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是把刀 - xp1024.com
《温柔是把刀》


001 守了五年活寡

我叫李秋思,一个并不快乐的富三代。是的,特别不快乐,再多钱也不快乐。

钱买不回我爸的命,买不到我妈的责任心,买不到我和一双弟妹无忧的童年,买不到爷爷的健康。

更加买不到,两情相悦的婚姻。

昨天是我二十八岁生日,陪在我身边的只有云回,我的死党。

我的生日愿望特别阴毒,我希望那个叫冷露的女人去死。

云回没有批评我,而是抱着我一起陷入沉默。

她老早就跟我说,女人一旦上了年纪,看男人的眼光就会变。

我问她会变成什么样儿,她就附到我耳边,坏坏的笑着,小声说了句。

那话一直当玩笑话听,毕竟我已守了五年活寡,我的老公钟庭,从不碰我。

今天我铁了心要给他戴顶绿帽,好为自个儿出口恶气,就当是送自己的生日贺礼。

云公馆的套房是安静的,听到门口咔一声响,我吓一跳,转头就看见谭粤铭一身潇洒地立在门口,脸上挂着笑。

谭粤铭是相当英俊的,大长腿,标准九头身倒三角,五官流畅似刀削,一双桃花眼雾气昭昭,勾魂得紧。

不同于钟庭的文雅,他的笑始终充满一股子痞气,做浪子情人再合适不过。

他倒不害臊,上来便揽住我,气息喷在我耳后,烫得人心跳加速“秋思,这次不会耍我了吧?”

我没吭声。心道认识他以来每次都是我主动,又每次都让他扫兴,始终没能跨出那一步,这次说什么也得豁出去。

把牙一咬,我双手搂住他的脖颈,巧笑嫣然“这次不会了。”

他什么也没说,翘了翘嘴角,落掌在我腰上,激烈的吻我,像座喷薄的火山,一路吻进卧室。

谭粤铭是不折不扣的欢场高手,很快让人忘乎所以,带起阵阵电流。

正吻得忘我,偏偏手机响了,还是我的。

我就瞥了一眼,顿时一盆凉水浇到头顶,像只受惊的白鹭一把将他推开。

他微微一愣,望着某处无奈一笑“李秋思,你这人真不厚道,次次叫人受伤。我的耐性也是有限的。”

说完也不废话,起身就去了卫生间。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穿戴整齐走出来,点了支烟,坐在沙发上默默吸起来。

我心里不甚自在,小声说了句对不起,他似笑非笑把我看着,弹了弹手里的烟灰“算了,我活该,谁让我栽在你这个有夫之妇手里。走吧,我送你去机场。”

回到南都已是傍晚,我和钟庭住在南郊的一座别墅里。

司机把车开进车库时,我看见钟庭正把冷露送上一辆的士。

冷露是一身轻柔白裙,长发齐腰,腕上挎了只帆布包,含情脉脉的冲他挥手告别,而他也含情脉脉的目送她离去。

只一眼,心像被密密的针扎。我吩咐司机把行李拿进客厅,直接朝钟庭走了过去。

他看到我过来,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只是客套的说了一句你回来了,就像在说今儿天气不错。

我笑了笑,看着冷露离开的方向“你这只小金丝雀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说过我不准她进我们的房子。”

002 他是有恃无恐

他倒是一脸坦然“她没进去。只是来给我送骨头汤,我们一直在门外。”

仿佛为了印证这个事实,他扬了扬手里的保温桶。

骨头汤……嗬,他不说我倒忘了。

上个月他应酬喝断片儿,死撑着开车回来,没被逮到酒驾,却撞在树上把手给弄折了。

那天我正在B市参加一个药企研讨会,顺便和谭粤铭吃顿饭,接到医院电话心急如焚,立马就往回飞,被谭粤铭刷了一千道白眼。

倒是没想到,赶到医院时冷露也在。

公司几位高层正围着钟庭嘘寒问暖,问起冷露是谁,他告诉人家是他表妹。

我当时就冷冷一笑,并没有拆穿他。

此间看着他的胳膊,心头也是担忧的“好些了吗?”

他点了点头,问我有没有吃晚饭。

我摇一摇头,他说那就一块吃吧,陈香做了几个你爱吃的菜。

陈香是我们家的保姆,年近五十,离异带孩,性格开朗,并不住别墅里头。

钟庭是个爱清净的人,不喜欢家里无端多个外人,索性在别墅附近给她找了房子,她倒也乐得自在,每天定时过来做饭打扫,其余时间都和附近的大妈一块儿跳广场舞。

其实我挺羡慕陈香的,整天无忧无虑,没事儿和大爷们打打情骂骂俏,生活过得有滋有味,比我开心多了。

桌上的饭菜色香味俱全,我还真有点饿了。

钟庭帮我乘了一碗汤,添了一碗米饭,我也不说话,接过来就吃。

头顶的水晶灯明亮耀眼,打在他脸上勾勒出俊逸的曲线,我不时的打量他,他却不看我。

两个人就这样无声无息的吃着,气氛静得诡异。

不知他心里会不会觉得压抑,我反正挺难受的。

五年的时间里发生了太多事。

我像疯婆子一样哭过闹过,甚至威逼利诱、以死相挟过,却什么也改变不了。

犹记得第一次撞见他和冷露在停车场热吻,我脱下高跟鞋就朝狗男女扔过去。

几万块的高跟鞋本应砸在三儿身上,最后却落在为她挡刀的钟庭身上。

十厘米的细跟啊,就那么深深扎进他胳膊里,白衬衫瞬间就被血染红。

冷露尖叫着骂我是疯子,我却像个傻逼,颓然坐在地上痛哭不止,被人看了场伤感的冷笑话。

总归是闹够了,痛够了,人也冷静了。

有人问都过成这衰样了干嘛还不离婚。

是啊,为啥?

千头万绪自难梳理,但究其根本,我还爱他,我贼心不死,我渴望奇迹出现他能回心转意。

正发愣,钟庭喊了声秋思,我看着他“什么事?”

他往我碗里夹了一块排骨,语气是柔和的“你最近瘦了很多,多吃点。”

我问他“你以什么身份来关心我?”

他认认真真的说“我是你丈夫。”

我觉得特别好笑“那你告诉我哪里去找生理功能健全,却五年不碰妻子的丈夫。”

他不再吭声。沉默许久,他口气淡然的说“你可以在外面找人,只要别被认识的人知道。”

我冷笑一声,不再理他。

他向来都是有恃无恐的,他知道我有多爱他,吃定了我不会给他戴绿帽,才会说得这样轻描淡写。

003 小三是他天使

他第一次提出这话也是在餐桌上,坐在同样的位置。我当时很生气,把桌子都掀了。

上好的骨瓷碎了一地。汤汤水水,五颜六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他身上十几万的西装也因一份廉价的番茄汤尽数报废。

好在他脾气不错,没一句责备,只是冷静的打了电话叫陈香过来收拾。

我心里有气,又添了一碗米饭,大口大口的吃。心痛时暴饮暴食的确可以缓解。

第二碗快要吃光时,钟庭的电话响了起来。

他接起来,冰冰冷冷的脸忽然就撒上一层光,衬得整个人都鲜活起来。

不用猜也知道是冷露打来的,只有爱情才能把人变成这副傻样儿。

大抵是不想刺激我,他走到一旁去接。

我冷笑一声,口气是刺耳的“我们说好的,和我一起时不准跟她说话见面。你知道我看见或者听见她的声音会崩溃,保不齐我会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

这话不是威胁。他看我一眼,对那头说了两句便收了线。

我已没有任何胃口再动筷子,想要摔碗终是轻轻放下。老毛病差点又犯了,这些年被我摔烂的碗都够开饭馆儿了。

我暗暗的想,幸好我和谭粤铭有一腿,愧疚可以束缚暴躁,否则我可能会和我妈一样住进精神病院。

话又说回来,我有什么理由一而再再而三的冲钟庭发火撒泼呢,他明明是个好男人。

不抽烟不喝酒,甚至生意人都逃不过的逢场作戏他也处理得极好,除了出差从未夜不归宿。

我妈那边的亲戚有多难缠很多人都领教过,偏偏就他能做到礼数周到、游刃有余。

他唯一的不好就是不爱我,甚至不惜为另一个女人背负渣男这样的恶名。

只是想不明白,我堂堂百年制药的大小姐,怎么就输给了一个冷露。

冷露今年二十七,小有姿色,十个人里九个都说她没我好看,在一家机械公司做了八年会计,能力可以说是平庸的,倒是白莲花人设挺稳,总是一副善良忧郁惹人疼惜的样子。

云回说钟庭是盲式出轨,但我了解钟庭,喜欢一样东西必然有他的理由。

我很冷静的问“你到底喜欢她哪点?”

他答得倒是挺认真“当你遭受挫折沉到人生低谷时,有人帮你开解你解救你于困境,你会怎么做?”

我只笑笑没说话。接着听见他斩钉截铁的声音:“她是我的天使。”

去踏马的天使,天上的狗屎还差不多。我笑得十分不屑“你遭受了什么困境让她路过成了天使?”

他不语,我走到他跟前“那我呢?我算不算是在你遭受困境时出现的人?”

他不动,无声的把我望着。

最恨他的沉默,我声音大了起来“要不要我帮你回忆回忆。是谁让你的孤儿院幸免于难,是谁让你在意的那群人免于流离失所,是谁给了你平台资金去实现梦想抱负,你倒是说啊!”

钟庭面色一沉,我就知道说错话了。爷爷一直教我助人无私,施与的恩惠万不可说,一说就成了施舍,再多钱也买不起救助对象的尊严。

钟庭是何等清高之人,自尊于他等同性命,这话无疑是伤了他的。

他淡淡的说“这是两回事。”

004 他又去看三儿

我心虚,声音也小了“怎么就是两回事,不都在你为难时出现帮了你一把吗。”

他面无表情“我们之间是一场交易。”

是嗬,交易。我说“你娶我就只是纯粹的牺牲,你认为你已经帮李家挣了很多钱,你对得住我和爷爷,对吗?”

他也不作声,我接着道“可你有没有想过,我爱了你这么多年,哪怕是只狗也会被打动了。可你呢,你是一点情分也没有给过我,你真的没有良心…”

许是怕我像过去一样祥林嫂附体,他淡淡的打断我“秋思,我说过,你可以去找你的幸福,如果你想离婚的话,我随时可以。”

言下之意,其实是我自作自受。我没话讲,只剩眼泪无声。

沉默良久,他递给我一张纸巾,语气多少有些愧疚“我不是你的良人,今生欠你的来生一定还,但我这辈子只会爱冷露一个,我发过誓。”

知道再说下去也没什么意义,我丢下一句我回房了,便转身上楼。

听他在背后说“明天周六,该去看爷爷了。”

我应了一声好。他又补了一句“我有一份大礼要送给他。”

语气里透着一股雀跃和自信,我本想问点什么,终究还是掩上了房门。

周六是个艳阳天。陈香麻利儿的做好早饭,赶着去跳广场舞了,满屋粥香气让人产生幸福的错觉。

钟庭坐在餐桌前翻报纸,我站在楼梯上静静看他。

在这个新媒体泛滥的时代,他依旧钟爱传统纸媒,这种喜好或多或少给他添了几分书卷气。

话说我家书房很大,藏书万册,七成是钟庭的珍藏,这些书他大都看过,而非悬那儿摆设装逼用。

有人说,给孩子最好的学区房就是家里的书房。我深以为然。

刚搬家那会儿,见他搬了十几箱子书来,我就幻想着我们的孩子会有个书的天地,只可惜……

看到我,钟庭微微抬起头,把报纸折起来放到一边,口气还是淡淡的“先吃饭吧,我已经给爷爷打过电话了。”

我嗯了一声,接住他递过来的海鲜粥,晃眼就瞟到桌上的一盒蛋糕。

哟,是京京蛋糕呢。

没等我问他倒先开了口“给爷爷买的。他几次同我说想吃护士不让,这回给他解解馋。”

是了,我爷爷是个重度甜食爱好者,不过消化功能不太好,还有点高血糖,甜食是大忌。

说起这京京蛋糕,名堂可大了。

老板是个法国人,娶了个叫京京的中国姑凉,蛋糕店由此得名。

他家的蛋糕味道特别好,能做最正宗的黑森林,用白兰地浸泡过的车厘子做底料,味道可不一般,即便开在僻静处,排队采购的人还是络绎不绝。

他家提拉米苏也是一绝,用的是一种桃花酿造的老酒,味道独一无二,尝过一次就忘不掉,爷爷也特别喜欢。

对了,我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因为冷露刚好住在那家蛋糕店对面的小区。

钟庭在那儿给她买了一套小两居,均价六万一平,他一次付清全款,很大方。

显然,他大清早就去了冷露那儿,不过我不想给自己找不痛快,索性什么也不问。

005 我孙女婿棒吧

我爷爷叫李百年,今年七十五,是百年制药集团的董事长,还兼着几家公司的董事,五年前查出肝脏有问题,不得不退居二线养身体。

他和一帮退休高干一起,住在一家高端疗养院里。那地儿山清水秀,景色怡人。

我常跟云回说咱老了也去,云回说好,还认真的说,那得从今儿起攒钱了。

到达疗养院时,老人刚吃过午饭,看着钟庭提着蛋糕过来,立时双眸放光。

我有点担心“刚吃过午饭,又吃蛋糕不太好吧。”

钟庭说不碍事,只是尝尝味道。我说芳芳一会儿肯定要说你的,他笑笑说不怕。

芳芳是爷爷的特护,今年四十五,大龄剩女一枚,人冷话不多,傲娇满满,甭管你多有钱她都不会多瞧一眼,她只挑“有缘人”做客户,照顾起人来绝对一等一的好手。

见爷爷一身清爽,一丝老人味儿都没有,我觉得每月几万大洋的看护费实在是值。

看得出来,爷爷很享受蛋糕的滋味。

钟庭问“爷爷想喝茶吗?”

爷爷笑眯眯地点头“来一点吧。前些日子云回来看我,送来一盒铁观音,正好尝尝。”

我困惑,看着爷爷“云回来看过您,我怎么不知道?”

云回一般只陪我来,单独探望还是头一遭,对她爹妈也不见得这样上心。

爷爷说“人家要来看我这老头还得你批准啊。”说完顿了下“不过,她好像的确遇到点什么麻烦了。”

遇到麻烦?怎么没听她提过,正想问个清楚,钟庭端着一套茶具过来。

爷爷的注意力一下被他吸引了过去,我也就没再多想,也把目光投了过去。

钟庭身上有种古代士人的味道,尔雅又不乏风骨,与他坐在一处总能感觉到从容不迫的力量。

因着他这种性子,我与他实际上吵不起架来,再猛烈的怒火到他身上,就像铁拳击在棉花上,威力顿时消弭无形。

看钟庭泡茶是种享受。当然,只要静静的看着他,我就觉得享受。

他姿态优雅,端坐如钟,先用山泉水淋壶,温好公道杯和品茗杯后取了铁观音拨入茶荷中,用的是悬壶高冲法。

茶叶在紫砂壶中翻滚,一波一浪的颠簸着,如同人在红尘中浮沉。

爷爷笑眯眯看着我俩,然后用力握了握我的手“丫头,我这孙女婿棒吧。”

我抱住爷爷的胳膊,一个劲儿夸他眼力好,哄得老人家心花怒放。

钟庭递了茶过来,我抿了一口,味道果真醇厚甘鲜,倒是难得的好茶。

爷爷连声称赞云回会挑,说这铁观音不知哪片茶场产的,一品就是上等货,让我改明儿问问她打哪儿弄的,要是还能弄到就弄几盒送老陈头。

我连声应下。老陈头是退休高干,平常爱和爷爷一块儿下棋钓鱼,两人挺谈得来,知道他爱茶爱到骨子里,爷爷也就投其所好,三天两头弄些好货给他。

吃了一小块蛋糕,喝了两杯香茶,钟庭便阻止了爷爷。

老人不乐意了,像个孩子似的撒娇“再让我吃一块嘛,还没尝够呢,就一块。”

006 莫名的红了脸

钟庭微笑着把蛋糕收起来,故作严肃的说“好东西要一点一点品,这可是您教我的,您忘了?”

爷爷不吭声,表情挺委屈,钟庭马上安抚道“下次给您带提拉米苏。”

这话是管用的,爷爷拿手指着他“你这小子,越来越滑头。”

钟庭笑笑不语,看了我一眼,我把头一转,见床头柜上有块棋盘,之前没见过,便好奇地拿过来。

棋盘是铁皮做的,棋子是磁石做的,能吸在棋盘上,挺好玩的样子。

刚一动爷爷就喊“别动那棋子,还在下呢。”

我哦了一声,说它看起来和之前也没什么变化嘛。

钟庭淡淡的说“怎么会没变化。棋局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变化,看来对方也是高手。”

爷爷十分欣赏的瞧着他“你小子行啊,一眼就被你看透了,要不咱两对弈两盘。”

我正云里雾里,有人进来。

是芳芳。她个子不高,长了张圆脸,皮肤很好,一点也看不出有四十五。

她瞅了一眼蛋糕包装纸,面色微愠,不过很快又恢复成冰冷“老爷子该量体温和血压了。”

爷爷呵呵一笑,看着芳芳说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我正让我孙女婿看棋呢,你就来了。”

听了这话,芳芳忽然就笑了,像是冰山上的雪莲,目光落在钟庭身上,问:“那,钟先生想好怎么走了吗?”

钟庭笑了笑,将手伸到棋盘上挪动了一枚棋子。

芳芳明显吃了一惊,好一会儿才说“没想到钟先生是个中高手啊!”

钟庭谦和一笑“高手不敢当,芳护士才是大隐于市的高人,失敬了。”

我这才明白过来,原来爷爷是在和芳芳下棋,不禁对这位傲娇的护工产生了好奇。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只见她看着棋盘,脸上露出敬仰的神色“原来跳马还有这么一手。”说完看着爷爷“老爷子你这孙女婿好生厉害啊。”

爷爷一脸自豪“那可不,这可是我亲手给孙女挑的如意郎君。”

钟庭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叫我莫名的红了脸。

当着爷爷的面儿,他眼里不明就里多了深情,连精明了一辈子的李百年都被瞒了过去。

有时候我分不清他是演技太好,还是对我有那么些真情实意,毕竟同在一个屋檐下住了六年。

芳芳离开后,爷爷握住我和钟庭的手,面容变得很沧桑,几度欲言又止。

我问爷爷怎么了,他的眼神有些浑浊“秋思,钟庭,爷爷现在身体大不如前,只怕时日不多了。我这一生光明磊落,从未做过半件亏心事,事业上也算小有成就,走也能走得心安理得,不过尚有心愿未了……”

说到这儿,他顿了一下,目光在我俩脸上来回“你们年纪也不小了,抓紧要个孩子吧。钟庭今年也三十一,当是成家立业之时,要个孩子爷爷即便是走也能走得安心,你们说是不是?”

听爷爷说完这话,我不淡定了“什么走不走的,不要乱说。”

爷爷倒是一脸从容,说生老病死人生常态,没什么说不得的,我眼泪一下就出来了,趴在他身上嘤嘤哭起来。

007 我会照顾好她

爷爷的身体状况三年前就开始恶化,若非医生下了死命,他是不会来此疗养的。

当时医生就说他撑不过三年,现在三年多了,人是活着,可活得有多痛苦却没人在意。

剧痛一直折磨着他,只要一痛,他就会赶人。他一生活得体面,最不能忍受别人看到他因疼痛而扭曲的样子。

此间,苍老干枯的手一下又一下抚着我的头发“秋思哭什么呀,爷爷现在还好好的呢,只是舍不得扔下你一个人。等爷爷哪天真走了,你要和钟庭相亲相爱,好好过下去知道吗。”

说完,目光沉沉的看向钟庭“小子,我要你发誓,此生好好照顾秋思,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对她不离不弃。”

说到此处,爷爷的目光变得异常锐利,像只暮年的鹰隼“有的事不要当爷爷老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你既与秋思结婚就该一心一意待她。男人一生最要紧是有担当。”

钟庭望着爷爷,许久之后郑重的点了点头“我明白。爷爷放心,我会照顾好秋思。”

我恍然望着爷爷,难道他知道冷露的事情?

谁对他说的?是云回,还是他的大秘宫良?

爷爷没明说,我也不好问。万一说的不是这回事,我一提岂不是漏了陷儿。

我借口上厕所给云回打了个电话,她赌咒发誓说没跟爷爷透露过半句。

至于宫良叔叔,稳重如泰山,一不八卦,二也晓得爷爷身体状况,不可能拿这种事去烦他。

忧心忡忡的回到房里,听爷爷和钟庭在笑,问他两何事这样高兴。

爷爷兴奋得像中了头彩,拉住我就说你老公真厉害,把ER给研制出来了。

我微愣,看着钟庭“真的?”

他没说话,显然是默认。难怪他说要送爷爷一份大礼。

ER是爷爷早年研制的一种针对溃疡的药剂,进行了五年的毒理、药理和临床实验研究,关键时候遇到瓶颈,加之生病就暂停了项目,后来被钟庭重新启动。市面上最好的处方药是美帝的氨来占诺贴片,ER是国产,如果上市定会引起不小轰动,我几乎能看到公司股票蹭蹭上涨的光景。

正想对钟庭说声“恭喜你”,他手机就响了。他拿起来看了一眼,不动声色的摁掉。

第一反应就是那贱人打来的,刚想问你怎么不接,电话又响起来,爷爷就淡淡的说了句“都响两回了,一定有急事,你出去接吧。”

钟庭只好说声抱歉,转身走了出去。

我愣愣的看着晃荡的木门,不知脸上是何表情。

爷爷大概是看出了什么,拉着我的手说“秋思,人这一辈子要受许多的委屈,有些委屈是值得的,而有些委屈是不用受的,关键在于你自己怎么看待。你爸爸去得早,又遇见那样一个妈妈,你不知道我和奶奶有多心疼你。在你的婚姻大事上,你要相信爷爷不会害你,我也相信自己没有看错人,钟庭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我不说话,把头埋进他怀里。如果可以让钟庭回心转意,受多大的委屈我也愿意。

只可惜,事实上我连一丝希望都看不到。

008何必来操心我

待爷爷主动赶我们,我就知道他又开始痛了。我不愿拆穿他,拉着钟庭的手高高兴兴离开。

回去的路上钟庭车开的很慢,想起爷爷隐忍的样子,我低低的抹着眼泪。

等我哭得差不多了,他才问我“是不是你同爷爷说了冷露的事情?”

我立即否认,我是脑子有病才会跟爷爷说这事,在他面前秀了几年恩爱岂不白费。

许是觉得我说得在理,钟庭也没多问,过了好一会儿他又说“冷露无缘无故被公司解雇了。解雇她的人是王科。”

听到王科的名字,我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

憋住心里的火,我冷冷说“你认为这件事与我有关?”

钟庭没有说话,大抵是怕我撒泼发疯影响开车,便把车开到一处敞地停下。

他下了车,我也跟着下去,两个人都没说话,静静的吹了会儿山风。

等太阳溜到云后,他终于转头看我,口气带着一丝诘问“你上周不是去参加了同学会吗,喝得酩酊大醉的回来。是那个王科把你送回来的。”

说到这里,他摸了一支烟出来。

我有些许困惑,他是很少抽烟的,只在极度心烦时才会抽上两根。

见我没答话,他重重吸了一口,又深深吐出,目光有些游离“那个王科,大学追了你四年,至今还单身。在机械领域是有名的钻石王老五,我那天看他送你回来,那股殷勤的样子怕是对你旧情难忘。”

我一脸吃惊“你怎么知道我上学的事,你调查过?”

钟庭没有否认,只默默抽烟。

那就怪了,整个大学期间都是我唱独角戏,他几时拿正眼看过我,现在倒是关心起来。

如果说他查我是因为想要了解我,那我自然应该开心。

可如果是为了找到冷露被解雇的答案,那我怎么开心得起来。

不只是我,钟庭的情绪也不怎么好,与平日里那个淡然稳重的他很不一样。也只有涉及冷露,他才会乱掉阵脚。

我说不管你信不信,我和冷露被解雇的事没有半毛钱关系。

他盯着我,仿佛要把我看出一个洞。我说“她方才打电话就为这事儿?”

他也不说话,狠狠吸了口烟,忽然问我“你同那个王科关系很好吗?”

微微诧异,他问这个做什么。我说“我同谁关系好不好用得着你操心?你不是只会操心你的冷露吗,何必来管我这个被束之高阁尘封多年的老婆。”

钟庭没有说话,把烟掐灭,扔在地上狠狠踩了一脚“上车,回家。”

拉开窗帘,阳光如雨洒下,又是一个看似光明却没生气的星期一。

钟庭就像一条上了发条的闹钟,准时出门,准时到达公司,日复一日。

我则随性散漫的多,不仅爱睡懒觉,还经常翘班,工作态度和作风都谈不上严谨。

没办法,爷爷做的是制药企业,而我是学机械的,八竿子也打不着一起。

生于安乐的人多缺乏忧患意识,作为百年制药唯一的继承人,我居然没想过有一天会独当一面承下这担子,所以付出惨痛代价也成了必然。

009泛黄的旧照片

我这人从小就倔,属于那种不撞南墙绝不回头的二货,小时候一门心思喜欢变形金刚,死活要学机械,爷爷对我宠溺,什么都由着我。

结果进入专业我就傻了眼,各种力学各种计算各种实验搞得人焦头烂额,最后也没学成个工程师,甚至皮毛都谈不上,勉强混了个B大毕业证。

所以喜欢一个东西真不能看表面,要知道里头道道学问那样刁钻,打死我也是不学的。就像当初爱上钟庭,要知道是今天这样,当初大概不会那么执着。

爷爷生病之后就把公司全权交由钟庭来打理,他是做技术出生,难得在管理方面也是一把好手。百年制药在他的带领下可说是芝麻开花,业绩一路飙红,已然是南都制药领域的明星,纳税大户,颇受地方器重。

他也成了业内有名的专家型企业家,少年得志,风光无限。

我呢,就在公司挂个副总经理的头衔,勉强管管设备这样的非核心业务,倒也乐得轻松。

早上睡了个回笼觉,等把车开进公司已经快中午了。

看表的瞬间,只听得咔一声脆响,心道一声糟糕,慌忙下车查看情况。

擦到的是一辆黑色奔驰,驾驶座上的男人摇下车窗探出头来,一脸怒色,但在与我对视的刹那转为了困惑,进而又变成惊喜。

我自恋的想,莫非他看到我是个美女心就软了?连忙做了个可怜巴巴的表情“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刚才一晃神撞到了你。”

没想到他下了车,兴奋的大喊一声嫂子,直接把我叫蒙了。

我一时就没动,只见他搓着手笑嘻嘻的看着我“嫂子你不记得了我了吗?”

脑子飞快的转了转,心想真没什么印象,只好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他不死心,又问“B大篮球队你总还有印象吧?”

篮球队?

我打量他一眼,个头确实很高,好像比钟庭还高一些。

钟庭一米八五,这人差不多快一米九了吧,穿着藏青色西装,倘若不看脸,妥妥男神。

当然,他的脸也不是不好看,就是青春痘多了点,留下一些抹不去的痕迹,看起来就没那么养眼了,五官倒还是生的端正,可见皮肤对颜值的杀伤力……

没等我神游回来,他从钱夹里掏出一张泛黄的旧照片,献宝似的递给我“嫂子你看,这是我们篮球队的合影,喽,边上这个小美女是你吧。”

我看着那照片,心又飘得好远。

我都忘了,除了婚纱照,我和钟庭还有这样一张合照。

钟庭是篮球队队长,站在中间,笑容清朗,两边是他的队友,我作为啦啦队队员蹭到最左边的位置,笑得很是腼腆。

当年,我就是为了他才参加啦啦队的。

我记得特别清楚,那天下着小雨,我从食堂出来经过篮球场,他抱着篮球冲我微笑。我春心泛滥,觉得我和他前世有缘,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一时间只听到砰砰,砰砰的心跳,立刻决定成为他的脑残粉,直接杀到篮球部报了名……

010 他真遇见了她?

感觉到一只大手在我眼前晃,我尴尬的咳了两声,只听他说“嫂子我记得你当时把这张照片冲印了好几张的呀。”

没错,是冲洗了好几张,杯具的是路上遭了小偷,连包带照片都给我抢了,为此我哭了一夜。

当时脸皮薄不好意思管人家再要,只得眼睁睁望洋兴叹。

在回忆里沉醉半晌,我终于记起眼前的人来,一脸惊喜的望着他“你是强子?”

他一拍大腿,简直要喜极而泣“艾玛你终于把我记起来了,我是高强啊嫂子,幸会幸会,没想到六七年了你一点变化都没有,还是那么青春靓丽,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我比了个打住的手势“快可别给我戴高帽子,岁月是把杀猪刀,苍天又能饶过谁。”

青春就是青春,谁也别想留住。

高强嘿嘿一笑,上下瞧了我两眼“这不饶过你了吗,脸蛋身材一点没变!你知道吗,当年校篮球队一半的人都暗恋你。”

我哈哈一笑,说有这回事。

高强说那可不,要不是因为钟庭也对你有意思,哥几个早下手了。

胸口一颤,猛地甩给他一记匪夷所思的眼神“你说什么?钟庭对我有意思,谁说的?”

高强嘿一声,说他要对你没意思能娶你。

心底一阵失望,原来娶我就是对我有意思,这神逻辑。

沉默了一会儿,我指着他的车问“这怎么办?现在去4S店?”

高强摆摆手,说多大点事儿,一点小刮擦有空再去处理,又问我是要上楼吗,我点下头,他说那就一起吧,他正好上去找钟庭。

我道了声好,与他一道进了电梯。

高强这人特健谈,一路上聊了许多上学时候的事儿,基本都是他在讲我在听。

他说他本科毕业就去了德国,在一家制药公司干了几年研发,后头又做销售,这次回来就是担任中国大区负责人,先来跟钟庭打声招呼。

我笑了笑“这么说,你们兄弟两现在是竞争对手了。”

高强抓了抓头,和他当年的习惯一样“也不能这么说。兄弟永远是兄弟,在商言商,私底下感情可不敢变。”

我说你和钟庭一直都有联系,他没告诉你他有个红颜知己吗?

高强愣了一下,十分忐忑的问“嫂子的意思是……钟庭他出轨了,犯错了?”

我笑了笑,说你是真不知道还是给我装傻打掩护,他那红颜知己已经存在整整五年了。

高强这次愣了很长时间,眉头簇到一块儿,忽然说了句我听不懂的话“莫非他真的遇见了她?”

我顿住脚步,严肃地看着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高强正要说点什么,手机很扯淡的响了起来,接着对我做了个抱歉的动作,接起来“钟庭啊,你在楼下……我正和嫂子在一块儿呢,正说到你小时候那件……行行行,我马上下来,你等着啊。”

高强挂了电话,一脸讪笑的看着我说,钟庭在一楼让他赶紧下去,咱们改日再聊啊。

我还想问他方才那话究竟什么意思,他一溜烟就跑了,腿长优势明显,几下消失在电梯口。

我怅然若失的叹了一声,也不再多想,一抬头就看见宫城一脸杀气,迎面朝我过来。

011 我的发小宫城

宫城,我的助理,宫良叔叔的儿子。

先简单介绍一下宫良,六十年代出生,我爸的同学兼死党,我爷爷的大秘,其人生经历颇为传奇,精彩得可以写本书。

话说宫叔叔年少家贫,酷爱读书,凿壁偷光、头悬梁锥刺股等典故说的就是他,年方十八考出山旮旯,是个不折不扣的凤凰男。

许是祖上积德,不仅娶了一位京城的富家千金,还运气爆棚交了我爸这样的厚道哥们儿,一毕业就混进了百年药业。

我爸去世以后他成了爷爷的精神寄托,一路升级为董事长助理,再后来被派去新成立的百明生物公司做总裁,近几年业绩好得爆表,在制药领域也是牛逼哄哄的人物。

这样的人培养出来的儿子自然也不是一般人。

宫城的声音听起来总是那么欠扁“李秋思你终于出现了,我还以为你又为了钟庭要死要活躲在哪个阴暗角落喝成了死狗。老实交代,你去上城做什么,还特么去了云公馆,鬼鬼祟祟的……”

我心说我去会情人这样的腌臜事能和你说吗,怎么着我也要稳住白莲花人设不倒啊。

说着就把他扯进办公室,说你声音小点儿,公众场合多少给我点面子,客客气气叫声李总又不会死。

他一脸臭屁,冷哼一声,开始絮絮叨叨,数落我的种种不是。

我也不反驳,他是我发小,知道我所有糗事,我一般不敢得罪他。

宫城是朵奇葩,从小不爱和人交流,对花花草草倒是挺有爱,搞得他爹妈一度以为他是自闭症,直到看见他有天把我骂哭了才算彻底放下心来。

我和他自幼同班,算是相爱相杀,他天资聪颖,我资质平庸,总抄他作业,他后来看不过眼直接传授我学习方法。

我勉强吸收了一部分,居然神奇的考上了B大,想来七成功劳应归于他。

毕竟天赋极选手,他很快就从竞赛中脱颖而出,被一位颇有名气的生物学教授给瞧上,屁颠屁颠去美帝学生物了,走的时候竟然没和我说一声,以至于我以为他把我忘了。

再见时,他顶着常春藤博士的光环荣归故里,而我正和冷露撕逼,被困在恶毒原配的魔咒里。

那天我披头散发的去机场接他,他嫌弃的打量了我好久。

满以为他会安慰我,结果毫无同情心的损了我半个钟头,一个劲儿骂我没出息,连个三儿都搞不定,接着就拉我到他公寓,长编大论的给我洗脑。

我当时心情坏到极点,却被他的单身公寓神奇的治愈。

没有任何语言能够形容我看到他公寓时那种震撼。

奇葩就是奇葩。但凡允许养殖的生物他尽可能收集。

他的公寓不像人类的居所,除了十二生肖,一百五十平的空间里充斥着蛇、蜥蜴、蜘蛛、蝎子、甲壳虫等各种爬行的、冷血的生物。

我说他一定是丁春秋转世,或者五毒教派来的卧底,他笑着说我是愚蠢的人类,只会为无聊的爱情掉眼泪,然后把一堆花蛇放进我手里。

我当时差点没晕死过去,尖叫着要和他绝交。

012 恐龙谁会喜欢?

他说这就对了,任何情绪都可以代替痛苦和自怨自艾,哪怕是恐惧。为渣男掉眼泪最不值得了。

再之后我就没找过冷露的麻烦,也不和钟庭吵架了,没事儿就跑去宫城的公寓里玩玩心跳游戏。

后来,宫城干脆从研究所辞职跑来给我当助理,他说是他爹要求的,他没有办法抗拒,不情不愿也得来。

我没看出他哪里不情不愿,反倒觉得他干得挺开心,整天嬉皮笑脸,没事儿就拿洗刷我当乐趣。

讲真,宫城这样的专业人士来给我这种废柴当助理绝对是大材小用。

很多东西他也是现学,但他智商在那儿,很快就学成了万精油,带着我这只菜鸟一路升级打怪。

与其说他是我的助理,倒不如说是我的外挂兼指挥官,在公司的事情上我基本都听他的。

今天有点儿闷热,屋里空调也不顶用,我将外套脱了丢在沙发上,不巧滑到地上,我也不打算去捡,一屁股坐在副总经理专属的旋转椅上。

宫城默默捡起我的外套,取了衣架挂好,规规矩矩收进柜子里。

我忘了,这厮有强迫症,见不得任何乱停乱放现象,果然下一秒,他嫌弃的看着我“你在家也这样没收拾么,钟庭他受得了?”

我说我家有陈香,我前脚弄乱她后脚就收拾稳妥,说完跷起二郎腿,把椅子转来转去。

瑜伽教练说跷二郎腿不是个好习惯,偏偏我改不掉这个毛病,就像戒不掉钟庭一样。

宫城早习惯我这幅懒散样,不作任何评价,递了份资料过来“北疆那边的供应商发来邀请函请你去考察参观。正好有我们手头这批即将投产的药品原材料,之前他们寄过来的样品是目前市面上最好的。”

我说采购原材料这么关键的环节不一向是钟庭亲自过问么,我一个门外汉懂什么,管管设备维护保养就行,不去。

宫城拧眉“你大概忘了我是学什么的了。有我在你担心个屁。倒是你与钟庭的关系已经到了危险边缘,搞不好哪天就散伙,到时候公司你也要让他拿走吗?”

我欠了欠身,问他为什么厂商要给我发邀请函呢,钟庭才是拍板的人啊。

宫城说钟庭后天要去欧洲,这次考察任务专门交代给我了,下不下单我说了算。

我想了想说“他这是放权?”

宫城愣了一下,颇为严肃的看着我“李秋思,你好歹也奔三的人了,能不能有点担当意识。我敢打包票,你要是和钟庭离了婚,你爷爷一生的基业会砸你手里。”

我说我不会和钟庭离婚的,打死也不离,他死都是我李家的人。

宫城已经懒得骂我了,只说供应商安排的时间是一周,让我回去准备准备,后天就出发。

说完朝门口走,许是想到什么又停住脚步,回头对我说“你浪荡几年真的够了,我不是吓唬你,你爷爷身体撑不了多久了,钟庭毕竟不姓李,要把百年药业扛下去还得靠你自己。”

我一听他说爷爷撑不了多久,抓起桌上的文件就朝他扔过去。

三个文件夹在离他几米处就落了地,伤不了他。

他扯起嘴角笑了笑“难怪钟庭不喜欢你,脾气这么暴躁,跟个恐龙一样谁会喜欢?”

013 直接杀过去吗?

我说你自己不说人话惹我生气的,他笑了笑,就那么瞧着我,瞧得我心底发虚。

我咳了两声,问“北疆那边有帅哥吗?”

宫城翻了个白眼“不去怎么知道。”

磨了一天洋工,正打算收拾东西回家,手机里弹出云回的信息,让我去朱江大排档撸串,我欣然前往。

大排档在江边,一入夜小贩纷纷把载着各种各样商品的推车推出来,开始叫卖。卖的人热情澎湃,买的人兴致勃勃,整条街成了摊贩林立、人潮汹涌的大夜市,充满了烟火气。

钟庭是绝不来这种地方的。他有轻微洁癖,对饮食要求严格,不仅要营养搭配,更要干净卫生,对烧烤这样的人间美味敬而远之。我常说他没口福,他也不在意。

有时觉得挺奇怪,钟庭是在孤儿院里长大的,吃过苦也受过罪,何以会如此讲究。

可他并没跟我说过他儿时的事,我怀疑他是哪个富贵人家遗落在世的沧海明珠,不然怎么会骨子里就那样曲高和寡不接地气。

云回点了一盘子烧烤,开了两罐冰啤,说:“把你前两天去云公馆约会的情况说来听听。”

我说说什么呀,有什么好说的,就没成。

云回哀叹一声,一副怒其不争哀其不幸的表情:“我说你那小情儿不会是太监吧,你都打扮成那样儿了他都没把你生扑了,真是个孬种!”

那天我去见谭粤铭,穿的是一身水红旗袍,修身服帖,还有些特别的透视设计,确实挺诱人犯罪的,我明明在他眼里看到澎湃的情怀…

这么一说,我倒发现谭粤铭这人挺有定力,说收手就收手,我说不要他也不勉强,倒是个有节操的花花公子。

我说别说我了说说你吧,和我爷爷说了什么。

云回顿了下,接着啃鸡爪,说“没什么,就是得了盒好茶得立马脱手,免得放家里过了期可惜。”

我也没多想,问她那茶还能弄到不,我爷爷想给老陈头送两盒。

云回说不太好弄,不过尽量想办法吧,说是福建那边的特供茶,据说是权贵专用。

我正想说你怎么连权贵专用都搞得到,手机响了起来。是短信。

云回倒是反应快,问“又是那个神秘人?”

我看她一眼,没说话,直接点开信息:你老公和三儿在钱柜唱K,包房号307。

我这下就没了胃口。第一次知道钟庭出轨的事儿,就是这样的匿名信息,之后陆续收到好几条,指引我去抓奸,次次准确无误。

原先以为是冷露那贱人监守自盗故意要来气我,可她打死不认,还跑钟庭那儿诉苦,害得钟庭加倍冷落我。

后来我就找私家侦探去查,却也没查出什么名堂,至今不知这神秘人是谁。

依照云回的说法,可能是钟庭生意场上的死对头,或者公司里某些看不惯我的人,目的就是要看我和钟庭闹得鸡犬不宁寻个心理平衡。

不管这神秘人是谁,有何目的,我现在只考虑一件事,要不要去捉奸,有没有这个必要。

云回看出了我的心思,说:“要直接杀过去吗?”

014 请你不要爱我

我没说话,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隔了片刻,风卷残云般消灭了食物,好让自己待会儿有力气站得稳。

路上我闯了两个红灯,半小时就到了钱柜。

一进大厅就撞见高强,拿着手机跟人聊着什么,讲的是我和云回听不懂的鸟语。

看到我,他呆了呆,对手机那头说了句什么立刻挂了电话,接着丝毫没有停留转身就跑。

我和云回都还没反应过来,他人就跑得没影了。

云回骂了句粗话,说这厮一定是去通风报信的。

我也没吭声,铁青着一张脸朝电梯走。

云回比我狠,一脚踹开307的门,大吼着冷露你个贱人滚出来。

我拉住她,请她冷静,注意人设,白莲花人设坚决不能倒。

云回说冷静个屁,这屋子里谁不认识她,都踏马是她师兄。

我一看,包厢里坐着七个人,刚好凑足葫芦娃。喝酒的喝酒,唱歌的唱歌,一派祥和,哪里有什么煞风景的冷露。

云回看了看最近的一个男人,拎起他的衣领,大义凛然的问:“给我老实交代,你们把冷露那贱人弄到哪儿去了。”

那人一脸无语的看着云回,说:“师妹你冷静点,这么多年不见暴力的性子咋一点没改,是哪位仁兄这么不幸栽你手里。”

云回冷哼一声,一把放开他,指着高强说:“说,是不是你丫通风报信的,把那贱人藏哪儿了,识相的赶紧交代,否则今晚老娘就不走,看那贱人能躲多久。”

说着一屁股挤开高强,在他旁边坐了下来,胳膊一扫,顺起一瓶啤酒咕噜咕噜往嘴里灌,看得一众男士目瞪口呆。

先前被她扯住领子的男人瞟了我一眼,说:“嫂子,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您得悠着点儿啊。”

这人我认识,不记得叫什么名儿了,在钟庭他们寝室排行老三,索性叫他老三。

钟庭排行是老四。他们寝室是八人间,只住了七个人,关系非常铁,这么些年一直都没淡。

这时有个人喊:“老四,嫂子都来了,快给嫂子唱首歌让她高兴高兴。”

我这才注意到,钟庭坐在角落的沙发上刷手机,不知是不是和冷露讲情话,脸上挂着笑意。

我有些想哭,可又觉得当着人落泪特没面子,冷露既然都来了,说明他们都知道她的存在,我站在这里就特么是个冷笑话。

愣了那么一小会儿,我拉住云回“我们走吧,她不在这儿。”

云回没动,看着钟庭,目光凶残:“你要还算个男人就赶紧和那贱人断了,和咱们秋思好好过日子,踏马搞破鞋冷落媳妇还霸占着她不离婚,你会遭天……”

我一把蒙住云回的嘴:“别说了,赶紧走。”

听她要下毒咒我都怕了。我才不要钟庭遭什么天打雷劈,即便他不爱我,我也希望他好好生生活着。

云回刚想说点什么,屋子里就飘荡起低沉的男声。句句挖心掏肺。

请不要爱我,我已凝结成冰川,除了严冻,只有冷漠。

请不要爱我,我已蒸化成浮云,除了飘移,只有离索。

我不要谁爱,只知天上地下的孤我,谁来爱都会失望,因为我不懂你为了什么……

015 等到花儿谢了

我静静的站着,看着他隐在暗光里那半侧脸,恍恍惚惚,仿佛回到十年前。

时间过得太快,一转眼我就爱了他那么久了,久得已经想不起为什么要爱。

只记得初见的一刹那,便如那句“风陵渡口初相遇,一见杨过误终生”。

当年的他是校乐队主唱,如神祗立于舞台中央,手抱吉他唱了首sayyou,sayme,彻底征服了我。

之后,他的每场演唱我都坐在第一排,全程花痴盯着他流口水。

就像此刻一样,静静的、痴迷的看着他,这个属于我却又从不属于我的男人。

请你不要爱我,这首歌是唱给我听的,我懂。

一曲终了,我也不知中了什么邪,不管不顾点了首他不爱我,拿起话筒就唱了起来。

我知道他不爱我,他的眼神说出他的心……我看到了他的心,演的全是他和她的电影,他不爱我,尽管如此,他还是赢走了我的心……

全场静默,只有五音不全又出其伤感的歌声,回荡在偌大的房间,气氛沉静如深海。

别人怎么想不重要,我把自己唱哭了,然后抱着酒狂喝,三两杯就醉成了死狗。

隐约听见四周七嘴八舌的喊着嫂子别喝了,说你这是何苦,又指挥着钟庭做点什么。

到底是没喝多少,吐了两回人就清醒多了。

钟庭把我扶进车里,座位上有股淡淡的香水味,闻之心酸,我说:“这是冷露专属的位置吧,味道真骚。”

说完就哈哈笑两声,把音响开到最大。

那歌简直为我量身而定,不是我的手机铃声又是啥。

我跟着调子就大声呐喊起来:每个人都在问我,到底还在等什么,等到春夏秋冬都过了难道还不够?其实是因为我的心有一个缺口,等拿走的人把它还给我……你知不知道,我等到花儿也谢了……

大概是听不下去了,钟庭把音乐关掉叫我闭嘴。

我才不听他的,又把音乐打开,他又关掉,争执不休中差些闯了红灯,一辆大东风猛一阵急刹,司机探出脑袋破口大骂了好一会儿才走。

钟庭恶狠狠的瞪我一眼:“李秋思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我这才老实下来,靠在窗玻璃上哭得一塌糊涂。

借着酒劲大声质问他为什么不能够爱我,为什么要让我活得这样憋屈。

他一直不讲话,直到回了家,像拖死狗一样把我拖进卫生间,拿起花洒对着我就冲:“李秋思你先清醒一下,你现在这种样子我们没法好好说话。”

我说我不要清醒,我只要你,接着就扑上去对他一通乱啃,咬他的唇,咬他的耳朵,咬他的喉。

男人显然是经不起挑衅的,很快就有投降的迹象,滚烫的气息隐隐浮动,我甚至感觉到他狂肆的挣扎,当然还有……逃避。

两人都被淋成落汤鸡,他一动不动,任由我把他的衣服扯得乱七八糟,也不晓得他脑子里在想什么,一个没控制好随我跌进浴缸里。

五年来,我们从没有如此靠近过,我们远得就像陌生人,不管是心灵还是肉体。

此间被困在这一方温水中,他的呼吸像燎原的火种,漆黑的眼眸沉沉的透着黑曜石的光亮。

016 你对他动心了?

我没见过这样好看的男人,手指顺着那两道剑眉来回划,目光贪婪地在他脸上逡巡:“钟庭,和你结婚的人是我不是她,不管你有多爱她都别痴心妄想了好吗。一个人的耐性是有限的,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不再爱你了,会是什么样子。”

他是沉默的,听我这么一说,突然就抓住我的手腕:“是不是那个王科,你对他动心了?”

王科?他这反应是不是有点过了?

我呵呵一笑,说:“什么跟什么啊,我和他不过同学一场,要说动心,谭……”

谭粤铭才是不错的选择吧,这话还没出口,滚烫的唇骤然落在脸上,叫我惊出一身汗,半边身子和魂魄都僵了。

只觉他气息越来越不寻常,有失控的味道,眸子也渐渐染上欲色,正当我以为他要背叛所爱时,我又一次对他刮目相看。

要紧关头他居然撤了,抓起地上的衣服落荒而逃。他到底还是不愿意碰我的。

泡完澡换好衣服,脑子是清醒多了,见桌上放着碗红糖姜茶,徐徐的冒着热气,底下压了纸条。

笔迹是苍劲有力的:趁热喝,当心感冒。

这就是钟庭,除了不爱你,尽可能做到关心你照顾你。

我倒宁愿他可以冷酷到底,责任和爱情,我想要后者。

以前太二,为他自杀过两回,在死亡边缘游走过了才知生命可贵,再不会和身体过不去,端起碗就喝得一干二净。

看了会儿电视,人就昏沉起来,正打算好好睡一觉,手机震动起来。

拿起一看,是谭粤铭发来的信息。一段诗句还是什么,我看不明白。

他写到:江国,正寂寂,叹寄与路遥,夜雪初积。

对这种风雅的东西我并不太懂,好在云回在行,我立刻把这句子给她发了过去,让她帮我解读一下。

不出半分钟,云回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你酒醒啦?”

我嗯了一声,说你别废话了赶紧说这话什么意思,云回呵呵一笑,问这是谁发来的。

我小声说那个人,云回高深莫测的沉吟几秒,说很简单啊,人家在向你表白。还说这人多半是一文青,问我是不是柔弱书生的面相,宁采臣那种。

我回想了一下谭粤铭的模样,哪里是什么文弱书生,明明是一副颇有城府的笑面虎形象。

只听云回说:“这是姜白石的词。翻译成白话就是:此时的江南水乡一片寂静,他只想折取一支梅花寄予佳人,告诉她相思的情义,可山长水远,积雪覆盖了大地,找不到寻找她的路径。”

说到这里她笑了一声:“这哥们儿的表达很含蓄啊,奈何遇到你这种文盲,怕是有负人家一片痴心了。”

我不吭声。这是谭粤铭第一次给我发这样的信息,叫人有些乱了头绪。

云回说:“李秋思,说实话你和钟庭这么要死不活的过着真不如分了的好。人生没有几个十年的,没有谁规定一生只能爱一个人,一生只能犯一种错,在真情面前我们都是弱者。你要移情别恋没人会怪你。”

017 给她一次机会

我烦躁的甩了甩脑袋,“快十一点了,赶紧睡吧。”

云回呵呵一笑,说睡什么睡,姐这正在‘芳烃’泡帅哥,刚盯上一个电了好几眼才把人放倒,你这一个信息过来,我忙着帮你答疑解惑,帅哥分分钟被另一个小姐姐拐跑了,你说我这天生‘重友轻色’的毛病它能不能改……

听她又开始长篇大论贫了,我赶紧掐了电话。

不想又收到谭粤铭的信息:“怎么不回?看不懂?”

我想了好一会儿,发了四个字过去:我是文盲。

那头秒回:我想你。

我有点焦灼,又想了半天,发了一句:走肾不走心,说好的。

那头又秒回:走心又何妨。And……何时走过肾?后面加了个哭的表情。

不得不承认,我的心跳有点乱了节拍。

那头又发来:僵尸婚姻有何意义,不如离了重觅良缘。

我正想该如何给他回复,卧室门被敲响,赶紧摁了静音去开门。

钟庭一脸平静的看着我:“我有事要出去,今晚可能不回来。”

麻蛋,冷露就一事儿逼。我冷冷一笑:“她又怎么了?”

上次是养的猫挂了,大半夜哭着把钟庭叫走。

上上次是楼里死了人,大半夜说害怕让钟庭去陪她。

上上上次是大姨妈来了,大半夜让钟庭给她买红糖汤圆……大姨妈来了吃汤圆,什么玩意儿!

看钟庭手上拎着保温桶,我忍不住讥讽他:“堂堂百年制药总裁提个保温桶,还真是有点反差萌啊,要不要我帮你拍个照去吸点粉儿。”

说到吸粉儿这个事,钟庭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这年头流行知识付费,他也注册了几个账号,专门解答生物医药方面的专业问题。

人家都收高价,就他象征性的收几毛钱,完全就是免费做贡献,当然他也不差钱。

如此慷慨,粉丝数量越攒越多,多数人被他的才华折服,然而某天,冷露用他的账号发了张二人合照,很多人开始被他的颜值征服,纷纷留言打call。

云回把截图发给我看,差点没把我气出心脏病,瞬间失去控制在留言区大开杀戒。

脑残粉一拥而上跟我撕得昏天暗地,直到钟庭删除照片出来澄清事情才告一段落。

好男人人设差点塌了,之后冷露也收敛了一些。

此间他只漠然的看我一眼,没有说话,转身走了。

听着楼下发动机的轰鸣声,我钻进被窝蒙头就哭,不知哭了多久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早上起来,惊讶的发现钟庭竟然在家,我问:“今天周二你怎么没去上班?”

他指了指桌上的碗:“你最喜欢的猪脚面线,罗记的,趁热吃。”

罗记在西城区,离这儿开车得一个小时,他专程过去买的吗?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不过我是个吃货,心情再差也不会和食物过不去,麻利儿的拿起筷子,美美的吃了起来。

钟庭就在一旁看着我,也不说话,不知在想什么,快要吃完时他终于开口:“秋思,跟你商量一件事。”

我瞟他一眼,示意他有P快放,我还要享用美味无穷的面汤呢。

他沉默了几秒,说你能不能和你那个同学王科说一下,请他收回成命,再给冷露一次机会。

我啪一声放下筷子,瞬间觉得面线一点都不香了,汤也没法喝了。

018 凭什么帮三儿

顺了下心气,我抽张纸巾擦擦嘴,好笑的盯着他:“那工作就是个小会计,如今在哪儿不能找到同样的活儿,你可是百年制药总裁,稍稍吩咐一下多的是公司给她腾地方,为何非要留在龙科。”

龙科就是王科的公司,主营空压机及售后服务。

钟庭淡淡的说:“冷露有她的原因。”

见我久久不说话,他又补充了一句,“她说她喜欢那里。”

曹,什么破理由。我冷笑一声:“凭什么她喜欢我就要帮她。她是小三,是夹在你和我之间的小三,你知道我恨不得她死了才好。”

这话惹他不高兴了,板起面孔:“李秋思,你能不能别这么恶毒,动不动就诅咒别人。我不想和你吵架,帮不帮随你,你要不帮我一样有办法。”

说完夺门而出,我一把将碗扫到地上,安静的坐了好一会儿才给陈香打电话。

我八成是脑子进了水,才会约王科出来喝咖啡。

此时此刻,他就坐在我对面,笑得像朵盛放的向日葵,活脱脱我的脑残粉,让我不知如何开口。

说实话,王科人长得一般,但给人一种踏实稳重的感觉,是个很有安全感的人。

据说背景了得,追他的女孩儿从大学起就没断过,不过他也是个有耐心的,大学四年不间断的给我写情书,算是追我的人中最有毅力的一个。

王科瞧着我,双手不停摩梭着咖啡杯,看得出来,他是有些紧张的:“秋思,我真没想到你会主动约我。”

我哈哈一笑,说就是想和老同学见个面叙叙旧,这话说得我自己都尴尬。

王科倒是保持着一张笑脸,细数着零星往事,我含含糊糊的应付着,后来不知怎么就扯到我的婚姻问题上,说是同学里有传,我和我老公不和,别看表面光鲜,其实我过得惨绝人寰。

他说得是挺委婉的,可我脸上也不怎么挂得住,再不同他绕弯子,直说我有事找你帮忙。

满以为他会不高兴,没想到人家大大方方的说,能帮到我是他的荣幸。

说心里不感动太假,我何德何能让如此优秀的男人垂青,怎么想都觉得亏欠,盘算着是不是动用关系给他找点生意,好歹是个礼尚往来。

王科说:“秋思你别急着给我找生意,有什么就直说,能为你做的,我一定赴汤蹈火全力效劳。”

我嘿嘿一笑,说:“哪有赴汤蹈火那么严重,对你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不过说到这儿,我还是喝了一大口咖啡来掩饰,“就是冷露的事,可不可以再给她一次机会。”

王科一改笑脸,皱起眉头:“她是你朋友?”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

原配帮小三,多么奇葩,让外人知道肯定以为我神经病,其实我不过是不想钟庭难做罢了。

对此,王科似乎有些为难,喝了一口咖啡,说“她的事儿有点棘手。”

说着顿了好一会儿,才道:“她犯了个不小的错误。”

像是抓到了敌人的小辫子,我一下就兴奋起来,口气还带着点幸灾乐祸:“什么错误?”

019 很少这么清凉

晚上,陈香做了一只烤乳猪,十米外就能闻到焦香。

陈香说这是她们老家新农村建设搞得特色养殖项目,叫香猪,最大只能长到泰迪那么大,专门给我们弄来尝鲜的。

我心道陈香真会做人,难怪钟庭那么挑剔的人都对她赞不绝口。

她的手艺真是没话说,烤得金黄金黄的猪肉滋滋冒着油星子,我立刻就没骨气的跪了。

刚准备切几片下来尝尝,钟庭回来了,满身酒味,谁晓得又是去哪儿应酬了,我没问。

陈香正要上去扶他,我说不用了,他又没醉,让她赶紧回家休息去,她倒是听话,应了声是就走了。

一看钟庭那冷静而澄澈的眼睛,我就知道他清醒的很,他喝醉的时候眼神会变得发亮,布满我看不懂的情绪。

记得他有次喝醉,把我当成冷露,差点把我给办了。

虽说我做梦都想被他办,可却不甘心顶着个替身的身份去承欢,那显得我太没骨气。

我倒宁愿放浪形骸一回,和谭粤铭滚次床单,至少他眼里的我是李秋思,可惜我到底还是缺少点魄力。

说到谭粤铭,今天又收到他几条令人心慌意乱的短信,我当他在开玩笑没有回复,却一直心心念念着。

钟庭喊了我一声,我没理他,专心致志享受烤乳猪。

他大概也是不愿同我废话,倒了杯水在沙发上坐下,接着就听见微信滴滴个不停,期间还不小心暴露了一段贱人的语音,清清冷冷、柔柔弱弱的音调,男人就吃那套。

美味的烤乳猪瞬间没了味道,我机械的吃了几口就怎么也吃不下了,索性拿出手机录了视频给云回发过去。

云回也是吃货,走到哪儿吃到哪儿,好在她毅力过人健身活动抓得紧,不然早胖成球了。

果真不出三秒,就收到她恶毒的回复:“深夜放毒者一辈子没有性生活。”

我哈哈一笑,说现在才八点呢,不是深夜,诅咒无效。

云回说:“我在国外,这儿是深夜呐。”说着扫了一圈夜景。

我正想着怎么回复,有电话进来。见是谭粤铭打来的,也不避讳钟庭,自然的接起来。

他问我在做什么,我说在吃烤香猪,他说他也想吃,接着就是一堆让人心惊肉跳的话。

那话实在不适合在客厅聊,我赶紧找了个借口把电话挂了,感觉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一样,脸上臊得慌。

接着收到宫城发来的信息,让明早出发去北疆,我回了句好。

一回头,发现钟庭已经上楼了。

想想去北疆的事还得跟他交代一声,便敲开他的门。

见他裹着条浴巾出现,我一下愣在那儿。

同住一个屋檐,我们出现在彼此眼前都裹得像粽子,很少这么清凉。

以前的我可能会厚着脸皮穿个什么纱啊丝的故意在他面前飘过,他要么视而不见,要么紧闭房门,让我一个人在外面吹凉风。

久而久之我也觉得实在没脸,索性做起了贞洁淑女。

我咳了一声,问:“你要不要去穿件衣服,这样面对我,我感到无所适从。”

倒是没想到,他嘴角一勾,露出难得一见的笑,不过只一瞬就消失干净。

少顷,他拿了件睡衣系上,不痛不痒的问:“什么事?”

020 火花飞扬四溅

哪有把人堵在门口的,我说可以进里面说吗。

他也没说话,侧身把我让进去。

扫了一圈,他屋里陈设实在简单,连把椅子都没有,我只好在床上坐下来:“我明天要去新疆,大概一周时间,这一周你不用每晚回家,可以尽情和冷露游山玩水。”

他就那么看着我,也不说话。

我笑嘻嘻的说道:“对了,听说你要去欧洲考察,冷露现在失业,正好可以陪你去,度个蜜月啥的也挺不错。”

他大概是根本没在听我说话,递过来一本打印好的文件:“这是北疆那边的产品资料,我已经列好了注意事项,你最好认真看看,别到时候出了什么纰漏。”

我接过来随意翻了几下就扔到一边,揉了揉额角,换了副正经脸:“钟庭,我们要这个样子到什么时候,当一辈子室友?你不需要传宗接代吗?不离婚把心爱的女人吊着你于心何忍?”

他没说话,直直盯了我好一会儿,才道:“你是想和我离婚了吗?”

我自嘲的笑了笑:“瞧你这口气,好像我要抛弃你似的。”

他忽然凑过来,离我很近,我能感觉到他微烫的呼吸:“李秋思,你是不是真有喜欢的人了?”

我愣了下,正想说点什么,又听他用质问的口吻说:“刚才谁打的电话,你脸都红了,挺甜蜜的样子,是不是王科…”

脸红?他倒是观察细致,我打断他:“这对你来说重要吗,反正你也不反对我找人。我也想通了,与其不死不活的守着你,还不如放过彼此算了。”

他看着我,又是长久的沉默,漆黑的眸子沉似湖底,而后缓缓的说:“离婚倒简单,爷爷怎么办?”

问题就在这儿。爷爷太喜欢他了,常说看见他就像看见年轻的自己,有实力有热血,为人也忠厚仁义,于是放心的把公司交给他,他还管得那么好,一旦离婚谁来掌舵?我吗?显然是不可能的。

对了,爷爷还立有遗嘱,我和钟庭的第一个孩子出生,钟庭可以获得公司10%的股份。

我想,这大概也是他一直不愿和我离婚的原因之一吧。

果然,他下一秒就提到孩子:“秋思,要不,生个孩子吧。”

我彻底愣住了,五年来他第一次说这样的话。

结婚第一年,他似乎比较在意,到排卵期会提醒我,尽管不爱我,却也和正常夫妻一样,一个月总有那么两三回。

那时我还年轻,没想过孩子的问题,一直在口服避孕药。

第二年冷露出现,钟庭找到真爱,我这个“生育工具”被彻底束之高阁。

我当时问他为什么不碰我,他说他承诺过冷露,要为她守身如玉。

是的,为三儿守身如玉。荒唐吗?可笑吗?但是他做到了。

最后搞得我成了摇尾乞怜的三儿。就像那句经典的悖论,爱情里不被爱的那个才是三儿。

我笑了笑:“算了吧,我们就这样,好好在爷爷面前扮演好夫妻角色就行,至于今后离不离婚再说好了,天不早了,早点……”

天晓得他今天抽什么风,我话没讲完,他忽然搂住我,细细密密的吻如雨落下。

脑子里一片苍茫,实在不敢相信他竟然在吻我,还尼玛舌吻,火花,飞扬四溅。

五年来,这是头一回,他主动的。

发生了什么,他忽然之间有了这种转变?

021 我只穿过一次

我还没刷牙,嘴里都是烤乳猪的味道。他刷过牙了,唇齿之间都是留兰香气。

客观地讲,就吻技而言他和谭粤铭根本不在一个赛道上。好男人嘛,经历过的女人大约只有我和冷露,实在耍不出什么花招。

倒是我,从谭粤铭那儿学到不少,很快反客为主,直教对方节节败退。

大抵是伤了面子,他猛的放开我,眼里写着不可思议,像不认识我一般。

良久,他揩了揩嘴唇,震惊的问我:“你是不是真有别的男人了?”

不是说不在乎么,这样不淡定又为哪般。我觉得很好笑:“何以问这样的问题?”

钟庭脸色很不好看:“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仿佛找到点打击报复的快感,我笑得更加猖狂:“以前是哪以前?五年前吗?五年前的滋味你还记得住?”

他陷入长久的沉默,只是一双眼睛直直盯着我,像要把我的灵魂也看穿。

我被他盯得有些心虚,抓起那本资料就往门口走。

却不想腰上一道力量,整个人被直接摔到软塌上,紧接着双眼一抹黑。

修长的影子覆盖住我的视线,随即听见华丽丽的撕拉声,上好的料子分分钟成条状。

我那个心疼啊,那是我才买的杜嘉班纳,都够付一室一厅首付了……当它完全的变成破布,我终于忍不住大吼:“你特么知不知道这条裙子有多贵,我只穿过一次,你个败家子!”

他气息粗重,哑着嗓子说我赔你十条,手上的动作粗鲁得要命。

我从不知他有如此狂躁的一面,平时的他像水似的平和淡然,此刻简直是上古洪荒的泥石流。

当他进入的时候我都来不及喊出声,所有意识被他霸道的吻吞噬,灵魂都化成青烟飘离了驱壳。

等他稍稍离开我,我才勉强挣得一丝喘息,惊恐的盯着他问:“你是不是服用了什么特别的药物,你看清楚我是谁了没,我不是冷露,不是你的冷露……”

他是昏了头吧,全然听不见我说什么,眸色一沉,又把唇送来堵我的气息。

整个人像头野兽……没一会儿,额上就浮起细密的汗,点滴汇聚,滚落在我身上,像是溅出锅的沸水,烫到的不仅是皮肤,更是我的心瓣膜。

我看着他胸口的几道伤疤,一下子出了神。

很多人指责原配只揍小三不揍渣男,我想说原配也揍渣男的,只是他们没看到而已。

不然,他胸口的伤疤又是怎么来的。

那是四年前的一个傍晚,我正和云回撸串,喝得高兴时突然收到匿名信息,说钟庭和人在酒店鬼混,我想都没想就拉着云回一起杀了过去。

周颂文化酒店,挺高大上的,狗男女倒是会挑地方。

服务生在我杀气腾腾的凛冽气势下,不得不开了门。

他果然和冷露躺一张床上,我冲上去就要手撕贱人,他却将她护在怀里,不反抗不吭气,任凭我在他身上制造伤痕。

从头至尾,冷露没受半点皮肉之苦,只是默默躲在他怀里啜泣,毫无存在感,又惹人心疼。

看钟庭一身血痕,云回实在看不下去,拉着我离开…回忆到这里,意识乱了,被他的力量层层打散,变成一声声令人鄙视的靡靡之音。

022 你和他和好了?

第二天,我是在他床上醒来的。许是为了避免和我坦诚相对的尴尬,他人已经不在。

我只感觉浑身酸软无力,想他真不愧是校篮球队队长,七八年不打球了还这么生猛。

走到镜子前,里面是一个披头散发,无比狼狈的女人。

皮肤白是优点,可是稍有痕迹就会十分明显,消退也得好几天。

我暗骂一声,这菜鸟!怎么能把草莓种这里。

想到他说要孩子的话,我拍了下脑门,这两天真是排卵期,这点他也是清楚的。

或许他并没有把我当成冷露,他不过是单纯的想要个孩子,好得到那10%的股份。

嗬,我对着镜子冷笑,夫妻都不恩爱有什么资格生孩,一出生就得不到爱,对任何生命都是不公平的。

这么一想,我赶紧朝书房跑,记得里头的药品展架里有紧急避孕药。

翻找了一阵,只剩一颗样品,想都没想便就着牛奶吞了,这才放下心来。

接着听见手机连续的震动声。是宫城发来的。

二十多条信息,一条比一条损,但主旨大意就一个,让我赶紧滚去机场。

我揉了揉一头乱发,这才想起昨天没收拾行李,眼看时间已经来不及,只好随手抓了衣服化妆品丢进箱子,慌慌张张下楼。

赶到机场时离登机只有二十分钟,宫城像个怨妇念了我好一通,然后突然盯着我,眼珠子一动不动。

我问他怎么了,是不是我今天穿的不得体。

他也不说话,表情古怪,像是有些生闷气,口气带着嫌弃和不屑:“你和钟庭和好了?”

我摇摇头,说冷露一天不死,我和钟庭就好不了。

他又冷笑:“你不是说你守了五年活寡吗,你这样子一点都不像啊。”

我:……

守了五年活寡这事儿我只跟云回说过啊,宫城是怎么晓得的,正纠结,就见他抬起手腕看表,之后一言不发,走进不远处的一间免税店。两分钟后拿着条爱马仕丝巾出来,冷冷递给我,口气轻蔑得不像样:“系上,你脖子上的痕迹实在是太难看了。”

我脸上一红,十分尴尬,他又凉凉的说了句“女人就踏马欠收拾”,说完理都不理我便走了。

我心道这家伙管得还真宽,我一个已婚妇女我怕个屁,可怎么都压不下心底那股羞耻感。

到了乌鲁木齐机场,远远看见多兰药业的人举着我和宫城的名牌,不停的探身张望。

走近一瞧,是个新疆姑娘,十分年轻,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特漂亮,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鼻梁挺拔,擦着草莓色口红,穿一身民族长裙,笑容清澈干净,一看就招人喜欢。

看到美女宫城是很主动的,上前就是一番自我介绍,小姑娘也不害羞,热情得很,一边帮我们拿行李,一边引路。

很快得知,她叫阿古丽,哈萨克族人,今年二十二,学人力资源管理的,大学毕业应聘进多兰药业综合部,大抵是因为形象好,被指派为客户接待。

一路上阿古丽都在给我们介绍新疆的基础情况和风土人情,这是我第一次来边疆,内心充满神奇的自豪和新奇,自然也听得认真。

023 一直都很想你

新疆的地理特征是“三山夹两盆”。最北部为阿尔泰山,中部为天山,最南部为昆仑山系。阿尔泰山和天山之间为准噶尔盆地,天山和昆仑山系之间为塔里木盆地。天山以北称之为北疆。

我们此行就是要去北疆。阿古丽说,她们的药材种植基地在最靠北的地方,离白巴哈哨所很近,说那儿有大片大片的白桦林,每年都有人进去狩猎,乐趣多多。

我被她描述的各种美景和活动吸引,觉着此行谈生意倒成了其次,主要是玩儿得舒服最要紧。

听我一路咨询旅游事宜,宫城在一旁骂我不务正业没出息,我就没搭理他。

阿古丽倒是一脸眉飞色舞的骄傲样儿,中间她接了个电话,忙叫司机停车。

我和宫城异口同声问她什么事,她说有个非常重要的客人也是今天到,得返回机场去接他。

我问她什么人这么重要,她说她也不太清楚,只晓得这位客人是临时决定来的,之前定好的人比他低了好几个level,据说是乘私人飞机来的。

我和宫城对视一眼,能买得起私人飞机的必然不是普通人,百年药业也算有实力的企业,可说到买私人飞机还是挺为难的。

当然,并不是掏不起那个钱,主要是钱还没多到随意买的地步。

我心头暗自感叹,这年头跟人比什么都别比有钱,总有人在你自诩富有的时候把你秒成渣。

师傅正要掉转头,阿古丽又接到电话说不用去了,人家自己开车赶去基地了。

心下觉得有些怪,问她那位客人也是采购商吗,这么有实力会不会是哪家竞争对手呢。

阿古丽说对方并不是药企,好像是搞金融的,具体情况她也不清楚,我也就没多问。

都说不到新疆不知祖国之大,这话我是信了。多兰药业的基地是真远啊,车驶入苍茫的大漠便望不见尽头,不知走了多久,我和宫城都睡了一觉,到达酒店时天色已经全黑了。

厂商倒是周到,安排了特色饭局,我不想喝酒便以身体不便为由推了,只把宫城打发去参加。虽说他也不爱参加这些冠冕堂皇的活动,但在生意场上混了几年也适应了,倒也处理得游刃有余。

草草吃了些东西我就回房了,刚一闭睛,手机震动起来。见是钟庭打来的,我颇有些激动。

他问我到了没有,声音听不出情绪,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我说到了,之后便不知道说点什么,他沉吟半晌,说了句那就好便挂了电话。

我心底无限落寞,仿佛昨夜的柔情只是一场梦。他在后悔吧,后悔和我做了。

长长叹了口气,打算什么都不想好生休息,电话又来了,这次是谭粤铭打的。

心情不很愉快,懒懒问他什么事,他笑了笑没说话,我能想象他那痞气的笑容,还有弯弯的桃花眼。

过了好几秒才听到他的声音,沉沉的,有股别样的磁性:“想你了,忍不住想听听你的声音。”

我心念一动,嘴上却冷硬的说你无聊不无聊,我正在外头出差呢。

他说我知道,接着说:“我想你,真的,一直都很想你,不管做什么都会想到你,我折腾过身体,费过劲,喝过酒,试过一切,但还是控制不住想你……”

受不了那样肉麻的情话,没等他说完就把电话掐了,接着收到他的短信:“与卿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024 摇一摇戴绿帽

我握紧了电话,又听到信息提示,一看:“我愿追随你的脚步,一生一世,不死不休。”

心是慌的,像悬在风里飘摇不定,我关掉手机,把头放在塞满银杏叶的枕头上,缓缓闭上眼,却辗转难眠。

与谭粤铭初次相遇的画面变成了一部电影,一帧一帧的闪回。

我和他的相遇应该还算美丽吧,如果不是背负着道德枷锁,值得回味一生。

彼时正值阳春,我到云镇参加一个药品发布会,百来家药企负责人聚集在云公馆。

云公馆很宽敞,当时正好有个小型国画展也在那举办,作品以植物为主,梅兰竹菊白描集萃。

我爷爷闲时爱作画,尤爱岁寒四友,正巧赶上他七十五岁大寿,我就琢磨着给他挑幅竹子带回去。

竹子没挑到,倒是一副鲜花吸引了我,不过吸引我的不是画作本身,而是上面的题文:

不必知道这是怎样的一种花,

又装饰过谁的秋千,

只不过有人,

从早春的邻家,折到自己的闲窗下。

认为可以挽住一段春的牵挂,

反瘦减了青春韶华,

春还在,人已天涯……

大抵是我想太多,总觉得这题文道出了我与钟庭的悲哀。他就是那朵不属于我,却被我强行摘走的花,我以为可以留住的春天却是漫长到没有尽头的寒冬,而我与他不过是咫尺天涯。

正黯然,旁边伸过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着一方博柏利手帕,带着些许青草的香气。

心下诧异,这年头竟还有人用手帕。

抬眼去看,竟是个异常好看的男人。那脸生得真是标致,前额、鼻子、颧骨、两颌一路流畅,骨相完美,尤其是一双桃花眼,像春水一般雾气昭昭,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迷死人不偿命的面相。

未及开口,他就说话了,语气轻佻:“是哪个不像话的混蛋惹你这样的佳人落泪,我替你去收拾他。”

我只瞧了他两眼便走开。张无忌他妈临死前对他说,越是好看的女人越会骗人。这话用在男人身上一样成立,但凡好看的大多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过钟庭是例外,他好看也专一,可惜对象是别人罢了。

我没想过会和这位轻佻的帅哥在短短五小时候后有第二次交集。

那时天色已晚,房间外面是一片湖,湖上飘着细碎的浮荷,还有星点的荷尖。

正欣赏湖光美景,又有匿名信息来扰乱心情。是彩信,钟庭和冷露的亲密照。

照片像素清晰,地点也是湖面,冷露穿件粉色春装,头发结成辫子搭在肩头,秀气的一张脸满是春色,钟庭双手握桨,爱怜的看着她笑……

这样的照片比任何劲爆的床照更令人心碎。床照我可以理解为欲望,而这样的照片却是无处可逃的深情,它在无情的提醒我,对我那样冷淡的人可以对别人多热切。

删除了照片,我给云回去了电话,她似乎在忙,开玩笑的说让我摇一摇也给钟庭带回绿帽子,说完便把电话掐了。

给他戴绿帽,五年来我想都没想过,可一想起他对冷露柔情蜜意的模样,邪恶瞬间控制了我。

我居然鬼使神差拿起手机摇了起来,不出半秒就有了回应。

025 盖棉被纯聊天

那是个叫“今夜月明”的人,就在离我不到百米的地方。

思索片刻,我做出了今生最错误的决定,一个自掘坟墓的决定。

我主动约他见了面,半分钟后,他敲开了我的房门。

惊讶不言而喻,是那个桃花眼的轻佻男,连嘴角的弧度都带着股邪气。

我一时就没动,傻傻把他望着,内心开始挣扎,做还是不做呢。

段誉他娘为了报复段正淳,和一身血污的段延庆那啥了,人家还是堂堂王妃,我算什么,反正只要能报复钟庭,管他什么阿猫阿狗我也不在乎了,就他吧。

毕竟是无原则无道德的事,我内心极度的紧张和不安,对方却是高手,坦然得很,从谈人生谈理想开始循循善诱。

他说他叫谭粤铭,职业经商,是这次画展的赞助商,因为常年满天飞,并没有固定伴侣。

就是这句“没有固定伴侣”,坚定了我做坏事的念头,我不想因私伤害另一个无辜的女人。

他是调情高手,我沦陷得很快,沉寂已久的…开始苏醒,但也开始后悔,于是所有动作终止在临门一脚。

谭粤铭打趣说,他还是头一回和女人盖棉被纯聊天,也许是他的及时收手给了我好印象,我们就这样成了情人,或者说准啪友,有事没事勾搭下。

想着想着,人就迷迷糊糊睡着了,一夜无梦。

翌日大早,敲门声惊天动地,宫城在外头大喊着懒鬼李秋思起床。

我打开门,抓住他的领口把他拖进屋,凶狠的盯着他:“姓宫的你要干什么,这是在供应商的地盘上你多少给我几分薄面行不行,怎么着我也是你的领导啊。”

宫城一根一根掰开我的指头,转而抓住我的手腕让我看:“几点了你自己看看!你这个样子简直有辱百年制药的形象。你是个废柴我知道,但你可不可以有点起码的态度,别以为采购商就是大爷,我要是供应商,给再多钱都不会卖你这种人,完全不懂尊重为何物。”说完冷哼一声,重重将我的手甩开。

他的话句句在理,我自是无地自容,小声道:“你知道我以前也不这样。”

我是被钟庭冷露刺激后才这样的,一副天塌下都有钟庭撑着的态度,反正是他欠我,他就要为李家做牛做马,我只管翘起二郎腿当大爷……

宫城叹口气,叫了一声我的名字:“哪天我陪你去看看爷爷,你别以为什么都能瞒过他,你和钟庭关系如何他比谁都清楚。”

我猛的怔住,“不可能。”

他冷笑一声,“你当所有人都像你这么傻吗。算了,这件事以后再说,赶紧吃点东西去见供应商,人家等着呢。”

多兰药业是一家以新疆特色民族药为主,集药材种植、药品生产销售为一体的民营企业,开发的药品种类涉及皮肤病、白内障、呼吸系统、高血压、糖尿病等多个治疗领域,与我们有不少交叉项目。但在研发方面完全不能和百年相提并论,它的最大优势在于拥有全国独家的药材种植基地。

带我们参观的是多兰药业总经理杨晨光,西南人,五十来岁,个子不高但精神抖擞,一双眼睛尤为精明,身后跟了十来位中层干部,看上去派头十足。

我和宫城就两人,显得势单力薄,好在他个头高,一身西装笔挺,神色从容谈吐不俗,算是镇住了场面。

026 小情人是大佬

杨晨光说,他们的团队曾到南北疆考察了很多地方,最终选择了这里。基地中草药全部由人工种植管理,除了大面积种植黄芪、板蓝根、甘草、桔梗、丹参、芍药等品种外,还有一些特种草药,如神香草、芸香草、葫芦巴等。

我一边欣赏漫山遍野的药材花草,一边听旁人介绍,说他们计划扩大特种药材种植面积,明年要把基地扩到五千亩,再投资大型机械设备、晾晒场、库房、喷灌、滴灌等,打造药材观光基地。

期间我就只点头不说话,作为一个外行我不敢开口,一准儿给人抓到什么空子抬价会被钟庭给骂死。

所以我把谈判权交给宫城,由他同杨晨光直接交流。

杨晨光好几次转头来问我专业问题都被宫城给抢答,宫城说我嗓子不舒服不方便讲话,杨晨光便没再多问。

估摸着是遇见了高手,杨晨光竟被宫城问得冒虚汗,最终价格又被压了一成下来,宫城也没说就敲定单子,就那么把供应商吊着,我对他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走到中草药切片基地时,杨晨光接了个电话,脸色立刻就变得谄媚起来。

我和宫城对视一眼,心道对方莫不是官家人,对我们这么大的采购商也没见露出这份殷勤来。

须臾,杨晨光挂了电话,转头对我们说:“实在抱歉,公司那边来了个投资商,咱们今天的参观可能要提前结束。不过李总您放心,您要是没有参观尽兴我们明天再安排。”

说着抬手着北边:“那头还有上千亩的中药花卉,有不少牡丹品种,您看了一定会喜欢。”

难怪,投资商都是大爷,的确比我们重要。

我假装嗓子不舒服咳了一下,很大度的说:“没关系的杨总,你们有更重要的事就去忙吧,参观的事我们改日再说。”

杨晨光点点头,忽然又想到什么,一脸笑意的说:“不然这样,李总、宫助理,咱们一块儿去和那投资商见见面,正好也让你们了解一下我们后续的项目,提点宝贵意见。”

宫城说宝贵意见不敢当,对贵企业多了解一些总是好的,于是一干人浩浩荡荡进了会议室。

落座时,我是相当震惊的,因为看见了我的……小情人。

会议室很大,正中央摆着一张硕大的长条桌,投资方与多兰药业各霸一边,如同两军对垒,长桌俨然成为鸿沟,让人产生距离感。

所有人皆着正装,唯独谭粤铭是随意的,浅蓝色衬衫袖子挽到肘部,没系领带,有些漫不经心,我可以看到他的喉结上下滚动……这在商场是大忌,明显的不尊重对手啊。

脑子里一下冒出部港剧台词:不好意思,有钱就是可以为所欲为。谭粤铭正在用行动诠释这话。

见我盯着谭粤铭发呆,宫城用手肘碰了碰我:“李秋思你丫有没有出息,一见到帅哥就丢魂儿。”

那口气轻蔑到极致,让我想打人。

谭粤铭自然也看见我,但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转眼就把目光挪开,像不认识我一般。

我这才发现,我其实对他一无所知。

只知他经商,经济实力雄厚,至于很多具体的东西,我从来也没关心过。

此刻,看他的座签上写着“铭望投资董事长”几个字,不由的陷入沉思。

027 别跟钟总告状

金融领域我并不了解,问一旁的宫城认不认识这个人,他点点头,但因多兰董事长邱炳坤在做发言,他没机会同我多说,我也只好关注会议。

先是双方做自我介绍。

谭粤铭那边的人不少,但我只关注帅哥,他左边那个叫白航,右边那个叫段炜,一看就常去健身房,身材相当有型,将西装撑得饱满,精英气质无法掩藏。

轮到我做自我介绍,谭粤铭冲我点了点头,非常客气疏离,我也只好装模作样的回应一声。

听了半天才知道,多兰有个糖尿病综合项目,光是建立专科医院就要投入上亿,更别说打造研发中心,而投资商就是铭望投资旗下的铭望基金,这次来的人本该是铭望基金的总经理赵飞,可最后来的竟是集团老大,这点多兰方面也没想到,明显有些受宠若惊。

倒是谭粤铭一直给人冷傲之感,与平日那副浪荡兮兮的样子完全不同。

突然想起他昨晚给我发的信息:我愿追随你的脚步,一生一世,不死不休……难道他是专门为了我才过来的?会是我自作多情吗?

