑过去:“那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你——”歪歪真想一脚踹在他脸上。

寒柏见她迟迟没有动作,调笑道:“看来你也没那么想知道嘛。”

歪歪一把抓住寒柏的肩,下定了决心,道:“亲就亲,又不是没亲过。”

然后她的唇向着寒柏贴过去,一瞬间,蜜糖在唇齿间化开,令人心旌神摇。当歪歪撤回身时,寒柏仍觉得意犹未尽。

“说吧,到底是因为什么?”

寒柏舔了舔唇,回味着方才丝丝的甜,浅笑道:“还能因为什么,政治联姻呗。东海和西海想联合的话,子女间结成姻亲是最稳固的方法。”

“那你分明可以不同意的呀?”

“不同意?”寒柏冷哼一声,“父王非扒了我的皮抽了我的筋不可,而且你又不愿意跟我远走高飞,我除了认命,还能有什么办法。”说着,寒柏又躺了回去。

“那你喜欢离韵吗?”

寒柏朝她摆了摆手,微微有些不耐烦:“你又不愿意跟我一起走,还死揪着这些问题干什么?说的好像你舍不得我似的。”

歪歪梗住:“娶自己不喜欢的人,你不会开心的,如果你不开心,我也不会开心。”

寒柏心头一动,为克制这份心动,他闭上了眼。

歪歪还在继续:“或者,我去帮你跟东海龙君说说。就算东海和西海想要联合,也未必非得要用这种方式。”

听到此处,寒柏猛然睁开了眼,怒视着歪歪,冷冰冰地道:“这件事你还是不要管了。”

“为什么?我就是娶说说,又不会怎样。放心,我有分寸的。”

寒柏霍地腾起,一双眼中弥漫着刺骨的寒意,声音不觉扬起:“我说了,不用你管。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歪歪看着这样的寒柏,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心中隐隐作痛。

第二百五十三章 终于找到你

看见有人过来开门,寒柏瞬间就弹了起来,同时一把将歪歪的手攥住,拉着她快速闪身,闪出了牢门。那人错愕:“嘿,你们俩是干什么的?哪儿不能玩儿,非跑到这里来。”

跑着跑着,寒柏只觉眼前一黑,栽倒了下去。

歪歪脚下一绊,扑在了寒柏的身上。她把自己撑起来,看着寒柏痛苦的脸:“你怎么了这是?”

寒柏紧咬着牙关,想说话却说不出,胸口憋胀的很。

“谁在那儿!”震天的吼声传来。

歪歪看见十几个天兵天将凶神恶煞地朝他们冲过来,忙道:“我们不是坏人。”说着指了指寒柏,“这位可是龙神寒柏大人。”

“胡言乱语!”为首的天将一扬手,歪歪就觉得身体腾空而起,紧接着,又是不受控制地坠落。

寒柏在她上方离她只有一尺的距离处,她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衣襟,呼喊着他的名字:“寒柏!寒柏!你醒一醒。”

风声在耳边无情地呼啸。

歪歪奋力把寒柏向自己拉近,攥住了他的手,口中嘀咕道:“不能死,决不能死在这里。”

话音未落,只觉后背一阵猛烈的冲击,然后噗通一声巨响。仿佛是落在了水中,可溅起的却不是水,而是血。歪歪左右看看,见浓稠黏腻的血水波荡开去,又涌了回来。水中有什么东西在朝他们靠近,伸出一只只鲜淋淋的手。

歪歪脑海中轰然一震:“这里是忘川河?”她看向寒柏,寒柏的身体正在向下沉。她死死地抓着他,不敢松手。可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把他往下拽。而那股力量,并不是现在的歪歪能抗衡的。她也被拽的往下沉,手上因为沾满了血而变得湿滑,寒柏正从她的掌心中一点一点地滑脱。

“不!”歪歪把另一只手也伸过去,用两只手拽住了寒柏。可那股力量越来越大,她整个人就剩下头还露在外面。再这样下去,非被淹没了不可。

身体在往下沉,心也跟着往下沉,脚下是鲜血与怨怒汇成的深渊。

“需要乘船吗?”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一艘小船凭空出现在眼前,船上坐着一个老者,白发苍苍,皱纹满布,和蔼地朝他们招着手。

又是似曾相识的画面。不过上次,受困的是自己,寒柏拼了命地想救她。这次,受困的却是他。

她没有时间再思考了,朝老者点了点头。

老伯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你知道的,我专渡有缘人,但却不白渡。”

“我知道,你要什么,我给你。”歪歪奋力伸出手,抓住了船舷,然后高喊一声,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寒柏给拽出了血海之中。

孤魂怨鬼贪婪地涌过来,四周围全是咔咔咔咔咔咔的磨牙之声,无比地瘆人。

老伯伸出手,把寒柏和歪歪一起拉了上来。歪歪倒在船上,沉重地喘着粗气。

“我要你的情心。”老伯向歪歪伸出了手,开始索要报酬。

听见这句话,寒柏颤了下,睁开了眼帘。

“我要你的情心。”这句话又在他耳畔重复了一遍,接着是震耳欲聋的轰鸣。他痛苦的闭上了眼,瞪他再睁开眼时,蓦然看见,自己手指着奈何桥头的一位少女道:“我要带她还阳。”

“寒柏大人,带死去之人还阳可是禁忌,您不会是想拿您神的尊位来压我吧。”

寒柏转眼又看了她一眼,她有着和歪歪一扬的容颜,身上穿着残破的红嫁衣。她已经端起了孟婆汤。

“有什么法子可以让我带她还阳,这是我欠她的,我一定要还给她!”寒柏愤怒地咆哮。

声音落下的同时,她已经扬起了头,孟婆汤顺着喉咙倾泻而下。

充满笑意的声音响起:“我可以帮你,但是却不能白帮,你总要付出点什么才行。”

“你想要什么?”

“我老汉要这世间独一无二的珍贵之物。”他指着他的胸膛道,“人世间,唯情义无价。我想要的,是你的一颗情心。”

“献出情心后会如何?”

“献出情心后,会再记不得对方。你愿不愿意献出自己的情心,用自己的一世遗忘,换得她的一世安康。”

“我愿意。如果她死了,我也不会好过。”寒柏挺起了自己的胸膛,“你拿去吧,我要让她活过来。”

老汉的手伸了过来,一股剜心切骨之痛传来。寒柏努力睁着眼,凝着远处小小的她,眼眸中几乎滴出血泪来:“对不起,我来晚了。”

霎时间,回忆潮水般退去,只剩下一片狼藉。

寒柏在痛苦的余韵中颤抖着,歪歪也在不住地颤抖。她吃惊地看着寒柏,不敢相信刚才自己在恍惚中看到的那一幕。

“为了我,你献出了自己的情心。所以你才会忘记我,你并不是有意想忘记我的。”歪歪情不自禁地抓住了寒柏的肩头,动情地呢喃,“对不起,是我错怪了你。”

寒柏睁开眼,凝着歪歪,用尽全身的力气朝她挤出一个笑容:“是我对不起你,我没有赴你的约,所以才害死了你。”

“你那天到底为什么没来,为什么?”歪歪捶打着寒柏的胸口。

寒柏重又闭上了眼,那股钻心之痛挥之不去。闭上眼的瞬间,他看见凤宛灵朝自己走来,凤宛灵一脸忧心忡忡,说寒靖出事了。他跟着凤宛灵往回走,快达到天海之尽时,凤宛灵突然出手,将他禁锢住,带到了九天之上。

“我想起来了,是凤宛灵,她骗我。她用仙术将我禁锢,她让我不要离开她,留在她身边。”寒柏呓语般地说道。

歪歪整个人瘫软了下去,她伏在寒柏身上,泪水脱框而出:“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突然间,整个空间开始剧烈地晃动。老者和船分裂开来,满是污血的忘川海潮般退去。一切都是寂静无声的。

不知何时,寒柏伸出了手,将她拥在怀中。他在说着什么,可她却听不见他的声音。

一道刺目的光突如其来,灼烧着歪歪的眼眸。她立刻闭上了眼,等了片刻,才张开。和煦的海风吹拂,咸咸的味道中夹杂着花的香气。

歪歪下意识地伸手,从发间摸下一朵粉色的小花,花已经蔫儿了。

她看向寒柏时,发现寒柏也正在看着她。两人就这么久久地凝望,谁也没有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寒柏伸过手来帮她拂去额前的乱发,动作比海风还要轻柔。

他的声音有些干哑,歪歪听不清,朝他凑了过去。

“我,终于找到了你。”

歪歪一怔,倒进了他的怀。

稍微恢复了一阵,寒柏带着歪歪回到了幽灵海域,去取海云珠和修髓丹。刚到幽灵海,龟丞相就迎了过来,苍老的声音道:“寒柏大人,您可回来了,您这一去就是两天,龙君来寻你都寻不到。”

寒柏蹙眉:“龙君何事寻我?”

“天宫大战,需要我们水族的支援。”

寒柏大为惊诧,想起了自己在异界是看到的凌霄殿:“不是幻想,是真的?怎么可能。”

老龟道:“您在说什么呢,什么幻想不幻想的。您赶紧去吧,若您不现身,恐怕要落人口实。”

“我知道了,我去拿了东西,换上战甲,马上就去。”然后寒柏转向歪歪,“你在此等我。”

歪歪点了点头。

不多时,寒柏便跃出了水面,身上穿着黑金战甲,头发束起,散发着幽蓝华光的簪子在他发间莹莹闪亮。歪歪不觉看呆了,目不转睛。寒柏落下来,把一个小布包塞进她手中,然后吩咐龟丞相送她回去。

说完,深深看了她一眼,就决然地转身,向着九天之上而去。

歪歪痴痴地望着寒柏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消失不见,心头不由一空,好像自己再也看不到他了似的,莫名地失落。

龟丞相开口将她唤醒:“姑娘,到我背上来,我带你回去。”

歪歪应了声,爬上他的背。目光仍不住地看向天空,希望能再次看见寒柏。可是,他却没有现身。她不由担心起来,那巨怪看起来凶神恶煞的,他不会受伤吧。

正当歪歪发着愣,龟丞相道:“已经到岸了。”

“到了?”歪歪下了龟背。

老龟问:“接下来,你要去哪里?”

“去吉安。”

“好,闭上眼,我送你回去。”

歪歪点了点头,顺从地闭上了眼。老龟张开大口,狠狠地吹了一口气,歪歪整个人腾空而起。不一会儿,扑通一声从天而降,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她揉着自己几乎被折断的腰:“真是的,又来了一次。为什么挨摔的总是我。”

一抬眼,发现围着自己的人装束有些熟悉。

“有刺客!有刺客!”

歪歪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听见了刺耳呼喊之声。

越来越多的侍卫朝她涌过来。

她翻身而起,抽出了就近一个人的腰刀,对他们喊道:“别叫了,吵死了。”

随着侍卫们汹涌而来,纷杂的议论声随之而起。

“怎么有点眼熟啊。”

“这不是王后嘛。”

“对呀,王后怎么会从天上掉下来。”

“快,快去通知王上。”

歪歪一听,大叫道:“别去通知他,我不是来找他的。”

那小兵也不听歪歪说了什么,就箭一样冲了出去。

歪歪整了整衣衫,看来得赶紧离开才行,要是楚云轩来了,就走不了了。

她故意拿出王后的派头,喝令众人道:“都给我让开,听到没有!”

他们也不敢不听,散到两侧,给她让出一条通道来。

第二百五十四章 团圆饭

歪歪捂着快折了的腰,一瘸一拐地往前走。正走着,忽听身后熟悉的声音道:“刚来就要走吗?”

那声音让她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她回过头,尽量挤出一个友善的笑容来,虽然她歪着身子,插着腰,提刀的形象一丁点也不友善。

楚云轩上下左右打量了她一番,一双眼几乎要将她看透了过去:“你,怎么会来?”眼中带着难掩的喜悦。

歪歪还在笑,口中道:“我,我就是路过。”

“路过?”楚云轩挑起了眉毛。

歪歪点了点头,迟疑了一会儿,道:“我还有事儿,我就先走了。”

楚云轩几个纵步,颀长的身姿横在了她的身前:“你的伤……”他眼睛紧紧盯着歪歪的胳膊。

歪歪扬了扬手臂示意他:“已经没事了。”

“你真不是来找我的?龙将军有没有把我想说的话带给你吗?”楚云轩低着头,脸上忽扬起了少年的羞涩。

歪歪愣住,仿佛看到了在莲花山初次见他时的模样。

“你想说的话?什么话。”

楚云轩动了动唇,竟不好意思说出口,而且是当着这么多侍卫的围观。

见楚云轩吞吞吐吐的样子,歪歪也没闲情逸致等着,这都耽搁两天了,雪影还在等她的药呢。她拍了拍楚云轩:“不说就算了,我现在没时间。”

说着,她擦过楚云轩快步走出了王宫。

楚云轩调转过身,望着她的背影,却没有喝令侍卫拦住她,尽管他非常想那么做。他已经做过一次,而且惨败,他不想再失败第二次。他知道,用武力是留不住她的,反而会将她越赶越远。这是他用血和泪换来的教训。

歪歪好不容易挪到了闫宅,他们一见她回来,喜出望外。

狼王怨气深重地瞪着她:“你跑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这两天,辰天师祖揪着我,跑了多少地方找你。”

辰天走过来,牵住歪歪的手:“你吓死我们了。”

一诺冲上前的第一件事就是看歪歪肩上的伤口:“伤药两天没换,有没有感染。咦,伤口已经愈合了,连疤痕都没有。怎么可能这么快?”

歪歪推开他:“伤口好了不是好事嘛,你怎么表现的不想让它好似的。”

“没,没有。”一诺急忙解释。

“逗你呢。”歪歪笑笑,从怀里把药掏出来,走到雪影身旁。雪影躺在床上,闭着眼,还在睡着。

“娘亲呢?怎么不见娘亲。”

闫少庸道:“龙七陪着你阿婆去龙府看龙湛去了。”

“哦。”歪歪把药递给闫少庸看,“这是龙神给我的海云珠和修髓丹。”

闫少庸看着歪歪手中的丹药散发着迷幻般的光彩,嗅了嗅馨香风芬芳,赞叹:“以前只是听过,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

歪歪先拿起修髓丹来,坐到床边,叫醒雪影,把修髓丹先喂给他。寒柏说了,先吃修髓丹,等他的脏腑复原后,再吃海云珠恢复灵力。

雪影把修髓丹吞下去,对歪歪道:“辛苦我的女儿了。”

歪歪摇头,眼角挂着呼之欲出的泪珠:“不辛苦。”

*

翌日,雪影已经可以下地了。寒柏的修髓丹果然是灵丹妙药。

歪歪剑来的那把光剑,时常被辰天拿在手中把玩,发愣。歪歪走到辰天身旁,疑惑地问他:“阿公,这剑是什么来历,为何感觉你每每看着它时,都有些忧伤。”

于是,辰天跟歪歪讲了白薇还有天帝。

歪歪睁大了眼,她没想到原来白薇就是她的阿婆。怪不得当初在天宫,听到她说出雪影的名字时,白薇会那么激动。

然后,辰天又告诉她,白薇已经死了,为救雪影而死。雪影的伤也是天帝打的。

白狐一族和天帝的仇怨,原来是这样。

歪歪觉得悲愤又感伤。她咬了咬牙,道:“要是那个刑天能打败天帝就好了。”

辰天忽然握住了歪歪的手,动情地道:“歪歪,我想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替我照顾好雪影,也照顾好自己,我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我也没有尽到做阿公的责任,我对不起你们。”辰天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任何激烈的情绪,但歪歪却莫名地恐慌。

“为什么突然说这种话,怪吓人的。”

“有些过往,是时候该终结了。而且必须由我来终结,我不希望把你们牵扯进来。”

“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要离开你们了。”

“离开?去哪里。”

“现在雪影已经没了生命危险,我就放心了。我可以安心地去了。”

“阿公,你到底要去哪里?”歪歪越来越觉害怕。

辰天按了按歪歪的掌心,仿佛在安慰她似的:“歪歪,你长大了。我真想,如果从你出生起开始我能在你身边,看着你长大,就好了。”

“阿公,你们能现在陪在我身边,也很好呀,我已经知足了。”

“我可怜的孩子。”他摸了摸歪歪的脸颊,“不要告诉任何人我走了,你能做到吗?”

“我能。不过你总要告诉我你去哪里吧。”

“去找你的阿婆白薇。”

“可阿婆已经死了,你想去哪里找她?要不你带上我,幽冥府的路我熟。”

辰天朝她撑起一个灿烂的笑容来,那副笑容在他满是疤痕的脸上简直比哭还难看。紧接着,他松开歪歪的手,一腾身,消失在眼前。歪歪想追上去,可她奋力跳了几下,一点用也没有。

她从没像现在这般无力过,那种无力感像只蛀虫般噬咬她的心。

正在这时,龙七走了过来,看见歪歪这个样子,便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歪歪刚想开口告诉他辰天走了,可一想起辰天跟她说的话,她又生生给吞了下去,她答应的事,不能食言。她无力地摇了摇头,说了声没事,就是随便抻抻筋骨。

龙七不疑有他,叮嘱道:“别练过了头伤到自己。对了,天麟来邀请我们,今夜去龙府,大家一起吃一顿团圆饭。”

“团圆饭?”对这个词歪歪觉得分外陌生。

龙七点头:“就是家里所有人一起吃个饭。”

“家?”歪歪挑眉,“阿公怎么突然……不会是陷阱吧。”

龙七笑着拍了拍她的头:“现在龙家当家人已经换成了天麟,你不信龙湛阿公,总相信天麟吧。”

*

今夜的龙家济济一堂,分外热闹。

歪歪粗粗掠了一眼,好多人都是在围攻她时出过手的。她不由得不警惕。

雪影蓦地出现在她身后:“歪歪,你辰天阿公呢?你看见他没有。”

歪歪忙摇头:“没看见。”

众人纷纷入席,夏子彤坐在龙湛身旁,跟他相视一笑,眼中充满了久违的幸福。龙湛的目光也柔和了很多,少了过往的霸道和戾气。

歪歪渐渐打消了警惕,看了看身旁的空椅子,心道:我这里怎么还空了一个,难道还有谁没来吗?