有种莫名其妙的焦灼和雀跃在胸口扭转缠绕,编织成一股甜丝丝的纠结,我甚至不敢多看他。

会议持续到下午两点,我坐得有些不耐烦,加之早上吃得少,饿得是前胸贴肚皮,一个没稳住,咕咕声乌突突的冒了出来。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齐刷刷的目光如机关枪扫向我,简直叫人想找地洞钻进去。

谭粤铭露出一个蜜汁微笑,更加让我无地自容。

许是这声咕咕提醒了众人,邱炳坤牛气冲天,一拍桌子:“行了,今天就到这儿吧,瞧把咱们李总饿得,回头可别跟钟总告我状啊!”

钟总两个字,他咬的特别重,仿佛是在提醒着什么。

我这才注意到邱炳坤这位来自西南白手起家的亿万富翁。

他很年轻,应该不到四十,个头不高,精瘦精瘦的,但就是有种说不出的气场和机敏,一看便知不是寻常人。

钟庭是个闷骚加傲娇,极少夸人,对这邱炳坤倒是另眼相看,每每提起,口气欣赏得不行。

正想着,邱炳坤就走了过来:“李总难得来回北疆,我邱某人定当好好招待。听钟总说,你对吃特别在行,那这次你可得好好尝一尝咱们的白斑狗。”

我问啥是白斑狗,邱炳坤神秘一笑,跟阿古丽使了个眼色,她立马介绍道:“是一种特别美味的鱼,分布于亚洲、欧洲和北美,在我国仅产于新疆北部额尔斯河流域,是生活在寒冷地带川湖泊中的冷水系珍惜品种,一直被中亚各国视为鱼中的‘软黄金’,肉质十分鲜美,蛋白质含量也高……”

作为吃货,一听这描述口水早吞咽了一吨。

用餐的地方有些远,步行过去得走好一段儿,所幸一路风景如画,叫人抱怨都找不到理由。

邱炳坤陪谭粤铭走在最前头,杨晨光紧随其后,我和双方的高层三三两两跟在后边儿,一路闲谈。

我是最乐意和帅哥交流的,除了谭粤铭,所有人中最帅的就是白航和段炜两位新人。他两一个伦敦大学圣乔治学院毕业,一个宾夕法尼亚毕业,光环牛X得不行,是谭粤铭亲自面试的高级人才。

据二位说,谭粤铭对他俩寄予厚望,走哪儿带哪儿,俨然伯乐,言辞之间无不充满对他的滔滔敬仰和崇拜。

还真没看出来,那样一个花花公子会是小帅哥嘴里的“商界伯乐”。

正聊得开心,阿古丽热情的加入进来,立刻就把帅哥的目光吸走了。

028 像小鹿儿乱撞

小姑娘今天换了身职业装,身材那是相当有料,被白航、段炜两位帅哥簇拥着,大眼睛却时不时打量背后的宫城,一眨一转之间尽是电波。

莫非她对宫城有意思?

对我想起来了,昨儿在路上他两好像聊了不少动植物话题。阿古丽是个猫奴,对小动物很有爱,和宫城倒是志趣相投。

我开玩笑似的问她:“阿古丽你是不是对这位宫大哥有好感啊?”

本以为她会害羞,谁知人家大方承认,还一个劲儿夸宫城特成熟,有男子汉魅力。

我看宫城那样儿,差点没笑喷出来,接着问她:“你从哪儿看出来他成熟了,成熟的表现是什么?”

阿古丽很认真的板着指头,一个一个数着他的优点。

我呵呵一笑,把人拉过来,说:“宫城你自己说,成熟难道不是出门带着保温杯,都不用老妈开口就会把秋裤穿上吗!”

成功的看到他嘴角抽搐,我终于有大仇得报的爽快,正笑得前俯后仰,谭粤铭忽然回头瞥我一眼。

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目光与我在空中碰撞,撞得心脏砰砰个不停,我赶紧慌乱跳开,不自然的拢了拢脑后的马尾。

脑子里出现一句歌词:左心房,像小鹿儿乱撞……

当然,这不是什么心动,主要是做贼心虚。

今早宫城催的急,我都没来得及好好收拾,敢情是妆容有问题?

总感觉谭粤铭在皱眉,好像对我有意见似的,难道是发型不对?

要知道,我最自豪的就是一头黑瀑长发,平时挽成马尾简单随意,偶尔散成披肩长发多情浪漫,必要时也能盘成“云鬓”雅致高贵……不知撩到过多少人。

谭粤铭也说过特别喜欢我披发,说摸起来像缎子,但想到冷露也是一头长直发,就烦得要死,坚决不和她一个路数。

冷不防背后一个声音:“李秋思,你丫魂儿又被勾到哪儿去了?我说你咋这么饥渴,看到那男的就发花痴。”

宫城很不友好的看了眼谭粤铭,我转头:“关你啥事,你有本事也长成那样啊,我天天不吃饭盯着你。你看看你,招风耳,小眼睛,扫帚眉,五官中没一个挑的出来的,你有啥资格说我。”

宫城气得鼻子都歪了,还好有阿古丽在,细声细气的说:“李总,宫大哥这招风耳、小眼睛、扫帚眉的确很普通,可凑在一起却屌得不得了呢,好有气场的说!”

有道理!宫城摸摸她的头:“还是咱们阿古丽鉴赏水平高,识货!比那肤浅的人不知强多少倍。”

说完不再搭理我,与小美女嘻嘻哈哈聊起来,懒得看他得意忘形,我把头一转,大步朝前。

饭店建在坡上,得走石阶上去,我穿着高跟鞋,不小心滑了一下,条件反射式的惊叫一声。

后边的人离得远并没注意,前面的人立刻回过头,谭粤铭腿长走得最快,一把扶住我:“李总没事吧?”

我盯着他顿了两秒,摇摇头说没事。

他很自然的挽住我:“石阶没有栏杆,特别是穿高跟鞋的女士,没走过这种路,最好挽住身边的男士,不然这么高掉下去拎都拎不起来,就是拎起来也拼不拢一块儿。”

说笑间,灵巧地从我左手边转到右手边——这是临近高坎的危险地方。

心里领会到他的细致周到,泛起一丝感动的涟漪,我赶紧把手抽回来:“多谢谭总提醒。”

四下瞧了两眼,庆幸没人注意到我们,可邱炳坤和杨晨光却把一切看在眼里,一个劲儿在边上夸谭粤铭有绅士风度。

都是人精,即便看出我和他之间有什么也不会明说,尤其是邱炳坤,那眼神扑朔迷离得叫人心头七上八下。

029 女人不要太拼

谭粤铭倒是一点不在意,对我说:“李总应该披着头发更好看。”

这话说得暧昧,我一时没答腔,脸上有些发烫,邱炳坤笑嘻嘻地过来解围:“女人对美的追求是没有尽头的,直发女人想烫卷发,卷发女人想拉成直发,男人就简单多了,他们只求头发好好的呆在头上就好,”说着看了看已有脱发迹象的杨晨光,口气充满调侃,“我说的对不对,杨总!”

杨晨光立刻点头:“是是是,您说的有道理。”

邱炳坤一脸得意,还想说点什么,电话响了。

只见他摸出来瞧了一眼,立刻换了副狗腿相,话也换成了方言,听起来忒带劲:“诶,是勒是勒,要得要得,莫得问题……这儿不是在陪客户嘛,过两天就回来了哈,你个人在屋头要乖哈~”

我笑:“媳妇儿打的?”

他显然是很爱夫人的,乐呵呵的点头:“李总你说,一个人在爱情面前他能卑微到什么程度?”

想到钟庭,笑意僵在脸上,邱炳坤发现不对头,马上说:“就拿我来说嘛,我媳妇儿给我一巴掌,我不会喊痛,只会问她手咋这么凉,呵呵,就是这么没出息!”

就是这么没出息。这话说的不正是我吗。还尼玛帮他料理三儿的工作。

邱炳坤笑了笑又说:“上个月她切香港买了个什么鸽子蛋,回来就要剁手,我赶紧安慰她,亲爱勒钱莫得了可以赚,手莫得了就真莫得了,你放心买,我掏钱,她这才把刀从我手上拿开。”

听到最后那句我一下就乐了,他一脸感慨:“这女人啊,真莫得必要太拼咯,找个疼自己的男人就行,一辈子过得巴巴适适、舒舒服服。李总这么漂亮,想必钟总也把你当宝撒。”

咳咳!谭粤铭咳了两声,笑道:“邱总真是男人的榜样,看来有机会得多向邱总讨教讨教这哄女人的法子。”

说完斜了我一眼,完全没有任何要避讳的意思。

邱炳坤会意,嘿嘿一笑,说:“法子不敢当。我就给你举个例子好了,我媳妇让我去洗碗,再把衣服洗了,你猜我咋说,”他顿一下,做出一副很拽的样子,“哟呵!今儿胆肥了敢命令老子,老子偏不听你勒,老子今天偏要先洗衣服再洗碗。”

谭粤铭不动声色,我笑得忒没形象,邱炳坤更加得意:“我们老家有个词叫‘耙耳朵’,越是‘耙耳朵’越幸福,把婆娘宠得无法无天最好,说明这个男人有本四噻。”

我被他逗得直不起腰,就这样一路说笑着走到饭店。

别看是边疆,物产那是丰富的很,美轮美奂的额尔齐斯河滋养形成了独特的饮食文化,特别是这白斑狗鱼堪称一绝。

当地百姓爱鱼成性,对吃鱼也讲究,谈起种类繁多的鱼品如数家珍,做鱼的法子也有另辟门径,听阿古丽列举了各种做法,馋得是垂涎三尺,恨不得马上来一盆。

进了包间,邱炳坤请谭粤铭坐主位,还意外的把我安在他左边。

我心道这是唱哪出,怎么的也该多兰老大坐啊,不过人家已经安排了,我也不好太扭捏,只能硬着头皮坐下。

宫城坐我对面,和阿古丽打得火热,根本没甩我,这男人一旦碰见崇拜自己的女孩子就立刻化身雄孔雀,不断的开屏去吸引对方。

邱炳坤人是干脆豪爽的,拿起桌上的一条国酒香,招呼服务员过来开封,“满桌人不管抽不抽每人先整一包,”然后笑了笑,“不过只给颜值高的发,丑的就免了。”

030 这杯我替她喝

这梗挺老套,够不着什么笑点,不过大家都很给面子的笑了。

一圈烟走完,邱炳坤又招呼服务员倒酒,大家咧嘴笑着,他不停做着手势,让服务员倒、倒…直把每个高脚杯倒满,他才端起杯子大声说道:“今儿谭总亲临,我邱某人倍感荣幸,这杯敬谭总,我先干为敬,您随意。”

这还没开吃呢,他就开始喝酒,不过见他真喝得一滴不剩,酒桌上立刻炸了。

杨晨光接着就站起来,端着大杯子,讪讪道:“谭总,他们都晓得我胃不好,这杯我敬您,干了。”

之后便是常规化的客套寒暄,你来我往,气氛很快就燃了,我却陷入两难境地。

我天生不胜酒力,两小杯下去就满脸发烧,继而全身通红,再喝就要烂醉。

偏偏邱炳坤来敬我,实在不好拒绝,进退两难之际,谭粤铭说话了:“李总这杯我替她喝。”

这下全场没了声音。尤其是白航和段炜,惊奇的把我望着,好像我是什么不可思议的生物。

邱炳坤立刻打圆场:“感谢财神爷对多兰公司的关照,也不碰杯了,太满,眼可以戳爆,酒不能打倒,先干为敬!”

又是满满一大杯白酒,铭望来的几个人算是被主人的气势震住,一个个端起杯子不知怎么办才好,观望和请求的目光重重叠叠印在谭粤铭脸上。

我这才发现,这哪里是吃饭,分明就是铭望与多兰的一场酒桌对决,而我和宫城不过是来打酱油的。

喝酒里面的讲究多了去了,现在是崇尚文化的时代,所以高雅的说法就叫酒文化。

如果敌众我寡,要用大杯,我三个人就喝三杯,他十个人就得喝十杯。

就吞下肚子的乙醇来说,双方都要齐头并进,方显得公平合理。

反之,敌寡我众则要用小杯,采取车轮战,一人发威先敬他个几杯,迅速把对手搞晕,此时谁要拿出大杯那就是不厚道。

今天,邱炳坤显然是借主人家的东风先下手为强,首先调用大杯,以寡敌众,将铭望限于被动。

形势不妙,谭粤铭却是一脸淡然:“不然今天就来场打南北派,多兰出两人,铭望出两人,两派对垒,其余人观战,谁也不准介入。”

我算看出来了,他这是后发制人,用此计谋化解不利局面,自身借机退到后面观战,顺势把手下推出去考量一下他们的酒品酒量。

这种事钟庭也干过……

谭粤铭是大佬,当然不会喝第一杯,“今天既然打南北,铭望这边,白航一个,段炜一个,两个南北派选手干了,其余人随意。”随即端起酒杯略喝一口就坐下。

其余人纷纷效仿,几轮下来,最后只有白航、段炜端着酒杯,陪主人站着。

小意思!白航笑着咕咚一声喝下,段炜皱了皱眉,也咽下一整杯。

在众人的喝彩声中,南北派大战进入高潮,到底是年轻,白航和段炜明显更胜一筹,邱炳坤还好,看得出来酒量不浅,杨晨光就有些勉强了,身子都快站不直了。

这种对抗检验一个选手是不是真喝醉,从来不看表面。装醉的一下就能看出来。其检验标准就一个:行话称退货,或者打免儿,书面语叫喷吐,简单粗暴一个字:吐!

最后杨晨光直接喝倒出局,两个西装笔挺的青年将他搀扶着,向谭粤铭和满桌客人致歉,无言退出。

包间里重新恢复了秩序,南北派胜负已分,邱炳坤笑道:“酒到这儿就行了,今天没喝好改日继续,先上菜吧。”

服务员很快端上新鲜的白斑狗,还有……WTF?!这是……

031 战况很激烈嘛

居然是河豚。

邱炳坤扫一眼众人,嘿嘿笑道:“冒死吃河豚,今儿我先尝,你们再动。”

说着先夹了一小块鱼肉放嘴里,有滋有味的嚼了两下:“味道,给力!吃一口死都干!”

说完笑眯眯看着谭粤铭,眼里带抹奇异的光亮,然后停在我脸上:“李总,你们先等两秒,河豚号称三步倒,吃了毒河豚三步之内必倒,我先走三步,确保万无一失大家再吃。”

这个“你们”,他说得极是耐人寻味,说着就站起来走了三步,那滑稽的样子分明是在故意逗乐,就像那取悦众人的小丑。

我心里一惊,邱炳坤这人还真与众不同,堂堂多兰药业董事长,要身份有身份,要地位有地位,却如此放得下身段,也太接地气了,难怪钟庭会说过他能屈能伸,有今天的成功不足为奇。

没一会儿,邱炳坤就乐呵呵的回到座位,大家哄笑着把筷子伸向鱼肉,吃饱喝足已至五点,主人马上宣布了接下来的项目——打猎。

不知是不是邱炳坤刻意安排,我竟和谭粤铭坐同一辆车,说实话,当这么多人我还是有点心虚,虽说我们也没到出格的份儿上。

因着崎岖山路,都有专门的司机驾驶,前排与后座用帘子隔开,有点响动都是听得见的。

谭粤铭起初没同我说话,后来频频看了我几眼,问:“你和你老公和好了?”

我不明白他何以这么问,他拿手拨开我脖子上的丝巾,轻蔑一笑:“昨儿战况很激烈嘛!”

我摸了摸脖子,立刻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脸红心跳,不知如何回他。

我和他又不是什么正式关系,没必要和他解释,可心里总觉得一阵膈应。

接下来的空气有点让人窒息,索性把窗户打开,立刻灌进来一股山风,冷得我直打哆嗦。

谭粤铭把外套脱下来披我身上,嘴里却讥讽道:“又想吹风又嫌冷,怎么不多穿点,女人就是矫情。”

我说今天早上走得急,胡乱塞了几件衣服,没想到这边会这么冷。

他笑了笑:“走得急,我看是太累了起不来吧。”

我也没接话,心说你有什么资格吃醋呀。

他大抵也觉得和我纠缠这个话题是自讨没趣,便再不说什么,开始闭目养神。

不知走了多久,我昏昏欲睡,谭粤铭很自然的搂住我的肩,让我靠在他身上。

闻着那阵熟悉的剃须水味道,意识渐渐变得朦胧,只觉手心痒痒的,好像有人一遍又一遍的在上面写着什么。

车晃了一下,我清醒了一点,才发现他写的是字母:TiAmo。

西班牙语的我爱你。搞得我心跳错位,心想丫不是戏弄我吧,情人不兴这样的,是犯规。

正一片错乱,有什么东西轻轻落在头顶,轻得像片云,软得像片羽毛,是他的吻,心底更是慌乱的不行,感觉周身血液都拥挤到脸上。

只听他笑了一声:“你又不是什么黄花闺女,跟我玩什么脸红心跳。”

这话的泼冷水效果是极佳的,我脸一下就冷了下来,也不再理他,只道目的地真远啊,四周一片黑暗和荒凉。

在灯红酒绿、珠光宝气的城市里呆久了,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反而充满亲切和宁静。

车子一弯一拐,人时睡时醒,终于在半夜停下来,外头是一座巨大的建筑物,像座小山。

车下一阵躁动和喧哗,一群操着当地口音的人迎上来。

我跳下车,身上还披着谭粤铭的衣服,正要还给他,被他一挡:“披上。”

想说点什么,有人递了杯子过来,我道了声谢谢,接过来就喝,才惊觉是白酒,奈何太急,一杯尽数下肚。

不知谁说了声李总就是豪气招人喜欢,谭粤铭走过来:“各位先喝着,我送李总回房休息。”

其余一干人也不啰嗦,开始喝酒。

我问谭粤铭怎么对此地如此熟悉,他说来过三五回了,也没多言。

进了房间,我有些困,大约是酒精的作用脑子晕乎乎的,谭粤铭把门合上转身就把我拉进怀里,抵在墙上就吻了下来。

032 擦枪容易走火

他和钟庭一样个子挺高,但钟庭是水他是火,他喝过酒,猛烈的吻带着酒气,滚滚落在我脸上脖子上,我怕出事儿,只好推着他:“不要这样……”

他倒是配合,立马就放开我,讥诮的笑了笑:“怎么,他把你…饱了吃不下宵夜?李秋思,你当我谭粤铭什么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我看着他:“情人不就是应该洒脱点吗。”

他逼近我:“那你教教我,如何洒脱,我不会。”

他离我太近了,晦暗的光线下,那双勾人的桃花眼仿佛带着某种引人犯罪的魔力。

我轻轻喘息着,温热的呼吸充斥在我与他之间,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衣服。

他忽然勾住我的下颌,重重吮住我的唇瓣,强势的…好一会儿才又退出来,滑到我耳际,我能触碰到他的脉搏,清晰地感受到它在肌肤下跳动。

很快双腿就失了力气,他的气息渐渐粗重:“李秋思,我真的很想很想…你,狠狠的……”

我不说话,因为说不出话。

他退开几公分,附在我耳边邪邪的笑:“亲爱的,你手放?可别擦枪,容易走火。”

我像被烫着一般,猛的缩手,一把捂住他的嘴,这时兜里的手机唱起歌来,我慌乱的掏着,却几次都抓不起来,还是谭粤铭帮我拿了出来,看了一眼,直接就挂了,冷笑道:“我真怀疑你老公是不是在你身上装了什么监视的玩意儿,每次都在这种时候来电话。”

我说你凭什么挂我电话,他呵呵一笑:“凭什么,凭我喜欢你。你醒醒吧,他要真在意你为何会五年不碰你,现在不过是给了你一点甜头你就得意忘形了是吗,你就这么喜欢被他…,你都没被我…过,怎么就确定他让你最……”

啪!

听他说话不干不净,我一耳光扇在他脸上,气得浑身发抖。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冷哼一声,将我一推,拧开门就走了出去。

我恍惚听到他说什么我和某某贱货果然一个样,改不了水性杨花。

某某是谁我没听清楚……

没有深思,我简单冲了个澡便裹上被子睡了,期间钟庭又打来电话,我直接摁掉了。

清晨的阳光把人叫醒,极目眺望,迎面扑来的除了蓝天白云,只剩一望无际的苍莽。

我正在打望,谭粤铭敲门进来,问我:“会骑马吗?”

我一脸呆滞的看着他,问他何故问这么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他笑笑:“你当然会骑,骑得还很好,我最喜欢你骑马的样子,不过下次可不可以不走形式,真枪实弹奔腾一回。”

说完咬着我的耳朵说了几句,我顿时羞得发抖,抬手就想给他一下,不想被他抓着手腕:“进林子打猎得骑马。”

说着递给我一套猎手服:“去换上,我在外面等你。”

整理好装束,看着镜中的自己,颇有点英姿飒爽的样子,不禁有点自恋起来。

走出去正好撞上谭粤铭,他将我上下打量了一遍,突然蹲下来捏住我的腿。

我吓一大跳忙抽腿:“你做什么大早上的。”

他喝了一声:“别动。”又笑了笑,说,“你能不能把你脑子里那些黄色废料清理干净。”

这人真心流氓,我一时窘得说不出话,只见他把我鞋带解开。

我弯下腰:“你有毛病啊,我绑了很久才绑好的,这鞋子可难折腾了。”

他邪笑了一下:“谁叫你绑成这样的?”

033 来这片白桦林

我说这还用人教吗,天生就会的啊。

他又笑一声:“这种手法是中看不中用,容易松脱,到时候摔跤你就知道了。”

说着就将鞋带斜穿两头分别从左下方和右上方的鞋孔穿出,呈现出之字形……不一会儿就绑好了,他站起来:“这下可以了,绝对不会松。”

我左右看了两下,又使劲拉了拉,的确比我先前绑的要结实,接着就听到有人叫我名字,下意识转过头去,只见宫城一脸严肃的走过来,冲谭粤铭点了点头,算是礼貌招呼了。

走到我边上,打量我两眼:“你和谭总认识?”

我忙说:“昨天刚认识。”

说完感觉不对,有种此地无银的味道,谭粤铭把我看一眼,也没说话。

不知宫城在想什么,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看来谭总和咱们李总很投缘嘛,这认识一天就如老友一般了,又是绑鞋带又是摸头的。”

谭粤铭也笑:“可不是吗,‘一见如故’这词儿不就这么来的么。”说完话锋一转,笑眯眯的问,“宫助理今儿准备收获什么猎物。”

这话真不该问宫城这种动物谜,他脸色倒是没变,口气却很冷:“我没办法阻止别人去伤害生灵,但我可以保证自己不那么做。”

我小声提醒谭粤铭:“他是动物保护协会的。”

谭粤铭哦了一声,看着宫城:“佩服佩服。”

下午,一堆人骑着马参差不齐向北出发。

夕阳仿佛一张金色的大毡,漫无边际的铺开,一路层林尽染,艳丽无双。骑马奔上坡顶,见另一面是大片大片的白桦林,树叶已经落尽,惊艳的白,惊艳的黄,惊艳的褐,美得可谓心惊动魄。

不时有远山的呼唤与牧人清脆嘹亮的歌声与马鞭声传来,树梢时有飞鸟经过。

这片景致,似梦,似童话,似爱情开始的地方。

我渐渐的沉醉在夕阳的景色中,只听耳边有人低沉的唱:“来吧,亲爱的,来这片白桦林……”

不得不说谭粤铭是个调情的高手,他太会利用自然馈赠的浪漫场景,也太懂揣摩女人的心思。

想必没人能经得起这样梦幻的浪漫告白,即便知道只是虚幻,是假象,还是不由的沉溺。

可是听他唱歌,我却想起钟庭。

钟庭唱歌比他好听多了,声音有种略带忧郁的磁性,他喜欢边弹吉他边唱民谣,把我迷得神魂颠倒,可惜那样的好时光太短,他只在校园乐队做了一年主唱便潜心于实验,整天整天呆在生物大楼,我就骑着自行车穿过大半个校园去找他,徘徊在楼道里,装作不经意的与他碰面……

谭粤铭找了一堆干燥的树叶铺在地上,拉着我躺下,我们就这样仰望着蔚蓝色的天空,一句话也不说,享受林间的清风。

不知躺了多久,我问谭粤铭有没有深爱过一个人。

他笑一笑,转头看着我,眼神真挚,我差一点就信了:“不就是你吗。”

我呵呵一笑,说你少来,哪有真正爱上情人的道理,开始得名不正言不顺的感情,我不信会有什么好结果。

他说怎么就名不正言不顺了,男欢女爱人之常情,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还能阻止一个男人动心不成,况且你这么好我无法抗拒啊。

我说你们男人心里一面享受着和情人约会的快乐,却又在心里鄙视厌恶着情人,觉得她不自爱下贱,不是吗。

谭粤铭撑着脑袋,颇为严肃的问:“你真这么想?你觉得自己很下贱?”

034 对我感兴趣了?

我说我没有想法,下不下贱我也不在乎,心早死了,不过是身体空虚寂寞,和谁一起都无所谓,无外乎就是用欲望填满心灵的空洞。

这话他是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说:“想要用欲望去填补心灵的空洞是最愚蠢的做法,有句话叫欲壑难填,灵魂的空洞不知比欲望大多少,只会越填越空,真要填,就填一个值得的人进去。”

我看他一眼,他的口气是没有半分虚浮的:“我认为我是值得的那个人,你要不要认真考虑一下?当然,钟博士是个好男人,可惜他心里没有你。”

我记得我并没跟他提过钟庭的名字,听他的口气似乎是认识的,不禁惶惑:“你认识我丈夫?”

谭粤铭笑了笑:“不认识。不过像他这样出色的人才,早几年就高悬在猎头榜上,没听过的话也太孤陋寡闻了。听说他正在研发一款白血病特效药,我看不少企业都虎视眈眈。”

说到那款药,我有些难过。最初的研发是爷爷在做,付出的心血并不亚于那几款疫苗,近几年身体不好才不得不停止,幸运的是遇到钟庭,他正巧是这方面的专家,便放心把任务交由他来继续。

不过遗憾的是,这款药不是百年药业的项目,而是属于百明生物,而百明生物是由百年药业和天明药业两家共同控股的。也就是说,药品一旦研发成功,功劳是百年药业的,既得利益却要和天明药业共享。天明药业占了近六成股份,当初建立公司时出资也不过五百万,这对研发者来讲实在是不公平。

我不知道谭粤铭何以提起这款药来,不过我告诉他,那款药的研发到了瓶颈期,并没有太大进展,也不必对它抱太大希望。

谭粤铭笑了笑,不再纠缠这个话题。

又静静躺了会儿,我拿起一片树叶在他脸上扫:“说说你吧,你是哪里人?”

他笑得很邪气:“怎么,开始对我感兴趣了?我是不是该做点什么庆祝一下?”

说着就要过来啃我的嘴巴,我偏头,说你不讲就算了。

他邪气的一笑,俯身过来撑在我两边,姿势极其暧昧,说出来的话倒是挺正经:“我父母是土生土长的南都人,不过他们去的很早。我很小就到新加坡投奔我舅舅了,大学毕业后先在香港工作了两年,后又在伦敦呆了两年,再后来一直在上城……要不要把户口本给你瞧瞧?”

提到父母,他脸上显现出一抹神伤,那是种时过境迁的沧桑,不过一瞬又恢复了那种熟悉的笑,有些不正经,但更多的是洒脱。

我不怎么懂得安慰人,一时间也找不到话说,只见他的脸慢慢放大,眼看就要与我相贴,我一下扭开头说:“我也是很小就没了爸爸。他在一次菌种培养时感染了伤寒菌,之后一病不起,因为这个我爷爷当年没硬逼着我学医。”

他哦了一声,忽然问:“这些年你和你爷爷相依为命,那你母亲呢?”

说到我妈,我的脸色一定很不好看,她就像钉在我心里的耻辱柱一样,让人倒胃口。

可能是我陷入长久沉默,谭粤铭不再说什么,翻身起来说要去林子里猎鹿,让我跟着他。

035 果真是狼来了

秋天还活动在白桦林里的动物都是很机敏的,谭粤铭追一头鹿追了许久,最后还是被它给跑掉了。

关于打猎,他有许多的心得体会。

他说狩猎时,猎人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前进,而是要跟着风的方向,依照地形的色彩和气味,和大家保持一致的速度向前,尤其注意避免突发性动作,猎物们通常很温顺也很警惕,他们可以在你最不注意的时候迅速逃匿,这是它们的天赋,在保持安静这方面,任何家禽都比不过野生动物。

他还说,人类已经丧失了这种技能,必须安静的向大自然学习,才能被自然所接受。

这话我倒是挺认同,问他怎么知道这么多,他说他去非洲呆过几个月,专门看当地土著人狩猎,学了不少技巧。

他问我去过非洲吗,我摇摇头,心说我怎么可能去那种充满艾滋、贫困、硝烟,连水电都缺失的地方。

然后听他滔滔不绝讲起了非洲,地理风貌、风土人情发展情况,头头是道,什么东西一经他说出来总是变得那么生动有趣,搞得我也想去体验体验。

嘘…

他忽然停下来,然后对着一处放了一枪。

只听砰一声响,他笑了笑翻身下马,朝放枪的那处跑过去,然后转过身,手上已经多了只灰兔,带着胜利的微笑过来:“走,找条小河,让你尝尝谭氏烤兔的滋味。”

我不知道他怎么会知道附近有条清澈小河,我只按照他的指示拾柴生火,他则十分专业的将兔子处理干净,用匕首削了树枝,将灰兔架在火上翻烤。

香味随着时间慢慢酝酿,不一会儿整个空间都充斥着无法言述的焦香,新鲜红嫩的兔肉也变成了金黄色,滋滋冒着油星子,我不禁吞了吞口水。

谭粤铭冲我笑了笑:“别急,一会儿就好。”说着拿出一小罐盐和孜然撒上去,接着翻烤。

我说你怎么还随身带着调味料,他说出门打猎必备。

我也不说话,就静静盯着他,只觉此刻的他化身成了美食家,只消接受吃货的膜拜。

兔子烤好,他把最肥美的兔腿切下来递给我,我也顾不得油腻接过来就吃。

烤兔外酥里嫩还多汁,兔肉入味又弹牙,足以秒杀我曾吃过的一切烤兔,那种味道能令人回味一辈子,难怪那么多吃货愿花千金打野食,饲养的与野生根本是两个世界。

天色一黑,视野变得很不好,即便有GPS也难找到来时的路。

谭粤铭说就在林子里过一夜,我们带了帐篷和睡袋,对付一宿没问题。

我还从没在野外呆过,心下有些恐慌,毕竟是原始森林,搞不好会遇见狼。

谭粤铭晃了晃手里的猎枪,说不用怕,遇见狼有的是办法对付,让我放心。

可我又怎么能真的放心,一直战战兢兢,心绪不宁。

墨菲定律永远那么准,怕什来什么。

才将把帐篷给搭起来,就在墨色的林子深处看到十来双眼睛,发出幽幽的绿光。

马儿开始嘶鸣。

是狼,且不止一头,是狼群。

我吓得不敢噤声,身子全僵了,手里的电筒掉到地上,仿佛在经历一场噩梦。

倒是谭粤铭,表情严峻却没有流露一丝怯懦,像个冷静沉稳的职业猎人。

他小声对我说“你进去。”

我没动,他也没空与我多说,非常淡定的点了只信号棒,远远朝狼群扔了过去。

信号棒发出刺目的光芒,狼群嗷了一声便调头跑了。

我感到不可思议,平常听闻尽是狼吃人的传说,这狼一溜烟就跑了,确定是真狼?

036 陷入天罗地网

见我一头汗,谭粤铭说,远远看到狼躲不开时就点着火把走,通常狼会与你对视一小会儿时间,就趁这时将火把或信号棒扔到它面前,八成的狼会逃跑。

我问那剩下两成不跑的怎么办,他说那就放枪,百分之九十九的狼会被一枪吓走,如果还有百分之一真胆大的,那就认准头狼开枪,头狼一倒下,狼群立刻散干净。

说完叫我收拾帐篷,说得赶紧换个地方,狼群可能随时会回来。

我立刻照做,又听他说附近有个猎户造的小木屋,去那儿比较安全。

我们把行李驮上马,在漆黑无比的林子里穿梭,他拿着GPS研究,果真走了没一会儿就看到了木屋,在手电筒的光下还能看到一堆干草,正好让马儿享用。

木屋很小也很简陋,只有一块两米见方的木板,算是床吧,旁边有个砖砌的炉子,角落放了有些干柴禾。

谭粤铭似乎颇有野外生存经验,麻利儿的生了火,木材燃烧的橘红色光线,让人觉得分外温暖。

他笑嘻嘻的盯着我,问我饿了没,我摇摇头,说下午那只烤兔子我消灭了一大半,足够顶上两天。

他笑我真是只猪,我作势要打他反被抓住轻薄了两下,还好只是蜻蜓点水的一触,又闪电般离开,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这儿很安全,不会有狼来,安心睡吧,明天我们再出去。”

我微微点了下头就钻进睡袋,他坐在旁边,似笑非笑地瞧着我,幽幽地念了首诗: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邂逅相遇,適我愿兮……邂逅相遇,與子偕臧。

这个我知道,是诗经里面的《野有蔓草》,他问我知不知道这首诗说的是什么。

我摇摇头,他轻蔑的笑了笑,接着就说:“这是古今第一淫诗。”

我无语,哪有人这么一本正经说这话的,接着又听他解释:“按尔雅释义,蔓是指细长能缠绕的茎。草指的是包住茎的叶子。零露即‘露水夫妻’,‘邂逅相遇’就是觏-合,而‘与子偕臧’是说女子感到很满意,你说是不是很形象?”

我完全无言以对,心道汉乐府的东西真强悍,竟把偷情写得这么美,还传了千年,也是醉了。

时间一点一点流淌,屋子里安静极了,只有柴火燃烧的噼啪声,谭粤铭拿根棍子拨弄着火堆,半明半寐的火光下,侧脸是惊人的俊美,声音也像那温暖的焰火:“我不想和你做什么露水夫妻,我想一辈子,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我翻了个身,不敢去看他的脸,听到他低低笑了两声:“李秋思,我一定会让你爱上我的。”

不知不觉天就亮了,我们所在是一片高地,能看见坡下的景色,红、黄、绿、褐…就像一块调色板,随手一拍就是一副油画,白桦林间,最诗意的白与最炫目的黄绚烂在一起,美得不真实,在这样的地方,就算没有爱情也容易眼里只有彼此。

谭粤铭一早就起来了,放了个烤红薯在我边上,我一边啃着红薯一边朝他走,见他拿着瑞士军刀在树干上划着,问他在干嘛,他邪笑:“你不会自己看吗?”

我凑上去一看,他写了几个字,用的还是隽秀小篆——

李秋思,岁岁年年,我都属于你,永远永远。落款:谭粤铭。

我骂了声无聊,他不在意的笑笑:“这里来过的人只怕是不多,随着白桦树的长大,这字不会变,也许会存在一百年五百年,谁能说得清楚。届时我们都成为一捧黄土,至少有人会看到,知道,当年有个叫谭粤铭的人,深深爱过一个叫李秋思的姑娘。”

他那桃花眼里满是浪漫的雾气,我脸上有些发烫:“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他说谁胡说了,句句出自肺腑,说完就将我拉进怀里,低头亲了亲我的脸,笑得有些痞:“知道白桦林里那段爱情故事吗。”

当然知道啦,那是一段缘于苏联二战的往事。

没等我开口,他倒是学着说书先生的样子,绘声绘色讲了起来。

等他说完,我擦擦眼睛,打了下他的胳膊,“谭粤铭你真混蛋,一大早惹人掉眼泪。”

他抱住我,下巴抵在我头上,“秋思,我们多么幸运能生在和平年代,我又多么幸运能遇见你。你听好,我一定会让钟庭这两个字干干净净从你心上消失。”

说着吻过来,我没有拒绝,与他在这片宁静的白桦林里尽情相拥。

我并不知道,这是一场精心编制的天罗地网,而我就这样毫无防备、一步一步陷了进去。

037 你老公在路上

投资商和采购商一起失踪在多兰的地盘儿上,着实把多兰方吓傻了,连夜出动人马寻找,却是一无所获,好在愁眉之际我们安然无恙归来,方才狠狠松了口气。

宫城更是不用说,大抵是一夜没睡,满眼的红血丝,看着怪可怕的,一见我就扑过来,将我上上下下打量个遍:“秋思你没事儿吧,以后别再乱跑了。”

说完眤了一眼我身旁的男人,那目光就像护主的忠犬,恨不得冲上去咬人一口。

谭粤铭就淡定多了,嘴角微微上扬,冲他露出友好的微笑,眼角眉梢不漏丝毫破绽。

宫城动了两下嘴唇,终是没说什么,拉着我就要走,却见邱炳坤一脸焦急地走过来,喘了两口气,满怀愧疚的说:“谭总,李总,你们这可把我急坏了,那白桦林里时有野兽出没,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邱某人即便切腹也不足以抵消罪孽啊!”

谭粤铭笑笑:“邱总言重了,我和李总…”他话还没说完,白航不知从哪儿跑过来,也是一头的汗,附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只见他脸上稍有愠色,不过一瞬又恢复了正常,对邱炳坤道:“邱总,实在抱歉,我有急事得马上离开,关于项目投资的事赵总会过来与你们商定。”

说完又看看我:“李总,你的事办妥了吗,要不要和我一道走。”

我一时没说话,倒是宫城一脸不屑,小声在我旁边嘀咕,“有私人飞机了不起啊,咱们才不稀罕呢。”

我刚想说你堂堂一个大男人说这话不觉得太小家子气么,邱炳坤就讪讪地开口了:“李总怕是还得再等上个一天,我已经通知了钟总,他应该快到了。”

什么,钟庭要过来?

见我脸色不对,邱炳坤马上解释:“这不是找了半宿都找不见你人在哪儿么,赶巧钟总打电话过来,我就跟他说了,李总你是不知道哇,听说你失踪钟总有多着急!”

我一时半会儿还真不知道说什么,不懂邱炳坤为什么要通知钟庭,他明明知道谭粤铭在这儿,而且或多或少也知道我和谭粤铭之间有不寻常,这人……

谭粤铭笑了笑,瞧着我:“既然钟总要来,那我就不用担心了。李总,咱们后会有期。”

说完脸色一沉,大步离开。白航和段炜跟在他后头,不时回头看我两眼,一脸无解的样子,邱炳坤反应过来,赶紧的率着一帮高管跟了上去。

宫城拉我回了房间,问我和姓谭的究竟怎么回事,我打着哈哈几句话就对付了过去,至于他信不信我就管不着了。

可他显然是比我更了解谭粤铭的,同我说了不少关于他的事。

谭粤铭和钟庭一样,属于“年少成名”那类幸运儿,大学时就创立了铭望基金,用了十年时间把它做成颇具规模的投资集团,他也成为亚太地区有名的天使投资人。

宫城随便列举了一些明星企业,我惊讶得咂舌,根本想不到这些企业背后的投资人会是他。

总之宫城的一席话让我对他有了全新的认识,我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傻X,放着这么现成的大牛不用来请教经验,只用来约,太特么浪费了。

叮铃铃……

坐了一会儿,房里的座机响起来,宫城离得近,随手就接起来,然后定定看着我:“你老公。”

038 红本本自己人

楼下,钟庭正和邱炳坤喝茶,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得十分投机。

钟庭还不时笑上一笑,和我在一起时从没见他这样过,我这个老婆做得是有多失败啊,连个糙老爷们儿都比不了。

我咳了两声,两人才转过头来。

邱炳坤是一脸灿烂,钟庭脸上没什么特别表情,和平常一样淡淡的,一丝一毫的紧张都看不到。

邱炳坤还信誓旦旦说他焦急,焦急个头啊!他大概巴不得我就此消失吧,这样他就能和冷露名正言顺双宿双飞了。

一时间静得可怕。大抵也看出我们之间不似平常夫妻,邱炳坤瞧着钟庭:“看吧钟总,我就告诉过你让你别着急别着急,咱们李总吉人自有天相,这不好好的吗。”

说着就站起来,示意我跟他到一旁,钟庭倒是配合的坐在那边,似乎也不关心邱炳坤和我说什么。

我笑了笑:“怎么了邱总。”

邱炳坤还是那副乐善的笑容,“李总,除了失踪,我可没和钟总说过别的什么。钟总可是不可多得的好男人,错过这村儿可就没这店儿了,咱得珍惜。另外我得提醒你,姓谭的不是啥好相与的主,您呀,真得当心点儿。”

我怔了一下,笑道,“多谢邱总提醒,不过我和那谁的事还是不劳邱总费心了。”

邱炳坤连连点着头,“那是那是,不过……”

他显然还有什么话急于表达,见我并没扭头要走的意思,直接就道:“这俗话说的好,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的共枕眠。你想啊李总,千年修来的福分才撮合你们走在一起,有什么矛盾是解决不了的呢!”

我一时没吭声,他接着说,“这外人他始终是外人,只有领了红本本的才是自己人。男人嘛,很多时候身不由己,逢场作戏在所难免,咱该大度就大度点。拿我自己来说,身边少不了些莺莺燕燕的,可我这颗心却是紧紧拽我老婆手里的,为了她我死都愿意,男人能把心给你才是最重要的,我看得出来,钟总他心里是有你的……”

他要真把心给我了,我还能做出格的事儿。我笑了一声,打断他,“行了邱总,我知道你和钟庭是好朋友,你对我们的关心我心领了。另外,请代我向你太太问好,我真的很羡慕她。”

这次的北疆之行结束得比预期要早,讲真,我还没玩够呢。

订单顺利签下来,价格比钟庭想的还低,多兰方让利是一方面,更多还是靠宫城专业扎实,没人能蒙得了他。

商务舱里,宫城跟阿古丽视频聊得起劲,我说你要喜欢人家就主动点儿,那么好看的姑娘你不担心被人抢啊。

宫城说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喜欢她啦,我说两只眼睛都看到了,他说了句神经便不再理我。

钟庭同我基本无话可说,他并没问我失踪的事,更没提到谭粤铭,想来邱炳坤确实没和他讲什么。

按邱炳坤的话说,钟庭是连夜马不停蹄风尘仆仆赶过来的,一路上没闭过眼,这话我姑且信吧,不然也解释不了他为啥睡得这么沉。

飞机刚落地就接到苘山精神病院的电话,说我妈半夜把绳子咬断跑了,定位手环扔在房间,第二天护士才发现,到处都没找见她人,只好通知家属。

039 婚姻是现实的

听到这消息,我头疼得要命。这已经不是她第一回出逃了,前前后后得有五六次了,次次折腾得人仰马翻。

我烦躁的抓着头,钟庭把行李扔上车,让司机自己打车回,接着钻进驾驶室,看我一眼,“别着急,我们这就是去找。”

我看着他,一时无言。

婚姻是很现实的东西,并非说离就能离得开,尤其当男人的作用占主导时。

这些年来,每当遇见问题,他就化身定海神针,把我的焦虑层层弱化,家里家外风浪不少,没有一次不是他在挡。他从没觉得我妈那边是麻烦,无声无息打理得紧紧有条,我没操过半点心,这方面谁也挑不出理来。

这次也一样,他扮演着顶梁柱的角色,告诉我别担心,我妈不会有事,那种笃定由不得你不信。

我笑了一声,说:“我巴不得她有事,最好再也不要出现,她这样的人根本不配活在世上。”

听出我在说气话,他倒也没说什么,打了几个电话,把找人的事情交代了下去,又亲自带我找。

其实前几次我并没问他怎么找见我妈的,这会儿随口问了下,他挑了挑眉,“你不是对她漠不关心么,问这些做什么。”

我挖挖耳朵,“就随口一问,你真当我有多关心啊。”

他笑了笑,说我是生在福中不知福,不管我妈为人如何,至少她活着,不像他早早的失去双亲,连个念想都没了。

说得也是,他是孤儿,对亲情的渴望比一般人来得强烈,我一时就没说话,把头靠在椅子上,盯着窗外的风景,看熙熙攘攘,人来人往。

马路牙子上,一位少妇牵个孩子慢慢走着。孩子约莫三四岁,胖乎乎的,手里拿个甜筒走得歪歪颤颤,奶油糊了一脸,像只馋嘴的小花猫儿,少妇一边笑一边帮他擦脸,看上去十分有爱。

这些我是从来没有享受过的,母爱,在我的世界是最陌生的词语。

秋思!

钟庭忽然喊了我一声,那声音竟说不出的温柔,我有些愕然,“怎么了?”

他瞧着我,淡淡的问:“你饿不饿,前面路口有家牛肉面,味道还不错。”

我是吃货这点他很清楚,说吃的我兴致怎么也低不到哪里去,当下就答应了。

外边儿是完全陌生的风景,我敢肯定没来过,也不知道他怎么就开这儿来了。看了他一眼,“你来过这里?”

他也不吭声,把车靠路边停下来,说:“下去吧,吃点东西再找,相信我,一定可以找到妈。”

妈,他倒是叫得挺顺口。我也没说什么,跟着他进了那间小面馆。

一股原汤的香味儿萦萦飘散在周围,确实挺诱人的。

现在是上午十点,店里几乎没什么人,安安静静的。

见有人进来,老板立刻来了精神,上来就问帅哥要点什么。

钟庭说来两碗牛肉面,我赶紧加了句“一碗不加香菜”,老板说声好勒麻利儿地进了后厨。

想起老板看他的眼神,我狐疑的问:“老板认识你?”

他也没说话,拿出手机拨了串号码,问对方人找到了吗,不知对方说了什么,他淡淡说了句知道了,便挂了电话。

见我直直盯着他,才面无表情的说:“刚才让人去莲花山那边看了,妈不在那儿。”

我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莲花山是南都有名的风水宝地,我奶奶和爸爸就葬在那儿。每年清明和忌日都是要去的,钟庭是我丈夫,当然也是要去的。

只是奇怪,我妈怎么会想到去莲花山,那儿离苘山精神病院差不多二十公里,她一个疯女人是怎么过去的?

040 这是你的谁啊?

钟庭说,前两次就是在那儿找到她的,她当时还带了白色的雏菊,坐在我爸坟前唱歌,至于怎么去的,自然是徒步。

莫名一阵心酸,她疯都疯了,还会记得我爸吗?二十公里走过去,她也是挺能的……

正想说点什么,一阵香味儿飘来,抬眸,老板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过来。

钟庭说了声谢谢,把没香菜的那碗放我面前。

见那面汤金黄,面条细白,牛肉浓香,一下就流出口水来,滴溜溜卷了一口,味蕾都在跳舞。

钟庭看着我,嘴角浮起一丝浅笑,不过转瞬即逝。

他的吃相是斯文优雅的,把食不言寝不语贯彻得十分彻底,没一会儿就吃好了,起身付了钱就走到外边儿,也不晓得干什么去了。

这时老板过来,在我头顶咦了一声,“这是谁啊?”

他在看桌上的照片,从表情上看似乎认识她,我问:“你认识这人啊?”

老板蹙了会儿眉,像是在思考,隔了片刻说:“好像是在哪里见过,不过已经很久了,想不大起来了,这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儿啊!”

我笑笑,没说话,拿起那张照片细细的看,的确是个风情万种的女人。

可风情万种,很多时候也和水性杨花、不安于室之类的形容词划等号。

王晚香,我亲妈,初中没读毕业就在场子里混,货真价实的妖精。

第一个被她迷倒的人是我爸,任凭别人怎样劝阻,死活要和她一块儿,且执行力极强,当年就生下了我。

可惜老实人遇见妖艳贱货注定不幸,我刚满三岁我爸就去了,彼时我妈不过二十出头,哪能耐住寂寞,老公尸骨未寒就流连舞厅夜场,身边情人不断。

男人们为她争风吃醋、打架斗殴,原配找她撕逼死磕,甚至闹到李家门上。

我爷爷奶奶是何等人物,哪里受得了这种耻辱,赶紧给她大笔钱打发她走了,她还真就走得干干脆脆,娃都不要。

长大后断断续续从别人口中听到她的消息,最夸张的一个版本是她和某男人在一起,害人家老婆上吊死了,至于她后来和那个男人怎么着了没人说得清。

总之,身为她的女儿,我是没什么底气的,听别人在背后议论我也只能绕路走。

可她终究是我妈,十月怀胎把我生下来,她出事我也不能不管。

一口气把汤喝得干干净净,钟庭刚好进来,说:“走吧,妈应该在这附近。”

我心下好奇,他怎么就这么笃定呢,不过我也没多问,只默默跟在他背后。

出门儿碰见对小情侣,穿着校服背着书包,男孩一直牵着女孩儿,不时亲亲额头脸颊,甜得能齁死人。

心里凉凉的,钟庭可没这么对过我。

车往前开了没多远就是一座镇子,大抵还没划入清拆,依然保持着旧城的模样,这在南都已不多见。

心下更觉奇怪,我妈一个疯子,怎会无端端跑来这样一个地方,这儿离医院至少四五十公里,不会又是走过来的吧?

不等我问,钟庭就把车停在了一处巷口,叫我下车。

我也没问,跟着他七拐八拐到了一个厂房模样的地方。

眼前是一幢老房子,七八十年代那种职工宿舍,大抵是经年失修,看上去萧瑟得厉害,应该也没多少人住了,多数窗台都是空的,窗户也被灰尘覆盖得看不清。

钟庭站在楼下,也不说一句话,不知在想些什么。

没一会儿从楼里出来一位老太太,手里抱着个大箱子,看上去挺吃力的样子。

钟庭立刻上前帮忙,很快博得老人好感,邀请我们进屋喝茶,还拿了不少点心出来。

聊了一会儿,得知老太太是一个人住的,两个儿子都在外地,请了保姆给她做饭打扫,这个点儿保姆出去买菜还没回来。

老太太让我们等保姆回来一起用饭,钟庭说不用了,就拿张相片问她:“见过这个人么?”

老太太认认真真看了会儿,推推鼻梁上的老花镜,“小伙子,这是你的谁啊?”

041 妈是怎么疯的?

钟庭说:“是我妈。她生病了,从医院跑出来的。”

老太太叹了口气,连说三声造孽,隔了好一会儿才道:“她昨儿在楼下唱国歌,抑扬顿挫,感情充沛,吵得整栋楼都不安宁,这楼里住的都是些老家伙,哪里受得了,就报了警。”

报了警,那应该就是在派出所了。钟庭谢过老太太,带着我离开。

路上,我脑子里乱糟糟的。

我妈那样的人怎么就疯成了这样,还唱国歌,她是那种爱国的人吗?

还有,她怎会出现在这个地方?钟庭又怎么知道来这儿找她?

连串的疑问怎么都衔接不起来,直到有人拍我的肩膀,才回过神来。

下车就是派出所,听了我们的来意,民警立刻收起严肃的表情,转而一副激动万分的模样。

一问才知,是我妈太闹腾给人添了不少麻烦。用民警的话来说,就跟弼马温似的把小小的派出所搅得天翻地覆,资料架里的东西全被她给扯了出来,弄得一团乱,人家不得已才用手铐把她给拷上关进看守房里。

没等我表达歉意,钟庭已经态度陈恳跟人赔了不是,话间随口提了个名字,民警态度一下子好了许多,直接领我们去了看守房。

见王晚香披头散发坐在那儿,我心里五味杂处,一时愣着不知如何是好。

我对她应该是没多少感情的,可不知怎的,又千丝万缕的挂着痛着恨着,亦或……惦记着。

钟庭走进去,低声跟她说着什么,就见她乖乖点着脑袋,跟个孩子似的,显然她是信任他的。

我挺好奇的,在我妈的世界里,钟庭是个怎样的存在?

我和他结婚那会儿,她已经住进精神病院了,女婿是不可能的,她没有正常的认知。

那么,她最大的可能是把他当成了一个男人,像她的情人一样,可以给她慰藉和保护的男人。

这么一想,我不禁打了个寒颤,赶紧停止这种没边儿的胡思乱想。

没一会儿外头就进来一个穿白大褂的,给我妈打了一针,她很快睡了过去,再也不闹腾。

把人送回苘山天色已经暗下来,一片片的火烧云美极了,形状变化多端,一会儿像这个,一会儿又像那个,其实什么也不像,什么也看不清。

我揉揉眼睛,靠在车上小憩。钟庭沉默地点了根烟,眸光在烟雾中明灭,忽然幽幽的问:“妈是怎么疯的?”

那口气是相当严肃的,好像这是个多么重大的问题。

讲真,我还真没想过。别人只告诉我结果,却没跟我说原因,我也并不是很感兴趣。

这会儿听钟庭这么问,倒也觉得奇怪。

听我几位舅舅说,我妈自小就胆儿壮,绝非什么玻璃心的小女子,原配拿着硫酸出现也不怵的人物咋说疯就疯?

简直不可思议。

不过我也不打算在这问题上纠结,淡淡说了句我哪儿知道,便闭眼假寐。

钟庭的电话在这时响起。听到是陈香我暗暗松了口气。

陈香说他儿子生病在医院挂水,得请上两天假,这就意味着晚饭没有着落了,我问钟庭想在外边吃还是回家吃。

他怀疑的瞧着我,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笑:“你会做吗?”

这种事哪里难得住我,“我要不会做饭,王爽和林双儿是谁养大的,你吗?王爽自小挑食,为了他我还背了两本菜谱呢。”

王爽和林双儿是我同母异父的弟弟妹妹,我妈疯了之后,我代替她成了他们的监护人。

钟庭笑了笑,一打方向盘,朝超市的方向开去。

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是自己动手。

042 为他洗手做汤

自打有了冷露,我和钟庭就再没一起逛过超市,这种夫妻之间最寻常不过的事,对我而言竟成了奢望。

却不想今天有了机会,激动之下主动挽了他的手,而他只怔了半秒,意外的没有拒绝。

心情说不出的美妙,白天的阴霾一扫而空。

超市正在搞大促销,前来抢购的大爷大妈黑压压一片,闹哄哄的,我也不觉得烦,兴致盎然挑着食材,蔬菜水果、鸡鸭鱼肉样样都捡了些。

钟庭负责推车,不时提个小要求,比如想吃清蒸鲈鱼。

在外人看来,我们定是颇为恩爱的一对儿,不然,何以解释促销员眼中的艳羡?

他是难得一见的大帅哥,到哪儿都有女孩对他笑,我把他挽得更紧,他微微一僵,瞧了我一眼。

我笑笑,“不习惯我挽着你啊?”

他抿了抿唇,什么也没说,但表情是放松的,那应该没有拒绝的意思,我便厚着脸皮挽得更紧了些,不时偷瞄他一眼,那光洁的下巴,优美的唇形,熠熠星眸,都让我心痒痒的,砰咚砰咚跳个不停,直到他出声提醒,我才脸红的放开他。

若我没看错,他又笑了一下,“秋思,要不要给王爽买点零食,他现在正是学习最紧张的时段,需要热量补充。”

我说还是你心细,立刻就挑了一堆零食,又请他帮忙把最上头那排进口小零食取下来。

真想时间再慢点,再这样相处久一点,可推车已经塞不下任何东西,人也走到收银台。

还会有下次吗?心中一阵落寞。眼眸一扫,忽然看到一个人。

温姨,宫城的妈妈。一套珍珠首饰,一身豆沙色的洋装,衬得她整个人优雅温婉,只是奇怪,身为老派的大小姐,向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怎会来超市,她家保姆呢?

见前面还有好些人,钟庭碰了碰我,说:“你去陪温姨说说话,我来排队就行。”

我点点头,几步走到温姨边上,亲热的挽住她:“温姨,您怎么一个人来这儿,宫叔叔没有陪您么?”

宫良是出了名的老婆奴,走哪儿都帮媳妇儿拎包,这在公司不是什么秘密,女员工都拿他当择偶标准。

温姨笑笑,“你宫叔叔最近不知在忙些什么,每天都深更半夜才回,公司的事情当真有那么多吗?”

我说那是,“百明生物这两年势头多猛您又不是不知道,不忙那才奇怪呢。”

心下却疑惑,百明生物早就走上正轨,按理说不该那么多事才对,不过宫叔叔是个工作狂,自己给自己找事也属正常,便没多想。

许是觉得这话在理,温姨点了下头,又道:“今儿是宫城陪我来的,他到外头接电话去了,一会儿就来。家里保姆有事回了老家,我就说自个儿下厨给他做点好吃的。你也知道,他一个人住在外头常吃外卖,我这怎么都放心不下。”

我哦了一声,“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知道您会下厨。”

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不是在家无聊吗,就报了个厨艺班,宫城吃过一回说还不错。”

我说原来如此,改明儿我也要尝尝,又道经常吃外卖对身体不好,回头我帮您说说宫城。

这话正中温姨下怀,激动的握住我的手,“那就拜托你了秋思,做父母的说什么儿女都嫌啰嗦,你跟他关系好,他肯定能听你的。”

我心下就笑了,他一向跟我唱反调,能听我的就怪了,不过想起北疆那笔单子,宫城确实功不可没,就在他妈面前送了几顶高帽子。

温姨听了果然开心得合不拢嘴,又说了些我和宫城儿时的趣事,晃眼看到钟庭,眼神闪了闪,让我们一块儿去她家吃饭,我说今儿就不去了,改明儿来。

蹭饭都拒绝,完全不是我的风格。温姨心是挺细的,就问我是不是遇见什么事了。

想想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就跟她说了我妈逃跑的事。

我家的情况她是清楚的,拍着我的手安慰了两句,便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

钟庭那边结完账,推着满满一车东西过来,三人有说有笑朝停车场走,宫城正巧回来,见我和钟庭一起,只淡淡打了声招呼。

习惯了他这种态度,钟庭倒也没什么不自在,把东西一样一样放进后备箱里。

我就跟个甩手掌柜似的站那儿,宫城要笑不笑的看着我,“怎么着,这是要为他洗手做汤的节奏?”

那口气,带着掩饰不住的嘲讽。

043 他回来我再走

我说没错,他笑得更轻蔑,“你丫真是没出息。”

温姨似乎听到些什么,过来就拉住宫城,让他别在这儿捣乱,耽误人小两口过日子。

宫城切了一声,说就他两这样的也配叫小两口啊,温姨立刻拉下脸来,宫城这才发现钟庭走过来,话他肯定是听到了,不过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把我拉到一边。

他瞧着我,脸上有些许的不自然,像是想说点什么又挺为难的样子。

心头一下有了不好的预感,问他怎么了。

他说有点急事要离开一下,让我自己开回去,他打车走,说着就把钥匙塞我手里。

我急了,“这哪行,买了一车东西呢,我怎么提得动!”

提不动只是借口,我就舍不得他离开我。

他说有保安在,我冷着脸,“把话说清楚,公事还是私事。”

钟庭是个不会撒谎的人,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这话他没接,那就是难以启齿了。呵呵,私事。

想着与冷露有关,我也懒得再问,问了也是给自己添堵,于是冷冷说:“你走吧,饭我自己做了自己吃。”

他不痛不痒的说了句对不起,转身走了。

看着他决绝的背影,我在车上靠了一会儿,抬起头,见温姨和宫城还没离开,叹了口气准备上车。

宫城就跟温姨说了句什么,快步朝我走过来,“等一下,你买这么多东西怎么提,走吧,我陪你回去。”

我一时间有点茫然,看了温姨一眼,“你妈怎么办,她又不会开车。”

宫城说用不着你操心,司机在路上了,几分钟就过来。说完就从我手里拿了钥匙,上了驾驶座。

看他这么积极,我也不好再说什么,跟温姨打了声招呼就钻进车里。

宫城身高和钟庭差不多,用不着调座位,很快就把车开出了停车场。

停好车,宫城拎着大包小包跟我进屋,在我的指挥下把菜分拣出来,一样一样放进冰箱,就留了两颗土豆和一把青菜在外头。

他倒是自觉,拿着菜到水槽清洗起来,但他显然是不擅长这种活的,案上地上都是水,害我各种怨念。

把鲈鱼放入蒸箱,又接着切菜做饭,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不爱说话,宫城是知道的,也不惹我,只在炒土豆丝时提醒了一下:“你注意点,别把盐巴当成糖了。”

我瞪他一眼,他也不说话,洗了个苹果,在一边安安静静啃了起来,就那么目不转睛看我炒菜。

我心想炒菜有什么好看的,让他滚一边儿去,他也不动,随口就问:“你和那个姓谭的在一起做过饭么?”

我横他一眼,“关你什么事。”

他嗤笑一声,“我不过是想提醒你,别还没从一个坑里爬出来,又掉进另一个坑。你要相信,男人看男人和你们女的不一样,那家伙真不是什么好人。《资本论》说过,资本来到世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资本的原始积累过程就是征服、奴役、掠夺、杀戮的过程。那姓谭的才多大年纪?白手起家,打死我都不信,鬼知道背后干过些什么勾当……”

听他越说越离谱,我打断他:“行了啊,背后嚼人舌根,我看你也好不到哪儿去!把菜端出去。”

他倒是配合的把菜放好,又添了两碗米饭,说:“一个炒土豆丝,一个素炒青菜,一个清蒸鲈鱼,闻起来吧……还成。”

嘴上说味道一般,却实打实吃了三碗饭,也是够了。

我说你做人有没有必要这么虚伪啊,夸我两句会死吗,没看我心情不爽啊。

他就擦擦嘴,笑着说:“你心情不爽的时候多了,自作自受不值得同情。早让你跟他分了你偏不听,自己要犯…”被我一瞪,那个贱字他及时收住了,“要这么苛待自己有什么办法。”

我也不反驳,把碗捡进厨房,洗干净放好,瞧着窗外出神。

宫城跟个大爷似的把腿放茶几上,看了会儿新闻,又调出一部BBC的动物纪录片。

我说时候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今天是我对不起温姨,你难得回趟家陪她吃个饭,还跑我这儿来吃简餐,真心不好意思。

他呵呵两声,说你别这样,你这么正儿八经跟我说话,我会吓到,晚上做恶梦你负责啊。

我没说话,只是烦躁地揉揉额角,他马上说:“等钟庭回来我再走。”

044 操不完的心呐

我说我哪里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冷露有的是办法留他。

宫城这下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拿着遥控器换台,最后定格在BBC的海洋动物上。

这种题材他从小看到大,从不厌倦,这会儿正在讲海豹交/配,他看得津津有味。

我瞪他一眼,“你这人怎么这么流氓啊。”

他一脸无辜的样儿,“我怎么就流氓了,这是大自然繁衍生息的必经之路,你自己思想不纯洁还怪别人。”

我说我懒得理你,你爱这儿呆就在这儿呆吧,我要上楼睡觉了。

他也没把自己当外人,翻了几包零食出来,又到冰箱里拿了瓶啤酒,说你去睡吧,我就在这儿等钟庭。

宫城的脸皮是挺厚的,我也不打算再理他,转身就上了楼。

简单冲了个澡,擦干头发坐阳台上发呆,接到谭粤铭的电话,问我在做什么,要不要出去吃东西,说他人在南都参加一个甜品沙龙。

他说的那家甜品挺有名的,还是家上市企业,旗下拥有上千家连锁店,倘若这会儿没吃饭,我铁定是要去的。

又东拉西扯了一堆,他说吃东西是借口,想见我才是目的。

我就跟他说了我妈跑丢的事儿,说今天确实累了,只想睡一觉。

他似乎对我妈跑丢的事很感兴趣,连细节都问得清清楚楚。

我就纳闷,说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婆婆妈妈,鸡毛蒜皮的事也管。

他倒也不多说什么,心情似乎是挺不错的,说了句你好好休息就挂了电话。

心里头总觉得怪异,但也说不出哪里有问题。

看看时间,正好九点,顺手给林双儿打了个电话。

双儿今年二十,在上城传媒学表演,一般得这个点儿才有空闲。

电话响了好一会儿才接通,听到那头的声音我有点担心,并不是双儿本人,是另一个女孩子。

我问她是谁,她说是林双儿的室友,叫小静,说今天演了场话剧,完了大家去外面吃饭唱歌,很多人都喝高了,林双儿也醉了,被同学送回了宿舍,听到她手机响就替她接了。

我说那你拍个视频给我看看。

女孩儿有点不高兴,说大姐你可真够小心的,你还怕我是骗子不成。

我说做家长的都这样,你多担待点。

见我态度良好,她到底是还是配合,乖乖的拍了视频过来。

视频上,林双儿是趴在下铺床上的,脸上红嘟嘟的,的确是醉酒的样子。

再三确定了人是在宿舍里头我才放心,跟小姑娘说了声谢谢,请她帮忙照顾下,说下次到上城请他们吃饭。

小姑娘倒是挺爽快,说大姐你放心吧,她会照顾好她的,我这才安安心心挂了电话。

说起林双儿,也是个可怜的姑娘。

她生父亲是个混混,不知怎么就把我妈给骗到手了,吃她的用她的,还让她怀了孩子。

我妈一恋爱就没智商,认为那是她与姓林的爱情结晶,死活要生下来,于是十个月后,林双儿出生了。

也不知是我妈命不好还是咋,林双儿一岁时姓林的因贩毒被枪毙了,所以她比我惨,一岁没了爹,从不知父爱为何物。

看着林双儿的照片,心想着找个时间去上城看看她,反正谭粤铭也在上城,说不定一狠心就给钟庭戴绿帽了,哼,气死他气死他……

正想得开心,电话又响起来,一看名字,我头都大了。

于子新,南都一中的数学老师,我弟弟王爽的班主任。

和所有接到老师电话的家长一样,我内心是忐忑的,电话响了好几声才接起来,“喂,于老师您好!”

那头于子新问我什么时候有空,让我到他办公室坐一坐,他想和我谈谈王爽的事。

他的口吻是客气的,听起来挺正常,不过我想不是严重的事也不至于打电话来吧。

我说明天上午就过去,跟他确定好时间便挂了电话。

关掉手机,我一头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傻傻发愣。

重病的爷爷,出轨的丈夫,发疯的母亲,学表演的妹妹,上高三的弟弟,怎么有这么多操不完的心……

看了看时间,都十点了,也不知道宫城走了没。

轻手轻脚走到楼下,只有一盏柔和的地灯开着,我喊了一声,回应的竟是钟庭,“他已经走了。”

045 胃不疼那儿疼

我哦了一声准备回房,他的声音沉沉的传过来,“过来。”

干嘛?我边问边朝他走,他淡淡的看着我,“宫城只是你的工作助理,你得有点分寸。”

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怎么就没分寸了,要说分寸,最没资格谈的人就是你,你也好意思。”

见他不说话,我接着道,“宫城是我发小,我俩除了性别差异好得能穿一条裤子,有什么好介意的。”

“发小?”钟庭冷笑了一下,“不论你小时候和他关系多好,始终男女有别,在一个公司更要保持距离,别给人制造话柄的机会。”

我翻了个白眼,“谁那么八卦在背后嚼舌根。”

他眉峰一凛,“如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只是在提醒你。”

我呵呵一笑,“那我就谢谢你的提醒了。晚安。”

没等迈步他又叫住我,声音透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别走,陪我呆会儿。”

没出息的我瞬间就心软了,转过身,“你不是才从那边过来么,她没陪你呆够啊?”

他一时没说话,淡漠的眼神非常严肃,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我没去那边。”

知道他是不会撒谎的,连出轨都从不掩饰又何必撒谎,我承认心情愉快了不少,“没去那边,那你去哪儿了?”

他没说话,地灯的光线并不明亮,照在他脸上泛起一层柔柔的珍珠色,俊美中带了些许的憔悴,有酒精的味道随着气流慢慢的游走。

走近两步酒味更浓,“你去应酬了?”

他点下头,揉了揉眉心,“见了几位管事人。”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我却知道有多身不由己。

我哦了一声,心头竟有些许愧疚,“公事干嘛不早说。”

还以为他又去陪那贱人了呢,忽看他脸色一变,腮帮子微微抽动起来,额上渐渐浮起细汗,双手按在腹部……心知他胃痛的毛病又犯了,赶紧翻箱倒柜找胃药,又急急忙忙倒水。

吃过药,他缓了些,脸色仍是带着苍白,我心疼的很,“以后别喝那么多酒了,都进几次医院了怎么也不注意点儿。”

他只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这些年他一个人撑着这么大企业不容易,谁爱喝酒了,都是迫不得已,上上下下养着几千人呢,要应付的人和事多了去了,有求于人的时候也不少,喝得胃出血也不能停,表面的风光是多少血泪委屈换来的外人又如何知道。

我拿纸巾帮他擦了擦额上的汗,柔声问:“好些了吗?要不要给你煮完清汤面。”

他摇摇头,直勾勾的看着我,忽然将我一搂,“对不起,今天没陪你。”

心里一惊,他这是干嘛,突然间抱我,还有对不起,他几时这样温柔的跟我说过对不起……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深深浅浅,交错起伏的呼吸声,这是极不寻常的气氛,我伏在他肩上,颤颤的问,“胃还疼吗?”

他的呼吸喷在我脖子上,声音也变得暧昧,“胃不疼,那儿疼。”

正想问那儿是哪儿,忽觉下颌一紧,一阵酒气没过我的呼吸,他的唇瓣贴上了我的,脑海里顿时一片混沌。

他明明是清醒的,他没醉,情绪也很正常,可是这举动未免也太反常了。

没等我想明白,他已经离开寸许,抬手扯着自己的领带,动作急躁而粗暴,这个节奏难道是……只听他压低了声音,几乎是贴着我的耳廓,“我想要,现在就要。”

额角突突的跳起来,他说什么?他在说什么啊?他想要我……浆糊越积越多,几乎不能正常思考,甚至不知中间发生了什么,等反应过来,人已经坐在了…上。

我穿的是睡裙,款式是比较保守那种,可毕竟是裙子,要做点什么是挺方便的,然后就真做了什么,很突然的,毫无防备的。

尽管心里鄙视,可行为却不受控的去迎合。

他……大抵是紧急恶补过,那啥明显比之前娴熟,花样多了不少,变着法的折腾,尽兴的很。

可一想到是和那贱人一起研习的,心头一万个不爽,一下没了情绪。

他停下来,拂了拂我额前的乱发,“怎么了?”

那口气是不满的,带着些微幽怨,当然,没有哪个男的会在这种时候还保持好脾气。

见我不说话,他使了点狠劲儿,还咬我一口,“看来是我没做到位啊,你还有空走神。”

说着便一点不给闹情绪的机会,毫不含糊的进攻征服再进攻…直到我趴在沙发上起不来。

恍惚之间听到他在耳畔说了句什么,像是情话,那声调酥酥的,不过因为耳鸣没听清,缓了好一会儿人才清醒,接着又感到身子腾空,几秒后在楼梯上停下来,一会这样一会儿那样的,再之后便搞不清状况了。

046 你弟弟犯了错

秋天的校园是美丽的,远处的香樟树被风吹得东摇西荡,微微泛黄的树叶在风中垂死挣扎,发出最后的哀求,却依然免不了坠落的命运,往前是一条笔直的大道,两边栽着高高的银杏,一路走过满地金黄,不禁叫人想起那片美好的白桦林。

走到教学楼,见几个老师模样的年轻人走出来,心头有些发虚。

马上要面对的是王爽的班主任啊,据说是学校特聘的海归博士,毕业于世界级名校,和享誉世界的几位科学巨人是校友,头衔能闪瞎人的24K钛合金狗眼。

开学时与他见过一面,当时并没过多关注,依稀记得是位颇具学者风度的男人。

边想边走,不知不觉就到了办公室门口。

想了想,并没立刻敲门,拐到洗手间整理了一下衣裳和发型,确定看不到任何暧昧痕迹,才又折了回去。

立在门口,隐约听见里边儿有对话声,还有那么点熟悉,正想来得是否不是时候,门一下开了。

面前是个标志的男人,戴着一副细边的金丝眼镜,大约一百八十公分,穿着得体的蓝色衬衫,我甚至能闻到淡淡的香皂味,很舒服,像生活一样朴实亲切。

他冲我伸出手,笑意温和,“你好李小姐,我是王爽的班主任于子新。”

我有点紧张,同他问了好便跟他走进去,可没走两步整个人就定住了。

屋里的沙发上坐着个男人,一身藏青色球衫,阿玛尼休闲裤,那皮带……呃,是我买的那条吧,他应该刚从高尔夫球场过来,手头捏着本御龙会所的杂志。

他只象征性冲我点了下头,就低头喝茶。

倒是于老师笑着跟我介绍,“李小姐,这位是我的大学同学谭粤铭,不好意思今天让你过来,别介意。”

我笑了笑,“没有关系。我们还是说说王爽的事吧。”说着看了看谭粤铭,觉得有些不真实,我真和这个一派绅士的男人有暧昧?

不等我想透彻,于子新拿着两个盒子问,“李小姐喝点什么,我这儿只有茶和咖啡,抱歉你只能二选一了。”

我忙道,“于老师别客气,我喝水就行,热水谢谢。”

谭粤铭看了我一眼,见我盯着他又淡淡地把目光挪开了,他也不想外人知道我和他的关系吧。

也对,我们的关系实在不上台面,被同学知道脸上如何挂得住。

于子新见我频频去看谭粤铭,有些抱歉的说:“李小姐,你是不是有点为难在这儿谈王爽的事情。”

我笑一笑说无妨,于子新点点头,笑着说,“你别理我那同学,除了钱和美女他对任何事都不感兴趣。”

除了钱和美女?这钱可以理解,美女嘛……我忍不住又朝他看了一眼,难道他有很多女朋友?为什么心里会有点酸酸的?

没等我想透,就听于子新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王爽最近好像有些心不在焉,这次摸底考试从前十名滑到了二十名后,我想你应该和他谈谈。”

我最近事情比较多,对王爽的学习的确有所疏忽,听于子新这么说不由的担心起来,“他因为什么心不在焉呢?”

于子新笑笑,“可能是青春年少,喜欢上哪个女孩子了吧。”

早恋?我愣了一下,这才想起,王爽两个月前突然管我要了五千块钱,说是校队要买球服,却也没看到他换新的,那他拿钱干嘛去了?

我有些紧张,对于子新说,“于老师您不用顾忌,王爽他是不是做了什么错事,还请您明说。”

于子新脸上出现了为难的神色,顿了一下,说:“他让一个女孩怀孕了。”见我愣住,又道,“他已经带女孩去医院做了人流。”

人流……

我惊呆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是王爽会干出来的事吗?

我记得跟他讲过无数次,恋爱可以谈,但绝对不能做出格的事,尤其不能伤害女孩子。

这小子,拿我的话当耳边风呢,我一时间气得说不出话来。

047 一起吃午饭吧

于子新倒是会宽慰人:“李小姐先别着急。女孩子的家长还不知道这回事,她住校,是学生偷偷告诉我的。我找你来呢只是希望你们做家长的能多用些心思在孩子身上。明年就要高考了,以王爽的实力,再努把力上985很轻松。虽然可以选择留学,但我个人以为高考对一个人的人生还是有很大的益处。希望家长和孩子能够认真对待。”

都是过来人,高考有多重要不言而喻,我只是很难接受这件事,“于老师,那女孩子是什么情况?嗯……发生了这种事我真的很抱歉,我想应该当面跟她父母赔个不是。”

于子新有些惊讶,顿了一下才说,“想不到李小姐倒是挺有担当。”

做错了当然要承担,我只笑笑不语。

又听于子新说,“这女孩子成绩不错,不过家里情况不是太好,我并不建议你主动去找她的父母。既然她父母不知情,她身体也无大碍,那这件事就让它彻底过去吧。我找你来,只是希望你能好好和王爽谈,让他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把心思放回学习上。”

女孩子家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于子新并没有说太多,但我总觉得亏欠了人家,良心上过不去,又仔细问了些王爽的情况,决定回去收拾他一顿再说。

这期间,谭粤铭一直在翻杂志,一声不吭,活像具雕塑,也不知有没有听到王爽的事。

但我觉得十分没面子,就像自家孩子做错事父母脸上无光一样,这显得我很无能,教弟无方。

再三向于子新表示了感谢,没精打采的离开了办公室。

没走出几步,被谭粤铭叫住,他大步流星的走过来,“一起吃午饭吧。”

我没说话,他又道,“快十二点了,我知道附近有家很不错的江南菜。”

我淡淡的望着他,“你怎么会来南都的,你的大本营不是在上城吗?”

他笑一笑,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如果我说我是因为你才来的,你信不信?”

我愣了下,随即一笑,“不信。你是商人,无利不往,来南都当然因为有利可图。”

他做出一副难过的表情,“你这么说对我好不公平。”

我笑了,“得了吧,人家于老师都说了,除了钱和美女你对别的都不感兴趣,南都遍地是黄金,你来自然是为了钱。”

他勾了勾唇,手不知怎么就放到我腰上,“你怎么不说我是为了美女啊。”

我哼了一声,“看吧我就知道,花花公子哪有专情的,情话一大箩筐也不知几句是真,连有夫之妇都骗你也好意思。”

他也不做争辩,揽住我,“走走走,先把肚子填饱再来损我。”

公众场合我还是不敢嚣张,与他保持着一段距离,边走边说,“你这专程来看同学为何不与他一道吃饭?”

他笑了下,说于子新来了南都一中才发现,原来教师也会有那么多应酬,三天两头就有家长找他吃饭,他又不太会拒绝人,搞得自己像日理万机的大官儿,可算是尝到了教育工作的酸爽。

显然,今天中午于子新又被饭局给绑架了,这才不得不冷落同窗。

我很好奇,谭粤铭都没来过南都怎么会知道这么一间不打眼的菜馆。

这是一家名唤忆心斋的私房菜,开在一片不起眼的小巷,从外面看不出什么名堂,进到里边儿才发现别有洞天。

白墙青瓦,樱桃芭蕉,路是青石板和鹅卵石铺就,秋雨过后青苔湿润,空气湿湿软软的,别有几分江南的意境。

我环顾了一圈,“这布景真够别致的啊,让人想起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谭粤铭笑笑,说就是根据这话来设计打造的,说着就领我进了一个包间。

那包间名字也挺有意思,叫钗头凤,墙上用草书写着陆游和唐婉的两首绝唱,尤其那句“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真个叫人心酸。

只听谭粤铭笑了笑,接着就道:“陆游,其实是个非常自私的男人。”

我望着他,“此话怎讲?”

048 你妈挺个性啊

他拖着下巴,“一首钗头凤,成功的把他自己塑造成了爱情上的受害者,并且成功的给赵士程戴上了精神绿帽,让唐婉精神出轨后身心俱疲凄然离世。牵起自己老婆的手又轻易放开,放手后又想藕断丝连,居然还能在这边写词来矫揉做作,这难道不自私?”

我瞧着他,“我怎么听你这话意有所指啊?”

他轻蔑一笑,“你倒是不笨。没错,说的就是你老公。”说到这儿,修长的手指拨开我颈后的头发,眼神一点一点变冷,笑意慢慢收到肌肉深处。

这表情,叫我心猛地往下一沉,这时服务员过来上茶,他不动声色的把手收了回去。

服务员恭恭敬敬地把菜单递给他,他迅速划了几笔便打发人走了。

我看他熟门熟路,更加好奇,“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

他看着我,也不说话,只觉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下意识摸了摸脖子,是那红痕触怒了他吧。

隔了良久,他倒也没说什么,只道这间私房菜是他一个朋友开的,然后眸光一转,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那人笑眯眯的看着谭粤铭:“这是什么东风把你这位贵人给吹来了。”说着看看我,“哟,我说呢,原来是有红颜知己在身边。这位妹妹怎么称呼?”

我笑了笑:“百年药业,李秋思。”说着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双手递给他。

他拿起来看了看,眼里闪过一道玩味的光,把名片收起来,递了张新的名片给我。

我看上面写了一个名字、头衔和一串电话号码。

孙亚樵。忆心斋经理。

我忽然叫了起来:“原来您就是孙亚樵!”

等等,也许只是同名同姓,我先让自己平静下来,缓了一会儿才道,“您是学医的孙亚樵吗?”

他笑笑,“是,二十年前我的确是学医的。你想问我认不认识李百年对不对?”

我激动的点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您和杜叔叔、宫叔叔一样是我爷爷最喜欢的学生,您和我爸爸也是同班同学。”

他没多言,只是附和着点头。

关于孙亚樵的事我是听说过一些的,见到本人不免有些激动,又问:“您为什么放弃医药转开餐馆了?”

他笑了笑,“说来话长,有空再同你细说。”说完拍拍谭粤铭的肩,“你们好好聊,我就不叨扰了。”

说着真就走了,害我一脸疑问悬在那儿,谭粤铭拿手在我眼前一晃,“回神儿吧,想问什么今后有的是机会,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

我点点头,见他也没问我脖子上的东西,心便落了下来。

喝了会儿茶,服务生就把菜端了上来,江南菜精致讲究,就如那“烟花三月下扬州”一般,总带着些清灵的意境。

谭粤铭显然是个行家,边吃边给我讲典故,一份血肠他能给你延伸出一个盐帮菜系,这逼装得可以给满分。

聊了一会儿美食典故,他又问起我王爽的事来,问我怎么年纪轻轻就成了监护人。

我叹口气,跟他说起了我弟的身世。

我这弟弟也真是个可怜的小孩,当然,罪魁祸首还是我妈。

她当时带着一岁大的林双儿,生活得很艰辛,可她并没有在苦难中学聪明,没想过找个好男人踏实过日子,到头来还是找了个人渣。

那男人相貌堂堂,做什么的不知道,反正挺有钱,给她买包买衣服买首饰眼都不带眨一下,很快她就和那男的结了婚,那是她第一次拥有合法婚姻,不久又怀孕了。

可悲的是,那男人在她怀孕期间出轨了,她自己不耐寂寞却是个眼里揉不进沙子的人,对男人没别的要求,唯一必须要忠贞。

她倒是挺有骨气,干脆地与那男人分了,得了套小房子和十几万块钱,那男的也是没啥良心,明知她肚子里有孩子还和三儿双宿双飞去了国外。

她就那样一个人把孩子生下来,是个儿子,随她姓,取名叫王爽。

话到这里,谭粤铭喝了口茶,淡淡地说:“你妈挺有个性啊!”

一听这话就是讽刺。

我妈名声是坏,可我不想从别人口中听见任何诋毁的话,于是板起脸,“她都已经进精神病院了,还有什么是不可以原谅的呢。”

他也没说话,就笑了笑,那笑意味不明,完全看不明白,正想问点什么,他往我碗里夹了块鱼,“尝尝这翡翠鱼,忆心斋的招牌菜。”

049 不该问的别问

吃过饭,谭粤铭让我开车送他去一个地方——天明药业。

说实话我有些惊讶,他怎么会和天明药业扯上关系。

不知怎么的,心里陡然生出一股厌烦来,却故作随意的问:“是杜叔叔又有什么收购计划了吗,让你们这种专业人士出马。”

他笑了笑,“不该问的别问。”

我撇撇嘴,专心开车,目光一晃,见钟庭的车停在一家酒店门口,他和一女的并肩走了进去,那女人背影婀娜,似曾相识……各种酸的苦的东西一时间全往胸口灌,恨不得一油门踩到底撞他个稀巴烂。

谭粤铭似乎看出些什么来,转头瞧着我,“见到鬼了?注意红灯。”

我不理他,强掩着不适往前开,不一会儿就到了天明大厦。

眼前是一座簇新的高楼,伟岸气派,门口的两尊石狮更是威风凛凛,昭示着主人的财大气粗。

想当初搬家,杜天明还专门找人算过日子,那位大师当时说了句“此次乔迁,主有三十年鸿富”,直接得了八十八万的赏金,可见杜天明有多土豪。

本想掉头就走的,不过想了想,既然来都来了,那就和谭粤铭一块儿上去坐坐,我倒要看看他到底在搞什么鬼。

天明大厦统共三十层,二十层以上是天明药业的办公区,其余均出租给别的公司,每次来都会看见各种各样的生面孔。

杜天明是天明药业董事长,我爷爷的得意门生,和宫良一样,几乎是看着我长大的。

据爷爷说,杜天明这人非常聪明,只是太聪明了,就会显得狡猾。这几年他与爷爷在百明生物的控股权上诸多分歧,嫌隙叠生,师生情分早已淡如水了,只是面上谁也没说破。

我之前在疗养院碰见过他两回,两人闹得很不愉快,爷爷气得差点晕倒,从那时起我就对他没了好感。

杜天明的办公室在二十层,将近六百平,装修得像个小皇宫,沙发全是澳洲小牛皮的,一套上百万,一张雪域高原的地毯花了匠人三年功夫编织,会议室的瓷砖全是从荷兰空运过来,书架上摆着两只不打眼的瓷瓶,仔细一瞧,竟是康熙年间的精品“紫缠花”……

好个杜天明,简直就是穷奢极欲的代言人。

看到我,他显然很意外,不过很快就堆起笑来,“秋思怎么也过来了?”

我看看谭粤铭,“给谭总当司机啊,想着许久不见杜叔叔了,上来讨杯茶喝。”

杜天明笑笑,亲热的说了句你这鬼丫头,又看着谭粤铭,微微皱了下眉,“谭总和咱们秋思是朋友?”

谭粤铭笑笑,“我和李总认识大半年了,正好来南都也没熟人,就联系了她。”

我也没说话,杜天明呵呵笑了两下,“原来是这样,那还真是有缘分啊。”

说完吩咐秘书端了咖啡进来,无不得意的说,“这是乞力马扎罗山下的咖啡豆,尝尝。我前些时候去非洲考察,想说在那儿投建药厂,结果一去就遇到暴乱,当权派和反对派斗得不可开交,这不赶紧的打道回府了,真要投了怕是有命赚没命花了。”

谭粤铭笑了笑,“那可不一定。非洲地域广阔,投资选址是关键。随着一带一路深入,海外扩张将成为很多制药公司的长期战略,每家企业都会根据自身的发展特点做战略战术以及地区布局。比如仁福,就在西非、东非国家进行了产业布局,也在尼日利亚、津巴布韦、肯尼亚等国进行了调研和论证,从模拟分析来看大有可为。”

杜天明连声应是,又道,“说到仁福,江小平上个月通过大宗交易方式减持无限售流通股1000万股,套现5.5亿元,受让方正是铭望吧。”

谭粤铭不置可否,杜天明又看着我,“秋思,李老师身体如何了?”

我摇摇头,“不太乐观,听护士说疼的厉害,他又不愿让人知道,现在一直都用药物止痛,可效果不太理想。”

杜天明很是伤感的叹口气,“李老师辛苦一辈子,到头来自己的病痛却无药可用,改天我去疗养院看看他。”

我正想说不用麻烦,电话震动起来,说了声抱歉,拿起来一看,是云回,刚出差回来,让我去机场接她。

从这儿到机场大概要半小时,我回了个好,站起身,对两位说,“不好意思,我朋友在机场让我去接她,我就先告辞了。”说完又补了句,“杜叔叔,有空咱们一块儿吃饭,爷爷那边,就让他安安心心养病吧。”

爷爷不想看到杜天明,我想他自己心头也清楚。

走到楼梯口才发现车钥匙落在杜天明办公室了,赶紧往回走。

到了门口却听见“百年制药”四个字,准备敲门的手生生停住。

接着听见“启动私有化程序”几个字,心开始猛烈的颤抖。

莫非,杜天明想把百明生物纳入旗下,抢夺主导权?

那么,谭粤铭在这中间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050 他是在利用我

百明生物是爷爷一手建立的心血,主营疫苗,是国内少数几家拥有甲肝疫苗生产能力的企业,利润有多可观可想而知。

当年为了研制甲肝疫苗,爷爷手里钱不够,便接受了杜天明提供的五百万借款,得以完成临床试验。

后来双方联合创办了百明生物,杜天明占股七成,是第一大股东,不过研发团队和管理团队一直是百年提供。

五年前,百明生物赴美上市,为了符合纳斯达克上市要求,杜天明必须出让第一大股东地位,并允许其余股东集中合并股份,以获得在美上市条件。

百明生物当时就和杜天明订立协议:李百年及百明生物承诺,永久确保天明药业对百明生物的实际控制人地位,也就是说杜天明将永久担任百明的董事长及法定代表人,且拥有重大事项一票否决权。

但百明生物如今的执行总裁是宫良,很多事完全脱离了杜天明的掌控,所以他想要启动私有化程序,将百明完全的收归旗下。

这,怎么可以……

我握紧了拳头,杜天明的秘书走过来,“李总,你有什么事吗?”

我很快反应过来,对他笑了一下,“我的车钥匙落在里头了,麻烦你去替我取一下。”

秘书友好的点头,很快就把钥匙拿了出来,谭粤铭也走过来,“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呵呵,他是怕我听到什么吗。

我笑了笑,没说话,转身就走。

听到他在背后叫我,我加快了步子。

我现在不得不怀疑谭粤铭接近我的目的,是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消息吗?

如果是,那我简直就是傻X,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如果不是,也不能原谅,只要他帮杜天明处理私有化项目的事,与我就是对立面……总之,我不可能让任何人拿走百明生物,绝不可能。

到了机场,等了半小时云回才到,拖着大大小小三个行李箱。

她一改往日妖娆的装束,换了身白衬衫西装裤,扎着条齐肩马尾,没有化妆,干净得像个初入职场的大学生,颇有些清纯的味道。

她拿出一片口香糖丢进嘴里,嚼了嚼,笑嘻嘻的盯着我,“猜猜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我一心想着百明生物的事,随口问了句什么,她神秘一笑,“先不告诉你,一会儿回家再说。”

我笑笑,帮她把箱子扔到后备箱,“我记得你走时就带了一个箱子,怎么突然买这么多,帮人代购吗?”

她说哪儿啊,就是看到的好东西太多,有点目不暇接,什么都想买,还郁闷的说她去年的奖金全花掉了。

我说她是作风不正,现在都反四风了,她倒好,样样不落。

云回说那是针对干部,像我们这样的小老百姓爱花花,谁管你。

我笑笑,也不接话。

云回可不是什么小老百姓,出生官宦之家,家境优渥,没吃过半点苦头,是个彻头彻尾、无可救药的乐观主义者。

有多乐观?打个比方,如果收到带有白色粉末的快递,现实主义者会说这可能是毒粉,最好报警;悲观主义会觉得自己两天后会死掉;而乐观主义者会高声呐喊欧耶,可以在电视上露脸了。云回就是这种。

去年,云回爸妈来南都看她,我全程陪同。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有个完整的家是多么美好的事。

云爸跟我说,云回十三岁早恋,回来就问他怎么办。云爸说那就谈,还教她怎么处理关系,把能做的不能做的都给她一次性讲清楚,所以云回的青春期没有叛逆,只有一个又一个的“童话”。

我实在是太羡慕她了……

云回拍拍我,“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我说没什么,上了高速往市区的方向开去。

云回打开音响,一边跟着调子哼唱,一边拿出指甲油涂手,我说你个生物科技工作者涂什么指甲油,也不担心污染培养皿。

她白了我一眼,说有手套啊大姐,接着又说无所谓了,反正她打算辞职考公务员了。

我差点一个没控制好翻车,定了定神说,“你可别吓我啊,这是高速公路。吓不得。”

云回说谁吓唬你了,我辞职报告都打好了,就等大卫批了。

大卫是云回的上司,一个很帅的法国佬,可惜是个同志,不然云回肯定不会放过他。

我说你是怎么想的呀,做科研不一直都是你的梦想吗,而且你一直都吐槽公务员穷,说那点工资都不够你买双鞋的。

云回说人年纪大了想法变了嘛,也没什么特别原因,就是不想太累,公务员穷是穷了点,但轻松嘛,旱涝保收,我也不求大富大贵,小安即可。

我十分怀疑,一个人突然间改变,要么是遇见什么事,要么是遇见什么人。

想起云回总是对找爷爷那事儿避而不谈,我又来了兴趣,“老实说,你和爷爷有什么秘密。”

云回有一秒愣神,指甲油都涂到了手上,考量的看着我,“爷爷都和你说什么啦?”

051 欺负她好玩吗

我说反正我知道了,云回观察了我一会儿,突然哈哈笑了起来,接着话锋一转,“你不是去王爽班主任那儿了吗,他咋啦?”

不得不说她很会转移话题,比起她那点秘密我自然更关注那糟心的弟弟。

我叹口气,说那混小子把一女孩…怀孕了,不过已经做了人流手术。

这种事儿很司空见惯吗?云回似乎并不惊讶,只呵呵一笑,说,“这小子看起来老老实实,没想到还干这事儿呢。”

我还没说啥她又道,“你这姐姐也是,他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啊,也不给人普及一下安全知识。当然啦,钟庭责任最大,身为姐夫就该好好教导他才对。对了,钟庭以前做过一个避孕药课题,长效短效的列了一百多种,还跟我们做过分享呢。”

我说是吗,他心里只有冷露你又不是不知道,何时在乎过我的事儿。

云回立刻反驳,“话不能这么讲啊,咱得公平。王爽当初能进南都一中不也是钟庭去跑的。话说你妈那边的亲戚没事儿就找人帮忙,有的棘手得要死,他哪次说过一个不字。其实吧,除了冷露这件事儿,他也算二十四孝老公了,可偏偏就这一件事又全盘否定了他。”

说完感叹一声,“做人真难啊!”

我不说话,一提冷露就像吞了苍蝇,极其不舒服。不过早上碰见的那个背影倒不像是她。

正思索又听云回问,“你和那个文艺男怎么样了,他又给你发了什么文言文告白,说出来我帮你研究研究。”

想了想,谭粤铭和杜天明是一伙的,不想提他,便没接话。

见云回拿诡异的眼神盯着我,我只好说最近和他没什么联系。

云回一脸不信,非逼我从实招来,正巧车开到京京蛋糕店附近,我问她要不要买些点心回去,她最爱这家的戚风蛋糕了。

身为吃货,不拒绝是对食物起码的尊重,云回立刻说好,我找了最近的地方停车。

走了两步突然想起蛋糕店下午不营业,可云回已经走出老远,我只好跟上去。

没想到了地头蛋糕店居然开着,还非常倒胃口的碰见了钟庭那位天使,哦不,是天上的狗屎。

冷露一如既往的黑长直,穿着一件挺优雅的姜黄色连衣裙,还是某仙女牌的,价格能顶她三月工资,不用问也能想到是谁买的。

说我心里不酸肯定是假的,那天晚上钟庭失控撕坏我的杜嘉班纳,他说赔我十条我还记着呢,回去一定让他给劳资兑现。

瞧着冷露,云回讥讽的一笑,“有的人就特么自不量力,以为穿件屎黄色的连衣裙就真能当天屎啦,狗屎就是狗屎,永远也长不了翅膀上不了天。”

冷露不做声,看都没看我们一眼,只拿着手机在那儿哒哒按着,也不知是不是在刷朋友圈。

我拉了拉云回,示意她别和冷露多说。

这么些年来和她撕过不下十回,没一次占过上风,她定力太强,我们这种张牙舞爪的反而不是对手。

也许换个牙尖嘴利的还好点,就云回那三寸不烂之舌能骂得人祖坟冒青烟,可遇到这种“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的主,真心没辙。

现在的战术是敌不动我不动,学她,以不变应万变。

云回见我一派冷静,也懒得理冷露了,看着柜子里的蛋糕慢慢研究,最后挑了几块颜值特高的,叫服务员包了起来。

我拿着杯热咖啡到收银台付了钱,准备拉云回走,她的目光却定格在窗外。

顺着望过去,一位穿风衣的帅哥正朝这边过来,神色冷峻,长腿迈得飞快。

说时迟那时快,冷露就在这档口走到我边上,几不可闻的喊了我一声,我一转身就撞在她身上,接着手一松,咖啡全撒到她裙子上,烫得她嘶嘶抽着冷气……

刚巧这一幕就被钟庭看到,好看的剑眉就那么皱了起来,很是心疼的拉过她,“露露你没事儿吧。”

冷露不说话,只咬着嘴唇轻轻摇头,一脸隐忍的模样看得我想打人。

钟庭沉着脸,“李秋思,你到底要干嘛,欺负她很好玩吗?”

052 小三儿怀孕了

心里一万只草泥马在呼啸,我直直望着他,“谁踏马欺负她了,是她自己撞过来的,不信看监控!”

冷露不说话,眼泪无声无息往下落,拉了拉钟庭的衣角,“钟庭,你别怪李小姐,是我自己不小心,和李小姐没有关系……”

我尼玛……简直是日了狗了,真的好想一巴掌拍死她。

云回呵呵一笑,“装!劳资让你装!”

说完拿起一杯咖啡就朝她泼过去,冷露尖叫一声,立刻蹲在地上大哭起来。

心爱的女人被如此对待,钟庭气炸了,将他扶起来仔细看了会儿方才指着云回,“你不要和李秋思一起作恶,否则别怪我不念同门情谊!”

云回扬了扬下巴,“怎么着,还想揍我是不是?来啊,为小三打学妹试试。”

打女人这种事钟庭是万万做不出来的,更何况云回还是他师妹。

因为隐忍,他的脸阴郁到极点,眼里布满了红血丝,看起来异常骇人,小师妹却仍是笑着:“师兄,过去我敬你是我师兄,才华又令人望其项背,一直都很敬仰你崇拜你,可你这么对自己的结发妻子,说实话我看不惯。”

说到这儿,她看了看冷露,“这个女人看似柔弱,实际就是条蛇蝎,麻烦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吧,真是鬼迷心窍神仙都救不了!”

云回刚一讲完,我冷声质问他:“那一晚、昨晚算什么?你不是要为她守身如玉吗!”

这话自然是说给冷露听的,她身子明显一顿,接着又啜泣起来。

钟庭沉默了两秒,淡淡的说,“那只是个意外。”

这话明显也是说给冷露听的,这是他给她的解释,哭声明显小了。

意外,好个意外。

原来,肌肤之亲并不能从本质上改变什么,不爱还是不爱,我的感受一点也不重要。

心痛随着血液蔓延,气氛变得冷而微妙,一个弱弱的声音冒出来,“钟庭,我肚子痛,好痛……”

冷露忽然抱住肚子,凄凄惨惨的叫唤起来。

钟庭脸色煞白,立刻揽住她,眼里一阵慌乱,“露露,怎么了?”

冷露缓缓的说,“孩子,咱们的孩子……”

我当场就石化了。

等云回把我唤醒,钟庭已经抱着人飞奔而去。

我感觉自己已经不能正常思考任何问题,满脑子都是冷露怀孕了。

我就像具行尸走肉,一步一尺朝前走着,云回在我耳边说什么我一句也没听到。

直到看见一位穿制服的同志站在车前抄着什么,我才有点回过神来。

云回已经走了上去,“哟~这位警察叔叔,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我想把它交到警察叔叔手里边,可以吗?”

警察是个小伙子,一本正经的说,“现在哪儿能捡到一分钱。”

云回嘻嘻一笑,掏出手机,“怎么不能,加个微信我转给你呗!”

警察脸都红了,一下子就跑开了,云回将那罚单一扔,转身对我说,“我开车,你坐旁边,你这样子怕是要出车祸的。”

我也不说话,一脸颓然的坐到副驾,脑袋靠在窗户上,完全是生无可恋的状态。

隔了半晌,我对云回说,“你听到没,冷露怀孕了。”

云回说我又不是聋子,当然听到了,接着又说,“那不正好吗,告钟庭一个重婚罪,不仅让他一毛钱都拿不到,还得进监狱呆个两年。”

我把头埋进双手,没有眼泪,只有心底一片一片的荒凉。

云回说,“都这样了,别再牵扯着了,那个文艺男不是挺好吗!我感觉你好像没有以前那么死气沉沉了,女人就得时刻被滋润着才行,钟庭已经没救了,你就别再指望他了,放他走,最主要是放了你自己。”

我说不行,爷爷知道会很伤心,我不想看见他难过失望,他对钟庭寄予了太多希望,前些日子钟庭把ER给搞出来了,爷爷可开心了……

云回打断我,“爷爷为什么对钟庭寄予希望其实你很清楚,就是公司,只是你自己不承认罢了,你要自己有本事驾驭,爷爷才不管你和谁在一块儿,只要你生的娃姓李就可以。那个文艺男不是挺好吗,跟他借个蝌蚪应该没关系吧,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053 谈什么谈离婚

《温柔是把刀》053 谈什么谈离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54 前夫算个鸭蛋

《温柔是把刀》054 前夫算个鸭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55 坏女人没良心

《温柔是把刀》055 坏女人没良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56 如果还有来生

《温柔是把刀》056 如果还有来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57 三儿怀过孩子

《温柔是把刀》057 三儿怀过孩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58 是坑也得跳啊

《温柔是把刀》058 是坑也得跳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59 给香菜个面子

《温柔是把刀》059 给香菜个面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60 开始吃香菜了

《温柔是把刀》060 开始吃香菜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61 我们正在努力

《温柔是把刀》061 我们正在努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62 我十倍的给你

《温柔是把刀》062 我十倍的给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63 这事你该问吗

《温柔是把刀》063 这事你该问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64 越轨的代价啊

《温柔是把刀》064 越轨的代价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65 就这么护着他

《温柔是把刀》065 就这么护着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66 不问是劫是缘

《温柔是把刀》066 不问是劫是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67 他好还是我好

《温柔是把刀》067 他好还是我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68 不下来你试试

《温柔是把刀》068 不下来你试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69 厉害了男小三

《温柔是把刀》069 厉害了男小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70 想离婚想疯了

《温柔是把刀》070 想离婚想疯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71 带你去吃烧烤

《温柔是把刀》071 带你去吃烧烤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72 拿什么被人骗

《温柔是把刀》072 拿什么被人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73 他真爱上你了

《温柔是把刀》073 他真爱上你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74 我和她你选谁

《温柔是把刀》074 我和她你选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75 我想收养孩子

《温柔是把刀》075 我想收养孩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76 这是红杏出墙

《温柔是把刀》076 这是红杏出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77 我保证和他断

《温柔是把刀》077 我保证和他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78 闺女亲近情敌

《温柔是把刀》078 闺女亲近情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79 不许亲我妈妈

《温柔是把刀》079 不许亲我妈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80 是那姓谭的种?

《温柔是把刀》080 是那姓谭的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81 放心我可以的

《温柔是把刀》081 放心我可以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82 不要画地为牢

《温柔是把刀》082 不要画地为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83 居然是那婊子

《温柔是把刀》083 居然是那婊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84 这婚我不离了

《温柔是把刀》084 这婚我不离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85 打破离婚传闻

《温柔是把刀》085 打破离婚传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86 我是清白之身

《温柔是把刀》086 我是清白之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87 他这是占有欲

《温柔是把刀》087 他这是占有欲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88 害怕也没卵用

《温柔是把刀》088 害怕也没卵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89 孩子已经没了

《温柔是把刀》089 孩子已经没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90 孩子葬在那里

《温柔是把刀》090 孩子葬在那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91 你不再爱他了

《温柔是把刀》091 你不再爱他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92 我愿为你从良

《温柔是把刀》092 我愿为你从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93 不感动不激动

《温柔是把刀》093 不感动不激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94 你又和他做了

《温柔是把刀》094 你又和他做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95 有原配要跳楼

《温柔是把刀》095 有原配要跳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96 男三登堂入室

《温柔是把刀》096 男三登堂入室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97 勇闯龙潭虎穴

《温柔是把刀》097 勇闯龙潭虎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98 我看见了什么

《温柔是把刀》098 我看见了什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99 养不熟白眼狼

《温柔是把刀》099 养不熟白眼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00 烟像你太难戒

《温柔是把刀》100 烟像你太难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01 是急性阑尾炎

《温柔是把刀》101 是急性阑尾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02 都老夫老妻了

《温柔是把刀》102 都老夫老妻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03 爱了有什么错

《温柔是把刀》103 爱了有什么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04 动作别太那啥(三更)

《温柔是把刀》104 动作别太那啥(三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05 我要履行义务

《温柔是把刀》105 我要履行义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06 小三儿的儿子

《温柔是把刀》106 小三儿的儿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07 友谊巨轮沉没

《温柔是把刀》107 友谊巨轮沉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08 给我媳妇道歉(2更)

《温柔是把刀》108 给我媳妇道歉(2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09 你老公好强悍(3更)

《温柔是把刀》109 你老公好强悍(3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10 愿不愿意娶我

《温柔是把刀》110 愿不愿意娶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11 请求你离开他(2更)

阿古丽挺郁闷,“秋思姐,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我当时离开多兰药业也不全是因为宫城,还有,还有……老板娘。”

我哦了一声,“为什么?”

她叹气,“老板娘不喜欢我。她就来一次北疆,不知为什么左右看我不顺眼,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最后我实在忍不下去就辞职了。”

我笑笑,“这很正常啊,她嫌你太漂亮放在邱炳坤身边不放心。以我对她的了解吧,她也不是坏人,就是女人的通病,小心眼儿,你别和她一般见识就行。晚上吃饭你和宫城一块来,让她看到你和别人在一起,她自然也就没什么意见了,懂吗?”

晚上在忆心斋订了位子,钟庭早早的把人接了送去酒店安顿下来,等人休息够了便出来吃饭。

果然,看到阿古丽出现,金羚的表情有点不好看,是妒忌。

我笑呵呵走过去,热情的拉住她,“羚姐好久不见,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她笑了笑,精神头没之前好了,“是吗,我怎么觉得越来越像黄脸婆了。”说着摸了摸肚子,那里一片平坦。

我惊讶的看着她,“孩子呢?”

她叹口气,什么也没说,我只好什么也不问,正好钟庭招呼大家落座。

忆心斋有最正宗的江南菜,因为地处南方,又聘了一位粤菜大师,所以菜品以江南菜粤菜结合为主,因为邱炳坤和金羚都爱麻辣,又临时找了位川厨。

饭菜搭配也算是别出心裁了,邱炳坤和金羚吃的都挺满意。

拉了半天家常,邱炳坤终于说到来南都的真实目的,原来是来拉投资的。

前些时候,邱炳坤喝多了,当众给谭粤铭难堪了一下,他直接收回了大笔投资,项目已经启动,搞得邱炳坤骑虎难下,几乎就要资金断链,而得罪了谭粤铭,很多银行都不给放贷,处境可以说是很艰难了。

他这次就是抱着试试的心态来找钟庭,让他牵线搭桥,看看可不可以和崇达拉上关系。

钟庭说林东近期在美国,面谈可能不行,但他会和林东说这个事,没有十成的把握,只能尽力。

看到希望,邱炳坤一下变得激动起来,连饮三杯以示感谢。

正喝得高兴,有不速之客闯进来。

“哟,我当是谁嗓门这么大,原来是邱老板啊!”

谭粤铭大概是喝醉了,整个人都有些摇晃,言行举止都欠妥,“怎么着,找不到投资跑来找你的好兄弟啦!”

我站起来,“谭粤铭,你别闹!”

他盯着我,“李秋思,你赶紧跟他离啊,你不是天天说离婚吗,怎么还不离,老子等得花儿都谢了。你和他都没感情了还磨蹭什么,你不是说,他碰你一下你都嫌恶心吗,你不是说,最痛苦的事就是明明不想却要和他躺一张床上吗……”

砰的一声,钟庭直接将碗摔在地上,冲上去就把谭粤铭摁在墙上,咬牙切齿道,“姓谭的,你不要三番两次惹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背后干得的那些勾当,你最好离我老婆远点。”

“钟庭!”

邱炳坤见状赶忙上前拉他,“你这是干嘛,跟个醉鬼计较什么。”

我也上前,“你给我放开。”说完看着宫城,“你是木头吗,还不赶紧过来帮忙!”

如果眼神可以伤人,我已经在钟庭的目光下千疮百孔了,“李秋思,你现在真有这么讨厌我?碰你一下都嫌恶心?不想和我躺一张床上?”

我说你别听他胡说,他喝醉了。

这时于子新走了进来,“不好意各位,他喝醉了,我马上带他走。”

见谭粤铭和于子新走了,钟庭气得要死,指着我的鼻子,“李秋思,你踏马要是再和他往来,你就给我等着!”

邱炳坤在一旁劝,“哎呀兄弟,咱不生气,走走走,咱哥俩单独出去喝一杯。”

说完就拉着他走了。

我让宫城跟去看看,别又闹出什么事来。

他动也不动,似乎还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李秋思,你看看你这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哎,那姓谭的又不是什么好货,你咋就这么执迷不悟呢。”

我看着阿古丽,“疯狂动物城上映了,你快带宫城去看。”

说完就拉住一脸茫然的金羚,“走,咱姐俩也找个河边滩撸串去,这饭是没法儿吃了。”

江风微凉,吹得人格外清醒。

我们点了个炭炉烤鱼,又要了几罐啤酒,慢慢儿的喝。

谁也没说话,都是有心事的人。

最后是我先开口,“孩子怎么没了?”

金羚喝了一大口,“气没的。”

原来,邱炳坤生意不顺出去散心,不知怎么的就跟一女的滚了床单,事后他肠子都悔青了,那女的就打电话给金羚,说她怀孕一个月了,金羚那会儿感冒又不能吃药,一直挨着,虚弱得很,一气之下就流产了。接着便是漫长的冷战,到现在也还冷战着。

难怪她心情不佳了,这与我和钟庭相差无几,可我比他们更糟的是,我的故事里还多了一个谭粤铭。

金羚问,“你现在什么打算,和钟庭离吗?”

我摇了摇头,“不知道。他是个好丈夫好爸爸,我们养着一个孩子呢,是个女儿,特别可爱,我和他都很喜欢,想到孩子可怜我就下不了决心。可我对他确实也没感觉了,连那方面都没法忍受了。”

金羚笑笑,“你爱上谭总了,看你看他的眼神我就知道。”

我没说话,轻轻叹了口气。

金羚接着说,“可我跟你说啊,这女人始终得嫁一个可靠的男人过平稳的日子。那位谭总怎么说呢,外在条件自然是没得挑的,可本质…我之前听邱炳坤说过他不少事,什么浪子回头金不换都是骗人的,浪子为什么要回头?因为玩不动,可你看那位谭总年纪轻轻,还不知道要风流到什么时候,你拿什么跟他耗。钟庭虽然有错在先,可他现在不是回头了吗,他一看就是踏实过日子的人,咱们女人是经不起折腾的。听姐一回,还是和钟总好好过吧。我和邱炳坤闹,可永远不会离婚,离了还不是便宜外面的小妖精,我又能讨到什么好。”

金羚说的是最现实的观点,我何尝不懂。可有的人注定要死在爱情里,不把自己燃尽了永远不会甘心。

仰头喝了杯啤酒,于子新的电话过来,让我去一趟谭粤铭那儿,说他正在发酒疯。

我说他是装的,你直接把他按在花洒下冲冲就好,说完干脆关了手机。

金羚喝完啤酒还不过瘾,又喝了一瓶白的,这一下就撑不住了,小摊也要打烊了,这个点儿不怎么好打车,只好开了手机,跳出来于子新的未接电话,本想给邱炳坤打电话让他来接他老婆,后来想想,还是麻烦于子新了。

于子新倒是来的挺快,开一辆低调的大众迈腾,帮我把金羚送回了酒店。

路上她还吐在了车上,于子新一句怨言也没有,连面色都没改一下。

他真是我见过脾气最好的男人,没有之一。

我说我明天帮你洗车,他说不重要,“天晚了,我送你回家吧。”

我说我一点也不困,问他可不可以带我兜兜风,他说既然这样那不如找个地方放松放松,问我喜不喜欢玩音乐。

我说我不懂音乐,我只是个普通听众,听到好听的歌会感受它的喜怒哀乐。

他也没说什么,把车开到一间酒吧,很不起眼的那种。

酒吧里人不多,二更过后客人就陆续走了,服务台的人见了他叫声哥。

跟着于子新到了地下室,啪一声灯亮起来,是间装潢有品的练习房,有整面的镜子,放着各种各样的乐器,中间摆着两套架子鼓,一套黑色的,一套金色的。

我还没开口,于子新就打开了音响,mindthegaps,他跟着音乐打起鼓来,“过来,试试、”

我哪会玩这个,一脸茫然,他把棍子递给我,“用食指扣在鼓棒三分之一处,其余三指顺势握紧鼓棒,以拇指和食指用力,像这样,不是打,是甩,像摔鞭一样。”

照着他说的,我跟着节拍敲打,当然是毫无章法的,他说不要紧,就是找一种兴奋的感觉,释放的感觉。

架子鼓仿佛有魔性,在金属边缘敲击,鼓腔共振,有种生命的律动感在胸口跳跃,当打鼓时,好像远离了现实,眼中耳中只有鼓声,肾上腺素随着鼓点进入,在体内激荡……

不知敲了多久,我终于感到疲倦,满身大汗,比上完一节瑜伽还累。

我和于子新并排坐在地上,他递给我一瓶水,“这个练习室是谭粤铭送我的生日礼物。我从小就爱架子鼓,可我父亲觉得太不务正业,逼着我学数学和商科,我只能偷偷练习,好几次跑出去表演,都是谭粤铭帮我打掩护……”

说起年少的事,于子新脸上有柔光。回不去的年少时光,总是那样的沉静美好。

他说,“这次我妹妹为了他自杀,我们全家都很难过,好在她还活着,不然我也不知道如何面对他了。我想,他是真的爱上你了,为此拒绝了我父亲。他这人从小自尊心就强,受人滴水之恩必涌泉相报,如果没有你,我想他应该会娶子悦,就算没那么喜欢,至少也会疼她宠她吧。所以,李小姐,我可不可以请求你,主动离开他,我不希望我妹妹再痛苦下去,我只有这一个妹妹。”

112 老婆不要乱跑

离过年已经不远了,在这之前,我收到了白航和陈素素的结婚请柬。

婚礼是在上城举行。

因为白陈两家皆是官宦之家,婚礼不可像商界豪门那般高调,因此在一家颇为隐蔽的私人会所举办,到场大人物不少,许多是常在电视上出现的人,不过大都只露了个脸便匆匆离开,留下的多是年轻人和女眷。

倒是没想到,白航和陈素素的证婚人竟是谭粤铭。

原本以为他年纪轻轻压不住场,没想到还真不输阵,话也讲得漂亮得体,赢了不少掌声,眼看着把新郎的风头都给抢了。

坐在台下,钟庭紧紧抓着我的手,小声问我,“你说要和他了断,你跟他说了吗?”

我轻声道,“说了。”

他接着问,“那他怎么说,答应了?”

我烦躁的瞥他一眼,“你去问他啊,你问我做什么。”

爸爸!

钟庭正要说话,图图和几个小家伙跑过来,各自找到自己的家人,和大人叽里呱啦说着话。

参加婚礼最开心的莫过于小孩子,有的吃有的玩,还有那么多新奇事物,别提多快活了。

很快司仪登台,动情的念着台词,音乐响起,新娘挽着新郎登场。

图图一脸欣喜,爬到钟庭膝盖上,望着台上的陈素素感慨,“新娘子好漂亮啊!”

钟庭捏捏她的小脸蛋,“有多漂亮,能漂亮过你妈妈吗?”

图图这下就盯着我,看了又看,“妈妈漂亮,可妈妈没穿婚纱。”

钟庭笑了笑,“你妈妈穿婚纱的时候像仙女一样,不过那时候你还没出生。”

图图兴奋的看着我,“那妈妈下次可不可以也穿婚纱?我想看。”

我和钟庭都笑了。

我穿婚纱时在六年前了,年轻、单纯、水晶一样,肯定是美的。

先不说外在,单说那种沉醉在爱情里的状态,整个人就是发光体,可惜光芒日渐暗淡,到如今已无半点光彩。

正感慨着,旁边一位贵妇侧过脸来,看了看图图,又对钟庭笑,“这小姑娘真可爱,像你夫人多一点。”

钟庭笑笑,说了声谢谢。

用过餐休息了一会儿便是舞会环节,开场舞由新郎新娘领跳。

陈素素看起来简洁干练,跳起舞来像个妖女,魅力四射,最富活力的桑巴也能驾驭,赢得雷动掌声。

我坐在舞厅一角,见谭粤铭带着一位陌生女子出现,那女子一身黑色晚礼服,光彩照人,浑身散发出一种神秘的气息,像一位黑桃皇后。

音乐响起,两人翩翩起舞。

他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游弋,带着她转了一圈又一圈,始终没有换过别的舞伴,两人似一对璧人融进了华尔兹的旋律中。

钟庭站起来,伸出手,用谦卑的神态邀请我,“不要羡慕别人,你有老公。”

我说我不会跳,他笑笑,“我教你。”

心里就奇了怪了,他怎么会跳舞的?

也对,我和他婚后又没多少正儿八经的交集,他有什么社交活动我哪里知道。

不知怎么的就被他带进舞池,我抬头看着他,他也看着我,看着我的鼻子、眼睛、嘴唇,最后凝视着我的眼睛,“秋思,不要慌张,跟着我就行。”

他有极好的控制力,好控制我错乱的脚步,渐渐也能跟上节奏,不再踩着他的脚。

他搂紧我的腰,唇际贴着我的耳垂,“秋思,我给你时间忘掉他,就像你当初给我时间一样,我会等你。”

我没说话,注意力集中在舞步上。

一曲结束,我说我想休息一会儿。

他点点头,陪我坐下来,拿了两杯饮料。

坐了一会儿,朝我们走来一位中年女士,仔细看了看,是一位挺有名的女企业家。

一身香槟色的晚礼服衬得她气质高贵,连眼角的皱纹都变成了铿将玫瑰的风韵。

她主动邀请钟庭跳舞,他征求了下我的意见,我点头,他便跟那位女企业走了。

我抿了口饮料,眼睛直直盯着谭粤铭,他自始自终都没看过我一眼,偶尔目光过来也是一下就溜开,似乎很不待见我的样子。

心里着实不痛快,自嘲的笑了笑,就听见一个浑厚的声音,“李小姐,我能请你跳支舞吗?”

抬头一看,惊了一大跳,这不是云回那位谁吗!

讲真,这男人气场实在太过强大,威严得让人不敢轻易亵渎,渣男这样的词儿放他身上没什么效力。

我有些紧张,甚至不知该如何称呼他。

他的笑容明明很温和,却又隐隐透着位高权重者的压迫感,“李小姐,你不必紧张,只是跳支舞而已。”

我知道我是没法拒绝了,把手给了他。

他是极有分寸的,手绝不乱放,哪怕挪动一寸,“李小姐,她现在怎么样了?”

我啊了一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只好道,“不太好,她自小家教甚严,这次的事情毕竟有悖伦常,她爸爸很失望。”

他嗯了一声,不露丝毫情绪,又道,“你是她的好朋友,我希望你可以帮她走出这次困局,我也会帮助她。”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应了一声是。

他又说,“李小姐,因为你是她的好朋友,所以我想我也有义务提醒你,离那位谭总远一些,他比你想象的更危险。我和她一样,都不希望你今后受到伤害。”

这时曲子已经结束,有人朝他走了过来,看样子应该是他的秘书,他与我道别,转身走开了。

我想他应该是专门来问我云回的事吧,否则他这样的大人物也不会出现在这种场合,如此引人注目……

夜深了,客人纷纷离场,我跟着钟庭回了酒店。

出电梯就看见谭粤铭和那位黑衣女人,走在我们前头,进了尽头的房间,那边是超级贵宾间。

我在阳台上坐了好一会儿,坐的心浮气躁,脑子里全是谭粤铭和那女人的画面,他两这会儿在干嘛呢,是不是在做什么……

我快疯了,趁着钟庭冲澡的功夫,夺门而出。

像只无头苍蝇在走廊里转来转去,到了贵宾间门口又徘徊不前。

正要敲门,门吱呀一声开了,吓我一大跳。

那黑衣女人走了出来,身上披着件最新米兰时装周的外套,对我点了点头,直接走了。

正看着她的背影出神,一只手猛的伸过来,将我拉进了房里。

说都没说话。

我看了他几秒,直接冲到卧室里,见床铺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揪紧的心总算松了。

他双手抱在胸前,靠在门框上,要笑不笑的看着我,“李小姐,你不是要和我断干净么,你在外头晃来晃去,这会儿又跑我卧室里来,你究竟什么意思啊。”

我没理会他,质问道,“那女人是谁?”

他勾着嘴笑,“关你什么事,我和你已经没关系了,这不是你说的吗。”

我握着的手紧了松,松了紧,最终笑了笑,“的确,和我没半毛钱关系。”

说完打开门就要出去,钟庭站在门口,一言不发,捏住我的手腕,“老婆,夜深了,不要乱跑。”

他在克制自己。

回了房我立刻进了浴室,锁上门,站在花洒下,喷溅出的水花迅速浸没了我的身体。

出来见钟庭坐在露台上,抽着烟,手上的香烟快燃着他的手指,他沉着的看着我,“过来。”

我朝他走过去,他轻轻将我拉到怀里,让我坐在他膝上,那膝头像石头,那么生硬,一点也寻不到幸福温暖的感觉。

他捉住我的下巴,迫使我与他四目相对,漆黑无比的瞳孔中映着我略带麻木的脸。

他的笑容带着淡淡的忧伤,“我们真的回不去了吗,即使我回来。”

我说你放开,我去看看孩子。

他说图图睡了,抱着她的洋娃娃,睡得很香。

我想摆脱他,他却收紧了双臂,“秋思,我们生个孩子吧,别再胡思乱想了好不好,”说完轻轻吻住我,一点一点加深着这个吻,但隔了一会儿又放开了,表情很难过,“算了,睡觉吧,我给你时间,多久都可以。”

除夕的前一天,林双儿回来了,坐在我的办公室里。

整个人又瘦了一大圈,看起来一阵风都能把她吹倒。

讲实话,我挺心疼的,可却没法表露出来,对她的态度依旧冷淡。

她慢慢走过来,拉住我的手,“姐。”

我不着痕迹的抽开,拿起杯子喝水。

她哭了,“姐,我错了,我不该撒谎,我和姐夫什么也没做过,我更不该对你说那些过分的话,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我一时神经病才说了那些话,姐,你可不可以别不理我。”

我说你坐一边儿去,别打扰我工作。

她擦了擦眼睛,垂着脑袋坐到一边,坐了一会儿觉得不好,干脆跪在地上。

我也没搭理她,看着新到的文件,可哪里看得进去。

烦躁的翻了一会儿,对她说,“你起来,别跪在那儿碍眼。”

她站起来,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姐,你消消气好吗,我再也不任性了,再也不惹你生气。”

我说你那不是任性,你那是在本质上割裂了我们的亲情,是原则问题。

她低垂着头,不说话。

我说,“你喜欢你姐夫是吗?”

113 除夕夜会情人

她立刻抬起头,慌忙的摇头,“姐,我错了。就是借我一百个胆儿我也再不敢有非分之想了。”

我笑笑,“喜欢一个人是没有错的,因为这不是你自己可以控制的。但作为成年人,你要知道分寸,不要越过界限。”

她埋下脑袋,嘟了嘟嘴,“那你和那个男人呢?”

我没说话,隔了会儿问她,“你这几天都去哪儿了,做了些什么?”

她绞着手指,“我在一家健身房当街舞老师,就住在健身房提供的宿舍里,我把这些天赚的钱给你买了礼物,”说着从包里拿出一个盒子,小心翼翼放到我跟前,“你看看吧,我先走了,你不原谅我我也没脸回家。”

说完擦了擦眼泪,走了出去。

我久久没动,盯着那盒子出神,好一会儿才打开,笑了一下。

是十只口红。

凑齐了今年的流行色,每只口红上刻有字:姐,你最好,我该死,求原谅。

除夕之夜,家家户户都热热闹闹,老宅也不例外。

曲叔和芳芳确认了恋爱关系,算是最值得庆贺的喜事。

男的五十五,女的四十五,都是第一次正儿八经处对象,不得不感慨这爱情来得有点晚,但总算来了。

年夜饭格外香浓,除了爷爷钟庭和我,林双儿和王爽也在,图图开心的不得了。

饭后一起放烟花,点孔明灯祈福。

绚丽的烟花在空中绽放,映照在每个人脸上,喜气洋洋。

钟庭眼中荡漾着柔波,低头便寻到我的唇瓣,轻柔辗转,异常缠绵,我也没好拒绝。

爷爷身体不好,看完烟花便回房休息了。

王爽约了网友组队玩游戏,钻进房里就不出来。

得了我原谅,林双儿又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去做她的新年直播了。

回到房里,钟庭接了个电话,也不知是谁打来的,还跑到阳台上去讲。

心想就算是冷露打的我也不在意,因为我心里惦记着另一个人。

我想知道他在哪里,做什么,是不是也和我一样,在思念在牵挂。

最后还是忍不住,下楼给他打了电话。

他一定很寂寞的,电话里隐隐传来肖邦的钢琴曲,幽凉孤单,在夜色中蔓延,令人心疼。

我轻声问,“你在哪儿呢,有没有回新加坡?”

他笑,“难为你还能想起我。我在南都,小镇上的那间老房子。”

我想我一定是疯了,挂了电话便直奔小镇。

车窗外是万家灯火,我心里也似有团火,从未有过的悸动,仿佛回到情窦初开时,那般热烈的燃烧着,像要跨过千山万水去追寻什么。

没等我敲门,门一下就开了。

他没说一句话,一把将我拽入怀里,如雨的吻落在脸上,最后唇齿相交。

热烈的,放肆的,疯狂的,好像足以摧毁一座城的海啸,激情化作澎湃的海浪将我们吞没。

不知过了多久,他放开我,“秋思,我以为你真的会不管我。”

我说我只想知道你今天好不好。

他愣愣看着我,没有说话,再次将我揉进怀里,紧得有些透不过气,像要与我合二为一。

电话在包里疯狂的响和震,我的停了他的又响起,不用猜也知道是谁打来的。

他不动声色将两个电话关掉,随意的扔到一边。

我问,“你年夜饭怎么吃的?”

他笑,“没吃,没胃口。”

我有些心疼,“今天可是过年,怎么可以不吃年夜饭。要不出去吃吧,我知道好几处通宵营业的地方。”

他摇摇头,“不想吃饭,只想吃你。”

脸上一烫,我推开他,走进厨房。

打开冰箱,东西不多,但好歹能凑合做一顿。

最后弄了个炒面,把能用上的食材都用了,也是香喷喷的一大盘。

看他吃得津津有味,我特别开心,托着腮帮子盯着他出神。

他放下勺子,点点我的鼻子,“再看我就真把你吃了。”

我起身,拧开音响。

以为是肖邦的夜曲,哪知是萨克斯独奏。

欢快的曲调,好像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千转百回,从天边逶迤而来,一下子充满了整个空间。

我问,“这是什么曲子?”

他拉起我的手,揽住我的腰,“为你等待。下一支是快乐的生活,再下一支是婚礼曲。这是凯利金的一组抒情萨克斯。”

我们就这样,贴在一起,跟着音乐慢慢摇动,后来干脆脱了鞋子踩在他脚上,一圈又一圈的转着,转得心里全是甜蜜,如甜甜的雨丝,滋润着周身每一个细胞。

原来你爱他,他也爱你,是如此幸福的滋味。

只是我从没有想过,给我这种幸福的人,竟然不是钟庭。

我很清楚,明天是大年初一,我必须在家。全家人要一起吃早餐,那是传统不可违逆。

我在除夕之夜跑来会情人,这已经是顶破天的大逆不道,过去的我难以想象我会这般出格。

两个小时就如一溜烟,任他再三挽留我也必须走,路上他开车跟着我,直到老宅门口。

烟花散尽,万籁俱静。

钟庭静静地站在院里,手里夹着一支烟,一点红光在漆黑中格外扎眼。他在等我。

月光洒在他脸上,勾勒出萧索的轮廓,他最近消瘦不少,这么看过去竟有些形销骨立的味道。

我很内疚,却又努力为自己找着借口。其实……我也不是什么好女人。

他就那么看着我,“你秋思,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样子像什么,你已经彻底堕落了,完全没有分寸可言。云回说的很对,现在的你和她根本没有本质区别,你们都是在践踏道德。”

我冷冷迎着他的眸光,“那你呢,回头了过去犯下的错就能一笔勾销吗。”

说完越过他进了屋,冲了澡便钻进被窝,因为疲倦,很快被睡意吞没。

初一家里来了不少拜年的,除了亲朋好友还有客户,礼物堆积如小山,曲叔忙着登记清理。

应付完一群人我都累得没法动了,爷爷让我和钟庭晚些时候带图图去逛春节庙会,让孩子了解了解传统文化。

南都的庙会向来都非常隆重,传统与现代结合,自然也是热闹非凡。

图图兴奋的不行,什么都想看,什么都想玩。

不知不觉就走到一个算卦的小摊,忽然被那大叔叫住,“这位穿黄衣的姑娘,请你留步。”

我看了看,方圆几十米就我一个人穿着黄色大衣,便好奇的停了下来,心道这算命的江湖术士九成九都是骗子,可今天是大年初一,玩玩也是不错的。

反正平常也常看星座胡说,明知是假的还是看得兴致勃勃。

与我相比,钟庭更非什么宿命论者,其实但凡成功者,都更信定胜天那一套,尤其他还是学生物的,更是对这些“伪科学”嗤之以鼻,可见我兴趣浓厚,也便陪着我疯。

大叔拿出个绿色竹筒,里边儿插满了竹签儿。

我拿起一支竹签翻来覆去的看,还评价了一番,大叔呵呵一声,“姑娘,这可不是什么竹子做的。这叫萺,是一种草,老人家取下半径做卜卦用,最早是生在孔老夫子墓前的,十分灵验。我黄大仙就靠这八八六十卦道尽悲欢离合。”

我颇有兴致,“那你帮我算算呗,还有帮我老公也算算,至于小孩子嘛就不算了。”

这时图图忽然喊了一声,“坏叔叔。”

我一转头,见谭粤铭抱着个小男孩走着,还是那个康康。

看到我们就走了过来,康康见到图图特别开心,两个小孩儿就叽里咕噜说起话来,也不再理会大人。

钟庭不爽,要拉我走,我说算完再走。

谭粤铭向来嚣张惯了,一点没当小三的自觉,“钟总李总,你们在干嘛呢?”

图图仰着小脑袋看他,“算命,我爸爸和妈妈都要算,我是小孩子不能算。”

谭粤铭哦了一声,盯着那位黄大仙,嘻笑道“那大仙也顺便帮我算一个呗。”

这人成心就是捣乱。人家是做生意,自然说好。

看谭粤铭那样就知道他是不信这些的,摆明了是来恶心钟庭的,果然是男版绿茶啊。

大叔说,“你们谁先来抓签?”

谭粤铭说,“自然是女士优先。”

我闭上眼睛,先抓了一支,还有些紧张,钟庭和谭粤铭随后也抓起一支。

就在这时,不知从哪儿窜出一只猫,朝我们扑过来,喵喵两声又跑了。

手里的签全落到地上,等捡起来,谁还分得清哪支是哪个的。

我问大叔要不要重新来过,大叔摇摇头,“这个是宿命,早就安排好的,岂能重来。我就将就着三之签来解吧。”

谭粤铭说,“不要紧,您一起说了,我们自己来估量一下是谁的命格。”

那大叔看着三支签,眉头皱得老深,头顶的红灯笼光照在他脸上,还真有种宿命大师的意境。

过了好久他都在那儿研究三支签,我都有些不耐烦了,虽说知道他接下来有可能会胡说一通。

大叔啧啧两声,“你们三个命呐,还真不好说。这样,我就送你们几个字吧,一个是生不如死,一个是死不如生”说着摇摇头,“还有一个先死后生。”

我听得心头一惊,这大仙还真是不按套路出牌,说得这么模棱两可谁懂啊。

我问,“谁是生不如死,谁有是死不如生,还有那个先死后生是什么意思。”

这时城管的过来,“那算命的,谁让你在这儿摆摊的,赶紧走赶紧走,这不许摆摊。”

大概是被这帮暴力执法的搞怕了,大仙儿卷起摊子就跑了,钱都没要,留我们三个站在原地。

图图问,“什么叫生不如死啊爸爸?”

114 李秋思你卑鄙

钟庭摸摸她的脑袋,“刚才那人是胡说的,故弄玄虚罢了。”

倒是谭粤铭,没怎么说话,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好像还真有点信那人说的话了。

不过他临时接到一个电话,似有要紧事,带着康康就要走,又忽然想起什么,对钟庭笑了笑,“你老婆,我要定了!”

钟庭看着他的背影,脸色阴沉,“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图图附和,“对,这是个坏叔叔,我不许他抢走妈妈。”

说完苦兮兮的盯着我,“妈妈,以后不许再和坏叔叔说话了,爸爸会不高兴的。”

我:……

图图急了,摇着我的手,“妈妈好不好,好不好嘛!”

撒娇这种绝招都使上了,我还能说什么,只能说好。

图图这才展颜一笑,让她爸爸抱。现在的小孩一个个都鬼灵精怪,真拿他们没辙。

回到家,我再次给云回打了电话,仍是不接,再打她直接就关机了,搞得我心乱如麻。

钟庭拿着张单子过来,“这是那天的通讯记录,短信是在晚上10:22发的,这个时候你的手机在哪里?”

我回想了好一会儿,那天是在酒吧,我喝了酒点了歌,然后碰见曾小雅,接着就到卫生间吐去了。

那会儿让曾小雅帮忙看着包,难不成是她?

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可能,她为什么做这个,又如何知道云回的事,毕竟云回的事情牵扯非同一般,普通人是不可能知晓的。

索性给她打了个电话。

那头很快接了,“秋思姐,新年快乐!”

我愣了下,“新年快乐!”顿了下问,“小雅有件事我想问问你。”

她干脆道,“行,你说。”

我说你还记得那天酒吧相遇么,就是你前男友驻唱那地儿。

她说记得啊怎么了,我说我当时请你帮我看包,你有没有看人动过我手机。

曾小雅一下紧张起来,“秋思姐,发生了什么呀?”

我说没什么大事,就让她好好想想,有没有谁靠近过我的包。

她说,“没有啊,你的包一直在我膝盖上,我看得好好的,”顿了一下又说,“不过中间有人来找我搭讪,聊了十来分钟,那会儿包在旁边……糟了,秋思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严重吗?”

看她这态度,也不像是她。

我就说没事儿了,便挂了电话。

究竟是谁要坑我呢,是针对云回还是针对我,真伤脑筋。

见我一脸懊恼,钟庭温声道,“算了,先别想了,现在想再多也没用,不过对这曾小雅你还是留个心眼。”

我说她就是我的瑜伽教练,能有什么心眼。

他也没多说,只道,“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我愣了下,他转身就去了阳台上,没一会儿搬了个大箱子过来。

箱子用银色包装纸包着,系着金红色的丝带,大概有一立方米。

我笑了,“这么大是什么呀,装的是人吗?会不会直接蹦出个小丑对我说surprise!”

他说你拆开看一看。

我打开来,里面是一个又一个大小不一的礼盒,包装分外精致,都不忍心拆开。

不过好奇心还是战胜了爱美之心,挑了个鞋盒大的盒子拆开来,还真是双鞋。

墨绿色的缎子平跟鞋,鞋头是镶钻的方扣,正是我那天在时尚杂志上勾过的款。

若我没猜错过的话,这一整箱都是我那次勾划过的东西。

果然,潮服、包包、首饰、单品全都来自那本杂志。

算起来,这是钟庭第一次正经送我礼物,过去的几年他只给我钱,并没花心思讨好过我。

眼前算来有二三十件,是不是要补足过去欠下的遗憾呢!

他抱着我,“喜欢吗?”

我点点头,看着他的眼睛,“抱歉,今年没给你准备礼物。”

他说没关系,你在我身边就是最好的礼物。

成年男女共处一室,且一个还贼心不死,肌肤之亲几乎成为不可避免,尽管我本能的排斥,它仍旧发生了。

女人的身体很诚实,它只为心上人绽放。有没有情动,想必他最能感受,吻着我的指尖,声音里带了几许落寞,“秋思,告诉我怎么才能回去。”

初二是个大晴天,南都新开了一家欢乐谷,还没广而告之,去的人并不多,项目都不用排队,我和钟庭带着图图肆意的玩。

我对翻滚列车、海盗船、蛙跳之类失重项目不感兴趣,就坐在下边儿玩手机,等着他们爷两。

突然秘书打来电话,“李总,出事了。”

我听得嗓子发干,手心手背全是汗。

等挂了电话,茫然地望着海盗船上的钟庭出神,这时候我需要他的肩膀。

就在今天早上,百年一厂连续发生了两起事故,是的,连续发生了两起。

也算中了头彩了。

先是操作人员在开启冷却水循环泵启动开关后,提取车间的8个醇沉罐内壁瞬间被击穿6个,导致整个产品线停产,操作人员一脸懵逼,不知哪里出了问题。

接着是一名员工在发酵罐内取菌时昏迷,随后2名员工相继进入罐内救援也都昏迷。

辖区消防支队、医院已经赶赴事发现场进行救治,但伤者缺氧窒息时间过长,恐怕情况不容乐观,人现在已经送往医院,生死只能听天由命。

事故重大,安监质监到得很快,钟庭在会客室接待他们。

我直接跟厂商打了电话,很快有设备售后过来排查问题。

醇沉罐的问题很快有了结果,因为天冷导致回水管路结冰,将冷却水循环泵回水管道完完全堵死,泵的出口压力没有回路,最后在系统内最薄弱的点突破了,好比一个人只让你吃,但不让你排,憋得慌,哪里薄弱哪里最先破损。

恰好,醇沉罐的内壁压力在系统内最小,导致6个被击穿。

出现这种问题,除了质疑设备质量、出厂前测试,就是售后使用维护的问题,这个倒是由厂家负主要责任。

可发酵罐的问题,一时半会儿查不出什么来。

宫城陪父母去海外度假了,我也没好和他说这事,好在有钟庭,把安监质监的人送走,立刻和我到了医院。

受伤的工人还在抢救,我一直祷告着千万别出事,一定要活着,否则事情就闹大了。

作为百年的安全总监,我深知这次事故的严重性,搞不好要负刑事责任,得蹲监狱。

钟庭安慰我,“不会有事的,即便有事,有我在,别怕。大不了就是罚款撤职,天不会塌。”

话音刚落,医生就走了出来,看那表情我整个人都软了。

其中一位病人抢救无效,已于三分钟前脑死亡,另外两名命保下来,但尚在昏迷中。

接下来的事不用说,公司停产接受全面调查,股价暴跌市值蒸发,各级各部门主要负责人分别带队对本行业负责的企业开展拉网式督查检查,避免再发生类似事故。

不知有多少同行在骂我们,连做梦都是被人吊打。

宫城很快回来,全权负责家属安抚工作,钟庭配合监管部门开始不眠不休的检查,每天不断的面对各种审问。

这是百年有史以来发生的第一起人命事故,我难辞其咎,天天做噩梦。

调查结果是在一个月之后出来的。

由于温控导致的菌种变质产生毒气,而温控完全是由于人的操作疏忽造成的。

反复查了监控发现,有人在作业期间进入控制室,而那人并非当班职工,叫孟良,是龙科的一名技术人员。

我很快从王科那儿得到此人材料。

孟良,青市人,今年35岁,单身汉,专业过程装备与控制工程,典型工科男,平常话不多,时间都用来专研技术,很受上级赏识。

孟良与我素无交集不会找事,定是受人指使,可他嘴硬,打死也不说指使人。

但在龙科走访了一圈,有人说他和冷露走得很近。

冷露,又是冷露,怎么什么坏事都和她有关。

偏偏钟庭极力偏袒,“只是巧合。空口无凭,不要随意冤枉人。”

我冷笑,盯着他,“只要事情涉及她,你的理智就全不在了,你既然有心与我过,心里就别装着她,否则我们根本没法过。”

他不说话,眼底有挣扎。

我能看出,冷露并没从他心底消失,他在内心深处仍然为她留着位置,毕竟是深爱过人,怎么可能说没就没。

果真如白老板所说,男人看似无情,却比女人的情更深更沉,而女人,心里只能装下一个人。

这件事我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一定要把罪魁祸首给揪出来,不能让她逍遥法外。

我和冷露约在荣宝斋,要了雅间。

这次她倒是到得挺早,我来时她已经泡好了茶。

我也不和她闲扯,坐下来,“孟良是你指使的吧。”

她笑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和孟良根本不熟。”

我说你少装蒜,我手头有你发给孟良的信息。

她继续笑,“哦,是吗,什么信息拿来看看。”说着从容的饮了口茶。

我说你与他勾搭的信息。

她笑得更厉害,“李小姐,你是得了臆想症吗,如果没有确切的证据,就别和我说这些,我没工夫和你闲聊。”

我说,“既然你不想说实话,那么…”拿出手机给她看了看,“你儿子就要放学了,我想一帮叔叔带他去游乐场玩,他应该会很高兴吧。”

冷露终于慌了,“李秋思,你卑鄙。”

115 老爷子去世了(2更)

我笑笑,盯着她清秀的脸,“比你还是差得远,你的手段我根本想不到。话说,你到底是靠着什么,勾搭一个又一个男人为你赴汤蹈火的,还真想跟你讨教几招。”

她狠厉的看着我,“你要敢动军军一根毫毛,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我哪里会动什么孩子,不过吓唬吓唬她罢了。

不过,看到她变脸内心着实舒畅,“孩子父亲是谁,我想你也不知道吧。你恩客那么多,是谁不小心种下的谁又知道,可你为何要把他生下来,莫非你早就料到日后会失去为人母的资格。”

她盯着我也不说话,只有微微抽动的腮帮子可以知道,她在生气。

我喝了口茶,“我只是很好奇,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缠了钟庭这么多年,你糜烂至此,他还护着你。”

她很快笑了,“李秋思,你以为你又能比我好到哪儿去,你妈那样人尽可夫的女人生出来的孩子又能好到哪里去。你我就不说了,和谭粤铭的事早就是人尽皆知,你在大家眼里早就是和你母亲一样的人了。至于你妹妹林双儿,真不是我骗你,不知被多少人玩过,上次给你看的东西是真的。而且,她还一直觊觎着自己的姐夫,基因里就是骚浪贱,改不掉的。我只是替你收养的那个女孩儿担心,长大了会不会也成为你们这样的女人,我看那小女孩模样与你也有几分相似,恐怕……”

我站起来,一杯茶水泼到她脸上,“你给我闭嘴!”

这时门打开,钟庭走了进来,看见的就是冷露一脸狼狈,泫然欲泣的模样。

我还没反应过来,冷露就可怜兮兮的望着我,“李小姐,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做过,什么也没做过……”

钟庭盯着我,“李秋思,你老毛病又犯了是不是,有话好好说,为什么动手。”

冷露转脸望着他,是一副要上前不上前的样子,似乎想要扑到他怀里,又竭力的忍着,表情动作拿捏得恰到好处,多么令人心疼,真踏马想给她颁个小金人。

我看着钟庭,“我这儿有录音,马上让你听听她的真面目。”

说着就拿出手机,然而诡异的事发生了,我划拉着手机,“我明明开了录音的,为何什么记录都没有。”

转而盯着冷露,“贱人,你做了什么手脚?”

她是一副无辜的样子,哭着摇头,眼睛一直望着钟庭,似有千言万语要说。

钟庭看着我,“秋思,回去吧,不要把火发在无辜的人身上。”

无辜的人,无辜你大爷!

我气得把桌上的茶杯茶壶全扫在地上。

很快就有服务员闻声进来,张大了嘴,“女士,您知道你摔的这套茶具有多贵吗。”

我指着钟庭,“不管多贵,找他赔!”

钟庭面无表情的看着我,就像从前那样,注视着一个不可理喻,只知道撒泼发疯的女人。

回去的路上,宫城打来电话,说孟良死了,在监狱里打架斗殴,被几个犯人联手打死了。

我后背一片冰凉。

哪有这么巧的事,孟良一介书生,怎会和犯人动手,立刻想到杀人灭口。

如果真是杀人灭口,那这女人也太不简单了,背后的势利又得是什么样。

谁在帮她,邢九吗?

钟庭这一晚没回家,我并没有很难过,就是有点失望。

他又一次站在了她那边,在对我说了“我爱你”三个字后,他选择的仍旧是她。

洗过澡,下楼陪图图看了会儿动画片,又和爷爷聊了会儿天,扶着他进了卧室。

出来就听到芳芳叫了一声,赶紧跑到院子里,见她在发抖。

芳芳向来是淡定的,这幅惊恐的样子我还真没见过。

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说话,隔了一会儿压着胸口说,“我方才看见了一只黑猫,有点吓人,可能是隔壁邻居家的吧,没事儿了,”又问我,“老爷睡了吗?”

我点点头,“睡下了。不过是只猫罢了,快回房休息吧。等过完这阵儿,我给你和曲叔办个婚礼。要是可以的话,趁现在抓紧时间要个孩子。”

芳芳脸上浮现红晕,终是没说什么,回了房间。

这边的别墅都是稀稀拉拉的,间隔很远,怎么会有猫跑我家来。

不知怎么的,突然间有些心绪不宁,钟庭又不在家,我下意识拨通了谭粤铭的电话。

他接了,声音听起来有些哑,心中有些担忧,“感冒了吗?”

他咳嗽了几声,“嗯,有点。前几天没休息好,有个收购项目挺棘手的,连续忙了四十八个小时。”

我说你再忙也得抽时间眯一眯呀,不知道现在很多过劳死吗。

他笑了一声,又咳了几下,“你现在倒是越来越关心我了,这电话比之前主动了许多。”

我嗯了一声,也不再矫情,“我想你,很想很想,想念你的怀抱,想念你的味道……”

他那边寂静无声,隔了许久才道,“你现在哪儿,我来找你。”

我说不用,我在老宅也不方便出来,我只想听听你的声音,你好好休息吧。

说完挂了电话,立刻又给钟庭拨了过去,结果是关机,心里一阵一阵发凉。

看了一会儿最新的安全资料,门咚咚响起来。

开了门,曲叔和芳芳皆是一脸木然,睁着眼睛定定的望着我。

没来由的,一种巨大的恐惧瞬间占据心房,眼前竟浮现出那只我并没有见过的黑猫。

芳芳的声音很平静,平静的吓人,“李小姐,老爷……去世了。”

我不知道,一个人的离开会是这样悄然无声,没有丝毫征兆的,我明明才和爷爷聊过天的,和往常一样,并没有哪里不同啊。

他怎么就走了呢。

我说你们骗我,对了,明天是愚人节,肯定是骗我的对不对。

曲叔这下就哭了,老泪纵横,“大小姐,是真的,老爷走了。”

我双眼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爷爷的后事办得十分低调,只通知了相熟的人,在殡仪馆举行了简单的告别仪式。

我作为他唯一的后人端着相片,麻木的看着一个又一个人从我眼前走过,说节哀。

几乎所有声音我都听不见,如果不是芳芳一直扶着我,我根本撑不住。

钟庭的电话仍是关机,没人能联系到他,也没人知道他在哪,周振急得不行。

出殡那天下着小雨,所有人都撑着黑伞,我走着走着又昏倒在雨里。

昏睡了一天,醒来后把所有人都赶走了,一个人静静的坐在爷爷的房间里。

这世上如果有鬼魂,我希望爷爷可以出现。

想着往事,我趴在爷爷床头痛哭不止,哭晕了醒过来继续哭,眼泪都要流干了。

想着小时候随他到乡里做医疗志愿者,大半夜发高烧没有药,他背着我跑了三十里山路,不然就烧成脑膜炎了。

又想起和钟庭结婚时,他亲手把我交到钟庭手上,七尺男儿哭成个泪人。

都说父爱如山,我没有爸爸只有爷爷,他给我的,是山,是大海。

此刻,我找不到可以依靠的山了,看着日升日落,悲伤在心中逆流成河。

要我如何接受,这世上最爱我的人走了,就像流星划过,再也不会重现。

哦,爷爷,我该怎么办,我今后要怎么办……

门是反锁的,有钥匙也不能够打开,突然就被大力撞开了。

我瞟了一眼来人,是谭粤铭。

他端着一碗粥过来,“王爽说你三天没吃东西了。”

我不说话,他坐到我身边,“乖,喝点温水,吃点东西好不好。”

我转过脸去,把头枕入床铺里。

他把碗放下,将我抱在怀里,“我还在,我会像你爷爷一样保护你,疼你,但你自己要振作。难道你想你爷爷看到你这个样子么?”

我愣愣看着他,忽然抱着他大哭,哭得肠子都要断了。

他轻轻拍着我的背,“哭吧,哭够了就好了。”

提起往事,他神情忧郁,“我父母去世那年我十岁。我妈先走,出殡那天我爸没有出现,后来知道他在同一天发生了车祸,当场去世。我弟弟才三岁,我们一下子就失去了父亲母亲,后事是街坊邻居帮着处理的。后来舅舅把我们接去了新加坡。我小时候特别皮,又不爱学习,老惹事,可我突然意识到我要改正,我要照顾弟弟。你也一样,王爽还没上大学,他需要你,还有图图,这些天一直和芳护士在一起,她也需要你,快点振作吧。”

我问他,“你知道钟庭在哪儿吗?”

他愣了下,摇摇头。

我深呼吸,“就算要把公司分他一半,我也要和他离婚。”

谭粤铭正要说话,芳芳走了进来,目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对我说,“李小姐,周振先生过来了,在楼下等你,说是有要紧事同你说,看上去挺急的,你还是下去看看吧。”

芳芳平时话很少,这次却多说了两句,我思量再三下了楼。

看到我,周振不淡定了,立刻走上前,“李总,钟总出事了。”

说着递了张报纸给我,上面是标黑的字体:山道泥石流奔袭,奔驰被埋正在抢险!

心脏猛地紧缩,差些站不住,谭粤铭扶了我一下,脸色也是难得震惊。

我看着周振,“钟庭在车里?”

他沉痛的点头,“生死不明。”

116 为她命都不要

《温柔是把刀》116 为她命都不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17 离婚代价巨大(2更)

《温柔是把刀》117 离婚代价巨大(2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18 你拿什么还他(3更)

茫然走在街上,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潮中,竟不知何去何从。

随意找了间酒吧坐下,要了杯盛世华年,就接到钟庭的电话。

听他的口气,还真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呢,“媳妇儿,在哪儿呢?”

本想直接挂断,想了想还是说道,“恭喜你啊钟总,这么快新公司就上市了,你可真厉害!”

他认真道,“秋思,我的就是你的,我不想你受累,商场是男人的战场,不适合女人,我打的天下都是你的。”

我气极了,“我的家业是百年,你这样做算什么,你是要把我逼上绝路才高兴是不是!”