这时,龙天麟站了起来:“不等了,咱们开席。今日,是我们龙家时隔二十载又重新团聚的日子。我提议,大家举起酒杯,饮了杯中酒,敬团圆,敬龙家的列祖列宗。”

众人全部站起,碰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歪歪胸中有种热血澎湃的感觉,一瞬间眼眶有些湿润。终于,她回到了家,这场回家的路她走的太久。

紧接着,龙天麟又开了口,声音比方才还要响亮:“大家都知道,雪影和歪歪乃是狐妖,虽说我龙家是驱魔家族,但我希望大家从今以后,忘却固有的偏见,妖也有好妖,并不是所有的妖都得赶紧杀绝。”说这话时,视线落在了歪歪的身上。

歪歪对他笑笑。

众人开始欢呼起来,他们也早就厌恶了这场无休止的争斗。斗来斗去,除了两败俱伤,什么也得不到。

说完这番话,龙天麟坐了下去。在龙天麟坐下的同时,一个身着白色锦袍的男子走了进来。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视线跟随着他脚步的移动而移动。

歪歪也看了过去,顿时心头一惊:“楚云轩?”

楚云轩没理会震惊的歪歪,径直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雪影淡淡地瞥了一眼,今日是团圆的喜日子,他将火气收敛了去。

歪歪霍地站起,凝着楚云轩:“这是我们龙家聚会之日,你来做什么?”

楚云轩抬头,伸出手拉她坐下来:“我是龙家的女婿,有什么不能来的。”

“你已经不是了,我们之间再没瓜葛。”歪歪闷气地道。

楚云轩眼中的痛楚稍纵即逝,没有让歪歪看见:“我们还没有和离,所以,你还是我的王后。”

“这不是王上嘛。”众人开始小声议论了起来。

“不是说歪歪的王后,已经被废黜了吗?”

“你——!”歪歪瞪了楚云轩一眼,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大了些,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们,所以忙压低,一字一顿地道:“我不会跟你回去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楚云轩夹起一只鸡腿来放进歪歪碗里:“吃吧,你不是很喜欢吃鸡的吗?”

歪歪没好气地把鸡腿拿起来,啃了一口,边吃边道:“别以为一个鸡腿就能收买我,我绝不回那个冷冰冰的宫里去。”

“我已经知道了,不回就不回,我不会再强迫你。”

歪歪瞪大了眼,觉得难以置信:“真的?还是说你又在想什么阴谋诡计。”

楚云轩给自己倒了杯酒,道:“真的。”然后他站起身,去每个人那里转了一圈,身份不是玄武的王,而是歪歪的相公,龙家的女婿。他丝毫没有架子,跟每个人碰杯,闲聊,饮酒。

歪歪不觉看呆了。

龙七隔着雪影对歪歪道:“看来他已经改过了,你还不原谅他吗?”

歪歪两颊气鼓鼓的,没说话。

等楚云轩转回来时,身上带着明显的酒意,看歪歪的眼神都开始迷离。歪歪尽量挪动自己离他远一些,他也只是看她一眼,笑笑,又饮下一杯苦酒。

龙天麟走过来,跟他对饮。

整个席间,楚云轩一直在饮酒,连一口菜都没吃。

歪歪装作若无其事地扫了他一眼,发现他的目光一直锁在自己身上,忙转开。

突然,楚云轩的手探了过来,一把拉住她绕开众人,往后院走去。

雪影也霍地站了起来,被龙七给拽回:“那是歪歪自己的事,你就不要管了。”

“可是……”雪影想追过去,又没办法,只好坐下,喝着闷酒。

龙七打趣道:“做爹爹的都是不希望女儿嫁人的。就像我阿爹一样,一知道我要跟你在一起,就拼了命想把我们分开。”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雪影哑口无言。

第二百五十五章 雪獒闯祸

楚云轩迷离的目光凝着她,她看了看左右,考量着该用什么方式逃开这方寸之地。突然,楚云轩开口了,声音温柔地不像话:“歪歪,我错了,我跟你道歉。我只是一时间被愤怒和怯懦冲昏了头脑,才做了那些不该做的事,说了那些不该说的话。你能原谅我吗?”

歪歪咯噔了一下,本来她已经做好了跟楚云轩大吵特吵的准备,没想到他居然主动道歉,这让歪歪顿时没了脾气,她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

楚云轩见歪歪没有反驳他,继续道:“关于你想让我放弃玄武的事,我想过了,我愿意,不过不是现在。”

歪歪眼睛睁的溜圆,她更没想到时楚云轩竟又突然说起这件事。放弃玄武,他居然肯为了她放弃玄武吗?

因为头晕,楚云轩有些微晃,但他还是努力支撑着自己说下去,他怕今天不说,以后就没机会说了:“我想让你知道,我不愿放弃玄武,不是因为权力和高位,是为了父王和我不能推脱的责任。我到底是不是贪慕虚荣之人,你跟我在一起这么久,难道你不知道吗。”楚云轩抓住了歪歪的肩膀。

歪歪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作声,有时候她觉得自己了解他,有时候又觉得不了解。

楚云轩的醉意更浓了:“等玄武平定下来,等我找到了可靠的后继之人,我就跟你远走天涯,你想去哪里,咱们就去哪里,好不好。”

在楚云轩热切的目光下,她居然说不出那个好字。这不是她期盼的结果吗?为什么自己却无法应允他。她脑海中莫名又浮现出寒柏来,所有情绪翻搅着,让她觉得混乱不堪。

“你喝多了,早些回去休息吧。”歪歪拂开了他的手,擦着他的身体走出了假山石。

*

天宫的战争还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所有能调度的神族,全都加入了进来。

刑天终于现出了疲累之势,他身旁的黑衣男子道:“主人,不如我们暂且离开,改日壮大了部队,再来战过。”

“好!”刑天猛地挥出一斧子去,迫人的罡风波荡开去。趁着这个空档,刑天纵身一跃,冲出了包围圈。

一众天神和天兵天将急忙去追,可是却没能追上。他就好像又突然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般,无影无踪。

天宫受到重创,开始休养生息。龙族、凤族各自班师回去。

这一役,损兵折将代价惨重。

回到东海的水晶宫,东海龙君怒不可遏,呵斥寒柏道:“你到底去了何处,寻你也寻不到,简直是不像话!”

寒柏俯跪在地,道:“儿臣遭人刺杀,被封进了异界。”

“被封进异界?这就是你想好的来糊弄我的借口吗?”

寒靖受了伤,此刻他强忍着疼痛,劝东海龙君道:“也许寒柏说的是真的也未可知,您……”

不等寒靖说完,东海龙君寒桀大吼:“你还替他说话,如果他能早点来,与我们并肩作战,说不定你也不会受伤。”

寒柏看了眼寒靖的伤势:“当我得知的第一瞬间就立刻去了。我所说都是真的,我真是被人封进了异界。”

“那你倒是说说看,是谁把你封进了异界。我们整个龙族倾巢而出,还有谁有闲情逸致把你封进异界。”

寒柏眼前一亮:“那就得看看,没去的人之中谁有能力做这件事了。”

“除了我们各龙神,和其嫡系血亲,没有人能驱动异界。”寒靖蹙着眉头道。

寒柏点了点头:“确实如此。没几个人有这种能力。”这一来,范围就大大地缩小。不是澜沧,不是寒桀和寒靖。事发之时,离空和离彻、离炎也都在天宫应战。剩下的,还能有谁呢?

寒靖意识到了什么:“你不会怀疑是离韵公主吧。”

寒桀瞪寒柏一眼:“不可能是离韵,离韵温静娴雅,从不习武,怎么可能会刺杀你,更遑论把你封进异界。”

寒柏疑惑了,确实,他认识的离韵向来都是柔柔弱弱、文文静静的样子:“若不是她,又会是谁呢。”

寒桀不敢轻信寒柏:“还是说,根本就是你在撒谎,为自己的过错找借口。”

“我没说慌。”

“你有没有说谎我自会查。”寒桀肃杀地道,“先下去吧,寒靖需要休息,我也累了。”

寒柏说了声是,离开了天海之尽回到了幽冥海域。

寒柏走后,寒桀对寒靖道:“看来婚典事宜只能暂缓几天了,等你伤好些了再说。”

“是!”

寒柏百思不得其解,他也不想怀疑离韵,以离韵的为人是绝不可能做这种下三滥之事,可除了离韵还能有谁呢。战争发生时,只有离韵没有去天宫。

寒柏躺倒在床上,等着长夜过去。他计划明日天亮,就到西海就晃一圈,探探虚实。

*

歪歪被硬生生留在了龙府,跟夏子彤一起睡。就像她刚到龙府来时一样,龙湛睡书房。天一亮,龙湛就来敲门,前所未有地热心和体贴:“夫人,早饭已经备好,起来吃吧。”

歪歪觉得真是神奇。那个蛮横暴脾气的老头怎么此刻温顺地像一只小猫一样,被夏子彤给磨治的服服帖帖。

吃饱之后,歪歪在龙府闲晃,先到了练武场呆了一会儿,耍了耍木剑,又离开,去了狗房。在狗房中喂狗的仍是刘二麻子,但刘二不知道眼前的是曾和自己一起喂过狗的小小,只知道她是龙家小姐和玄武王后。吓的他一看见她,就颤颤巍巍,连舌头都捋不直了。

歪歪一见他,友好地打招呼:“刘二,我来看看獒犬。”

刘二受宠若惊:“您,您怎么知道小人的名字。”

歪歪对他一笑:“秘密。”

歪歪走近狗房,把雪獒风放了出来,风一见是她,马上开心地将她扑倒在地,伸出舌头来各种舔。

刘二张大了嘴:“没想到风竟然会靠近你,太不可思议了。”

歪歪把风推开,站起了身,牵着它走出狗房,到院子里溜达溜达活动活动筋骨。刘二远远地喊:“王后,您少玩儿会,赶紧把它送回来,免得它误伤了人。”

“知道了。”

歪歪牵着风到了后院,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站在池边,怔怔地凝望着波澜不惊的水面。听到了身后的动静,他回过头,向着她微笑。

“你昨夜没走?”歪歪说。

楚云轩点了点头:“喝得太多了,所以就叨扰了一夜。”说着,猛烈地咳了几声。

今日风凉,他穿的却很单薄。

“你赶紧回宫去吧。”她道。

楚云轩朝她走过来:“怎么,赶我走吗?”

还没靠近,风就低吼着做出警告。

楚云轩垂眸看了风一眼,道:“这只比你的那只狼王还要护主。”

歪歪勒紧了绳子:“獒犬本来就十分忠贞。”

楚云轩停住了脚步,一双眼睛宛如一汪春水,含情脉脉:“能看见你,真好。”

歪歪躲开他的视线,淡淡地道:“你赶紧回去吧。”说着,她牵着风调转头,想离开这里。

楚云轩几步冲过来,一把攥住了歪歪:“别走,我想再跟你说说话。”

风不客气地猛回头,张开大口咬在了楚云轩的胳膊上。

歪歪吓了一跳,忙制止住风。

楚云轩垂着胳膊,血流不止。

歪歪大喊:“快,快把闫太医请过来。”

听见声音,下人们纷纷赶了过来,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王上在龙府受伤,这可是天大的罪过呀,这要是怪罪下来,所有人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歪歪赶紧把风牵回狗房,等她赶回来时,闫少庸已经到了。还有龙湛、龙元武和天麟都赶了过来。

龙元武一看,急声问:“这是发生了什么?王上为何会受伤。”

一下人道:“是被风给咬的。”

龙元武震怒:“竟然敢伤人,这犬留不得了,杀了它。”

龙天麟面露难色:“风一定不是故意的。”

“一个畜生,再留它,恐酿成大祸。”

歪歪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道:“不关风的事,是我把它牵出来的,而且它也是为了保护我才咬的楚云轩。谁让楚云轩突然靠近我的。如果真的要罚,那就罚我吧。”

闫少庸正在帮楚云轩清洗伤口。

龙元武看向歪歪,无奈道:“哎,你说你把它牵出来干什么。”

楚云轩疼的满脸是汗,艰难地道:“没关系,谁都不是故意的,我谁都不怪罪。”

“这……”龙元武无比地抱歉,“让您在老臣家受了这个罪,老臣罪该万死。”

楚云轩苍白地笑了笑:“无妨,你们都下去吧,留歪歪一个人在这里陪我就好。”

“臣遵命。”

所有人都离开了房间,顿时狭小的房间空了出来,连空气都清新多了。

闫少庸招呼歪歪:“再去打盆干净的水来。”

楚云轩道:“这种事,让下人去做就好。”

歪歪忙上前,把水盆端了起来:“我闯的祸,这点小事是我应该做的。”

歪歪把水打了回来,闫少庸继续帮楚云轩清洗,也是不一会儿,一盆清水变成了血水。歪歪越看越是内疚。楚云轩几乎被撕下了一块肉去。

闫少庸有些责备地斜了她一眼:“真是没事儿找事儿,狗在狗房呆的好好的,你非要拉出来。”

歪歪垂着头,像个犯错的孩子:“事发突然,我不知道楚云轩他会突然过来拉我,也不知道风会张口咬他。”

“总是这么莽莽撞撞。过来,帮我抬着他的胳膊。”

歪歪走上前,端着他的胳膊。

闫少庸把药粉均匀地涂上后,再用布条仔细地缠上:“这几日,您这条胳膊不要过度用力,也别沾水。”

楚云轩点了点头。

“真是胡闹。”闫少庸站起了身,对歪歪道,“你好好照顾他,弥补一下自己的过错。我还有一大堆药材没弄,先走了。”

“知道了。”歪歪乖乖地道。这还是闫师叔第一次训斥她。

不过其实闫少庸这么做,并不是真的想责备她,只是做做样子给楚云轩看的,让他听了之后心软,也就不会降罪给歪歪了。这罪过可大可小,全看楚云轩的心情。

闫少庸走后,歪歪搬来了椅子坐在楚云轩旁边,两个人也无话,静默着。

不知过了多久,楚云轩道:“我们出去走走吧,这里太闷了。”

歪歪忙道:“好呀,我也觉得。”

*

寒柏在离开幽灵海域时问了一下龟丞相把歪歪送去了哪里,他想看她一眼,再去西海。

第二百五十六章 寒柏受罚

楚云轩提议出了走一走,觉得百无聊赖的歪歪也就欣然答应。两人信步走到了后院,立在水池旁,看着水中的一对锦鲤,互相追逐嬉闹,真是相亲相爱,羡煞旁人。

楚云轩信口呢喃:“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你说什么?”歪歪没听清他的话。

他摇了摇头,道了声没什么。然后转身,想往别处去。可他没看见脚下有块石头,直接踩了上去,身体一个踉跄,就要摔倒。歪歪无暇思索,赶忙从他身后猛地抱住了他,两手印在他的胸膛。两人晃了两晃,才稳住。这他要是摔倒了,再把伤口摔恶化了,那她还说不说的清了。

楚云轩低头看着她的手,唇角浮起一抹笑意来。情不自禁地,他扬起手,将歪歪的手拉住。歪歪一颤,也把手拉回来,他却越来越紧,并不松手。想到他胳膊上的伤,歪歪也不敢太用力。

寒柏到来时,正看到了歪歪拥住楚云轩的那一幕。

他冷冷勾唇,还真是相亲相爱。心刺痛着,像是一把尖刀生生刺了进去,然后又无情地翻搅。他满心痛苦地转身离去,离开这伤心之地。他满怀希望地来,却只能失落地走。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他都失去她了。果然,她还是舍不掉楚云轩。可他又为什么失望呢,她早就选择了楚云轩不是吗?

当寒柏到达西海时,发现父王也在。

东海龙君是来亲自跟西海龙君说婚典推迟一事的。因为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战争,也是没办法的事,所以西海龙君完全可以理解。一旁的离韵低着头,一言不发,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当寒柏出现在她眼前时,她眼中划过一丝震惊。她慌张地隐去,重新摆出娴静的姿态来。

寒柏恭敬地向两位龙君行礼。

西海龙君离空道:“寒柏也来了,难道是来看离韵的。”

“一来问候龙君,二来看离韵公主。”寒柏回答。

“我老龙好的很。”离空爽朗地大笑,然后识相地拉着东海龙君走了开去:“让他们小两口说两句体己话,咱们两个老头子就靠边儿站吧。”

东海龙君没想到寒柏会来,以为他终于开窍了,赞赏地点了点头,然后跟着西海龙君走了开去。

寒柏走上前,审视着离韵的神色,口中说道:“公主近来可好?”

离韵欠了欠身:“除了为你们担惊受怕,一切都好。”

寒柏点了点头:“我倒不好,有个蒙面之人跑到我的幽灵海域,想要刺杀我。”

离韵闻言,忙关切地倾身过来,一双纤纤玉手拉住了寒柏的的腕子:“竟有这等事,那你受伤了没有?”

寒柏反手拉过离韵的手来,握在手心中:“没有受伤,有劳公主关心。”

离韵吃惊,这还是寒柏第一次主动牵她的手,她整个人都软了,趁势倒在了他怀里,贴着他的胸膛,柔声道:“那就好。”

寒柏的手攀上了她的肩头,似不经意地道:“公主平日里修炼仙法吗?就像这次战斗,如果公主有法术的话,便能与我并肩作战,该多好。”

离韵娇滴滴声音道:“离韵不通仙法,不能与寒柏并肩作战,但我会在你身后,为你祈福的。”

寒柏不无可惜地道:“我们龙族,天生就灵力不凡,你不习仙法,岂不就把那上好的灵力给浪费了吗?”