他说,“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不离婚,安安静静呆在我身边,一切都会好的。”

我气得差点砸电话,酒也没喝,直接回了家。

还得给女儿讲故事,我不能做无谓的事。

一进门我就惊呆了。

客厅里花团锦簇的,超大束的蓝色妖姬放在地毯上,娇艳欲滴,怕是有上百支。

花中间夹了张卡片,拿起来一瞧,上面写着:媳妇儿,百年是你的,钟远也是你的,我也是你的。

“李小姐。”

正发愣,陈香走过来,看着那花儿笑了,“你看钟先生多有心,我方才和图图一起数过了,整整144枝花,送花的小伙说,数量不同含义不同,144朵的意思是‘爱你日日月月生生世世’,可见钟先生对你是很好的。”

我一时没说话,随口问她在厨房干嘛。

她笑笑,“钟先生前些天说我腌的酱黄瓜不错,今天去菜场看着黄瓜新鲜就买了回来,准备腌它一缸,差不多也弄完了,天也不早了,我就先走了啊。”

说完便麻利儿的收拾好离开了。

上了楼,图图正坐在书桌前写字,钟庭给她买的字帖,让她每天写一页,她倒是听话,认认真真的写。

回头见到我,献宝似的拿着成果过来讨赏,我自然是眉开眼笑夸奖一番。

图图问,“妈妈你看到客厅里的花了吗,是爸爸送的。”

我说看到了,她开心的说,“爸爸打电话来说,让我要多陪妈妈,妈妈这些天心情不好,不能再惹你生气。”

我摸摸她的小脑袋,“妈妈不生气,宝贝儿这么乖妈妈怎么会生气呢。”

她乖巧的钻进我怀里,“妈妈,今晚我可不可以陪你睡。”

都说女儿是爸爸的贴心小棉袄,又何尝不是妈妈的呢。

我靠在床头,小家伙窝在我怀里,“妈妈,小珍和小香都说你和爸爸要离婚,是真的吗?”

我摸着她柔顺的头发,“别听他们的,爸爸妈妈永远都是你的,不会走开。”

她很高兴,开始和我说起和小伙伴们的日常,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看着她小天使一样的面孔,心里真不是滋味。

阳光明媚的下午,我坐在约好的地方,等着那位于小姐。

很快,她来了。很准时,不多一分,不少一秒。

透过橱窗看到橘红色跑车,年轻时尚,我在想她到底长什么模样呢。

当她打开车门,一条腿先下了车,肉色的长丝袜使她修长的腿发出一种亮光,另一条腿下来,橘红色高跟鞋使人感觉到春天来了,她身上好像漂浮着一层纯洁的白纱,群装上还有橘子香水的味道,向着茶室飘拂而来。

我在二楼,她下意识的抬头,冲我微笑了一下,没有丝毫心机的样子。

她接着打开车后门,从里面抱出一只小狗,是棕色的泰迪,在小狗身上亲了一口才进入茶楼。

她笑着朝我走过来,在对面坐下,伸手抚摸小狗,动作优雅得像在弹钢琴,“这狗狗可爱吧,是粤明哥哥送我的礼物,它叫咖啡。”

在她的抚摸下,小狗似乎很舒服,温顺的依偎在她的双膝、怀抱。

她就用这样的姿态观察我,隔了一会儿才开口,“李小姐,初次见面幸会呀!”

我点头,“于小姐,幸会。你喝普洱吗?”

她说都行,我便给她倒了一杯。

她一直保持着微笑,鹅蛋脸柳叶眉,大家闺秀的容颜,微卷的长发又多了几分洋气,皮肤非常好,不是保养出来那种好,而是年轻的天赐。

我问,“于小姐今年多了?”

她微笑,露出一排贝齿,“二十三。”

我说多好,花一样的年纪。

她又笑了,“李小姐看上去并不比我大,保养得真好。”

这话表面看来是夸奖,其实是说我老,这是事实,我不计较。

她又说,“我这人心直口快,要是有什么说错的地方,还请李小姐,哦不,应该是钟太太见谅。我呢,自小看着粤明哥哥长大,从清秀少年到魅力男神,我对他的爱不用多说。我听说钟太太也是很年轻就爱上钟先生的,想必这种心情您是能够理解的吧。”

她用洋娃娃一般的眼睛看着我,我没说话,只微微一笑。

她抿了口茶,继续说,“与钟先生相比,粤明哥哥更爱玩一些,原本我认为他只喜欢如花美颜的小明星,没想到他这次好过分,居然打起了有夫之妇的主意。对他破坏了你和钟先生的婚姻,我代他向你和先生道歉。”

我喝了口水,“于小姐,这就是你约我来的目的?”

她笑笑,说,“当然不止。我希望他以后来主动招惹你,你别理他。像他这样的男人,全世界能包容他的大概也只有我了。其他女人眼里都是揉不进沙子的,就像钟太太你,为了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第三者,把自己搞得不体面,不值得的也没必要。而我能容忍是因为我了解他,他天性如此,如果硬要束缚这天性,恐怕这辈子他也不会结婚。换言之,就算钟太太因为他而放弃和钟先生的婚姻,你和粤铭哥哥也不会有好结果,他不过是第二个更令失望的钟先生罢了。”

这妹子惹不起,我有点想走了。

她似乎看出来,笑着道,“钟太太,你现在有多大的资金缺口不妨直说,说不定我可以帮到你呢。”

我笑了笑,“不劳于小姐费心了,也请你放心,我不会去招惹你的粤明哥哥。”

不懂那些做小三儿的怎么可以那样理直气壮,这于子悦不过是个黄毛丫头,挂着个未婚妻的虚名,我在她跟前都缺乏底气,遑论正宫。

与于子悦告别后,我去了南丰银行,提出贷款意向,却遭到肖行长婉拒,说银行近期贷款收紧,我要的金额太大恐怕爱莫能助。

接连跑了几家相熟的银行,没有一家可以帮忙。

爷爷在世时,这些人个个争相放贷,到了我这儿颓势明显,便没有一个肯施以援手。

这便是世情,人走茶凉,寡薄至此。

把车开到海边,想要跟海风借点温情,吹散压力和烦闷。

并没注意身后一直有辆路虎跟着。

把车停下来才看见,谭粤铭从车上下来,想走已经来不及,手臂被他抓住,“想躲哪儿去?”

我挣开他的手,“你跟踪我做什么?”

他笑笑,摸了支烟出来,点燃,半眯着眼深吸一口,“盯着你啊,别被人几句话给挑拨了,好不容易看到你的真心,别又给吓退回去。”

我说昨天你在洗澡,是于子悦接的电话,你别跟我说你和她什么也没发生。

他笑了笑,弹了下烟灰,“她就算脱光了在我面前,我也只拿她当妹妹。我这人再没底线,也不至于干出乱/伦这种事吧。”

我说,“可她很爱你,还能忍受你的花心。”

他说,“你也很爱我,都爱得和老公决裂了。”

我转过脸去,“我不能忍受你的花心。”

他笑,“我哪里花心啦,你算算我遇见你多久了,一回肉都没吃过,这还叫花心啊。再说,管不住下半身的都是loser,比如你老公,闹成这样该离了吧。”

我叹口气,目光望向远方。

他又是笑,“不就是人和钱嘛,好说。出走的高管我替你找,猎头公司我还是熟的,至于钱嘛,都是小意思。只要你赶紧和他断干净。”

在金钱面前,十个有九个都会低头,我也不是什么陶渊明,头低的很快。

不知谭粤铭是怎么做到的,竟把拜尔的销售总监赵鸿给挖了过来,顺带还来了两位药企管理牛人,罗臣、李茂。此二人一直高居猎头榜,这说来就来,搞得我有点手足无措,还真怕庙小容不下大神。

不过还是赶紧的召开了新闻发布会。

新的管理团队一经宣布,公司即刻起死回生,抛售股票的肠子都悔青了。

股市就是这样,涨涨跌跌的背后发生了些什么没人知道,是坚守是逃离,全看自己的定力和运气。

钟庭在公告后的第三天才回来。

他事先让陈香把图图带走了,看来是要和我进行深入交谈了。

本想以冷战应对一切,哪知他又故技重施对我用强,直接把床当战场。

等他折腾够天都黑了。

他不是心肺功能受了重创吗,这“暴力执法”又是哪来的力气。

我说你心脏没有不舒服吗。

他说那儿舒服就好,当然他用词很专业很官方,听得我脸颊发烧。

起身穿好衣服,他看着缩在床上的我,“李秋思,你现在脑子里是装的浆糊吧,你以为他帮你是白帮的吗,这世上所有的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尤其是谭粤铭这种人,你现在欠他这么多,你拿什么还!”

119 真相原来这样

我气愤的盯着他,“要不是你逼我,我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吗!”

他看着我,“我是你丈夫,你却宁愿找一个外人也不向我低头,你就这么恨我?”

我说没错,要不是你受了伤,我早就向法院提起诉讼了。

诉讼?

他静默了好一会儿,凄凉一笑,“你非要和我离了是不是。”

我神情坚决,“是,非离不可,即便没有冷露也要和你离。”

空气再次凝结。

他幽幽的问,“孩子怎么办?”

我毫不犹豫,“跟我。你太忙没时间,再说女孩子跟着妈妈总是要方便一些。还有,我们离婚也不必让她知道,反正你现在要在青市发展,就跟她说你出差,你随时都可以探视。”

他呵呵笑了下,“你把一切都想好了。”

我说对,早就想好了,从领养她开始就想好了最坏的结果。

他又道,“你觉得姓谭的会娶你?”

我说,“没想过。这辈子结一次婚就够了,再不再结也无所谓。”

他笑,“好,既然你这么说,那就如你所愿。离。”

说完转身就走,也不知道这么晚他要去哪儿。

我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正好阿古丽打电话约我吃饭看电影,简单收拾了一下,欣然赴约。

电影叫前任,故事挺心酸的,相爱的人因种种误会再三错过,最后没能携手。

阿古丽哭得稀里哗啦,我说你有前任吗,哭成这样。

她摇摇头,说宫城是她迄今为止第一个动过心的,平常身边总围满男生,没一个能打动她的。

我就笑笑,感叹宫城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她问我,“你呢,你有前任吗?”

我笑笑,“目前没有,不过马上就有了。不仅是前任,还是前夫。”

她张大了眼睛,“不会吧秋思姐,还真离啊。”

我点点头,“这次是真的离。”

正说着,就听见有人叫了声妹妹,回头一看,原来是李玉芳和梁建国。

两人手拉手红光满面,看上去十分甜蜜,手里捏着电影票,还挺时髦。

阿古丽挺惊奇的望着李玉芳,“诶,你不是黄经理的那谁吗?”

李玉芳笑着道,“前妻。我和他早离婚了。”

阿古丽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傻傻笑了笑,道,“恭喜啊,离开渣男重获新生。”

李玉芳笑呵呵道,“是啊,重获新生。对了,秋思妹子,我和你梁哥领证了,也不打算大操大办,就只在家开两桌,请些最近的亲朋好友来做个见证,希望你也能赏光。”

我说恭喜了,只要不出差,一定到场。两人听罢高高兴兴走了。

阿古丽感慨,不是所有的前任都遗憾,有的就是坑,早散早超生。

我笑笑,没说话,这时手机响起来。

看了一眼,是高强打来了的,好久没有他的消息了,听说调华北大区去了。

想着便接起来,听他声音挺焦急的,“嫂子你在哪儿呢,能不能回家啊,钟庭他喝多了,我刚把他弄上床,接下来还是得你照顾啊。”

我说知道了便挂了电话。

阿古丽问我怎么了,我说没什么,你们钟总喝多了被人送回家。

她啊了一声说,“是不是因为你提出离婚他一时接受不了就借酒浇愁了呀,可医生不是说,让他以后不碰烟酒的么。”

对啊,我差点忘了,赶紧把阿古丽送回住的地方,又飞快往家赶。

刚打开门就听到一声“好球”,气势如虹,吓我一大跳,心道莫不是家里遭贼了。

仔细一看,原来是高强坐在沙发上看球赛,茶几上还摆着零食和啤酒。

倒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见我进来才站起来,挠挠头,“嫂子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你等的好苦啊。”

我说你哪苦了,明明看球看得这么嗨。

他接着挠头,嘿嘿两声,“这不无聊吗,看个球赛解解闷儿。”

我到厨房端了水果出来,给他削了个苹果。

他也真不客气,接过去就吃,“谢嫂子,这酒喝多了吃点水果就是舒服。”

我说要不要帮你榨杯鲜橙汁,他说不用,回头你给钟庭弄点倒是实在的。

我说你这么晚不回去,你媳妇儿不让你跪搓衣板吗。

他说不会,我早就提前报备过了,你们的情况她知道的,让我多劝着点。

高强媳妇是医院护士,平时盯他盯得挺紧的,平均五分钟查岗一次也是有的。

我说你要和我说什么就说吧。

他一下子严肃起来,“是这样的嫂子,那个你和钟庭真的没有回旋余地了吗?一点都没了吗?”

我说是。

他说哦,“那我问你,你知道他和冷露究竟是咋么回事吗。他为何对冷露情深意重?要说冷露样样不如你,他为啥做出了这种极其错误,甚至掉脑袋的选择,你不想知道原因吗。”

我说我不关心,过去了,不重要。

高强说不,“你得好好听听,这里边儿是有原因的。”说着就拿出手机,在上面哗啦几下递给我,“嫂子你看,这张图片。”

我淡淡扫了一眼,就是张素描,没什么特别,不过等等,咋这么眼熟?

拿过来仔细一瞧,上头是个小女孩,扎着羊角辫,穿着毛衣。

红色的毛衣……

脑子里立刻浮现出一个画面,这不正是我在青市那张造型吗。

再往细了看,小女孩的脸蛋,连模样都有七八分相似。

心不自主的颤抖起来,我说这是啥呀。

高强嗨了一声,“钟庭画的呗,以前没事儿老在寝室里画素描画水彩,而且不画别的,只画这个女孩。这一张,他说画得最像,就照了下来。我们好奇问他是谁,他就说了,原来这是他的心头好。后来寝室里人手一张,就想着说不定哪天能帮他找到她呢。”

心头好?我?冷露?心在剧烈的跳动,又糊里糊涂,手不由的拽紧。

高强继续说,“不晓得嫂子有没有听过一个叫钟生的医药企业。”

我摇摇头。他笑了下,“李老爷子应该挺熟的,你回头可以查查。钟生医药是改革开放后第一批崛起的医药企业,在青市做得非常大,老总叫钟远,早稻田毕业的高材生,青市富豪榜前三甲,他去世后企业交给了儿子钟扬。你不觉得吗,钟庭天生就是一副富家少爷相,因为人家本来就是豪门出生啊,和我们这种土鳖还是不一样的。”

说完喝了口啤酒,“不过好景不长,九零年吧厂子出了特大事故,死了十来个人,药厂便被查封了。出事的时候,钟扬夫妇正在日本度假,可能是太心急,在冲绳的一段山路上出了车祸,车都掉海里了,就留下一个几岁大的儿子,就是钟庭。”

我听得震惊,从来没听钟庭给我说起过这段事情,冲绳……也难怪他对那儿熟。

高强点了根烟,接着说,“当时企业遗留下的资产非常庞大,各方势力都忙着争抢清算,没人去管钟庭,就留一个保姆照顾着。有次他在家门口坐着,碰见个小女孩,那小女孩也没有爸爸,两个人就坐着聊天,小女孩很活泼开朗,还把洋娃娃给了他。”

我用力撑在沙发上,听他说,“你知道,人的情感是很微妙的,特别是在脆弱的时候。这个小女孩呢,就恰恰在这时候走进他心里,给他带来了阳光和希望,接着在他心里生根发芽。他心里把这个女孩当做了一生都要珍视的人。不过人海茫茫,哪能轻易就再遇见。他也没抱希望,所以你爷爷提出让他娶你,他就娶了。”

似反应过来什么,我幽幽的问,“那他当初娶我,是否还有别的目的?”

高强愣了一下,“嫂子,不瞒你说,钟庭一直怀疑当初厂子出事是人为,一直想要弄清楚原因,可他一无所有,只能借助巨人的肩膀啦。”

我笑了,“我明白了,难怪……他其实一直都在找一个像我这样的女人,可以给他一个平台和跳板。”

高强慌了,把烟摁灭,焦急地摆着手,“哎呀嫂子,你可别想歪啊,你别以为钟庭对你一点感情都没有。有的,只是他自己无法接受,也不敢承认,他怕背叛自己的心,所以你会觉得他对你冷淡,其实寝室里谁都看得出来,他一开始就喜欢你,只有他自己嘴硬不承认。不然,我们才不会帮他赶走你身边的苍蝇呢。”

他喝了口水,说了一大堆他们是如何帮助钟庭赶苍蝇的,接着才说重点,“后来他就遇见了冷露,发现她就是那个小女孩,所以就那啥……哎,其实他一直对你很内疚,不敢面对你,甚至逃避,他本来就不擅长处理这种事,经常找老四老五喝闷酒。后来看到你和姓谭的在一起终于醒悟了,但好像有点来不及了,因为你已经喜欢上那个家伙了是不是。”

我无法形容听到这一席话的震撼。

钟庭一直把冷露当成我,可是他怎么会认错人,冷露她又怎么能够厚着脸皮冒充呢……

高强拿手在我眼前扫了扫,“嫂子,他这出轨真的是情有可原的,他现在已经想明白了,冷露不过是他的执念,他真正不可控制爱得一发不可收拾的人是你啊,你真的不考虑给他一次机会吗。讲真,比起姓谭的,他可干净多了。谭名声可臭了,你见过一晚上玩八个的吗,比韦小宝还渣啊……”

我说强子谢谢你今天告诉我这些,天色不早了,你赶紧回家吧,别回头又被媳妇说。

他欲言又止,终是提着外套默默离开。

我在客厅坐了很久,想了很久,之后悄悄进了钟庭的房间。

120 到底还是离了

如果我没记错,他应该是把那木盒子放在衣橱。

果然,盒子安安静静躺在那儿。

我打开,轻抚着那黑乎乎的东西,是我的洋娃娃无疑。

眼泪大颗大颗滚落下来,滴在洋娃娃脸上、身上,我很快擦干净放回原处。

慢慢来到床边,静静看着他的脸。

他睡觉不安生,眉头紧锁,像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

我下意识伸手去抚那眉头,又一点点移到他脸颊上,真的瘦了好多,竟有些骼手。

忽然,手被他抓住,嘴里喃喃道,“秋思不要走,不要离婚,不要离开我,求你……”

我说好,不离开。

他慢慢安静下来,我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咬着手背,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翌日,我起得很早,熬了小米粥,蒸了蟹黄包,还炒了两个小菜。

大概是喝得太多,他起得很晚。见我坐在餐桌前,他站在楼梯上一动不动,像不认识我似的。

我冲他笑了笑,“过来吃早餐。”

他问陈香呢,我说送图图去幼儿园了,他顿了下又问,“早餐是你做的?”

我点点头,添了两碗粥,温声道,“这些年也没给你做过几顿饭,作为妻子,我也有很多失职的地方。”

他也没说什么,拿起一碗小米粥,就着小菜喝了三碗,蟹黄包一个也没动。

我盯着他的脸,他笑着问,“这是要让我吃饱好上路吗,行刑前的最后一点恩赐。”

心里一阵心酸。

又听他道,“一会儿去公司把所有的事情交接好,我也该辞去百年的所有职务了。”

我没说话,胸口一阵阵发紧,吃到嘴里的蟹黄包都是苦的,真走到这一步原来这么难过。

路上他也没说话,目光平视前方,薄唇抿成一线,侧脸轮廓如刀削一般,一如当年初见。

我从镜子里打量自己,尽管擦了腮红,也掩盖不住那种深深的苍白。

我拼了命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我知道如果我哭就会回头,而我选择了,就不可以再回头。

在董事会上,钟庭极力推选我做董事长,并当场签署了股权转让书。

我没想到,他手头竟有30%之多,原来之前那些股东抛售的股票是他买走了。

从某种意义上讲,他其实是在帮忙,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

股东们在说什么我已经迷糊了,只听到钟庭在会议最后宣布,将于今天辞去百年总裁一职,新任总裁由我担任,宫城任副总裁,至于谭粤铭请来的三位大神也各司其职。

会议室里一片哗然,都有些摸不着头。

钟庭压了压手,神色淡定,“大家安静一下听我说,我和李总将从今天起解除婚姻关系,我钟庭也向各位保证,不拿走百年一分一毫。”

话毕,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

宫城不敢置信的盯着钟庭,又看向我,我垂下眼眸。

整整一天,我都没什么精神,不知这选择是对是错。

宫城进来,给我带了一盒提拉米苏,“京京蛋糕店,你前夫说你最喜欢吃,特意帮你叫的,里面加了东西,可以让人心情稍稍好一些。”

我接过来,说了声谢谢,小口小口的吃着。

宫城正要说话,周振走了进来,“李总,钟总方才有急事去了青市,让我转告你,他这几天把公司的手续办完,就和你正式办理离婚。”

我说我知道了,他安静的退了出去。

宫城问,“其实心里还是舍不得吧。”

我没说话,大口大口嚼着奶油,眼泪簌簌往下掉。为什么,明明不爱了心还是这么痛。

晚上谭粤铭打来电话,听得出来,他心情好极了,恐怕这种时候也只有他心情是好的。

张口便是恭喜,“李总终于要摆脱一段无望的婚姻了,开心吗。”

我没说话。

他顿了一下,“你只是不习惯,相信我,等拿到离婚证你就会知道自由是多么可贵和美好。”

天底下真有那么多想要离婚的女人吗,不都是迫不得已。

我说我要睡了,你也早些休息吧。

挂了电话关了手机,恍恍惚惚躺倒在床上。

钟庭,他现在在做什么呢,从爱着到陌路,我们错过了太多,天意还真是弄人啊。

三天后,钟庭回来了。

我在家收拾东西,因他唯一的要求是要这别墅,他名下的房产全部都转到了我名下,如果不给会显得不近人情。

他几乎可以算是净身出户,当然有钟远生物,他可以创造更多,我不担心,他也不担心。

他好像又瘦了,浑身笼罩着一层倦意,还有丝丝惆怅。

他靠在门边,目光随我而动,“秋思,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你给了我一张电影票。”

我想了想,笑了,“当然记得,其实我是想请你看电影的,只是没明说,我手里有张连坐票。”

那是七夕的黄昏,整个校园都漂浮着一层玫瑰色的雾气。女生寝室楼下站满了衣冠整齐的男同学,焦躁不安的,故作潇洒的,激情飞扬的,只有钟庭一个人,静静的坐在台阶上看夕阳。

电影就要开场了,情侣们手拉手走进影院,有的躲在黑暗里亲昵,大胆的姑娘甚至把自己托付了出去。

朦胧的天色里,爱情就像漂浮的空气,无处不在,偏偏我没有份儿。

我亲手递给他的电影票他没要,我当时气得不行,如此拉下脸主动邀约却被拒绝,当场便把那张电影票撕了,扔进草丛边的垃圾桶,气呼呼走了。

这会儿他伸出手,拿着本笔记本,皮质封面,有些年头了,“你看,你当时把它扔了,我又捡回来了,一直夹在笔记本里,我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望着他,“为什么不早说?”

如果早说,我们不会是这样的。

他笑了笑,“不敢。不敢确定的自己的心意,怕变成一个忘恩负义的人,因为我当时心里住着一个人。”

我没说话,他又接着道,“那你还记不记得结婚第一年,有天傍晚在江边散步,你看了一路笑了一路,笑得柔情发作在我脸上亲了一下。”

我凝视着他的眼睛,里头有闪耀的星光,“我当时觉得很幸福,但又马上提醒自己不可以,所以你说你想吃路边的烧烤,我没让。我负你我难受,我爱你我也难受,有个人在我心里已经根深蒂固,我不敢背叛,可在与你相处的点滴中我无法自控,我知道,是我醒悟得太迟,如果没有谭粤铭的出现……”

往事如烟,原来我们有过这么多这么多,好像几天几夜都说不完,说着说着我就哭了,他硬撑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哭了。

他看着我,“我知道,我再也遇不到你这样爱我的人了。”

我哭得浑身无力,我们算什么夫妻,算什么,这么多年,非要等到离婚才说这些。

可到这里没有办法回头了。

离婚手续是徐川过来办的,宫城说不放心钟庭的律师,还是徐川过来靠谱。

身份证、户口本、结婚证、一样一样摆在面前。

钟庭看着结婚证上的照片,浑身发抖,哭得弯下腰去。

我没说话,看徐川把证件一样样拿走,那种眼神复杂难述,几次欲言又止,终于还是走了。

我开始整理满柜的衣服,发现这些年真是败家到了极点,许多连吊牌都没剪,哪里装的完。

钟庭拉住我,“何必要一次带走,多拿几次不就行了。”

我摇摇头,“不想再回来了。”

他看了我一会儿,手撑在衣柜上,额头靠了上去……

收拾照片时他异常激动,按住我的手,“这些不许你拿走。”

我说我只拿我的,合照你要留就留吧,说着就要拿,他抱着不放,“都不许拿,全是我的。”

他忽然变得像个孩子,争执之间,一张照片从相册里掉了出来,他蹲下身去捡,动作就僵住了。

很长时间,保持着弯腰的姿势。

我说你怎么了,他一动不动的。

我拿过他手上的照片,他才猛一下回过神来,死死盯着我,“这照片的人是谁?”

我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我,小时候在青市照的。我们……小时候就见过。这事儿,是前些天高强和我说的。”

他一言不发,颓然坐在地上,似不敢相信这一切,额头砰砰砸在衣柜上。

接着就是大哭。

我从没见过一个大男人可以哭成这样,撕心裂肺,肝肠寸断,怕是用来形容一点不为过。

空气里流动着的都是痛楚。

他忽然抱住我,全身颤抖,却抱得死紧,“秋思,可不可以不离了,不离了好不好,让我们回到过去,我错了,我错了,大错特错…你不要扔下我好不好,失去你我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我去把徐川找回来,不要离了……”

他的眼泪全落在我头上,我也哽咽的不成样子,“钟庭,来不及了,我爱上别人了,对不起,对不起,我们错过了。”

这时电话响起来,钟庭一把抓过我的手机扔出了窗外。

门外响起了车喇叭的声音,没过一会儿,门铃也响起来。

我深深吸了口气,“钟庭你放开我。”

他像个孩子,执拗的抱着我就是不撒手,外面的人使劲按着门铃,接着是手机响,钟庭的。

我说钟庭,你到底想怎么样,他不说话,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放开,“好,你走,你跟他走,再也别回来。”

我捂着嘴转过身,又被他一把抓住,“最后一个问题,你要搬去哪儿?”

121 我今晚不走了

搬去哪儿,我一时没法回答。

他竭力让自己冷静,“你还是别搬了,图图已经习惯了这里,搬出去会不方便,反正我也不常来…”

我一下打断他,“我搬去绿苑。那儿离图图幼儿园最近,我上班刚好经过那儿可以送她上学。”

他顿了下,“绿苑……也好。”

绿苑是我和钟庭的婚房,是他在婚前买的小三居,那时他不过二十来岁,还在念书,也不知怎么想到买房的,还是市中心的房子,当然那时房价也没现在这么离谱。

自我们搬去南区别墅后,绿苑便一直空着,倒是没想到成了最好的栖身之所。

一切手续办妥,钟庭很快离开了南都。

我找了装修公司将绿苑的房子重装了一遍,给图图单独劈了间舞蹈室出来。

谭粤铭送了我一整套家具,虽说是名家设计品位不凡,可与我的审美喜好还是有些出入,看那样子倒像是给他自己挑的。

我有预感,他将会长期光临我的地盘,不过有小朋友在,他应该也不好图谋不轨。

搬家那天来了不少人,家里很是热闹。

宫羽给我带了副油画,说是在弗罗伦萨拍的,名家遗作,也不知道真假。

宫城送了图图一只喜马拉雅猫,浑身雪白,傲娇的很,据说是绝对纯正的血统,小家伙喜爱得不得了,立刻取了名字,叫雪绒。

阿古丽送了我一大束风干的薰衣草,说是她家苗圃自制的,让她哥哥快递过来的,搁在花篮里,只觉整个屋子都是浪漫的紫气。

自打离婚后,就常接到红娘的电话,有许多都是爷爷曾经的学生,还真是为我操碎了心。

王科锲而不舍往我办公室快递鲜花,就像大学时给我写情书一样,非常执着,搞得我不知如何是好。

今天把图图送去了幼儿园,被谭粤铭堵个正着,趁没人看见,飞快在我唇上咬了一下,“我觉得我有必要对媒体宣布一下你的所有权,否则狂蜂浪蝶太多,搞不好哪天趁我不在就被人钻了空子。”

我说你别挡我路,我要去上班。

他笑笑,“晚上康有成家有个派对,给他家康康办的,带图图一起去玩玩吧。”

中午在公司食堂,接到钟庭电话,问我过得好不好。

我说挺好的,问他过得怎么样。

他说还成,每天都很忙,只能睡四五个小时。

我说喝酒应酬你就让别人去,你那病根不除绝对不能碰烟酒。

他笑了笑,“你还在乎我吗?”

我说当然,“你是图图的爸爸。”

他顿了下,“只是因为这个吗?”

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又听他问,“你和他怎么样了,在一起了吗?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说钟庭,我们结束了,有些问题你不该问,我也有权不回答,你若有空来南都就给我打电话,我带图图去接你。

他没说话,直到那边有人叫钟总,他才轻轻说了声好,挂了电话。

宫城端着两杯咖啡过来,将打了奶泡那杯递给我,“前夫的电话?”

我没说话,喝了口咖啡。

他嗤了一声,“好马不吃回头草,他干嘛这样没出息。你的事情他样样清楚,我看你有必要肃清一下叛徒了,秘书室那位苏小姐,怕是你前夫的眼线。”

我哦了一声,“有这回事?”

宫城点头,我说那我回头找她谈谈。

忙碌起来时间总是飞逝,谭粤铭来电时我正在看下周的行程,并没意识到已经下班了。

他说他在楼下,图图和康康两个小家伙也在他车上,让我赶紧下楼,直接去康有成家。

我说我得先回家换身衣服,他说不用,已经替我备好了。

康有成家住城西,旧式的宅院,在过去也是大户人家,如今装修得半洋不土的,不好评价主人的品味。

到了大厅,我惊了一大跳,所有人都打扮成动物的样子。

仔细一看,还是动画片里的造型。

图图不知哪儿弄了一套小猪佩奇的衣服,方小华穿的是巧虎的衣裳,康康则扮成喜洋洋。

大人们也一样,造型各异。

谭粤铭递给我一套兔女郎的道具,我说你让我在孩子们面前扮兔女郎,你是不是有毛病啊。

他笑道,“又不是你想的那种,你以为是花花公子杂志封面么,卡通版。”

那还差不多,我接过来,盯着他,“那你穿什么?”

他笑笑,“专吃兔子的大灰狼。”

所谓派对,无非是把一堆无聊的人聚在一起吃喝玩乐,其实没啥营养,我对此一点不感兴趣。

派对主人康有成也是个奇葩,没离婚前从不管他儿子,整日里纸醉金迷,娶了个风华绝代的女明星依然不知收敛。

终于老婆跑了,把儿子丢给他,他又当爹又当妈的,方知责任重大路途艰辛,这次心血来潮给儿子办了个活动,偏偏把他自己平时常玩的那些个“野兽派对”的稀奇古怪弄过来。

好在小朋友就图个热闹,玩起来不知今夕何夕的,哪管成人世界的游戏。

兔女郎的衣服着实不舒服,看了看也没人注意我,便干脆到屋里换成常服,反正也不准备和他们疯,穿得正常点在那儿吃东西不好吗!

换衣间挺大的,见没人便走了进去。

将将把衣服脱下来,外面的门就开了,正想提醒有人,不想听见一段对话,顿时不敢出声儿。

为毛总有人喜欢在这种地方找刺激。

而且是为人师表的肖宁,以及花花公子康有成。

这八竿子也打不着一起的两个人,是怎么聚到一起的。

康有成笑嘻嘻的,“肖老师,你这是多久没逢甘霖了,都快干涸成盐碱地了。”

肖宁娇媚一笑,“这不是找你来浇个水施个肥么。”

康有成又笑,“那你怎么不去找你的老情人谭粤铭呢,他可是一等一的高手。”

肖宁?谭粤铭?老情人?

听到这话,我拽着衣服的手紧紧捏着,指关节都泛白了。

难怪之前觉得二人之间有不寻常,原来还有一段旧情呢……

只听肖宁冷哼了一声,“别提他了,为了个已婚的骚货连于氏驸马爷都拒绝,简直傻帽。”

康有成笑了,“以谭粤铭今时今日的地位,于氏也不能奈何他。不过他对那位李小姐,倒真是挺特别的,不像是玩儿的。那天喝酒,有位姑娘不小心说了句不好听的,直接挨了他一个大耳刮子,要知道,我认识他这么久以来,可没见过他打女人,是真怒了,那姑娘怕是今后的日子也不好过,谭粤铭这人记仇的很,简直睚眦必报,都快成人格缺陷了。”

肖宁问,“她说什么不好听的了。”

康有成嘻嘻一笑,“就是你方才说的,骚货,这两个字儿。”

肖宁似乎不甘心,“那女的有什么好,把他迷成这幅德行,不就长得好看点儿吗,可比你前妻真差多了。”

康有成接着道,“谁知道呢,也许人家有什么独门秘籍吧,没看她前夫离开她憔悴成什么样了,说明这女的某些方面有可取之处。说真的,有机会我也想尝尝是什么滋味,看看是不是真销魂蚀骨。”

肖宁十分不屑,“你们这些个男人啊,就没一个是好东西,一天脑子里就琢磨裤裆那点事儿,钟庭倒是个好人,洁身自好,可惜好人总是敌不过坏……哎呀,你轻点儿……”

我惊讶的蒙住嘴,脚下一动,不想把塑料瓶踩出了声儿。

肖宁喊了一声谁,我没办法只好立刻穿好衣服出来。

以为对方会尴尬,谁想都是淡定人,尤其康有成,要笑不笑的盯着我,“李小姐好有雅兴啊,在这儿听墙角,要不要一起加入,三人行。”

头上飘过三滴汗,这康有成脸皮是有多厚,谭粤铭一天就跟这种人混在一起,能当个好人才怪。

我说我不是故意的,方才进来换衣服没想到你们进来了,也没来得及出声儿提醒。

这时谭粤铭从门口进来,已经换了身休闲服,淡淡地扫了二人一眼,也没废话,拉上我就走。

我没穿高跟鞋,觉得他好高,直接俯视我,“找你大半天,问了服务员才说看到你往换衣间走了。”

我一把甩开他的手,他皱眉,“好好的又是怎么了。”

我没说话,看了看表,冷冷道,“快十点了,我要带孩子回家睡觉。”

他说那好,很快从人堆里把图图抱了出来。

看得出来,小朋友很不想走,但架不住我吼,只得可怜兮兮跟着我,“妈妈你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我说没有,就是工作有点累。

谭粤铭搂住我的腰,“这么累干脆别做了,回家给我当全职太太。”

我瞪着他,“你想得美。”

图图说,“我妈妈才不给你当太太,她是我爸爸的。”

谭粤铭也没理她,像拎小鸡似的把她扔到后座,结果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回到家我也不喊她洗漱了,放到床上盖好被子,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雪绒跑到我脚边,喵喵的叫着。

我盯着谭粤铭,“谭总,天不早了,你是不是也该走了?”

他嬉皮笑脸看着我,“说说,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我懒得看他那张讨厌的脸,转身进了卫生间,正要关门,他一下挤了进来,卡住我的腰,“快说,不说我今晚就不走。”

我说,“当真说了你就走吗?”

他说嗯。

我说你说话可要算数,他说算数。

我想了想,盯着那勾三搭四的桃花眼,心里特别不舒服,“我问你,你和肖宁过去是不是有一腿?”

他笑了一声,“你听谁说的?”

122 委身给姓谭的

看见他笑我就来气,好像笑一笑,什么都能过去似的,包括那些数不清的风流债。

我说,“我方才在换衣间都听见了,肖宁说你是她的老情人。”

他叹气,一副无奈的表情,“这女人太漂亮是非多,其实我们做男人的也一样,长得好看也很招蜂引蝶的。”

我气得踩他一脚,但力度显然不够,他躲都不躲一下,口气倒是正经了些,“要说这肖宁,长得是一般,不过性格张扬,也倒有人喜欢。她在夏威夷长大,高中才回国,有次在一个游戏场合碰见,一眼就看上我了,可我是那种随随便便的人吗,自然是把她拒绝了。姑娘家要面子,就对外说跟我好上了,后来又说性格不合分手了,我自始至终都懒得解释,她要自导自演就随她好了,以至于被很多人误会。”

我盯着他,也不讲话。

我撅着我的下巴,“我说这些你信吗?”

说实话不太信,他本就给人虚虚实实的感觉,总踩不到地面上。

我一扭头,“我已经说了不开心的原因,你答应我要走的。”

他却耍赖,抱着我装可怜,“你听外面下暴雨了,你忍心让我在大雨里开车呀,你没看新闻吗,前几天有人在雨里开车又撞车又撞人的,不知道多危险,我若雨天开车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谁来爱你护你啊……”

危言耸听。可被他这么一绕,好像我真的很过分似的。

趁我不备,他贴的更近更紧,“李小姐,你现在离婚了,你是自由的,用不着这么抗拒的。”

我说你先出去,我要洗澡。

他说出去做什么,随手就拧开花洒,“一起洗,又省水又省时还方便,你明天不是要送孩子吗,早点结束早点休息。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想得天天都痛,你看它,好不容易能跟你问个好,你真的忍心拒绝吗……”

终于知道,为什么总有女孩被渣男骗了,渣男光凭那张嘴就赢了。

我稀里糊涂就被他诓了,然后该发生的便发生了,没有预兆,没有防备,就那么发生了。

很突然却又很自然,像流水一样自然,仿佛之前长长的铺垫都只为了这一天、这一刻。

我竭力忍着不出声儿,他却偏要击溃我的底线,正较着劲,卫生间门响了。

是图图,喊着妈妈我要嘘嘘…

我一个激灵,盯着谭粤铭,“都怪你,快穿…衣服!”

然后跟图图说,“宝贝你忍一忍,妈妈马上就出来。”

开了门,一脚把谭粤铭踹了出去,图图也没注意他,揉着眼睛找到马桶。

等她洗好手我又把她抱回床上,小脑袋一沾枕头立刻就睡着了。

亲了亲她的额头才出去,刚走到门口,脚一腾空被他抱了起来。

我脸上火辣辣的,他的眼里霞光万丈,声音也充满蛊惑,“去屋里,好久没吃过肉了,这都是为你憋的,你得对我好点。”

我有些不敢看他,“听说你那个…一晚上…玩、玩八个,有这回事吗。”

他笑,“是有这么回事,不过是在玩牌,赫赫,你以为在玩什么。”

呃,玩牌,找八个妹子玩牌……

没等想明白,唇又被他吮住,脑子里都是软软的棉花,听见他在耳边说,“倒是有没有玩八个的能力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第二天,我没能下床。

他却是生龙活虎的样儿,在我额上亲了亲,“乖,多睡会儿,我送图图去上学。”

懒懒地翻了个身,隐约听见他和图图在说话。

他让图图把煎鸡蛋全吃掉,图图不依,她一直不爱吃蛋黄,平时只吃蛋白,这会儿被他一吼就给吃了,沮丧的问,“我妈妈怎么不送我?”

“你妈妈累着了,得多休息。”

“她为什么那么累,她平常都不累的。”

“小孩子家家问那么多做什么,看看还有什么没带的,赶紧走。”

“我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不会回来了,他在青市,北方,懂吗。”

“你骗人,你是个坏蛋……”

声音渐行渐远,我又睡了过去,等睡醒已经快中午了。

谭粤铭的电话如影随形,“宝贝儿,睡得好吗,我一会儿有事要去香港,过些天才回来,这几天要乖知道吗,别让我知道你又招了哪只猫猫狗狗,现在你是我的。”

非要我发誓承诺他才收线。

钟庭的电话紧跟着过来,问我吃饭了没,过得好不好,都是日常问题,我一一回答。

他也讲了一些他的事,参加了什么会议,看了多少论文,总之很忙,没时间想儿女情长。

那意思听起来,像是在暗示我,他在为我守贞,搞得我心里沉甸甸的。

到了公司,宫城严肃打量我,“你现在可是一把手,能不能做好表率,就不能学学你前夫,讲原则守规矩吗。”

我说我知道了,继续朝办公室走。

他紧追不放,眼睛盯着我的脖子,“你委身给那姓谭的啦?”

我说什么委身,别说得那么难听,我现在是单身,是自由的。

他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没一会儿又走进来,挺气愤的,“我觉得你选王科都比选他强。你等着吧,以后有你苦头吃!”

正巧阿古丽进来,他一言不发看了她一眼,松了松领带走了。

阿古丽目光复杂,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才幽幽的转过头来,“李总,和赵总约的下午两点,在嘉隆大厦你看行吗?”

我说可以,她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和客户谈完,见时间还早便到了楼下商场,不由自主来到打火机专柜。

打火机是男人身份的象征,谭粤铭有收集打火机和火柴的癖好,眼睛扫到一块比克打火机。

烟灰色机身,三分之一处有蓝色字母,YM,仔细一看像是蓝宝石镶嵌的,非常别致。

YM,粤铭,真是巧了。

几乎没有犹豫,叫人给包了起来,又挑了两条领带,一条蓝色波点,一条墨绿条纹,虽说他不缺这些,可我就是想给他买,也许这就是爱一个人,总想把好的喜欢的付给他。

刚结完账便接到他电话,说刚到酒店,一会儿要和客户出海钓鱼,大概三天后回来,让我到时候去接他。

到幼儿园图图刚好放学,孩子眼尖,一发现我立刻扑过来,我拉着她往停车场走,她突然停下来,“妈妈,可不可以把康康也接走,今天都没人来接他。”

我说怎么会没人接他呢,他爸爸不是在吗,图图摇头,“不,老师给他家里打了电话没人接。”

我吃了一惊,想着没有康有成联系方式,立刻给谭粤铭打电话,一听不在服务区。

心道这当爹的也太不靠谱了,自己的儿子都不管,昨天才给办过派对,这一下热一下冷的谁受得了。

想想还是找了老师,跟她说明了情况,签了字把康康带走了。

路上我问他,“康康你爸爸呢?”

他摇摇头,“不知道。”

我问你平时都和谁在一起,他说爸爸的朋友,王叔叔,梁叔叔,谭叔叔……总之各种叔叔。

我说那我现在送你回家,他小嘴一撇,一脸不乐意,“阿姨,我不想回家,家里冷,我害怕。我想和图图在一起。要不你带我去找谭叔叔吧,我喜欢他家。他家有天文望远镜,可以看星星,好多星星。月球、土星、木星、?火星、?金星、还有各种星团星云星系,月球上有环形山、陨石坑、月海月溪、可美了,我还喜欢天琴和天鹅…”

小屁孩儿懂得还真不少,我说谭叔叔出差了,你先跟我去吃东西,一会儿再给你爸爸打电话。

问他两想吃什么,几乎异口同声说快餐,我偏不如他们愿,找了间以健康饮食为主的西餐厅,没想到一进门就碰见于子新。

他是一个人,还没来得及点菜,图图不知在哪儿见过他,张口就叫老师好。

我和于子新都愣了下,问她为啥叫老师,她说在小舅舅的书包里见过,知道他是小舅舅的老师。

我和于子新都笑了,康康小声的叫了声于叔叔,四个人便一起坐下来,点了几道招牌菜,小家伙捧着甜点美滋滋吃起来。

于子新看着我,“前几天子悦去找你,我事先不知道,如果她说了什么不得体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她从小被家里惯坏了,有时会欠分寸。”

我笑了笑,“令妹很可爱,只是真心错付,时间久了也就好了。”

他笑笑,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缠,隔了一会儿问,“你现在已经正式和他在一起了吗?”

这个……

谭粤铭还真没说过,没有明确我们的关系,即没说让我做他女朋友,也没给过我任何承诺,我若单方面去定性怕是不合适,要真说起来,我和他的关系,更像是……床伴。

见我没说话,于子新也不再追问,招呼我吃东西。

于子新有的地方和钟庭挺像的,都是温文尔雅型,但比钟庭更墨守成规,举手投足间都像刻意训练过似的,不那么随性,想想还是和谭粤铭一起最舒服,没有顾忌,特别放松。

吃过饭,于子新忽然问两个小朋友,愿不愿意和他去玩架子鼓。

小孩子嘛,一听到玩字哪有拒绝的道理,欢呼雀跃的。

于子新笑了笑,方才想起什么,盯着我,“抱歉,没问过你就开口了。”

123 我彻底堕落了

我说没关系,让孩子涨涨见识也好。

就这样,我载着图图,于子新载着康康,直奔那间小酒吧。

天还早,酒吧没什么人,不用担心小孩误入成年人的游乐场。

到了地下室,灯光一打,一黑一金两组架子鼓特别神气,小孩子立刻好奇了起来。

于子新把棒子交给图图,“小姑娘先试试,跟着叔叔一起来。”

图图点头,走到那金色的架子鼓前,小脸蛋上有种说不出的虔诚。

音乐响起,于子新开始跟着节奏敲击,图图学着他的样子敲打起来,越敲越兴奋,大眼睛里迸发出一种神圣的、喜悦的光芒。

我从没见她对哪样东西如此着迷过,送她去跳舞总是兴趣缺缺的样子,学工笔画更是愁眉不展像个小老太太,可在这架子鼓前,她浑身散发出的那种欣喜却无可阻挡。

我是不是该给她换兴趣班了。

音乐停止,鼓声也戛然而止,图图对于子新说,“老师,我可以再敲一会儿么?”

于子新道,“可以是可以,不过先让康康也试试。”

图图很乖,把棒子交给康康。

同样的事情,康康就不像图图那样激动了,明显志不在此,没敲一会儿就把鼓槌还给了图图。

看了看表,差不多要十点了,我提醒了一下于子新,他才停止演奏,对我抱歉一笑,“不好意思,有点投入了。”

说着又看看图图,“我看小姑娘似乎很有兴趣啊。”

我说是啊,我想给她报个架子鼓兴趣班也许可以。

于子新马上说,“我看行,要不……你若不嫌弃的话,我来教她可好,免费的。”

我说那怎么行,你还要上班呢。

他笑笑,“没事,反正班主任也被撤掉了,现在就任着两个班科任老师,也不是很忙,而且我基本上每天都会来这儿玩鼓,我可以抽周末的时间教她,一个月4-8节课,你看怎么样。”

图图是个精灵鬼,拉着我的衣服,“妈妈你就答应老师吧,他是小舅舅的老师,我也要他做我的老师,我的存钱罐里头有钱,我可以自己付学费。”

于子新哈哈大笑,揉着她的小脑袋,对我说“你这女儿真是太可爱了。”

琢磨了一会儿我点了头,说“对了,康有成的电话你有吧,给他打个让他接儿子。”

于子新叹口气,“这人怎么回事,生了又不管,我看还不如让他妈妈把他接走,”说完给康有成打了电话,那边倒是通了,于子新难得语气重,“康有成,你配不配当爹,你儿子你也不管了是吧,你……”

那头估计挂了电话,于子新脸色不好,对孩子说,“康康,今晚和于叔叔回家好不好。”

康康撇着小嘴,看着我,“阿姨,我可以和你回去么,我想和图图一起。”

我想了想,“好吧,就跟阿姨回去。”

他这下就跳起来,欧耶欧耶喊了好几声。

回到家,我在图图房里给康康打了地铺,铺上两层羽绒垫倒也软和,康康还喜欢的很。

我说你两不许讲话,乖乖睡觉知道不,两个都点头。

等把孩子安顿好才疲倦的躺下。

谭粤铭的视频电话过来了,看样子是在酒店,声音带着些朦胧的醉意,“宝贝,我想你了,想躺在你怀里,枕在最温暖的地方,一个人真是又冷又寂寞。”

香港那地儿会冷吗,又在胡说了。我说都快十二点,赶紧睡觉,哦对了,康有成儿子在我这儿呢。

他哦了一声,问发生了什么,我便把今天的事简单说了下。

他也挺气愤,“康有成那小子真是太混蛋了,回头还是让酒井月把他带走的好。”

酒井月,日本当红影星,正是康康的妈妈。

正想问点什么,他又说话了,口气有点抱怨“你可不可以别穿这么多,上次看你光睡裙就一柜子,能不能挑点特别的,色诱我几回。”

我说你简直色狼,他无耻道,“只对你色的色狼也是好狼。”

他那张嘴,真是能把人从冰窖说到火炉,一番言语挑逗,我还真去换了件eme…性感睡衣。

至于有多性感,只有谭粤铭知道。

一觉醒来,已经迟到。两个孩子正坐在餐桌边啃面包,我又赶紧热了牛奶煎了鸡蛋,帮他两整理了一下衣服,这才匆忙送去幼儿园。

三天后,谭粤铭回来,下午两点一刻让我去机场接他,我连客户都推了,也算情义深重了。

没想到刚一把人接到,四面八方就涌来一堆记者,长枪短炮的把人围住,为首的是几家大媒体。

谭粤铭一向讨厌这些,今天却颇有兴致,一路和颜悦色,搂住我的腰对凑得最近那位记者道,“我和李秋思小姐已经正式交往,希望得到各位朋友的祝福,谢谢大家!”

说完对随从挥挥手,立刻有人上前拦住记者们,将人引致休息室,我们安然离开机场。

不出半个小时,各大媒体都刊发了新闻和照片。

文章竭尽溢美之能事,图片上的男人丰姿不凡,手臂紧紧地搂着我,眼神深情而宠溺,说不是真爱都没人信。

我说你是故意放消息给媒体的吧,他笑笑,“你说呢,不宣布一下所有权怎么行。你爷爷那帮子学生不是老给你张罗对象吗,我这次去香港,听说有人对你挺感兴趣,这哪行。”

话音刚落,我电话就响了。

是宫城打的,气急败坏的,“李秋思,你怎么回事,你怎么可以公开和他在一起,这人就是个渣滓,你赶紧离开他,趁陷得不深还能回头,否则……”

我还没听完,电话便被谭粤铭拿了过去,嘴角带着笑,“宫助理,你请放心好了,你们李总在我这儿很性福,你有时间多操心操心工作就好,至于上司的私生活嘛,不是你关心的范畴,再见。”

我盯着他,“你以后别和宫城这么讲话,他是我发小,我两从小穿过一条裤子的。”

他严肃的睨着我,“传说中的男闺蜜吗?我非常讨厌,从今以后,除了工作对接不许与他私下接触。我的女人不准有男闺蜜。”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我交朋友的权利也没有吗。

他盯着我,“男女有别,幼儿园的小朋友都知道,我从来不信这世上有什么纯洁的男女友谊。我只要一对一的关系,懂了吗。”

车开到幼儿园,又是一次接俩娃。

这些天康康一直在我这儿,他爸爸似乎也不关心,他妈妈更是不知行踪,直到看到她的社交账号,才知道她人在国外拍戏,哪里顾得上这儿子。

看到谭粤铭,康康高兴极了,一下扑到他身上抱着他的脖子说,“谭叔叔,漫威电影上映了,你上次说带我看的,你还记不记得。”

他笑,“记得,那你问秋思阿姨愿不愿意一块去。”

康康转过头来,眼神充满期待,让人无力抗拒。

讲真,这还是我第一次和除了宫城之外的异性一起到电影院,两个孩子抱着零食饮料跑在前头,很快找到了位子坐下,谭粤铭拉着我坐到孩子们后排。

我说你干嘛不买到孩子两边。

他嘴角勾着笑,“买到两边怎么亲热,难道你不想体验一下在这儿……是什么感觉吗。”

我瞪大眼睛,“荒唐!”

我一个良家妇女,怎么就和这种大胆狂徒在一起了,简直堕落。

他的手还不老实,一直在各种捣乱。

屏幕亮起来,放映开始,我紧张的盯着屏幕,手被他拽着挣不开,他一点点朝我倾斜过来。

我偷偷看向周围,并没人注意到我们。他第一次亲吻我的嘴唇时,我推开了他。第二次我再也推不开,回应了他的吻。

放映厅里一片黑暗,影片放到精彩处,这时,他抓着我的手往…放去。

感觉到了吗?他轻轻问。

我紧张的说不出话来,把手抽回来,慌乱的站起来,“我去下洗手间、”

他立刻跟着起来,“我陪你去。”

一路耳根子都在烧,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从没想过自己会这般放纵,他的唇又凑到我耳垂那儿,“你别这么害羞嘛,男人和女能人的关系就是这样,需要新鲜,需要刺激,需要热情,况且我们是恋人,我们有权做一切不违法的快乐事。”

我说我不想变成一个放荡的女人。

他笑笑,“为一个男人放荡不叫放荡,那叫作爱。”

他的话像一把火,在我耳边烈烈燃烧,他的心跳占据着我,鬼使神差跟他进了男士卫生间。

进行了我有生以来最惊险的一次冒险,至此仿佛打开新世界的大门,彻底堕落。

等从卫生间出来,电影也快结束了,我们赶紧回到座位,两个孩子看得一惊一乍,压根就没注意我们,我的心跳却一直无法平静。

看过电影,我们找了家网红火锅店,两个孩子还在叽里咕噜讨论剧情,谭粤铭的目光像一尾鱼,一直在我身上游动,带着玩味和探究,当然还有试探和勾引,我只好埋头玩手机,以掩饰那种要命的羞耻感。

他一把拿走我的手机,“不知道手机是社交杀手吗,有时间多和爱人孩子沟通交流,别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手机上。”

理由冠冕堂皇,我无言以对。

正想起身去洗手间,就和端着锅底上前的服务生撞个正着。

锅底洒出一些沾在我衣服上,不巧今天穿了件浅色的开司米大衣,痕迹明显。

服务生慌忙道歉,谭粤铭一脸不悦,“这么毛手毛脚的,你们平时是怎么培训的!”

124 有意外就受着

我对谭粤铭压了下手,“没事没事,回头拿去干洗一下就好了,也不是很脏。”

正在这时,不远处也发生了雷同事件。

网红店生意太好,服务员难免忙中出乱。一个女服务员大概也是不小心把客户衣服弄脏了,生生挨了顾客一巴掌,捂着脸哭了起来。

所有人都盯着那边,站在我眼前的服务生赶紧埋下头,身子微微有些发抖。

我说,“你去忙吧,不用自责,帮我们再加点汤就行。”

他抬起头,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打量我,我也在打量他,这才发现这是个挺好看的年轻人,瘦瘦高高的,单眼皮,眼睛却不小,乌亮乌亮的,一张脸干净清秀,带点书卷气,看上去像是个念大二大三的学生。

我又提醒了一声,“愣着做什么,快去啊。”

他一晃神,说了声是,又把头埋了下去,转身走了。

谭粤铭盯着我,要笑不笑的样子,“你这人心地可真是好啊。”

这话听起来并不像夸奖的意思。

我说不是我心地好,而是会将心比心,我大学时也在餐厅打过工,做过服务员做过收银员,什么样的客人都可能遇见,好的坏的,不好不坏的,可每遇见一次好的,心里的阳光就会多一分,自己舒畅,别人也舒畅,相互尊重就是最平等舒适的关系。

结账时,我站在谭粤铭旁边,那服务生又走了过来,神情有几分腼腆,“小姐,可不可以给我个地址,我到时买一件新的给你邮过去。”

这时人群里有人发笑,“小子,你怕是不知道这件衣服价值多少吧,你在这儿干三年不吃不喝也未必买得起。”

服务生捏紧了拳头,看了看我,又默然的垂下头去。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小伙子,别听他们乱说,”凑到他耳边,“其实我买的是假货,根本不值钱,所以不要自责了,下次注意着点就是。”毕竟不是每个客人都像我这么好说话的。

说完,挽着谭粤铭的手,带着孩子们走了。

两个小家伙聊了一路,上车便睡着了,谭粤铭问,“今晚去你那儿还是去我那?”

我说你把我和图图送回去,你带康康走,毕竟你和他爸是朋友,你照顾更合适。

他二话没说,直接把车开到了南府壹号,把两个孩子安顿好,又把我拖进浴室。

他家的浴室可比我那小三居强多了,浴缸都有我整间浴室大。

看出他的意图,我有些无奈,还有点抵触,“今天在电影院不是已经……那个过了吗。”

他捧着我的脸,目光灼灼如烈焰,“那你说,吃饭为什么会分前菜主菜副菜甜点呢,卫生间能上台面吗,我觉得那连前菜都不算。”

我说我最近是危险期,我是易孕体质,还是不要再冒险了。

今天在卫生间就弄破了一个雨衣,吓得我赶紧买了颗补救药。

他愣了下,“那出现意外我们就受着,看看这意外是像你还是像我。”

翌日,依旧是个起不来的早晨。

有句话叫六宫粉黛无颜色,君王从此不早朝,谭粤铭不像君王,我倒是有点像。

卧室外头很安静,看来他已经带着孩子们走了,打开衣柜发现不少女装,都是新的,没摘吊牌,下面放了张字条:致,我最爱的李秋思小姐。

看了看款式,不愧是在女人堆里打过滚的,只有八个字形容:品味超然,卓尔不凡。

随意取了件酒红色的睡衣,V领收腰设计,在镜子前晃了晃,还真有几分天真性感,自己都被自己撩到了。

这时有人按了门铃,我以为是翠姐,她平常大都这个时候过来,便开了门,哪知站着个陌生男孩。

是男孩吧,穿着格子衬衫,卡其色休闲裤,脚上是一双回力球鞋,仔细一看又有些眼熟,这不是那谁吗,昨天火锅店里的那位服务生。

他看到我显然也是吃了一惊,没有说话,目光在我身上走了一遍。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穿着件略带性感的睡衣,赶紧说了声抱歉,转身去了卧室,随手拿了件长款的牛仔衬衫换上,又把头发扎了起来,这才走出去。

见那男孩还保持着将才的姿势,眼睛一动不动,出神的想着什么。

我说你是谁,怎么会到这里来。

他似乎有些紧张,吞了口唾沫,说,“我叫姜小白,姜翠是我妈,她今天有点不舒服,就让我买了菜拎过来,顺便替她打扫一下房子。”

原来是翠姐的儿子啊,想起翠姐说他被冤枉的事,也不知道解决了没有,这么腼腆的少年郎,怎么可能会做那禽兽不如的事,想想也不可科学嘛,我若是法官直接判他无罪。

我盯着他,“江小白?是那种酒吗?”

他腼腆一笑,挠了挠后脑勺,“我那个姜是生姜的姜,不过平时大家都叫我小白,对了,请问该怎么称呼您。”

我说我姓李,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谭粤铭是我男友。”

他目光似有一瞬黯淡,哦了一声,“李小姐,抱歉,吓到你了。”

我说你可以把那个“小”字给去掉。

他点点头,气氛要比方才轻松了一些,他边和我聊天边把东西拿出来放冰箱里,看样子他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对哪样东西放哪儿都挺熟悉。

我说我怎么一次也没见过你,他说他也不常来,就是偶尔有那么两三回替翠姐过来,难怪他也不认识谭粤铭,只听过他的名字。

姜小白今年大二,很小就被父亲抛弃了,跟着母亲进城打工,一直都念农民工子弟校,后来高考又回原籍参加考试,费了老大劲考上了南都的大学,专业是计算机,年年拿奖学金,很励志的孩子,将来必定有出息。

聊了一会儿,他忽然打量我,脸上出现诡异的红晕。

这孩子多半是没谈过恋爱,看到漂亮点的少妇就脸红,本想逗逗他,想着还是算了,和谭粤铭呆久了也变得不正经起来,坏心眼越发多。

就对他笑了笑,“你有事就先去忙吧,这边我自己打扫就好。”

其实也没什么好打扫的,方圆几公里绿化都是一流的,本身灰尘就不多,他点了下头,似又想到什么,“李小…哦不李姐,你昨天那件衣服他们说是真的,要不我替你拿去干洗吧,干洗费我还是能承受的。”

我说不用了。早上起来就发现那衣服不见了,想来是谭粤铭拿走了

他哦了一声,我说你快忙你的去吧,应该还要上课的,别耽误功课。

他说今天没课,不过要去给人做家教,我嗯了一声,转身进了卧室。

闲得无聊,翻看了一下谭粤铭的东西,给他买的那条领带不在了,想来是他今天系上了,他平常用的是一个万宝龙的打火机,今天却稳稳躺在柜子里,说明他身上带的是我送他那个,心里不禁多了几许甜蜜。

目光往下,忽然发现衣橱的最下格放了个保险箱,大约半米高,之前这里什么也没有,什么时候多出个保险箱了。

我蹲下来查看,中间的箱门是需要密码的,旁边的小抽屉倒是可以随意拉开,里面躺着一个草绿色的信封,上面写着“粤铭亲启”四个字。

出于好奇,我拿起了信封,可是想了想,随意动别人的隐私似乎不好,纠结再三,好奇心还是战胜了原则。

里面是一张泛黄的信纸,看上去有些年头了,碳素墨水稍稍有些褪色,字迹倒是十分漂亮,工整娟秀,眼前仿佛浮现出一个清秀的女子。

信的内容很短,主要是首诗。

记得我曾为你许下的诺言,

我会永远陪在你的身边

没有人能够阻挡生命流逝

拥有阳光的抚慰已经足够

春去春又归

花开花谢有几回

生命又能够承受

多少个春天,多少句誓言

落款:秋思绝笔,零八年春,于新加坡。

绝笔,意思是已经不在人世……

此秋思非彼秋思,08年春天,我念大二,那时的我也很爱很爱过一个人。

谭粤铭喜欢我,是因为这个女人吗,因为我刚好也叫同样的名字。

我会是某个人的替代品么,心有千千结,万般思绪潮起云涌。

正难过,电话响了起来,是钟庭。

我平复了一下情绪,那头有些吵闹,夹杂着年轻人的欢呼。

我说“你在哪儿呢?”

他说,“刚下飞机,和那个叫什么洪漫的女明星坐一起,下来全是她的粉丝,有些吵。”

我说哦,他说“你怎么了,情绪不大好啊。”

我说没什么,他笑了笑,“有没有空带图图一起吃个饭,我要去G市出差,顺道过来看看孩子,不过现在要去找一位朋友,耽误不了多长时间。”

我说好,那你忙完了给我打电话吧。

挂断后又有人打进来,这次是一家互联网公司,药品线上销售做的不错,我们很有合作意向,上次他们派来的谈判人太猥琐,眼睛在我身上滑来滑去,不时还要动手动脚,让人很不舒服,便直接拒绝了。

眼下的互联网销售公司这么多,又不止一家做的好,我犯不着为了点利益牺牲色相,这次据说换了人,请我面谈,想了想便答应了。

地点是对方定的,约在一家网球俱乐部。

我也就高中的时候上过几堂网球课,这么多年也没碰过,但还是硬着头皮带了套运动服过去。

125 我配了把钥匙

等到了地方,见钟亭也在那儿,穿着一身银灰色的运动服,背脊挺得笔直,精神比离婚那段时间好了许多,只是他背对着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看到他对面坐着一个年轻女孩。

看模样年纪也就在二十岁上下,乌黑的头发,修长的四肢,白皙的皮肤,穿着一条时尚牛仔裤,脚蹬一双旅游鞋,没穿袜子,裤脚与鞋口之间露出一段瘦俏的踝骨,让人有种神摇意动的感觉,绝对是大叔的最爱。

此刻,她脸上的笑容十分明媚,在和钟庭聊着什么。

我还没见过哪个女孩能被钟庭逗笑的,他一向沉默寡言,也不会讲笑话,女孩子看见他最多被外表倾倒一下,聊天的话,不出三句就会被拉黑。

看来,这女孩挺喜欢他。

“李小姐。”

有人拍了下我的肩膀,转过头,见是个肤色十分健康的男人,正冲我微笑,露出雪白的牙齿。

我穿着高跟鞋,比他还高上两三公分,但他的笑却充满了自信,沉稳地伸出手,“你好李小姐,我是天承医药交易网的总经理,我叫张哲,今天是过来和你聊合作的。”

我伸出手,“你好!”

话音刚落,就听到有女孩喊了声哥哥,原来是钟庭对面那个女孩,轻快的跑过来。

钟庭也站起来,只是站在原地远远的看着我,没有动,神情也没有波澜,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我主动跟他挥了挥手,他才缓步走了过来。

这时女孩子已经走到跟前,张哲指着她说,“这是我妹妹,张晓,在日本仙台学医,现在准备找家实习单位。”

张晓看着我,“你好李小姐,”又抱住张哲的胳膊,“哥,我已经找到实习的地方了,我要去钟远,方才我和钟总已经聊过了,青市离日本也近,挺方便的。”

张哲看着钟庭,“兄弟,你这就答应她啦?”

钟庭笑了笑,“令妹很优秀,专业知识也比较扎实,正好的她的课题主攻靶向细胞,与我们的方向契合,去实践一下也好。”

说完看着我,”秋思,你是来找张总谈合作的吧。“

我点头,张晓狐疑的看着我,又看了眼钟庭,似乎有点不高兴,“你们认识?”

张哲拍了下她的手,”他们何止认识,他们曾是一家人。“

张晓张了张嘴,”一家人,曾经是……那意思是现在不是了。“说着问我,”你门难道离婚了?”

这个问题就有些尴尬了,我权当作童言无忌吧。

张哲赶紧拉住他,“小孩子家家不清楚别乱说。”

张晓跺了下脚,“有什么嘛,现在离婚率这么高,其实是进步的体现,说明大家都不愿意再将就啊,过不下去就分开这是自由,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肯定是因为两个人没感情了嘛,是不是钟总,人家都说还爱着的话是没法做朋友的,我看你们现在还能做朋友,肯定是不在意了对吧。”

张哲有些头疼,让她别胡说了,问我,”李小姐会打网球吗,要不要玩两局。“

我说好啊,只要你不嫌弃我打得烂就行。

他说怎么会,能和你这样的美女打球是我的荣幸。

我说我先去换套衣服,稍后就来。

转身,钟庭跟过来,“我和你一起。”

看我有所疑虑马上解释,”我也要换衣服,刚才有朋友打电话来让我去聚一聚,今晚恐怕不能陪你和图图吃饭了。“

我下意识的问,”什么朋友这么重要。“

他顿了下,”大人物。“

我便不再多问,想想也是,推不掉的只有权贵阶层,做生意有时候挺卑微的,处处都要仰仗人,都是身不由己。

和张哲打了几局惨败不说还累得要死,他应该是常年玩的,不见疲惫,只是出了不少汗。

坐下来,递了瓶苏打水给我,“李小姐,你是有基础的,就是缺乏练习,以后要是想打球随时给我电话。”

我说好,他又道,“回头我把合同书给你,你先看看有什么不满意的,随时可以和我讲。”

我说好,他笑了笑,“今天是我约钟总过来的,他离开南都之前还欠我一场球,今天总算圆了。不过他身体好像没从前好了,不知是不是太累。”

我哦了一声,“怎么了,他有哪里不舒服吗?”

他点头,“只打了三局他就要坐下休息,之前可不会这样,我看他一直捂着胸口,还在服药。”

心中叹气,上次车祸留下来的后遗症还真是不轻啊。

我说没事,可能新公司业务繁忙,没怎么休息好吧。

他点了下头没说什么,又道,“说实话,你们分开真的挺可惜,咱们医药领域再没有比你们更登对的了,郎才女貌,这分开了太让人惋惜了。”

“有什么惋惜的,分开是为了找到更合适自己的,是不是李小姐,你现在可是和谭粤铭在一起欸,你知道他是多少女明星狩猎的对象吗。”

这张晓似乎对我有着天然的敌意,一定是因为钟庭,她把我当成了假想敌。

我也不欲同一个小丫头计较,站起身,伸出手,“张总,非常高兴能和你合作,你的球打的很棒,我看以后无论工作和运动还得多向你讨教,还望您不吝赐教。”

他笑道,“李总客气了。”

我说那就此别过了,改日有空再切磋。

离开网球馆,给谭粤铭去了电话,他说晚上有应酬,可能会很晚,也可能不回来,让我不用等他。

打开家门,一股糖醋排骨的香气飘过来,便知道是陈香在做饭。

图图趴在地上逗雪绒玩,拿个毛线球在它眼前晃来晃去,雪绒调皮的要去扑抓,图图咯咯笑个不停。

我说图图,你爸爸今天过来了。

图图一下放下毛线球,跑过来,“他在哪儿?”

我说今天可能见不到他,明天有时间我带你去见他。

图图高兴的一蹦一跳,“可以看到爸爸了!”

夜深了,图图安静的睡去,雪绒趴在自己的窝里,乖乖的一点不闹腾。

想着白天张哲说过的话,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好,担心钟庭应酬又喝酒,下意识就拨通了他的电话,响了好几声没人接,只好熄掉灯睡了。

纵使不爱他,他也是我半个亲人,不可能完全无动于衷,坐视不管的。

第二天一早手机就响了,我换了铃声,现在是一支非常快乐的曲子,萨克斯,美好的生活。

是谭粤铭,来做行程报备的。

这次去上城,去几天没说,说如果周末没回来就给订机票去找他,说什么不可三日不见会害相思,我没听完就给挂了,甜言蜜语听太大多也起腻。

今天上午全是会议,到第三个议程时方才想起,资料落在家里了,非常非常重要,只好让秘书把会议调到下午,回家拿资料。

刚进门就觉得哪里不对经,客厅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因为遮光效果好,整个屋子几乎是黑暗的,一直走到卧室,还是一样,一丝光也透不进来,啪一声按下开关,灯亮了,床上竟躺着一个人。

我惊叫了一声,“钟庭,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大约是睡得太沉,没有丝毫反应,走近才发现他连衣服都没换,穿着衬衫西裤,好歹脱了鞋子,满身酒味,庆幸他没吐在这儿。

我拿了资料本想马上赶回公司,想了想又给秘书打了电话,让她到我家来一趟。

钟庭现在这个样子,我怎么着都不放心,说了不能喝酒的又喝,这行为无异于自杀,他是不想要那颗心了吗。

没一会儿阿古丽就过来了,我把资料给她,“下午让宫城主持会议,情况他比我更清楚,我就不去公司了,会议结束后记得把纪要发给我。”

她点了点头,又看了看我,“李总,你怎么了,遇上什么事儿了吗。”

我说没有,她又看了看门口,一副了然的样子,“哦,谭总在这儿呢,李总,你们这白日宣淫可不好啊。“

我说谁白日宣淫了,说话没大没小的,她吐吐舌转身走了。

瞟了眼门口,放着钟庭的皮鞋,旁边一双男士拖鞋,是谭粤铭的,钟庭没有穿,是光着脚进来的……

回到卧室,他已经醒了,还有点睡眼惺忪,看着我,“你回来了。”

那口气很淡,就像一个丈夫对妻子那种平平常常的口气。

我嗯了一声,”你怎么会在这儿?“

他挺委屈的说,”不知道。“

我有些生气,”我们已经离婚了,这是我家,你不能随意进来,要是别人知道会怎么看我啊,离都离了还这么随便。“

他笑了笑,”别人是谁,谭吗,你是害怕他误会,“说到这看我脸色不好,又解释了一下,”没人看见我来,我打车过来的,昨天喝多了,在酒店躺了会儿不舒服,睡不着。“

我说,”不舒服你也不能来这儿啊。“突然想到什么,”你怎么进来的,门锁我是换过的。“

他没说话,隔了一会儿道,”我配了把钥匙。“

我无语,用脚脖子想也知道肯定是陈香给他的,正想说他几句,他忽然道,“我昨天没怎么吃东西,好饿。”

说着用一种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我,这种可怜与谭粤铭还不同,谭粤铭是那种装的,带着狡黠,钟庭是真实不做作的。

老实人就是容易博同情。我说那你想吃什么。

他眼里有笑,“可不可以给我煮碗面条。”

126 你们的红绸帐

我叹了口气,只好到厨房给他煮面,烧开水丢了两把挂面,又烫了几棵青菜,想了想又炒了番茄蛋,最后把面端到他跟前,“你吃过就走哦!”

他也不说话,拿起筷子就吃,想必是真饿了,动作有点急,最后吃的汤都不剩一滴。

我还没来得及捡碗,他倒是自觉把碗拿到厨房洗了,在里边说话,“厨房装修你没换。”

隔了一会儿出来,我正站在窗前看资料,他突然从背后抱着我,低头就吻在我耳朵后,“老婆……”

热烫的呼吸全喷在耳边,让人心口发酸,我一下子挣开,“别叫我老婆,我们离婚了,我现在是别人的女朋友。”

他像是受了数万次暴击,愣在那里像具雕塑。

我说你快走吧,再不走的话我就要报警了。

他什么也没说,拎起外套苦涩的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走了。

只觉心乱如麻,冲到卧室将床单被套全拆了,一股脑塞进洗衣机,又把房间彻底清扫了一遍,直到再也没有一丝他的气息。

叮咚,有短信过来。

是他发的,”明明是我们的婚房,如今却成了你和别人的红绸帐。“

他这是在宣泄不满,我没回。看了看时间,一点,干脆去了公司。

下了班,宫城让我陪他去一个地方,我问他什么地方搞得这么神秘,他笑了笑,”看了你就知道。“

宫城说的地方有些偏远,平均80码的时速差不多一个钟头才到,是一片滞销很久的别墅区,地理位置不好,开发商又不愿降价出售,搞得一片冷清,车在一幢别墅前停下来。

宫城一脸兴奋,”快下车。“

打开门,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这是现实版的神奇动物世界吗?

花花草草间是大大小小的玻璃柜和各式各样的笼子,养着各种小动物,整个别墅全是贯通的,只留下几根柱子,没有墙,有间厨房,还有间屋子门上挂了个牌子,写着”饲养员宿舍。“

我说你什么时候弄的呀,他说有段时间了,市区的房子太小,看这边别墅便宜就买了来做收容所。

我哦了一声,突然想到什么,”你不会只是让我来看你这一屋宝贝的吧,说,还有什么事。“

他一脸郑重,”我要辞职。“

我端茶杯的手抖了一下,撒了些水出来,”你说什么?“

他重复了一遍,”我要辞职,过几天要去趟韩国,参加一个动物权利组织的活动。你现在也上道了,身边又有姓谭的,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你看我这一屋子的小家伙我得好好照料他们才行。“

我盯着宫城,”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他和你说了什么,你不用搭理他,他就是个神经病控制狂。“

他笑笑,”你别多想,我就是不想在商场混,特别烦。我不喜欢的没人可以逼迫和威胁我,你放心好了,有什么问题你随时可以问我,我只是需要更多时间和精力放在我自己的事情上,当然,我的老本行是科研,可不你能荒废,看你前夫那么忙还要参与研发,我要向他学习。“

本就是我剥夺了他自由自在的生活,现在他要走,我又如何强行挽留呢。

谭粤铭是在大半夜出现在我房间的,我睡得并不踏实,有人进来就醒了。

我嗅觉很敏锐,尤其是对香水味。

他身上有股香气,融合了木香和花香,雪松木香的前调,结合橙花的中调,混着熏草豆麝香……是AlaiaPariseNude,女士香水!

他和别的女人亲密接触过。

我说你从哪儿回来,身上这香水味也太突出了。

他愣了一下,“怎么醒了,睡得不好?”

我说味道这么重被熏醒的。

他淡淡的解释,“没什么,就是普通应酬,座上有女宾,难免沾上些味道,不要多想。”

说完拿了套内衣出去了。

这明明是隔得近才沾上的,我下了床,静静走到客厅,开了灯,倒了杯水,拉开窗帘。

恍惚看到楼下站着一道影子,挺拔修长,但一转眼就隐到了葱茏的树木后头。

幽幽的看了一会儿,才把目光收回来,坐在沙发上发呆,脑子里浮光掠影。

直到谭粤铭从浴室出来,才起身望着他。

那股香水味已经消失无踪,只有清凉的沐浴露味道,今天的他和往常不太一样,没有开玩笑说浑话,甚至表情都深沉了许多,黑漆漆的眼眸里多了太多深奥的东西,我看不懂,我想也没几个人能懂。

他可能是真累了吧,我想要说的话都咽了回去,倒是他,审视着我,“起来做什么,快回去睡觉。”

我点点头,他等着我一起,忽然道,“我叫了人明天来换锁。”

我微微一愣,莫非是因为钟庭,他知道他来过?

也没多说,进了卧室。

他从背后抱着我,情绪不高,“今天太累了,睡觉吧。”

我心想莫非做了什么消耗精力的事,但见他闭上眼睛也不再多想,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渐渐也睡了过去。

清晨阳光明媚,有人在耳边低低的说,“昨晚你是不是怀疑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我一下没反应过来,他就开始造次起来,又恢复成那个流氓德行,边做还边说,全是些让人脸红心跳的下流话。

晨练运动也真够剧烈的,消耗的卡路里怕是不少吧,等我们出去,图图正站在门口。

小姑娘严肃的看着我,没有说话,一下转过身去。

我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该怎么跟她解释。

吃东西时她也没说话,很不友好的盯着谭粤铭,把牛奶喝完才说,“我希望你以后别来我家,更不要进我妈妈的房间,我爸爸会很难过。”

上午的会议,宫城正式向众位提出辞职。

事发突然,会议室里议论纷纷,不过目前的业务运行良好,大家也都是客套的关心几句,并没追问太多。

会后,我让阿古丽去帮宫城收拾,她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他辞职了要去哪儿啊?”

我说不知道,可能去什么研究所吧,不过你放心,他不会离开南都,他刚买了个别墅养他的宝贝动物,你没事也可以和他一块儿照顾,说不定就能培养出非凡的感情来。

她呵呵一声,“李总你就别取笑我了,你难道不知道他对你……”

这时手机响了,我比了个打住的手势,接了电话,

是精神病院打来的,我妈又一次玩失踪。

离上次失踪也不过半年怎么又来,过年的时候我和钟庭还去看过她,医生说她情况稳定,有时候甚至会有片刻清醒,虽说我并不指望她能好起来,可听到这种消息心里还是挺开心。

内心深处我也是爱她的吧,毕竟是她给了我生命。

挂了电话,跟阿古丽交代了几句,拎着包出去了。

车还没出库便接到谭粤铭的电话,问我中午想吃什么,他过来找我。

我说没时间,我妈又跑了,我得去找她。

他一时没说话,接着问我,“你知道上哪找吗?”