“离韵自小志不在此,所以就没有往那方面用功。”

“那不知离韵志在何处呢?”

离韵羞哒哒地道:“离韵自小就想成一个贤妻良母,然后,相夫教子。”

寒柏推开了她,温柔地凝着她道:“离韵公主果然是娴雅端庄,我终于知道父王为何喜欢你了。”

“为何?”离韵眼睛晶晶亮。

“因为你贤良淑德,不仅会是个好娘子,也会是个好母亲。”说话间,寒柏脑袋里盘算着,得找个机会试探她一番才行。

正这时,离炎走了过来,一见寒柏就生气地指着他的鼻子骂道:“打仗时你怎么来的那么晚,干什么去了你。”

寒柏故意道:“你管我干什么去了。”他就是想激怒他。

“管你干什么去了?”离炎生气,“天帝有诏,我一族当然要积极响应,凭什么你就那么特立独行,可以姗姗来迟。早知道你这样,我也不要那么火急火燎地了。”

离韵见离炎有些失言,瞪他一眼道:“不可如此妄语。”

离炎委屈巴巴地看着离韵:“二姐,你都还没嫁过去呢,就开始袒护他了。这你要嫁过去了,那还得了。”

“我不是袒护他,我相信,他一定是有什么原因才没来的。”

离炎仰脸瞪着寒柏,咄咄逼人:“那你说说看,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

寒柏没说话,低着头。

离炎突然扬起了声音,手点指着寒柏,恍然大悟道:“怕不会是什么不能当着离韵的面说出口的原因吧。难道,是因为女人?”

寒柏挑眉,冷冷地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离炎猛然间扑了过去,揪住了寒柏的衣襟:“你要是敢背着我二姐跟别的女人牵扯,看我不废了你。”

“哦?你想怎么废了我?”寒柏饶有兴味地睥睨着离炎。

离炎顿时火起:“不给你点儿颜色看看,你还不知道自己是老几了。”说着,对着寒柏的脸就是一拳。

寒柏的脸歪了出去,嘴角流出了鲜血。他勾唇冷冷一哼:“你居然敢打我?”

离炎道:“我这只是给你一个警告,如果你真的做出对不起我二姐之事,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寒柏也揪着离炎挥出一拳:“我寒柏从来都是有仇必报,你敢动我,我也饶不了你。”

于是离炎和寒柏就扭打在一处,打的难舍难分。期间,寒柏故意失手,打向了离韵,谁知离韵也不反抗,被她一拳给打飞了出去。

离炎忙跑到离韵身边,吼道:“寒柏,你干什么,你没长眼吗?”

寒柏心头嘀咕,难道她真的不会?

“都是被你给气昏头了,眼睛都花了。”这么说着,寒柏也向离韵走了过去。

外边的离空和寒桀,听见了动静,初时还不以为意,谁知道响动越来越大,便走了进来,却看见离韵倒在了地上,喷出一口鲜血来。

离空震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离炎一指寒柏,告状:“他打二姐。”

寒柏傻了,这可不是他预料到的结局,他本来以为离韵会还手的。在那种危机时刻,有功力的人肯定会本能地还手。这么看来,自己是误会了她。

离空睁大了眼气汹汹地看向寒柏,眼看他就要发怒,离韵急声道:“父王不要责怪寒柏,他不是故意的。刚才离炎跟他胡闹,他一时失手才误伤了我。”

“哼!”离空生气地一甩衣袖,走向离韵,“这次只是失手打伤了,下次若失手打死了该如何是好。”他看向东海龙君,“寒桀兄,看来,这桩婚事我倒要好好考量考量了。”

离韵一听,眼睛都红了:“父王,真的不是您想象的那样。他不会再伤我的。”

寒桀急忙道歉:“小儿莽撞,我无话可说。”

“送客!”离空愤声下了逐客令。

寒桀带寒柏回到了东海,真想一掌拍死他。本来以为,他突然间懂事了,知道关心离韵,没想到,却闯了这种祸事:“说,你到底去西海为的是什么?”

寒柏跪在地上,低着头。

寒桀气的头发都竖起来了:“难道你真的觉得是离韵做的,然后去试探她的吗?”

“我没想过伤她的。”寒柏解释。

“没想伤她,但你的确伤了她。”寒桀扬起了手,却迟迟落不下来。

寒靖赶了过来,见寒桀气成了这样,忙问:“父王,这是发生了何事?”

寒桀放下手,吼道:“你问他!这个逆子,迟早把我给气死。”

寒靖走到寒柏身旁,半蹲下身子来,关切地问:“怎么了?”

寒柏叹了口气:“因为我误伤了离韵。”

“除了误伤离韵,还有件事儿我没找你算账呢。”寒桀吹胡子瞪眼,“我已经问过你宫中的人,他们说你当日是带着一个女子离开的龙宫。我倒想知道,那个女子到底是谁!”

寒柏沉默。

“是不是又是那个小妖,你难道忘记你答应过我什么了吗?”寒桀怒意起,周身开始腾起旋风,向寒柏席卷而来。

“我答应你娶离韵,但我没有答应你不见她。”寒柏沉声道。

寒靖拍他一下:“你少说一句吧。”然后他转向寒桀,“父王,您别生气。”

“滚开!否则我连你一起责罚。”

寒靖摇头:“父王,你息怒。”

寒桀一扬手,雷声阵阵,一道闪电破空而来。但寒靖却丝毫没有躲开的意思。千钧一发之际,寒柏推开了寒靖。

天雷直接劈在了他的脊背,让他骨肉俱裂。

“因为你,我东海在众水族间的威严每况愈下,你居然还死不悔改。今日,我就干脆弄死了你,也省的我日日为你忧心。”

第二百五十七章 夜半三更

翌日,龙天麟离开吉安往黑水城而去。楚云轩又在龙府逗留了一晚之后,终于还是回了王宫。他依依不舍地看着歪歪,真想把她揣进怀里带走。可他却无能为力,只能独自离开。

歪歪目送楚云轩离开后,有些怅然,又有些释然。

不知何时,龙七站在了她的身后,轻声细语:“你真的已经不喜欢他了吗?”

歪歪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唯有沉默。

先前,当楚云轩和寒柏同时在她眼前时,她选择了楚云轩,是因为旧情使然,还有当时的他实在是太过悲惨,她不忍心离他而去。她本来以为事情就这样了,她和楚云轩之间会重新回到往昔。可她没想到他会性情大变,对她不信任。就像一件什物如果出现了缝隙,那么这条缝隙只会越裂越大,永远也无法弥合。

尤其是当她知道了自己和寒柏前生的纠葛之后,她心的天平已经开始倾斜,或者说早就开始倾斜了,只是她彼时懵懂,并没有察觉到。

*

东海,幽冥海域

龟丞相边帮寒柏涂药,边叹息道:“寒柏大人,您这是何苦,非要跟龙君对着干。”

寒柏趴着,头枕在胳膊上,倒抽了一口冷气:“不是我非要跟龙君对着干,是龙君非要逼我。我已经答应娶离韵了,他还想让我如何!”

龟丞相忧心地看看左右:“您就小声一些吧。还不知你带着那小妖离开的话是何人传出去的,说不定,龙宫里有东海龙君的眼线呢。”

寒柏咬了咬牙:“你说的对,如果没有眼线,我也不可能被人给卖了。”

伤口斑斑驳驳,真是触目惊心。龟丞相仔仔细细地涂好之后,将药放在床头,意味深长地道:“不就是娶那离韵嘛,要我看,又不是多难的事。您娶了离韵之后,再纳那小妖为妾,又无不可。”

寒柏一阵心痛:“你别说了,我跟她之间,再无瓜葛。”

龟丞相觉得奇怪:“那日您让我送她回去,不都还好好的嘛,怎么今日突然……”

“她已经有所属了。”

寒柏一句话冰冰冰地向龟丞相扔过去。

“有所属?何人能比得过我们的寒柏大人。”龟丞相对待寒柏,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

“玄武的人王。”

“人王?”龟丞相一听,笑了,“不就是区区一个人王嘛,您别忘了您可是神,就算您什么都不干,熬他几年也能把他给熬死。几十载对咱们来说,不就如白驹过隙一般。”

这点寒柏倒是没想到,顿时一喜:“龟丞相,你说的对呀。等他死了,他还拿什么跟我争。”

龟丞相帮寒柏把衾被拉过来,给他盖上:“所以您也无需太过消沉。”

寒柏不由撅起了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了牵挂之后,真觉得是度日如年。”

龟丞相点头笑道:“那许就是人所说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了。如果您实在想见她,不如老龟我去把她请来。”

寒柏有些犹豫,眼中又浮现出她和楚云轩相拥的一幕:“算了,她可能忙着呢。”

龟丞相拍拍胸脯:“哎,您放心好了,包在老龟身上。您好生歇息,修养元气吧。”

说完,龟丞相就走了出去。

寒柏想制止他,他已经消失在眼见。身上一阵阵刺痛传来,痛的寒柏冷汗直流。他无奈,闭上了眼,紧咬牙关,忍耐着,希望疼痛能快些散去。父王出手还真是一次比一次狠。

就这么趴着,竟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

雪影提出该回海波城了,他觉得辰天说不定已经回去。

夏子彤盛情邀请他们再多住两日。她跟女儿、外孙女好容易又相逢,自然是恋恋不舍。

雪影道:“我先回去,你们住着。”

龙七瞪他:“你身上伤还没好。再说辰天本事那么大,现在也恢复了理智,不是谁都可以欺负的了他的。他可能觉得无聊,出去转悠去了。就算要去找他,也不急在这一时。”

雪影没有反驳,但他心里不知为何,就是隐隐不安,觉得有不好的事即将发生。

*

楚云轩走后,歪歪就听下人们在议论,说楚云轩封了一位贵妃。还说,楚云轩不把歪歪给接回去,是歪歪失宠了。歪歪粗略听了一耳朵,觉得心里不是太舒服。想想楚云轩前一刻还扮出一副对她一往情深、非她不可的模样,后一刻就如此。哎,是她太好骗了还是怎样。

是夜,歪歪刚一睡着就开始发梦,一团光晕中,一个看不清面容的老者朝她走了过来,牵起了她的手。

她想挣扎,却发现自己仿佛*控了一般,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呆呆地跟着他往前走。身体一会儿像飘在空中,一会儿又像沉进了水中,眼前的景物皆是朦朦胧胧地,看不清楚。

过了好一会儿,她的脚真真实实地踩在了地面上,一只手在她眼前一晃,仿佛遮着视线的帘突然被掀开,眼前豁然明亮。可当看清之后,她又不仅怀疑到底是真还是假。

她缓缓向前移步,手向沉睡中的人伸过去。

沉睡中的人仿佛感应到了什么,蓦地睁开眼,眼神冰冷,看不出悲喜:“你怎么会来?”声音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味。

他半个脊背露在外面,上面是嶙峋的伤口,触目惊心。

“你又受天雷惩罚了?”她颤抖的指尖滑过,若有似无地碰触。

他咬着牙坐起来,将衣服拢好:“没有。”

她一把将他刚拢好的衣服拉下来:“还说没有。难道,又是因为我?”

“因为你?你怎么这么自恋。”寒柏语带嘲讽,将她的手拂开。他眼睛半眯起来,凝着她,“话说你不陪着你的楚云轩,深更半夜,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歪歪疑惑:“不知道,我正睡得好好的,莫名其妙就到这里来了。”

难道是入梦之术?龟丞相把梦中的歪歪给带来了?寒柏思忖。

正这时,忽听门外有声音道:“离韵公主,寒柏大人已经歇息了,您不能进去。”

“我今日一定要见到寒柏。”

歪歪看看门外,又看看寒柏:“这又是什么情况。”

寒柏一把将歪歪拉过来,塞进被子里:“躺好,别说话。”然后自己站起了身,将垂帘放下。

离韵不顾阻拦火急火燎地冲进来,抓住了寒柏的腕子,上上下下打量着他:“他们说你受了东海龙君的雷击之罚,我本该第一时间来看你的,可父王看我看的紧,我只能夜间偷偷地溜出来。”

寒柏眼睛一亮:“他们?他们是何人?东西两海相隔甚远,谁会告诉公主这些事呢?”

离韵忙低下头,眼神有些飘忽。

寒柏勾唇:“难道,我这宫里,有离韵你的人吗?”

离韵干笑了两声:“怎么可能。我是听父王说的。”

“西海龙君又何以知道的呢?”

离韵深深地低着头:“那我便不知了。”

寒柏不动声色地拂开离韵的手:“多谢公主挂怀,我没什么大碍。”

寒柏衣衫半敞着,浑身散发着慵懒又魅惑的气息,离韵脸不由地一红:“那,那就好。”

“夜半三更,公主独自在我房中,恐传出什么流言蜚语去,我还是派人把公主送回去吧。”寒柏礼貌地下了逐客令。

离韵又握住了寒柏的手,一双倩目顾盼流转:“没关系,我不怕他们说什么,反正我迟早都是你的人。”

“可是,西海龙君现在不是要取消这桩婚事吗?”

“父王他只是一时生气,等过几天,他的气消了,一切还会如常举行。”

寒柏点头,淡淡地道:“我知道了。来人,送离韵公主回西海。”

“不,我不走。我,我想留下来陪你。”离韵那一双迷人的眼,真是令人毫无招架之力。

寒柏对她笑笑:“于礼不合,公主赶紧回去吧。”说着,将手从她手中抽出。

几个虾兵蟹将上前来,做了个请的姿势:“公主,请随我们来。”

离韵纵然不想走,也得走了。她可不能失了自己身为公主的体面与威仪。

确认离韵走远了,寒柏转过身来,挑开帘子,坐在床沿上,笑意甚浓地道:“出来吧。”

“快憋死我了。”歪歪把被子掀开,小脸红扑扑的,“没想到寒柏大人居然是如此的正人君子,主动投怀送抱都能把持的住。”

“你不用揶揄我。”寒柏斜她一眼,用极具魅惑力的口吻道,“我呀,并不是不想,只是你在我这儿杵着,我想怎样也没办法不是。”

歪歪脸色顿时变了,闷气地道:“哼,我就知道,天下男子一般黑。”

寒柏邪邪地一勾唇:“怎么,难道你的楚云轩也不老实?”

“你别一口一个楚云轩,我跟他……”话没说完,只见一个身影闪了进来。

寒柏下意识地将歪歪给压回了被子里。

来人眸子一闪,精光毕现:“寒柏,你可是在藏什么东西吗?”

寒柏觉得有些好笑,怎么今夜这些人都不睡觉的吗,一个接着一个轮番上阵。

他站起了身,帘子在他身后垂下:“凤宛灵,我该说的话已经都跟你说尽了,你还来做什么?”

凤宛灵梗了一下:“我听寒靖说你受了责罚,所以,来看看你。”

“现在看到了。我没死,你可以走了。”

凤宛灵款动腰肢百媚千娇地向他走过来:“你知不知道,你如此冷漠地跟我说话,让我的心很痛。”

寒柏觉得有些烦:“你心痛我能怎样,难道给你揉一揉吗?”

凤宛灵整个人贴了过来,眼中勾人的火光在闪动:“好呀,你帮我揉一揉。”

被窝中的歪歪听的是面红耳赤,简直要出血了。

寒柏后退了一步:“宛灵,我求你,别再缠着我了。拜托你一心一意对寒靖好不好。”

凤宛灵紧随寒柏的脚步,向他逼过来:“只要你对我好一点,我绝不辜负寒靖。”

“对你好?我还能怎么对你好。”

第二百五十八章 百年之约

凤宛灵的手攀在了寒柏身上,不安分地游移,柔媚的声音道:“柏,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念你。”

歪歪听得想吐,还柏,恶心不恶心。

寒柏抓住了凤宛灵的手,他已经退到了床边,再退的话,非倒在床上去不可。

凤宛灵似乎是计划好了一样,故意猛地一推,将寒柏推坐了下去。寒柏手一撑,才不至于结结实实地坐在歪歪身上。他那一撑,扯的他整个背撕裂般地痛,额角汗珠涔涔。

他往前一移,让过了歪歪,倒抽一口冷气道:“宛灵!你到底想干什么!”他对她的耐心已经消耗殆尽。

凤宛灵张狂地向他迫过来:“我说了,我想要你。”

“你要我跟你说多少次,你现在已经是寒靖的人了,那你就好好对寒靖。我们之间早已成往事,你就忘了吧。”

凤宛灵贴向寒柏,委屈又娇媚地道:“我也想忘,可是我忘不掉。只要一闭上眼就全是你,你教教我,到底该怎么办。”

寒柏为躲凤宛灵,只能将身往后撤。后背一点一点地向歪歪压过去。

歪歪忍不住心里嘀咕:寒柏今夜还真是艳福不浅呢。

感受到了寒柏的重量,她没好气地推了他一把。这要换做平常,她这一推也不算什么。可现在寒柏背上全是伤,没一处完好的地方,她这一推,他疼的是呲牙咧嘴,整个人本能地往前一弹,扑在了凤宛灵身上。

凤宛灵大喜过望,趁势紧紧拥住寒柏:“我就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你就是被那个小妖给迷惑了。哼,她哪一处能比得过我。论样貌、论身材,我样样强过她。”

歪歪一听,来气了,猛地掀开衾被,瞪着凤宛灵:“你想夸自己就夸自己,顺带捎上我是什么意思。”

凤宛灵脸都绿了:“你怎么会在寒柏的床榻之上。”她看向寒柏,“你,你们。”

歪歪故意挑衅她,扬声道:“我就在寒柏的床上,怎么了,有本事你也上来呀,你不是样样比我强吗?”

歪歪能说出这番话,寒柏不禁侧目,唇角不由牵起。

凤宛灵的手在哆嗦:“我真该当时就杀了你。”

寒柏横出胳膊来:“凤宛灵,我警告你,如果她伤了一根汗毛,我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凤宛灵痛苦地看着寒柏:“为了她,你难道还要杀了我不成吗?”

寒柏沉了口气:“上次你用她引我出来,还伤了她之事,我已经没与你计较,可那是看在寒靖的面子上。”

凤宛灵冷笑:“你跟这个小妖是绝对不可能的,东海龙君不会答应。寒靖跟我说,就是因为你跟她厮混,延误了军情,所以才会被龙君责罚。”

听到此处,歪歪心头一震,呢喃道:“果然是因为我。”

“与你无关!趁现在还没人知道你来了我这里,你走吧。”

凤宛灵抓住了寒柏的手,悲戚地道:“我到底哪里不如她,你要选择她,而不选择我。”

寒柏怒:“你是失忆了还是脑袋坏掉,是你先背弃了我,难道你忘了吗?”

凤宛灵怔了一瞬,然后用乞求地口吻道:“我已经知道错了,我再也不会。寒柏,我爱你,爱你爱到控制不了我自己,”

寒柏拂开她:“把你的爱留给寒靖吧。你赶紧离开,不要逼我喊人请你出去,到时候搞得人尽皆知,谁面子上都不会好看。”

凤宛灵颤抖着:“好,好你个寒柏,记住今天给我的屈辱,我一定会连本带利地还给你。”

“不送!”寒柏一甩衣袖,将手背过身去。

凤宛灵杀气腾腾的眼转向歪歪:“你最好能永远呆在寒柏的羽翼之下,不要让我逮到机会!”

说完这句威胁的话,凤宛灵扬长而去。

寒柏无力地坐在床沿,脸色苍白,汗如雨下。伤口崩开,血已经渗透了衣衫。他一直在忍。

歪歪见状,顿时慌了:“你怎么了?”

寒柏倒下去,虚弱地道:“没事,这点小伤,休息几天就会好了。”

歪歪忙跳下去,把寒柏的腿推上来,让他躺好。他的背一碰床就万箭穿心般地疼,所以他只能趴着。歪歪把他的衣服给拉下来:“我来帮你处理一下伤口。”

这触目惊心的斑斑驳驳的伤口,歪歪是第二次见了。看起来,这次比上次还要严重。

寒柏迟滞了一瞬,拿起床头的药递给她。歪歪接过来,帮他涂抹,手法是轻柔的,生怕弄疼了他。

她有些不解:“龙君为什么如此讨厌我?”

寒柏用平静的口吻道:“因为我喜欢你。”他说这句话时,好像只是在说一件寻常的小事。

歪歪一阵恍惚,有些口干舌燥:“就,就算如此,他也没必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责罚你吧。”

“他只是怕我会娶一个妖进门罢了。这在神界可是丑闻。即使尊贵如天帝,爱上了狐后白薇,也只能养在深宫,而无法给她名分。”

“白薇?”歪歪不觉手下一重,寒柏疼的低吟了一声。歪歪忙收回后,连连道歉,“不好意思,你提起白薇,让我一时晃神。白薇她是我的阿婆。阿公辰天去找她去了。”

“辰天?前狐妖王?”

歪歪点头:“先前我们在天宫时,帮我偷天帝葫芦的,就是白薇。”

听到此处,寒柏叹了口气:“可是白薇已经死了,天帝不死心,正在想法子想将她救活。”

“天帝要救活白薇?用什么法子?”

“天帝乃神界之首,法子应该很多。”

歪歪一时恍惚,想到了寒柏为救她献出的情心,颇感慨地道:“造化不止弄人,还弄神。”

寒柏瞥了歪歪一眼:“同在这世上,谁也逃不过天机轮转。人亦然,神亦然。”

歪歪垂下了眼眸:“那我们呢?等待我们的,又是什么样的结局呢?”

寒柏闭上了眼,用漫不经心又略慵懒的口吻道:“我只希望,这一世,你能平平安安地活着。”

歪歪看向寒柏,眼睛不觉有些湿润:“寒柏,你能不能别对我这么好。”

寒柏睁开了眼,看向她:“我想过了,既然你割舍不下楚云轩,那我便不再与他争。他是凡人,不过数十载的寿命,我会等他寿终正寝,我也会等到你修炼成仙之时。我已经等了你一百年,不在乎再等你百年。”

“寒柏你……”歪歪梗住,泪水从眼角滑出,一滴一滴,滴在他的后背。寒柏最先感觉到的是一阵剧烈的刺痛,刺痛过后,随之而来的是轻松的舒畅。

寒柏愣住:“歪歪,你给我涂了什么药,为何如此有效。”

歪歪流着泪,笑了,道:“不告诉你。”

*

龙府

夏子彤叫来了龙七,两人忧心忡忡地看着歪歪。

夏子彤道:“歪歪是不是中了梦魇,怎么一个劲儿地说梦话,还一会哭一会笑的。”

龙七轻轻拍了拍歪歪的脸,呼唤着她的名字,可不管她怎么叫,也叫不醒她。

夏子彤越发担心了起来:“魇会在梦中杀人,再耽搁下去,恐怕歪歪会有危险。你去打些凉水来,咱们把她给泼醒。”

*

“我跟你说的话你听见没有,我愿意再等你一百年,这一百年里你也不要老是贪玩,要好好修炼,羽化成仙。到时候,父王就没有理由再阻止我们了。”寒柏将她有些颤抖的手握在掌心,印在胸膛,“这就是我们的百年之约,好不好。”

“听到了。”歪歪有些不好意思地低着头,不想让寒柏发现自己红扑扑的脸庞,“那离韵呢,你准备怎么办?”

“风来将挡水来土掩,总归会有办法的。”寒柏坐起身,将歪歪拉进怀中。

这一次歪歪没有挣扎,贴紧他的怀无比地乖顺。

寒柏心血来潮,故意逗她道:“那你呢,你希望我娶她,还是不娶她呢?”

“我当然不希望你娶她。”歪歪想也没想,直截了当地回答。

寒柏喜滋滋地,又抱得她紧了些。

“可是,我也不想看见你再伤痕累累了。若你不答应,东海龙君会不会又要责罚你。”

寒柏手在歪歪身上轻轻拍着,像在哄小孩似的:“放心吧,父王只是小小地惩戒我,不会对我怎么样的。我反倒是担心你。”

“担心我?担心我什么?”

他没告诉她,东海龙君威胁他要杀她的事,只是温柔地道:“你要赶紧变强,好自己保护自己。”

歪歪点头:“放心好了,我会好好修炼的。”

寒柏捧起歪歪的脸,深邃的眸子凝着她,仿佛要将她吸进去。他一寸一寸地向她靠近,胸膛紧张又期待地起伏着。

当他的唇即将贴在她唇上的瞬间,手里突然一空,什么也没有了。

*

“歪歪,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们了。”

夏子彤和龙七的脸撞入歪歪的眼眸,她抬手将脸上的水擦去:“我这是在哪儿?”

夏子彤探了探她的额头,确认她没有发烧:“说什么胡话呢,你当然是在龙府了。”

歪歪怅然若失,点了点头:“这么说来,刚刚是我做了一场梦咯。”

“你做了什么梦?”龙七问。

歪歪想了想,道:“一个美梦,嘻嘻。”

*

寒柏慌里慌张地把龟丞相给召了过来,龟丞相见已经没了歪歪,拱了拱手道:“许是她已经醒了,所以我的法术也就破了。”

“关键时刻,她居然醒了。”寒柏懊丧地道。

“关键时刻?什么关键时刻。”

寒柏脸一窘:“没什么。”

“刚才我看离韵公主来了,您招架的住吗?”龟丞相同情地看着寒柏。

寒柏叹了口气:“别提了。离韵一走,凤宛灵还来了呢。”

“凤宛灵,她为何又来。”龟丞相惊呼。

“还不是怪你,你为何没看住。”

龟丞相笑着摸了摸头:“老龟我年纪大了,难免需要打个盹儿什么的。”

寒柏凑向龟丞相:“那你能不能赶紧再把她给弄过来,我非但不罚你看守失利的罪过,反而重重有赏。”

“她这已经醒了,老龟我能有什么办法,除非您亲自过去。”正说话间,龟丞相注意到了寒柏的后背,“咦,您这伤怎么短短时间愈合了多半。”

“不知道,可能呢是歪歪给我涂了什么灵药吧。”他不开心地坐回床上,“这我也想去,可要是被东海龙君给发现,恐怕我会吃不了兜着走。”

龟丞相笑他:“您知道就好。行了,赶紧休息吧,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

第二百五十九章 边境失守

两天后,歪歪他们回到了海波城,但是却没找到辰天。雪影带着狼王出去找了一天一夜,仍是没找到,但却带来了另外一个消息。原来在黑水城边境侵扰玄武的,并不是单纯的卫军,而是卫军和妖魔的联合军。

卫国已经再度跟鬼方联手了。

“那该如何是好,玄武怎么可能打得过鬼方的部队。”歪歪道。

雪影目光扫过众人:“天麟已经到边境了,但恐怕也无力扭转局面,此仗玄武是必败无疑。”

龙七握住了雪影的手:“不行,我们得去帮天麟,否则天麟有危险。”

雪影点了点头:“我已有计策。既然鬼方可以和卫国联合,我们为何不能跟玄武联合。”

歪歪听着,眼睛都亮了:“这个方法好,我们跟鬼方,也到了该清算的时候了。”

“但第一件事就是说服楚云轩。我们有心合作,他未必肯。”雪影道。

歪歪拍了拍胸膛:“这件事交给我好了,我来说服他。”

*

知道歪歪不告而别,楚云轩痛心,连日来,都在寝殿喝闷酒。

今日,正喝的醉醺醺之际,殿门被推开,逆着光走进一个纤细的影来。楚云轩迷离着醉眼,看不清楚她的面容。他又捂着嘴紧咳了几声,把手中的酒杯无力地扔在了地上。

那团光影走上前来,朝着他微笑。他感觉自己是在做梦,伸出手,指尖掠过她的发梢:“歪歪,是你吗?”

歪歪凝着他,有些责怪地道:“他们说你天天在饮酒,为什么!”

楚云轩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心里憋闷地很,喝些酒可以好受一些。”他伸手,把酒壶拿过来,然后拾起酒杯,斟满,递给歪歪,“你也来一杯。”

歪歪把酒杯接过来:“我不喝,你也别喝了。”

“那不行,酒可是好东西呀。”楚云轩直接举起酒壶,仰头张开嘴,倒出一线清流。

歪歪抢过来:“为什么非要喝酒呢?”

楚云轩又咳了一阵:“喝了酒,我就不会再想你,就不会再想那些让我痛心的事了。”

歪歪愣住,张开了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楚云轩向歪歪倾身过去,想把酒壶给夺回:“你为什么一声不吭地走了,现在又为什么一声不吭地回来?让我猜猜看,你不会是因为想我了吧。不,不可能。如果你心里有我,你就不会连招呼都不跟我打便走了。你知不知道,我满心期待地去龙府看你,却得知你走了时的那种失落。你怎么可能知道。”

歪歪直接把酒壶甩到十步开外,壶盖被摔开,酒淌出来,伴随着清冽的酒香四散蔓延。

“又是这种花言巧语,说的好像你没有我就不能活似的。可我听说,你可是纳了一位贵妃呢。”

“贵妃?什么贵妃。”楚云轩的舌头开始打结。

“你问我做什么,问你自己。”歪歪站了起来,躲开向着自己逼近的楚云轩,“不过,我不是来跟你扯这件事的,我是来跟你谈合作的。”

“合作?”楚云轩倒在了地上,手扯着歪歪的裙摆。

歪歪垂眸看了他一眼:“对。我想跟玄武军合作,一起抵抗卫国。现在的卫国,不是你们一己之力可以抗衡的。”

楚云轩笑了起来:“刘瑾已经死了,他的儿子不成材,骄奢淫逸,只顾纵情享乐,并没有什么实质的本事。你说我不是卫国的对手?”

歪歪见跟楚云轩说不通,脸耷拉了下来:“等你清醒了,我们再说,你现在喝多了。”

楚云轩用手撑地,颤颤巍巍地站起:“不,我很清醒。”

说着,他抓住了歪歪的手。歪歪猛地将他甩开,他一个不稳,跌倒在地,身体的重量正砸在自己受伤的胳膊上,顿时鲜血流出,染红了伤布。

这时,陈芸儿火急火燎地走了进来,扑在楚云轩身上,回眸瞪着歪歪:“你怎么还来,难道你还嫌害他害的不够吗?”

“陈芸儿?是你。所以,那个贵妃就是你咯。楚云轩把你接回来了。”

陈芸儿仰着头:“怎么?不可以吗?难道,天底下,就只有你应该被轩重视吗?”

陈芸儿的表情和语调,都刺痛了歪歪:“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陈芸儿吗?”

“不,早就不是了。你认识的陈芸儿早就死了。现在活着的,只是一个深爱着王上的女人。”陈芸儿把楚云轩揽进怀中,像是在宣誓自己的主权。

但歪歪却一点不觉得生气:“都是你的,我不稀罕。”她看着楚云轩,“看来今天不是与你商议的好时机,我先回龙府,明日再来,到时候,我不希望你还是今天的这副样子。”

歪歪刚转过身,楚云轩就踉跄地扑了过来,宽阔的双臂一展,将她包覆在怀中:“别走。别走。”他的声音像是在乞求,“你知不知道,每次你从我眼前消失,我有多无力,多难过。”

陈芸儿在一旁看着,心紧紧揪起。她没想到,自己搞定了陈梦兰之后,还有一个歪歪。

“你明明已经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她嘶声叫嚣。

楚云轩回眸瞪着她:“你算什么东西,给我滚!”

陈芸儿惊地张大了嘴:“王上,您为了她一个浪荡的妖后,竟然这么对臣妾。”

“住口!”楚云轩怒气升腾。

歪歪把楚云轩的手掰开,转过身来看着陈芸儿:“我自问待你不薄,没想到,你居然跟陈芸儿别无二致。”歪歪唇角盈着一抹苦涩。

“你是救过我一命,我也正是念在你救我的份上,一直以来都不与你争抢。我自问我能为你做的,已经都做了,我不欠你。”陈芸儿眼中含着悲愤的泪水,“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他,我绝对不会把他让给你,你难道就不能成全我吗?”

歪歪向她迫过去,“你爱楚云轩,你就去爱好了,我管不着,但你凭什么说我是浪荡的妖后。”歪歪扬起手,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脸上,“你再含血喷人,我撕烂你的嘴!”

说完,转身而去。

楚云轩在她身后追了几步,栽倒在地。他醉的太厉害,已经无法控制自己,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所有声音都渐渐退去,一切变得沉寂无声,是那种让人慌乱的沉寂。

不知过了多久,楚云轩撑开了眼皮,他感觉到怀里躺着一个人,垂头一望,吓的弹开去:“芸贵妃,怎么是你。”

陈芸儿身上不着衣衫,娇羞地道:“您喝多了,臣妾来看您,您非要让臣妾侍寝。”

“我让你侍寝?”楚云轩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只有你来了,没有旁人?”

“您还希望有谁?”陈芸儿忽闪着无辜的大眼睛,向楚云轩贴过来。

楚云轩整个人被逼到了墙角:“芸贵妃,本王身体有些不适,你退下吧。”

陈芸儿娇声道:“您昨晚那般神武,可是累着了?”

楚云轩脸窘的通红:“那,那个你别说了,退下吧。”

正这时,门外响起了小宁子的声音:“不是,您真的不能进。”

“为什么不能进。难道楚云轩又喝多了。我明明已经跟他约好,今日会再来的。”

楚云轩侧耳,心中一动,怎么声音这么熟悉。

“那,那倒不是,我就是怕王上此时还没苏醒。”小宁子话里话外都在暗示她,但她却听不懂:“都日上三竿了,还没醒,楚云轩这个王当的也太随意了吧。”

她一把推开了门,像昨天一样,气势汹汹地冲了进去。

楚云轩下意识地拉了被子过来,将自己掩住:“歪歪,我可以解释,你听我解释。”

歪歪瞪他一眼,扭头就往外走。

楚云轩慌慌张张地把衣服给穿上,凌乱不堪地追了出去,拉住了歪歪的手。歪歪将他甩开,扭头凝着他:“真是说的好听,没了我你就心痛。我看你一点也不痛,反倒过得快活似神仙。”

“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歪歪抱着胳膊:“哦?我都亲眼看见了,你还在狡辩。那你倒说说看,到底是哪样?”

“我,我喝多了,这不是我的本意。此前我从没碰过她。我心里只有你,你要相信我。”楚云轩抓着歪歪的肩头,眼露悲戚。

“你别说了,我本来还有些不舍,现在我可以完全舍下了。”歪歪道,“好了,我们来谈谈合作之事吧。”她把他的手从肩上推下来。

楚云轩的心猛痛:“合作?什么合作。”

“昨日跟你说过的,我们想跟你们合作,共同抵抗卫军。”

“打一个小小的卫军,不需如此兴师动众。”楚云轩把衣衫整理好,看了一眼自己没穿鞋的脚,挺了挺身,“有话进来说吧,站在外面实在是不像话。”

歪歪跟着楚云轩又回到了寝殿,陈芸儿已经穿戴完毕,娇滴滴地一欠身:“王上,既然您有事要谈,臣妾就先行告退了。”

“好,你退下吧。”楚云轩冷冷地道,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陈芸儿走时,朝歪歪扬起一抹胜利者的笑容来。歪歪一看,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楚云轩坐下,一扬手:“你也坐。”

歪歪没好气地坐下来,始终没正眼看他。

楚云轩却心头有些一喜:“如果你真的已经不在乎我了,那你此刻在生哪门子气?”