我说不确定,但得试试,我打算先去吃卤水鹅那里找找,虽然不清楚她为何会在那儿,但几次都在那找到她。

谭粤铭顿了下说,“那你等我,我和你一道去,我在中环这边,过来也就十分钟。”

我说好,挂了电话坐在车上等他。

还不到十分钟他就来了,让我上他的车。

南都最近在搞城市马拉松比赛,很多路段都封了,路上有点堵,还得各种绕行,心里生出一股烦躁。

他从镜子里看了我一眼,“干嘛愁眉不展的?”

我说想到我妈我就心烦,现在严重怀疑真像有的人说的,有些不好的东西是骨子里就有的,和环境没关系。

他问你指什么。

我说我那不省心的妹妹啊,冷露上次跟我说,她之前给我看的视频都是真的,我觉得冷露并没撒谎,我隐隐觉得我这妹妹和我不太一样。

他笑了笑,“你的意思是你比她洁身自好?”

我转头看着他,“你说呢?”

他也没说话,等红灯的间隙点了支烟,半眯着眼深深吸了几口。

绿灯亮了,前面也没什么车,他便加快了车速,到那儿的时候刚好十二点。

他说,“附近有家牛肉面味道很好,要不要去试试?”

我忽然想起钟庭,他似乎在同样的位置说过一样的话。

我说我知道,我来过的。

正当饭点,面馆生意很好,不过我还是留意到,老板在看到谭粤铭的时候眉头明显的皱了一下,但很快有客人点餐他便忙着煮面了。

我现在已经爱上香菜了,主动抓了一把丢在面上,喝着鲜浓的牛肉汤,暂时忘了烦恼。

吃过饭,我拿着我妈的照片挨个问了一圈,都说没人见过,倒是遇到个卖菜的说,一早也有个人过来问过,是个长得非常标致的小伙子。

不用想也知道是钟庭了,立刻打给他,可没人接听,只好又上了车,说去莲花山看看。

路上谭粤铭一直有电话进来,看得出来他很忙,等他挂断我立即说道,“你要是忙的话就不用陪我,这都是些无谓的事,我一个人就可以处理好的。”

他笑了笑,“你是我的女人,我女人的事怎么能用无谓二字来形容。”

说着又有电话进来,我只好把脑袋瞥向一边,关注窗外的景色。

很快到了莲花山,问过附近的店家都说没注意,这时我的电话响了起来,是钟庭。

127 我永远不走开

《温柔是把刀》127 我永远不走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28 他成了植物人(2更)

五月的南都已经很热了,稍微离开空调人就受不了,偏偏客户非要出海,擦一公斤防晒霜都不够。

虽说遗传了我妈的白皙娇嫩,可也绝不能肆意挥霍,在甲板上我把自己裹得像粽子。

客户端着红酒,无奈的看我一眼,“算了李小姐,你还是回去吧,合同我跟你签,回头记得帮我跟谭先生多说点好话。”

我如获大赦,立刻坐游艇走了,早知道谭粤铭跟他说好了我就不来了。

最近他不在,我才发现思念也是很难熬的事,只能对他的照片发呆。

在海边找了间水吧休息,唱片机里放着老歌。

都是你的错,你对人的宠,是一种诱惑,被你爱过还能为谁蠢动……

晃着杯子里的青柠檬,脑子里慢慢浮现出谭粤铭的脸,浮现出月下的交融缠绵。

那样的夜色太美太温柔,刹那之间就想和他一起到白头,我想,这辈子大概也不会爱上别人了。

叮咚,收到一条消息,宫城发来的。

李秋思,我发现一家很好吃的烧烤店,要不要一起去?

正好钟庭带图图去了迪士尼,我无所事事,说了声好,“不过等我先回家换身衣服。”

我的车放在4S店保养,本想开谭粤铭的,可懒得再去南府壹号取车,干脆蹭宫城的。

讲真,我也是服了宫城,这么偏僻的一条巷子也能被他发现。

他说也是偶然,巷子里住了位高人,是个兽医,把他那只奄奄一息被判死刑的加菲给治好了。

他请兽医吃饭,人家就给他推荐了这家烧烤店,味道简直绝了,他扬言要报给美食栏目。

我边吃边点头,对他的打算举双手赞成。

他问我,“知不知道谭粤铭最近在哪儿,干什么。”

我说不知道,“他一会儿飞这儿一会儿飞那儿的行踪不定,不过听白航说,他手头有个收购项目,说是一个月必须完成。”

宫城哦了一声,我嚼着脆骨漫不经心的说,“也不知道什么项目这么着急,他几乎没时间和我通电话,不过每晚会定时报声晚安。还有,”我笑了笑,“他送了我一颗钻石,粉红之心。”

宫城顿了下,目光有些闪烁,“粉红之心,是他买走的?”

我点头。

他狠狠咬了一口羊肉串,“卧槽,算他狠!”说完又狐疑道,“难不成,他对你动真格了,这可是下血本啊。”

我说那必须的,“一个男的真爱你,花钱不算什么,关键舍得花时间,再忙都能抽出空给你。他做到了。”

宫城嗤笑一声,“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奔三的人了还这么花痴!”

我作势打他,被他一躲,不再啰嗦,三下五除二把我挑剩的烤串消灭干净,拉着我压马路。

话题全是动物,还有他的五年计划,说是要环游世界,首站去非洲,看动物大迁徙。

我停下来,“宫城,我有个问题放在心里很久了,一直想问问你,就是关于你喜欢的……”

还没说完,他就惊慌的说,“喜欢的?”

我盯着他,“还没问呢,你这么慌干嘛。”

他有点不自然,“那你到底想问什么。”

我说你别打岔,“我就是想问,人们为什么要花那么多钱,保护那些看起来和人类生活关系不大的动物呢?”

他似乎大大松了口气,认真说道,“是要保护物种多样性。当一个社区中啮齿类动物的多样性显著减少时,会因缺乏稀释效应,某些鼠类携带的细菌病毒就更容易传染给人类,造成疫病横行。保护他们也是为了保护人类自己,懂吗。”

我点点头,“原来如此。”

到家就十点多了,宫城把车停下,神情有点疲倦,“上去吧,早点睡。”

我应了一声,手放到门把手上,手机在这时响了起来,便收回手接电话。

听到对方声音我有点蒙,因为不是原声,而是经过处理的,心下感觉不妙。

大约见我脸色有异,宫城问了一声谁。

我做了个噤声动作,他立刻平息凝神。

对方口气不善,“李小姐,想要你妹妹活着的话,带上你前些天得到的那块钻石到青山石化厂,不许报警,不许通知任何人,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掌握中。”

说完把手机递到别处,起先没有声音,但随着一声电击,就是林双儿的哭喊,“姐,救我……”

我心下一慌,“双儿,你现在没事吧?”

她没出声儿,电话回到那人手里,又是机械的声音,“李小姐,快些吧,阎王爷不等人的。”

挂了电话,我努力让自己冷静。

宫城问怎么了,我说,“林双儿被人绑架了,他们要那颗钻石。”

可他们怎么知道我有那颗钻石,消息又没公开,该不会是双儿这傻丫头无意间泄露的吧,要真是这样,我迟早要被她气死。

宫城瞪大眼睛,“那颗价值5.5亿港币的钻石,你把它放家里?”

我点了下头,“本来是要送去保险公司的,但还没抽出时间。”

他十分无语,“你牛,我服。”隔了一会道,“那报警吧。”

我摇头,“不能拿双儿的命开玩笑,哪怕冒一分险都不行。”

他想了想说,“那我和你一块去。”

我说不行,他们只让我一个人去,说完下车,上楼拿了东西。

等到楼下,宫城还在那儿等着,开了车门,“赶紧的,别再磨蹭了。”

青山石化厂已经废弃很久了,位置很偏,周围都是拆迁区,只有几家工程单位在孤独作业,人烟稀少。

开出二十公里之后便没了路灯,四周黑漆漆的,也很难看清对面车辆。

待听到一阵轰隆声,急刹已经来不及,我们与一辆运沙工程车撞上了。

几乎是一瞬间,宫城丢掉方向盘覆到我身上,只感觉一股腥甜的粘液流到脸上,顺着脸颊滑到嘴角,再滑到下巴,滴答、滴答往下坠。

那声音,诡异而凄凉,让人毛骨悚然。

接着手臂传来一阵剧痛,不及想更多人就晕了过去。

醒过来手上打着石膏,还动弹不得,房里只有王爽,见我醒了立刻喊道,“姐,你醒了太好了,我去通知姐夫。”

说完就跑了出去,没一会儿和钟庭跟着医生走进来。

我看着他们,低哑的问,“宫城呢?”

一时没人说话,房间里静得可怕,爷爷去世前的不安再次笼罩了下来。

不会的,不会的,宫城不会有事的,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我说他还活着的吧。

王爽点点头,恐惧瞬间消退了八分,不过接下来的话又让我陷入另一片冰冷的汪洋。

他抿了抿唇,说,“宫大哥昏迷不醒,医生也没法确定何时能醒。也就是说,他现在成了植物人……”

我无法描述听到此话是什么感觉,只觉五脏六腑都在疼,像被人猛烈击打,打烂了又焚烧,所有痛楚都积压在胸腔喷发不出。

我说他现在哪里,我要过去看他。

钟庭拦住我,“不要过去。”

我说为什么。

他说,“温姨不想见你。”

我愣了下,“不想见我也得去,都是我把他害成这样的,我必须面对,什么样的结果都必须面对。”

王爽立刻走过来,“大姐,不是你害的,是林双儿。”

我猛然盯住他,“你说什么?”

王爽低声啜嗫,“她和一帮朋友玩真心话大冒险,骗你过去,拿着那颗上亿的钻石。不过是个恶作剧。”

我盯着他,双手颤抖,“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真心话大冒险,恶作剧……啊,宫城就因为这个恶作剧成了这样……”

只感觉三观都震碎了。

我咬牙切齿的问,“林双儿现在哪里?”

他摇摇头,“不知道。”

我看着钟庭,“你把徐川给我找过来。”

他问你想做什么,我说你别管,马上把徐川叫过来。

尽管知道会面对什么,我还是去了宫城的病房。

走到门口十米处就挨了一记耳光,是温姨打的。

她应该是用尽了全力,此刻我耳朵里只有嗡嗡声,听不见周围的人在说什么。

钟庭把我拉到怀里,对温姨说了些什么。

宫叔叔和宫羽在一旁劝,可她还是哭倒在宫良怀里,眼神似刀子看向我,哪还有半分温婉优雅,简直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

钟庭似乎道了很多歉,拉着我回了病房。

如果不是宫城,我早死了,我却连接近他的资格都没有。

浑浑噩噩过了几天,手臂稍好便出了院。

钟庭一直在我身边,但无时无刻不在接电话。

我说你回去上班吧,这边有陈香在,不要担心。

他想了想,“好,那我找个人过来照顾你。”

我没想到他说的人会是云回。

我们似乎有几个世纪没见了,一见面,谁都不知说什么,最后是她先开口,说了三个字。

对不起。

我什么也没说,抱着她大哭,哭得不停抽搐。

她低低叹口气,手轻轻抚在我背上,过了良久才道,“秋思,对不起,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我不在你身边。对不起,误会了你。对不起,我自己做错了却把不满发泄在你们身上。对不起,作为你最好的朋友真的对不起……从现在开始,我们都忘掉过去,还像从前一样,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如果云回回来的代价是要宫城做牺牲,我宁愿永远的失去她。

徐川敲门进来,把整理好的协议递给我,“李小姐,做好了。”

云回好奇的看了一眼,问我,“是什么?”

129 可是我还想要(3更)

我说我要和林双儿解除姐妹关系,从此与她陌路,我的任何东西,她都别想染指一分,哪怕我死。

谭粤铭是在一周后回来的。

在他回来之前,我听到一些传闻,说他这次的收购项目与上面有关,行至谨慎,稍有差池便可能万劫不复。

那天下着暴雨,飞机晚点,我在机场等了他三个小时。

他出来时只拎了一个很小的行李箱,穿着一件烟灰色大衣,下巴上布满青茬,整个人笼罩在一种莫名的疲倦里,看上去有点力不从心。

但在与我四目交汇的一刹那,又奇迹般地精神起来。

他一句话都没说,只是摸了摸我的脸,接着去了地下停车场。

我是开他的车来的,他没进驾驶座,盯着我道,“去后座!”

进攻来得太猛太突然,我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开始回应他,车厢里是稠得化不开的浓情蜜意。

我们在车里做得天昏地暗,忘了时间,忘了地点,忘了季节,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开回家。

他的家。

正要穿衣服,他拉住我,“睡觉,别去上班了。”

我说不行,今天和客户有约。

他问什么客户,我说了公司名字,他给白航打电话交代了几声,转头对我说,“好了,没事了,这客户不行,我回头给你找家更好的合作商。”

说完拦腰一抱,又躺了下来。

这一觉睡得很沉,醒过来已经是下午四点。

张开眼睛,他正支着一条胳膊打量我,手指在我脸上划来划去,“醒了?”

我嗯了一声,他俯首吻我,被我轻轻推开,“你该刮胡子了,扎得我好疼。”

他低低的笑,“可是我还想要。”

说完俯身过来,手顺着……像头饱受饥饿煎熬的狮子突然发现猎物,爆发出不知雁足的惊人力量,暴戾而刚劲,却又矛盾的充满柔情。

黄昏渐渐来临,窗外残阳如血,我实在是没力气再陪他折腾,窝在他怀里喘气。

他把玩着我的头发,轻声问我,“如果我变得一无所有,你还会在我身边吗?”

我说当然,“而且我可以养你,我也挺有钱的,虽然没你有钱的那么离谱。”

他把头埋进我的脖子低低的笑,“好,为了报答你的包养之恩,我还是多卖力气。”

我挡住他,“你不饿吗,我好饿……”

他走了一个月,翠姐只是每天来打扫,也没在冰箱里放东西,什么吃的也没有,连鸡蛋面条都没有。

我说我下楼买,他说不用,已经给翠姐说了,她一会儿送来。

我嗯了一声,他在我脸上亲了一下,起身找了套家居服穿上,走到窗户边。

拿起那个比克的打火机,咔一声点了支烟,徐徐吐了口烟圈。

透过苍白的烟雾笑眯眯的看着我,“打火机不错,我很喜欢。”

我笑了笑,也找了件体恤穿上,又把床单被套拆了下来。

他说你做什么。

我说洗被子,总不能让翠姐来洗吧。

要知道床上都沾了些什么东西,别说翠姐,我自己也接受不了,我可不想给人留下放荡不羁的印象。

他没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问我,“你动过保险柜里那封信?”

我啊了一声,装傻,“什么,我不懂你什么意思。”

他走过来,从背后抱着我,用嘴唇在我后颈上打着记号,“你吃醋了吗,嫉妒了吗?”

我转过身,搂住他的脖子,“那你告诉我,她是谁,你是因为她才喜欢上我的吗?”

他笑笑,“要听实话吗?”

我点头,他眼眸幽深,“她是我的初恋,走了快十年了。我不否认我一开始关注你是因为她,现在不是了,我爱的只是眼前人。”

我说真的?

他说当然,我抱住他,把脸贴在他胸膛上,听着强而有力的搏动,只觉现世安好。

抱了一会儿,门铃响了,他放开我转身去开门,淡淡的问了声“你是谁?”

走过去一看,原来是姜小白。

看到我,他的局促明显散了些,微笑着说了声“李姐好。”

谭粤铭转眸看我,带着一脸问号。

我赶紧跟他解释,“这是翠姐的儿子姜小白,念大二,学计算机的。”

姜小白跟着解释,“我妈近来身体一直不舒服,方才接到谭先生的电话,就让我来了。”

谭粤铭没说话,侧了下身让姜小白进屋,淡淡道,“把东西放下就走吧。”

姜小白微微一怔,转过身去,我说等等,他又立刻转回来,眼里带着欢喜,“李姐还有什么吩咐?”

我说,“你妈妈怎么了?”

他皱了眉,“不知道,就是发烧老是不好。”

我想了想,说,“你抽空陪她去医院看看,有什么问题越早解决越好。”

他点点头,“知道了,多谢李姐关心。”

我和姜小白聊天这一小会儿功夫,谭粤铭那边已经把东西都收拾好,捞起袖子开始做饭了。

没一会儿就煮了锅皮蛋瘦肉粥,炒了两个菜,拍了个蒜泥黄瓜,动作麻利的很,看来没少操练。

我边吃边问,“你这手艺都是打哪儿学的,不比厨子差啊。”

他笑,“跟我舅妈学的。我舅舅家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她照顾不过来,做饭的任务就由我顶替,从去新加坡的第二年开始一直做到高中毕业。”

毕竟是寄人篱下,不能出钱总要出力吧。

我在心里感叹,每个成功人士都一定走过一段苦逼的岁月。

吃过饭,阿古丽打电话过来,问我在不在家,她要过来找我。

正巧谭粤铭接了电话要出门,顺道送我回家了。

阿古丽在门口站着,看起来等了有一会儿了,形容憔悴,想来是为宫城的事伤心过度。

想想心里也是难过。

我至今没能见到宫城,几次去医院都被温姨给骂了回去,什么狐狸精、妖精、贱人这样的词儿都冒了出来。

宫城的事让她性情大变,她怎么说我,我也只能受着。

倒是宫羽把我拉到一边,让我别再去刺激她,说她年轻时就不喜欢我妈,还告诉我一个惊人的秘密。

原来宫叔叔当年比我爸先认识王晚香,几乎是一见钟情,无奈我妈和我爸好上了,本着朋友妻不可欺的原则,他只能把秘密藏在心里。

后来无意中遇到温姨被人抢包,见义勇为帮她把包追回来,为此挂了彩,却不想得到了温姨这位大家闺秀的青睐。

所以,他们之间实际上是女追男,并且是富家女追凤凰男。

而温姨目前对我的态度,可以说是新仇旧恨的叠加,难怪向来温婉的她会失了分寸。

我让阿古丽坐下,给她泡了杯红枣桂圆茶,“事到如今,你也别伤心了,多注意自己的身体。”

她抱着杯子啜了一口,抬起一双大眼睛望着我,“秋思姐,我要辞职。”

不是想,是要。我挑眉,“为什么?”

她放下杯子,叹气,“我要照顾宫城。我想亲自照顾他,做他的特护,不要工资,只要能陪在他身边就行,哪怕他一辈子也醒不过来,我也要呆在他身边。”

说我不震撼肯定是假的,照顾一辈子,别说是对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就是父母至亲怕也未必能做到。

我说“阿古丽你先别冲动,你还这么年轻,不要…”

她很坚定的打断我,“秋思姐,我相信宫城一定会醒过来,我每天给他读报唱歌,我相信他一定会醒的,我最近看了好多相关信息,希望还是很大的……”

我说那好,起身进了卧室,拿了张银行卡出来,“这里的钱用于支付宫城那些小动物的饲养费,我希望他醒过来,看到他喜欢的一切都是最初的模样。卡你来支配。”

阿古丽接过卡端详。

我说,“如果钱不够,尽管开口。公司的工作你不用管,工资照付,你就好好看着宫城,如果期间遇到可心的男孩,你也有随时选择的权利,不要绑架自己。宫城不是你的责任,是我的。是我对不起他,对不起他的家人,也对不起你,害你失去他。”

她握住我的手,“秋思姐你别这么说,他还活着,我并没失去他。我知道他心里喜欢的人一直是你,可因为你们是好朋友,他没有办法说出口。”

我怔了一下,她继续说,“他从小就喜欢你。他说他本来想读完博士回来告诉你,哪知你会那么早结婚,他只好把一切想法收回去。本来看到你和钟总不和,他还挺高兴,谁知半路杀出个谭总,他只好继续藏着秘密。”

我说阿古丽行了你别说了,她摇头,“你让我说完。这都是宫城亲口对我说的,为了让我知难而退。可那又怎样呢,你对他只是发小的感情,你爱过钟总,现在又爱着谭总,他们都是和宫城截然不同的人,你永远不可能接受宫城。所以,只要他没爱上别人,我就一定有机会。”

我看着她,摸了摸她的头,“真是个傻姑娘。”

钟庭把图图送回来那天,我和谭粤铭、王爽一起去接她。

图图很舍不得她爸爸,哭着问我可不可以搬去青市和他一起住。

谭粤铭说不可以,害得她在机场放声大哭,路人纷纷围观,好在王爽机灵,拿小玩意儿把她给逗走了。

我问钟庭,“你不留下来吃顿饭再走吗?”

130 你前夫是毒蛇

他笑了笑,“和谁?和你还是和谭总?”说着看向谭粤铭,“不知谭总前些日子的事处理得如何了?”

谭粤铭笑了笑,一副四平八稳的模样,“有劳钟总费心了,一切十分顺利。”

钟庭说是吗,谭粤铭说,“钟总以为呢?”

两人一来二回像在打哑谜似的,一嚬一笑间都是无形无声的刀光剑影。

有时候,不见血的争锋相对才是最可怕的。

回来的路上,我问谭粤铭刚才和钟庭讲什么。

他说没什么,生意场上的事。

我说你和他又没有业务交集,他怎么会知道你在做什么。

他笑了笑,“看来你并不了解你这位前夫,看似温驯恭良,人畜无害,实则深藏不露的……毒蛇。”

我说你以为人人像你啊,钟庭才不是这样。

他嗤笑一声,“所以说女人就是天真。青市钟生药厂的旧案现在又被翻出来了,你说你前夫本事大不大。”

我盯着他,“他去翻旧案?”

谭粤铭笑笑,“可不是吗,拉了一干人下水。如果用一种动物来形容他的话,我认为银环蛇最恰当。银环蛇乍看起来并不起眼,至少与什么黑曼巴之类名扬天下的毒蛇比并不让人恐惧,然而它的毒性却是黑曼巴的倍数,不动声色杀人于无形。当时的几位人物如今都被牵扯下台,还有不少涉案人员在接受调查。他这网,撒了不止十年八年了,卧薪尝胆,着实令人佩服。”

我怀疑的盯着他,“你说的是钟庭吗?”

他说不是他难道是我。

看来这些年的夫妻还真是白做了,我并不知道,温文尔雅的躯壳下包裹着怎样的一副灵魂。

回去之后,我查了一下钟生药厂的旧案。

并没有什么公开的消息,但几位大鳄下马的消息却和它有着千丝万缕的牵扯。

而钟远如今的崛起,其实是对钟生冤案的完美祭奠。

当下青市老大力推钟生,据说批了好大一块地建厂,将其作为引领青市科技创新的典范在树,前程不可限量。

眼看这股票涨势,突破百亿指日可待。

与之对比的却是百年的原地踏步,以及百年身家的不断缩水。

钟庭的出走,让研发中心损失了几位大员,虽然他劝过他们留下,可都是跟着他混的,他不在群龙无首,他前脚一走人家后脚就递了辞呈,如今剩下的都是些虾兵蟹将。想从别的地方挖人,价格又让人望而却步,真是伤透脑筋。

再则科研不似销售,效果立竿见影,它需要长时间的投入和沉淀,并且要承受各种未知的失败,没有强大的定力、魄力以及实力,是很难看到成果的,这是谭粤铭也没办法帮我解决的。

正为此事纠结,福音降临,云回带了一个人来见我。

这个人就是她的第一个男人,生物学博士曹俊。

在美国呆了十年,他仍旧忘不了云回,近来听说了她的事赶紧回来拯救她于水深火热。

曹俊也是个神人,回来之后第一个找的人是云回她爸,直接表明来意后受到云家上下热烈欢迎,云叔叔心脏病都好了许多,一个劲感叹祖上积德,待曹俊如亲生儿子,请他赶紧把云回娶走。

讲真,曹俊对云回的确是真爱,不计前嫌的付出。想当年他在大雨里哭成狗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看到我他也挺高兴,“秋思,好久不见啦,你和当年一样没什么变化,我一眼就能认出来。”

我呵呵一笑,“你不也一样,没怎么变。”

他笑笑,“十年了哪里会不变。天天搞研究没时间锻炼,都有小肚腩了。”说着看了看云回。

云回坏笑,恶意的在他肚子上揉了几下,两个人看起来分外亲密。

我正要说话,曹俊接着道,“前段时间在华盛顿碰见钟庭,他才真是一点没变,还是那么英俊潇洒,只是没想到你们会离婚。”

我不想提那些,只道,“说吧曹博士,要多少,尽管开口。”

曹俊真是好人,报的完全是友情价。

换作任何一家实力相当的同行,至少都给两倍价,关键人家手里有专利有资源,这才是最最重要的。

晚上,钟庭给我打了电话,问我曹俊是不是来百年了,我说是。

他说那就好,又聊了些无关痛痒的题外话,正打算收线,我说你等等。

他停住,“你说。”

我顿了一下,“曹俊是不是你游说回来的,他好好的呆在美国干嘛回来,谁都知道生物领域我们离人家还有很大差距,无论是大环境还是待遇。还有云回的事情,也是你告诉他的吧。”

他没说话,隔了一会儿道,“他为云回,云回为你。”

我笑了,“云回不也是你劝回来的么?”

他默了两秒,“她是你的朋友,是朋友迟早都会回来,用不着谁劝。”

说完挂了电话。

钟庭,我只能在心里,默默的感谢你。

周末照例把图图送到于子新那儿学架子鼓,他说图图有天赋,不过几节课,掌握的比人家半年还多,关键她自己热情高涨,怎么练都不喊累。

谭粤铭干脆给她订了套DN的定制鼓,过些天就送到。

高考近在眼前,我看王爽也挺紧张的,游戏都不打了,回来也把自己关屋里学习,就让陈香变着法给他炖汤补身子。

王爽对谭粤铭的态度一直不冷不热,基本上当他是空气,在他心里,怕只有钟庭是他亲姐夫。

今天谭粤铭不在,他才答应过来,边喝汤边问我,“姐,你不会真打算和那姓谭的结婚吧。”

我敲了下他的脑袋,“说话客气点啊,就算不拿他当姐夫,好歹叫声哥吧。你每次那样子对他,他倒是脸皮厚不在意,尴尬的可是你姐。”

他闷闷的扔下啃干净的骨头,“可我就是不喜欢他,并不是因为他赶走姐夫,而是我作为男人的直觉告诉我……”

我噗嗤一声笑了,“你才多大,什么男人的直觉,别逗我发笑好吗。”

看我笑个不停,他还急眼了,“哎呀姐,你别打岔啊,我跟你说,我直觉可准了。上次我预感到尾巴他爹会为了那个大二的小妞抛弃他妈,他不信邪,结果没几天他爸妈就离了,尾巴到现在都还没缓过来呢。还有我当初预感到姐夫对那贱人就不是真爱,我姐夫又不开窍,自个儿都搞不清楚,你看吧,那贱人果然是个冒牌货,”

说到冷露,我忽然想起连香了,问他,“连香现在怎么样了?”

王爽一时没吭声,隔了一会儿闷闷的说,“于老师没和你说吗,连香退学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人在哪儿也不清楚,她本来在班上也没什么交好的人,这人一走就像一阵烟似的,没有痕迹。”

我微微一怔,“好好的怎么退学呢,她成绩不是挺好的吗。”

王爽叹口气,“还不是人多嘴杂,有人说她姐是失足妇女,就在背后嚼舌根,谁听了心里会舒坦,肯定呆不下去了才走的。”

我说,“她姐是她姐,和她有什么关系,她才多大年纪,不读书能干嘛。”

王爽有些烦躁的垂下眼眸,似乎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了。

看那焉耷耷的样儿,我问他,“跟姐说实话,你心里是不是还装着她呢?”

他不说话,那多半是了。没想到我弟弟也是个痴情的小孩。

我拍拍他的肩膀,“小伙子你要振作啊,最后阶段努力冲刺,上了大学大把大把的好姑娘等你。”

他笑了笑,又抓起一块骨头啃,啃完说,“姐,我先回学校了,还有半个月就考试了,放心,我一定考好不给你丢人!”

晚上谭粤铭把图图接回家,我看她小手都肿了,心疼得不得了,拿了热帕子给她敷。

她却晃着小脑袋说不苦,真爱的魔力可真不小啊,什么苦都甘之若饴。

谭粤铭晚上和我商量,“你把图图送到青市呆几天吧。”

我说怎么了,他说,“想让你和我出去转转。”

我说这不行,钟庭很忙,他哪有时间照顾孩子。

他笑了笑,“这你就不用担心了,他不能照顾,身边有的是人照顾。”

说着拿过手机,“你看,这姑娘24小时跟在你前夫身边,鞍前马后的,你还愁没人帮他看孩子吗。”

我一看,那不是张晓吗,贴这么近是要干嘛。

谭粤铭说,“怎么,认识?”

我淡淡道,“一家医药销售网老总的妹妹,现在钟远实习。表面看是因为专业对口,实际就是冲钟庭去的。”

谭粤铭颇有深意的盯着我,“我怎么听你这口气不对劲呢,你是在吃醋吗?”

我说哪有,“我和他现在也就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他要和谁交往我哪里管的着,我倒真希望他能从过去走出来,找到自己喜欢的人。”

他仍是一脸怀疑,“真的,一点也不在意了?”

我嗯了声,他拿起我的电话,“那你现在打给他,让他看几天孩子,说你要和我出去呆几天。”

我拿着电话,没有动。

他逼视着我,“打啊,跟他说你要和出去度蜜月。”

度蜜月,他是想刺激谁啊……

这些男人怎么这样幼稚!

我才不着他的道,只问他,“出去几天?去哪儿?公司还有一堆事呢,我走不开嘛。”

131 一周年纪念日(2更)

《温柔是把刀》131 一周年纪念日(2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32 爱她为何杀她(3更)

她大概十八九岁,脸蛋黑里透红,有股天然的质朴,头发盘在额前,别了把梳子,还有一朵芍药。

女孩无措的盯着我们,似乎不常见到陌生人。

我微笑道,“你好,请问你会说汉语吗?”

这里实在太闭塞,走了一路也没见着几个能讲汉语的,年轻人倒大多会讲,可年轻人太少。

女孩没说话,但是点了点头。

我挺高兴,接着说,“我们是从南都过来的游客,请问可以到你家避避雨吗?”

女孩没有应答,这时另一半门也开了,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出现,头上包着黑色的帕子,一张脸黝黑发亮,表情有点木讷。

男人正出神的望着我们,女孩转过头跟他说了几句,应该是侗语,她声音清脆,意外好听,像黄鹂。

中年人点了点头,将我们让进了屋里。

扫一眼便可下结论,这是一个很贫困的家庭。

屋里并没太多家什,墙角放着几口大小不一的土陶缸,墙上挂着竹子或草编的生活工具,屋中间摆着个四四方方的炭盆一样的东西,黑漆漆的看不出是什么材质,里头烧着木炭,细看好像还有几颗土豆……

正四下打量,女孩拿了两条凳子过来,请我们坐,看谭粤铭时本来就红的脸又添了一抹红晕,被他目光一扫,很快把头埋了下去。

我小声揶揄他,“不愧是花花公子啊,连淳朴少女都不放过,小姑娘都被你迷住了。”

他笑笑,拿棒子掏着火,“知道你男人的魅力了,还不对我好点,被人拐跑了你哭都没地儿。”

我嗤了一声,女孩端了两碗水过来,一言不发的。

我们客气的说了声谢谢,她又瞄了谭粤铭一眼,转身不见了。

好像去了厨房,里头有对话声,估摸着是和那中年人在交谈。

没过一会儿,她又拿着一个簸萁出来,里面装着晒干的花生。

都说侗家人好客,果然不假,对陌生人不仅没防备还拿东西招待,这种淳朴在城里不多见的。

我对女孩招招手,她靠过来,我问她,“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女孩愣了一会儿,低低的说了两个字,我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似乎是“阿梅”。

我在手机上打出这两个字,拿给她看,她点了点头。

说明她识字,念过书。

我问她,“你今年多大了?”

她说,“十八岁。”

果然和我猜的差不多。我说,“我有个弟弟,和你一样大,今年参加高考。”

女孩的眼睛亮了一下,很快又暗了下去,“我读了初中就没上学了。”

我说那你现在做什么,她说种芍药,Z府搞得扶贫项目,寨子里很多人都种。

芍药是苗药的重要原料,贵州许多制药厂都要采购,当然百年也采购,只是用量并不大,百年以西药为主,近几年才开始涉足中成药。

我说你有没有去过外面,看看外面的世界。

她告诉我几个地名,除了黎平、榕江、天竺,其余的都没怎么听过。

我大概能知道,她到过的范围应该不出黔东南。

我说你们这儿离镇子远吗。

她点点头,“要走二十里。”

我看了眼谭粤铭,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听着我和女孩一问一答。

这时,有人推门进来,是个老人,背了个空背篓,笑起来满脸的褶子,却很感染人。

那笑仿佛自心底传来,让看到她笑的人也不由会心一悦。

阿梅站起来,帮老人把空背篓拿下来,兴奋地和她聊着什么。

老人回了两句,看了看我和谭粤铭,笑眯眯的走过来,说了几句听不懂的话,但热情是传递到了。

我和谭粤铭下意识的站起来,跟老人问好。

阿梅翻译说,“她在跟你们问好,让你们留下来吃夜饭。”

我连忙说谢谢,老人坐下来,抓了两把花生放到我和谭粤铭手里,我们又是连声感谢。

除了说谢谢也不知道怎么回应这番好意。

老人性格非常开朗,一点也不拘谨,让阿梅做翻译,与我们聊了起来。

什么都说,什么都不顾忌,好的坏的,完全没有对陌生人的戒心。

听了她家的故事,我们对这个家有了更多了解。

原来这是阿梅的奶奶,四十多岁就守寡,现在七十多了,身体还算硬朗,她今天特别高兴,因为拿到集市上卖的鸡蛋和酸腌鱼换了八十多块钱。

至于阿梅,很小的时候妈妈就进城打工,回来过一次就再没来过,后来两三年寄了两回钱和衣服便断了消息。

前些年,阿梅爸爸在采石场被石头砸了,落下残疾不能干重活,阿梅就辍学了。

阿梅说,寨子里很多和她差不多大的孩子都没上学了,早早的就学手艺或进城打工。

出去的人也很少再回来,因为回来一趟不方便,山路也不好走,近两年种的芍药都要寨子里的人自己背到集市上卖。

贫穷最大的原因就是闭塞。

都说要致富先修路,只有交通无阻了才能实现交流,经济才能活络起来。

所以开发这个旅游区最关键还是修路。

和阿梅一家聊得不错,我和谭粤铭便留下来。

老人很会做饭,也十分大方,我是第一次吃到如此正宗的酸腌鱼。

想来,对这个贫困的家庭而言,这已经是至高无上的款待。

阿梅父亲话不多,看起来木讷,实际上很热情,拿出珍藏的米酒招待我们。

阿梅说他平时都不舍得喝。

我尝了一口,甘甜润喉,口感柔和,谭粤铭拉住我,“尝尝就好。这酒好下口,后劲大得很,我之前在凯里喝过,躺了一天才醒。”

我举着碗,“不会吧,这酒最多十度。”

他说让你别喝就别喝,这时阿梅父亲举着碗,笑呵呵与他干杯。

阿梅奶奶又扯住他的袖子说话。

阿梅不翻译,我们就听不懂他们在讲什么。

只见他端着碗站了起来,朝门外走。

我和谭粤铭诧异的看着他的背影,阿梅解释,“我奶奶让他给隔壁的田大爷送点酒去。”

说起这隔壁的龙大爷,老人一个劲叹气。

原来隔壁田大爷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在外面打工很少回来,小儿子是个银匠,手艺很不错,寨子里好些姑娘的嫁妆都找他做。

田老二四十岁才娶上媳妇儿,且这媳妇儿的家族和田姓一族还有宿怨,田家的老辈子都不赞成这门亲,就只有田老二一力袒护。

可是两口子天天为这事儿吵,后来不知怎么的,那田老二就失手杀了她,然后自己又后悔,沉了塘。

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都什么年代了,还有那种罗密欧与朱丽叶式的悲剧存在。

我看了看谭粤铭,“你说这男人傻不傻,明明爱她却又要杀她,到头来自己也没好下场。”

他没说话,端碗的手抖了一下。

我说你是不是喝醉了,他摇摇头,接着沉默,夹了几片菜叶子到碗里,埋头吃饭。

我也没多想,针对这种复仇的戏码,和阿梅发了几句感慨,又吃了几块酸腌鱼,帮着她们收拾桌子。

这时外面的雨已经停了,谭粤铭走了出去,站在屋檐下望着远处的风景发呆。

我走到他身边,“你在看什么呢?”

他说,“鼓楼,风雨桥。”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远处是鼓楼,近处是桥。

鼓楼和风雨桥是侗乡独特的建筑,流行于湘、黔、广西壮族自治区交界地区,在黔东南黎平、榕江、从江县随处可见。

鼓楼的柱子和方条全用当地杉木,屋顶盖土青瓦,古朴自然,一般建在寨子中心位置,是平时活动的场地。

风雨桥则是由下、中、上三部分组成的桥梁,下部用大青石围砌成桥墩,中部为木质结构的桥面,既可供人行走又可挡风避雨,是农闲时节男女青年谈情说爱的首选地。

我拉住他的手,“我们去桥上走走吧,听说恋爱都要走的,会得神灵庇佑。”

他垂眸看着我,眼里蒙着一层迷雾,也不说话,只静静的、困惑的看着我。

我晃了晃他的手,“你怎么了,一直看我。”

他勾起嘴角,“你好看。”

说完扣住我的手腕就往桥那边去了,阿梅也跟着过来。

没呆一会儿又下起了雨,我们就在桥上躲雨,谭粤铭点了支在那儿抽,自始至终都没说过一句话。

沉默寡言还真不是他的风格,心里有种怪异的感觉,却又说不出是什么。

等雨停,天色也暗了,寨子里亮起灯火,安静又温暖。

阿梅说,“你们要是不嫌弃,今晚就在我家住吧,住我的屋,我去和奶奶睡。”

我看了看谭粤铭,他没说话,基本默认了。

是啊,这么晚还要穿林而过,谁知道会不会遇见什么野兽,毕竟这里还是很原生态的。

见我们留下来,阿梅挺开心,拉着我说,“姐姐,我给你们换新床单,之前扶贫干部给村里每一户都送了新的床单,我洗过了收在柜子里,一次都没用过,很干净。”

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心下盘算着如何回报这份情谊。

最直接粗暴的做法当然是给钱,可比这更重要的是从根源上去改变。

躺在阿梅的新床单上,我百感交集,问谭粤铭,“你说怎么帮他们好?”

133 说好三天三夜

他说,“这还不简单,旅游项目一启动,周边区域脱贫不是问题。上千个就业岗位,要做生意也行,只当打工仔也可以,选择多的是。”

我说项目至少还得等上两三年,眼下的问题怎么办。

他笑笑,“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显然他根本就没心思和我讨论这个,手又开始不老实,四处点火。

我使劲揪了他一下,“你怎么一天脑子里都是那些事,也不分下场合,这是哪儿你搞清楚了吗!”

他说,“这是床。”

我被他淡定的无耻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继续嬉皮笑脸的乱来,“在床上,就该做在床上该做的事。不管怎么样,现在只有你我两个在床上。”

床床床……床你大爷!

男女力量悬殊,我显然是抗争不过的,而他也无视我的挣扎抵抗,直捣黄龙。

我低低的叫了一声,“你没戴T”。

他喘着气,“你现在是安全期。”

我气得要命,“安全期也不是绝对安全。”

他哑着嗓子,“那就接受后果,我已经说过了。”

说完便不再顾别的,管他潮水海浪洪波涌起,摇啊晃啊的就是一整夜。

我一直咬他肩膀不出声,第二天发现他肩膀都破了,血淋淋的看着又可怜又可恨。

可他居然一声疼也不喊,说留点记号也好,盖章戳印以示所有权,别人见了自然会退避三舍。

天刚蒙蒙亮,老人就起床烧水做饭了。

整个寨子升起袅袅炊烟,在晨雾中宛如一幅水墨图,一阵歌声传来,没有歌词,却清亮宛如天籁……

其实,简单的生活也是很快乐的。

看了一会儿又转回头,瞅了瞅那床单,乌七八糟是完全没法见人了,只好悄悄叠起来装进包里。

又把身上带的所有现金装在一个袋子里,压在了枕头下面。

想了想,又留了张字条,上头写了我的名字和电话号码。

临别时告诉阿梅,如有任何需要,随时给我打电话。

回到酒店,大厅站着几个人,三男两女,看穿着打扮都不是普通人。

尤其两个女的,和网络图片上的“嫩模”相似,身材一流,脸蛋或多或少都动过一点。

精致,但缺乏自然美,胜在年轻,整体倒也赏心悦目。

这样的姑娘,通常不会是什么做老婆的材料。

果不其然,其中一个留平头的男人,讪讪地走上前,和谭粤铭握手,口气谦卑,“谭总好久不见好久不见,我可是盼星盼月亮才盼到见您这一天啊。哦,跟您介绍一下,这个是瑶瑶,正在上城传媒念表演,”说着把那女孩拉过来,“还不见见谭总,真想进娱乐圈,还得请谭总多关照呢。”

女孩娇滴滴叫了声谭总好,又缩到那平头男后头去了。

谭粤铭扫了几人一眼,“抱歉,我最近有些累,想休息几天。几位若是不介意的话,也在这边呆几天,等我休息够了,再谈工作的事。”

另一个梳着大背头的立刻说,“行行行,谭总说什么就是什么,对了,我听说附近有好些没开发的寨子,咱们正好去采采风感受感受原生态,”说着拉住另一个女孩子,“青青,你不是说想拍套乡野作品吗,这边正好。”

谭粤铭也没再和他们啰嗦,拉着我回了房间。

我问那几个是什么人,他说都是有求于他的,没有浪费太多口舌。

有点烦躁的点了支烟,“这帮子人还真是无孔不入,竟然堵到这儿来了。”

我说,“做生意可不就是这样么,抓紧每一次机会,我倒挺理解他们的。”

他把我拉到怀里,“可我只想和你呆在一起,说好的三天三夜,做人要讲原则,言出必行。”

我说你别胡闹啊。

我朝我耳朵吹了口气,“秋思,我发现睡你这件事会上瘾,你前夫是不是也这样?”

我没说话,提别人干嘛,尴不尴尬。

他兀自笑了笑,“哦对了,我差点忘了你们分居五年,你守了五年活寡,我该说是他暴殄天物还是你手段不够呢,你明明硬件资源这么好,让人爱不释手……”

以为他是逗我玩儿,没想到他还来真的。

三天,我们哪儿也没去,就呆在房间里,三餐都是服务员送进来,偷偷看一眼,落荒而逃。

XXX。

整整三天,好像这里有魔力,把人都变得魔怔了。

晨起看云海,黄昏看落日,还有清新的氧气不断给人注入力量,在这云海、落日之间掀起玫瑰色的巨浪。

直到第四天,才终于出了房门。

几位老板果真还等着,谭粤铭高兴了,给面子跟他们吃了个饭。

席间不断的向谭粤铭敬酒,但他都没怎么喝。

我在洗手间,听见外面有人说话,是那个叫瑶瑶和青青的女孩子。

“你说谭粤铭怎么会被一个结过婚的女人迷成那样,太不科学了。”

“肯定技艺超群啊,能把一个男人困在房里三天不出来,这女人功夫绝了。”

“要不咱也去跟她套套近乎,学几招呗,谭粤铭这样的拿不下,老刘老张这种总没什么问题。”

“得了吧,你一个被包养的十八线,人家可是堂堂大药企的掌门人,能有可比性吗!”

“哦对了,我记得你说过你有个叫林双儿的同学,她姐不就是百年的那谁吗!”

“嗯…是,没错,就是这个大姐。”

大姐?

我吗?

接着又听外头说,“听说这林双儿和谭粤铭也有一腿啊,不是有人说看到他们去酒店吗。”

砰一声,我推开门,盯着两位,“你们说的是真的吗?”

回到房里,谭粤铭在洗澡。

听着那水声,我只觉得无比烦躁,从桌上拿了支点燃,坐在露台上吞云吐雾。

屋里传来手机的震动声,是谭粤铭的,我转过头去,犹豫了一会儿拿了起来。

是一个叫TD的人发来的,总共四句话,没头没尾的,看不大明白。

什么梦做到这里都该醒了。

撒下的网到点就得收,不然鱼会跑。

不要步姓陈的后尘。

别把自己折进去。

就这四句话,莫名其妙的。

接着电话响了起来,正是这个叫TD的人打的。

我想了两秒接了,听声音对面是个中年人。

“阿铭。”

他叫了两个字。

我说,“你好,我是他的女朋友,他这会儿不在,请问你找他什么事?”

那头似乎愣了一下,很快说道,“你是李秋思?”

我说是的,他笑了笑,“我是谭粤铭的舅舅,你好李小姐,一会儿让他给我回个电话,再见。”

等他出来,我把电话递给他,“你舅舅刚才打电话来,让你回电。”

他顿了一下,接过电话问我,“他和你说什么了?”

我说什么也没说。

他也没说话,翻了下手机,又问我,“你翻过我电话?”

我实话实说,“只看到你舅舅发给你的信息,别的还没来得及看。”

他盯着我,“别的还没来得及看,你什么意思?”

我呵呵一笑,“如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他把电话放下,攫住我的下巴,“李秋思,有什么说清楚,不要阴阳怪气,我不喜欢和女人玩那套猜忌的把戏。”

我狠狠甩头,“你和林双儿之间有什么,在上城的时候。”

他愣了下,“你又听谁胡说八道了。”

我说那个叫瑶瑶的女孩子和她是同学,她说有人看到你和林双儿去过酒店,我觉得她并没说谎。

他坐下来,拿毛巾擦着头发,“是,我和林双儿接触过,那是因为你,我跟她打听你的喜好。除此之外,我和她没有任何关系,我敢发誓。”

我问,“什么时候的事?”

他说,“去年认识你之后。”

我说,“那你们去酒店又怎么解释?”

他说,“只是去吃饭。不信的话我可以给你调出所有记录。”

我盯着他的眼睛,里头是坦坦荡荡的,如果不是真话,那他演技简直绝了,纵然心头不爽,我还是姑且信他一回。

至少不积压误会这点是对的。有什么误会马上解开,不能闷着不讲。

我调整了一下情绪,问他,“你舅舅给你发的那四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拿起手机看了下,淡淡道,“工作上的事,没什么。”

说着拿起电话到外面去了。

我也不愿在这个时候和他讲话,独自到楼下散心。

还没到机场谭粤铭就接到B市打来的电话,脸色很差,立刻订了张最近的机票飞走了。

没和我说什么事,要去几天。

其实从黔东南到贵阳的路上,他就一直不大对劲,焦躁,不停抽烟,也不主动和我说话,都是我问一句他答一句,搞得我也有些惶惶不安。

到了南都又接到钟庭电话,说图图感冒了在儿科输液,让我赶紧过去。

这是我们收养她以来头一回生病住院,之前照顾得好,孩子本身抵抗力也不错,有个感冒吃点药就好了。

谁知道这次会这么严重,差些烧成肺炎。

病房里,图图乖巧的睡着,钟庭坐在边上看体温计,看到我来眸光闪了闪,脸上并没太多情绪。

我把买来的水果和零食放在床头,看着他,“你回去休息吧,我在这儿看着就好。”

他盯着我,口气有点不友好,“为了和你的情夫双宿双飞,你连女儿都不想管了是吗,有你这么当妈的?”

我深呼吸了一下,“钟庭,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这是医院,要吵架我们可以找个安静的地方。”

他别过脸,不再说话。

隔了一会儿,我才想起来问,“图图怎么生病的,谁照顾的?”

134 前夫气场两米

以为就他可以指责别人吗。

这下他有点抱歉,“是我的错,那天太忙,就让张晓帮忙看了半天,淋了点雨,刚到南都就发高烧…”

我盯着他,“你就这么放心把女儿交给一个外人,那张晓才多大点,她会有耐心带孩子吗?真是,找也不找个有经验的!”

他不示弱,“那还不是因为你只顾着谭粤铭,你既然拿走了她的抚养权,你就有义务照顾好,你凭什么为了个男的牺牲孩子的利益。”

他这分明是借题发挥,我还火大呢,正要说话,隔壁床的孩子哇一声大哭起来。

边哭边喊,“不许吵架、不许吵架。”

搞得我和钟庭一脸懵逼,这什么情况?孩子家长呢?

没一会儿医生就进来,小心翼翼诳着那孩子。

等问清楚了怎么回事,过来说我们,“你们这些做父母的能不能有点责任心,把孩子照顾病了不说,还在病房里吵架,你们当医院什么地方,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配作父母的,既然生了就得给孩子建立安全和谐的环境……”

我打断医生,讪讪的说,“不好意思大夫,我和孩子爸爸离婚了,孩子是跟我的,最近我出差,没……”

话没说完,医生就一脸“我懂了”的表情,态度语气都比方才柔和了些。

她看着钟庭,“你们这些做爸爸的,一天就知道忙忙忙,其实妈妈们也不容易,怎么不多腾出时间来分担一下…”

钟庭脾气一向好,一句也不争辩,医生说什么就什么,最后还客客气气把人送出去。

隔壁那孩子不哭了,从床上跳下来,跑到我们跟前,“叔叔阿姨,你们也离婚了吗?”

被一个小孩子质问,这种感觉好怪,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见我们不说话,他道,“我的爸爸妈妈也离婚了,他们天天吵架,有时候还打架,我总是希望他们分开,可他们真分开了我又希望他们和好,我不想变成没爸没妈的孩子,老被人欺负。”

这时有人进来,刚回头就听见他喊了声李小姐。

是于子新,他看着钟庭,微笑道,“钟总你好,我是王爽的班主任于子新。”

钟庭伸出手,和他握了一下,淡淡说了声你好,跟着他电话响了,说了句抱歉,就走到外面接电话去了。

我问于子新怎么会过来,他说听陈香说孩子病了,就过来看看。

我哦了一声,“您真是有心了。”

他呵呵一笑,“怎么说我也是图图的老师嘛,应该的。”顿了一下又道,“听说你和阿铭去了贵州,怎么样,那边风景不错吧。”

我点头。他笑了笑,“我之前到乌蒙山区做个三个月支教,那里真的挺苦的。”

我说是啊,“不过现在扶贫力度大,情况都在一点点改善,相信不久就能……”

正说着,钟庭走进来,看了于子新一眼,对我说,“秋思,你去帮图图拿下药,我有话想和于老师聊聊。”

怪了,他和于子新又不熟,能聊什么。

倒也没多想,想必男人之间总有话题吧,钟庭也不是那种喜欢闲聊的人,肯定有什么正经事。

我接过他手里的单子就出去了。

拿药的地方人多,得排队。

其实我在医院熟人不少,想了想犯不着为这点小事麻烦别人,便排在队伍后头。

半个小时后才取了药,正往回走,两个熟悉的身影跳入眼帘。

是翠姐和姜小白。

姜小白扶着翠姐,翠姐脸色苍白,眼角还带泪,看着就是一副凄凉酸楚的画面。

我赶紧走了过去,姜小白一看到我,眼睛就亮堂起来,“李姐,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说给我女儿发烧住院,我来给她拿药,他哦了一声,又没话了。

我问翠姐怎么了,母子两一时都没说话。

翠姐抬眸看了我一眼,摇了摇头,又把头埋了下去。

隔了一会儿姜小白才说,“我妈,得了白血病。”

我愣着,盯住他的眼睛。

但他似乎已经没有了悲伤,很坦然的接受了这个结果。

缓了好一会儿,我才开口,“现在什么情况,医生怎么说?”

姜小白说,“确诊是慢粒性白血病,我这儿有资料,数据很多,但我看不懂,医生太忙了也没时间和我多解释。”

突然想起钟庭,他不就是这方面的专家吗,我赶紧拉上姜小白,“你们跟我来,我带你们见一个人。”

走到病房门口,听见钟庭和于子新在说话。

不知他们都聊了些什么,于子新的态度有些急躁,“钟总,请问你到底想干什么,你问我这些有什么目的?”

他问与自信什么了,于子新怎么会是这种态度?

没等钟庭回答,我就推门进去了。

两个男人抬头看着我们,于子新站起来,脸色不是很好看,走过来,“李小姐,我还有事先走了,空了再来看图图。”

我茫然的点头,然后想到点什么,正要说送送他,人腿长已经进了电梯。

只好折回病房,钟庭看着翠姐母子,母子两也看着他,气氛有点尴尬。

这时又有人进了病房,是陈香,拿着保温桶。

我说你来的正好,帮忙看着下图图。

说完拉住钟庭,对姜小白道,“我们去花园里吧,别吵到其他病人。”

找了处安静的地儿,我把双方情况介绍了一下,然后捅捅钟庭,“你快给翠姐讲讲这病,其实也不是那么可怕的对不对!”

他拿着翠姐的资料看了下,又看了我一眼,很认真的跟他们讲了起来,我也听得很专心。

慢粒白血病是一种影响血液及骨髓的恶性肿瘤,特点是产生大量不成熟的白细胞,这些白细胞在骨髓内聚集,抑制骨髓的正常造血,并且能够通过血液在全身扩散,导致病人出现贫血、容易出血、感染及器官浸润等问题。

听起来很可怕,但实际上白血病的生存率已经超过70%,某些亚型白血病甚至超过90%。

也就是说,白血病被治好甚至治愈的概率非常高。

我看到翠姐眼里露出希望,姜小白抓紧了她的手。

钟庭看了下单子,说,“医生的建议是化疗,但我不太赞成。你目前是慢性期,完全可以采用更好的疗法,比如靶向和免疫。化疗主要是控制癌细胞生长,同时会破坏健康的细胞,对人体伤害很大,靶向疗法针对基因突变,免疫疗法针对免疫逃逸。”

这个我倒是了解一些,前段时间参加了一个大会,发布了公告称,到2020年全球销量前十的抗癌药物将全是新型的靶向药物和免疫药物。

钟庭还跟母子两举了个例子。

2012年美国有个叫Emily的小女孩,得了罕见的儿童白血病,化疗后又复发了,后来用的是一种叫SAR-T的免疫疗法。简单说,就是通过基因改造病人的免疫细胞,再放回身体产生免疫效能,孩子现在已经恢复了健康。

母子两更是燃起了希望。

他提起前段时间上映的一部电影,讲的就是一种治疗白血病的“神药”,可以让病人生存率从30%提高到90%,主要针对的就是慢粒性白血病。

而这种类型的药,百年也是有的,去年11月份上市的,虽说价格昂贵,但也不必过于担心,现在有很多公益基金会,每年募资上千万,让白血病家庭、患者能够用得起特效药。

钟庭说,“我名下也有一个类似基金正在筹备,很快就可以正式申请免费治疗,翠姐这个…”他看了我一眼,“我来处理。”

路见不平救死扶伤。

我瞬间觉得前夫气场两米八,专业,冷静,耐心,还心地善良,不愧是我曾经的男神。

和翠姐告别时,她拉住我一个劲儿的感谢,最后说,“李小姐,你先生这么好,你真的不该为了谭先生离开他,和他相比,谭先生他……”

话没讲完,姜小白走过来拉住她,“妈,我们先去买药,得排队呢。”

说完忧虑的看了我一眼,走了。

图图的烧全退后,钟庭就回了青市。

我一个人照顾生病的孩子,惊觉身边还是有个男人好。

偏偏前夫远在千里,男友又忙得不接电话,倒是于子新,每天都会以恩师之名过来帮忙。

几天后,孩子终于又活蹦乱跳上幼儿园去了。

为了表示感谢,我从一个摇滚发烧友那儿弄了套架子鼓黑胶碟,作为谢礼送给他,又亲自下厨做了顿好的犒劳他。

为了避免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尴尬,我把云回和曹俊也叫了一起,这下就圆满了。

席间还开了瓶拉菲,云回海量,喝得最多,于子新和曹俊也喝了一些,我没动。

云回告别了那段没有结果的“真爱”以后,整个人都清爽了。

在大人物面前她是朵睡莲,在曹俊面前只用做自己,想做玫瑰做玫瑰,想当狗尾巴花就当狗尾巴花,自由与爱同在,这才是真正的爱情啊。

吃过饭,没聊一会儿云回突然大喊卧槽,吓我一跳,“一惊一乍干嘛呢。”

她说,“我突然忘了,你给我打电话时我正放水。今天我家停水了,没关龙头,要是来水不得水漫金山啊,楼下两口子刚新婚,搬进来没几天呢,真漏水不得骂死我…”

我说那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回去。

曹俊已经拿起她的外套,准备帮她披上。

两人就这么慌慌张张走了,于子新还坐在沙发上没动,四下看了看,“这家具是阿铭选的。”

我说你怎么知道。

他笑笑,“瑞士设计师利奥的作品。他当时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是谭粤铭看中了他并给他投资开办工作室。这个新兴品牌有的产品能卖出百年奢侈品的价格。谭粤铭眼光很好,还有他看上的人,也很好。”

最后那句话,他是盯着我说的。

135 一转身我都在

于子新喝过酒,这会儿脸色有些红,眼神也有点怪,和平常不大一样,透着迷离的色彩。

我都忘了,他是开车来的,得替他叫个代驾了。

正要打电话,他突然就朝我挪过来一些,低低的,暧昧的,喊了一声,“秋思。”

这个称呼让我手抖了抖,什么情况?

这种境况下的秋思,和李小姐和之间隔着多少个钟庭和谭粤铭呢!

我不得不朝远处挪了一下,“于老师,你是不是有点头晕?”

他甩了甩脑袋,“没有,我很清醒的,我就是想告诉你,谭粤铭真的不适合你,他对你并不一定是真心的,而你和钟先生也没什么可能,我希望,你可以考虑一下……我,我是于子新。”

头脑当机起码五秒钟,开什么玩笑,于子新,我?

呵呵哒,这是什么搭配模式?

他一定是喝醉了,醉了才会讲糊话。

出于礼貌,我叫好了代驾司机,又请邻居小妹和我一起把于子新送下了楼。

之所以找邻居小妹,是想有第三人在场,免得造成什么误会,我就是这么谨小慎微。

出于感谢,我送了邻居小妹一盒松露巧克力,是钟庭给图图买的,反正我不想给他吃甜食。

6月是一年中最火热紧张的月份,这个月,有件令人闻风丧胆的大事,那就是高考。

高考,是覆盖中日韩的盛会,在这场盛会中,前前后后上演着众生万象,人间百态。

我不是迷信之人,但为了王爽能顺利挤过独木桥,我还是带着图图去庙里求神拜佛。

拜文昌星君、拜文殊菩萨、拜文曲星、拜魁星点斗……

然而,祷告并没有什么卵用,倒霉的依旧倒霉,该发生的一样会发生。

接到老师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开会,对近来的业绩发表不满,在听清对方说了什么之后,立即休会,到了医院。

监考老师说,王爽在进入考场二十分钟后忽然腹痛难耐,现场被抬了出去。

医生检查后表示,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导致急性肠胃炎,拉肚子拉得虚脱。

而且医生断言,第二天也将是这个状况,意味着他和这场高考已失之交臂。

对于寒窗十载的读书人而言,什么打击最大?

不是没考出好成绩,也不是名落孙山,而是连参加考试的资格都被剥夺。

王爽脸色白得吓人,豆大的汗顺着额头滚下来,他挣扎着要拔针头,说死也要死在考场上。

他闹得凶,医生喊了护工进来按住他,又打了一针镇定剂,他很快昏睡了过去。

摸着他的脸,我只能咬着手哭,于子新过来的时候,正看见这一幕。

也许女人的脆弱都很表象,难过的时候并没想太多,有一个肩膀就能靠过去。

但很难预测这样的画面会被别人如何曲解。

等回过神才意识到不对,赶紧擦干眼泪坐直身子,跟于子新说抱歉。

他只是微笑回应,并安慰我,“高考不是唯一的出路,尤其是对王爽,他有这么好的姐姐,这么好的条件,可以直接出国,申请最好的学校,不一定非要这次考试。”

我说这次考试是他证明自己的机会,如果没有这次考试,那他读了十二年的书岂不没了意义。

于子新不同意我的观点,但不与我争辩,只是耐心表述,“你们只是太看重结果,读书的本质在于过程,他学会知识学会做人,在这个过程中进步成长,这才是重要的,至于高考,于他而言可有可无。”

道理我懂,只是我也会不甘心,我知道王爽也是,我们都是对某样东西有执念的人。

晚上我给谭粤铭打了电话,想要得到一点点安慰,可是打了三次才接通,这让我心里很不舒服。

在这之前,他几乎是秒接,就算没有第一时间接到,也会很快回过来。

他的声音也和往常不太一样,有点冷,“什么事?”

我问,“你在哪儿?”

他回,“B市。”

我哦了一声,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事情还没处理完吗?”

他的口气依旧冷淡,甚至有些烦躁,“嗯,你到底有什么事?”

这口气,我都怀疑我们是否是恋人……

我说,“王爽错过了高考,现在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出来,我很担心。”

他沉默了一会儿,“如果他连这点打击都承受不了的话,那他注定是个失败者。”

我万万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谭粤铭不是一个情商低的人,他应该知道我打电话就是想要一点安慰,这么说分明是火上浇油。

我说你怎么能这么说,他是我弟弟,而且他不过十八岁,他什么苦也没吃过…

他粗暴的打断我,“正因为没吃过苦,所以得吃一吃,不要以为人生能一帆风顺,没有谁可以陪谁走到最后,要随时做好一个人上路的准备。”

什么意思?

没人谁可以陪谁走到最后……

这话听起来为何会让人感到一阵莫名的凄凉。

我深呼吸了下,“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很想你。”

那头寂静无声,末了说了句不知道,接着又是长久沉默,再之后便是嘟嘟的忙音…

这通电话结束后,我心绪不宁,给白航打了电话。

问他谭粤铭究竟在做什么,并把他的态度描述了一下,希望白航能给我一个答案。

但并没有什么答案。

他只告诉我谭粤铭目前很忙,至于态度不好,也是因为太忙心情烦躁,让我别胡思乱想。

我问他,“你老实告诉我,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

白航说得模棱两可,但让我放心,说他有能力处理好,只需要耐心等他回来。

听到那边有人叫白总,我便不再与他多说,挂了电话。

错失高考,王爽缓不过神来,于子新几乎隔天就来开解他,但似乎作用不大。

钟庭为此专程从青市飞过来,与他促膝长谈一夜,第二天一早又飞了回去。

与我也没什么交流,只在临别时说了段耐人寻味的话。

“你若遇到任何困难,都不要害怕,你记住,只要转身,我都在。我给你的,是一片干净的天空”

钟庭走了没一会儿,于子新又过来,他似乎忘了那天醉酒的事,对我的称呼依旧是李小姐。

这让我安心了许多。

想来他那天定是醉的脑洞大开,把我当成了心仪对象,酒精误认啊,可怕。

正说给于老师泡茶,电话就响了,是个陌生的座机号。

接起来大吃一惊,警察局打来的。

而且,是刑警。

我滴个乖乖,此生还没和刑警打过交道。

我说于老师,我要出去一趟,王爽这儿就暂时麻烦你了。

他问,“你要上哪儿去?”

我想了想,还是没跟他说实话,“去公司处理一点事情。”

他似乎并不是很相信,但也没戳破,说,“那你快去快回,有事给我打电话。”

目测这是一间审讯室,充满了庄严的气息,警察同志还客气的给我倒了杯水,让我忐忑的心情缓解了不少。

讯问的警察挺年轻,最多三十出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工作原因,面容看上去正义老成,说话也很严肃,“李小姐,找你来时希望你能配合调查,把你了解的情况无所保留的告诉我们。”

我点头,“作为良民,我一定会配合警察同志工作。”

良好的态度总能收获对等的待遇,警察微笑,“很好。我们查过了,这次撞上你们的工程车辆是已经报废的,而且我们查到它和之前死去的孟良有关,他生前对车辆进行过特殊改造,而孟良的死也过于巧合,他之前也针对过你的公司,其中有些蹊跷……我们怀疑,这不是一起普通交通事故,而是人为,至于是不是真正的谋杀,还得继续调查。”

我问,“你们的意思,这是一起专门针对我的谋杀案?”

无法形容的震惊,我自问没有得罪谁到非要弄死我的地步。

难道是林双儿?我赶紧否定,不可能。

她为什么要杀我?就算她心存嫉妒不满,可也不至于要杀我啊,我毕竟是她亲姐姐,再说她也没这个本事。

冷露?可她又怎么知道我会去那里?而且她人现在也不在国内……

警察同志敲了敲桌子,“李小姐,案发当天你们去那里做什么?”

不想把林双儿扯出来,我便扯了个谎,“听说那里有流浪猫,我的朋友宫城特别喜欢流浪猫,我们就过去了。”

警察盯着我,“事发时你身上为什么会带着价值五亿的钻石,你平时都随身带着这样的东西么?”

我说,“我是拿给我朋友看的,正准备把钻石存到保险公司。”

警察一时没说话,我想了想说,“和我有恩怨的只有一个,就是我前夫的情人冷露,你们可以从她身上找找疑点,别的我也想不出来。”

警察见也没问出个什么名堂,便道,“你回去再想想,还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如果没有更新的证据,这也只能定性为一起交通事故。”

我点点头,“我回去之后好好想清楚。”

下午我捧着一大束白色康乃馨去看宫城,事先知道温姨今天回了娘家,我才有机会近距离和他接触。

一直是阿古丽在忙前忙后的照顾,宫叔叔看到我来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没一会儿接了个电话就走了。

宫羽过来送了些吃的,随意和我聊了几句,没呆一会儿也走了。

窗明几净的病房里就剩下我、阿古丽,还有病床上的宫城。

136 你爱他比我多

阿古丽把他照顾得很好,干干净净的,还和醒着一样,表情恬静。

我查了大量关于植物人的资料,植物人大脑皮层功能受到严重损害,处于不可逆的深度昏迷状态,丧失意识活动,但皮质下中枢可维持自主呼吸运动和心跳。

可是,照顾植物人绝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首先是环境,必须宽敞明亮,通风要好,始终保持冬暖夏凉,空气清新,床单要干净整洁无碎屑。

其次是对病人的皮肤护理,得时刻保持干燥卫生,预防褥疮的产生,还要勤观察、勤翻身、勤按摩、勤擦洗,保证病人体内血液流通。

最后是日常饮食,要富含各种营养,分少量多次食用,要低糖低盐,过咸可能会使病人产生头疼恶心等症状,甜食可能会导致病人出现神经……

没有绝对的耐心和爱,谁也不能一如既往的坚持做下去。

看阿古丽瘦了那么多,我也感到锥心刺骨的痛。

我握着宫城的手,“宫城,你醒过来好不好,其实你能听到我们说话的对不对。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只要你醒过来,看看你的小动物,我会定时带图图过去帮你看护,他们都有专业的饲养员照顾着,健康活泼,你也要像它们一样才行……”

阿古丽拍拍我的肩膀,看看表,“秋思姐,太阳下山了,你快回去吧,一会儿温姨要过来的,看见你又该生气了,晚上这边有特护照顾,不要担心。”

我说,“再让我留一会儿好了。”

刚一说完,一棒子就敲到背上,痛得我抽了口冷气。

转头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的人,又挨了一大耳刮子。

我低着头,看着地上的鞋子,Gucci乐福鞋,是温姨……

我抬起头,“温姨……”

她眼里充满血丝,是恨到了极点,“谁让你来看我儿子的,你把他害得还不够吗!”

我啜嗫着对不起,一声接着一声。

她手里拎着根手杖,愤怒的指着我,“我真不应该对你那么好,我若从小就让宫城远离你,他就不会是这个样子。你和你妈一样,天生克星,专害人命。你知道你妈害死了多少人吗,但凡和她沾上关系的男人,没一个有好下场!你爸,林双儿的爸,还有那个姓陈的,统统不得好死…”

姓陈的?哪个姓陈的?

还在想,温姨的手杖又高高举起,猛地挥向我,我一动不动,迎着它来。

就让它打死我吧,反正我该死……

“温姨!”

正捂着脸无声流泪,钟庭走了进来,一把抓住了手杖。

他冷冷看着温姨,“您要发泄可以,但底线是不能动手,你若真要打,就往我身上来。”

温姨看着他,冷笑,“你既然已经摆脱了这个妖女,还靠近她做什么,难道你不怕被她克死吗!”

钟庭一言不发,抓住我的手腕,把我带了出去。

沿着江边走了一会儿,我才开口问他,“你怎么过来了?”

他脱下外套,披在我身上,“阿古丽给我打电话,说你去看宫城,我怕温姨刁难你,就过来看看。”

我笑了笑,“青市到南都最快也要飞三个小时,你当坐飞机是玩儿啊。”

他说,“我不放心。”

我叹口气,“钟庭,我们离婚了,你不该这样,我不想耽误你的生活,我也不想别人误解。”

他顿了下,笑了笑,“你不是不想别人误解,你只是害怕谭粤铭误解罢了。你真的有那么喜欢他吗,即便他做了很多不可饶恕的事。”

我问,“他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

他严肃起来,“很多,垒起来怕是……总之,他很不干净,他迟早会有报应的。”

我深深地盯住他,“你什么意思?”

他轻声道,“你不该爱上这种人,将来要承受很多苦果,我不忍心看到你痛苦。秋思,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们才是天注定的,不然为何那么小就相遇。”

说着就拉住我的手,“我知道是我不对,我当时以为冷露是你,加上喝了酒,才会……之后你总是疑神疑鬼,不是吵架就是冷战,我很累……”

他语气艰难,“当时的情况很复杂,我身上背了很重的包袱,有时候重的喘不过气,我累所以我逃避,感情的事我无力去面对。现在包袱没了,我可以全心全意的守护你,给你一世安稳,只请你给我这个机会。”

我还没回过神,他便把我抱在怀里,迎着江风吻了下来,不过两秒手机就响了。

是谭粤铭,声音凉凉的,比这江风还凉,“吃了吗?”

我推开钟庭,调整了一下呼吸,“吃了,你呢?”

他沉默了几秒,“你和谁在一起?”

我看了看钟庭,犹豫了一下,说,“钟庭。”

那头立刻成了嘟嘟的忙音,再打过去就关机了……

这男人怎么这样小气啊!

我说实话难道错了吗?

钟庭走过来抓住我的手,我像是碰到什么烫手的东西似的,马上甩开了。

他的表情很受伤,“你很顾及他的感受。”

我没说话,他轻声道,“你爱他比爱我,多很多。”

流火的七月,忙碌的毕业季,又到了招聘应聘博弈的时候。

钟庭的出走让公司流逝不少人才,急需新鲜血液的注入。

这次校园招聘主要专业为市场营销、医学、药学、生物、医学英语和财务。

各部门经理亲自挂帅严阵以待,招聘对象直接定位为研究生,个别确实优秀的本科生也考虑。

随手翻了下人事收集的简历,写得都很漂亮,实际如何只能看今后。

这次总共招了三十名实习生,博士五名,研究生十五名,本科生十名,最后只能留下一半,竞争也挺大的。

“对了,李总,这里还有一份资料。”

人事部经理又递了一份资料过来,我扫了一眼,目光定住。

曾小雅,女,1995年生,C市人,专业市场营销,学历研究生,特长瑜伽、舞蹈、网球……再往下是实习与获奖经历,这是一板非常漂亮的简历,我特别看了下人事部门的意见。

形象气质佳,业务潜力大,谈吐不俗,思想健康,建议重点考虑。

我心想,这姑娘明明与我相熟却没走后门,光明正大参与竞聘,心中对她的好感又添了几分。

入职那天,她穿着一身正装来我办公室报道,和我聊了一下职业规划。

小姑娘还挺有野心,瞄准的第一个位置就是销售主管。

要知道这个位置可是要拿业绩说话的,渠道资源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建立的,市场开拓能力和判断能力以及组织能力都很重要,还要懂营销、金融、会计、计算机、心理学知识。

她是很自信的,这种自信在学生身上是不多见的,气势一点不比沙场老将弱。

她拍着胸脯,“李总,我对自己有信心,对公司也有信心,相信在百年这样的优质平台,我个人定能与企业实现共同发展…”

我笑了,“行了,打住吧,跟背台词似的,一切用业绩说话,我会和赵鸿说,让他多关注你的。”

曾小雅激动的抓紧杯子,“赵鸿,那可是拜尔公司的销售总监啊!”

我说没错,“这你也知道,看来对行业有研究啊。”

她有点羞涩的低下头,“有人告诉我,不能打无准备的仗,定下目标,所有的行动就要围绕目标去执行,这样就会精简有条理,不浪费时间,一招命中要害。”

我笑了笑,“这人谁啊,说的很对。”

她道,“我最最崇拜的人。”

我说,“心上人吧,有空给我见见,帮你参谋参谋!”

这时,秘书走进来,“李总,何老师来了。”

我站起身,“请他进来,再泡杯咖啡。”

说完对曾小雅道,“你先去吧。”

曾小雅说了声是,出去了。

秘书领着一个戴眼镜的西装男进来,很快端来咖啡,“何老师请。”

我伸手与他握了下,“你好何老师,我是李秋思,是于子新给我推荐的您,我弟弟的事,就有劳了。”

他笑了下,“李小姐客气了。”说着拿出一份资料,“这是我们机构的资料,请李小姐先过目。”

我说不用看了,“你们是纽交所的上市公司,旗下有最好的留学品牌,我相信你们的服务,今天主要是想请你帮我弟弟做一份留学方案。”

说着把王爽的资料递给他,“这是他的基本情况,平时考试成绩也在。”

何老师认真看了一会儿,“他的成绩不错啊,在国内的话应该是985级别。这样的成绩,在美国能申请到前50,在英国有机会申到G5的顶级名校,澳洲的话能申请到八大校,就看你是想直接读预科还是本科。”

说着喝了口咖啡,接着道,“申请本科的话需要充分的托福雅思SAT考试时间,他的英语成绩保持在130的水平,我建议先考托福。”

我思索片刻,说,“如果选预科呢?我弟弟这次错过高考,打击很大,我怕他没心思去学习,想让他早点出国换个环境。”

何老师想了想,“这样的话,那就直接申请名校预科。推荐加州大学欧文校区和伯克利分校,上的都是衔接本科课程的桥梁课程,也能更好的适应国外的学习和生活,作为申请其它高校的跳板。”

我说好,“就这么定了,那就麻烦何老师尽快出方案。”

他笑笑,“好的,一定让您和孩子满意。”

在去接图图的路上,我和一辆不长眼的日系车撞上了,幸好我车速不快,否则不定多惨烈。

不懂最近是怎么了,老与车祸有怨。

日系车主是个染着红发的小年轻,刚拿到驾照,正是兴奋期,估摸着看到撞了辆保时捷跑车,知道要赔不少钱,脸都吓白了。

等不了交警过来了,我看他自己的引擎盖被撞翻,坏了我一个大车灯,说,“直接走保险吧。”

他说他没上保险,焉答答像个茄子。

马丹,没上保险还敢这么不要命的开。

我若是个暴脾气,早一脚踹飞他了,可不想在这儿浪费时间,只好打电话通知4S店。

没一会儿人就过来把车开走了,我留了那小子的号码和身份证号,有时间再和他慢慢算。

到幼儿园,图图还问我,“妈妈你的车呢?”

137 算了吧我们俩

我说,“路上有点小刮擦,车到店里修去了。”

她担忧的问,“那你有没有受伤,”说着抬起脑袋打量我,又看我的手。

真是个窝心的孩子,我摸摸她的头,“宝贝,妈妈没事,要不我们就散步回家吧,前面有个小公园,可以去坐坐。”

她开心的点点头。

边走边聊,突然听到有人鸣喇叭,正想说谁这么没公德心,在这儿鸣喇叭。

转头就看见于子新摇下车窗,跟我们挥手。

看到于老师,图图高兴的跑过去,跟他问好。

于子新摸摸她的脑袋,看着我,“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我说,“回家。”

图图补充,“我们散着步回家。”

刚说完电话就响了,是陈香打来的,说附近修路把地下水管挖断了,附近小区都停水了,也包括绿苑,今晚没法儿做饭了。

我说知道了,让她不用管了。

停水就没法洗漱,想了想手里有谭粤铭家的钥匙,干脆去那儿对付一宿吧。

这时有交警过来,“先生,这里不许停车,请马上开走,不然就要贴罚单。”

于子新说,“你们先上车吧,车上说。”

我还没动,图图就使劲搬开车门坐进去了。

于子新从镜子里看我,“李小姐,南都一中附近开了家儿童餐厅,食材全是有机链条供应,儿童餐做得很棒,带图图去试试吧。”

图图看着我,甜甜的叫,“妈妈,妈妈……”

我哪里经得住这种萌型炸弹,只得答应了。

餐厅布局温馨,有许多卡通的摆设,整个空间特别梦幻,我们还算来得早,还有几个空位。

往里边儿很宽,有游乐场、魔术表演、泡泡秀,小孩子可以尽情的疯玩。

家长们都坐在位置上闲聊,玩手机。

图图跟我说了一声,就和不认识的小朋友一起玩过家家去了。

于子新找了个位置,问我,“今天何晨去找你了吧?”

我说嗯,他问方案定下来了吗。

我说他回去做了,是预科,越快越好。

于子新叹气,“我也知不知道王爽怎么会如此在意这次考试,我已经和他谈过很多次了,他说他想补习,但又怕再遇到这种状况……哦,还有一点很奇怪,他说他平常从没出现过这样的情况,每天吃的都一样,别的同学没事,偏偏就他拉肚子。”

我挑眉,“难不成是有人故意整他吗?”