“我哪有生气。”

楚云轩手指戳了一下她气鼓鼓的脸:“分明就有。”

歪歪拂开他:“我就是讨厌某些人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罢了。”

楚云轩愣了瞬,才道:“好,就当我自作多情好了。你说为何非要跟我们联合来着?”他定了定神,拿出了他作为王者的姿态来。

歪歪道:“现在的卫国,有鬼方的妖魔军帮忙,你们打不过他们的。”

“妖魔军?”

第二百六十章 战一触即发

玄武边境失守,即使是龙天麟的赶到也没能力挽狂澜。因为鬼方的妖魔军实在是太过强大。

鬼方先是不停地侵扰卫国,让年少的卫王不堪其扰。然后,她又来跟卫王谈合作事宜,许诺助他扫荡天下。

李腾不敢轻信眼前妖艳的红衣女子,力主不要合作。但大将军公羊博却不以为然,觉得现在摆在卫国面前的可是个天大的好机会。但好机会真的会如此轻易地降临在头上吗?

“你帮我卫国夺天下,可有要求?”李腾问。

鬼方回答:“没有要求。”

没有要求?怎么可能。

年少的卫王早就看不惯李腾对他诸多限制,便趁着这个机会,直接废了他的职位,遣出宫去了。

离开时,李腾携着妹妹李慧,最后地回头看了一眼王宫。虽然不知道刺杀卫王的是何人,但他的仇已经报了,他早就该离开。之所以没离开只是对年少的卫王放心不下罢了。但他却并不受待见,离开也好,这些纷纷扰扰,他早就受够了。

“兄长,我们去何处?”

李腾回眸看着李慧,朝她笑笑:“天大地大,哪里都好。”

李慧重重地点了点头。兄妹二人汇入了人流之中。

*

正在歪歪跟玄武王谈合作事宜时,一小兵快马加鞭,赶到王宫来禀报,说黑水城已然失守。

原本轻视卫国的楚云轩在得知这个消息后,答应了跟歪歪的合作。

歪歪火速回龙府,遣狼王赶往海波城通知雪影。接到消息后的雪影整肃妖军,向着吉安而来。

大战一触即发。

而楚云轩也将儿女私情暂且放下,集结一切可用之军,整编重组,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战斗。

五日后,妖王雪影率领军队在吉安与楚云轩军会师。

翌日,军队向着西北方向,浩浩荡荡地出发。

龙天麟率部下负隅顽抗,即使是独臂将军,亦是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英勇和无畏。连黄冲都说:“天麟,怎么觉得这次你回来之后变了。”

龙天麟道:“现在我有太多想守护的东西,为了他们,我愿意付出生命,在所不惜。”

又过了三日,龙天麟终于等到了楚云轩的援军,并且是由他亲自统帅。时隔多时,王上再度御驾亲征,大大振奋了惶惶的人心。除此之外,还有令龙天麟更加意外的事,歪歪和雪影居然都来了,还有龙七,带着一众的妖魔鬼怪。

刚开始,这些没见过妖魔鬼怪的士兵还有些害怕,但相处了几日后,也就适应了。

雪影军的加入,让玄武变得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很快就又夺回了黑水城。

*

卫军驻地,中军大帐

少年卫王刘安在饮酒作乐,公羊博冲了进来:“不好了,这黑水城才刚到手,又还了回去!”

刘安推开怀中的美女,一张稚气的脸有着目中无人的张狂:“怎么回事!妖魔军难道不顶用了吗?”

这时,鬼方袅袅娜娜走了进了,一袭红衣艳如鲜血:“龙天麟找了帮手来,正合我意。”

公羊博眉头紧皱,看着鬼方道:“巫妖王,咱们都输了,你怎么还说这种话。”

“输?我还没投入我全部的兵力,怎么可能输。”

公羊博转忧为喜:“那您赶紧把剩下的兵力给投进去呀。”

鬼方指尖拂过公羊博的脸,冷森森地道:“公羊将军这是在对我发号施令吗?”

公羊博浑身一酥,觉得自己要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了,口中念念道:“不敢。”

“那就好。”鬼方松开了他。

刘安颇有些不耐烦:“赶紧打,打完了我好回去玩乐,天天在这军中,实在是无趣透了。”

鬼方听着刘安的话,非但不恼,反而欠了欠身道:“卫王说的极是,您就交给我吧。”

说完,鬼方飘飘而去,顺便用目光剜了公羊博一眼。公羊博鬼使神差地跟在她身后,一直回到了她的帐中。

鬼方坐在床上,对公羊博勾了勾手,公羊博便迫不及待地扑了上来。鬼方轻轻地将他推开,用魅惑人心的声音道:“公羊将军,难道你就甘心久居臣下吗?”

公羊博心里咯噔了一下,正色道:“巫妖王,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鬼方冷冷地勾唇:“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那卫王年少轻狂,远不及你成熟通达,要我说,你比他更适合着卫王之位。”

如果说公羊博没想过成为卫王,那肯定是假的,他不止一次地幻想过。令他害怕的是,他觉得鬼方似乎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她那双充满邪气的眼时时散发着危险的信号,令人不寒而栗。

“做人臣的,怎能有如此非分之想。”

鬼方瞥了他一眼:“是吗?你真的没有?”

公羊博咬紧了牙关:“千真万确。”

鬼方笑了:“本来我还想着,若你有此想法的话,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让你坐上卫王的位置。”

“你为什么会想要帮我?”

鬼方伸出手,滑过公羊博的脸:“因为,我觉得你一定会忠心于我的。”

公羊博浑身一颤,顷刻间就被鬼方给玩弄于鼓掌之间了。

*

歪歪没事做,便帮着春兰烧火做饭。

春兰笑盈盈地看着歪歪,兴冲冲地道:“所以,你最后还是选择楚云轩了?”

“才没有。”歪歪撅了撅嘴。

“那你选择那个寒柏了?”

“也没有。”

“两个都不选?”

歪歪脸微红:“现在事情这么多,哪有功夫想那些事。”

春兰叹了口气,道:“好吧。”停了一会儿她又忍不住补了一句,“其实,我还是觉得寒柏好。”

“你觉得好,你拿走吧。”歪歪逗她。

春兰脸一红:“我已经有阿虎了。”

两人相视一笑。

楚云轩信步走过来,看样子是不经意路过似的,其实他是特意问了歪歪在哪里,才过来的。

春兰看见了楚云轩,咳嗽了一声,递给歪歪一个眼神,识趣地闪开了。

歪歪瞥他一眼,看着锅盖缝隙氤氲的热气,出神。身背后楚云轩的声音响起:“你在做什么?”

歪歪没好气地道:“做饭。”

“你还会做饭?”楚云轩显得有些讶异。

“不会。”

“那你做哪门子的饭?”

“我给春兰姐姐打个下手。你来找我,有事吗?”

楚云轩温暖地笑:“谁说我来找你的,我不过是经过,正巧看见了你。”那抹笑容里透着不自然。

歪歪耸了耸肩,坐在小木凳上,用手捡起脚边的木柴扔进火中。

楚云轩又向歪歪走近了些,半蹲下来:“这次多谢你相助,要不是你,玄武可能就完了。”

“不用谢我。我不会白帮你的。等这场仗结束后,海波城就归我,你不许再来跟我叽叽歪歪。”

楚云轩点了点头:“好,一言为定。”

“当然,这样才能两不相欠。”

紧接着,是一阵沉默。

过了不知多久,楚云轩又开口了,用轻松的口吻道:“今天晚上吃什么?”

歪歪看他一眼:“堂堂玄武王都是有小灶的,又不跟战士们一起吃,你问这个做什么?”

楚云轩笑:“今日我就跟大家一起吃。”

“吃?吃什么?”一抹红色的身影一闪,出现在了眼前,声音像寒冬一般冰冷。

歪歪目光一颤,下意识地握住了剑柄:“龙梦娇,你来做什么?我玉姑姑呢?”

“龙梦娇?”她口中呢喃着这三字,脸上的笑容盛放,“我已经很久很久没听人这么叫我了。”

“赶紧放了我玉姑姑。”歪歪站起身来,凝着她。

“还是叫我鬼方吧,我不喜欢龙梦娇这个名字,这个名字让我觉得恶心。”

“你听没听到我说话,放了玉姑姑。”

“哦,对了,你的玉姑姑。我来就是想告诉你,替我转告雪影,让他不要再插手玄武和卫国间的事,否则,我可不保证玉狐能活着回去。”

“你!”歪歪抽出了剑,指向鬼方,“你敢动玉姑姑的话,我也不保证你能活着回去。”

鬼方冷哼了一声:“怎么口气还这么大,难道你不知道,你的水灵珠已经到我手上了吗?”

“果然是你耍诈偷走了我的水灵珠。”歪歪眉毛拧起。

楚云轩感觉到了对方身上的杀气,他下意识地站起身,挡在歪歪身前。

鬼方睥睨着他:“你看起来有几分眼熟,你是……”

歪歪一把将楚云轩推开:“不过是个寻常的将军罢了,真是碍眼,跟我纠纠缠缠的。”

楚云轩愣住。

鬼方眼中光芒一闪:“是吗?他真的只是一个将军?”

歪歪抬手在鬼方眼前挥了挥:“你不是来找我的吗?”

“找你不假,但我也不排斥顺便取了玄武王的性命。擒贼先擒王,杀了玄武王,玄武军自然不攻自破。”

“痴心妄想!”歪歪愤怒,挥剑朝鬼方劈过去。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她真恨不得将她手刃于剑下。

鬼方唇一凌,祭出龟息冰轮,中央钳着的水灵珠散发着旖旎的光辉。龟息冰轮轻轻地一转,便将歪歪的劲气给化解了。

歪歪睁大了眼:“你这是什么兵器?”

鬼方笑靥如花:“是我在海妖王处讨来的法宝罢了,你觉得它美吗?”伸出手,指尖在空中掠过,眼中映射着那迷人的光,“我真的很想,用它来滑过你的胸膛,然后把你的心给剖出来,吃掉。”

鬼方用充满笑意的语言说出了这番话,让人越发觉得不寒而栗。

楚云轩怒视着鬼方:“想伤她,得先过我这关。”

鬼方看着楚云轩信誓旦旦的模样,来了兴致:“大言不惭,我就不相信你能快过我。”鬼方指尖一转,把龟息冰轮收了起来,“可我现在还不想杀了她,我要把她留在最后,作为我胜利的果实。但,我真的很想跟你们玩上一会儿。”

话音未落,鬼方迅捷地辟出一掌,掌风呼啸,直冲歪歪。

第二百六十一章 楚云轩受伤

辰天施法隐去真容,在幽冥府软磨硬泡了好几日,才得知白薇的魂魄并没有到幽冥府来,更遑论投胎转世。于是他便飞上了九重天,化成了天兵天将的模样,打探消息。

上次是他太冲动鲁莽,这次绝不能重蹈覆辙。对付天帝,明的不行,可以来暗的。先找白薇,然后伺机刺杀天帝,报仇血恨。

思量已定,辰天在各处兜兜转转,寻找着白薇的踪迹。就算实在找不到魂魄,她的尸首也必须带走。

但他不知道的是,天帝已经用九转还魂丹把白薇给复活了。

走了好一阵子,忽听耳畔琴音袅袅,循着琴音,他来到了开满梨花的林子。踏着小路,缓缓走进,那幽深处,盘坐着一位白衣素素的美丽女子,正在弹奏七弦琴。她纤白的裙摊开来,似一朵圣洁的花。看着她如梦般的美丽容颜,辰天一阵恍惚。

辰天揉了揉眼,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可不管他揉了几次,那个跟白薇长得一般无二的女子都在那里,恬静娴雅,美如天仙。

听见了脚步声,白薇抬起了略有些呆滞的眼:“你是……”

辰天一扬手,幻化出了本来面目,朝白薇奔过去,激动地抓着她的肩头:“你没死,实在是太好了。”

辰天没注意到,白薇在看见他真容的瞬间,眼中光芒骤闪。不知何时,手中多出了一柄尖刀。

“没想到能这么快找到你,我太开心了。”辰天动情地拥白薇入怀。

紧接着,令他更没想到的事发生了,他心爱的白薇将刀扎进了他的胸膛,黑色的血流出来,污了白薇纯白如雪的衣衫。这一瞬间,她莫名觉得心痛,泪水不知为何流了出来。

辰天居然笑了:“我没想到,最后会是你杀了我。”

“你是谁?为什么我会觉得,难过。”白薇松开了刀,往后撤去。

辰天向她伸出手,痴痴地道:“我是你的相公,是你孩子的父亲。”

白薇疑惑:“不,你不是。”她指着他身后道,“他才是。”

天帝一脚踹在辰天的脊背,将他踹倒在地,恶狠狠地踩住,阴沉沉的声音响起:“我就知道你不会死心,肯定会回来的。怎么样,我送你的这个礼物你觉得如何?”

辰天瞥了天帝一眼:“你到底对白薇做了什么?”

天帝冷笑:“都死到临头了,不赶紧关心自己,还想着白薇,连我都感动了呢。”

辰天咬着牙,声音从齿缝中崩出:“你这般心狠手辣之人,根本不配做天帝。”

“你想骂就只管骂好了。”天帝又踢了他一脚,嫌脏似的将脚移开,冷言冷语地道,“我不妨告诉你,白薇确实是死了,但我用九转还魂丹将她复活。而且我抹去了她的记忆,并且在她脑中置入了一道命令——看见你就杀了你。”

“你卑鄙。”辰天猛地拔出胸中的刀向天帝挥了过去。刀锋割裂了天帝的衣袍。

天帝旋身后撤:“刀身上被淬了剧毒,你很快就会一命呜呼。所以,谁让你非要跟我斗。这就是你的下场。”顿了下,扬起满脸嘲讽的笑意,“被心爱的人杀死,是不是很心痛?”

辰天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没什么好心痛的,知道她还活着,我很满足。”说完,辰天向白薇投去深情的一瞥,咽下了最后的一口气。他的眼睛没有闭上,始终凝着她。

白薇不敢看那双眼睛,心痛的感觉越来越剧烈,她在发抖。

天帝侧目,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你认得他?”

白薇摇头。

“那你为什么露出心伤的表情。”

白薇还是摇头。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是觉得一颗心揪着疼,喘不过气来。

天帝脸色难看起来,朝她一扬手,呓语般呢喃:“睡吧。”

一阵风烟扬起,白薇倒了下去,没过多久便失去了知觉。

*

鬼方劲辣的掌风朝歪歪打过来,歪歪扬起剑,还没发出,手上一震,剑掉落在地。鬼方又挥出一掌,饶有兴味地瞥了眼楚云轩。

歪歪连把剑捡起来的时间都没有,凌厉的掌风就狂掠而来。千钧一发之际,楚云轩纵身,毫不犹豫地朝歪歪扑了过来。那一掌结结实实地打在了他的身上,打的他鲜血喷流。

不屑地扫了一眼,鬼方收回手,一腾身,转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可恶!”歪歪拾起剑,刚想追,可听见楚云轩痛苦的吟声,停下了脚步,俯身将他搀起,“你觉得怎么样?”

楚云轩一张口,还没说话,鲜血汩汩冒出。

歪歪奋力把他架在肩上:“你说你,瞎逞什么能。”责怪之中透着内疚的心疼。

楚云轩虚弱的声音道:“你没受伤就好了。”

歪歪的心一下子柔软起来,沉醉在他唇角若有似无的笑意中,怔住。

“发生了什么?”嘈杂的声音响起。

不知是谁把楚云轩从歪歪手中接了过去,歪歪抬起眼时,发现一群士兵架着楚云轩正往大帐而去。歪歪忙抬脚,紧跟其后。

雪影和龙天麟他们得到消息,纷纷赶了过来。

“发生了何事?”雪影问。

歪歪走到雪影身旁:“鬼方来了,她警告我让我们不要再管玄武和卫国的事,否则,就要杀了玉姑姑。”

“她竟然敢来。”雪影握紧了拳。

龙七面露愁容:“她为何要帮卫国,还是说,她只是在利用卫王,不断扩充自己的势力。她到底想干什么?”

歪歪脑海中突然闪现了玄元仙尊的话,恍然大悟道:“我知道她想干什么了,她想让天下大乱,然后把人间变成妖界。”

雪影表情变得凝重:“把人间变成妖界?她打开封印,把群妖放出,就是为了这个?”

龙七越听越觉心惊:“那可如何是好,我们一定要想办法擒住这个妖魔,阻止她的阴谋。”

歪歪转向龙七:“水灵珠确实是她夺走的,而且她得到了一样神兵法宝,变得更强了。”

龙七咬了咬下唇,有些懊丧地道:“真是的,现在我这具身体,连一点灵力都没有。若不然,我还能跟歪歪联手,想办法降了这妖魔。”

雪影拍了拍龙七,安慰她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龙七看着歪歪:“现在水灵珠也没了,胜算就更小了。”

这时,楚云轩猛地咳嗽了一声,又吐出一大口鲜血来。歪歪走到他近旁,问正在给他诊脉的郎中:“他怎么样了?”

“受了很重的内伤,需要好好调养,不宜再运气动武。”郎中道。

龙天麟忧心地道:“既如此,王上您还是回王宫修养吧,这里太过危险,我们面对的又是阴邪可怖的妖魔。要是您出了什么事,可如何是好。”

楚云轩摇了摇头,凝着歪歪,抬起手来握住她的手:“我不走。我要留下来保护你。”

歪歪心中一动,反握住他的手:“不行,你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怎么保护我。听话,回去。”

“不,我是你的相公,保护你是我的责任。”

雪影冷冷一笑:“你有什么能力保护我的女儿。”

龙七拉了雪影一把,对楚云轩道:“王上,我们全都是为了你好,您是一国之君,若您死在了战场,那整个玄武该如何是好。”

这时的楚云轩用豁达的口吻道:“死就死吧,只要能保护歪歪。”

歪歪有些生气:“你别傻了,赶紧回去。否则,我永远不会再见你。”

楚云轩委屈地蹙眉:“如果我听你的话,乖乖回去,你是不是就能答应回到我身边。”

歪歪沉吟了片刻道:“我答应你,我会去宫里看你,这样够了吗?”

“好。”楚云轩开心地握紧了歪歪的手。

歪歪看向雪影,雪影走到楚云轩身旁,对歪歪道:“我来把他送回去,等我回来,咱们再商议如何对付鬼方。”

歪歪点了点头。

也不过一顿饭的功夫,雪影就回来了。他直接把楚云轩送到了闫宅。送回一个人,另外他还带来一个人。歪歪看见,第二碗饭直接扔了,向来人冲过去:“一诺,你怎么来了。”

“我来帮你。”一诺抚摸着歪歪的乱发。

龙天麟拍了拍一诺的肩头:“我还以为这辈子都看不到你再穿上铠甲了。”

一诺朝着他温暖一笑:“只要有需要,我随时都能穿上铠甲。”

*

翌日。雪影带着手下,大张旗鼓地撤出了黑水城。

鬼方飘浮在空中,远远地看见,唇扬起:“看来,雪影还不傻。”

她飘飘然落下,剜了玉狐一眼。玉狐的眼眸有些呆滞。

鬼方道:“去,把雪影的脑袋割了,带过来见我。”

玉狐道了声是,拧身而去。

雪影一退兵,鬼方就下令全力出击,不拿下玄武,誓不罢休。

*

边撤退,歪歪边好奇地问:“这样能骗过鬼方吗?”

“骗不骗的过也要试一试。咱们得想办法绕到他们的后方去。”雪影道。他现在必须慎而又慎,毕竟,他也是刚重伤初愈,不能跟鬼方硬碰硬。

雪影他们绕过黑水城往北,刚走到玄武与卫国的交界处,一个熟悉的身影便落在了他们身前。

“玉儿。”

“玉姑姑。”

众人喜出望外。

雪影刚想靠近,便看出玉狐不对劲。她此刻的目光跟上次刺他时一模一样。他拉住歪歪,示意她不要动。

玉狐仓啷一声,抽出剑来,一绝话也不说就向雪影刺过来,手下透着迫人的杀机。

“玉姑姑,你疯了吗?”歪歪拔出剑来,将玉狐的剑格挡住。

群妖呲牙咧嘴,蠢蠢欲动。

雪影扬手示意他们不要插手。他怕一群人一起伤,难免失手伤了玉狐。

玉狐力沉如牛,招招狠辣,毫不留情。歪歪又不愿伤她,只是以防守为主,被她打的是不住后退。

雪影飞起:“你不是要杀我吗?那就来吧。”

龙七目光始终聚焦在玉狐身上,既然鬼方能操纵她,她身上一定有符咒之类的东西。

第二百六十二章 狭路相逢

玉狐紧追着雪影升上天空,招招狠辣,透着浓浓的杀机。

龙七拢声大喊:“雪影,想办法将她禁锢住,我要看看她身上有没有符咒。”

雪影闻声,猛一俯冲,然后骤然一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走她手中的剑,落在了地上。玉狐紧追不舍,也落在地上,一腾,化出白狐真身,张着血盆大口向雪影扑过去。雪影故意卖了一个破绽,引玉狐靠近后,身体灵动地一旋,落上她的脊背,紧紧锁住了她的喉咙。

玉狐挣扎着不住撕咬。

雪影勒的她几乎喘不过气来。挣扎了一阵子之后,她终于安静了下来,无力而瘫软。

龙七走近过去,扒开她的毛发检查了她身体各处,最后在她的天灵盖处发现了一枚刻满符咒的钢针。将针拉出,玉狐突然间睁开了眼,像溺水一般猛抽了一口气,然后又闭上了眼睛,失去意识。

“这是怎么回事?”雪影忧心地问。

龙七打量了钢针一番,然后收进袍袖之中:“没事,可能是被你勒的太狠了,过一会儿应该就能缓过来。”

*

玄武军正在和卫军奋力拼杀,龙天麟暗暗道:我一定要撑到歪歪他们绕到卫军的后方去。

手起刀落,烈焰腾腾。

*

等了半天,也没见玉狐回还,鬼方冷冷一笑:“看来,玉狐是失手了。”她用手探了探,“居然已经脱离了我的掌控,到底是谁发现了我的符咒。不懂行的人是不可能发现的。难道是歪歪不成?不可能,她那个半吊子的驱魔师怎么可能有这等本事。”

正在嘀咕之时,少年卫王刘安从她身后走了过来,不安分的手覆上了她的背,嘻笑着道:“巫妖王,难道你就这点本事吗?这都打了多少天了,我们还在黑水城僵持。”

鬼方猛地伸出手,钳住了少年细嫩的咽喉。少年怕的喉结抖动,脸色煞白:“巫,巫妖王,姑奶奶,你就饶,饶了我吧。”

“年纪轻轻,给你脸面你却不要,非得找死。”鬼方声音不再娇媚,凄厉如鬼哭狼嚎一般。

刘安抖成一团:“我,我再也不敢了。”

鬼方把他掷在地上:“再有下次,我就让你身首异处。”

山大王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过来,憨憨地道:“怎么了,这卫王小子冒犯你了吗?让我一斧子把他给拍成肉泥。”

刘安吓得是屁滚尿流,不住地求饶。

鬼方朝山大王挥了挥手:“现在还不到杀他的时候。”她望着远方自言自语地道,“看来,我应该考虑把卫军变成活尸军了。这么多生魂,也正好给我滋补滋补。”

刘安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只一个劲儿地发抖。

山大王看看左右:“那个玉狐呢?”

鬼方冷冷斜他一眼:“你是不是看上那条狐狸精了。”

山大王嘿嘿一笑,口水都快流出来:“她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当然,她肯定没有巫妖王您好看,除了您,她算是顶好看的。”

“正好。她往那边去了,你去寻一寻她,有任何异状,随时向我报告。”鬼方给他指了指玉狐离开的方向。

山大王一听,乐的屁颠屁颠找玉狐去了。

“美人儿,你到底在哪里?在哪里呀,在哪里。”口中开心地哼唱。

*

空洞,这颗心像是有了一个无底的空洞,怎么也填不满。

白薇睁开眼,走下床,信步在梨花林。不知不觉,又走到了那个满脸伤疤的男子倒下地方。地上还有一滩污浊的黑血,触目惊心。

“他是谁?我又是谁呢?”她问出了在脑海中萦绕已久的问题。

然而,并没有任何人回答。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那个男人死了,临死前,他看着她居然在微笑。他为什么笑?白薇不解。那抹笑容梦魇一般在她脑海中盘旋,让她觉得头晕目眩。

“我的相公,我儿子的父亲。”她反复品味着他的话,不明所以然。

“娘亲,你在念叨什么呢?”一个胖嘟嘟的小童跑过来,抱住白薇的腿。

白薇垂眸看着他,胸中一团暖意汹涌:“这才是我的儿子,我只有这一个儿子。”她蹲下来,牵着他的手,“我问你,你的爹爹是谁?”

小童肉乎乎的手贴在白薇额头:“娘亲,你生病了吗?怎么净说胡话。我爹爹当然是天帝。”

“对,是天帝。”白薇头开始痛了起来,“那,那个人到底是谁?”

她咬着下唇,生生地咬出血来。但疼痛也无法减轻她脑海中的混乱。

“娘亲,你怎么了?”小童眼睛眨啊眨,真是可爱的让人心疼。

白薇苦涩地摇了摇头:“娘亲没事。”

天帝踏着雄健的步子走了进来,周身散发着吞噬一切的威慑力。白薇不禁颤了下。虽说他是她相公,可不知为何,她看着他一点也不觉亲近,反而觉得厌恶和恐惧。

“我的乖儿子。”天帝把那小童抱在怀中,小童勾着他的脖子,贴着他的脸:“爹爹,娘亲好像生病了。”

天帝注意到了白薇唇瓣上的血迹,抬手想帮她拂掉,被她一躲,给让了开去。天帝心中一沉,唤来了宫娥,让她们把孩子给带了下去。

孩子在时,白薇还有些许的安全感。孩子一走,她最后的一丝安全感也随之而去。

天帝朝她迫过来,捻着她的下颌印上她的唇,霸道地攻城掠地。

白薇气恼,猛地一咬,咬破了他的舌。

天帝撤开,眼中含着风暴:“是不是平日里我对你太过宠爱,让你敢如此任性,都不把我这个天帝放在眼里了。”

白薇垂着眼眸,瑟瑟发抖:“我,我不记得你,你,你不要逼我。”

看着这样的白薇,天帝心痛了起来:“对不起,是我一时说话太重了。”

白薇抬起眼来:“那个死掉的男子是谁?我见过他吗?”

“他是我们的仇人?”天帝阴着脸道。

“仇人?”白薇觉得奇怪,如果是仇人的话,为什么自己一点都不恨他,反而会为他伤心呢?

“就是她把你给打伤,让你记忆全失的。”天帝的声音变得和缓,咒语一般灌进了白薇的脑海,让她摇动的疑惑停下来,“正是因为你恨他,所以你一看见他才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就算你不相信我,难道你还不相信你自己吗?”

“真的?”白薇将信将疑。

天帝的手似不经意地滑过她的发:“还有一个仇人必须死。”

天帝手掠过的瞬间,她脑海中浮现出一个银发的美丽男子来,眉宇间忧郁而冰冷。

“杀了他。”天帝魅惑人心的声音在白薇耳畔回响。

白薇附和着他的声音:“杀了他。”

眼中的神采落下,变得如行尸走肉一般直勾勾的,不带一丝感情。

“去吧。”天帝手一指,白薇木讷地点了点头,纤白的身姿精灵一般飞下了九重天。

“跟我作对的,都得死。”天帝望着白薇的背影,一字一顿地道。

*

山大王飞掠驰骋,猛地看见原野上一簇银发格外的引人注目。他唇一勾,落下来,看清雪影的同时,也看见了被抬着的玉狐。

他抡起斧子来,对雪影喝道:“雪影,把玉狐给我。”

“给你?你是什么东西。”

雪影一纵身,闪电一般踢在了他的肚子上,然后只一眨眼,就退回到原地,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

山大王弓着腰,愤恨地道:“你们给我等着。”

他一拧身,跑开去。

雪影示意狼王:“跟上他。”

狼王坠在他身后一路狂奔。

见他径直进了卫军的中军大帐,才鬼魅一般地返回。

雪影冷冷地道:“这么说来,鬼方一定也在那中军帐。”

龙七问询:“那我们还要不要继续前进。”

雪影摇了摇头:“不用,她会来找我们的。我们原地休息,保持警惕。她随时可能会从任何地方窜出来。”

暮色渐沉,披着夕阳的余晖,鬼方红色的衣裙猎猎飞舞,俨然和云霞融为了一体。

玉狐睁开了眼,轻声唤着雪影的名字。雪影回头,对她笑笑,然后又将视线投向天空。

鬼方悬在半空,睥睨着众人。山大王跟在她身后,指着雪影他们告状:“他们不把玉狐给我。”

鬼方环视一周:“该来的都来了。本来不想这么早跟你们纠缠,没想到你们却自动找上门来。”

龙七上前一步,抬头看着她:“龙梦娇,好久不见。”

鬼方蹙眉:“你是何人?我们见过吗?”

“我是龙七。”

鬼方大笑起来:“你是龙七,你骗谁。”她看向歪歪,“找人骗我也要找个像样的人来,难道随便拉个人,告诉他我的名字,就妄图骗过我吗?痴心妄想!”

龙七镇定自若,沉声道:“信不信由你。”她顿了下,又道,“你我同是龙家一族,为何非要自相残杀。”

鬼方冷笑:“谁是龙家人,少恶心我。我五百年前就和龙家再无瓜葛了,百年前我神形俱毁,也是拜龙家所赐。你说,我不该杀光龙家人吗?不过,我听说龙湛那个老头子已经功力尽失,都渡给了龙天麟。所以,现在唯一能威胁我的,就只剩下歪歪和那龙天麟。只要我杀了这二人,龙家就再没驱魔师了。”

“你为什么非要这么做,你也是龙家的驱魔师不是吗?”龙七语中带规劝意。

鬼方愤声大喊:“那又如何!我恨龙家,我恨驱魔师,所以,我要杀光。”她睥睨着自称龙七的少年,“无关人等赶紧给我滚,省的做那枉死之人跟着陪葬。”

龙七勾起了唇角:“我不会离开。我要跟我的女儿并肩战斗。”

她和歪歪相视一笑。

鬼方侧了侧脸,审视着两人:“你真的是龙七?”

这时,玉狐坐了起来,揉着还在发晕的脑袋,看了看四周:“这是怎么了,我怎么会在这里?这些人又是谁?”说话间,目光掠上天空,“鬼方,怎么又是你!”

“你清醒了,控制符咒已经解除。”

龙七仰起头:“是我帮她解的。”

“你会解?你为什么会解?这是只有龙家驱魔师才会的符咒。”

龙七笑:“我已经说了,我就是龙七。”

“龙七?你真的是龙七?”鬼方面色越来越阴沉,突然又放声大笑起来,“是也好,不是也好,反正你们都要死了。哈哈哈哈哈哈。”

第二百六十三章 敌人与利益

“不管你是与不是,都会死在我的手中。”凄厉的笑声在旷野之中回荡。

话音落下的同时,鬼方手一招,数百个小妖现身,向着雪影他们攻过去。

雪影身一腾,直取鬼方。

鬼方邪邪地勾唇:“雪影,你为何不考虑与我合作呢?想想看,若你我二人联手,定能所向披靡,将这人间全都变成我们的地盘,将那些愚蠢的人类踩在脚下,尽情奴役。到时候,你我平分这天下,岂不快哉。”

雪影面无表情,淡淡地道:“我对称霸人间不感兴趣。再说,你杀我妻又屡屡伤我女儿,我怎会与你合作。”

“前尘往事而已。况且,你没听说过不打不相识这句话吗?”鬼方敛起了笑容,摊开手掌:“动动脑子好好考虑考虑。难道你想永远像现在这样,龟缩在人间的一隅苟延残喘,而放任那些愚蠢的人享用这大好的人世吗?”

“你别费劲说服我了,我绝不与你为伍。”

鬼方叹了口气:“说实话,我是真的喜欢你和歪歪。我们为什么不能联手,共创属于我们的世界呢。把所有的人都变得跟我们一样,那么这世界便没有妖界和人界之分。我们也不用再躲躲藏藏,受人驱逐。而且,若我们强大了,连天帝也无法奈我们何。”

话到此处,雪影心里微微有些动摇。

天帝?是的,他还有一个更大的敌人,天帝!

鬼方注意到了雪影的动摇,向他靠近:“怎么,考虑考虑?”

他目光垂下,看着正在厮杀的妖魔们。

这是一个大好的机会,跟鬼方联合,杀了天帝。然后再与她决裂。

“大家各取所需,你拿到你想要的,我拿到我想要的,难道不好吗?”鬼方围绕着雪影轻舞飞扬,魅惑人心的声音在他耳畔回荡。

“住手!”他朝下方低喝道。

歪歪他们一愣,抬头看着雪影。

鬼方哈哈大笑起来,一招手,喝令手下道:“不要打了。”

山大王也是一惊,飞升来到鬼方身旁:“巫妖王,为什么不打了?”

鬼方瞥了眼雪影:“因为,从今以后,我们就是同一战线的了。”

听到这话,歪歪和龙七的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用不可置信的目光凝着雪影。

歪歪怒道:“什么同一战线,谁要跟你同一战线。”

鬼方撇了撇嘴:“或许是我良心发现吧,突然想到了自己是龙家人。”她缓缓落下来,“既然如此,为何不让我们龙家的女人们联起手来,将这大好的人间尽收掌中呢。”

歪歪火了:“谁要跟你一起祸害人间,你痴心妄想。”

鬼方扫了眼雪影,示意道:“可是怎么办,你爹爹可以已经答应了的。”

这时,雪影飘逸的身姿也落了下来。

歪歪瞪着他:“为什么要跟她合作,她可是个心思毒辣的妖魔。”

鬼方冷笑:“说的你好像不是妖魔似的。”

“至少我的心没你那么黑。”

鬼方向歪歪伸出手去:“跟我合作可是好处多多的,我不会再惦记着你的心,还有我们可以共享天下。”

歪歪挥剑,鬼方后撤掠开。

雪影一横手,将歪歪的剑打回去:“不许任性,我已经答应要合作了,就算你心里不平,也都收起来。”

歪歪凝着雪影,越发激动起来:“那玄武军呢,那些无辜的百姓呢,难道,都要把他们给葬送了吗?”

雪影咬了咬牙,为了复仇,他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当亲眼看着母亲横尸在眼前时,他已经走上了不归路。这个仇不报,他枉为人子,更愧对所有丧命的白狐一族。

他消沉了太久,也沉寂了太久,他没办法再等待。他这几日一直在想,辰天没回海波城,是不是到天宫去找天帝寻仇了。可他不敢深想,他害怕面对那个结局。

鬼方迷惑人心的声音再度响起:“歪歪,不要忘了你是妖,也不要忘了龙家是怎么对你的,那些人类又曾经是怎么对你。”

歪歪想到了自己各种被驱赶,各种被追杀。可一转念,她又想到了春兰,想到了蔡老伯,想到了许许多多的人。人有好有坏,不能一概而论。更不应该为了自己的欲望,而屠杀别人的生命。

“是的,我是妖,但我也是驱魔师。我绝不滥杀无辜!”歪歪的目光变得坚定。

雪影握住了她的手,细声道:“我们要对付天帝,要报仇,跟鬼方合作是眼下仅有的办法。”

歪歪的脸阴沉下来,她凝视着雪影冰蓝色的眼眸:“我知道,阿公跟我说过的,是天帝因为一己私欲灭了白狐一族。这个仇不共戴天,但我们不一定非要跟鬼方联合才能报仇。若我们真的为了报仇,去残害无辜的百姓,那我们跟天帝又有什么区别。”

雪影眼中光芒闪动:“可是,你不知道天帝有多强。凭我们一己之力,是杀不了他的。”

“杀不了他吗?”歪歪开始纠结起来。

“今日先这样,我们暂且休战。”雪影转头看向鬼方,“你们先回去吧,我会想法子说服他们的。明日给你答复。”

“好。”鬼方狂傲地笑,“是敌是友全在你一念之间。静候佳音!”