麻蛋,什么仇什么怨非要毁人一生呢。

于子新道,“有可能,很大可能有人在他吃的什么东西里加了药,可是现在已经无从查起,当然,也可能的确是偶然,总之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也只能朝前看了。”

我点点头,“他最近都住在南区别墅,那是钟庭的房子,我也不方便过去,陈香每天给他做饭,让他过来绿苑他也不干,我真怕他一个人在那儿闷出病来。”

他说等方案下来就安排他出去吧,换了环境人就好了。

没一会儿服务员就端了饭菜上来,于子新到“城堡”那边把小家伙拎了过来。

图图吃过饭又跑去玩儿了,叫都叫不走,店都快打烊了才恋恋不舍跟我离开。

上了车,于子新问我们去哪儿。

我说南府壹号。他愣了一下,图图问,“为什么不回家啊,我家在绿苑。”

我说家里停水了不能洗漱,难道你要脏脏的睡觉吗,今晚就去谭叔叔家住一晚。

她哦了一声,似乎不太高兴。

于子新道,“阿铭这两天应该要回来了吧。”

我说谁知道呢,想着他奇怪的态度,心里只觉得莫名烦躁,什么话也不想说。

空气在沉闷的车厢里寂静流淌,于子新专注的开车,图图已窝在我怀里睡着。

没一会儿就到了南府壹号大门口。

我从于子新车上下来,没注意到阴影里坐着一个人,与他道了谢,又听他喊了一声,“秋思,你的钥匙。”

我拍了下额头,抱着图图探身过去取,冲他笑了一下,“麻烦你了!”

刚到门口就看见谭粤铭,我还有点惊喜,“你怎么回来了,也不打个电话我好去接……”

接着看见他生铁一般的脸色,又说不出话来。

他一言不发,从我手里把孩子接了过去,打开门就放到小床上,一把将我拉到卧室。

还以为他又要做什么,没想到他只是冷冷盯着我,“为什么是于子新?”

那声音像从冰窖里传来,寒冷彻骨。

我心里一阵不安,“什么为什么,我车抛锚了,蹭个车。”

他审视着我,“那为什么对他媚笑?”

媚笑……

我瞪他一眼,“你今天是不是有毛病!”

说完拿了套换洗衣服往外走,准备去浴室。

没走到两步就听到他在背后喊,“李秋思,你再多走一步试试!”

蓦一回头,见他像要屠城似的,给点火星就能把方圆百里给平了。

天知道他哪儿来的这么大火气,走过来指着我的鼻子,“看你一脸贱相,和这个男人勾勾搭搭,和那个男人拉拉扯扯,你他妈还和你前夫接吻游江,你游你妈!”

我都不敢相信这是谭粤铭说出的话,不可置信的盯着他,“你说什么?”

他说,“说你贱!你就跟你妈一样,是个贱人!”

我别的没想,扬起手就要给他一耳光,被他狠狠抓住,“说了不要动手,张牙舞爪最没劲!”

我说你是个神经病吗,你说话有没有过脑子,你今天吃了炸药了是不是,谭粤铭你混蛋,你给我道歉……

边说边哭,无力的沿着墙滑了下去。

他好像也挺无力的,放开我,走到一边拿了支烟。

打火机扣了几次都没燃,啪一声甩了出去,大骂了一声艹!

不知隔了多久,他忽然望向窗外,“李秋思,我们还是算了吧,你这种女人我要不起。”

我盯着他,“你再说一遍。”

他转过脸,“算了吧。我们俩。”

我慢慢走到他跟前,仰头直视他的眼睛,“这可是你说的,算了,那就算了,谁稀罕!”

说着冲出去,抱起图图就要走。

却不想他又发神经,两步挡在门口,“你就想回你前夫身边是吧。”

我冷冷看着他,“让开!”

他像堵墙似的,“不让!”

说完又把图图抱了回去,放回小床上,图图咕哝了一声,又睡着了。

我揉了揉头发,“谭粤铭,你到底在发什么疯!”

他大吼,“我踏马就是看不惯你这么水性杨花!”

我说我哪里水性杨花了!

他说你就是水性杨花,天天对人卖骚发情!

……

这是我和谭粤铭在一起以来爆发过最激烈的一次争吵,在卧室关着门吵。

吵到任何小事都可以拿出来数落一通,连王科给我写的情书,都成了我水性杨花的证据,说得我无言以对,无地自容,差点哭断气,闹着要离开,再也不想看到他。

再后来,他又开始说软话,说他只是不想失去我,说他没有安全感,说想到我那么爱过钟庭就受不了,说他觉得我会回钟庭身边……

所有的争吵,到最后都会以床上运动划下句点,这是司空见惯的套路。

谭粤铭气人的本事不小,哄人的技术更是一流。

他知道我爱他,我不会计较只会妥协,我就是这样,爱一个人就会毫无原则的妥协。

我哼哼唧唧提醒他注意安全,他不停,整个人像被熊熊燃烧的火焰笼罩,横冲直撞的,别说安全,就连生死怕都已经置之度外了。

窗外,是黑沉沉的夜,以及不知何时下得铺天盖地的雨,整个城市如一叶孤舟,在大雨中飘摇颤抖,渐渐倾覆、沉沦……

南都的夏天其实很美。

晴天头顶一片瓦蓝,像块蓝宝石,又像一片海。

为表歉意,谭粤铭送了我一艘迷你游艇,崇达游艇开发的新品,lady60。

虽说我对出海并没有太大兴趣,但总归是收到礼物,心情是好的,和云回在海上浪了两天,便放到一个朋友的游艇公司出租。

刚离开海港便接到一个陌生电话,是海外号码。

对方声音特别温柔,“你好李小姐,我是九井月,康康的妈妈。”

哇,大明星呢。我笑了,“您好!”

她轻声问,“请问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想请你吃个饭,顺便和你聊一聊。”

人是明星,安排的地方自然也隐秘,是一家低调奢华的和风餐厅。

没想到她本人比大屏幕上更漂亮,气质天生,性感妖娆冷酷美颜知性……千种风情集一身,这会儿穿了件银白的刺绣旗袍,周身仿佛笼着月光。

不懂康有成何德何能娶到这样的女人,娶了又如何舍得离弃,不担心被口水淹死吗。

她冲我微笑,给我添了杯茶,“李小姐,你真准时。康康常跟我说图图妈妈很好,今天终于见到了,我真的很高兴,请用茶。”

我端着啜了一口,“味道不错,还有,您的中文说得好棒。”

她笑了笑,“今天请你来,主要是想谢谢你对我儿子的照顾,我准备带他回日本,在他爸爸身边的日子……”她挺无语的,“总之很感谢你。”

我忙说道,“九井小姐客气了,康康和图图是好朋友,应该的。”

她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没有应该,那是善举。你也别叫我什么酒井小姐了,叫我阿月就行,钟庭小时候一直叫我阿月。”

我愣住,隔了一会儿才道,“你认识钟庭?”

138 想珍藏眼前人

她笑起来,嘴角有梨涡,煞是好看,“那是很小的时候。他爷爷与我爷爷是大学同窗,两家算是世交,都在东京和冲绳住过。在一块儿玩的时间算起来大概三年,不过之后就没再见过。”

我点点头,“原来如此。”

钟庭从来没和我提过小时候,真是遗憾。

话间侍者端了菜上来,酒井月做了个请的动作,接着说了句Itadakimasu,大概是我要开动了这个意思。

她将生鱼片盘中的芥末挖了一些到酱油碟子内,与酱油搅拌均匀,推到我跟前,“李小姐请。”

我夹了片鱼蘸了下,放进嘴里,嚼了两下,“味道不错。”

她笑笑,没吃东西,接着说话,“钟庭爷爷在冲绳有一幢房子,之前一直托我家照管。你可能不知道他家的事有多复杂,当时为了保护他,还修改过不少资料,最后不得已把他送到孤儿院。现在他长大了,那些遗留问题他自己在解决。说实话,他真的挺厉害。”

为了保护他改资料,这么说来,他当时的处境很危险了。

我自动脑补了一出豪门争产大戏。

还真是惊心动魄的童年啊,难怪他不想提。

酒井月喝了口茶,说,“上个月他已经去办理了房子过户。他爷爷当初办企业,我爷爷给他做过副手,不瞒你说,如果他家没出变故的话,我和他可能会在一起。”

我盯着她,“娃娃亲吗?”

她点点头,又轻轻一笑,“不过你也别多心,我与他只是儿时情谊,他爱的人从未变过,一直是你。那天在冲绳,他和我聊起你,说这辈子只结一次婚,倘若有下次,对象也只能是你。”

我夹了块寿司,心里默默叹口气。

酒井月停了一下,又道,“至于谭先生,我想你最好能去查查他的身世。”

我盯着她,“此话怎讲。”

她淡淡一笑,“你既然决定和他在一起,知根知底就很重要。试想一下,如果你一开始就清楚钟庭的身世,你们之间还会有那么多误会吗。”

我其实并没有太把九井月的话放在心上,一忙起来啥也顾不上了。

留学方案很快出来,谭粤铭帮了下忙,手续很快搞定,连中介都咂舌这速度。

王爽其实并不太愿意出国,但也没办法,留在这儿总胡思乱想。

我光是帮他准备东西就忙了两天,生怕他在外面会过得不好,又担心这样那样的治安问题。

本想亲自送他去,可遇到一位客户办喜事邀我当发言嘉宾,提前说好的也推不掉。

最后是钟庭陪他去的,顺便把图图也带走了。

王爽一走谭粤铭开心,不用看一个小屁孩的脸色,和我过了几天清净的二人世界,接着又出差了。

他刚一走我就接到会议通知,紧锣密鼓准备了两天,带着一干管理人员登上飞往苏州的航班。

古语道上有天堂下有苏杭,G20让杭州展尽风采,作为长江三角洲中心城市之一,苏州也不甘示弱,大会一个接一个。

这不,全国医药创新促进会联合证券业协会,在苏州举办医药发展会议,聚焦探讨医药行业最新前沿政策、新药研发趋势及领域性投资,好撬动社会资本投入医药创新领域,实现资本服务于实体经济。

四百多家药企和三百多家投资机构参与,规模也是不小的。

钟庭还作为创新企业家代表发言,相当惹人注目,作为前妻我还是蛮自豪的。

三天的会议很快结束,正打算让秘书订机票回南都,有人叫了我一声。

钟庭走过来,“秋思,你不多玩两天吗,以前不是常说到江南水乡度蜜月也不错吗,现在正好。”

这话说得,故意把人陷入说不清道不明的境地吧。

我把头发勾到耳后,“倒是想玩,不过公司还有很多事,不敢耽搁。”

他看着我,“其实,你真的不用这样辛苦的,我可以…”

知道他要说什么,我只好打断他,“钟庭,别说那些不可能实现的事情,我们之间已经不可能了。”

这时秘书打电话来,说南都大雨航班延误,最早也得明天下午,今天是走不成的。

我说好,那就明天吧。

大抵是看出来,钟庭眼带笑意,“我有个朋友住在芦墟,平常没有机会去,难得这回过来,同我一起去看看吧。放心,只是朋友名义,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他是君子我自然是相信的。

明知这样做不太好,可想着一个人也无聊,便答应了。

从酒店到芦墟不远,也就二十多公里。

芦墟很美也很清静,目之所及几乎全是风韵独特的跨街楼、廊棚、水阁,点缀着一座座连通两岸的小桥,还有精致漂亮、式样各异的系缆石。

街头基本都是本地人,外来游客很少,没有旅游商品和吆喝叫卖,只有纯然的平凡生活。

留连河畔的情侣笑啊闹的,姿态倒映清波碧水中,摇曳着说不清的梦境。

江南多雨,路面湿滑,钟庭下意识拉住我,“小心点别走滑了。”

我轻轻放开,不去看他,慢悠悠扫着街景。

他问,“知道这楼叫什么吗?”

我点头,“跨街楼嘛。”

他笑,“那你知道它的别称吗?”

我摇头,他笑笑,接着就做起导游。

他是来过的,讲得有板有眼。

跨街楼又叫骑楼,与廊棚不同,骑楼下的街道左右都有房屋,上有楼房,与正屋相连。

廊棚则一边有房,一边没有,沿河立有砖柱或木柱,建有栏杆或吴王靠,保护行人不落水,上边只有屋面没有房屋,可挡风避雨防日晒。

清中叶至民国时期,老街的商家民宅朝向市河建,店面临河,街面驳岸也建房屋,其上层与正屋相连,由此形成了跨街楼这种建筑形式。

芦墟现存较好的除了有名的沈氏和许氏骑楼,还有东南街司浜北端、东南街铜匠湾、西南街南洋旅馆、南袁家桥北岸、西北街洪昌板桥以北至牙防所等五段…

我说,“你是和冷露来过吧,我记得曾经收到过一张照片,两岸便是这景致。”

前尘往事他似乎一点不在意,只道,“谁给你发的照片?”

我说,“不知道,匿名的,找人查了也没查出什么来。”

他垂眸看我,“你有没有觉得,这就像一个圈套,冷露只是这圈套中的一枚棋。”

我笑笑,“你想多了吧,她不过是想找个好男人依靠,可惜她没这个命。”

他没再说话,在一处楼前停下来,抬头看眼门牌,“就是这儿,进去吧。”

刚说完,就有人出来。

是个气质不俗的中年人,戴眼镜,中等身材,穿件盘扣布衫,黑裤布鞋,手里拿着电话。

见到钟庭,笑容平和,“来了,里面请。”说完对我笑了笑,自然道,“李小姐里面请。”

进了内院,仿佛穿越到古时,青石绿竹,雕梁画栋,处处透着古雅。

院坝打扫得十分干净,这里一簇那里一丛,间或点缀着绿草红花,几棵桂树都开花了,满园飘香。

落座,钟庭介绍,“这是隽老师,在大学教历史,也是一位低调的收藏家。隽老师早些年在镇子上买了一片骑楼,光修缮整理就花了好几年,这才有你看到的样子。”

我只注意到,他买的不是一幢,是一片。这得花多少啊。

不禁叹息,钟庭身边竟然藏龙卧虎,以前真是小看了他。

我笑笑,“难怪觉得您气度不凡,原来是收藏家,妥妥的精神贵族啊。”

这话受用,隽老师微微一笑,“精神贵族,评价太高,隽某人怕是受不起。”

我说,“您不必谦虚。收藏家我了解的不多,可民国四公子张伯驹我是知道的。”

两人盯着我,等我说下去。

有点后悔多话了,只好硬着头皮班门弄斧,“张伯驹先生集鉴赏、诗词、京剧研究等诸艺于一身,一生收藏的书画精品都是惊世之作,为收藏不惜投入重金,自己过着朴素的生活。解放初,他将所藏全部捐给故宫博物院,成为故宫的镇馆之宝。虽然贤人已逝,但他所捐赠书画等艺术品却承载着他的心血,被安稳的成列在博物馆中,对于这样一个热爱收藏的人来说,他的精神得到了传承,这难道不是精神贵族。”

隽老师笑了笑,“不是所有收藏家都能有这种境界的,现实中我只认识一个。我的老师,也是钟庭的外公。他在去世前将所有藏品捐给了当地博物馆。”

我看着钟庭,他神情淡淡,仿佛这话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正要问点什么,一个穿布衣旗袍的年轻女子过来奉茶,神情淡淡的,话也不多。

聊天得知,她叫小蝶,是隽老师的学生,同时也是他的未婚妻,两人差着近三十岁的年纪。

对这种事,我不知如何评价,不过看两人之间自然的眉目传情,想必是有深厚感情的。

隽老师说,“关于收藏,其实最好的藏品就是人,一生得一知己便足够。”

说着看向钟庭,“钟总,你说对吗,你一生想要珍藏的,也不过是眼前人。”

这话说得,我有些尴尬了,只好端起茶杯掩饰。

两人自然的岔开话题,聊起旧事,主要聊钟庭的外公。

他外公是研究敦煌遗史的学者,也是低调的收藏家,钟庭出生就跟他住,只是没住几年,老人就离世了。

钟庭儿时耳濡目染的,对古玩倒还有些认识。

正聊着,门口进来一位少年,穿着校服背着书包,冲隽老师喊了声爸。

139 头一回被求婚

少年眸光一扫,看到钟庭叫了声哥,然后看着我,顿了顿,叫了声姐。

隽老师睨着他,口吻严厉,“不是去补课么,怎么回来了?”

少年抓抓头,“今天补生物的老师有事请假,我就回来了。”

隽老师点头,“那你复习别的吧。”

少年嗯了一声就走了。

隽老师叹口气,“这小子从小没妈,不受管教,今年转了学校才好了点,别的成绩都还行,就是生物太差,明年高考,我都替他着急。”

想不到远离红尘俗事的收藏家也有子女教育的烦恼,看来天下家长是一家啊。

钟庭说,“要不我去和他谈谈,学习主要还是在于方法,生物其实挺简单的。”

我心道,他一个生物博士当然说简单了,我高中生物也不咋样。

隽老师似乎也才想起这点来,“我都忘了,您可是专业人士呐。”

钟庭笑笑,看着我,“你和隽老师先坐,我去去就来。”

钟庭不在,隽老师和我闲聊起来,聊到古玩随手就赠了我一副玉石打造的巧环。

巧环是依据数学中的拓扑原理,由梁、环、柄、绳、珠等结构元素组合而成的智力玩具。

大都由木头和金属制成,玉石打造的我还是头一次见,想来价格不菲。

隽老师说这是钟庭外公赠予的,给我是物归原主。

我笑笑,拒绝了,“我和钟庭已经不是夫妻了,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收。”

他不强求,只道,“李小姐,像钟庭这么出色的男人错过了不觉可惜么。”

我抿了口茶,“我现在有喜欢的人。”

他还是那副笑,仿佛能洞悉一切似的,“那小子人是不错,不过待你几分真心,这个有待考究…”

说到这里,他思索了一下,“你最好去查一个叫陈实的人。陈国的陈,实在的实。”

陈实?谁啊?

正想问个清楚,手机响了,是谭粤铭。

我看了隽老师一眼,“抱歉,接个电话。”

那头的声音很清快,伴着轻微的风声,是在开车,“宝贝儿在哪儿,我过来找你。”

我说你不是出差了么,他说思念成疾,事情办完了就赶紧回来。

想到上次因为钟庭吵架,我有些心虚,只哦了一声。

他说上城离苏州也不远,开车也就两个小时。

我说那我在周颂文化等你吧。

挂了电话,跟隽老师告了别,他也没多留我,送我出去。

钟庭那边我就不说了,不然他又得不愉快了。

在酒店等了半个小时,谭粤铭就来了,肩头还沾着金黄的桂花儿,一身的香气。

谁也没说话,就如久别重逢的情人,只顾着去拥抱对方。

这种时候,一切名牌华服都是爱欲的障碍。

他身上的肌肉交错纠结,在光下泛着致命的色泽,像要把我吃掉一般,狠狠戳进来。

当一切结束,我们躺在地上,像被切开成两半的苹果,呼吸着潮湿的空气,四周全是香甜的气息。

想想当初蛇引诱亚当夏娃偷吃苹果,谁又能拒绝得了。

闭着眼睛在靠他怀里,窗外有丝丝缕缕的桂花香飘进来,我拿手在他胸口划着,“还有十五天我就二十九了,好郁闷,怎么一下就这么老了。”

他坏笑,“越老越有味道嘛,”说着又欺身上来,“别怕,你对我永远有吸引力,真的,情难自控。”

不知不觉又是一场欢愉结束,他把手伸到茶几上,把香烟拿过来,然后点了一支,用手肘支撑躺在我身边。

他的眼里仿佛点亮万盏星光,“这种事你前夫做过吗?”

我没有回答。

他吐出一缕烟,“肯定没有,这是需要真技术的。”

我脸颊一红,“是,你技术高超。”

他笑,“那你是不是应该付我一点报酬。”

我说,“怎么付,你要多少?”

他笑,“从中午到现在我还没吃过东西,你去打电话叫点吃的来。”

我嗯了一声,系上袍子,乖乖照做。

没一会儿,服务生就推着车进来,除了点的东西还多了一碟蛋糕。

水晶一样,又像块红宝石,特别漂亮,散发着玫瑰与草莓的芳香。

谭粤铭穿戴整齐过来,拿起餐具开始吃东西。

见我盯着蛋糕发呆,说,“蛋糕是你的,放心吃,用的木糖醇,不会长胖。吃慢点,一点一点的品。”

说完便自顾自吃东西。

我拿起勺子,舀了一口送嘴里,是玫瑰和樱桃的味道,回味中有一丝酒香。

吃了两口才发现,蛋糕有许多层,每层口味都不同,搭配讲究,不会相互影响。

待吃到可可蓝莓那一层,牙被小小的咯了一下,什么东西?

取出来一看,是枚铂金戒。

戒身上用小篆刻着两个字:粤铭。

..

嫁给我……?

我盯着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放下手里的筷子,“字面意思。”

说完抬起左手,修长的无名指上,赫然出现一枚同款铂金戒,面上刻着“秋思”。

没等我反应过来,他把戒指摘下来,里侧刻着only。

唯一。我是他的唯一。

看着一脸懵逼的我,他笑了笑,拿过我手里的铂金戒,套在我手指上。

眼神深情款款,“李秋思小姐,可不可以,嫁给我?”

我能感觉到体内血液正在变浓,一点一点沸腾,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求婚。

在我的第一段婚姻里,是我主动要嫁,并没有感受过被求婚是多么美好。

此刻,仿佛世界都为我点亮了烟花。

我抱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哽咽,“我愿意。”

他收紧了我的腰,“戒指上没有钻石,别嫌弃。这次去一家珠宝公司,正好碰见他们的首席设计师,一时便想到这个,请他现场制作的。因为时间匆忙,只好做了最简单的,你不介意吧。”

我说,“不介意,我很高兴。能嫁给自己爱的人,多么幸运,谢谢老天让我遇见你。”

他身子一僵,复又抱紧我,一声又一声叫我的名字。

炎夏在后退,秋天的脚步渐进,一片落叶坠落这样凋零的风景,在我眼里也美不胜收。

秘书在我办公室打碎一个杯子,我笑笑,“没关系,扔到垃圾桶就好,注意别划伤手。”

秘书的嘴张成啊字,终是默默收拾好退了出去。

最近心情真是说不出的美妙,公司上下都能看出我的变化。

我和谭粤铭的婚期定在年后,明年的春天,我将再次披上嫁衣。

王爽来电话说,他在当地的报纸上看了消息,虽然他不是很喜欢谭粤铭,但只要我高兴他也会祝福的。

又问我他姐夫说什么了。

我才想起,自从我和谭粤铭订婚的消息见报,钟庭再没来过电话。

就算想和图图讲话,他也只拨打陈香的手机,他是刻意避开我。

也许,他已经把我删掉了吧,从生命里。

在卫生间,听见有人议论。

“诶,咱们李总真要和铭望的老板结婚吗?”

“那可不,媒体三天两头就提,那还有假。只是可怜钟总,一心求和这下是没希望了。”

“可我觉得那位谭总不会有咱钟总靠谱诶,他绯闻那么多,搞不好以后小三小四的,有的李总受。”

“那没办法,谁叫钟总有错在先呢。”

“哎呀,什么有错在先,那是有内情的,才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出轨犯错。”

“哦?什么内情,快说来听听。”

“我跟你们讲,是这样……”

“你们三不三八啊!在这儿议论老板,不想要工资了是吗!”

“嘿,曾小雅,你算哪根葱儿,你进公司才几天敢这么和我们讲话。”

“进公司几天怎么了,就算几天我也知道不能在背后说人是非,何况是自己的金主,八婆!”

“曾小雅,说谁八婆呢!”

“就说你了,你要怎么着。”

“你这贱人,谁不知道你以前在皇朝做过,我还有你之前的照片,你信不信……”

砰!

我推开门,一时间鸦雀无声,所有人盯着我,又马上把头转开。

我平静道,“行了,都回去工作吧。”说完看着曾小雅,“你跟我来趟办公室。”

曾小雅这会儿穿着便装,一件藕荷色的连衣裙,外面罩了件小香风外套,耳朵上挂着泪珠状的珍珠耳钉,非常甜美…

我扫了她一眼,“要出去跑客户?”

她点头,我说,“你别和她们计较。”

她笑笑,“我知道,李总,我只是看不惯他们这种背后嚼舌根的行为,好好的公司叫这种人搞得八卦满天飞,乌烟瘴气的,没点正能量。你都不给点颜色,真是太纵容她们了。”

我笑了下,“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谁让咱们女员工多呢,大家平时工作家庭压力都很大,总要找点发泄口吧,她们也没说什么坏话,随他们去吧。”

她垂下眼眸,沉默了一会儿说,“恭喜你了李总,如愿嫁给心上人。”

不知怎么的,她眼里竟有几分落寞,也不知是我的错觉还是什么。

见我没说话,她小声道,“那我就先出去了,下午和客户还有约。”

我说好。

等她出去脑子里才反应过来,方才好像有人说她在皇朝做过,做过什么不言而喻。

可这会是真的吗?

曾小雅这么好个女孩子……

没来得及想更多,电话就响了,安全部门打来的。

情况有点糟糕啊!

有人举报我们仓库温控系统有问题。

因为上次的发酵罐事件,我们已经上了监管部门黑名单,生产都是小心谨慎,可谓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谁知又出这种幺蛾子。

140 对不对谭太太

监管部门反应迅速,接到举报立马就来了,现场检查发现,库房温度均在30摄氏度以上,存放中药材的仓库甚至达到了报警上限,阴凉库温度也超过28摄氏度……总之,后果很严重,有可能会被撤销GSP证。

事态紧急,我立即给相关负责人打了电话,却是关机。

Z府那边很快成立了调查组,企业只能配合,不能参与。

温控的事还没解决,跟着灭菌又出现问题。调查发现,我们的一款注射液存在严重质量问题,一是擅自变更灭菌工艺参数,二是更换原料供应商未进行变更控制,直接作为新增供应商……

这件事的最严重后果不在于被罚,而是有人因为使用了该种注射液导致死亡。

我和曹俊因此停职接受调查,而曹俊近段时间都咋德国出差,对此事也是完全茫然无措的。

很显然,我们又被坑了,而这一次坑得毫无线索,且非常非常惨。

一厂全面停产,只有部分业务还在运行,大部分员工已回家休息。

本想给钟庭打电话问问怎么办,想了想还是算了,趁晚上温姨不在,偷偷跑去宫城的病房,说给他听。

夜间有男特护在照顾他,也算照料的仔细,中间过来查看过几次,见我在也没多打搅。

我从晚上十点呆到凌晨三点,把近来发生的种种跟他讲了一遍,好的坏的仔仔细细。

而他什么反应也没有。

心里说不出的难过,如果他还在公司,这样的事就不会发生了吧。

谭粤铭回来时,我刚把图图哄睡,正拿着事件资料研究,因企业不得插手,调查组有些什么信息我们并不知道,相熟的人也拒绝透露,我们陷入极大的被动。

正叹气,谭粤铭丢了一沓资料给我,打开一看,震惊的看了他一眼,“你怎么会有这……”

他没说话,点了支烟,吸了一半才道,“你做好股价暴跌的准备吧,这是一场硬仗。”

我呆呆看着他。

他勾了勾嘴角,揉揉我的发顶,“不过也别担心,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我抱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肚子上,心里真的一点也不害怕,因为有他。

公告在一周后出来,涉事企业未按批准的工艺参数灭菌,导致多批次产品无菌检查和热源检查不符合规定,最终发生严重医疗安全事故,导致两人死亡,根据相关规定,对涉事药品按劣药论处,没收企业违法所得,并处2倍罚款,责成企业停产整顿,收回企业大容量注射剂《药品GMP证书》,撤销药品批文准号……

我本人,以及相关负责人均被撤销职务,总裁一职由董事会重新任命。

曹俊也因此背了个大锅,被迫离开,如今郁闷在家。

他这么多年都顺风顺水,因为我遭此奇耻大辱,我十分十分抱歉。

自我接管百年以来,公司接二连三遭受打击重创,简直防不胜防,或许我就是没本事,又偏要勉强。

如果没有谭粤铭,这样的结果我一定没有办法承担。

股票的狂跌是意料之中的,股东也好,股民也好,对我的质疑声不间断,我不否认我的的确确没有撑起百年的能力,可无端的谩骂和攻击也是我难以接受的,在家蒙头睡了三天,关掉手机,与世隔绝。

谭粤铭安慰我,“不要灰心,隔段时间就好了,股东那边我替你安抚,他们不会找你麻烦,百年是你的,没人可以拿走,放心吧。”

我抬头看着他,“你不会趁机恶意收购吧?”

他摸摸我的脸,“你说了算,你想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说着顿了下,“等风头过了再说,现在只需要维持基本运转,给员工信心。如果实在觉得累就什么也别做了,反正你也要嫁给我,我的一切都是你的,对不对,谭太太。”

钟太太……谭太太……

人真的是会有惰性的,有谭粤铭在,我有恃无恐,好像忘了自己肩上的责任,每天只是按部就班到公司晃一圈,因为他的关系,股东们也是敢怒不敢言,我就仗着他狐假虎威,也不把股东放在眼里了。

我不知道,前方等待我的将是什么。

国庆我和谭粤铭去了趟上城,那是我第一次到他的公司,在金融城中心,挨着国内航运巨头崇达海运集团,可惜崇达海运在数月前宣布破产,成为举世震惊的破产案,也是航运界经久不息的话题,关于它又是另一个漫长的传说。

知道我来了上城,陈素素第一时间跑来找我,还带着那个收养的孩子阿宝。

阿宝长高了不少,耳朵上戴着助听器,已经能听到一些声音,说是再过几个疗程听力可恢复到八成。

他一直是个开朗的孩子,主动和我聊天,还问起了图图。

我很抱歉的告诉他,图图在家学架子鼓,后天还要跟他爸爸去日本,没时间过来,承诺下一次一定让他们见面。

阿宝这才高高兴兴的欢呼几声,和别的小朋友玩儿去了。

等四周安静了,陈素素才问我,“秋思姐,你是认真的吗?”

我喝了口红茶,“什么认真的?”

她托着腮,神情凝重,“和谭总结婚啊,你确定想清楚了?”

我笑了笑,“当然,这种事怎么可能开玩笑,我们两情相悦。”

她叹了口气,“我始终觉得你不该如此草率,你已经受过一次伤,我真的不想看见你伤第二次。说实话,我很欣赏钟总,你们的事白航也跟我说了,太遗憾了,真的太遗憾了,你没错,他也没错,你们明明是天生一对。”

我摸着她的手,“是天意让我们分离,因为我有别的选择。”

知道再说下去也没什么意义,陈素素便不再这个话题上打转规劝,转而聊起育儿,说她已经开始备孕,准备在三十岁之前完成“好”字任务,给阿宝添两玩伴,反正不愁人带孩子,她得趁年轻回职场,继续她的事业。

聊天,逛街,吃饭,保龄球……一天很快就过了。

她把我送到铭望大楼地下,带着阿宝走了。

看到我,前台恭敬的叫了声李小姐。

到了总裁办,那儿没人,秘书给我端了杯咖啡,请我到谭粤铭办公室等他,说他还在开会,什么时间结束还不一定。

他的办公室很大,带了一间很舒适的休息室,里头有床有家具,有游戏机和迷你高尔夫,墙上挂着许多不同型号的飞镖盘,其中英国产的“练习盘”家里也有,许多职业高手日常练习都用这种,我看他也挺职业,基本都命中靶心。

床头柜上放着两个相框,一横一竖,是个女子。

长发披肩,一张夏天,一张冬天。

夏天那张穿着浅绿色的衬衫和牛仔短裙,怀里抱了本书,站在篮球场外边,是侧颜,眼睛盯着篮球场里的人……

冬天那张是在教室走廊,穿的是大红色羽绒服,外头在下雪,她脸也像雪,因此格外漂亮,还是侧颜,望着实验室里的某某……

莫名熟悉,拿起来一看,惊了一跳,这不是大学时期的我吗!

谭粤铭怎么会有这种照片?

那是八九年前了,心中浮现无数问号。

这照片连我自己都没什么印象,谁拍的呀,还拍得这么清晰好看,应该不是从我的相册里拿走的吧,真不记得有这样的照片。

这时有人敲门,是秘书,端着两盘鲜果进来。

我问她,“你们谭总还没开完会吗?”

她微笑,“应该快了。”

说完便出去了。

我吃了一小串葡萄,实在等得无聊,这时段已经下班,大部分员工都走了,我慢慢走到会议室外头,见人陆陆续续出来。

等没人出来,便走了进去。

会议室是套间,除了外头的圆桌,里头还有一间独立会议室,门是虚掩的,隐约有声音传来。

“和她结婚……你是认真的吗?”

听声音是个中年男人,挺熟悉的,哦对了,他舅舅。

心道长辈对这种事总是比年轻人更操心。

“我有我的打算,这事儿您就别过问了。”

“什么打算?”

谭粤铭没说话。

“阿铭,我觉得你对她……”

“舅舅,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好,你知道就好,我不希望你步他的后尘。”

“行了,天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说着门就开了,见我站在门口,两人皆是一愣。

尤其谭粤铭,脸色不大好看,用一种古怪的眼神打量我,像在探究什么。

我反应过来,赶紧伏低做小,跟长辈问好。

他微微一怔,只象征性的点了下头便离开了。

直觉告诉我,长辈并不喜欢我。

正发怔,手腕被紧紧扣住,“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这口气,怎么像诘问似的。

我说刚过来,不到一分钟,说着笑了笑,“是不是你舅舅不喜欢我,不支持我们俩。”

他没说话,继续以审视的目光看我,仿佛一把剑要穿过我的心,好一会儿才揽住我的肩将我带入怀里,“不是,他说了不算,娶你是我的事。”

我问,“你的休息室里怎么会有我的照片呢,那是我大学时候的。”

他愣了下,很自然地说,“从你相册里拿的。”

我说是吗,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啊,我都不记得我有拍过这样的照片……

141 我们俩的婚房

他说都这么久了谁还能记得清,说不定是哪个男生拍了给你,你没在意呢。

想想也是,王科当年就经常干这事儿,还被我臭骂过一回,导致他后来都不敢了。

说到王科,自打我离婚,他一直送花,隔三差五还要发疯伊妹儿情书,直到谭粤铭对外公布婚期,他才仿佛真的死了心。

没了鲜花,我既感到轻松,也有那么一点小失落。

谭粤铭在上城的住宅在淮海老洋房,这里主要针对对上城经济发展做出卓越贡献的外籍人士。

房子不多,零星的二三十幢,掩映在苍翠中,透着说不出的低调质感。

他的是两层小楼,带着一个不大不小的花园,种着美人树、桂花树和各种各样的菊花,此间桂花飘香月光满园。

他家有个保姆,唤兰姨,话不多,做事干净利索,对主人家的事只看不说,她仿佛一点不惊讶我的到来。

站在阳台上,见隔壁的楼上有个花房,挺惊讶的,问谭粤铭隔壁住的谁。

他瞟了一眼,微微皱眉,说,“隔壁很久没人住了。”

我说那花房怎么亮灯了。

他说可能是打扫人的人。

我哦了一声,后来听兰姨说隔壁住的是崇达前总裁,也就是林东的上司,那人一直神神秘秘的,很少露面…

正想着,一双手伸过来勾住我的腰,“秋思,我们明天去看房吧。”

我盯着他,“看房?”

他笑,“是啊,婚房。不想拥有个属于我们俩的吗。”

讲真,房子我挺多的,不过大都是投资,常住的也就那么一两套,看了看眼下这房子,“这不挺好的嘛,干嘛还买?”

他说,“你之前不是说喜欢有山有水的地方么,我知道一处,你一定会喜欢。”

他是认真的,翌日大早就拉我去了七风堂,上城名气颇大气质颇为神秘的楼盘。

一直听人讲,身价不过亿,没品没地位连进入大门的资格度没有,我当初还算过,倘若以百年的身价地位去看房,会收到一句sorry,因为百年还是不够格,爷爷要是在,一定会说他们是小眼看人。

可跟着谭粤铭就进出自如了,导购也分外热情,领着我们四处参观。

过去对七风堂只是耳闻,如今一见果真名不虚传,我算是见识了何为楼外有楼。

这儿的房子本就不多,眼下也只剩下六七幢,最后挑了东南临湖的一幢,内环内中式大宅,占地三亩,可以做小展览馆了。

签合同时,看到房主只有李秋思三个字,我真是震惊了,盯着谭粤铭久久说不出话。

他把笔递给我,“这是你的,以后若是吵架你可以直接让我滚蛋,我有没有家可归,全都你说了算。”

女人总是喜欢幻想,那晚夜色繁华,我趴在他胸口畅想未来,“明年结婚就可以入住了,到时候我们再生几个小家伙,看他们在院子里跑来跑去,你说多好。”

他揉着我的头发,也不回应,我看他一眼,“怎么不说话,你不喜欢那样的生活吗。”

他黑漆漆的眼眸里仿佛有水,那是感动吗,没等我问,又被他翻身制住,“喜欢,喜欢得不得了,那我们现在开始制造小家伙吧。”

在上城呆了一周,图图打来电话,气嘟嘟的说,“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呀,你是不是不要图图啦!”

我惭愧难当,“怎么可能不要,在爸爸那边不好玩吗?”

她叹气,“好玩是好玩,可我不喜欢那个叫张晓的姐姐,她老是缠着爸爸,我不开心。”

我说,“妈妈很快就会来,你乖乖在家等我好不好。”

她嗯了一声,又问,“妈妈是不是要和坏叔叔结婚?”

这小屁孩儿懂什么是结婚吗,我想了想说,“你愿不愿意和他生活在一起?”

她回答的很快,“不愿意。我只愿意你和我爸爸生活在一起,我们才是一家。”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这种事只能让孩子慢慢接受了。

回到南都,公司仍是一片死气沉沉,有不少员工坚持不住递了辞呈。

好在销售部还算坚挺,一个都没走,曾小雅表示要与我站到最后。

就冲留下来的人,我也不能自暴自弃啊,开始打起精神面对残局。

下午接到云回电话,让我晚上带图图去她家吃饭,说曹俊今天亲自下厨,让我一定要给面儿点赞。

曹俊回国就买了套大房子,不过还在装修,暂时住在云回的小屋,其实房子不是越大越好的,这种小的最温暖窝心。

图图起先跑来跑去晃得我头晕,我让曹俊给他找了一堆架子鼓视频,她便安安静静坐在那儿看,手里不停的比划着,嘴里还跟着哼唱,小辫子一晃一晃的,特别可爱。

云回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转头对我说,“秋思,我怀孕了。”

我盯着她。

她很平静,“是双胞胎,我和曹俊准备明天就去领证,另外会在年前办婚礼,不然肚子显了穿不了婚纱。”

天啦!我比她还激动,猛一下抱住她,“太好了,你要当妈了,我要当干妈了!太好了,这是我今年听到最好的消息,没有之一。”

“那干爹是谁?”曹俊问,云回做沉思状,“是啊,干爹是谁?我师兄还是那姓谭的?”

曹俊马上说,“还是钟庭吧,他做干爹最合适。”

没想到曹俊也不喜欢谭粤铭,他做人是有多失败。

我说我年后就和谭粤铭结婚。

云回叹口气,“算了算了,就他吧。他再不好,钱多也算优点吧。”

曹俊在一边咕哝,“钟庭哪样都不缺啊。”

云回瞪他一眼,他耸了耸肩,转身就回厨房忙活了。

第二天,云回果然晒出了和曹俊的结婚证,收获无数祝福,我喜滋滋拿给谭粤铭看。

他笑笑,“这玩意儿又不是什么稀罕货,晒出来干嘛?”

我说这是人生最重要的纪念之一。

他凉凉道,“你不是有过吗?”

见我脸色不好,他赶紧道,“那要不我们也挑个好日子去领个,让你显摆显摆。”

我说这还差不多,年后吧,情人节去。

他愣了会儿,说好。

董事会选举出新的CEO,是外聘高管,作为董事长的我反而闲了起来,只管问人要业绩。

近来损失惨重,急需资金补给,但我也知道不能无限制找谭粤铭帮我填窟窿,最终决定到资本市场搏一把。

这种事想了想还是问白航妥当,他给我推荐了几只股,买了一些试手,果然赚得不少。

之后又托关系找银行借了一些,大量买进,眼看着一路飘红,心里燃起了希望。

难怪大家都玩这个不理实业了,数字游戏实在太惊险刺激,带来的回报也远远超出预期。

富豪白丁如过江之卿在这涨涨跌跌之间不停洗牌轮换,跟玩儿似的,心态不好的如何入局。

这世上有两种人特别自信,一种是无知的,无知者无畏,一种就是自大的,膨胀而盲目。

而这两种人都容易吃大亏,我是第一种。

周末曹俊有事,我陪云回做了第一次产检,胎儿情况很好,我两都很开心,跟着就到商场闲逛,准备给孩子买点东西备着。

从一家珠宝店出来,碰见正在买买买的曾小雅。

看到我她高兴的叫了声秋思姐,目光转到云回身上,露出一丝不自然,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常色。

我看着云回,“这是曾小雅,我以前和你说过的那位瑜伽教练,现在百年做销售,业绩很棒。”

云回的表情有点怪,笑了笑,对她伸出手,“你好,我是云回,秋思最好的姐妹儿。”

曾小雅笑了笑,“云小姐,久仰了。那你们逛着,我约了客户,就先走了。”

直到曾小雅背影消失,云回才转过头来,“我记得你和我说过,收到短信那天碰见过她对不,是这个曾小雅没错吧?”

我说是啊,说着盯住她,“你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怀疑她?”

云回没说话,隔了会儿,“她家是做什么的,你知不知道?”

我说,“经商。她档案里写着,父母职业都是经商。”

她听得出神,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怎么觉得这女孩怪怪的,也说不上哪儿怪,就是觉得不对劲,她方才背的那个爱马仕可是全球限量款,你都没抢到吧。”

我想了想好像是诶,不过我没抢到也挺正常,我又不是多厉害的人物。

这时有人喊我,只见迎面走来一位孕妇,一头如云大波浪,富态的很。

定睛一看,卧槽,居然是李玉芳,她都多大年纪了,这肚子……

李玉芳笑嘻嘻看着我,“哎呀秋思妹妹,好久不见了,没想到在这儿撞见你呢!”

我也挺惊喜的,眼睛不自主地就滑向她的肚子,心道这怎么也得六七个月了吧。

见我这样,李玉芳赶紧解释,带着点羞涩,“妹子,不瞒你说,这事儿我没想到。你还记得上次我和你梁哥在家摆酒不,那时就已经有了,我还以为是停经,哪知竟是怀上了。后来和你梁哥想了又想,既然来了就要吧,有个共同的孩子,家也能更完整不是,大不了再累点。我女儿,他儿子,也都想得开,说以后会帮着疼小弟弟…”

我说,“是男孩儿啊?”

142 我陪你去找他

她笑笑,摸摸肚子,“是啊,找人看了B超,说是个带把的。”

我连声恭喜,她却看着云回,“咦,你不是云小姐吗?”

云回一脸懵逼,“你认识我?”

李玉芳说,“是的呀,我在小雅的屋里见过你的照片呢。”

我和云回都呆住,异口同声的问,“哪个小雅?”

李玉芳说,“哦,就是一个叫曾小雅的女孩子,以前在皇朝做公主的,人特别善良,还是个大学生呢,后来找了个有钱的男朋友,不在那儿做了。我以前帮过她一些,所以一直都有联系,她偶尔会请我去帮她打扫卫生,前段时间她受了点伤,我去帮她打扫,在她桌上看到了云小姐的资料,因为照片挺多的,一下就记住了,想不到你是秋思的朋友啊……”

我是震惊的,怎么会是曾小雅呢,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没等我想明白,手机便叫了起来,接起来声音有点熟悉。

“你好李总,那个有件事我想和你说一下,我记得你弟弟是去国外上学了吧?”

我说对啊,你是谁?

那头笑了下,“看我,差点忘了说,我是安全部的小周,周星星,你不记得了吗?”

哦,我想起来了,“是你啊,你不是去龙科了吗?”还是我写的推荐信。

他说,“是,在龙科。我想跟你说的是,我昨天在一个酒吧看到了你弟弟,他和一帮不学无术的混混在一起,我想你得跟他谈谈。”

说完就挂了电话,也没透露更多。

王爽现在不是该在伯克利吗,怎么会在南都,还酒吧?混混?什么情况?

云回问,“怎么了秋思?”

我正要说话,曹俊门那边小跑过来,手里拎着一堆母婴用品,“原来你们在这儿啊,老婆我爸妈到机场了,咱们现在过去接他们吧。”

云回啊了一声,“这么快就过来了啊。”

曹俊笑了一声,“那可不,听说你怀了双胞胎,我妈急得不行,说要过来照顾你。”

云回吐吐舌,又看我,“秋思,那我就先走了,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啊。”

我挥挥手,“快去吧,代我向叔叔阿姨问个好,回头再去拜访他们。”

她点点头,被曹俊护着走了。

“秋思妹妹,这云小姐不是给人做那个的吗,她怎么就……!”

我都忘了,李玉芳还在这儿,一下回过神来,也顾不得去问曾小雅的事,只道,“姐,我还有点事得先走一步,你好好养胎,回头生个大胖小子,我空了去看你。”

边走边给王爽打电话,拨通了没人接,连续打了三次也没人接。

又给谭粤铭打,关机了。打给白航,同样是关机。想必是出差了。

找人这种事没谁能比得过警察,可想到周星星说他和一帮混混在一起,又有点发怵,万一做了什么为非作歹的事可怎么办,还是不要报警了。

正茫然,电话响了,一看是于子新,瞬间接了起来。

他说刚把图图送回家,知道谭粤铭出差了,问我要不要一起吃晚饭,说发现一家很好吃的小店。

我现在哪有心情吃东西,焦急道,“于老师,王爽可能在南都,他擅自跑回来了…”

于子新愣了半秒,让我别着急,先回家再说,我也没别的法子,只得先回去。

回家陈香也在,炒了几个小菜,随便对付着就把晚饭解决了。

我把今天周星星告诉我情况同于子新说了,他也是震惊的,赶忙打了电话,又把王爽的信息发给了对方。

这些男人也不知哪来的本事,一个比一个神通广大,很快就有人回复过来,说王爽的确是在南都,而且还碰了那玩意儿。

我问那玩意儿是啥玩意儿,于子新给我说了一个冰字,我就懂了。

晴天霹雳也无法形容我此刻的感受,我差点昏死过去。

王爽?吸…毒?这怎么可能呀,那是谁才会干的蠢事啊!

我是吓得动弹不得了,于子新拍了拍我的手臂,“秋思,不要担心,我陪你去找他。”

根据提供的信息,我和于子新来到一个破破烂烂的三无小区,天色太晚,看不大清。

等看清楚大门,惊讶的发现这里居然是谭粤铭小时候住的地方,大门口站着个年轻人,染着红头发,特别眼熟。

仔细一看,不是那天撞到我的日系车主吗,我都没问他要赔偿。

他显然也是认出我来,表情有点受了惊吓,“李小姐,是你呀。”

于子新看看我,“怎么认识的?”

我没多说,只道,“我们先去找王爽吧。”

于子新对那红毛道,“小子,赶紧带路。”

红毛抓抓头发,上前拉开锈迹斑斑的铁门,钻了进去。

上了四楼,红毛站在门口,小声道,“就是这儿。”

说着闪到一边儿,于子新挡在我前面,我看见他手插进裤兜,摸了一把匕首出来,接着一脚踹开房门。

房间里乱糟糟的,散发出一股怪味儿,地上桌上都是外卖垃圾,不远处的地面上还有用过的保险套……

三个人正围在茶几边上。

打火机点燃,跳动的火焰舔向细长的玻璃试管,试管里的白色晶体在热力的作用下慢慢被气化,通过食管流通到一个矿泉水瓶子里,瓶口上方接着两根吸管,一个穿黑色短T的男人含着吸管深深啜了一口,然后长长地舒出一口白气,递给旁边的女生,伴随着咕嘟咕嘟的声响,两个人的表情都舒展开来,接着站起来,随着音乐开始挥舞着手臂。

第三个吸食者则拿起鼠标打游戏,那人不是别人,正是王爽。

红毛盯着眼前的景象,目不转睛,喉头抖动了一下,不自觉吞了吞口水,他说这叫“冰壶”,由矿泉水瓶做成的工具,是溜冰的必备工具,跳舞打游戏都是“散冰”的过程……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根本不相信我的亲弟弟会和这种东西沾上边。

音乐声很大,盖住了我的尖叫,于子新抱住我,“秋思,你先冷静一下,我们先带他走。”

我强迫着自己冷静,于子新对红毛说,“你先看住她。”

红毛点头,“漂亮姐姐,你别这样,溜冰这玩意儿就是这样的,死不了人。”

我愤怒的盯着他,“你给我闭嘴!”

红毛这下就悻悻的不再说话了。

那边于子新把王爽拎了起来,两个跳舞的一男一女过来。

他手里拿着匕首,两人不敢上前,他便拽着王爽走了。

把王爽弄回家,我一巴掌扇在他脸上,我要是一男的,估计早对他拳打脚踢了。

这么不争气,学什么不好非学人走这样的歪门邪道,怕是不知作死两个字是怎么写的。

他恨恨盯着我,我说,“你看什么看!我是你姐!你简直混账,谁教你做这种事的,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高考没考就算了,你至于要这样糟蹋自己吗,你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他抬起头,梗着脖子道,“我就他妈看不惯你和那姓谭的在一起,和他在一块,谁你也不管了!”

我指着他,“所以,这就是你交损友自甘堕落的理由吗?”

知道这个理由多牵强,他也不争辩,垂着脑袋。

我看了看周围,居然没有可以用来打人的东西。

我现在开始信奉一句话了,黄金条子出人才,要教就得揍,使劲揍。

于子新拉住我,“好了秋思,你也别生气了,别把图图给吵醒了。”

说着拍了拍王爽的肩膀,“你先好好睡一觉,什么也别想,有什么等休息好了再说。”

说完将我拉出了房间。

我气得发抖,抚着额头在客厅里转来转去,“我怎么会有这么不争气的弟弟。”

于子新说,“他年纪小不懂事,遇到一些坏朋友难免,有错了改就是。天不早了,你也早些休息吧,我明天再过来。”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望着于子新,“谢谢你于老师,要是没有你我真不晓得该怎么办了。”

他笑了笑,“没事的,王爽本来就是我的学生,他这样我也有责任的。”

他有什么责任,子不教父之过,谁是监护人谁有责任。

我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快十二点了,您赶紧回吧。”

他点了下头,转身出去了。

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实在睡不着,又给谭粤铭打电话。

是一个女生接的,说的是英文,带点伦敦腔,很地道,应该是外国人。

“你好,谭太太,谭先生正在开会,稍后我会转告他。”

我问你们是哪儿。

她说在曼哈顿,临时会议,所有参会人员手机都在外面,由专人保管。

知道是重要且秘密的会议,我说了声谢谢,挂了电话。

一句谭太太让我心情好了不少,难不成他把我设成老婆了吗,不然人家怎么知道是谭太太。

这一觉睡得也算踏实,一早就接到谭粤铭的电话,“怎么了宝贝,大晚上给我打电话,就这么思念我?”

我嗯了一声,问,“你很忙吗?”

他说还好,只是开了十几个小时会有点困,说后天就回来。

想了想也就没跟他提王爽的事,免得他挂心,只道,“那你注意身体,早点回来。”

他说当然,“我很想你,等我。”说着啵儿了一下,收了线。

穿好衣服,对着侧卧咚咚敲了两声,没人应。

拧开门把,见被子乱成一团,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正气恼,小朋友在旁边叫妈妈。

我看着孩子,“图图,早上看到你小舅舅没?”

143 莫非你有经验

图图茫然的揉揉眼睛,“小舅舅回来了吗?没看到诶。”

糟了!

我暗骂一声,这混小子不会又跑去找那群狐朋狗友了吧。

想要给于子新打电话,又看看图图,赶紧的给她煎了鸡蛋。

结果她尝了一口,小脸皱成一团,“妈妈你是不是把盐当成糖了,好甜啊~”

我哦了一声,“那就不吃了,咱们一会儿买点。”

她又哦了一声,许是看我心不在焉的,也就不像平时那么聒噪,上了车小声的提醒我,“妈妈你开车小心一点。”

把她送进幼儿园后我直接去了于子新的小区,给他打了电话,占线。

不过很快他就回了过来,“秋思,出什么事了?”

我说王爽不见了,我现在你家楼下。

他说他在外面,让我别动,在原地等他,马上就过来。

没一会儿他就来了,手里拎着早餐,是“第一楼”的包子和豆浆,“这么早还没吃东西吧,赶紧吃点。”

我说你还在吃早餐吗,他点头,我心里有点愧疚,找了个地方等他吃完才说,“我们去那儿找他呢。”

他想了想,说了几个地方,我们挨个找过去。

一天过去了,也不知道人在哪儿,我都快愁死了,饭也吃不下。

挨到傍晚,于子新还陪着我在街上瞎晃,我这才觉得不妥,“于老师,要不咱们先回去吧,等有信了再说。”

于子新点头,“他要是有心躲着,肯定是不好找的,不过你放心,只要一有他的消息,我会立刻通知你,那玩意儿瘾很大,他一定会再去…”

心情烦躁,我打断他,“你别说,光听着我就浑身起鸡皮疙瘩,看我这次不把他送去戒毒所!”

于子新摇摇头,“如果想彻底戒掉,尽量别去。”

我望着他,“为什么?”

他叹口气,“在里面容易结识更多毒友,沾染陋习恶习,且容易导致心理、性格甚至人格发生适应性改变,比如监狱型人格。戒毒分为生理脱毒和心瘾调整两部分,毒源、圈子环境、心瘾三者去其一就行。”

我狐疑的盯着他,“你怎么这么清楚,莫非你有经验?”

他说,“不是我,是阿铭。”

我一时间愣住,“谭粤铭,怎么可能,为什么?他是脑残吗?”

于子新笑了笑,“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他是为了挑战自己。他不信这世上有可以让他上瘾的东西,事实证明,的确没有。他连毒都能戒掉,这需要多么强大的定力与自控力。所以你能想象这种人有多么可怕了吧。一旦他确定无疑的事,再痛苦他都会去执行。从某种意义上讲,他是自虐型人格。”

我无语,这时天边一道闷雷,跟着就下起雨来。

我们赶紧找了个亭子避雨。

早上风和日丽气温暖和,我只穿了件薄薄的连衣裙,这会儿吹着风,下意识搓了搓胳膊。

于子新把他的外套脱下来披在我身上,我又立即还给了他。

他抓着外套,轻轻叹了口气,“其实你没必要这样的,你把我当普通朋友就行,别想太多。”

想起那天他醉了说过的话,只觉浑身不自在,有些后悔拖他下水,找人帮忙就是欠人情,现在越欠越多,关系也越描越黑……

可我找不到别人啊。

他忽然又说起那天的话来,“其实那天我没醉,说的都是真的。”

此时此刻的境况正如歌里所唱,雨一直下,气氛不算融洽,说不着边的话,让场面变得更加尴尬。

半个小时过去,雨还没停,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于子新不动声色把衣服搭在我身上,“别感冒了,病了就没法找王爽了。”

我只好低低说了声,“谢谢。”

于子新笑了下,“谢什么,有什么好谢的。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哪儿?”

我想了想说,“是家长会那天吧,我记得你讲得慷慨激昂的。”其实我都没怎么注意他。

于子新摇摇头,“不是,是在马路上。校门口,有个老爷子跌倒了,路过的连学生都没人敢去扶,就你去了,其实那会儿我也打算去扶的,被你抢了个先。幸好老人没事,不然赖上你就糟了,我当时就想,你一定是没过脑子下意识的举动。说明你是个内心阳光的人。”

我愣了一会儿,讪笑两声,“有这回事吗,我怎么都没印象了。”

他口气认真,“我记得很清楚,你那天穿了件深蓝色丝质衬衫,黑色鱼尾裙,裸色高跟凉鞋,披着长发,拎的是蔻驰包包,我送过一款一模一样的给我妹妹。和你的衬衫一个色系…你那天一定是遇见了不好的事,眼睛有点红,所以用墨镜遮着”

我擦,这男人观察未免也太仔细了吧,连这点细节都注意到了。那天,我好像把钟庭冷露收拾了一顿,还把他抓伤了,自己也哭红了眼……

于子新看着我,“后来我才发现,你是我们班学生的家长。王爽的姐姐。然后,我看到你的资料里有已婚两个字。我挺遗憾的。等了很多年的那个人,一见倾心的那个人,原来已经是别人的妻子。这不就是陌上桑里的罗敷吗。”

马丹,这话搞得我更是不知所措了,好在此时他手机响了,让我可以悄悄喘口气。

对方没讲几句就挂了电话,于子新脸上带笑,“等雨停,我们得去趟皇朝,王爽在那儿。”

皇朝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我是拒绝的,可偏偏我在乎的人总和这里沾上边。

才踏进三楼走廊,就有几个五大三粗的人过来把于子新“请”走了,余下的人“请”我到另一边。

又是尽头那个房间,又见到邢九。

他今天穿了件黑色衬衫,整个人看上去更加阴骘。

他嘴里叼着烟,“李小姐,我们又见面了,幸会。”

幸会你大爷,谁想看见他。

想着他上次的卑鄙行为,我强忍着唾他一口的冲动,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淡定,“邢老板,不知这次我又哪里得罪了您?”

他笑笑,“你没得罪我,是你那傻弟弟,把我的东西弄丢了。”

我深呼吸,“什么东西?”

邢九笑,“你猜。”

我努力控制自己,“邢先生,你就别和我开玩笑了,你直说吧,怎么才肯放过我弟弟。”

他站起来,走到我跟前,两指夹住我的下巴,“是不是只要放过他,你什么都肯做的?”

我有点忍不住要骂人了,“邢先生,你走到今天这个位置,想必不是靠强迫我等女流之辈吧。”

他哈哈大笑,“李小姐,你别装弱,这世上最毒的可就是你这种女流之辈啊,不动声色就把男人拉下马了。连谭总都栽了,所以我很好奇,你这石榴裙下到底有什么,让他欲罢不能的。”

说着竟探手……

我大喊,“你放肆!”

邢九哈哈大笑,“李小姐,你别这么激动嘛,难道你平时也这么对谭总的?”

说着兀自笑了一声,“他果然是有自虐倾向,心甘情愿被你宰割啊。”

我盯着他,“你和他不是朋友吗,朋友妻不可欺的道理难道不明白,你们不是最讲江湖义气的吗。”

他笑了笑,“没错,我们的确很讲义气,可得看你是不是他的妻了,兄弟如手足,玩物如衣服,穿件衣服不为过吧。”

这意思,是说我是他的玩物咯。

我气得不行,“邢九你简直是个混账,辣鸡!”

他拍了拍我的脸,拿起一杯酒,“行了,别骂了,听我的,乖乖把这杯喝了,我就放过你那没出息的弟弟。”

说着捏住我的嘴,把那杯红酒强行灌进我嘴里,差点没把我呛死。

不用猜也知道,酒里边儿肯定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可是喝都喝了也没法子,只得怒瞪他,“你赶紧把我弟弟放了,别说话不算数,我会鄙视你的。”

他笑笑,“放心,绝对算数。”

说完拍了下手,“来人,把李小姐请到房间去。”

这时两个小弟过来,把我拖进了一间满是红帐的房间。

晃眼看到一个人,脸上有道长长的刀疤,隐在暗处,却恰好有束打过来,呈现出狰狞,恐怖。

尽管只有一瞬,我也认了出来,就是上次绑架我和冷露的人。

警方的通缉犯。

他出现在这儿,说明什么?

那次的绑架案与邢九有关……

没等我想更多,脑子就昏沉了起来,跌在沙发上没了意识。

等到意识恢复,我居然在车上,手上绑着绳子,坐在边上的是王爽。

他哭丧着一张脸,“姐,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你……”

我说你哭个屁,赶紧帮我把绳子解开,他使劲摇头,“不可以,你那药效还没过,一会儿要是发作起来……等先回家,睡一宿就好了。”

还没等回家,药效就开始发作了,感受不描述,滋味极不好受。

一进门我就冲进卫生间,把门反锁上,坐在装满冷水的浴缸里。

钟庭上次碰到的大概也是这种玩意儿,好想有人能给我打一针。

十分钟过去,半小时过去,一个钟头过去……

似乎好了一些,却仍是不敢出去,只能继续呆在水里。

浴霸开太久,灯忽然爆了一只,吓得我尖叫了一声。

从水里爬出来,把碎裂的灯泡玻璃装进垃圾桶,换了身干净衣服出去。

以为客厅没人,没想到于子新还坐在沙发上,转头看着我,目光里有摇曳的星火,“你好点了吗?”

我点头,“你怎么还没回去?”

仔细一看,发现他的衣服全是湿的,像是淋了场大雨。

中间发生过什么我一点也不记得了,他只是看着我,“怕你有事,不敢走。”

144 你马上给我滚

我说你去卫生间冲个热水澡,我拿他的衣服给你换。

他点了点头。

“对了,王爽呢?”我拿了衣服出来,于子新道,“他方才瘾发作,我给他吃了美沙-酮。”

我没说话,暗示自己一定要淡定,生气使人丑陋,生气要长皱纹,生气容易得乳腺增生……

于子新进了卫生间,我到厨房帮他煮了碗姜汤,等他出来喝。

他在这边孤家寡人,如果因为我而感冒,我还得照顾他,不好。

没一会儿他就出来了,穿着谭粤铭的体恤,身材差不太多,倒也适合。

我把姜汤端给他,“趁热喝,别感冒。”

他端着汤,目光像一束光打在我脸上,也不说话,眼神越发热切,感觉周遭空气都变热了。

我惊觉哪里不对,隔了会儿问,“于老师,你是不是也喝了什么。”

他一时没说话,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他们把我和你关在一个房间。”

大脑当机五秒。

什么意思?让我和于子新……

许是看出我的恐惧和焦虑,他低声解释,“你放心,什么也没发生,我不会趁人之危。”

心里陡然间轻松,悄悄吁了口气,“快天亮了,你要不介意就在沙发上睡,我去给你拿被子。”

说着就去了卧室,心砰砰跳的厉害,妈的这孤男寡女的又不是恋人,呆在一起真是心虚。

还好没有干出什么跳进黄河都洗不清的事,不然就彻底完了。

等把被子拿出来,于子新已经喝完姜汤,正要拿去厨房。

我忙把被子放下,接过碗说,“你睡吧,我来就行。”

放了碗出来,他还保持着方才的姿势,出神的想着什么。

我帮他把被子整理了一下,没发现他走到我身后,一抬腰,便撞在他身上。

正要说对不起,他忽然抱住我,吓得我双眼圆睁,惊恐的盯着他。

这时客厅门开了,谭粤铭站在门口,手里抓着钥匙,就那么愣愣的看着眼前一幕。

我反应过来,猛地推开于子新。

他沉默的走到一边,也没去看谭粤铭。

谭粤铭不慌不忙的换了拖鞋,走过来,面无表情看着于子新,“给你三秒钟,消失。”

于子新什么也没说,拿了他的衣服,沉着脸走了。

我的心跳似赛马场上的马蹄,骤然剧烈。

他把我拖进房里,关上门立即变了脸色,阴得像暴雪天。

沉默了没几秒,就开始像上次一样毫无顾忌地指责我,每句话都像刀子,捅得人体无完肤。

我的辩解没有丝毫作用,我说了王爽的事,说了邢九的事。

他不听,一口咬定我和于子新做了,就是背着他做了。

说到点子上突然兽性大发,一把撕了我的……,非要检查验证清白。

我又气又急,一边挣扎一边大吼,“你干什么,你这个疯子!”

他像是炸了毛的狮子,向猎物最脆弱的地方攻击。

我啪一声甩出一耳光,他停下来,“李秋思,你滚,你马上给我滚!”

我一下傻在那儿,身上发冷,心底发冷,直愣愣的看着他,像不认识他一样。

我慢慢站起来,开始自己脱,一丝不挂,“你来呀,你看呀,你不是不信吗,谭粤铭你就是个混账!”

说完重新拿了套衣服套上,抓起包包跑了出去。

上了车才反应过来,这是我的房子,我踏马凭什么要滚,该滚的是他!

可是又不能回去,只得义无反顾的继续流浪漂泊。

三更天下着小雨,我沿着海边一直开一直开,开过海岸线,又上了山。

天从烟灰色变为鱼肚白,再从鱼肚白变成灰蓝。

见路上有人卖菊花,白的黄的,一束束怒放着,便停了车,买了几大束扔车上,朝莲花山开去。

我没撑伞,顶着细雨,捧着菊花走进墓园。

在亲人墓前站了会儿,把菊花放下,一尘不染的汉白玉碑上,他们正看着我笑。

我轻抚着他们的面容,“爷爷,奶奶,爸爸,我是不是又错了,我又爱错了人对不对,谭粤铭他和我想的不一样,我应该离开他的对不。可是,我真的很爱他,很爱很爱……”

离开墓园时雨小了,透过车窗,墓碑上的面容变得越加模糊。

就像岁月溜走过程中的一抹抹暗影,遮住了所有悲欢。

那些死去的人,他们的一生,也许还有千言万语没有来得及说。

不过伤感了那么几秒钟,我就想通了,活着,生活再难也要继续。

开出没几米,只听后头砰的一声。

我赶紧刹车,从后视镜里看到一辆崭新的林肯越野,有些生气。

马路这么宽,非要紧跟在后面做什么。

气呼呼下车,那林肯司机也下来,我就像雕塑一样立在风雨中。

他冲我笑了笑,“秋思,好久不见。”

我一时不知如何开口,木然看着他。

他没有变,一点也没变,还是那副俊朗文雅的模样,穿着白衬衫和浅灰色大衣,整个人干净的像雨后的空气。

我看着他的车,“你什么破技术,这都能追尾。”

他笑,“故意的。”

我无语,“你神经病吗?”

他笑了一声,“我是,所以才把你弄丢了。”

说着顿了下,“我去看了我们的儿子,告诉他,我很想他妈妈。”

他不说,我都快不记得了,我和他曾经也有过一个孩子。

滴滴滴——

身后有人死命按着喇叭,是谭粤铭,他下了车,朝我走过来。

不容分说,拉着我就走。

我说我的车怎么办,他阴着脸,“马上有拖车过来。”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蛮横不讲理。

他冷笑,“难道我要眼睁睁看着你们破镜重圆,然后点赞吗!”

我气结,“我和他根本就没可能,你这是何必。”

他再冷笑,“这种事,没人可以说的清。”

说完发动了车子,不再说话,我盯着他的侧脸,觉得眼前的他是那么陌生。

过去的一幕幕在脑子里回放,从相遇相知到相爱,一切都是那么真切,他何以会变成现在这样。

中间他有几个电话进来,情绪都不是太好,甚至冲着两个破口大骂,电话那头的心情估计也是哔了狗了。

等他摘掉耳机,我问,“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为什么我总觉得你有事瞒着我。”

他淡淡道,“你觉得我有什么事瞒着你?”

我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你好奇怪,喜怒无常,表面上看你是在吃醋,其实并不是,吃醋是不自信的表现,你这么自信的人不会轻易吃醋。再说于子新是你兄弟,他什么人品你会不清楚吗,怎么能无端怀疑。所以,我觉得你只是在用这些表面的情绪掩盖真相。”

他没说话,隔了好一会儿才道,“真相就是我爱你,无他。”

我不解的看着他,这话听起来不像是告白,倒有点像无奈。

他看了我一眼,突然转了话题,“我最近确实有点忙,心情有些烦躁,后天又得去新加坡,大概要走半个月,要不你和我一块儿去。”

我摇摇头,“前段时间白航推荐我买了几只股,还不错,我还是亲自盯着比较好,赚回来公司就有希望,若是不利好就得赶紧收。这些可都是看在你的面儿上才借到的钱。”

他仍旧没说话,我注意到他握方向盘的手特别僵硬,手背上起了一道道青筋,蜿蜒成殇。

我说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他低声道,“没有。”

我说,“那你干嘛憋着劲,跟抽筋一样,还以为你哪里痛呢,要是不舒服就及时去看医生,不能耽搁的,身体不好别的全是废的…”

他打断我,“你可不可以别说话,让我耳根清静清静。”

我白了他一眼,动了下嘴皮,终是不再说什么,掏出手机和云回聊天。

先发了条语音,“我的干儿子干女儿怎么样了,有没有闹?”

那头回,“妈的,现在还是两颗豆芽,闹不起来。”

我笑了笑,“是啊,现在好小呢,曹妈妈做的东西好吃吧。”

那头声音压低了些,“快别提了,我一北方人,她一南方人,压根吃不到一块儿啊。”

我说,“不能吧,曹俊可是来自美食之乡啊。”

云回叹一声,“不说这个了,对了,王爽在国外还习惯吧,有没有谈个金发妹。”

我一时噎住,“我突然想起我还有点事,先不和你说了。”

这么丢脸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云回现在怀着孕,就不拿这些负能量的糟心事去烦她了。

我转头对谭粤铭道,“你今天走的时候王爽在的吧。”

他点了下头。

我说那你赶紧把车开回去,我得和他好好谈谈。

他问,“谈什么?”

我没好气的盯着他,“你说谈什么,当然是让他改邪归正。也不知怎么回事,好好一小伙子作成这样,他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从现在开始我要让他寸步不离我身边。”

谭粤铭轻飘飘道,“你知道那种东西有多难戒吗。”

我反盯着他,“你可以,王爽就可以。”

他怔了下,忽而一笑,“于子新这都跟你说。”

到了楼下,他把车停下,没有马上下去,而是点了支烟,深深吸了两口,“我发现,毒不是这世上最难戒的。”

我说那什么最难戒,他没说话,开了门,“回去吧,不吵架了,要这么吵下去,这婚没法结了。”

我说那还不是你挑起的。

他举双手投降,好话信手拈来,马丹一点气节都没有。

你这边余愠未消,他那边又是一副恬不知耻的厚脸皮。

回到家,王爽不在。

陈香在厨房做泡菜,刚把一堆萝卜清洗好,正在沥水。

听到脚步声,她走出来,手里拿着包泡菜盐,“刚钟先生过来,把王爽接走了。”

我啊了一声,看了眼谭粤铭,小心翼翼的说,“我打个电话问问,什么情况。”

说完拨了电话,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怕他做啥。

铃声响了三下就接了,“什么事?”

我咳了一声,“你怎么把王爽接走了呀?”

145 她用的是黑卡

他的口气很自然,“王爽给我打电话想去南都别墅,在绿苑住着不方便。”

这个不方便,他特意加重了语气,指的是什么不言而喻了。

我说,“他去别墅那边我怎么盯着他,万一他瘾犯了又去干坏事怎么办。”

他很笃定,“不会的,我先带他去做个检查,再定一套科学的解决方案。你光在家死盯着他也没用,好了,就这样吧,你要不放心就过来看看。”

说完挂了电话。

其实钟庭做事我是放心的,他这么说肯定是有把握,不知怎么的,焦躁了几天的情绪一下就平静了下来。

不觉一股寒意从旁袭来,我都不敢转身去探究这股寒气的来源,只去看花瓶里的香水百合。

才几天就焉答答的了,应该换了。

想着便走到门口,手刚放在门把上就被拦住,“打算去哪儿?”

我抬了下眼皮,“楼下买束花儿,把瓶子里的香水百合换掉。”

他扳过我的身子,迫使我看着他,轻飘飘扔出一句,“一会儿叫人送上来。”

我呃了声,只听他道,“你昨晚都没睡觉,我也没休息好,还是到床上躺会儿比较好。”

没等我反对,双脚已离地,整个人被他拦腰抱起,转身往卧室走。

接着听见砰的一声响。

陈香不知所措的立在厨房门口,眼睛不知该往哪儿放,赶紧蹲下身收拾打碎的盘子。

谭粤铭冷冷道,“我看这毛手毛脚的保姆也该换一换了。”

说完抬起一脚,关上了卧室门。

谭粤铭这出差比预计的来得还早,折腾了大半天,还没睡到两个钟头便被电话给催走了。

走之前还狠狠揉了两把,没脸没皮说了一堆荤话。

尽管无耻,可这才是我最初认识的那个他,而阴晴不定、乱发脾气的那个他,一定是鬼魂附身。

美美睡了一觉起来,听见有人按门铃。

从猫眼里瞄了一眼,是送快递的,拿着大束绿色睡莲,配着白色满天星,用粉色牛皮纸包着,倒也清新可人。

开了门接过花,快递员没走,又拿了个粉色盒子让我签收。

什么东西?

打开一看,居然是一块做工精美的8寸蛋糕,只有两种颜色,紫和白。

白色上面用紫色奶油写着Romeo&Juliet,附着一张卡片,上面写了一段话。

若无宽恕,生命将被无休止的仇恨和报复所控制,我真的不想伤害你,真的想和你一路走到底。

你若懂,便一切安好。你若不懂,便听凭天意。

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想伤害我,他是在为最近无端吵架的事情道歉么?

看在蛋糕的份上我就原谅他吧,反正这会儿也饿了。

咬了一口蛋糕,葡萄味的,还蛮好吃,三下五除二便消灭了大半,那卡片也被扔在了一边。

这时手机响了,是云回的微信,“走,出去逛街。”

我看看时间,“七点了大姐,还逛呀!”

她有气无力的说,“在家要闷出蛆来啦,自从曹俊他妈来,我几乎没下过楼啊,即便下去,活动范围也只有方圆两百米,趁她今天不在,我得出去放放风。”

逛街是女人的天性,平常八百米跑得累死,逛起商场来就像打了兴奋剂,连孕妇也是如此。

云回年前就要结婚了,婚纱款式还没定下来,她又挑剔的很,几个品牌都被她pass了,找了几家婚纱店挨个试穿,最后实在太累,果断放弃。

喝了杯酸奶补充了一下体力,继续买买买,逛到内衣店,她停下来。

很是嘚瑟的说,“最近胸大了不少,终于从A迈向了B,得换内衣了。”

说着挑了件蕾丝系带的T-back,在自己身上比划不够,还要在我身上也比一比,搞得我只能呵呵哒。

她笑嘻嘻的说,“这款式不错诶,酒红色适合你。你瘦,白,高,胸大。穿这个,你家谭先生一定喜欢。”

我说谁要他喜欢了。

她啧啧两声儿,“得了啊,你就别装什么清高挂良家妇女了。他那种男人,什么样的没玩儿过,真要和他长长久久,你得由外到内加强技术提升,才能打遍天下无敌手,保卫自家粮仓懂吗!”

我看了看那内衣,确实挺好看的,而且这一款我也没有。

大抵是看出来我喜欢,云回抵了抵我胳膊,“去,试试。”

说完也挑了一套,和我一块儿去了试衣间。

刚穿上就听见外头有人说话,熟悉的很,“麻烦帮我把这套宝蓝色的包起来。”

云回睁大了眼睛,“诶,是曾小雅。”

我拉开帘子,见她拎着和我同款的这套内衣走了,赶紧把它换了下来。

云回说,“这人,你查了没?”

我摇头,“最近事多,没顾得过来。”

她叹气,“我与那位结束了,也不去想关于他的一切。可这曾小雅,摆明了是冲你来的,我不过是连带着被摆了一道。你还是多留颗心眼的好。”

我想了想,“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云回戳了下我的脑袋,“这不让你去查吗,不一定是她要坑你,有可能是背后的人啊。”

我掂量着,“背后的人,又是谁……”

云回说,“你看她小小年纪花钱这么狠,肯定不是辛苦钱,再说真是富裕家庭出来,怎么可能在皇朝那种地方上班,我觉得应该先查她的信用卡,看看她的金主是谁。她本人是办不到那种大额卡的。”

我还愣着,云回已经走到了收银处,让人把那套酒红色的也包了起来。

下了单,收银小姐满面堆笑,欢欢喜喜和云回聊着什么。

没一会儿云回就过来,在我手机上输了一串数字,“曾小雅的卡号。发给私家侦探,让他查查主卡是谁,这是副卡。”

我哦了一声,云回又道,“知道曾小雅有多厉害吗,这是黑卡。黑卡啊,南都有几个人能拥有黑卡。”

顿时一惊,“黑卡,不会吧…”

云回点头,“所以说厉害啊,这金主看来不是一般人,对这曾小雅也是够大方的,难怪人家能抢到全球限量款,咱们只有羡慕的份儿。”

我啧啧两声,“现在的小姑娘可真是不得了,一个95年的妹子都这么强了。”

云回拍拍我肩,“没事儿,你也挺厉害,你要什么吼一声,你前夫现任分分钟给办妥。”

我说了声去你的,拉着她嘻嘻哈哈走了。

钟庭给王爽制定了详尽的戒毒方案,药物治疗加心理干预,外加中医针灸通脉。

他染上的时间并不长,戒起来也没有那么艰难。

心理医生是个ABC,毕业于世界顶级名校,现在南都最著名的心理咨询中心担任副主任,救助过许多心理疾病患者。

她每天都会和王爽交流两个小时,几天下来已见效果,王爽情绪稳定,会主动服药,作息也很规律。

钟庭离开南都后,我带着图图去了别墅,王爽看上去似乎好了不少。

但我发现一件怪事,每当我或者图图靠近他,他就会与我们拉开一段距离,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话。

直到图图抱着雪绒不小心扑到他身上,他才一把将她推开,大喊一声,“不要靠近我,我有病!”

我正在看资料,被他的声音吓了一大跳,图图则抱着雪绒跌坐在地上哭起来。

我赶紧抱着她哄,“宝贝不哭了不哭了,小舅舅不是故意的。”

安抚了好一阵儿,她才吸吸鼻子,跑去关心王爽,“小舅舅你怎么啦?”

王爽看着我,眼泪啪嗒啪嗒掉,搞得我莫名其妙,以为又是心理医生说的什么情绪波动。

正好陈香过来,我让她看着图图,把王爽叫到房里。

外头在下暴雨,他盯着雨,眼泪流得跟那雨有一拼。

我坐到他面前,抬头看着他,“跟姐说说,你到底怎么了?”

他一直哭一直哭,最后哽咽着说,“姐,我得了绝症。”

心里并没感到可怕,是觉得荒唐,“什么绝症?你姐夫不是前几天才带你做过检查吗?我看了你的报告,健康得很,连个感冒都没有,你别一天胡思乱想的。”

他摇着头,“不,姐,这个病它短时间是检查不出来的,我查过资料的。”

我喝了口茶,“你就直接告诉我是什么病吧。”

他说,“艾滋。”

我差点没一口茶喷出来,“你说什么?”

他垂着脑袋,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我得了艾滋病。”

我觉得特别滑稽,“你凭什么这么说?”

他揩了揩眼泪,“我前段时间和连香那个过,好多次,没有措施,她前天给我打电话,说她检查出了艾滋,还把结果发给了我。”

我一下站起来,“你说的是真的吗?”

他哭着点头,还把手机递给我看。

那是一张英文的报告单,单子上别的看不懂,但HIV-positive是懂的,也就是阳性。

我手发起抖来,只觉天旋地转的,好一会儿才缓过来,问他,“你是什么时候碰见她的,在哪儿碰见的?”

王爽给了我一个神奇的答案,“伯克利,连香也申请了预科。”

我说她现在是在美国了?

王爽点点头,又道,“它潜伏期很长,短时间内是查不出来的。”

我说,“你先别慌,别自己吓自己,不是每个人都会绝对感染。”

我真是从来没觉得这么难受过,问,“连香她又是怎么染上的?”

王爽说不知道,“可能是毒-品,也可能是滥-交,不知道…”

毒-品……滥-交……

我开始后悔,我为何要把他送出国,只觉胸口在不停抽搐。

看我难受,王爽又哭起来,“姐对不起,是我不听话,我不该和她一起。”

我抱着他,心里对那姐妹俩恨得咬牙切齿……

这种事我不敢对任何人讲,只能告诉钟庭。

他倒是淡定多了,让我不要慌,先调整好心态,做最好的打算往最积极的方向做。

我也只好调整心态,等待空窗期过去,再带他去检查。

没等我从王爽的事件阴影里解脱出来,更大的打击又向我扑来。

146 努力寻找真相

私家侦探约我到了一家很不起眼的咖啡馆,神情严肃的给我打了预防针,“李小姐,请你做好准备,这并不是什么好消息,可能会影响到你的婚姻抉择。”

心脏骤然一缩,是心悸,我下意识看了眼无名指上的铂金戒指,“但说无妨。”

他拿出一张信用卡消费清单,上面赫然写着卡主的名字,三个字:谭粤铭。

我颤抖着拿起那张单子,刷卡记录是从三年前开始的。

除了衣服包包鞋子化妆品,也有男士剃须刀打火机领带等小物件,甚至……情趣用品。

也就是说,副卡的持有者与主卡持有者是情人关系,从买的东西上来看,关系非常亲密。

他平时穿的用的,有多少是曽小雅买的呢,难怪听到我和谭粤铭订婚,曾小雅会是那样的反应。

他呢,他也爱着她吗,他们的关系还在持续吗?

她这么接近我,是他授意的么,目的何在……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走出那家咖啡店的,我只记得临走时告诉了私家侦探,不要告诉任何人我知道了这件事,尤其不能让谭粤铭知道。

我没有开车,在这种情况下开车会出车祸。

所以搭了公交车,去青口。青口就是谭粤铭儿时呆过的小镇。

今天的天气很好,我的心却布满乌云,见不到一丝阳光,从头到脚都是冷的。

电话响了,是谭粤铭打过来的,我掐了,他又打过来,我又掐了。

我不恨他,我只是不知道如何面对,不知道能和他讲什么。

再打来是白航,我接了,他问,“李小姐你在哪儿?”

我说在外面逛街,他哦了一声,“你没事吧。”

我说没事啊,怎么了。

他说没什么,顿了一下说,“谭总这两天忙,我替他问候你。”

我说我很好,多谢你挂心了,说完就挂了电话。

接着谭粤铭又打过来,我不得不接了,他的口气有点焦躁不安,“为什不接我电话?”

我说不想接,他说,“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我冷静了一会儿,说,“你除了我还有别的女人吗?”

他回得倒是坚定,“这个我可以对天发誓,遇到你真的没有了。”

我说那好吧,信你,不和你说了,我要试衣服。

他久久没说话,再开口,口气带着疑虑,“你真的没事?”

我说你希望我有什么事,他像被噎了一下,说了句宝贝我爱你,等我回来。

虚伪的男人!

公交摇摇晃晃,走走停停,终于到了。

我下了车,慢慢走到了那个老旧小区,拉开锈迹斑斑的铁门,踩着梯子上楼,敲开了那位老太太的门。

是保姆开的,老太太正在拉手风琴,伴奏是一首苏联时代的民歌,喀秋莎一样的优美旋律,但也忧伤。

我把水果和营养品放在桌上,老太太推推鼻梁上的眼镜,“小姑娘,你怎么来了?”

我说来看看您,“之前找我妈妈来过两回,都是您帮的忙,很感谢。”

她笑着说你这孩子真有心,让保姆给我倒了杯茶,又拿了点心出来。

闲聊了一会儿,我拿出了谭粤铭的照片,给她看,“奶奶认识这个人么?”

她看了好一会儿,很肯定的说,“不认识,不过他长得挺像一个人。”

心下一紧,我问,“谁?”

她想了想说,“老厂的厂长,陈实。”

我如遭雷击。

陈实,姓陈的,我妈害死了姓陈的……

我掩住心底的震惊,只听老太太娓娓回忆道。

陈实这小伙子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法国留学生,我们最厉害的一任厂长。如果他还在,现在厂子不可能这样,他脑子多活泛啊。

这儿原本是个衬衫厂,只有三百多名职工,陈实接手时企业频临破产,年产四五十万件衬衣近一半堆在仓库。

老工人的退休金无处可支,被逼得走投无路,陈实就大刀阔斧搞改革,一出手就是几大“班斧”。

首先学农村的联产承包责任制,在车间实行了“联产计酬制”,做多少拿多少,上不封顶,下不包底,简单概括就是打破大锅饭。

再就是抓质量,做坏一件衬衫要赔两件,没人敢不把质量放在第一位。

三是规定请假不发工资,若真生病要由他来决定是否补贴,当时“泡病假单”在企业中很流行,即使在企业生产最繁忙的季节出勤率也只有八成,而真正生病的不到“泡病假”的三分之一。

四是每年要开订货会,邀请全国各地百货商店的负责人到青口来,吃住行由厂商全包,每年大约要花上万元,这在当时已是相当大的数目。

五是打响衬衫牌子,他常说,靠牌子吃饭可以传代,靠关系吃饭倒台,这种思想在当时看来可以说是很超前了。

六是要讲工作效率和速度,他当厂长的几年,员工人数翻了三倍,企业利润每年以50%幅度增长。

当时厂里最漂亮的姑娘叫谭莹,是厂里的会计,也是正儿八经的大学生,生得如花似玉,追她的人能从厂里排到巷子口,可她只看得上陈实。

两人后来自然结婚了,郎才女貌,原本好好的一对,陈实却遇到个更加年轻貌美的女人,就犯了作风问题。

谭盈受不了上吊自杀,陈实被猪油蒙了心,不管妻儿和那女人私奔,结果出了车祸。

为保护那个女人,陈实护在那女人身上,失血过多而死,但那个女人还好好活着,只是听说后来疯了。

我们谁也没见过那个女人,陈实到死都护着她。

只是可怜两个孩子,陈铭和陈望都还小,兄弟两没人照看,吃了一年百家饭才被人接走。

从老太太家出来,天地突然暗下来,面前所有的一切都不见了……

置身于黑暗的我想吼,可喉咙像被什么卡住一样,无法发声,只有一种窒息的感觉,像有什么重物压在心口。

我想跑,想尽快离开这个黑暗之地,可是脚好像被什么东西缠住了,根本无法迈步。

我痛苦的闭上眼睛,向前一仆,感觉自己在向无底的深渊里掉。

掉啊掉啊,怎么也落不到底,我希望能触到底,可是粉身碎骨的感觉始终没有到来。

我忽然间又发现自己走在满是荆棘的荒野,那些长长的刺让我无法迈步,想要拨开荆条,那荆条却疯涨,将我刺穿。

我绝望的呼喊,前面出现了一个人,那身影,那面孔,那笑容,好熟悉……

他脸上是痛快的笑,“你也有今天,你和你妈一样都是贱人,水性杨花的贱人……你以为我爱你吗,别傻了,我只是想复仇,仅此而已……”

啊!

我惊叫了一声,从恶梦里醒来。

这是我的房间,床头有日历,我看了一眼就明白,我已经睡了三天。

见谭粤铭端着一碗汤走进来,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满眼担忧,“你怎么了,满头大汗的。”

我茫然的看着他,“我怎么会在这儿?”

他皱眉,“我还想问你呢,你是怎么搞的,怎么会因为低血糖昏倒在外面,要不是好心人把你送进医院,这么个大美女横在街头多危险。”

我抓了抓头,“我昏倒了,在哪儿?”

他叹气,“我也刚回来,前两天手机都关机的。曹俊和云回已经把你送回家了,他俩刚走。”

我看着他,“你从哪儿回来?”

他说,“新加坡,听说你病了就赶紧回来了,我一会儿还要走,得开会。”

我脑子里空空荡荡的,“你刚回来?又要走?”

他叹口气,摸摸我脸,“宝贝对不起,这段时间很忙,没有办法好好照顾你,请你谅解,等过了这阵,我所有时间都给你好不好。”

我看着他,“谭粤铭,你爱我吗?”

他不高兴了,“你这问的是什么话,我怎么可能不爱你,不爱你我怎么可能休会过来?”

我垂下头,“对不起。”为我妈的所作所为。

他揉揉我的头发,“傻瓜,说什么对不起,好了我该走了,等我回来,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不好。”

我点头,他抱着我吻了一会儿,才站起来转身出去。

目送他的背影,我脑子仍是空白一片。

我和这个男人将何去何从,他对我除了复仇还有没有别的。

爱,有么,没有吧……

太奢侈了,这么深的仇恨,怎么可能有爱,我好天真。

突然之间,过去的很多细节,很多提醒都涌进了脑海,而我都在选择性忽略。

我其实一直都知道哪里不对,我只是没有勇气去面对,而今不得不面对了。

我从床上爬起来,洗了个澡,认认真真化妆,换衣服。

接着开车去了谭粤铭的公寓,南府壹号,我知道那里一定有我要的答案。

盯着那个保险箱,我怔怔出神。

最后坐下来,安安静静的想了一会儿,给翠姐打了电话。

大概半个小时,翠姐就过来了,精神头还不错。

她听了钟庭的,没有接受化疗,而是用药物维持着,费用都由钟庭旗下的慈善基金支付,她只负担很少的一部分,算起来压力也不大。

看到我她很是开心,“李小姐,你找我有事吗?”

我说你先坐,又给她添了杯茶,“我和谭粤铭结婚这件事,你怎么看?”

翠姐显然有点诧异,“李小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和谭先生结婚我哪有资格多话。”

我笑了笑,“我记得你以前警告过我,说他不是好人,难道你现在认为我可以嫁给他了?”

翠姐马上变了脸色。

我就知道,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我说,“你是不是有什么顾虑?”

她一时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其实谭先生对你也是很好的,只是,只是……”

我盯着她,“只是什么?”

她说,“起初是不好的。”

我问,“这话怎么解释?”

147 他原来是魔鬼

翠姐的眼里露出难得一见的同情,是的,同情。她在同情我。

她说,“谭先生刚来南都时,我听到他和别人在讲电话,他说……他说他的目标就是毁掉你。”

心抽痛,我听见自己艰涩的发问,“什么时候?”

她想了想,“两年前吧。我已经在这里做了两年了,有一次我看到他在家里放视频,那视频应该是专门为你录的,说是打算在他生日或者你生日的时候,作为礼物给他,或者给你。”

指甲深深的陷入掌心,什么痛都不及心痛。

我的生日已经过了,他送我的礼物不是什么视频,而是一套俗气的生肖黄金,不过设计倒也是花了心思的。

而他的生日不远了,莫非他想在那天送份大礼给自己。

我问翠姐,“你说的视频在哪儿?”

翠姐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只是看他放过,就看到过两次,他一边看一边抽烟,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你来这里以后他就再也没放过,我觉得他对你的态度好像变了…”

翠姐话没说完,我站起来,“别告诉他,我问过你这些。”

翠姐狠狠点头,“放心,我什么也不会说,李小姐,你自己……要保重。”

回到家,我把谭粤铭用过的东西全部打包好装进箱子,放回他的公寓,又把我送给他的所有东西打包丢到楼下垃圾桶。

想了想,找了徐川过来,把他送我的所有贵重物品列成清单,拟好协议,通通物归原主。

我不要和他有一丝一毫的利益纠葛。但是这一晚,我又很矛盾地住在他的公寓里。

夜风微凉,南都的夜色如此醉人,这是高处,我很想就这么跳下去。

但也只是想想。

电话响起,谭粤铭的声音一如既往,温柔撩人,“睡了吗宝贝儿,我好想你。”

我说不出任何话。

过了几秒,他的声音添了焦急,“怎么了宝贝,你在听吗?说句话。”

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我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我困了,你也早点休息。”

那头还要说什么,我直接按了关机。

睡不着,怎么都睡不着,只好把安眠药一片片倒在手心,一把一把的吞,吞到后来直作呕,又赶紧冲到厕所里抠,然后抱着马桶狂吐。

不能这样,不能这样做。

我要问清楚,我们之间除了仇恨,到底还有什么。

外面风起云涌,窗帘被吹得沙沙作响,风吹过前尘往事,在灯影摇曳的城市里久久低徊,像不绝的叹息。

这一夜,美梦不断,全是与他的回忆。

翌日,我给钟庭打了电话,说要出去几天,让他把图图接走。

还有王爽,我不放心他一个人,让他一并照看下。

其实我不该这么麻烦他,但在法律上,他是图图的爸爸,他有义务抚养照顾她,直到成人。

钟庭大概在忙,一一应下,随后礼貌地挂了电话。

我看了看银行卡里的数字,再三思索,又给阿古丽那张卡上打了一千万,这么多应该够了吧。

在公司参加完例会,向人事递交了一周的请假条,让秘书订了一张去贵阳的机票。

我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把所有事情想清楚、理清楚。

到了黔东南,我依旧住在山顶的酒店,面朝悬崖的景观房。

屋里的每个角落,仿佛都能看见两个人甜蜜的身影,如今知道是假象,很伤感。

景区没开放,根本没有几个游客,酒店里空空荡荡的,只有一名留守的大堂经理和零散的服务人员。

晚上谭粤铭打来电话,“你怎么又去那儿了?”

我望着远处的山峦,“最近糟心事太多,来这儿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他什么也没说,提醒我注意安全,天凉了注意加衣,不要乱吃东西…啰啰嗦嗦一堆才挂电话。

如果说他恨我,为何演得如此实诚,不累么。

我用了四天时间,把周边的集市都逛了一遍。

卖银饰的特别多,我还给自己买了个手工打造的纯银头饰,起码五斤重,听说苗家姑娘结婚都得戴。

我还碰见了苗巫,人家都说她非常有本事,有起死回生之能,我一下想到宫城,问她可不可以让他醒过来。

苗巫神秘的说,可以是可以,但需要本人的头发和血。

我掉头就走,觉得那都是骗人的把戏,我到底是个无神论者,怎么能为这瞎耗时间。

回到酒店,又恍恍惚惚睡了两天,一早起来,服务员敲开我的门,“李小姐,这里有你的包裹。”

包裹?

我接过来,见寄件人写着姜小白,心下奇怪,他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说着就拨通了他的电话,“小白,你给我寄东西了?”

他嗯了一声,“我冒充客户给你公司去了电话,秘书告诉我的。”

我哦了一声,“你给我寄的什么?”

他沉默数秒,“你想要的东西。”

我想要的东西,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东西,好像什么东西都不想要了,连活着都不想要了。

听我没有说话,他又道,“你前几天不是找过我妈么,她不知道东西在哪儿,我知道。我是学计算机的,我知道该去哪儿找。”

我有些惊讶,“你动过他的电脑?”

他嗯了一声,“我不想你被骗,可我也不想你伤心。但是你既然问我妈,那我就想办法帮你拿到,他不会让你嫁给他的,他就是个骗子。希望你,忘记他。”

说完挂了电话。

我打开箱子,包得里三层外三层的,是个白色U盘,拇指大小。

我这次过来没带电脑,想了想揣着U盘到了楼下,跟前台要了台手提。

酒店左面是一片林子,精心打造过,摆了些茶座,景色极美,四下又无人,我便随意找了个地方坐。

这时手机响起来,是钟庭,声音里透着一丝庆幸,“秋思,王爽的报告出来了,是阴性。他没事了。”

我淡淡的说了声,“知道了。谢谢你。”收了线。

真好,王爽没事。

这时又有电话进来,是谭粤铭,语气欢快,“怎么样,在那儿呆的,心情有没有好点?”

我愣下,轻轻嗯了一声。

他大概在皱眉,“可我听你这口气,并不好啊。”

我说,“我有点着凉,没事儿,休息几天就好。”

他担忧的问,“怎么着凉了,不是告诉过你多注意吗,你等我,我今天过来。”

心中微微讶异,“为什么今天过来,你的事忙完了吗?”

他笑笑,“因为你我加快了速度,很顺利,全都结束了。我可以安安心心陪你一段时间了,开不开心?”

我说,“开心,那我等你,路上注意安全。”

此时此刻,我内心居然还有希冀,我是陷得多深,这种时候了还执迷不悟。

轻轻叹了口气,将U盘插入了电脑。

不知为什么,心脏紧绷的厉害,跳动的频率也变得极不正常。

U盘里躺着几个文件夹,有视频,图片,语音,按照时间顺排列好的。

最早的视频是2011年,也就是八年前,居然这么早……

我颤抖着点开了第一个视频文件。

画面打开,我心脏抽搐得厉害,下意识按住胸口,强迫自己去看。

是冷露,年轻的她,二十岁的她,模样清秀,看上去就是白莲花本花。

她穿着白色体恤,浅色牛仔裤,乖巧地坐在沙发上,眼睛望着对面的人。

接着她开口了,声音软软的,又带点羞涩,“谭先生有何吩咐?”

谭先生没有露面,只有声音,“我需要你去帮我对付一个人。”

接着啪一声,冷露面前的茶几上出现一沓资料,字太小看不清,照片却能依稀辨认,是钟庭。

我抬起手,狠狠咬住手背,只觉浑身发冷。

他的声音冰冷无情,“这是李秋思的未婚夫,他们就快结婚了,我要你在他们结婚之后,想办法抢走这个男人。”

冷露问,“怎么抢?”

他笑笑,“这里有资料,他的成长经历喜好,包括一段特别的经历。我相信凭你的本事一定没问题,关键是那段特别的经历你要利用好,不要露出任何破绽,这个男人没有感情经历,很单纯,但也很聪明。”

冷露拿起资料,蹙眉,“他要是不上钩怎么办?”

谭先生道,“那你该问,你儿子怎么办。”

冷露神色一凛,轻轻说了一声,“好。”

视频到这里,结束了。

视频很多,我又点开了一个2013年的,那是五年前。

画面一出我差些惊掉下巴。

那是,那是……芳芳……

依然只有她,没有他。

芳芳手里拿着资料袋,面无表情的说,“谭先生,这是李百年目前的身体状况报告。”

他淡淡的说,“放那儿吧,回去继续盯着,随时报告他的情况,他是李秋思的守护神,可惜老了,不用谁动手,老天会决定。”

多么寒冷彻骨的声音啊,这是魔鬼的声音。

哦,爷爷,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爷爷……

我不再看时间,随意点开,这次是谭粤铭和林双儿。

在酒店的套房,林双儿穿得非常性感,莹白的肌肤配着黑珍珠色泽的吊带裙,美得发光,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谭先生衣冠整齐,很冷静,“谁让你穿成这样出现在我面前的。”

林双儿委屈的咬住红唇,“我姐可以,我为什么不行。”

他冷笑一声,“她是我的菜,你不是。”

林双儿嘟嘴,他没看她,“回头在胸口纹两个字母,.,找机会让她看见。”

她颇有些幽怨的看着他,“你为什么非要离间他们,你是不是有什么私心,莫非你对我姐动了情?”

148 你的温柔是把刀

他冷冷道,“我和她的事还轮不到你多嘴。你听话,我可以让你名扬天下,你要不听,我一样可以换种方式让你出名。”

林双儿赶紧道,“我知道了,我懂我懂。”

“还有,”他想起什么,“不要对她透露半个字,哪怕提醒也不行,否则……”

“知道,”林双儿嘻笑,“不管你将来怎么对付她,反正你现在是不想伤害她。”

“滚出去。”

林双儿悻悻的披上外套,离开了房间。

谭粤铭对着镜头,对我说,“李秋思,你确定她和你是一母同胞,怎么一点也不像,她比你更像你妈。”



接下来是意料之中的,谭粤铭和曾小雅,地点是办公室。

他坐在椅子上,她弓着身子从背后搂住他的脖子,脸蛋贴着他的,娇嗔道,“你好久都没主动见人家了,人家好想你啊。”

他不动声色拿开她的手,声音也冰冰凉凉,“让你办的事,办好了没?”

说这个她脸色就不太好,靠在桌边,“办好了,那天她喝得醉醺醺的,我就拿她手机发了短信。”

他没说话,不知在想什么。

她又道,“那晚她还碰见了于子新,两人一块儿从卫生间出来…”

他站起来,睥睨着她,“说下去。”

曾小雅吞了口唾沫,“你这么关心他两做什么,反正你也不过是玩玩儿她,她和谁一起你干嘛要在意。”

他捏住她的下巴,“我让你说下去,你没听见吗!”

曾小雅喊着痛,他放开。

她揉着下巴,“自从有了她,你连碰都没碰过人家,还对人家这么凶……好啦好啦,我说还不行么,他们聊了会儿天就开车走了,谁知道干什么去了,你不是说她是个水性杨花的贱人么。”

谭粤铭没说话,隔了一会儿道,“出去,我数三声。”

曾小雅狠狠跺了下脚,抓起包包跑了出去。



看到过芳芳,再看到宫良,我已经不惊讶了。

谭粤铭和宫良正在用餐,地方是山海关,极其隐秘的会所。

宫良似乎有点怕他,我从没见过他讨好别人的样子,“谭总,现在私有化的事情已经结束了,我的那一部分是不是该…”

谭粤铭淡淡的看着他,“你没去查一下你的海外户头吗。”

宫良笑起来,频频点着头,动手切起牛排来,吃了两口,“我这么对秋思,李老师若泉下有知应该会怪我吧。”

谭粤铭冷笑,“有钱能使鬼推磨,你做都做了就别想太多,庸人自扰是最无聊的行为。”

宫良讪讪点头,又道,“秋思要是知道了真相会怎么样,谭总有没有想过。”

谭粤铭脸上的表情滞了一下,笑了,“那就是我要的结果,我想我会高兴。”



谭粤铭和……赵医生,我妈的主治大夫。

赵医生态度谦卑而恭敬,“谭总,我已经按你的要求用药,她随时可以清醒,也随时可以疯。”

谭粤铭笑了笑,“很好,等到合适的时候我再通知你,我要她在清醒中看到什么叫家破人亡。”

原来,我妈的病是人为,太可怕了。



跟着是谭粤铭和一个陌生人。

他坐着,陌生人站着,动作表情都给人一种冷峻的酷烈感,如同机器人,“谭总,他已经没法参加考试了。”

谭粤铭点了下头,手扣了扣桌面,“后头,找机会让他接触X,用那玩意儿彻底毁掉他。”

陌生人说了声是,转身走了出去。

谭粤铭的脸对准镜头,笑得阴恻,“李秋思,你弟弟真的是个废物,不信?我证明给你看。”



看到这儿我已经没办法再继续了,可手还是机械的去点击视频。

谭粤铭和邢九,同样在用餐,地点应该是皇朝。

邢九皱着眉,“这次会不会有点过了,她是个孕妇,要弄出人命来怎么办。”

谭粤铭看着他,“谁让你弄出人命的,我只要她看清楚她身边的男人根本不在意她,最好能主动打掉肚子里的孽种。”

邢九怔了下,随即哈哈一笑,“谭总,你知不知道你方才说孽种两个字时,那表情好像你才是她老公。我说你该不会是对她动真格了吧,可别怪兄弟没提醒你啊,这可使不得,感情这东西就不是咱们这种人该沾的,无欲则刚嘛。”

谭粤铭冷声道,“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用不着你提醒。”

邢九笑了笑,举起酒杯,“那我就祝你一直保持清醒,顺利实现心愿了。”

原来,我的孩子是他害的……



用尽力气再次点开一个,是谭粤铭和白航,在一间写着英文的办公室。

我特别看了下时间,是一个月前。八年了,真是步步为营机关算尽啊。

白航的表情很忧虑,“谭总,李小姐已经大量买进,我觉得咱们这么做是不是……我想,你应该再想想,一旦这么做了后悔可就来不及了,她到时候会发现,不仅没能挽救公司,还欠了一大堆债,你让她怎么办。”

谭粤铭抽着烟,垂着头,看不清表情,“她可以找她前夫,一二十个亿他还是拿得出来的。”

白航叹口气,“可是……”

谭粤铭打断他,“行了,别废话了,出去。”

白航并没有走,而是看着他,“谭总,我不担心李小姐,我只担心你。”

谭粤铭看了他一眼,“出去。”

再也看不下去了。

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陷阱,就这么一个一个,等着我跳,等着我钻。

爷爷,钟庭,妹妹,弟弟,宫城,云回……一个一个的失去,这哪里是人,这分明就是魔鬼啊。

如果说钟庭让我对爱情产生怀疑,感到过绝望。

那么他,是直接摧毁了我对人性的信仰,别说爱,就是对这世界抱有的唯一一点幻想,也破灭。

明明坐在林间,四周是茂密的绿荫,可我却觉得缺氧,难以呼吸。

有服务员端着水过来,“李小姐,李小姐,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么,要不要叫医生。”

我摇摇头,接过她手里的水杯,一仰头全喝掉了,接着拔下U盘,站起来,朝酒店走。

我机械的上楼,开门,关门。

站在露台栏杆边缘,俯瞰万丈悬崖,想象着,从这儿跳下去是怎样的感觉。

定像鸟一样,张开翅膀就飞,肆意的翱翔,我突然很向往那种盘旋的自由。

我张开了五指,U盘脱离掌心,坠落下去,无声无息,人大概也如此,无声无息。

可我不能这样无声无息,我得等他来,我要问清楚,为什么,为什么可以这么狠。

眼睛是干涩的,有眼泪也流淌不出来。

阳光很刺眼,我回到房间,关上所有的门和窗户,不让一丝风灌进来。

等待他分分秒秒都是煎熬,我开了一瓶红酒,倒满一整杯,灌了下去。

头很快发晕,我把自己藏进被窝里,用被子紧紧裹住,在酒精的麻痹中睡去。

天不知何时黑了下来,像被泼了一层浓墨。我醒了。

寂静而空虚的黑暗中,我听见波涛翻卷,惊涛骇浪。

风过树梢,整个世界充满声响,我闭上眼睛,用力蜷缩着身体,觉得周身冰凉,再也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我看了看手机,凌晨一点。

我从床上爬起来,裹了件大衣,在房里焦躁地走来走去,想着如何面对他。

忽然听到外面有响动,我知道是他来了。

他的动作很轻,也许是怕吵醒我,没有开大灯,只开了一盏晕黄的地灯,照亮那一小方天地。

我靠在门边,看他坐在沙发上,拿起我送他的打火机,打燃。

阳台有风,他用手挡着火苗,火光照亮他的脸,多么英俊的魔鬼,是的,魔鬼。

这个魔鬼拿走我的一切,我的爱情,我的亲情,我的友情。

最残忍的是,他拿走了我的灵魂,我已经一无所有。

我慢慢走了出去,他抬起眼眸,有一瞬的怔忡,接着笑了,“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我说,“我在等你。”

他站起来,抱住我,在我发顶吻了一下,握了下我的手,“这么凉。真是个傻瓜,风大,快回去睡觉。”

我挣脱他的怀抱,靠在露台的门框上,望着他,“我都知道了。”

他挑眉,“你知道什么了?”

我笑了,“你做的一切。”

他怔怔看着我,身子有些僵,看了看桌上的酒瓶和空酒杯,“秋思,你醉了,我们先睡觉,有什么明天再说。”

我摇摇头,“不,我要现在说。因为我们没有明天,你不要再骗我了,我们哪里有明天。你不会和我结婚的,我知道,你根本就没爱过我,从来没有。因为你恨我,你有多恨我妈,你就有多恨我,多恨林双儿,多恨王爽,你拿走了我的一切,你成功了,我一无所有,我们扯平了。我妈欠你的,我都替她还了。”

他像是被施了什么咒语,像木头人一动不动,眼神变得异常空洞,也不知道是不是高兴傻了。

我摘下手上的戒指,轻轻放在他手心,“这个还给你,你给的温柔,原来是把刀。谭先生,提前祝你,生日快乐。如有来生,只愿,再不相见。”

与他擦身,他依旧没动,僵在原地。

我赤着脚走到露台边,再无牵挂,望着黑暗的万丈深渊,纵身一跃。

一切都那么轻,那么轻,人也像飞,飞起来,轻快的飞,慢慢解脱。

隐约,从风中传来一声嘶吼,如困兽,万箭穿心。

149 思念是一种病

《温柔是把刀》149 思念是一种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50 爱一个人好难

谭粤铭。

澎湖,东北季风登陆了,冷露裹着大衣坐在港口,眸光悠然,眼前停着几十艘小渔船,还有谭粤铭的快艇。

两百米外,海浪不断翻进堤坝,洒成白色的一片,浪是浊白里翻滚着黄,如同滚滚而动的红尘万象。

谭粤铭只穿着一条沙滩裤,走到海边,动了动肩胛骨,利用岸边草地上的一根指路标实杆将风筝放飞,两手拉着风筝往沙滩上的冲浪板走过去,乘着“张开”的翅膀跳上冲浪板,两脚一伸,整个人顺着九级海风滑入海中,在浪里飞了起来,姿态完美。

风筝冲浪。

这个小众且费用极高的运动,尚未进入奥运会,却被这个男人玩得如此漂亮,除了翅膀和冲浪板,他不需要借助任何动力,风就是他的一切。

这么静静的看着他,多么享受。

两小时后,他折了回来,汗水与海水混杂着,顺着他矫健的肌肉滚落,充满了雄性之美。

他沉了多日的脸色终于也好看了些。

她把打火机和烟递给他,他接了过去,并没有多看她一眼。

她心里挺失落,这些年,他一直以为控制她的是她儿子的安危。

其实他不懂,为他做一切她都是心甘情愿的,只因为她爱他,一眼定终身。

他抽了两口,眺望着远方的跨海大桥,冰冷道,“她爷爷快不行了,我不能让钟庭这个时候在她身边,你去把他支开。”

冷露没说话,长发被海风吹乱,她用丝巾把头发扎了起来,笑笑,“谭总这是想取代钟庭,陪在她身边吧。你这样在乎她,你确定你能把计划实施到底?”

谭粤铭瞥了她一眼,“最近X区暴雨,那段路可能会有泥石流,你想办法引他过去。”

冷露惊恐的盯着他,“他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

其实这么多年了,冷露对钟庭也有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她见过无数男人,钟庭是她见过最好的,没有之一,若不是喝下那杯酒,他打死也不会就范吧。

谭粤铭笑了笑,“是啊,我和他无冤无仇,他却在查我,我他妈很不爽。你要是想心安理得,可以扔个氧气瓶在他车上,让老天来定他的生死。”

说完扛着冲浪板走了。

冷露的声音不大,却被风刮了过来,清晰的灌进他耳朵里,“谭粤铭,你爱她对不对。你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在偏离你既定的计划,我敢打赌,你不敢让她知道真相。她一旦知道真相,你将输得一败涂地。”

他愤怒的,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海岸。

是,他不敢。不知从何时开始,每下一步棋都要苦苦发呆,明知落子无悔,眼看终点来临,却又想尽办法拖延着时间。

他害怕,真相揭开那天是他无法承受的结局。

他时常回忆与她相处的点滴。

从她十八岁他就在关注她了,没有接触,感觉自然无从谈起,只有满腔的恨意。

第一次看见她本人,是在云公馆的晚宴上。男士们都西装革履,女士清一色裙裾飘舞。

她不知从哪儿过来,匆匆忙忙,冒冒失失。

穿一件白色薄绒大衣,到厅里她就脱掉了大衣,里头是酒红色抹胸晚礼裙,配着一套钻石项链和耳环,眼睛深黑如潭,潭中落进了星星,亮晶晶的一闪一闪,与珠光色的红唇遥相呼应,无限的魅惑动人。

这种正式场合,难得见到如此惊艳的美女,男女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情绪万千。

他只扯起嘴角笑了笑,不愧是祸水的女儿,同样的妖娆艳丽、勾人心魄,红颜祸水。

他注意到她眼角有泪痣,这种面相极易招惹桃花,天生贱骨头,完全没必要对她手软。

他在观察了她一天后才真正接近她,其实她和他最初想象的不太一样,他她似乎并不是那么随意的人,尤其对陌生人防备心很重。

怎么办好呢,当然是给她一点刺激。

而对她最大的刺激莫过于她的丈夫与小三儿浓情蜜意,也只有这样的时候,他才有插上一脚的机会。

机会比他想象的来的早,还没等他主动,她倒先找起了消遣。

摇一摇,多么可笑,又多么俗套。

当他站在她跟前,心里是一万个蔑视,什么良家妇女,终究是个耐不住寂寞的女人。

让他意外的是,这位看似妩媚的少妇,并不是那种会勾会撩的人。

她神情拘谨,像第一次做坏事的少女,脸红了又红,缓慢的红,不太鲜艳的红,让他觉得稀奇。

当他搂住她,她全身都是僵硬的,那是一种本能的抗拒,可他是谁,他是万花丛中过的王,什么样的女人他搞不定。

无声无息的,舌溜进她嘴里带她翩翩起舞,她慢慢放松,房间里充满了神神秘秘而又恣意浪漫的妖冶氛围。

她穿的是一件无袖连衣裙,周身游动着第五大道的幽香,沁人心脾。

她的生涩反而让他有种莫名的冲动,被他推到柜角那一瞬,她轻轻叫了一声关灯。

房间里暗下来,白墙衬托出她深色的影子,那种体态像是刚从泳池中出来,像只惑人的妖精。

他脑子里轰隆隆响成一片,一时竟没有动,他很疑惑,他多久没有这种感觉了,或者说他从来就未曾有过这种感觉。

迷雾一样,令人心绪悠荡。

他挑-逗,她推就,最后关头她忽然哭起来,“不要,不要再继续了。”

他说,“怎么了,不舒服?”

她点了点头,把他推开,以最快速度套上衣服,在黑暗中小声说,“我们聊聊天吧。”

春宵一刻聊天?

罢了,来日方长,也不急于一时,心里只觉王晚香的女儿不该是这样,胆子太小了。

说是聊天,其实只是她的倾诉。

大抵因为他是陌生人,她反而没有太多顾虑,与他说着她对另一个男人的爱恋。

那时他才知道,一个女人爱一个男人,原来如此长久细腻,又小心翼翼,心里对她多了一种说不明的感觉。

那是似是而非的好感。

那时他就该提醒自己当心,不至于后来泥足深陷,无法自拔。

有了一夜盖棉被纯聊天后,她和他倒真成了情人,不过说情人又有点牵强,他更像是她的情感垃圾桶。

约了那么几回,本该是轰轰烈烈的男欢女爱,到后头统统变成了她的倾诉,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在干嘛。

他是堂堂金融集团董事长,居然扮演着男闺蜜的角色,天天听她说些无聊透顶的心事,这都什么破事儿。

明明是要引诱她,怎么到后头竟给自己筑起了牢笼,不过一旦她不在视线里,他的理智又回来了,计划按部就班。

女人是很慢热的动物,可一旦她真正感受到你的好,便如吸食罂-粟一般,解脱不了。

他对她的撩拨是一点一点的,在岁月里发酵,如红酒的酿制,时间越久越浓烈醇厚。

酒不可大口痛饮,便悄悄啜上一口,有时只能闻闻,心中才惦记那股味道。

在男女之事上他一直不疾不徐,他明白要使双方肌肤之渴一深再深,越来越强,才会在将来某一时刻真正纵情时得到极致的欢娱。

本来嘛,情事的美妙,就在于适可而止的忍耐,不然哪来的小别胜新婚。

只是他远远低估了她对丈夫的留恋,她的丈夫在她心中生了根发了芽,稍稍一扯,她就痛不欲生。

这多多少少让他嫉妒,这种嫉妒又让他害怕,他不该有这种情绪。嫉妒使人软弱。

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想念的,是的想念她,这太可怕了。

他甚至分不清自己对他她说的情话是真是假,他当然希望是假的,这样一切都可以在他掌控中,而不是一个谎撒到最后连自己都信了。

在白桦林里他脑子就抽风了,拿刀在树上刻字,这个举动并不是计划好的,是临时起意。

他下意识那么去做,做了,又骗自己这是做戏,是引鱼上钩的饵罢了,一切都在掌控中。

绝对不可以犯糊涂,她都还没爱上他,他怎么可以先迷失自己。

清晰而悲哀的看到自己的心,是她和丈夫补蜜月那段日子。

那段时间他突然变得很暴躁,不安、易怒,所有人看到他都是一副见了死神的模样,连一向胆大的白航和段炜都小心翼翼,生怕说错一句就招来祸端,段炜也是在重压之下请辞的。

每每想到她正在另一个男人怀里呻≈,他就要疯掉,他没意识到这种失控是多么危险。

爱上一个水性杨花的贱女人,这使他作为一只猛兽的尊严丢失得干干净净。

所以,他要破坏,他不能让他们好过,得不到就硬抢,得不到就要全毁掉。

冷露是他手里的王牌,每一打出,他们之间必定伤筋动骨。

他坚信世上没有牢固不破的感情,只在于手段够不够。

终于,她投向了他的怀抱,拥她在怀中那一刻,她就荣升为他心中的天使。

她洁白的羽翼扑闪着、抖动着,散发出诱人的馨香,迷醉了他的眼睛,他像初经人事的少年,燃烧起来,疯狂索取,想这样到地老天荒。

是母亲的忌日提醒了他,他在走一条不归路,他必须要回头。

有人说,女人是这世上最不可琢磨的生物,对这个群体的了解,最明智的选择就是不去了解。

可是,沉浮于世、色-欲缠身的男人又有几个能够做到。

不了解,他对她只有肉-欲,一了解,想把心都捧给她。

揭开真相的时间在靠近,他越来越烦躁,常半夜醒来。

她睡得香,他轻轻地从她脖颈下抽出手臂,把枕头往上挪挪,靠着床头坐起来。

床头灯的光线打在她侧身向里的半边脸上,看着令人怦然心动。

哎,这样一个女人,谁会忍心伤害她呢?

他把她嘴角的发丝往后捋,又小心翼翼摆正她的头,让自己能够完全端详她的脸。

她已经二十九岁了,皮肤却还是那样细腻如玉,当真天生丽质,俏俏的鼻头,水红的唇诱着他低头吻下去。

这是一幅完美无缺的古典山水,出自苍天之手,赐予他,他却必须把她毁掉。

谁能懂,他有多不舍。

新加坡的夜色繁华绮丽,万千广厦光洒河面,金波鳞鳞,点点滴滴闪烁着迷醉的光晕。

他想她了,想得睡不着,揣着满腔的浓情给她打电话,她却只有一句困了,让他早点休息。

他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可眼下又走不得,只能收起担忧。

晚上他做了个梦,梦里她是个涂抹着红唇的女妖,媚眼如丝,撩他诱他,他从没感觉到她的身体是如此的舒展和放纵,她像是雪域高原上的饿狼,对他张开了血盆大口,试探着他的勇气和毅力,让他站在恐惧的悬崖边上感受到了对抗的刺激……

可是后来,他听见她说,“我爱你,但我无法原谅你做的一切,但愿此生过后,再不相遇。”

然后,她消失了,留下他孤独的伫立在悬崖边。

他惊醒过来,满身是汗,他爬起来,冲了个澡。

屋里一片寂静,没有她,只有一个苦闷的男人,在为他将要失去的女人,不知所措的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

151 姑娘你怀孕了

宾利行驶在去往月牙山庄的路上,钟庭坐在后座,揉着眉心,周振从镜子里看到,回头问了一句,“钟总,明天是你和李小姐的结婚纪念日,花和礼物要送过去么。”

钟庭一声不吭。

周振转回头去,不再说话。

自从李秋思和谭粤铭结婚的消息见报后,他就一直这幅样子,似乎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有时在办公室也是看着他们曾经的照片,时而傻笑,时而叹息,但多数时候是沉默。

前几天,他无意中跟周振提起,说过几天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问他送点什么好。

周振心想,离都离了还提什么结婚纪念日,又听钟庭说,他和李秋思在一起六年,别说纪念日,连件生日礼物都没送过,完全是没有仪式感的婚姻,那六年他的目光就没在她身上停驻过,说完就笑了,笑得分外凄惶,让周振心里也不是滋味。

咔!车突然就刹住了。

钟庭还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神有点木然,似乎在想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司机走下车,没一会儿又回来,对周振说,“前面发生车祸了,一辆大货车把奔驰撞成了废铁。”

说完顿了下,“到处都是血。”

问周振要不要掉头回去,反正今天去月牙山庄也不过是给一位当权者贺寿,礼到了就行。

周振问,“钟总要回去么?”

钟庭说,“去山庄。”

意思是现在就等在这里,等人过来清理道路。

周振不再多说,钟庭打开车门走下去,见前面围满了人,没一会儿就有警车救护车到达现场。

车被拖走,血迹洗净,阳光下的街道很快恢复了秩序。

这就是生活,危险而华美,像朵毒蛇缠绕的花。

在虚幻的光下下,他忽然看到她的影子,在轻轻地对他笑,“学长,你唱歌真好听,可不可以帮我签个名……”

原本唾手可得的幸福,却被他自己撕得粉碎,今后的路他一个人要怎么走下去。

月牙山庄位置隐蔽,那位当权者的寿宴场面极大,他年过六十,离过一次婚,有大老婆一名,二奶三位,情人无数,早就过了乱说乱动的年纪。

不过对钟庭倒是十分欣赏的,特意过来和他说,“女人嘛,离了就离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还这么年轻,过得这么清心寡欲没有必要。”

所以,特地给他安排了一位美人。

钟庭站在别墅门口,淡看着那辆缓缓开来的公爵,一个女子满脸媚笑地走下车,裙裾飘飘,月光满身,有点像妖,又有点像仙,和她有几分相像。

看来人家是用了心思的,只是他承不了这份情,委婉拒绝了她。

女子没有走开,娇媚道,“吆,钟总,对你前妻还没死心呢。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她欠了十多亿债务没法还,听说已经畏罪跳崖了,媒体都被挡着,可消息在圈子里已经传开了。”

钟庭看着她,“跳崖……”

女子无所谓,“是啊,找好几天了,尸骨无存,听说……诶,钟总、钟总……快来人啊,有人昏倒了。”



我没想到,我还活着。从那样高的悬崖上跳下来,居然没死。

梦里,有个男人在抽烟,他把抽了一半不到的烟扔进烟灰缸,烟还在烧,淡蓝色的烟雾轻轻浮起,越飘越淡,终于消失无踪。

“阿爹,她醒了。”

有个年轻的声音在喊,接着有人走过来,抬起我的手,粗粝的手指搭在我手腕上。是在诊脉。

缓缓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一个穿黑衣蓝布裤子的男子,头发已经花白,瘦削的脸上布满岁月的纹路,看上去有六十来岁。

他旁边站着一个年轻人,因为瘦显得身材颀长,肤色黝黑发亮,一双眼睛又清又明,像阳光下的山泉,挺直的鼻梁让他看上去十分正直,薄薄的嘴唇上浮着一层青色的胡茬,像是操劳了许多天的样子。

我想说话,却发现喉咙沙哑,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只能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且难听得要命。

年轻人拿着一杯水到我嘴边,“别急,你先喝口水。”

我对他眨了眨眼睛,以示感谢。

这时年长者说话了,口气有点意外,“姑娘,你有身孕了。”

我:???

任何语言也无法形容听到这话时的震惊,我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老人家又说道,“看样子刚怀不久,脉象微弱但应该是喜脉。你还真是幸运,受这么重的伤孩子却没事,看来这孩子很顽强,老天都在佑他,你要尽快养好身子,否则会影响生产。”

说完又对一旁的年轻人道,“她有身孕,这用药就不能随意,这段时间你就在这边,多注意着点。”

年轻人点点头,“是的,阿爹。前几天采的药都卖完了,还得去采点。”

老人点了点头,就走开了。

怀孕?什么时候怀上的?那魔鬼的孩子……能要吗?

要,就会一辈子纠缠不清。不要,可也是我的孩子,是我李家的血脉,该怎么办?

年轻人看了我一眼,“你自己多注意着,我去看看药煎好了没。”

我机械的点点头,他已经转身离开了,我这才感觉到全身疼痛,尤其是胸口,像岔气那种痛,动也动不了,绑着厚厚的纱布,心道莫非是胸骨断了?

手上也绑着乳黄色的纱布,上了药膏,类似酒精直接浇在伤口上的灼痛,有种火辣辣的感觉,我尝试了几下坐起来,都因为太痛放弃了,只能躺着,睁眼望着头顶发呆。

心想着我不会就此残废吧,那还不如死了呢,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脸,还好皮肤光滑,应该不至于毁容。

眼睛四处看了看,发现身下躺的是张只在电视里看过的木床,搭着雕花支架,四面都是土布做的蚊帐,身上盖的被子上布满大大小小的补丁,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草药味儿,倒也不难闻。

房子是木质结构,没有电灯,所有光线来自窗外的自然光,整个空间显得很昏暗,四下里空空的,只有一张桌子和一个陈旧的木柜子,柜门还掉了一半,里头放着叠好的衣服,还有许多报纸。

如果不是因为能听懂他们说话,我还以为自己穿越了。

胡乱想了一会儿,听见轻轻的脚步声,踩得地板嘎吱嘎吱响。

是那个皮肤黑黑的年轻人,他的口音有点重,要仔细听才能听出来,“你能稍微坐起来点吗?”

我有些抱歉的摇摇头,他没说什么,把药放下,又走开了,过了一会儿拿了个蓝布枕头过来,“这样垫高点,应该会好点。”

因为一只手还不能动,他端起药喂给我,我一时没张嘴,睁大眼睛看着他。

他笑了,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你别不好意思,这一个多月都是我在照顾你,衣服都是我替你换的。”

心里一惊,我已经昏睡一个月,像宫城那样毫无知觉的昏睡着,更尴尬的是,竟然是个男人在照顾我,那我岂不是被人看光了……卧槽,瞬间脸就红了。

他似乎看出来,笑着说,“都说了不用不好意思,医者眼里无男女,你在我眼里就是个病人,我还替人接过生呢。快喝药吧,喝了才能好得快,不然等你肚子大了,很多事更不方便。”

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赶紧下床才是正经,忍着那巨苦的滋味把药喝的干干净净。

看着见底的碗他似乎很满意,高高兴兴把碗收了,又坐回我床边来,手里还多了一块用蓝布包着的东西,“喽,你的东西,没有坏,还能用的。”

我小声问,“什么呀?”

他打开来,“一块手表,我阿爹说这块表值不少钱。”

我看了眼,是钟庭过年送我的一款百达丽菲表,表盘上镶着红蓝宝石,正价二十几万,不晓得拿去当铺或者二手市场能换多少。

人家救了我,我眼下也没钱给,就先拿这表支付吧。

我说,“你拿这表到二手市场能换一些钱,算是这段时间我花掉的费用,不够的等我好了我再想法子补偿。”

他笑了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大山里也不差你这几个药钱。不过你也真够幸运的,从那么高掉下来居然挂在树枝上,要是继续往下落准没命了,下面是山谷河流,不定冲到哪儿去呢。我一个月才进一回山,将好看到你就把你背了回来,好在我阿爹医术高超,换做我肯定救不活你的。”

说着就把那表包起来放在我枕边,“这么贵重的东西你还是留着吧,当了或卖二手都不划算,我阿爹说了,这表都够在县城买套房子了。”

除了感谢我也不知道能说什么,报答的事今后再说吧。

他继续和我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我这才大致弄清楚恩人的情况。

老者叫龙四,今年六十四,是个赤脚医生,因为不喜和人来往,一直住在这山里。

青年叫龙泽,今年二十四,是被龙伯捡来的孤儿,和龙伯在这山里生活了十来年,前几年下山在镇子上开了个小药铺,每个月上山看看龙伯,给龙伯拿些报纸,讲讲外面发生的事情,再背些草药下山。

龙泽早几年在附近的村里上学,后来学校停办他就辍学了,一心跟龙伯学医,按他的说法,很多医院都搞不定的他却有办法。

知道中医学博大精深,但我们一直做西药,对中药一直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不好置评。

我问,“龙伯这些年都没下过山么?”

152 遇到人口普查

他道,“基本没出去过,他这人性格孤僻的很,但医术真不赖,很多疑难杂症都有法子对付。我有时候遇到解决不了的就来问他,大部分都还行得通。”

我问,“这里离镇子有多远?”

他道,“也不是很远,就十几里山路,不过一般人找不到这个地方,太偏,没路,得边走边砍杂草,搞人口普查的好几次都把这儿忽略了,不过这也是阿爹故意找的。”

说着皱皱眉,“不晓得为哪样,阿爹特别讨厌和外面的人打交道,有也是让我去,我很小的时候就背着草药、鸡鸭鹅的去外面卖,换点钱买些日用品回来。”

说着想起来什么,站起来就朝外走。

我盯着墙壁出神,心道当今社会居然还有真隐士,也太神奇了。

没一会儿,龙泽就拎着个塑料袋子进来,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挨个摆在床上。

我一看,是两套运动服。一套蓝色,一套粉色,款式还不算落伍。还有一双红色的塑料拖鞋,以及一双白色运动鞋,鞋子上有个硕大的√,山寨得还不错。

他看着我,“这是给你买的,我那天比了一下,大小合适的,应该能穿。”

我抬眸看着他,心道这还真是个心细如发的男人,看着那山寨鞋,只觉比所有名牌都宝贵了。

见我没说话,他抓了抓头发,“你别嫌弃啊,乡下地方就只能买这些,一看你就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别太见怪哈。”

我笑笑,“怎么会见怪,能留下一条命就该感恩戴德了,我只是没想到你一个男人家心也这么细,交女朋友了吗?”

他讪笑两声,“交了,半年前又吹了。人家嫌弃我学历低没本事,到城里找有钱人去了。”

我说,“那是她没福气。”

他笑了下没说话,我又道,“其实听你说话,一点也不像没本事的人,思路清晰也有见识。”

他嘿嘿两声,有点小骄傲,“其实吧,我虽没读多少书,可书是看得不少的。你别看我阿爹不开腔不出气的,其实是个能人,五花八门啥都懂,教我们的也很多。对了,隔壁还有间书房,书不少呢,除了医药书籍、民间偏方手抄本,还有其他杂书,都是阿爹以前给我列的单子,我记在脑子里,碰见卖旧书的就弄几本。”

我说原来如此,心里对龙伯这人越发好奇,这么一个独居深山的老头还真不简单,看来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还想问点什么,龙泽啊呀一声,“看我,光顾着和你说话,锅里还炖着鸡呢。你再休息会儿,我去看看锅里。”

龙泽走了没一会儿我又睡了过去,等醒来天色已经黑了,屋里的一条凳子上放着个手提灯,上电池那种。

心道这地儿也实在太偏了,连电都没通。

撑着一只手努力坐起来,立刻闻见一股奇异的香味儿,下一秒就见龙泽端着碗从门口进来,“来来来,尝尝这草果炖土鸡,在城里可吃不到,补得很,连喝几天保证你生龙活虎。”

说着就要喂我,我把碗接过来,“不用,我这只手能动,我自己喝,老麻烦你也不是个事儿。”

他嘿嘿笑了两声,看我把汤喝干净,抢着把碗搁下,坐在床边盯着我,“我还没问你呢,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他这么一问我就得好生想一想了。

这都一个多月过去了,估计李秋思的名字已经不在户籍册上,想着那个被人玩儿死的傻女人,真觉得叫这名字是耻辱,时刻提醒着我,她有多傻多可悲。

再说公司的一堆烂债务,欠银行那么多钱,就是不跳悬崖我也得被逼死,估计这会儿已破产清算,我名下的房产也被该查封拍卖抵债了。

这么多麻烦,我何必还要做什么李秋思呢。

于是锤了锤脑袋,“想不起了。”

龙泽愣了下,有点吃惊的说,“你不会是失忆了吧。”

说着一顿,“有可能,你当时头撞在石块上了,没流血但起了个大包,脑袋的问题最说不准,谁知道摔到哪儿了,不过你也别忧心,兴许过不了多久就想起来了,你就先好好养着吧。”

我点头,他又说,“哦还有,你要是想方便的话,就拉拉床头这个铃铛,我就在隔壁,这是木头墙不隔音的,我一下就能听见。”

说完拿起碗就要出去,我想说点什么,终是作罢。

将养了一周,终于可以下地,因为扭了脚,龙泽帮我做了副杉木柺杖,半天功夫就用顺了手,还能干点扫地的活儿。

屋子周围都是树林,乔木灌木杂生,以楸树、木棉、松树、杉树、枫树居多,间或有赤松黑松高高耸立,华丽的羽状枝叶向外延伸,如林中的神祗。下霜后,满林子黄叶红叶,如无数只红蝶黄碟在枝头驻足,在风中翩翩起舞,让人不再向往红叶醉舞的枫林。

这些天,我就见过龙伯两回,他不多言不多语,替我把了脉开了方人就不见了,当真神龙见首不见尾,整个世外高人的做派。

听龙泽说,他不是在采药就是在地里干农活,种菜、栽树、喂鸡喂兔子,总之就没闲过。

我病这几天吃掉一半的鸡,他也不介意,又让龙泽从山下买了些鸡崽儿,说过些时候就能长大,备着等孩子出来。

其实山里的生活没我想象中苦,家中粮食自给自足,龙伯开了三亩地,种的稻谷不用上缴,自己完全够吃,蔬菜瓜果更是不愁,右边是菜地,左边是果园,栽了橘子桃子李子杨梅樱桃,哪季也不缺水果。

当然,这归功于人会过日子,龙伯这样的人到了任何一个朝代都能活得很好。

而我一个本该死的,能躲在这大山里把日子过得如此滋润,也是祖上保佑了。

今儿天气不错,我在院子里晒太阳,腿上摊着一本本草纲目,看得哈欠连连。

有人走了过来,喊了我一声,“姑娘!”

我一睁眼,吓了一大跳,面前站着位大叔,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腰上绑着腰带,上面系着水壶和塑料袋,里头装了两馒头,他的胶鞋沾满泥巴,踩得满地泥印子。

我还没开口,他惊讶的哟了一声,睁大眼睛盯着我,“这山里居然还有你这么俊俏的女娃子呢。”

我站起来,谨慎的问,“你是什么人?”

他笑笑,“女娃子你莫怕,我叫赵建娃,是阿栗村的人口普查员,我走了二十多里路才到你们这里,”说着擦了擦汗,“你说你们也不搬到山下去,躲这么远都不知道这儿还有人呢。”

乖乖,这是遇到十年一次的人口普查了,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听他道,“女娃子,有热开水吗,我走了一上午还没吃东西呢。”

我反应过来马上道,“有的有的,您稍等一下,”说完去屋里拎了水瓶出来,拿过他的水壶灌了一瓶,又递回给他,“您先坐会儿,这水烫,你等凉了些再喝。”

他嗯了一声,从塑料袋里拿出一个馒头,问我,“女娃子,你念过书吗?”

我点头,看他就着热水吃馒头觉得怪惨的,又回屋里端了碗咸菜出来,“家里也没别的热菜,只剩这个咸菜,你将就着吃。”

他咧嘴一笑,“你这女娃子心地还蛮不错,多大了,嫁人了吗?”

我说,“快三十了,嫁人了。”

他点着头,啃了两口馒头,“我们呢在搞十年一次的全国人口普查,城里边还好,进小区登门入户就行,这大山里头可不好找,翻山越岭的,搞不好就漏了一家,你看你们这儿这么偏,一般人哪里找得到嘛。”

我说是,他继续说,“上个月有个女的和男朋友闹矛盾跳了崖,茫茫大山哪里找得到,大家都劝别找了,她男朋友固执得很,什么搜救队直升机的折腾了一个多月,后来有人在河里发现一具女尸,被鱼啃得只剩残骸了,怕就是那个女人。你说说这些有钱人,日子过得好好的要啥有啥,还有啥想不开,我们在山里过得苦不也好好的活着吗。”

我说是啊,那女的一定是有病。

他说可不是吗,“哪有闹个矛盾就寻死的,听说她男朋友刚才离开这边,他应该也是很难过吧,搞得这么兴师动众的,最后就找到一具残骸。”

我心里冷笑,他怕是等我死了心里就痛快了吧,别留下什么祸患再去找他报复。

赵建娃几口就把馒头吃了,问我,“女娃子,你们家现在是几口人呢?”

正纠结怎么答,龙泽扛着锄头过来,见了那人口普查员愣了下,“诶,你不是赵建娃吗?”

赵建娃拍了两下大腿,“龙医生,是你啊!”

龙泽呵呵一笑,“对是我,你咋进山里搞普查了?”

赵建娃笑呵呵道,“现在严嘛,其实也是国家扶贫政策好,生怕漏了一家贫民,我看这边好像有人走过的小路,就顺着过来,没想到还真叫我找到一家,你不是在乡里吗,怎么又在这儿的?”

龙泽说,“我阿爹一个人住山里的。”

赵建娃哦了一声,“那正好,你帮我把登记表填一下。”

说着从包里拿出几张纸和一支笔递给龙泽,这时不怎么说话的龙伯走过来,“我来填吧。”

龙泽站到一边,龙伯几下就把表填了交给赵建娃,赵建娃拿起表看着我,“你就是龙芸?“

153 换身份换人生

什么龙芸?谁?几个意思?

我飞快看了一眼龙伯,他不动声色,我赶紧对赵建娃道,“对,我就是。我就是龙芸。”

赵建娃笑了一声,对龙泽道,“小子,难怪你姐姐不露面了,长得这么好看,要帮你守铺子,铺子都得被小伙们围了。”

龙泽大概也是一头雾水,呵呵干笑了两声。

赵建娃拍了拍手,“行了,那我就先走了,你们到时候也搬下山吧,现在政策好,不用过苦日子。”

等他走远了,龙泽立刻看着龙伯,严肃的问,“阿爹,怎么能说她是龙芸呢?”

龙伯淡淡道,“龙芸走了一年了,如今也没销户,我看这丫头和龙芸有几分相像,就让她做龙芸吧,反正她也不知道自己本来是谁。”

说完转身,背了一筐草药走了。

我困惑的看着龙泽,“龙芸是谁?”

他似乎有点不高兴,“我姐。我们本是流浪儿,快饿死时被阿爹捡到,跟着他一起进了山,一直就住山里。我性格外向,胆子也大,常往山下跑,龙芸性格内向,胆子小,一直呆在阿爹身边学东西。她做任何事都能静得下心,对外面的花花世界也不向往,出去了两次又回来了。”

我哦了一声,“刚龙伯说她走一年了,是……”

龙泽叹口气,“我姐命不好,去年进山采药,不知是跌下山了还是遇到野兽了,总之就再没回来,我们也一直没去销户,后来我阿爹去采药发现了一堆白骨,衣服就是她的,就地把她葬了。”

我听得脸色惨白,龙泽说,“你别害怕,我阿爹以前跟过一个道士学医,懂些门道,都给她超度过了,她生前就是个善良得很的,在天之灵一定会保佑我们,我之前给你穿的衣服都是她的,还挺合身,也许冥冥中都有注定吧。”

听龙泽这么一说,我倒坦然了一些,正愁没有新身份可用呢。

只是这身份换了,人是不是也得变一变。

属于李秋思的记号都不该存在了,与那些旧人也不能再有交集,至少现在不能。

龙泽把龙芸留下的东西拿了出来,她的身份证还是第一代,照片模糊不清,但就脸型而言,确与我有几分相似。

她的首饰盒里除了一对银镯子和耳环,没有任何饰品,最好的遗物是一面A4大小的镜子。

我跪在她的遗物前叩了几个头,又感激祷告了一番,才对着镜子查看起来。

镜子里的人一点也没变,皮肤自然白皙,近日喝了不少土鸡鱼汤,面色越发好。

就是眼角那颗痣,越看越碍眼,干脆请龙伯给去了。

龙芸是短发,我毫不犹豫拿起剪刀把头发断了,虽然剪得不好,倒也不难看。

我从未留过短发,一眼看过去,都不像我自己。

掉崖时磨掉一层皮,将好把手腕上的纹身弄没了,加上发烧烧坏了嗓子,声音也变了,算是天助我也。

龙泽说龙芸是左撇子,我就尝试着用左手,并跟着龙泽学当地方言,改变说话方式语气。

总之,我在努力变成另一个人,磨灭过去的所有气息。

说来也怪,习惯变了,性子也渐渐变了。我开始喜欢这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特别平静安逸。

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我对外面的事一概不知一概不管,每天帮着龙伯打扫打扫卫生,做点洗衣煮饭之类的活,顺便学着认中药,半年下来,几乎能把屋子里的药都认出来,就算把药混一起也能分出几种,分别叫什么。

有时候学东西并不在天赋,而在有无用心。用了心,明明不感兴趣的也培养出了几分兴趣,闲暇就翻翻《药物学》《中草药药理》《中医医道》之类的书,越发理解爷爷那颗悬壶济世的心。

某天,龙伯突然对我说,“你对医道其实还是有了解的。”

我愣了下,说,“我爷爷是药学专家,他经常讲,人一生都要做有益于世人的事,却不能求名扬人间,医者,父母之心,人总要心怀善念才能学到真正的东西。”

他看着我,笑了笑,“你之前一定遇到很绝望的事了吧。“

我一时没说话,他道,“如果不是,又怎么会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这人呐,一辈子就是要遇上些坎儿,看似跨不过去,其实往后走走也没什么,想开了什么都好了。”

这么久以来,龙伯还是头一回与我说这么多。

今天的日头很好,把菜地里的杂草锄尽,龙伯坐在田埂上擦汗,我立刻拿了毛巾给他。

接着在他边上坐下来,说出了多日以来的疑问,“龙伯,您为什么要让我做龙芸?”

他笑笑,“人生太苦,换个身份就是换种人生,老天没要你命,你就好好活下去。”

我瞧着他,“您是不是有什么事,介不介意说来听听,看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他看我一眼,“你真想知道?”

我点点头,“说说吧,就当倾诉一下也好。”

我有预感,即便我不问他也是要同我说的。

他说了。他原名叫龙业,家中排行老四,大家都叫他龙四,出生在最贫穷的年代。

那个时候到处都是饿死的人,龙家也不例外,父亲死时他才十三岁,上头还有三个哥哥,大哥承担起父亲的职责,管理家中事务,二哥入赘了一户家境稍好的人家,三哥游手好闲把人肚子搞大了,人家闹上门要彩礼,不得已,母亲就作出决定分家。

分家时龙四刚满十五,可不得不一个人生活,种着一亩半的水田,因为长期营养不良,他长得又矮又瘦,也没力气,一季下来,种的庄稼勉强填饱肚子,至于其他,交了公余粮后几乎不剩什么。

不过龙四脑子灵活,见山坡上长满了野草,便想到喂兔子。

听说邻县有人养长毛兔,他就翻箱倒柜、典衣当裤凑了些钱,买回两对种兔,半年后生了十来只兔子,他全喂了起来。兔子繁殖能力强,就算在哺乳期也会怀胎,龙四就对照着兔子养殖方面的书籍,边学边喂,等兔子发展到六七十只开始卖小兔子,大兔子身上剪下来的兔毛拿到收购站去卖,一年下来赚了两百多块。

对十六七岁的少年来讲,这简直是一笔天大的财富。

可惜天有不测,一场暴雨冲毁了他的兔圈,兔子都被暴雨淋湿了,开始一只接一只的生病,接着开始死掉。

龙四伤心欲绝,却还是打起精神,按照书上说的到镇上买药水和注射器,跟人请教如何给兔子打针喂药。

渐渐的,大部分兔子都好了起来,慢慢地他学会了如何防治兔子的病,还能帮乡里乡亲作指导,谁家的兔子病了他都免费给看。

村里唯一的文化人石医生看中他人品好,收他做了徒弟,不仅教他文化知识,还教他医药知识。

龙四有天赋,很快掌握了不少病理药理知识,一年后就能给人施药了,等到二十来岁,还娶了石医生的独生女石春燕。

石春燕有小儿麻痹症,长了一脸雀斑,是乡里出了名的丑女,但为人憨实善良,龙四不嫌弃她,两人的日子倒也好过。

两年后石医生去世了,龙四接手了石医生留下的药铺,并将石医生留下来的行医笔记认真研究,从中发现了许多有用的东西,比如如何给人治风湿、类风湿一类的药方,虽然无法彻底根治病情,但可以大大缓解病患的痛苦。

山里人很多被风湿一类的病折磨着,龙四将从典籍里总结出来的东西加以综合,不管哪个乡亲病了,他都不辞辛苦地上门去服务,并从中总结经验,慢慢地形成了一套自己给人治病的方法。

他不给人开药方,也不用西药,只把草药磨成粉或者制成药膏,药丸,分为外敷和内服两种,结果还真让大部分患者病情得到缓解。

龙四是有野心的人,想着地方小看不了多少人,便想到外面的世界闯荡,老婆石春燕也很支持,两人就这样卖了所有家当,开始全国各地跑摊。

走南闯北很辛苦,也没赚到什么钱,奔波途中石春燕还流了两次产,后来怎么都怀不上,龙四心有愧疚,对她越发爱护。

后来改革开放,社会变了,只要能赚到钱不分用什么方式。

龙四发现,有人花几块钱买云南白药配置成膏药,说是专治跌打扭伤的特效药,一下就能赚几十块。

他就想,人就怕肯钻,不求把什么都学懂学精,只要能专治某一项疾病,比如风湿、类风湿,比如性病,现在的社会很开放,得性病的人越来越多,要把这个东西给钻研透了,保管能赚钱。

说干就干,他一回家就认真研究起缓解风湿和治性病的药,又求教了不少老中医,通过人家口授心传,举一反三,很快就在前人的配方中找到了灵感,研制出最适合类风湿病人和性病患者的膏药。

那时他在一个沿海小乡镇摆摊,每次摆摊只准备二三十个人的药量,只卖风湿药。

他摊位小,一开始卖几块钱,后来人多收费也增加了,十块钱也没人和他讲价。

因为药物效果好,龙四一下成了神话,相信他的人越来越多,也就在这个时候,他遇见了命中克星。

一个叫马建军的人。

154 遭遇人神共愤

马建军是个卖耗子药的,人比耗子狡猾。

比起龙四的生意一天收入二百来块,马建军一天能卖几包耗子药,挣几十块钱就不错了,因此对龙四非常眼馋。

有次接连下了几天雨,道路泥泞,赶集的人也不多,两人生意都不好,中午一起收摊,马建军就请龙四吃饭喝酒。

那年头人心本就纯良,龙四又是个性格耿直爽快的,对人不设防,几杯下肚就和马建军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刚开始马建军对龙四非常好,三天两头就要给他送点东西,今天一袋花生米,明天一斤猪大肠,让龙四很是过意不去。

龙四晓得,马建军也不宽裕,又刚娶了一个“娇娇娘”媳妇儿,叫刘二娥,十里八乡都知道是个大美人,马建军一直当神一样供着。

至于马建军这么个穷屌丝是如何娶上刘二娥的,就没人知晓了。

看马建军如此巴心巴肝对待他,龙四就总想着报答他,问他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马建军就说了,想跟龙四学医,卖耗子药不赚钱,给人看病才赚钱呢。

龙四什么也没想,立刻答应了。

后来的日子手把手教他,就连给兔子看病的本事也一并传授给他。

马建军也是个能人,学得又快又扎实,也能举一反三,不出一年就出师了,开始跟着龙四卖药。

不过他卖的主要是针对皮肤病的药,还搭着那方面的药一块儿卖,就在窑子门口摆摊,都是傍晚摆,很快生意就火了,就算价钱很高,也有附近乡镇甚至县城的人慕名而来。

龙四对治性病的药是有研究的,可就一直拉不下脸去卖,总觉得不道德似的,而且价格还定那么高,就对马建军说,“行医之人不能昧着良心挣钱,这么个卖法是助纣为虐。”

马建军不以为然,“你啊,就是太仁慈了,生怕得罪了谁一样,做生意就是要脸皮厚,把你的东西说的全天下只此一家别无分店,别人才会高高兴兴来买,懂吗。”

龙四见他这样也就随他去了。

两人都不是短视的,挣了钱就想法设法读书提升学历,摇身一变成了知识分子。

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听说一个中药厂引进新技术人才,两人干脆一起加入了。

在他们加入前,中药厂连年亏损,二人加入后就进行大胆改革,不再以生产传统中药为主。

龙四作为技术骨干,把自己多年前就策划好的保健药方案拿出来,起初厂领导不放心,害怕投入后收不回成本,但龙四坚持方案行得通。

事实证明,方案果然可行,产品一推向市场马上得到了消费者认可,在全国范围都引起了轰动,很快中药厂就扭转了局面。

不过龙四一心钻研技术,和厂领导一直保持着距离,马建军搞销售会来事,和领导走得非常近,甚至窃取了龙四的研发成果。

两年过后,中药厂领导换人,龙四成了技术部主任,马建军则成了名副其实的幕后一把手。

我问龙伯,“您说的这个马建军,是不是建龙医药的董事长?”

龙四猛一下盯住我,“你怎么会知道?”

我笑了下,“我在一个医药发展会上见过他,很会来事的一个人。”

说起来,我和这个马建军还有段小摩擦,不过我没说,只道,“建龙以生产保健品和保健医疗器械为主,业绩一直很不错,只是我没想到他的发展是建立在你的心血之上。”

龙四苦笑了一下,“他窃取我的配方我不怪他,我只恨他对我做了猪狗不如的事。”

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一定受过天大的委屈,我递了水壶给他,“龙伯,您先喝口水。”

他灌了几大口水才平复下情绪,和我说了他接下来的遭遇。

可说是人神共愤了。

龙四知道马建军邀功后就气急败坏的去找他,没想到马建军露着笑脸安抚他,还让刘二娥做了不少好酒好菜。

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龙四本来就是好脾气的人,这就坐下来与马建军好好说话,谈起这些年走过的路,多少辛酸苦辣,多少荣辱得失,说着说着,两个人都哭了。

时代变了,条件变了,可两个人的情谊不该变。龙四觉得自己有点过分,怎么能跟兄弟计较这些呢,当下就决定对这个问题不再追究了。

可是他没想到,人心的险恶会恶到哪种程度。

马建军的老婆刘二娥烧得一手好菜,还能唱曲,边给兄弟两个斟酒边唱曲,龙四没一会儿就喝昏了头。

待他一觉醒过来,发现有什么像蛇一样缠在自己身上,不看不打紧,这一看差点没把魂儿吓掉,居然是刘二娥。

赤条条的,扭着细腰,活生生一条美女蛇。

刘二娥羞涩的望着他,“龙哥,你好狠的心呀,亏的人家这样伺候你,你不记得昨儿是怎样对人家的了?”

龙四颤巍巍的抓过衣服,“我说什么了?”

刘二娥抱住他,“你说你老婆丑,越看越没心思,和她一块儿脑子里想的都是我……”

龙四当时只想找块豆腐撞死算了,虽说作为男人他的确是喜欢刘二娥这样的美女,可石春燕毕竟是他的结发妻子,石家对他恩重如山,他从没想过要背叛她的,加上跟他东奔西跑流了两次产,他心疼她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背叛她嘛。

可眼下这……唉,真是喝酒误事啊!

龙四正使劲拍着脑袋,没想到门一下被人撞开了,一干人冲了进来,不容分说拎起他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马建军冲过来,啪一耳光就扇在刘二娥脸上,“滚!你这个荡妇!”

刘二娥一捂脸,裹着床单哭哭啼啼就跑了。

龙四被人打得眼冒金星、鲜血长流,全身无一处骨头是好的,马建军还朝他裆部狠狠踹了一脚,“好你个兄弟啊,干我老婆,枉我当你是兄弟!”

龙四当时顾不得浑身痛,还想着跟马建军解释,一干人直接抬着他就扔到大街上,好在那会儿天刚蒙蒙亮,没人看见,有艰难地把衣服穿好回了家。

在家里养了半个月,就听到厂子出事的消息,说是有产品出现严重质量问题,药死了人,罪魁祸首指向了他这个技术部主任。

很快警察就来了,不由他辩解,直接扣了他,法院那边也很快结案,判了他五年有期徒刑。

他完全懵了,就没闹明白是咋回事,可坐牢是实在的。

入狱前,他给妻子石春燕留了信,说他和刘二娥发生了不正当关系,不要再跟着他了,叫她把房子卖了,拿上家里的存款回老家生活。这些年两人攒了不少钱,回到老家可以生活的很好。

五年后龙四出狱,已是物是人非。

赶上国家政策好,马建军的厂子从县里迁到上城,虽说在上城只是小厂,但发展势头是相当不错的,后来赶上大健康产业的崛起,马建军也成了早期的亿万富翁。

龙四到出狱都没搞清楚,那究竟是一场阴谋,还是他真的酒后乱性铸下大错。

依我看,根本不用想,这就是一出仙人跳,龙四被坑惨了。

他后来去上城找过马建军,发现他早就和刘二娥离了婚,老婆都换了几茬,如今的老婆比他小二十来岁,生了一对双胞胎,日子过得无比滋润。

马建军给了他一笔钱,让他回老家,趁着四十来岁赶紧娶个媳妇儿,好好过日子。

他哪知道,他当时那一脚早就把龙四踢废了,他根本已经不能做一个正常的男人。

看着两人如今的差距对比,龙四纵然心有不甘,也只能拿着钱回老家,回去也没见着石春燕,问了周围也没人认得她。

想着自己也是个废人便认命了,重新把店开了起来,又在街上闲晃时捡到一双孤儿,听说是邻县逃荒过来的,在乡镇上也没人管,他想着自己注定孤独一生,养两个孩子养老送终也是好的。

至于店铺,没开多久就有人莫名其妙来抄他摊子,紧接着又收到匿名信,让他赶紧躲起来,说有人要弄死他。

他想了想,这个要弄死他的人多半就是马建军,至于原因,很可能是怕他报复,或者翻出以前产品的质量问题。

他深知自己带着两个小娃娃斗不过马建军,便挑着一担子家当到了山里,找到两间侗族人留下的旧房子,把日子过了起来。

大山里的生活一开始是艰辛的,但龙四脑子灵活手又巧,带着孩子养鸡养鹅栽种庄稼果树,教他们文化知识。

龙泽性格外向,很小就让他下山长见识,自己带着龙芸在山里料理草药。

后来龙泽经营起了药铺,一个月上山一次,生活过得也顺风顺水,直到龙芸碰见意外,然后我闯入,平静的生活才起了变化。

我心想,龙伯今天同我说这些,除了倾诉莫不是还有别的目的。

果然,他顿了顿说,“姑娘,你在这儿也是呆不长的,等你的孩子出生,你肯定不想他活在这闭塞的大山里,你会带他到城市里看外面的世界。我有一事相求,还请你……”

怎么能让恩人求我,我赶紧道,“您对我不止有救命之恩,更有再造之恩,你就是让我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得去呀。你只管吩咐就好。”

155 生了个胖小子

他犹豫了一下,“我想拜托你的事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结果是未知数,你只要放在心上就好。”

说着顿了一顿,“我和我妻子分开这么多年,我也没有她的下落,我想请你帮我找找她,若她还在世上,我只求闭眼前能见她一面。”

我点点头,“好,我一定会想尽办法帮你找到她。还有,您受了这么多委屈,难道就不想讨回公道给自己一个说法吗。马建军那种人就不应该过上好日子。”

龙伯摇摇头,“随他去吧,一切都是我自己心善导致的,我不怪别人,只恨我是这种性格,性格决定命运,我认栽。”

我了口叹气,“龙伯,您真的太心软了,如今这世道,就算你把好人做到底,人家也不会真正在心里感激你,况且他做了这样多恶事,是个三观正的都没法忍,你放心,我一定让他还你个公道。”

龙伯看着我,久久没说话,隔了良久才道,“你口口声声要为我讨公道,那你你自己呢,又为何走这条绝路。”

我自嘲一笑,“女人嘛,无非为了个情字,结果被人骗得一无所有,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

龙伯也叹气,“那你会找骗你的人讨公道吗?”

我笑了笑,摇摇头。

他不解,“你方才说我,你不也一样实心眼。”

我说,“我和他是夙怨,我们家欠他的,他要讨回去也是天经地义。可这种事冤冤相报没有头,我如今也算脱胎换骨,只想平平安安把孩子生下来,陪着他长大,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至于骗我的人,我只愿再不见到他。”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问,“孩子是那个人的吧。”

我没说话,他也不再多说什么,看了看天边金红色的浮云,“太阳快落山了,回去吧,过段日子娃就出来了,现在也不方便下山,到时候让龙泽去附近村子找个稳婆过来。”

我心里其实挺害怕的,现在都去医院生孩子,这里环境如此简陋,万一出事怎么办。

而且,我一次产检也没做过,孩子会不会有毛病,连串的优思积攒在心里挥之不去……

三日后,龙泽上山,带了许多小衣服、奶瓶啥的,又烧了一大锅开水,把衣服仔仔细细煮了两道,这才晾晒起来。

我笑他,“看你这架势,还以为是职业奶爸呢。”

他有点不好意思,“你就别那我开涮了,我女朋友都还没找到呢。”

我说你还是叫我姐吧,毕竟我用了你姐姐的身份。

他眸光一下暗了去,不知是不是想起龙芸伤心了。

我赶紧说,“你放心,我一定会像你姐姐一样疼你的,也一定会帮你寻个好媳妇儿,尽到姐姐的责任。”

他问,“能帮我找个你这样的吗?”