说完,鬼方便带领手下撤离。

山大王很是不解,一直在鬼方二胖叫嚣:“为什么?为什么要跟雪影合作。我平生最讨厌的人就是雪影了,仗着自己生的一张好看的脸,所有美女都围着他。”

鬼方一个眼神就让了住了口:“你能不能有点出息!等我们拿下人间,你想要什么女人没有。”

*

鬼方走后,龙七才开了口:“如果跟她合作的代价是杀人害命,那我不同意。”

听龙七这么说,歪歪像是得了支持一样,扬声道:“对,我也不同意。”

“狼王,你带领他们安营扎寨,今夜我们原地休息。”雪影命令完,便拉着妻女到了无人处。稍稍顿了下,用只有彼此才能听到的声音道,“这只是权宜之计,我们先跟她合作,等报完仇,就跟她翻脸。”

歪歪的眉心稍稍舒展了一些:“可我们怎么保证,她不会伤害百姓呢?”

雪影怔了一瞬,道:“有时,必要的牺牲是不可避免的。我们要让她相信我们,才能利用她为我们卖命,你懂吗?”

歪歪甩开雪影拉着自己的手:“我不懂!”

龙七从袍袖中取出了那根钢针,放在指尖摩挲着:“或者,我有更好的办法,可以让她听话。”

*

翌日,雪影给鬼方传去消息,答应联合。然后,雪影军便被迎进了卫军的营帐。

鬼方阴邪的勾唇:“为了日后能合作愉快,我想先看看你们的真心。”

雪影冷笑:“怎么看,难道把心挖给你吗?”

“今日攻打玄武,由你们来做前锋。”鬼方口吻强硬而霸道。

雪影没有犹豫,转脸对歪歪道:“此事交给你了,我的女儿,给玄武点颜色看看。”

“好!”

*

龙天麟得到了消息,知道雪影已经投靠了鬼方。他既痛心又恼怒:“怎么会这样?那歪歪呢?”

“小将军也在卫军的队伍中,现在正往我们这边来呢。”

龙天麟整理好装束,手中紧紧握着伏魔刀,挺了挺脊背,眼中烈焰腾腾:“歪歪背叛了我们!走,我要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龙天麟一马当先,闪电般驰骋。一诺在他身侧,与他并驾。风在耳畔呼啸,一诺大喊:“天麟,等会儿你别冲动,先问清楚了再说。我相信歪歪不会背叛我们的。”

龙天麟稍微放缓了速度:“如果是真的呢?如果歪歪真的背叛了我们,背叛了玄武,你会怎么办?”

一诺愣住,因为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他听到消息的第一反应也是:不可能,歪歪肯定是受胁迫的。

对面,歪歪骑着狼王,正向着他们一步步走来。

中间隔着滚滚奔流的黑水河。

“她来了。”龙天麟心痛地道。

一诺看过去,不敢相信自己的眼。

两军首将在宽阔的大桥上相望。

先开口的是一诺:“歪歪,你是不是受了胁迫,告诉我,我会帮你的。”他边说着边驱马向歪歪靠近,被龙天麟一把给拽了回来:“你疯了吗?”

歪歪尽量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以防止暴露心中的秘密,她冷冰冰地道:“我没有受胁迫,难道你们忘了,我可是妖,自然要与妖为伍的。能跟巫妖王联合,可是我们求之不得之事。”

“他们现在在帮卫军,你们跟他们联合,就是与玄武为敌。而且那红衣女妖不是你的仇敌吗?”龙天麟悲愤地道。

“此一时彼一时,难道堂堂的龙大将军没听过吗?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利益?”龙天麟哑然,“她给你什么利益。”

“这你就不用知道了。”歪歪勾起唇角,显得对龙天麟不屑一顾。

“你想想王上。如果王上知道了,该有多伤心。王上他若不是为了救你,也不会受那么重的伤。你怎么能置他于不顾。”

歪歪点了点头:“你说这话倒是提醒了我,既然如此,那等我打到吉安之时,我会酌情饶他一命的。”

“你疯了吗?”龙天麟咆哮。他在人群中搜寻着龙七的身影,“你这么做七姑姑可知道?”

“我娘亲正在卫军营帐休养生息呢。”歪歪目光淡淡地落下,“跟你废话了这么多,我都有些乏了。”

“歪歪,你考虑清楚了吗?你不能助纣为虐呀。”一诺悲声道。

第二百六十四章 随风而逝

歪歪率军作为卫国的先锋,和以龙天麟为首的玄武军,战于黑水河畔。

天云遮日,一派凄凄惨惨之象。

一直到日暮时分,龙天麟军被歪歪打的节节败退,踞守黑水城,负隅顽抗。

歪歪在城门外,对龙天麟吼道:“给你一天的时间考虑投降,否则,别怪我不念往日旧情。”

一开始,卫军对歪歪这个看起来乳臭未干的丫头不以为意,但没曾想,她上了战场之后竟如此骁勇,不觉大为感佩。

歪歪带领卫军得胜而返,鬼方喜上眉梢,准备了好酒好菜犒劳她。

卫王刘安听闻军中来了个女将军,且初战告捷,便过来凑热闹。看见歪歪的瞬间,指着她惊呼:“是你!”

歪歪看向他,想了片刻,道:“卫国王子?”

刘安扬起了头:“我已经是卫王了,你这小小宫女,为何会在这里。”

鬼方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游移:“你们认识?”

歪歪耸肩:“不认识。”

刘安不悦地瞪着她:“不认识?难道你忘记你是怎么冲撞我的吗?要不是李公公拦着,我早就弄死你了。”

雪影冷眼看着刘安,觉得甚是不屑:“弄死她,你倒是试试看。”

刘安目光斜向雪影:“你又算是老几,敢跟本王如此说话,来人,把他拉下去砍了。”

士兵们的视线朝鬼方投去。

刘安怒:“你们连我的命令都不听了吗?”

鬼方扫向刘安,对士兵们招了招手,道:“王上累了,轻他回帐子里休息去吧。”

几个小喽啰上前来,把刘安给架了回去。刘安坐在床上怒气腾腾,派人喊来了公羊博。

“公羊将军!你对本王可是忠心耿耿的?”

公羊博欠了欠身:“这是自然。”

“那你帮本王杀了那个可恶的巫妖王。她实在是越来越不把本王放在眼中了。”

公羊博眼中一道阴邪的光芒骤闪而过:“巫妖王法力无边,岂是臣能动得了的。”

“本来以为她是来帮我的,没想到,我竟然成了她的傀儡!”刘安愤愤不平,“难道就没法子了吗?”

公羊博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事到如今,也是没法子的事。王上,我劝您小声一些,若被听了去,小心招来杀生之祸!”

“实在可恶!”刘安压低了声音,“巫妖王事事处处压在我头上,我这个王当的还有什么意思。”

公羊博笑:“您若不想当,有的是人相当。所以我劝您还是放聪明些。”

“我一直在忍,可是我真的忍不住了。”刘安说着,停下来,转念忽道,“那你帮我去跟巫妖王说,我要娶了那个女将军。否则,我心里这口气实在是憋闷的慌。”

“女将军?什么女将军。”

“就是被巫妖王从玄武招过来的,那个白发的身旁的少女。”

公羊博惊恐地张大了眼:“难道您不知道吗?她可是妖啊。”

“妖?”

*

歪歪抓着手把肉正大快朵颐,公羊博走到了鬼方身旁,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鬼方听后,大笑起来,对众人道:“咱们的小卫王看上歪歪了,想纳她为妃呢?”

歪歪没听到似的,继续啃。

雪影来了兴致:“想娶歪歪,必须要先赢过我才行。我看卫王连我一根小手指都敌不过。”

“少年的玩笑话罢了,不要放在心上。”她转向公羊博,“回去告诉他,让他死了这条心。”

公羊博没说话,侍立在一旁。

歪歪吃饱了,才看了眼龙七。龙七向雪影点头示意。雪影举起酒杯向鬼方走过去:“我敬你一杯,恭祝我们联合成功。”

鬼方拿起酒杯,跟雪影的相碰:“愿我们早日成就非凡的霸业。”

碰完后,鬼方将酒杯凑到鲜红如血的唇边,扬起了头。趁着这个空档,雪影向前一扑,将她锁住。龙七几步跃来,将刻满符咒的银针打进她的天灵盖,然后掐诀念咒。

一切发生的太快,鬼方根本来不及反应。她的脸在符咒的作用下痛苦地扭曲着。

公羊博拔剑挥向雪影:“你做什么?”

雪影只用手指勾了勾,就将他掀飞在地。

山大王挥舞板斧横冲过来,狼王弓着身向他一撞,将他整个撞翻。他的背狠狠砸在地上,疼的他嗷嗷叫。挥着板斧就要砍向狼王,狼王张开巨口,咬住了他的腕子。

龙七加快了念咒的速度,鬼方痛苦地蜷缩成一团,眼睛翻起只剩下了眼白。

然后龙七收回了手,对她道:“把你的人全部召集起来,我们现在就去攻打天宫。”

眼珠翻回,鬼方直勾勾地盯着前方:“是!”

鬼方一声令下,妖魔军便整装待发,听候下一步指示。

龙七看了眼雪影:“你确定要现在上天宫?”

雪影凝重地点了点头:“我担心,辰天已经在天宫了。”

听到此处,歪歪再忍不住说道:“辰天阿公离开时,跟我说他要去找白薇阿婆。”

“你为何不早说?”雪影微嗔。

“辰天阿公不让我说的。”

雪影一颗心沉了又沉:“他肯定上天宫了。”

歪歪道:“也有可能去幽冥府寻找阿婆的魂魄去了。”

雪影摇头:“就算他去幽冥府,他也一定会去天宫。娘亲的尸首在天宫,他一定会想办法给弄出来,不会留在天帝那里的。”

“那咱们赶紧去。当时阿公要走时我就觉得他怪怪的。说话的口吻也是,像不会再回来了似的。”歪歪回想起辰天离开的情形,觉得不安起来。现在细想起来,阿公根本就是在跟她诀别。他要独自去面对天帝,解决他们之间的仇恨,不想把歪歪和雪影再牵连进来。

雪影示意龙七,龙七对鬼方下令道:“随我一起征讨天帝。”

鬼方重复龙七的话:“随我一起征讨天帝。”

山大王还在挣扎,狼王差点治他不住,被雪影挥出一掌,打晕了过去。

歪歪道:“我也去。”

“你留下,危险。”

“不,我要跟你们在一起。”歪歪坚持。

雪影跟龙七互相看了一眼,龙七妥协:“好吧。咱们一家人,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一处。”

正这时,狼王惊呼的声音响起:“快看,那是什么?”

一个纤白的影,如一朵花一般从天幕飘飘而落,衣裙飞扬,仙气洒洒。

雪影瞳孔收紧:“娘?怎么回事?难道娘没死。”

纵身一跃,腾起身来迎向白薇:“娘,是你吗?”

白薇愣住,重复着那个剜心的字节:“娘?”

雪影在白薇身前停下,白薇凝着他的脸,面无表情。

“你可见爹爹了?”雪影问她。

“爹爹?”

雪影在自己脸上比划:“就是那个满脸伤疤的男子。”

“哦。”白薇垂眸沉吟了片刻,“他已经死了。”

“死了?”雪影眉头蹙起,猛地抓住了白薇的肩头,“可是真的?”

白薇点头。

“到底谁杀了他?”

白薇向雪影靠近,猝不及防地,一柄尖刀刺进胸膛,黑血如一团黑色的花,浸透了雪白的衣裳。

“是我。”话音落下的同时,白薇拔开了刀。

雪影捂着胸膛,看着白薇,既惊讶又痛苦,更多的是愤怒:“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白薇重复着他最后那句话:“为什么要这么做。对,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不可能是娘亲,你到底是谁?”

“我到底是谁?”白薇开始头痛起来,盯着雪影胸前的一滩污血,她伸出了手,“不,不要死。”

这句话说出口时,白薇自己都吓了一跳,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明明脑海中有个信念一定要杀了他,可为什么会觉得难过,又有些恐惧,害怕他死去。现在的情绪就像杀死那个满脸疤痕的男人时一模一样,这到底是什么一回事。这份心痛,该何以解释。

“娘,你怎么了?”雪影忍着疼朝白薇靠近。

白薇蓦然抬头,又狠狠地向着雪影的胸膛扎去一刀。眼中射出凶狠的光。

歪歪瞪大了眼:“爹爹,阿婆。”离的太远她有些看不真切。

雪影开始坠落,轻飘飘地宛如一缕幽魂。

“不!”

龙七展开双臂,雪影跌进她的怀中,朝她盈起一抹苦涩的笑:“我没想到,最后杀死我的,居然是我的娘亲。”

歪歪跳脚,怒吼:“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假扮成阿婆的模样。”

白薇半悬在空中,俯瞰着歪歪,眼中一道挣扎的光闪过,握着刀的手在战栗:“为什么,觉得好像见过你。”

歪歪举起龙吟剑,挥舞而出。剑光直刺白薇。白薇闪身躲过,深深凝望了歪歪一眼,一转身,消失无踪。歪歪真恨不得背生双翅,好追上她。

雪影向她伸出手:“歪歪,别白费力气了。”

她急忙过来,握住雪影的手:“你怎么样?”

“毒性很强,显然,她是有备而来的,要一击取我性命。”

“不,你不会死的。”歪歪扑在雪影身上,泪如雨下。

雪影另一只手攥住了龙七:“遇见你,我的人生已然圆满,再别无他求。”

龙七泫然欲泣:“你别说了。”

“我赶紧去把一诺找来,让他帮你治病,还有闫师叔,他们肯定有办法救你的。实在不行,我就再去求寒柏。”

雪影摇了摇头:“别白费力气了,这毒不是一般的毒,我感觉的到。她肯定是天帝派来的。天帝要取我性命,我相信,没有法子能救得了。”

歪歪哭的更厉害了:“那怎么办?”

雪影松开歪歪,两手握住龙七:“趁我现在还有口气在,我要把我的修为全部传给你。”

这句话落下的同时,两行清泪滑出龙七的眼眶:“不,我们才刚刚重逢,你不要死,我不许你死。”

“不要固执,没时间了。”说话间,雪影将自己的修为开始渡给龙七。

渡完修为,他吐出自己的妖丹来,塞进歪歪手心:“吃了它,连同我的份一起活下去,我会永远伴你们左右。”

“不!”

“不要!”

吐出最后一口气,雪影闭上了眼。

银发随风飞舞,白色一群摊开,如一朵凄美的花。

他绝美的容颜上仿佛结了一层冰霜,然后冰霜开始消解,点点荧光散去,化成了千瓣万瓣的梨花,随风而逝。

龙七手中一空,心也空了。

玉狐悲声哀嚎:“雪影,不要走!”

狼王也自心痛不止:“这下我们该怎么办?”

第二百六十五章 天宫寻仇

白薇把染血的刀给天帝看,天帝仰天长啸:“太好了!现在白狐一族没有人能再挑衅于我。而那段往事,也会随着白狐一族的消失再没人提起。”

白薇垂眸看着刀上的血迹,脑海中浮现那张俊美无匹的脸庞来,呓语一般地道:“他叫我娘,他到底是谁?我又是谁?”

天帝轻抚她的肩:“那人生性狡诈,你可千万别被他给骗了。”

“是吗?可我难过的时候,他甚至连身上的伤都不顾,也要来关心我。”想到此处,白薇又痛心起来。她不想刺的,可是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当她意识到时,第二刀已扎进他的胸膛。

天帝对她扬起手,念念有词:“不要信任何人,这世上只有我可以相信。我是你的,你是我的,我们同心一体。”

随着天帝的声音传入耳膜,白薇一点一点闭上了眼,觉得昏昏欲睡。

“天帝!果然是你指使的。”

突然一个声音扬起,天帝侧目。刚闭上眼的白薇也睁开了眼,看着来人。

歪歪、龙七、鬼方并排而立,身后是面孔狰狞的妖魔军。

白薇心头一颤,目光聚焦在歪歪身上,越看越觉似曾相识,可到底在何处见过,一时又想不起来。

天帝睥睨着他们,怒喝:“大胆妖魔,竟敢擅闯天界!天兵天将,给我杀了他们。”

天兵天将闻声,火速冲过来。

上次一役,天界损兵折将严重,现在尚未补充上来,所以人手十分不足。但天帝并不把这些妖魔放在眼里,所以表现地不疾不徐。

“你到底对阿婆做了什么?”歪歪生气地问。

天帝目光颤了下:“你说什么?阿婆?”

白薇也跟着一颤,死死盯着她,拼命想从她这张脸上看出些什么。

天帝心道:难道白狐一族还没被杀尽吗?

天兵天将挥舞兵器冲上来,跟妖魔军打在一处。

而歪歪当先向着天帝冲出,剑光烁烁,绚烂耀目。

“龙吟剑?你这小妖竟然能拿得了龙吟剑。你到底是谁?”

“我是雪影的女儿,我要帮她报仇。”

“雪影居然还有个女儿?哼,我还以为白狐一族已经绝后了呢。”天帝语带轻蔑,一挥手,一条金龙腾空而起,盘旋一周后,朝歪歪俯冲而去。

歪歪纵身而起,挥剑向金龙击去。

金龙扭动着身躯蜿蜒躲开,张口喷出盛大的金光,向歪歪兜头罩来。

龙七示意鬼方,两人联手打出一团黑白缠绕之气来,将金光顶住。歪歪瞅准时间,挥出一见,剑光波荡之下,金光迅然炸裂,湮灭。

“看来是我小看了你们。”天帝指尖一动,金龙便以更加迅猛的速度攻了过去。

天帝负手而立,看着光影在歪歪清妍的脸庞上闪烁,忽然想到了什么。先前,帮寒柏告御状的,不就是她吗?当时就觉得她和白薇有些许相似,没想到她竟真的是白薇的血亲。对了,当时是怎么一回事来着,好像说她是寒柏的龙后。

思量着,召来一名小将,让他速去东海,将寒柏传唤过来。

“这条金龙还真是难缠。”歪歪手下丝毫不敢放松。

纵使她们三个龙家的驱魔师,对付金龙也只能勉强打个平手。看来这一仗是凶多吉少。

歪歪在上来之前,吞下了雪影的妖丹。这时,她只觉一团气在体内流转,时隐时现,时强时弱,身上也跟着忽冷忽热。体内被压抑的力量正在一点一点地释放,就像凝结了千年的冰霜开始融解。

天帝附在白薇耳畔,用蛊惑的低沉嗓音道:“去,杀了她。”

“杀了她。”白薇重复着这句话,低了头,沉默,半晌后,她喃喃道,“不,我不能杀她。”

她居然说不,这是自天帝操控她以来,她头一次说不。天帝咬了咬牙,心中愤恨:已然抹去了她的记忆,居然也没用,连我的法术也没用了,白薇的意念怎会如此强大。

天帝加重了声音:“杀了她!”

白薇身体不自觉地迈出了一步,然后定住。她痛苦地自言自语:“杀了她!不能杀她!心,会痛。”

你对他们的爱竟然如此之深,即使没了记忆,你也本能地不想伤害他们。天帝妒意起,揪住白薇:“我再跟你说最后一次,杀了她!”

白薇抬起眼眸凝着天帝,不住地摇头:“不,不,不!”第一个不字声音很小,到第三个不字时,如一道惊雷在空中炸裂。

天帝怒不可遏,一巴掌打在了白薇脸上:“我对你那么好,我把全身心都奉给你,但你却对我不屑一顾。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拿刀往我心上戳。”

白薇捂着发痛的脸,目光淡漠地看着天帝,一字一顿道:“全身心?是吗。为什么我看到的,只有你的狂傲和自负。”

天帝猛然间钳住白薇的下颌,只要他一用力,她这张美丽的脸就会被他给捏碎。他怎么这么恨她,却又这么爱她,因爱而生恨,如痴又如迷。

“狂傲也罢,自负也罢,都是你逼我的。从你选择了辰天的那一刻起,我就给逼疯了。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天帝的声音在白薇耳畔震响,白薇轻锁眉心,闭上了眼:“杀了我吧,我累了。”

“想死?没那么容易。”天帝大笑起来,“你已经亲手杀了自己的夫君和儿子,我要让你活着,让你内心永受煎熬,就像我所遭受的一样!”

歪歪目光一瞥,看见了天帝对白薇的举动,喝道:“你在干什么?放开她!”

天帝强迫她睁开眼看着歪歪:“既然你下不了手,那我就替你代劳。等他们全都死光,你的世界就只有我了,只有我!”话音落下,天帝一甩手,将白薇扔在地上。

白薇一阵心痛,咬紧了牙关:果然,他们不是旁人,都是我最亲的人。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让我背负这样的罪孽。不,与其如此,不如我和你同归于尽!

她霍然站起,朝天帝的后心挥出凌厉地一掌。天帝有后眼似的,身体一侧,躲开去。他周身腾起旋风,猛地朝白薇掠过来,钢筋铁骨一样的手扣在了白薇纤细如雪的脖颈。

“你为什么要逼我!”说话之间,手上的力道慢慢慢慢地加重。

*

东海,幽灵海域。

小将等不及通秉便冲进了龙宫,单膝跪地,拱手道:“参见寒柏大人。”

“你是……”

寒柏眯缝着狭长的眼,凝视着他。

“我是守天门的小将,天帝命我来请寒柏大人上天宫?”

“为了何事?如此匆匆忙忙的?”

小将思忖了片刻,道:“有个女娃娃带着一众妖魔前来侵扰天宫,天帝请您过去,怕是请您平定妖魔的吧。”

“女娃娃?什么女娃娃。”

“是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妖,身旁跟着一头黑色巨狼。”

“什么?”寒柏霍然站起,面色煞白,“快带我去。”

*

歪歪拍了下狼王:“快去!”

狼王闪电一样冲出,一口咬住了天帝的腿。天帝目光一凌,猛然一踢,狼王的身体便斜飞了出去。半悬空中转了个圈,狼王四脚着地,后腿一蹬,再次向天帝扑去。

“不知死活!”天帝掌一挥,一道金光直接贯穿了狼王。

狼王悲鸣一声,便再动弹不得了。

“狼王!”

歪歪的喊声,他也无法再做出回应,眼前像被蒙上了一层雾,渐然模糊,最后陷入了一片黑暗。

“狼王!”歪歪一声爆喝,将剑刺进了金龙的身躯,然后陡然贯穿。

如点点繁星洒落,金龙消失不见。

歪歪奔到狼王身旁,抱起他的头:“狼王!狼王!”

回应歪歪的,只有一阵一阵,如波涛般汹涌的悲伤。才刚失去了雪影,现在又失去了狼王。歪歪横起剑来:“我要杀了你!”

歪歪剑刚挥出,一道白光斜刺过来,打掉了她手中的剑。她看过去,惊地睁大了眼:“寒柏!”

“你在做什么!”寒柏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天帝松开白薇,白薇像个沙袋子一样,无力地瘫在了地上。

“寒柏,我叫你来,是想让你辨认,她可是你的龙后?”天帝用嘲讽的口吻道。

寒柏深深垂下了头:“她一定是受了蛊惑,才会做出这出格之事,请天帝明察。”

歪歪冷冷地咧开嘴角:“龙后?谁是他的龙后。”

“你不要说话。”寒柏喝止歪歪,然后转向天帝道,“她所犯过错,寒柏愿一力承担,只求天帝您能调查此事,不要冤枉无罪之人。”

“冤枉?你看看她那凶恶的样子,我能冤枉她吗?”

歪歪扯着声音大吼:“我跟你连半点关系都没有,你承担什么承担!”

“你看见,也听见了吧。”天帝脸上挂着瘆人的笑容,“这等逆乱小妖,不杀她难解我心头之恨,杀了她,我便不会再问责整个龙族。”

寒柏瞳孔震动着:“天帝!”

“难道,你想因为一个小妖,让整个龙族跟着一起陪葬吗?”

倒地的白薇,悠悠睁开了眼,愤恨地握紧了拳。龙吟剑躺在她的手边,离她只有半尺的距离。

寒柏沉沉地摇着头,分秒之间,像度过了漫长的一世。

天帝一把将他推出:“若你不向本尊表达你的忠心,那本尊又怎能相信你和此事没有牵连呢?”

寒柏走到歪歪身旁,扬起了手,迟迟打不下去。

“还愣着做什么,快动手!”话说出的同时,天帝只觉一阵剧痛。他低下头,看见龙吟剑从他的后背贯穿。他看着那莹莹闪亮的剑缘,吐出一口鲜血来。慢慢地回过头,一双血目凝着白薇,打出了杀气腾腾的一掌。

白薇被打飞了出去,在空中掠过一个优美的弧度之后,凄美地翩跹落地,如超脱凡俗的精灵。她缓缓闭上了眼,一滴晶莹的泪珠顺着眼角滑出:“辰天,雪影,我对不起你们。”

歪歪凝着寒柏,悲戚地道:“寒柏,这件事与你无关,你让开!”

“收手吧!”

百第二百六十六章 夺命诛杀

歪歪打向寒柏,寒柏凝着她,没有躲。她的掌打在他胸膛,他的血溅在她身上。

“走!”他张着口型,并没有发出声音,对她说。

天帝拔出龙吟剑,扔在地上,悲戚地看了眼白薇:“我那么爱你,你居然要杀我。”他勾唇冷笑,笑的凄苦,“你以为这么简单就能杀的了我吗?做梦!”

“是你杀了他们,你才是罪魁祸首,你操控了白薇阿婆。”歪歪愤恨地大叫。

胸前的伤口开始慢慢愈合,天帝一步步地走向歪歪:“你说的没错,都是我做的,辰天也已经被我杀死了,现在白狐一族,就只剩下你了。”他目光一凌,怒喝,“寒柏,还愣着干什么,杀了她。”

玉狐愤怒地暴起,朝天帝冲过来:“你这个凶手,我要杀了你替雪影报仇。“

玉狐还没靠近,天帝就一掌将她打翻在地。鲜血从口中喷出,她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已经碎裂。她勉力想要爬起,天帝又接连给了她两掌,她再动弹不得,睁着一双愤恨的眼,眼中最后的一抹光淡去。

“玉姑姑!”歪歪声嘶力竭地大喊,泪水夺眶而出。

“难道你想抗命吗?杀了她!”天帝愤怒地爆喝。

寒柏一掌打出,将歪歪打下了九重天。他用的是巧劲,他不想伤害歪歪。歪歪感觉身上像是有一股力量禁锢住了自己,让她动弹不得,只能坠落。她凝着寒柏,气的几乎发狂。

龙七手一拧,将龙吟剑吸回掌心:“可恶,我要杀了你,替雪影报仇。”

说着向鬼方投去一瞥,然后他们配合无间地朝天帝攻过来。

“杀我?痴人说梦。”天帝嘴巴咧开的同时,扬起了手。

寒柏忙道:“不劳天帝动手,我来就好。”说话间,用同样的方法把龙七和鬼方抛下了九重天。然后他忙向天帝拱手,“糟糕,让他们给跑了,我这就去追。”

不等天帝说什么,寒柏腾身而起,飞出天外。

众妖魔见落败,纷纷逃窜而去。

天兵天将正要去追,被天帝给喝止住:“不用追了,我有更好的法子对付他们。”天帝眸子划过一抹阴狠,他转过身来,看着地上如精灵般凄美的白薇,走向她,蹲下身来,“白白浪费了我一颗九转还魂丹。”

“天帝,那白薇娘娘的尸身该如何处置。”

“送她去轮回,然后把她的转世带回来。我就不信,抹不掉辰天在她心中的位置。”

“遵命!”

*

下落,呼啸的风刀一样刮过脸庞,剌的她生疼,流云在她身旁擦过,眼角的泪水向上飞升。

不自量力,她确实是不自量力了,居然妄想与天斗。噬人的无力感包裹着她,让她胸中的火越烧越盛。

很快,她看见了龙七和鬼方的身体同样在坠落,与此同时,她还看见,一道光芒一闪,一个小光点从鬼方头顶滑出。她没在意,她也没时间在意,因为她很快看见了寒柏。

他揽住了龙七和鬼方,然后快速向歪歪掠来。他把她们放在地上后,然后腾身而起,将歪歪抱在怀中。他的怀抱是久违了的温暖,仿佛上次见他,还是在遥远的前生。还有那个奇怪的梦境,梦中的她和他许下了百年的约定。

他看着她,她看着他。坠落、拥抱,就如百年前一样。

只不过这次她没有推开他,她没有力气推开他。

“疯了,你疯了!”他安安稳稳地把她放下来,解了她身上的寒水锁,既心疼又无奈。

她猛地推开他:“我的事不用你管!”

“我不管!如果我不管现在你就已经死了。”

歪歪仰着脸:“死就死,天帝杀了雪影又杀了白薇,辰天阿公也已经死了,我的家人都被他杀死了。你说,我该不该找他寻仇。”

“愚蠢!这样的报仇有什么意义!”寒柏握紧了歪歪的肩头,

歪歪哭了:“那你说我该怎么办,我气!我恨!我不甘!他凭什么杀他们,他为什么要杀他们。”她紧紧握着拳,身体在颤抖。

寒柏心疼地将她揽入怀中:“我懂你,可你不能这么冲动,不管不顾,像个没脑子的莽夫。”

“那我该怎么办?”

“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的五颗灵珠,只要集齐灵珠,一定可以让你得偿所愿,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歪歪含着泪,点了点头:“可是我要去哪里找其他龙珠呢?”

“那颗水灵珠呢?”寒柏柔声问。

歪歪指了指鬼方:“在她身上。”

寒柏伸出手,五指一勾,龟息冰轮便流转而出,盘旋着落在寒柏掌心。

“龟息冰轮?这不是海妖王的法宝吗?”他瞪着鬼方,疑惑地问询。

鬼方目光呆滞,动也不动,仿佛没听到他的话,甚至没看见他这个人似的。

歪歪道:“她已经被我娘用符咒控制了。这龟息冰轮应该就是她从海妖王那里得来的,也不知她用了什么法子。”

寒柏唇勾起,不屑地道:“还能用什么法子?不过是美色罢了。”

“美色?”歪歪睁大了眼,不甚了解。

寒柏笑了:“歪歪,美色可是这世界上最强有力的武器,抵得过千军万马。所谓,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是吗?”歪歪癔症了似的呢喃。

龙七走上近前,朝寒柏拱了拱手:“多谢搭救。”

寒柏对她笑笑,然后对歪歪道:“我不能逗留太久,唯恐他人怀疑。”他把水灵珠从龟息冰轮上取下来,塞进歪歪手中,“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月圆之夜,听从水灵珠的指引,你一定可以找到木灵珠,然后木灵珠找火灵珠,依次找下去,你终会找到所有灵珠的。”

歪歪点了点头。

“我要走了,不要做傻事,知道吗?”寒柏克制住了自己的心伤和不舍。

歪歪用点了点头。

寒柏拍了拍她的头顶,转过身去。

“寒柏,不要娶离韵。”她的声音在颤抖,喉咙干涩像是要冒火了一样。

寒柏的脚步定住,回眸:“你说什么?”

歪歪垂下了头,两抹红云爬上脸颊:“如果你娶她,我会伤心。”

寒柏脸上绽放起喜悦的笑容:“我知道了,我不娶她。”

话音落下的同时,寒柏的身影远去。

歪歪把木灵珠握在手中,望着寒柏离去的方向,许久许久。

龙七轻拍她的肩头:“我们走吧。”

“好。”

*

寒柏刚回到幽灵海域,还没坐稳,就收到了天帝的诏书,下令众龙族全力缉拿白狐小妖龙歪歪。寒柏生气地将诏书团成一团,狠狠地扔在地上,踩了几脚。

发完这通火,他瘫坐在椅子上,正盘算着如何是好之时,澜沧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身旁跟着小脸皱成一团的小龙。

“歪歪是犯了什么事,居然天帝都要抓她。”澜沧一进门就问。

澜沧接到诏书,跟龙母寒月议论,议论时小龙听见了歪歪的名字,便死活缠着他想见歪歪。

寒柏也自愁眉不展,摒退了众人,小声对澜沧道:“歪歪带军闯天宫,意图杀天帝。”

“什么!”澜沧大诧,“怎么会这样?”

“天帝杀了雪影他们,所以歪歪去找天帝寻仇。”

“天帝为什么连雪影也要杀。”

寒柏摇了摇头:“可能是因为嫉妒吧。现在,白狐一族只剩下歪歪了。看来天帝是想将白狐一族赶尽杀绝。”

“那现在该怎么办,难道真的帮着天帝诛杀歪歪吗?”澜沧忧心忡忡起来。

小龙一听,急了:“不,不许你们伤害娘亲。”

小龙尖厉的声音在澜沧耳边震响,让他本就乱成一团的心更乱了,他伸出手来在小龙后脖颈轻轻一拍:“小龙,睡吧。”

话一出,小龙就倒在了地上,打着细微的鼾声进入了梦乡。

“如果抗命不遵,不就是与天界为敌吗?”寒柏道。

澜沧叹息了一声:“是呀,与天界为敌,有可能我们会变成下一个白狐一族。”

寒柏的目光越凝越紧,他的心揪痛着。

诛杀歪歪,他怎么忍心。

现在他手上一手握着整个龙族,一手握着歪歪,他该怎么选,他能怎么选。

这时,龟丞相出现在门口,苍老的声音道:“寒柏大人,东海龙君邀您速速前往天海之尽。”

*

天海之尽,水晶宫

东海龙君正襟危坐,怒睛暴突,红髯飘洒。

“我就知道,那小妖迟早会招来祸患!”东海龙君瘆人的目光凝着寒柏,“你应该感谢我有先见之明,没同意你俩在一处,否则,现在就不是我们去诛杀别人了,而是别人来诛杀我们。”

寒柏埋着头,一言不发。

“你在发什么愣!”见寒柏不置一词,龙君寒桀愈发动怒了。

寒靖忙道:“可能其中有误会也未可知呢,我相信歪歪不是那种……”

“那种什么!”寒桀打断了寒靖,“难道你也和你弟弟一样,被那小妖给迷惑了吗?”

寒靖垂首:“没有,父王,我只是觉得歪歪生性善良,不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难道天帝还能冤枉了她不成?”

终于,寒柏开口了:“天帝没有冤枉她,天帝只是杀了她所有家人,然后逼的她走投无路。”

“住口!”寒桀拍案而起,“这种话被人听去,怕你上十次剐龙台都不够。”

“是天帝不仁,非要赶紧杀绝,歪歪是不得已而为之。换成你我,我们也会跟她做出一样的选择。”寒柏不想住口,他想说服寒桀。

寒桀一扬手,一道闪电擎在手中:“再胡言乱语,我就劈了你。我绝不容许你将整个龙族陷入危机之中。”

寒靖扯了扯寒柏,苦口婆心道:“你就少说几句吧。”

“可是天帝此举实在不仁,我们若听之任之,岂不是……”



免责:该文章采集于网络,相关权利归相关人所有!!!本站不承担任何责任!!
更多文章: 1024社区 xp1024.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