我一时有点懵,马上笑道,“我这样的不算什么,在我们那儿,姑娘一个赛一个水灵,只要你有本事,多的姑娘喜欢。”

他轻笑,“我一个卖药的能有什么本事!”

我瞠他一眼,“可别看不起自己。你怎么会没本事,龙伯一生绝学都让你学到手了,假以时日一定是名医。不过你若是想有更大的发展,我认为还应该再读书再深造。”

“再深造?”他似乎挺有兴趣,瞧着我说,“怎么深造?”

我笑了笑,“很简单,继续接受教育,提升文凭。你现在虽然只有初中学历,可你年轻,而且实践方面你比大部分人都强,你可以通过自考提升学历,今后进入专业的学校或者实验室,去到更大更好的平台,不要把眼光局限在这一方小天地。”

听我这么一说,他眼睛都亮了,可很快又暗下去,“不行,太难了,很多知识我都忘了。”

我笑笑,“要不这样,我陪你一起学,龙芸也需要提高学历,否则进城了很难找好工作。”

他惊奇的盯着我,“你陪我一起学?”

我点头,“对啊,一起学,一起报名参加自考,先专科,后本科,再读硕士博士就随便你了。”

说着顿了下,“你可以去县里报个班,一年能参加几回考试的,如果都顺利过关两年就能拿到文凭。”

龙泽愣着想了一会儿,又问我,“你进城打算做什么?”

我说,“拿回我的东西。帮龙伯讨公道,替他找到你阿妈。”

小家伙是在初秋出生的。

也许是常活动的缘故,孩子生得很顺利,痛了两个小时就稳稳落了出来,稳婆拿棉布包着放在秤上。

六斤五两,两腿中间还有个可爱的小象鼻,让我想起蜡笔小新的歌,大象大象你的鼻子有多长……

稳婆笑呵呵道,“真好哟,生了个大胖小子!好俊的娃儿!”

看着那小老头一样皱巴巴的脸,心道这哪里俊了,明明这么丑,丑死了。

可心里又生出一股难言的感动,感觉自己有了软肋同时又有了盔甲。为母则刚,说得真好。

孩子出生一周还没给取名字,龙泽问我,“他到底叫什么呀?”

我也没想好,见后山的南星长得茂盛,随口道,“要不就叫南星吧,李南星。”

龙泽想了想,“南星,具有散风、祛痰、镇惊、止痛之功效,可治中风麻痹,手足痉挛,头痛眩晕,惊风痰盛等病症,挺好的……可为什么姓李,孩子爹姓李?”

我含糊了一声,“对呀。”

他也没多问,只道,“孩子爹真倒霉,有这么可爱的儿子都不知道。”

我说,“有你这舅舅不就好了,要什么爹。”

他挠挠头,“也是,不负责任的爹,要他做啥!”

南星的出生给这片寂寞的山头带来许多欢乐,龙伯也不像之前那样不苟言笑,拿木头给孩子做了许多玩具。

那些玩意儿在外头根本买不到,甚是宝贵。

南星不爱哭,也不怎么闹腾,白天玩晚上睡,活脱脱的天使宝宝。

想着以前公司的女员工老是抱怨孩子难带,我真觉得自己好幸运,难道他是体谅我的处境,不给我添烦恼,才这么听话可爱吗。

因着龙伯的各种补方,母乳充足,南星又能吃,越加白胖起来。

龙泽从山下带了两罐奶粉用不上,倒是带了一堆小玩意儿让孩子抓周挺有趣。

结果他拿了只口红,吓死我了,莫不是要做贾宝玉,可看他把口红放下去抓笔和手机,心情又稍微好了些。

南星半岁的时候,我跟着龙泽下了趟山,到州里参加成人自考。

考试内容对我来说很简单,要及格轻而易举。

只是为了让龙芸的一切看起来正常,我就挣扎着超过及格线,不让人起疑。

考完试,我找了个网吧,搜索了一下百年药业的新闻。

这才知道,我的死讯已经做了公布,我名下的所有房产已拍卖殆尽,但面对庞大的债务,只是杯水车薪。

濒临破产的百年以极快的速度被钟远收购。

看到钟庭替我承担了二十个亿的债务,心里说不出的难受,这一生我最亏欠的人就是他了。

手贱搜索了一下谭粤铭的信息,不多,甚至没有提到与我有关的消息。

只有一条信息突兀地跳入眼里,他将在三个月后与新加坡于氏千金于子悦结婚。

是的,结婚。

我看着网页出神,自嘲地笑笑,我还在期待什么呢。

他大仇得报也该回归正常的生活轨道,我与他不过是两条平行线,倘若哪天再见,也不过陌生人。

走在山路上,龙泽拿过我的包,“你今天怎么了,心情不好啊?考得不好吗?”

我笑了笑,“你觉得我会考得不好么,我可是你的辅导老师,倒是你考的怎样?”

他抓抓头,“应该能过,我不能给你丢脸嘛,”说着顿了下,“对了,我给南星买了画报和学习卡片,可以教他识字数数。”

我愣了下,“还是你想的周到,我都忘记这茬了。”

十几里的山路走了一下午,爬上台坎,见南星趴在草席上玩谷子,不时抓一把往嘴里塞,龙伯在边上切草药,也不搭理他。

心下道,乡下娃大概都是这么粗放饲养的吧。

于是走过去把他抱起来,放到一旁的篓子里,他高兴的手舞足蹈,嘴里咿咿呀呀不晓得在说什么。

龙泽说,“我改明儿给他做个学步车吧。”

我笑笑,“不用,让他多在地上爬爬好。”

他说好吧,看着小家伙道,“我发现他长得像你,看不出他爸爸是什么样儿。”

龙伯咳了两声,龙泽便知道话多了,赶紧钻到厨房做饭去了。

龙伯看着我,眼含笑意,“你有没有发现,龙泽这小子对你不一样。”

我笑笑,也不避讳,“他年轻,有点什么想法都正常,以后进了城见到姑娘多了也就好了。”

龙伯笑了两声,“分寸你把握好,回头我也说说他,他也不是适合你的人。”

我说那是,我大他六七岁呢。

龙伯说不是年纪的问题,接着转了话题,盯着南星,“孩子确实像你。”

我笑了笑,“我就希望他身上没有一点儿别人的影子。”

第二天一早,龙泽就把我叫起来,去看他新发明的东西。

我抱着南星过去捧场,家门前有条山溪,见龙泽顺着一条绳子拉起一张棕榈叶,那叶子上爬满了螺蛳,他拿着个竹筛,足足捡了一盆。

然后得意的朝我扬了扬下巴,“厉害吧,这个办法本来是用来捕捉蚂蟥的,想不到捕螺蛳更巧妙,省得靠指头去摸了。”

我笑眯眯对他一番夸奖,南星也咿咿呀呀表达着,像是对他那发明很感兴趣,扑腾着也要去捡螺蛳。

中午家里来了人,说是电力公司来替我们安装电表接线的。

上次搞人口普查的回去报了信,发现这山坳里还藏着人,Z府很重视,赶紧让人过来架电线。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温柔是把刀》,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156 她不信他爱她(3更)

我心道这下就能用上电灯了,还能买台电视机装个闭路天线,龙伯就不用老从报纸上找消息了。

真好。

晚上,龙泽又出门了,穿上雨鞋,打着手电说是去抓蚂蟥。

说到这个我简直崇拜他。水田里的蚂蟥,树上的蚂蟥,还有溪流中的蚂蟥他都有办法,还能区分各种药用价值,一一归类。

他不喜欢钓鱼,但喜欢下网设陷阱,根据水流的方向、水草的密度,准确无误地捕获刺鱼、黑鱼、鲫鱼,然后给南星煮一大碗鱼汤。

吃着天然的食物,南星身体一直不错,从出生到现在没怎么病过。

日子就这样寂静的流淌着,刚会说话,南星就跟着龙伯到田里玩,然后学着放鸭子,每天定时起床赶鸭子,小小的一个跟在一群鸭子后面,可爱极了。

等鸭子跳进水里,他就到一旁的竹林里捡菌子,那是一种白色的菌子,味道特别鲜美。

孩子眼尖,总能发现,没一会儿就把他的小竹篮装满了,鸭子回家他也跟着回家。

龙伯摸着他的头说,“这小子太机灵了,这么点大就能帮我分拣中药了,虎父无犬子,他爸一定也不简单吧。”

听龙伯这么一说,我盯着南星发呆。

发现他长得越来越不像我,渐渐有了谭粤铭的影子,心里害怕的要死。

万一他知道南星是他儿子会不会和我抢?我肯定是抢不过他的,那时我该怎么办。

想来想去又觉得是自己多心了,他才不会在乎呢,他想要孩子多少人排队给他生。

可以防万一,我还是得做好面对他的准备,不能让他看出一点破绽。



她走后,谭粤铭再也没去过南府壹号。睹物思人,他受不了。

那根本不是他要的结局,不是。

她是打定主意离开他的,什么都还给他了,什么都没给他留下。

甚至手机里的合照,都删除得干干净净。

她不相信,他真的爱她。

她不知道,他有多爱她。

女人决绝起来太可怕了,比他想象的可怕一千倍一万倍,仿佛一缕空气,从来没在他生命里出现过。

他换了车,换了房子,还结了婚。

可他还和以前一样,过着浪荡的生活,不在意道德,不在意看法,反正他早就花名在外,声名狼藉。

管理上他一如既往的强势,任何重要决策都一言而决,他看上去意气风发,春风得意,却在喝醉的时候一遍又一遍的说,什么都没意思,什么都没劲。

那是一个深夜,白航从新加坡出差回来,路过公司,发现董事长办公室亮着灯,便走了上去。

门是虚掩的,他看见谭粤铭一个人站在窗前,望着城市的灯火,影子瘦削又孤独,像一棵落光了叶的树。

白航没有惊动他,就那么站着,听见他在低低地叹息,轻不可闻的叫着一个人的名字。

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听起来格外凄凉。

白航想,他是亿万富翁,旗下数家上市公司,涉足十多个行业,他的一举一动都受万众瞩目,每一句话都能成为头条,谁也不会想到,他会在所有人沉睡的时候,站在那里凄凉的叹息。

白航不懂,他怎么就下得去手,也许他自己也不懂,只是那么做了,他把自己也葬送了。



南星三岁那天,我和龙泽带着他下山了,龙泽把他放在背篓里,他高兴地蹦来蹦去,“妈妈,我们要去哪儿?”

我说,“下山,到镇上去。”

他问,“那我的鸭子怎么办?”

我说,“他们留下来陪外公。”

我哦了一声,“那我们还会上山吗?”

我笑,“当然会,外公还住在山里,我们得来看他。”

他这才放下心来,在那数树玩,一棵、两棵、三棵……数到一百不会了,又从头开始数。

终于到了镇上,孩子已经睡了,我把他放到床上,就和龙泽一起收拾药材。

这是我第一次到他的药铺,半新不旧的两层砖房,楼下是铺子和诊室,楼上是厨房和卧室。

这个镇人不多,离铭望集团投资的景区很近,因此修了不少客栈饭店什么的,老板大都是外地人,租用当地老百姓的房子开店,当地老百姓还是以务农为主。

所以说,这扶贫扶贫,基建拨款还是次要,扶思想才是王道,得让当地百姓学会经营赚钱,否则依旧是为别人做嫁衣。

呆了几日我已熟悉了这个小镇。

说是小镇,其实只有一条街道,每到赶集,村民就把东西挑到街上售卖,小商小贩就地摆起摊子,热闹得很。

龙泽在集市上买了条月大的土狗,送给南星做生日礼物。

小家伙喜欢得不得了,还给小狗取名叫灰灰,喂得仔仔细细。

小狗也好养,一点不挑食,喂什么吃什么,长得又快又壮实,整天跟在南星身边,忠心耿耿,见不着就汪汪叫到处找。

看着南星,我想起了图图,她也是这么欢欢喜喜地抱着雪绒,给它喂奶喂猫粮的。

她九岁了,应该是小学四年级,不知道多高了,学习好不好,听不听话……

真想告诉南星,他有一个多么可爱的小姐姐。

某天,龙泽到山里出诊,我和南星守在店里,有人来买药,是个侗家大妈,说话口音有点重,我勉强能听懂,“龙大夫呢,怎么是个姑娘家。”

我说我是他姐姐,我叫龙芸。

大妈恍然大悟,“哦,原来你就是龙大夫的姐姐啊,常听他说你医术比他更好,那你帮我看看,我这膝盖痛了好长时间了。”

我说你里边儿请吧。

她跟着我进去,我大致看了下,就是风湿性关节炎,属于中医的痹症范畴,她这疼得厉害应该是急性期,开点外用的膏药祛风清热化湿,能对症状缓解起到辅助作用。

我给她擦上药揉搓了几下,她说好些了,这时南星抱着灰灰从楼上下来,“妈妈,我想出去玩儿。”

大妈一见南星,笑呵呵道,“这你儿子啊,生得真好,多大了?”

我说,“三岁了。”看着他笑笑,“去吧,记得回来。”

他嗯了一声,就带着小狗出去了。

大妈说,“那跟我小孙子一样大,该上幼儿园了吧。”

我笑笑没说话。南星到现在还没上户口呢。

再说镇上只得一家幼儿园,十分简陋,更谈不上什么师资力量,我都自己在家教。

但清楚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小孩子终归不能离群,还得想法子尽快回城,我还指望着把百年拿回来让他去振兴呢。

见我没说话,大妈问,“你晓不晓得,有个大老板要给这边的每个乡镇建幼儿园,听说跟县里的幼儿园一样好,啥玩的都有。”

我说是吗,大妈兴奋极了,“那可不,我小孙子现在县份上,这边要是有个好的幼儿园,我就把他接回来自己带,我媳妇儿那娇滴滴的样子哪带得好。”

我笑笑,说那老板还真是好人,大妈更激动了,“那是,长得也一表人才,跟电视里的人似的,听说是开药厂的大老板,好像姓钟。”

手中一顿,该不会是钟庭吧。

下午我就到乡镇府打听了一下,还真是钟庭。

他为什么会来这里,青市与这儿隔了天南海北的距离呢。

我也没多想,一心筹划着怎么带南星回城里念书。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我用在网上买的号,拨通了云回的电话。

谢天谢地她没有换号,不过是曹俊接的,问我是谁。

我说我姓龙,是云回的同学,请他转告云回,有空给我回电。

没多久电话就来了,那头的声音是困惑的,“请问你是谁,我不记得我有什么姓龙的同学。”

我握紧了电话,拼命压抑着内心的汹涌,“是我,我没死。”

那头寂静无声。

我明白她已经反应过来,又接着道,“你能不能抽空来一趟凯里,我有事拜托你。”

我眼下可以相信的人只有云回。

那头哭起来,是那种捂着嘴压抑的哭,“你怎么会…怎么会…天啦,我不是在做梦吧,你居然…”

我打断了她,用只有她和我能懂的话安慰了她几句。

她说她人在美国,不过很快就会过来,让我等她。

我嘱咐她到这边后重新买张卡打给我,别让人知道她联系过我,她说好。

云回是在一周后给我来电的,她很谨慎,特地报了个当地旅行团作掩护。

我去了趟发证中心,拿了会计证和基金从业资格证,到了一家很不起眼的小旅馆。

整条街都是五金杂货铺,也没摄像头,很安全。

看到我,云回哇哇大哭起来,接着抱住我不放手,好一会儿才平静了下来。

我看着她笑了,“你这是吃得有多好,怎么就胖成这个样子了?”

她一六五的身高目测得有一百五十斤,连腰身都没了,但气色是好的,看上去就是滋润得很的。

她嘿嘿两声,“我这是幸福肥,跟着曹俊移民到了新泽西州,在家当家庭主妇照顾两个孩子,天天研究怎么吃,也不运动,怎么能不胖。倒是你,除了头发短了声音有点不同,哪儿也没变,这素颜的样子还能冒充少女。”

我说少来,“你就别拿我打趣了,我儿子都三岁了,就比你家的棒棒糖糖小两月。”

她张大了嘴,眼睛也瞪圆了,“什么,你有儿子,比棒棒糖糖小两月,打哪儿冒出来的?”

说着拍了下额头,“我是说孩子爹是谁?”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温柔是把刀》,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157 卧槽你要干嘛

我沉下脸色,她立刻惊叫一声,“沃靠,不会是那谁…”

我捂住她的嘴,“别说出来。”

她吁了口气,“天啦,你真是吓死我了,你不知道,我当时恨不得给他寄一颗定时炸弹,他就是个无耻的骗子,狗日的……”接下去是一堆丰富的谩骂,被骂的估计耳朵滚烫。

我说别提他了,还是说说你吧,移民生活如何,喜欢吗。

她呔了一声,斩钉截铁的说不喜欢,想回国,“现在正和曹俊冷战呢,他就一假洋鬼子,崇尚西方那套,气死个人了。我跟他说,他要不同意回国,我就和他离婚,带着两个孩子生活。”

我瞪着她,“可别把离婚两个字挂嘴边啊,曹俊这么好的男人打着灯笼都难找,你看你现在胖成这个样子他也不介意,你换个人试试。”

她切了一声,“胖怎么了,又不是不能减,你要在我身边天天刺激我,我能成这样吗。对了,你跳崖后都经历了什么,”说着仔细打量我,“其实细细感受,你也变得挺多的,要是在外头碰见,我未必能认出来。”

我笑了笑,“连你都认不出来,那就对了。”

她歪着脑袋说,“你口音是哪儿的,听起来怪怪的。”

索性,把遇到龙伯龙泽的经历复述了一遍,听得云回如在梦里。

想想她这反应也不奇怪,连我自己都觉得不真实,别人又怎能不当天方夜谭。

等她消化了一会儿,我才说,“现在有两件事得请你办。”

她道,“尽管说。”

我想了想道,“我有个小锦盒,火柴大小,上面写着LQS三个字母,是爷爷留给我的,我把它放在李家老宅,爷爷书房最中间的位置,掀开地板就能看到。如果还在,你就替我拿来,如果没有就算了。”

她冷嗤一声,“你知道老宅如今的主人是谁吗?”

我摇摇头,她说,“那个骗子。他买走了李家老宅和你绿苑的房子,不过他人不在南都,不晓得留着那房子干嘛。我之前去过趟老宅,曲叔和芳芳也在那儿。”

我哦了一声,“那你去的时候留意下芳芳,她一直都是他的人。”

云回吃惊的看着我,“不会吧。”

我点头,“千真万确,她是安排在我爷爷身边的钉子。”

云回狂骂了一声,“这死变态他还是人吗,连爷爷都算计。你放心,我一定替你拿到,绝不会让任何人发现。”

我点头,“谢谢你,云回,如果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叹气,“我们之间别整虚的,我只问你,你真打算这么放过他,不让他吃点苦头。”

我一时没说话,后来笑笑,“算了,欠他的还了,以后也不可能有交集,再说了,势单力薄的拿什么跟人家斗,不是自讨没趣吗。”

云回也无奈,“那孩子呢,你能让他不认亲爹?”

我叹了口气,“这个等以后再说了。”心头有点郁闷,“我想他也不会在乎这个孩子,说不定又成了他憎恶的对象,毕竟是和仇人生的,谁又会坦然接受呢。再说人家已经结婚了,拿孩子说事那不是破坏人家家庭吗。”

云回盯着我看了会儿,长长叹了口气,“我只能每天向上苍祈祷,他可以原地爆炸了,”说着一顿,“对了,不是说有两件事吗,这才说了一件,还有一件呢。”

说到这个我就笑了,“还有一件有点不靠谱,不过我想试试。你去剪点宫城的头发,抽点指尖血带给我。”

云回一脸惊恐,“卧槽,你要干嘛?”

就知道她会觉得荒唐,我说这边有个苗巫挺神的,说是能唤醒沉睡的人,我知道迷信可笑,不过我想试试,只要能让宫城醒过来,再荒唐我也要试试。

她笑得比哭还难看,“好吧,试试。”

四年了,我们有太多的话要说,可又不能太引人注目,聊了没多久,就一前一后离开了小旅馆。

三天后,云回给我发了信息,说她已经到了南都,老宅还是原先那样,曲叔守在那儿,见到她还挺高兴,以为她是来怀念好友的一点也没怀疑,她按我说的很快找到了那个盒子,完了又趁夜里去了宫城的病房,剪了他的头发抽了血。

隔了几天,云回就以看房的名义到了贵阳,我和龙泽正巧在那参加中药材展销会。

跟龙泽打了招呼,就在附近找了个房间,等她过来。

她是带着笑意来的,“我怎么感觉跟地下党街头似的,你说咱们要不要搞个暗号什么的,天王盖地虎下一句什么来着。”

我笑笑,“不开玩笑,东西拿到了么。”

她嘿嘿道,“我办事你放心,保证不会让人起疑。”

说着就从包里拿出两个纸袋,一个装的锦盒,一个装着宫城的头发和指尖血。

她比我还激动,“快看看,爷爷给你留了什么好东西。”

打开盒子,里头有把钥匙,还有个U盘,插进电脑,显示出一份英文合同。

云回看了一遍说,“是与瑞士一家保险公司签订的,需要凭借与李百年相同的DNA和钥匙,获得他留下的财产,两千万美元,还有一个保险盒,这把钥匙就是开启保险盒的。”

说完看着我,“凭DNA,你得亲自去啊。”

我想了想说,“我不能去,我现在是龙芸,会让人起疑。要不这样,你带南星去,用他的DNA作比对,拿到钱和东西。”

云回思索了一下,“也行,我带南星和棒棒糖糖一块儿去,还有曹俊,我跟他说了,南星是我同学的孩子。”

我说那最好。

刚与她告别就接到龙泽电话,让我赶紧去展销会,说有人看上了我们自己调配的膏药,想要高价购买配方。

我说你直接回绝就行了,他啊了一声,我说我们以后自己开公司生产,给别人太可惜了。

他说自己开公司,你在做梦吧。

我说你直接回绝就对了,我马上过来。

等到展销会,人已经散的差不多了,我和龙泽在摊前坐了会儿,也收摊了。

他狐疑的盯着我,“你刚才一个人跑去哪儿了?”

我说见一个朋友,和她喝了杯茶。

他说,“你不是失忆了吗?”

我说,“最近能想起一些,不过都是些不愉快的回忆。”

大抵是龙伯和他谈过什么,他有疑问但什么也没说,只道,“过些天有个招商引资大会在州里举办,我想去看看,试试有没有人瞧得上咱们的保健药,听说两百多个重点项目,医药和养生养来项目就占了五十个。”

我说,“你小子行啊,消息够灵通的。”

他笑了笑,“这不是你让我自考么,碰到两个老师都是Z府的人,兼职在培训机构授课。我平时问题多,和他们关系处的不错,人家就跟我说了。”

龙泽脑子是挺灵活的,还懂得借势借力,假以时日,也是个能人。

云回把南星带走,龙泽也没多问,我跟他说我朋友带他出去玩玩长长见识。

没多久云回就把孩子送了回来,继承手续都办理得妥妥当当,问我这么大笔钱准备作何用。

我说曹俊不是一直想做自己的公司吗,这些钱当注册资金,你再补一些凑两个亿,股份咱们一人一半。

她吃惊的看着我,“你疯了吧,一人一半?”

我说我没疯,“我信得过你和曹俊,我只有钱,技术和管理才是重点难点。公司名字就叫南星,以后做大了,再大量购进百年的股份,慢慢想法子把它拿回来。”

她好像不怎么认同,“你想要百年,不如直接嫁给钟庭,百年如今是钟远旗下的子品牌,你和他结婚,再跟他把公司要回来不就好了,为什么要走这么偏的路子。”

看了看睡着的孩子,“我现在有南星,哪里还配得上他,他值得更好的女人。”

“死脑筋!”云回戳了下我的头,“你哪儿配不上他了,你们本来就是因为那个混蛋才成这样的,至于那混蛋的孩子,只是个意外,我相信钟庭不会介意,他怎么对图图就会怎么对南星,你以后再和他生几个不就好了,干嘛把自己说得这么掉价。你以前可不是这种没自信的人,一个混蛋就把你胆儿吓破了啊。”

我无言以对,又听她说,“钟庭现在还单身呢,而且非常洁身自好,你忍心他大好年华就这么当苦行僧啊。”

说着顿了下,“对了,这边有个招商引资他会过来,你不想见见他吗,他可是替你扛了二十亿的债啊,这年头,钱最能表真心了。”

我说是啊,我欠他太多了,不知道该怎么还。

云回托着腮,“整件事他才是彻头彻尾的受害者、牺牲者,你只能以身相许报答恩情。”

说着挂起一脸坏笑,“你这几年都没那个过,真的不想吗?”

头上飘过一滴汗。

她嗔怪的看着我,“你那是什么眼神啊,你都三十几了大姐,没听过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啊,我不信你就不想,反正你前夫也饥渴好多年了,你们这天雷勾地火的绝对…”

我拦住她的胡说,“你让我想想吧,就算要见,也不能以原先的身份去。”

她说那你可能会碰钉子,不是那个人他未必能接受,你知道的,他就是一根筋。”

我抿唇一笑,“无所谓,我眼下还有其他事要做,个人感情先放一边吧,至于公司就拜托你了。”

她拍拍我的肩膀,“放心吧,我会的。哦对了,还有件事我得告诉你,”大眼睛亮起光,“宫城醒了。”

158 遇到个大帅哥

我望着她,眼里一阵酸涩,所有话都堵在喉咙出不来。

静了好半晌,才抬手抹掉眼角滑出来的水痕,她赶紧递了纸巾给我,“哎呀,多好的事,你哭啥,喜极而泣也别哭得这么难看嘛。”

我一把抱住她大哭,“他醒了,他居然醒了,太好了,看来那苗巫没有骗人……”

云回拍着我的背,“哎呀好啦,就是个巧合而已,这几年他用遍了所有治疗方式,肯定还是有效果的嘛,还有阿古丽衣不解带的照顾着他,说不定也是她的诚心感动了老天呢。”

我拼命点头,“对对对,阿古丽功不可没,功不可没……太好了,他醒了谢天谢地他终于醒了,我后头找个机会去看他。”

听我这么一说,云回突然间凝了脸色,“还有一点我忘了说,他醒是醒了,不过失忆了,很多事都不记得了,连他妈都不认得了。”

我顿住,又笑了,“那不正好吗,重新开始新生活,重新建立美好记忆。失忆没什么,只要脑子正常,别像那种智商退回七八岁就好。”

云回耸耸肩,“也只能这么想了。”

我握着她的手,“从今天起,你不要再来这里,以免引人怀疑。我会想办法和你见面,我报了自考本科,到时候选一所上城的学校,见面就方便了。”

她也没问我为什么去上城,她大概有许多想不明白的地方,我也就不多说了,让她赶紧离开。

晚上南星缠着龙泽,跟他讲他去瑞士的经历,见了什么玩了什么,叽里咕噜没完没了。

尽管他表述不清不楚,可龙泽听得连声惊叹,探究地目光不时扫向我。

我赶紧把南星抓过来,“以后不许跟人说去瑞士的事。”

他小心的问,“为什么不许说?”

我板着脸孔,“被坏人知道,会把妈妈和你还有舅舅抓走。”

他被唬住了,害怕的问,“谁是坏人啊?”

我说,“坏人表面上是看不出来的,我们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但只要你不说这件事他就不会出现,明白吗。”

他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我伸出小指头,“那你和妈妈拉钩。”

他伸出手,兴奋的很,“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招商引资会前一天,我带着南星跟龙泽去了州里,龙泽约了州Z府的朋友吃饭,我不想去,就带着孩子瞎转悠。

走在街头,见前边有间儿童摄影工作室,想着南星出生到现在还没拍过照,打算带他去拍套儿童写真。

凯里虽然只是一座小城,但也能见到热闹繁华的影子。

比起闹热,南星似乎更加喜欢山里的生活,心里惦记的都是他的小鸭小狗,只对路上的小动物感兴趣。

他说,“妈妈,我想灰灰了,我们回去好不好。”

瞧着那可爱的小脸蛋,心想他倒是和宫城很像,以后找个机会让宫城认他做干儿子,带他认识小动物。

想着想着,发现跑在跟前的孩子不见了。

举目四望,哪里有他的身影……

十秒之后,内心崩溃,感觉天都塌了,如果说死是一件可怕的事,那么孩子丢了比死可怕一千倍一万倍。

我像疯了一样喊着他的名字,拉着人就问见没见过孩子,没人回答,只有同情的目光重重叠叠映在我身上。

没人能懂孩子丢失那一刻母亲的无助,我求助了警察,找遍了每个角落,却一无所获。

想着孩子惊恐无助的小脸,真想杀了自己,我怎么能把他看丢了。

就在最绝望的时候,电话响了起来。

是警察同志打来的,让我去一趟附近的派出所,我赶紧拦了辆出租。

当看着孩子好好的,正在吃饼干,我一把将他抱进怀里,噙在眼眶里的泪水夺眶而出,后怕、激动、辛酸交织在一起,化作不可抑制的抽泣,像是死而复生。

南星摸着我的脸,“妈妈对不起,你别哭,南星乖乖的,再不乱跑。”

这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才反应过来,擦擦眼睛站起来,见是一位中年女警。

她微笑着说,“妹儿,你得谢谢这位先生,是他把孩子送到这儿来的,孩子也真是幸运,没遇到人贩子。”

她不说我压根没注意,这小小的房间里竟然还站着一位个子高高的男人,穿着打扮格外讲究,一条皮带都得好几万那种。

我望着他,有几秒出神。

这样的身高在这片不多见,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应该不是本地人,关键是他的脸。

毫不夸张的说,拍张照就能出道,五官精致得像整出来的,却又十分自然。

纵使阅男无数,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极品。

直到他喊了我一声,我才回过神来,想起来该跟人道谢,立时鞠了一躬,“谢谢你先生,真是太感激了,要不是你,我儿子就丢了。”

他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别客气,这小家伙机灵的很,一点也没害怕,还淡定的让我带他去找警察叔叔。”

说着摸了摸南星的脑袋,“是不是小家伙!”

南星冲他甜甜的笑,嘴里还包着饼干,两腮鼓鼓的。

我说,“还不快谢谢叔叔。”

小家伙立刻道谢,又跟我说,“叔叔还给我买了饼干。”

男人笑笑,“不客气,以后要跟着妈妈,别再乱跑了。”

南星点头,抱着我的脖子,“妈妈,我再也不乱跑,你别难受,饼干给你吃。”

跟警察道了谢,我抱着南星往外走,那位帅哥跟上来,“欸,美女,你们去哪儿,要不我带你们一程。”

我回头,扫了一眼他的车,银灰色的布加迪威龙,这种车别说是在这种小城,就是在大城市也不多见,都是多得烧钱的公子哥们儿才开。

见我盯着他的车,他有些不好意思,“我哥送的,生日礼物,要不要试试?”

我摇摇头,心道这多半又是个没地儿烧钱的纨绔子弟,只道,“今天真的谢谢你了,我这会儿还有事,就先走了。”

刚走出两步,他又叫住我,“美女,这么着急做什么,方便留个电话吗?”

心里一咯噔,心道这人有问题。

若说我是独身一人,他管我要电话不奇怪,可我抱着孩子呢,一看就是有夫之妇,这也太不讲究了。

还没来得及出声儿,他又道,“你现在是单身。刚我问过你儿子,他说他没有爸爸,不然我也不会这么唐突。”

我盯着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他笑嘻嘻挨过来,“我来这儿还是第一次看到你这么漂亮的少数民族姑娘。”

我无语,“先生,我们这儿好看的姑娘一箩筐,我都这个年纪了叫姑娘也不合适,你要想看美女到市中心转转,好看的都喜欢往那去。”

他歪着头看我,“你什么年纪?我看你年轻着,我不过是管你要个电话,你没必要这么防备吧,我又不会无端骚扰你,只是我初来乍到,有些当地的问题可以咨询你吧。”

心下有点不耐烦,但碍于是恩人不好发作,笑着道,“不好意思,我不是当地人,我住在乡镇上,进城的时候也不多,对这儿的情况也不清楚。”

见他皱眉,我顿了下,“总之今天的事要多谢你,若有缘再见,我请你吃饭。”

他也不再强求,道,“okok,希望还能再见,你说好的哟,再见得请我吃饭。”

晚上回到宾馆,龙泽激动的拉着我说,“今天真是长见识了。那个钟远集团的大佬也来了,靠,好年轻,我还以为是什么六七十的老头,没想到就三十出头,长得还一表人才,你说这样的人得多少女的围着他转啊。”

我笑了笑,“瞧你,这么小个会就激动成这样,以后要参加国际会议不得眼珠子都掉出来。”

他抓抓头,“我哪里参加得了什么国际会议啊,就这样我就知足了。”

我说,“你要对自己有信心,要敢想,你还这么年轻,只要努力什么都有可能。”

他想了想,“那倒也是,就是看那钟总实在太年轻了,有点震撼,往那台上一站,神气得不得了,下面掌声啪啪啪的,你是没看那架势,哎哟喂,几个女的眼睛都直了。”

我削了一个苹果,问他,“他都说什么了?”

他沉浸在激动中,“说对咱们黔东南医药发展有信心,说话实在,不像很多人拿腔拿调还假大空,人家那是建立在调查研究基础上的发言,真是有水平,对了,他还说要在这边投资药材种植基地。”

我说他不是搞西药的么,怎么也做起中药来了。

龙泽看着我,“耶?你还挺熟悉啊,你以前到底是做什么的,这个总能说吧。”

我塞给他一半苹果,“就不告诉你。”

他哼一声,“小气,”说着两下把苹果啃完,“我这次得了个消息,离咱们不远的M县旅游基地有很多优惠政策,其中有个门面补助,我想把铺子搬那儿去,到时候把阿爹也接下山,咱们都在镇上生活,也方便点你说呢。”

这倒是个好主意,我说,“那你得问问龙伯的意思,他要愿意出来生活我当然支持。”

他高兴的欸了一声,“那我回头问问。”

隔了没几天,龙泽就欢欢喜喜跑来对我说,“搞定了一间三十平的铺子,上下两层,加上Z府补贴,一年租金只要五万块,我朋友说了,明年游客还会翻番,届时生意肯定不错,位置就挨着酒吧街,那边人多。”

龙泽这风风火火的劲儿,上午说完,下午就开着他的面包载我去看了铺子。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温柔是把刀》,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159 此生为你守候

四年前,这里还只是东一间西一间破房子的荒地,如今已有了成型的街道,悠然的景区氛围。

簇新的吊脚楼沿着街道和河岸连成一排,被大片大片的山林包裹在怀中,民俗旅馆一间并着一间,门口堆着各式各样的装饰,有雕塑有盆栽,各种各样的植物交相辉映,构成清新的街景。

路上不时有穿着时髦的男男女女,或三五成群,或成双成对,或独自一人,手持摄影工具,慢悠悠走着看着,流连在变慢几拍的时光里。

今儿个天气很好,初春阳光明媚,龙泽把车停下,“到了,这就是我们的铺子,怎么样,气派吧。”

南星在车里睡着了。

我跳下车,抬眸打量眼前的两层小楼,水泥修的坯子,墙面用当地杉木整齐划一的装饰过,地是平整的水泥。

店后面有条清澈的河流,未经污染,水质很好,能看到游来游去的白条鱼。

房子对面是一间客栈,门前种了许多蔷薇,一根根顺着棕黄色的木墙攀爬,在枝头绽开粉色紫色的花朵,格外漂亮。

待看到客栈招牌,我浑身一震。

秋思?

客栈的名字叫秋思。

这时龙泽拍了我一下,“还愣着做什么,快收拾东西吧。这是刚到的药材柜,我朋友都替我准备好了,我们先把标签贴好,再陆续把东西搬过来。”

我哦了一声,拿过药材标签,顺着抽屉一个一个贴上,脑子里却想着对门的客栈,怎么会这样巧。

收拾了一会儿,有人在外头喊,“老板在不在?”

龙泽在清理阁楼上的物什,没空招呼,让我出去瞧瞧看。

我擦了擦手,走了出去。

待看到来人,猛地愣了下,又极快的反应过来,对她笑一笑,“姑娘,你有什么事?”

我记得她,她叫阿梅,几年前和谭粤铭一起躲雨,碰见过的那个侗族女孩。

此刻的她比我印象中白了些胖了些,五官却一点没变,上身穿了件天蓝色薄棉衣,下身是深色牛仔裤和白板鞋。

她大约也是觉得我眼熟,眉头紧紧蹙在一起,隔了一会儿,用不敢确定的语气问道,“你是……秋思姐姐?”

我做出一脸困惑的表情,笑了笑,“妹儿,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她没说话,又看了我好一会儿,表情来来去去变了几回,最后摇摇头,“不对,你不是,她这儿有颗痣,”说着指了下自己的眼角,又说,“你没她洋气,更没她好看。”

哎哟,这妹儿可真不会说话,哪有当着人面说这话的。

可我不会同自己计较,只笑着道,“那你把我当成谁了?”

她没多说,摇了摇头,“没什么。你们是刚搬来这儿的吗?”

说着朝我背后望了一眼,好像要印证自己的猜测。

我说是,这不正收拾呢,还没开张。

她砸了咂嘴,“没开张啊,那算了。”

我说你想买什么,车里还有不少药材,你要急的话可以先拿些去。

她想了想道,“你们有没有解酒药?”

我笑笑,“天下没有真正的解酒药,不喝才是办法。”

她翻翻眼皮,“那就是没有了,”说完转身就要走了。

我说你等等,她回过头来,我说,“解酒药只能起到分解酒精浓度,缓解头晕呕吐的作用,但在解酒的同时会对肝脏、肾脏造成代谢负担,产生不同程度的伤害,所以我们一般不建议使用。”

她好奇的盯着我,“你是开药铺的吗,哪有人劝别人不买药的。”

我说,“你给谁买药?”

她道,“我老板,”说完指了指外头,也就是对门的客栈,“客栈老板,他最近老喝酒,我看他吐的难受,怪心疼的。”

我眯着眼看向对面的客栈,想着那个名字,心里涌起一种猜测,那不会是钟庭开的吧。

接着听到自己问,“你们老板男的女的?”

她很是骄傲地说,“当然是男的啊,还是个超级大帅哥呢,”说完又皱眉盯着我,“你到底有没有法子啊,没有就别浪费我时间撒。”

我心道,时间真是神奇的东西,这阿梅当初是那么害羞的女孩子,这一下倒变得伶牙俐齿了,还有她为何会在这儿打工,又怎么会遇到钟庭,这也太巧了吧。

揣着满腹疑问,我说,“法子还是有的。绿豆、五味子都有一定的解酒护肝功效,你回去取50克绿豆,10克甘草,适量红糖熬煮成汤汁就好。”

她说,“我那儿没绿豆甘草。”

我说用五味子煮水也是一样的,只是没那么好喝。

她说要不这样,你帮我熬点绿豆的,做好了我过来拿,等着我老板醒了给他喝。

我随口问道,“你老板这会儿在哪儿?”

好在阿梅脑子简单,也没多想,皱着眉说,“喝醉了,在屋里睡大觉呢,昨儿夜里哇哇吐了大半宿,想想都替他难受。”

他身体好了么,还喝酒,喝出问题来怎么是好。

心中担忧得紧,手狠狠拽住围裙,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和,淡淡问道,“他在对面的客栈吗?”

她说是。

怕她起疑,我不敢多打听,她倒自己说起来,“我们老板最近天天去酒吧唱歌,一首接一首的唱个不停,唱完就喝酒,倒是让酒吧生意好起来,他自己也没讨到什么好,他又不差钱,不晓得图啥。”

说到这儿她停了一下,悲戚戚的叹了口气,“后来才听他身边的周助理说,他是信了苗巫的话,说什么唱歌可以见到他老婆的灵魂,而且这还不算什么,最恐怖的是,他还在房间里燃一种香,叫犀角还是什么的,说是燃着那香就能和死人讲话,你说吓人不吓人,我都不敢去他房间打扫卫生了。”

听阿梅这么一说,我吃惊极了。

钟庭是个标准的无神论者,秉持着一名科研工作者对科学最起码的信仰,怎么会听信苗巫的话。

难道是我的死对他打击太大,开始来者不拒了。

我问,“他在哪个酒吧唱?”

阿梅指了指左手方向,“那边过去一里多路,银枪酒吧。”

说完有点鄙夷的看着我,“你不会也想去吧,好多女的跟疯了似的往那儿跑,最近银枪的生意真是好的爆炸了。”

我笑笑,“我也挺喜欢听歌的,你回去吧,汤我帮你熬好,等你老板醒了你再过来拿。”

她点点头,“好勒。”说完转身走了两步,又回过头,“对了老板,你怎么称呼啊。”

我说,“龙芸。”

她哦了一声,“龙老板,你长得跟一个人好像,真的,简直一模一样,我老板要是看到你准会吓一大跳。”

说完哼着小曲儿走了。

龙泽出来,看着阿梅的背影子,“她做什么的,怎么和你聊了那么久。”

我说她要买醒酒汤,她老板喝醉了,我去熬点绿豆水,她一会儿过来拿。

龙泽拉住我,“我们都还没正式搬过来呢,不能动火的。”

我说,“那今天就算正式搬过来。”

醒酒汤熬好有一会儿了,阿梅一直没来拿,我犹豫着要不要直接给她送过去,反正隔着一条马路,方便的很。

可又怕撞见钟庭,万一紧张露出什么马脚来就不好了,龙泽这会儿又出去办事了。

见南星睡醒了,正和灰灰在地上打滚儿,玩得满身土。

就把他叫过来,给他拍干净,“你把这个拿给对面的姐姐,说是醒酒汤,收十块钱,记住了吗?”

他抱住保温桶,仰头问我,“什么是醒酒汤啊?”

我说就是有人喝酒醉了,很难受,肚子痛,这个可以帮助他不那么难受。

他哦了一声,转头吆喝小狗,“灰灰,走,我们去送醒酒汤,帮助别人不难受。”

看着他走远,我转身对着镜子一遍一遍的练习,眼角眉梢每个点都细致揣摩,和他见面应该如何表现,一定得像普通女人见到帅哥那样……

“妈妈,我回来了,给你钱。”

南星跑进来,递了十块钱给我,又带着灰灰到一边玩去了。

吃过晚饭,我把南星哄睡着,龙泽靠在门边说,“今天出门,听说那边有个酒吧晚上很热闹,要不要去看看。”

我替南星掖了下被子,“哪个酒吧?”

他想了会儿,“好像叫什么银枪,说是来了个男歌手,又会弹吉他又会吹西洋乐器,唱歌也好听,现在整的几个酒吧老板都想请他驻唱,不过他只在银枪唱,也不知道为什么。”

说完看看时间,“趁现在南星睡着了,我们去看看吧。”

我说好,把门窗都检查了一遍,又低头看了看孩子。

他睡得很香,我弯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才跟龙泽一起过去。

酒吧门口停了不少车,上百万的占了快一半,心道现在的有钱人可真多,这才开发的地儿就能看到SCC这样的小众专业跑车了,我还只在国外见过,周围好几个年轻人举着手机对那车子拍照。

因为人多,酒吧门都被堵了,里头应该是座无虚席的,本想转身回去,却听见里头有人唱歌。

那声音再熟悉不过了。

是经典的英文歌,righthereaiting,中文名《此情可待》,钟庭的拿手曲目,我的最爱。

因为是伤感情歌,并没有人起哄,都听得很专注。

站在一旁的龙泽都入了神,我问他,“听得懂吗?”

他嘿嘿笑了笑,“意思听不懂,但我觉得很好听。”

我说,我告诉你他唱的什么,他说好啊。

海隔一方,日复一日,

我开始恍惚

你的声音在线可闻

但哪能消解心中愁闷

倘若此生不能相见

何能誓说海枯石烂

任凭天涯海角

此生为你守候

……

歌曲结束,龙泽在一边啪啪鼓掌,“厉害、厉害,你居然能听懂,掌声送给唱歌的人,还有辛苦翻译的你。”

我低头笑了笑,听见背后有人喊了一声美女。

这边女生挺多,有人喊美女全都回过头去,见人是冲我来的,都悻悻然走开了。

来人依旧帅得浑身发光,“想不到这么快我们又见面啦!”

160 像我哥这种人

是送南星到派出所的那位帅哥。

他这会儿不再西装革履,换了身铆钉皮衣,照样闪瞎眼。两侧分别站着个年轻女孩,妆容精致,穿着打扮时尚光鲜,其中一个女孩颇为大胆,秀出了完美事业线,定力不强的准流鼻血。

公子哥儿身边自来美女不断,奈何龙泽美女见得少,看直了眼,被我掐了一下才回神,望向那高个子男人,估计是被对方的气势镇压,说不出话来。

我笑笑,“很荣幸,又见面了。”

他上前一步,“别在门口站着啊,里面坐。”

说完就有人上前开道,没走两步,戴着黄金项链的酒吧老板迎上来,笑容灿烂,“哎哟,二少,这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快请快请,座都给您留着呢,”说着在前头牵引,“上次要不是你大哥帮忙啊,我那厂子准完蛋,哪儿有闲工夫到这儿开酒吧,感谢感谢……”

还没反应过来,手腕就被抓住,“美女,一起呀。”

这男人动作未免也太自然了,看来这种事儿没少干,花花公子的标签贴定了。

龙泽傻兮兮跟在我边上,看有人抓我手也没啥反应,我有点生气,好歹我名义上也是他姐啊,他怎么能看我被这么欺负。

我气愤的甩开手,“先生,还请你自重。”

他笑了笑,什么话也没说,倒是他边上的两个小美女明显有点吃味儿,嘴里咕哝了几句不好听的,大概就是装什么装之类的。

我现在这身份只能表现出拘谨且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也不会同她们计较。

酒吧挺大,有点像丽江的一米阳光,运营得像演出场所,有些夜店感觉,台上有人在唱歌,也有人伴舞。

唱歌的人已经不是钟庭,换了个女歌手,唱着faraayfromhome,唱功很棒,不骄不躁,氛围倒也舒适。

可是钟庭去哪儿了?

我飞快扫了一圈,并没看见他人在哪,吧台那边也没见着,有人拉了拉我的衣服,“美女,看什么呢,找帅哥的话你面前这个无人能及。”

我嗤了声,心道这人脸皮还真不薄,和谭粤铭有一拼。

人称二少的帅哥盯着我笑,“怎么,不相信吗,那你找个比我帅的出来,我跟你磕三个响头。”

不知怎么的,恍惚间觉得他的笑容好熟悉,像在哪里见过似的,可一时又想不起来。

这时旁边有人拉扯了两下我的衣裳,是龙泽,他大概是不习惯这氛围,小声说,“姐,我先回家了。”

那位二少瞟他一眼,又看着我,“这你弟弟?”

我说是啊,他再问,“亲弟弟?”

我点头,他半眯起眼,“可我怎么觉得你两一点也不像呢,你这么白,他这么黑,这在遗传学上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啊。”

我说龙生九子各不相同,这没什么,说完对龙泽道,“你回去吧,看看南星,要是醒了就给他倒点水喝。”

龙泽似乎不愿和二少对视,点完头就走了。

二少还在纠结遗传的话题,“那你是像你爸还是像你妈。”

我说我和我弟弟是孤儿,从小被人捡了,在山里长大,没见过父母。

是个懂事的这时候就该闭嘴了,还好二少剩了点修养,没再继续问,转头吩咐旁边的美女去点东西,又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说,“龙芸,芸是草字头下面一朵云。”

他笑笑,“我叫陈望,这是我的名片。”说着递了张金色卡片过来。

听到陈望两个字,内心一震,同时拉响了警报,面上没有大波动,接过那张名片,低头看了眼,上面写着铭望投资集团副总裁一个头衔,余下就是名字和一窜号码。

搞了半天,原来是他亲弟弟,难怪一样的厚脸皮,真是有其兄必有其弟。

脑子里忽然有个邪恶的念头,勾引他,气死谭粤铭。

不过想到南星,立刻把这念头挤得粉碎,我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母亲勾引叔叔气死父亲,八点档狗血剧都不带这么演的。

算了,对他有关的一切人和事都敬而远之比较好。

正想着,修长的手递了瓶饮料来,“龙小姐,喝点东西。”

看了下是当地的一种植物饮料,口味还不错,咬着吸管喝了一口。

就听旁边的男人笑道,“我有做心理医生的朋友说过,喜欢啃咬细管类物体的女人性欲极强。”

我差点没一口喷出来,呛了好几下,心里再次肯定,他和谭粤铭是一丘之貉。

他哈哈大笑,“龙小姐,开个玩笑而已,你也太不淡定了,你可是有经验的人。”

这时旁边的女人吃吃笑起来,“真会装,都多大年纪了,还在我们二少跟前卖纯。”

我没说话,低头看着桌上的饮料。

陈望眸子扫过去,冷冷瞪了她一眼,她哼了一声,嗑起瓜子儿来,红唇一张一合,咬得瓜子脆生生响,竟有种奇异的诱惑力,让我想到倚在胡同口嗑瓜子儿的窑姐儿们,精致勾画过的眼睛像捉摸不定的风,轻拂在陈望身上,他却连看也不看一眼。

只盯着我笑,“龙小姐今年多大了?”

我没说话,他笑着说,“别介,我知道年龄是女人的秘密,我只对龙小姐好奇,你看上去挺年轻,但你儿子已经三岁了。”

脑子里的警报再次拉响,这陈望该不会是怀疑什么,特意来试探我的吧。

我轻笑一声,“我三十多了,我们山里人成家都早,正常我这个年纪的女人,孩子应该快满十岁了,陈先生可还有什么疑问。”

他看着我,笑着摇了摇头,这时台上的女歌手结束了那首歌,正在享受台下的掌声。

她看了眼台下某个方向,很快站起来,向大家鞠了一躬,拿着话筒离开了舞台。

接着,一个穿牛仔外套和休闲裤的男人走了上去,不是别人,正是钟庭。

他摒弃了万年不变的商务发型,换了个更时尚随意的,脸部轮廓特别清瘦,但并没有不健康的感觉,反倒多了清新,这个年龄的男人最有味道,脱离了年少的青涩,又没中年的疲态,一切状态都是刚刚好。

他在高凳上坐下,双手握着身前的悬挂麦克风,试了试音,接着说道,“下面这首老歌《忘记你我做不到》,和之前所有歌曲一样,送我给妻子,我相信,她听得到。”

接着,是听得人泪眼朦胧的歌声,没有人说话,都在安静听,沉醉的听。

陈望在旁边,我不敢流露太多情绪,明明有很多东西在心中汹涌,却只敢和所有听众一样,做出一副痴醉羡慕的表情。

有爱就有恨,或多或少

有幸福就有烦恼,除非你都不要

跟你的温柔比较,一切变得不重要

没有你,分分秒秒都是煎熬

想一次白头到老,说再见太潦草

看你头也不回地走掉,心里像火烧,管他艳阳高照

忘记你我做不到,不去天涯海角,在我身边就好

……

曲终,我跟着大家一起鼓掌。

陈望瞧着我,目光带了些许探究,我更怀疑之前的猜测。

他道,“认识台上那人吗?”

我很自然的摇摇头,“他唱的真好,不知是不是专业歌手。”

陈望一时没说话,托腮盯着我,“龙小姐……”

他的话没说下去,被桌上震动的手机打断,他也不避讳我,立刻接起来,“喂,在黔东南,过几天就回去……放心,我不会乱来的……嗯嗯,知道了,真啰嗦。”

挂了电话,他对我说,“我哥,婆婆妈妈的,比女人还啰嗦。”

我喝了口饮料,没说话,目光又望向台上,心中万般苦涩。

我死了,人家的生活照过不误,没有丝毫影响,真正爱我的却受着煎熬。

倘若一切只是场噩梦多好,醒过来,还和原来一样。

陈望喊了我一声,“龙小姐,你有没有发现,其实我们挺像的。”

我笑了一声,“哪里像了,我出身大山,你身在豪门。”

他不以为意,呷了口酒,“都没父母啊,你和你弟,我和我哥,都不容易。”

我什么也没说,只听见他说,“尤其是做大的,什么都要背负。我哥真的很不容易,小小年纪就扛起照顾我的责任。父母离开时我才三岁,什么都不懂,我爸以前得罪的人不少,他走了人家连房子都给收了。没钱没住,我跟着我哥四处流浪,我有次实在饿得厉害,我哥就偷了一个包子,抱着我被人追了一条街,结果他一口都没吃全给了我,我那时饿的厉害几下就吃光了,没吃饱,又哭又闹的,我哥只好又去冒险,运气不好被逮到揍了一顿,那家有狗还咬了他一口,之后他发了场高烧,我在边上哭了好久,不知道怎么熬过来的。之后他也再不偷了,背着我到处拾荒,拿到废品站去卖。”

说着说着,抬手擦了下眼睛,“你相信吗,我们住了好几个月桥洞子,还和流浪汉争地盘,人小没力气总是被揍,直到舅舅接我们去新加坡,我们都居无定所。中间我还生过两次病,差点死了,我哥跪在诊所门口求医生救我,我到现在都时常恍惚,我们现在这么多钱是真的还是假的,过去的苦日子太深刻清晰了,有时候看到桥洞,我都会多停留一会儿。”

说内心不震撼是假的,我只知道谭粤铭小时候苦,却没想到会苦成这个样子,而这一切都是我妈造成的。

我看着他,轻声道,“都过去了,你现在是有钱人,忆苦思甜就好。”

他笑了笑,“有钱也未必快乐,像我哥这种人,从小活得沉重,一辈子都没快乐过,好不容易开心了几天又……”说到这儿他话锋一转,“你怎么会一个人带着孩子,你老公呢?”

161 他擅长坑女人

我淡淡道,“跑了,骗了我就跑了,不知去向。”

他唔了一声,“看你也不傻,怎么会被男人骗。”

我轻笑,“年轻不懂事,经不住甜言蜜语的诱惑呗。其实也没什么,这世上被骗的女人多的是,又不止我一个,都是命,都得受着。”

他笑了笑,“你就这么认命,不想改变一下。”

我无奈叹气,“像我们这样的底层,要背景没背景,要学历没学历,年纪也不小了,还能怎么变。”

他盯着我,很认真的说,“跟着我,做我的女人。”

沃了个擦。幸好嘴里没东西,不然这次真要丢脸了。

强忍着内心的起伏,作惊慌状,“陈先生,你别说笑,我哪配。”

说实话,他摆出这么一副严肃认真的态度,还真叫人分不清他是说笑,抑或动真格。

正思忖,他轻笑着凑过来几公分,抬手扼住我的下颌,“我说配得上就配得上。”

心下愠怒,不动声色的呼出一口气,“陈先生,麻烦你先把手拿开。”

他笑笑,把手收回去。

我揉揉下巴,“这种事讲求你情我愿。说真的,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他倒一点没有不高兴,玩味的瞧着我,“那你倒是说说,你喜欢哪种类型?难不成是我哥那种?”

心口再次一震,很用力才挤出一个笑来,“我又不认识你哥,怎么知道他是哪种类型?”

他没说话,端起酒杯慢悠悠晃了几下,不明笑意的目光在我脸上长久停留,看得人心里发毛,我却不能避开,故作坦荡的迎着它。

就快要撑不住,桌上的电话再次拯救了我,他瞟了一眼,眉头微微皱起来。

他的声音挺柔和,我猜测对面应该是个女人。

他没怎么说话,只认真倾听着对方。

我扫了眼台上,钟庭又不见了,看了好半天才发现,他在吧台一角坐着喝酒。

前前后后,有三四个穿着讲究的女人上前与他搭讪,不知他和人家说了什么,个个都闷闷不快的走开。

连续碰壁,后头的就算有勇气也不敢上去了,估摸着我直接过去不是吓他一跳就是和她们一样被忽视。

有人喊我,我转回头来,见陈望正用一种审视又好奇的眼光看着我,“你喜欢那个唱歌的男人啊?”

没有犹豫,我直接承认,“没错,我喜欢他那样的,又帅又痴情,看上去经济条件也不错,我要为我儿子找个爹,这样的再合适不过。”

他笑了两声,“为你儿子找爹,你以为男人都是冤大头,不是自己的种会那么心甘情愿?”

我无言。

他又道,“你有没有看过动物世界?”

我不解的盯着他,他笑着说,“拿棕熊来说,如果母熊产的小熊不是它的,它一般会杀死小熊,促使母熊尽快发情,好与它交-配诞下自己的后代,这是所有雄性的本能。”

我说,“我方才说的只是个愿望,至于能不能实现,我哪里知道,”

突然间觉着哪里不对,我好像一直都被他牵着走,他问我说,说得多了总会有破绽,应该把话语权握在自己手里。

这么一想,话锋一转道,“方才女朋友打的吧,看你神情都不同了。”

他呵呵一笑,“什么女朋友,是我嫂子。”

又是一记闷锤敲在胸口,我提醒自己要镇定,“哦。”

他偏着头,“我怎么觉得你情绪一下地落了?”

我笑了笑,“有么?”

心中已经确定,他就是在试探我,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沉着,不慌不忙,表情自然。

安静了一会儿,他道,“这女人啊,一定不能嫁错人,就算是女王嫁错了也注定受罪。”

我说,“何以见得?”

他轻叹一声,“就说我这位嫂子吧,嫁给我我哥三年了,我哥别说碰她,就连他们的新房他也没踏进去过一步。名副其实的独守空房,你说这嫁得多憋屈。”

他说话的时候一直在观察我的反应,我坦然的很,心道鬼才会相信他的话,他就是故意这么说好让我情绪波动。

不过出于正义,我有点气愤的说,“你哥还算是个男人吗,既然这样为何要娶人家。”

陈望笑了笑,“因为我嫂子做了让他很不高兴的事。我哥脾气不好,用一句话来概括,就是顺我昌逆我者亡。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得罪他的人,包括他一直当妹妹疼爱的人。”

我笑笑,“看来你哥是很擅长折磨女人了。”

他也笑,“他擅不擅长你怎么知道,你又没试过。”

我说,“看你嫂子不就知道了。”

他看着我,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正要说话,有人走了过来,“二少!”

那人附在他耳边说了什么,陈望淡淡的说了句知道了,那人无言的退到一旁,他站起来,“抱歉龙小姐,我有事先告辞了。我最近几天都在这儿,希望还能见到你,我可没忘记,你说要请我吃饭。”

说完,没有丝毫停留,大步离开。一堆人连忙跟上去,前呼后拥的,比他哥高调。

酒吧里依旧灯火辉煌,微凉的晚风灌进来,沾染了燥热,我觉得浑身都被吹燃了。

钟庭还坐在那儿喝酒,一个人,孤孤单单。

我看了他一会儿,目光挪开,发现离他不远的卡座旁,一个黑不溜秋的男人有古怪。

他经过卡座,利落的一下子,就把卡座上女孩的钱包顺走了,女孩毫无知觉,可见此人手法相当专业。

过去看见这种事,我是一定会喊抓小偷的,如今一切低调为先,对这样的事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见那小偷走到门口,我心下突然有了主意,嗖一声站起来追上去,“喂,你等一下。”

他猛然站住,见我不像是来揭发他的,笑道,“美女,干啥子?”

我说,“我有事想请你帮忙。”

他瞪大眼睛,我拿出几百块,“你去帮我把那人的钱包弄过来,这钱就归你,要不然我就报警。”

我指着钟庭。

小偷犹豫了一下,“你为哪样不自己去?”

我说你去不去,不去算了,那我马上报警,说着掏出手机

他一把抓过我手里的钞票,“我去,你莫乱来。”

我就站在门口看着,那小偷挨近了钟庭,心悬到嗓子眼儿,以为他会顺利得手,哪知他手刚一碰到钟庭的衣服就被逮到了。

旁边几个人发现不对劲,立刻喊起来,“小偷,抓小偷。”

接着有人说,“大家快检查一下,你们的东西有没有丢。”

我正打算跑开,没想到那小偷倒是机灵,大声喊道,“是那个女人,她才是主谋,是她让我偷的,你们快抓住她。”

我今天算是明白了何为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酒吧立时混乱起来,隔得远,灯光又模糊不清,我看不到钟庭的表情,他似乎并不怎么清醒,站姿有些摇晃。

但见他一点一点靠近,低沉的说了声“让开”,那些伸向我的手通通收了回去。

这时有人气急败坏的冲上来,一杯果汁泼在我身上,“你这个女人,看起来白白净净,做什么不好非要做小偷。”

我抹去脸上的果汁,见正是被偷了钱包的那个妹子,正要解释,钟庭忽然抓住我的手往外跑,让我好一阵惊讶。

他腿长,步子迈得又疾,我跟得有些吃力。

以前我总穿高跟鞋,和他走在一起并没感觉到压力,如今穿着板鞋,身高差距明显,有种矮了人好一截的感觉。

也不知他在想什么,走了快一里路也没说一句话,难道他认出我来了,内心过于激动以至于失去表达能力?

不应该啊,如果一眼认出我,那反应也不该是这样。

还在胡乱猜想,人就进了客栈,阿梅张着嘴,眼睁睁看钟庭把我扯上楼。

紧接着开门、关门。

还没开灯看清房间的模样,就被他抵在墙上,“秋思,是你吗?你终于来了吗?”

他的声音带着些哽咽,我还没开口,唇就被他狠狠噙住,一股浓烈的酒味钻进鼻腔,四周全是他的气息,像一团散不开的浓雾。

他的身体像一堵铁墙,刚硬的禁锢着我,一点也动弹不了,好不容易趁他换气喘了口气,理智竟然一直在线,“先生,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他一只手捏住我的手腕,手指在我腕上不轻不重的划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将我放开,也没一句话,除了略带急促的喘息声。

接着按下门边的灯控开关,满室明亮,照亮彼此的脸庞。

他的手臂撑在我两侧,垂眸看着我,我对他笑了笑。

这样的表情我练习过很多遍,和李秋思还是不同的。

他恍惚的偏了偏头,眉头皱了又皱,终于露出一抹失望的表情,收回手臂,一言不发进了卫生间。

我一脸懵逼的靠在墙上,不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他怎么会是这样一连串的反应……

揉揉有些发晕的脑袋,抬眼打量这房间。

应该不是客房,大概十五平,很空,只有一张宽大的双人床,看到那床单,我一下呆住。

沃靠,那不是我和钟庭结婚时用过的吗,我当时和云回一起挑的,除了大红色的八件套,我还看中了这套玉色的埃及长绒棉被套,华丽丽的宫廷款,讲真和这朴素的房间完全不搭啊。

钟庭是怎么想的。

不自主的打开柜子,再次吃惊,里面除了两三套男士衣裳,全都是女装,而且……都是我穿过的。

窗户紧闭着,桌上摆着一个铜质香炉,孔隙里冒出一缕缕青烟,味道有些古怪,浓香里带着些许头发燃烧的味道。

想起阿梅说的什么燃犀角香,不禁一身恶寒,莫非钟庭真在搞什么封建迷信的玩意儿,整的处处诡异。

没等我深想,浴室门“吱吖”一声开了。

162 恨不得扑倒他

我回过头。男人腰间系着浴巾,腹肌贲张,胸膛湿漉,头发在滴水,表情僵硬,“我以为你走了?”

他这表情好生古怪。

没等我说点什么,他忽然又笑开了,“秋思,是你吗,你真的来了?”

等等,他这话什么意思,看了看那冒着白烟的香炉,难不成他把我当成了……鬼?!

瞬间风中凌乱。

果然,他站在原地不动,与我隔着一段距离,眼里柔情荡漾,“苗巫说,我只能看你,但不能触摸,否则你会消失,或者不看你,只触摸你。”

语言是无法形容我此刻的心情的,这是钟庭吗,他居然会认为自己看到了鬼。

他说的这话,他真的相信吗,我看他真应该回去读一读唯物论。

我走到他面前,手指在他腹肌上来回两下,“感觉到了吗,我是人,不是鬼,先生你醒醒吧。”

他顿住,腹肌齐整整绷起来,我的手已经来到他胸膛,“你是怎么锻炼的,这样漂亮的肌肉。”

那种温暖又坚硬的触感竟让我心底一震,涌起一股不明不白的暖意,渐渐,那股暖意升温,让人心跳剧烈起来。

我知道这是什么,无关情爱,它是人类最根本最原始的一种渴望,由异性激发。

我想起云回说的,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难道我也到了这种地步,看到这幅修长精壮的身体,就有了带色彩的想法。

倘若,眼前的人不是钟庭,仅仅是和他一样拥有完美身材的男人,我还会有感觉吗。

顿时有股羞耻感在心里升腾,硬生生把那股躁动压了些下去。

感觉一只温热的手抚在我脸上,配着迷蒙而困惑的眼神,“你是人?”

我下意识靠近他,目光还停留在他腹部,我有多久没看到过这么美好的异性身躯了,就像男人喜欢胸,喜欢屁股,女人也喜欢胸膛,喜欢腹肌,这是天性,无关礼仪道德。

我感觉此时此刻,什么也不想管,恨不得把他扑倒。

行动比想法还快,我踮起脚尖去亲吻他的下巴,双手攀住他的脖子把他朝自己拉,好不容易吻到他的唇。

他却把我推开了,推开了……

我望着他,红着脸道,“你干啥子啊?”

他直勾勾看着我,眼神犀利,不带任何感情,像某种冰冷冷的物件,“你是谁?你不是李秋思。”

心火被这话浇熄了,脑子回归正常。

看来意乱情迷不是男人的专利,女人一样一样的,尤其像我这种当了三年单亲妈妈,常年不知肉味的女人。

我尴尬的咳了两下,“我叫龙芸,我喜欢你钟先生,特别喜欢听你唱歌。”

总要编个像样的理由吧,花痴女喜欢帅哥,这没什么好怀疑的。

他一言不发的看着我,“你是对面铺子的老板?”

我点头。他说,“你果然长得很像我妻子,但你不是她。不是。”

我抓了抓头发,“呃,我今天才搬过来的,就在你对面,下午你家前台来买过醒酒汤。”

他说我知道,“她跟我说了,那位龙老板和我妻子很像,只是我没想到,会这么像,我刚差点把你当成了她,差点又犯了错。”

我有些愕然,“那……我就先回去了。”

又没好事,我还呆在这儿干嘛,回去进一步想想以后怎么和他处才是王道。

他叫住我,”龙小姐等一下,你方才为什么要让人来偷我的钱包?”

我装出一副窘样,“我那不是想和你搭讪吗,可我看很多女生都无功而返,就想着让人偷你钱包,我再亲自还给你,这样你就不会赶我走了。”

他一时没说话,也不知在想啥,突然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送一套女装过来,身高……”

他看着我,“一米六到一米七之间,体重大概五十,胸围……现在就要。”

我说,“你要干嘛?”

他说,“你衣服脏了,在这儿洗个澡,换身干净的再走。”

我指了指那个衣柜,“那儿不是有很多衣服吗,”迎着他不满的目光,我咽了咽唾沫,“不好意思,我刚才打开看过,看到里面很多漂亮衣服。”

他别过头,冷冷说,“那是我妻子的,别人不能穿。”

我哦了一声,问,“你妻子已经不在了,你为哪样要把她的衣服放在这儿?”

他没吭声。

我又问,“我和你妻子真的很像吗?”

他点了下头,“很像,可以说一模一样,但你不是她。”

我就纳闷了,他怎么就那么肯定我不是,不过他既然这么肯定,那也省得我再去思考如何隐瞒。

瞟见台上的香炉,我随口就问,“那是什么东西,味道好香。”

他说,“犀角香。古有记载,燃烧生犀,人能与鬼通。我与我妻子天人两隔,别无他法,只能寄托于此,希冀还能见到她。”

心下只觉荒唐,我笑了笑,“这世上哪有鬼,若真有,这么久也该像佛家说的参与轮回了吧。”

钟庭叹口气,“我妻子离开时满含冤屈,苗巫说她说不肯轮回的一缕幽魂。”

沃靠哪个苗巫啊,尽胡说八道,亏得钟庭这种无神论者居然信了,真是无语。

如今想想,那些受过高等教育的高官、大商人们何以会那般迷信也就不难解释了,心中有禁忌有希冀,自然会对某些不可知的东西产生信仰。

我说,“没想到钟先生这样的人还信这些,我算长见识了。”

他淡淡道,“世间万物,说不清道不明的太多,我原先不信宿命,算命的说我与她终将分离,由不得我不信。”

我气愤道,“哪个算命的这么胡说八道。”

他看着我正要说话,有人敲门。是送衣服的,钟庭拿着袋子过来,“这边服装店少,随便买的,你去洗个澡将就换。”

什么情况,他不拒绝我,却又与我保持距离,是觉得我和李秋思像,把我当成视觉替代物么。

我打算逗逗他,“钟先生,你妻子离开多久了啊?”

他说,“四年多了。”

我哦了一声,“那这几年你就没找过别的女人吗?”

他说,“没有。”

我说,“我也是,这些年都没处过对象,要不我们……相互……慰藉,你说怎么样?”

他盯着我一句话也不说,眸光渐冷,“龙小姐,请你自重,你已为人母,当知分寸。”

我撇撇嘴,“她都走这么久了,你这是何苦,难道你真的不想拥抱实实在在的人吗。”

他认真道,“我因背叛而失去她,我不能再背叛她第二次。”

我大叫,“可是她已经是个死人,她根本不可能再回来的。”

他坚定道,“不,我知道她在这里,我能感觉到她的存在。”

中邪了这男人,简直不可救药。

我算是明白了,在感情上他就是个死脑筋,活在过去,永远看不到当下。

第一次,他为活在心中的执念自我折磨,如今又为死去的李秋思装着糊涂,看样子云回又说对了,用龙芸这个身份靠近他是难以被接受的。

还说让他娶我,娶个毛线啊,不亮明身份根本想都不要想。

我也没心情再逗这个一根筋,直接拿了衣服去卫生间。

半个小时后出来,屋里连个人影儿都没有,后来发现他在阳台抽烟,索性走过去把他的烟拿走,“不要抽烟,对身体不好。”

说完,在他愕然的目光中离开了。

之后两天都没见到钟庭,听阿梅说他和州里的领导看场地去了,为投建种植基地做准备。

龙泽带着南星回家搬东西去了,我也闲得无聊,和阿梅一起嗑瓜子儿打发时间。

聊了一圈才知道,阿梅近年来的经历。

搞了半天,阿梅后头还真找过我,不过那时我已不在。

她父亲生了病,急需一笔十万的手术费,他想来想去决定找我碰碰运气。

打我手机没人接,又打电话到公司,刚巧钟庭在那儿收拾百年的烂摊子。

听了阿梅的事,想着是我的故人,立刻让秘书给她打了三十万过去。

阿梅父亲得救,现在山里住着修养,因为有了钱,还讨了个女人,日子过得倒也温实。

阿梅因此十分感激钟庭,打听到他的公司地址,抱着一大堆土特产去青市找他。

对此,我也是服气的。

后来钟庭来这儿开客栈,就让她守着,月薪还挺高,与别的前台小妹比,可说是独占鳌头了。

阿梅说,老板就是她的男神。

我边嗑瓜子边问她,“你很喜欢你老板啊?”

她羞涩一笑,“喜欢是喜欢,但我有自知之明,他不可能瞧得上我的,他心里只有他老婆。我只是想不明白,秋思姐姐为什么会放弃他选谭先生,听周助理说,就是谭先生把她给害死的。”

我没说话,继续嗑瓜子。

她又道,“不过,我不大相信。”

我说,“不相信什么?”

她托着下巴,“不相信谭先生会害死她啊。我见过他,长得不比老板差,甚至比老板多那么一点点气场,我觉得他很喜欢秋思姐姐,他看她的眼神,怎么说呢,你没见过,我也不好描述,反正只有很喜欢很喜欢才会那样。哦,对了,告诉你一个秘密。”

她突然诡秘的笑了笑,附到我耳边。

我耳根一下子就红了,只觉得周身都烫起来。

163 他是想娶她的

原来那晚我和谭粤铭做过什么,她都听见了,甚至知道我卷走床单的原因。

虽说时隔已久,这么赤-裸-裸说出来,还是叫人脸红。

阿梅盯着我,“芸姐,你脸好红啊,我还以为你们过来人,对这种事已经见怪不怪了呢。”

她不懂,作为当事人,这是多么难以启齿。

还好,有客人进来,阿梅忙着招呼人去了。

看了看时间,快晌午了,想着一个人,准备煮碗面对付一下,晚点再去买菜等龙泽和南星回来。

刚才进铺子,就听见有人在喊龙小姐。

转头,见陈望一身黑色运动衫,耳上挂着蓝牙耳机,笑得分外阳光,“你不是说请我吃饭吗,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刚好是午饭时间。”

罢了。我问,“你想吃什么,这儿附近倒是有几家酸汤鱼不错。”

他思索两秒,“我不喜欢吃酸的,这样,你随便炒几个家常菜就好,我已经很久没吃到过家常菜了。”

这就叫人犯难了,我今天没买菜,冰箱里好像也没什么存货。

不料他已经进来,扫了一眼,“没菜吗,没关系,蛋炒饭也行。”

我苦兮兮的看着他,“没有鸡蛋。”

他无语,“那就面条吧,白水煮面我也吃得下,放心,我一点都不难伺候。”

我竟然真的只请他吃了碗面,当然不至于白水,昨天炒了些番茄肉末当臊子,看他吃得还挺香,连面汤也喝干净了。

他拿纸巾擦了擦嘴,“龙小姐手艺不错嘛,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面条。”

这话假的离谱,我就笑笑,边收拾边问他,“你来这边儿做哪样的?”

他说,“参加景区揭牌仪式啊,看着风景还不错就多呆了几天。本来该是我哥来的,不过他在北极。”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重复了一遍,“北极……”

他嗯了一声,“结婚第二天他就离开了新加坡,飞到洛杉矶,又从洛杉矶飞到阿拉斯加,你听过冻脚镇这个地方吗?”

我摇摇头,心下还是挺好奇他这波操作,为何去北极。

陈望拿着杯子,“给我倒杯水。”

还真拿自己当大爷呢,我倒了水沉着脸递给他,他却笑嘻嘻的,跟他哥一个样,“听说极光可以疗伤,他就去了,本来只打算待一周,接过一待就是大半年,然后回到新加坡,没呆两月又走了。总之,他这几年是满世界潇洒,到处找刺激。”

心底冷笑,面上淡然,“找刺激?玩儿女人吗?”

陈望皱眉,“你想哪儿去了,我哥是那种低级趣味的人吗。”

我心道,他不是谁是。

陈望喝了口水,“我说的是极限运动,”见我面无表情,他又解释,“所谓极限运动,表面看是强身健体,其实就是追求精神刺激,玩儿女人哪有高空跳伞、远海探索、登珠峰爽,我哥玩儿的是心跳,是肾上腺素飙升。”

说完拿出手机划了两下,“给你看下,我哥登珠峰的照片,你就说帅不帅吧。”

见照片上的人穿着冲锋衣戴着登山镜,我笑了笑,“这全副武装的连个脸都不露,谁知道帅不帅。”

陈望不满道,“我是让你看风景,谁让你看人了,你看茫茫雪域,一望无际,你能感受这种站在高处的满足感吗。”

我别过脸,问他,“你哥这么玩儿,公司怎么办?”

陈望叹气,“这不让我来顶替吗,美其名曰锻炼,其实就是给他腾时间。讲真,我不适合干这个,我是学海洋工程的,对管理一窍不通,感觉这就不是人干的,也只有我哥那样的人才顶得住。好在他给我留了一帮中用的臣子,不然我铁定要亡了他的江山。”

我冷冷一笑,没说话。

他瞄了我一眼,“还好他下个月就回来了,我也能解放了。”

我继续沉默,因为他又开始观察我,“我哥想让我来接班,他压根没有生孩子的打算。”

心头明白,他又来诈我了,我才不会上钩,对他说的听听就行,万不能往心里去。

不过他这会儿倒是没看我,挺忧愁的样子,“我有种预感,我哥要绝后了。”

这小子,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我嗔笑,“有你这么说亲哥的吗。”

他欠了欠身子,“你还别不信,外人看他,都当他是不负责任的花花公子,在我看来,他比那些个私生子成堆的傻逼强多了。以前有个小明星耍手段,想怀上他的孩子,好子凭母贵一生无忧,最后搞得连子宫都差点没了,哪个女的还敢冒险!”

我心头暗骂,谭粤铭还真是个没人性的变态。

同时警醒自己,要把南星藏好,要是被他知道我偷偷生了孩子,不定怎么对付我呢。

陈望接着这个话题说,“你想,我哥到现在都没碰过我嫂子一根汗毛,他还会让人给他生孩子吗,所以我说他绝后是有理由的。”

说完兀自沉思起来,眉头微锁,“说到我嫂子,她也是个傻的,明明随时可以结束这种日子,她却忍着,真是搞不懂女…”

我打断他,“陈先生,你我萍水相逢,你干嘛要和我说你的家事啊。”

他笑笑,“这不觉得和你投缘吗,跟你发发牢骚还不行啊,一般人我哪会跟他说这些。”

我无奈一笑,“可我对你说的这些一点也不感兴趣,你还不如跟我说说怎么赚钱实在。”

听我说完这话,他看了我一会儿,露出一个深奥的笑,“龙小姐,你长得很像一个人。”

我笑了笑,指了指对面的客栈,“那客栈的老板也这么说,说我像他死去的老婆。”

陈望愣住,盯着我瞧了许久道,“你真是山里长大的?”

我反盯着他,“那不然呢,你以为我和你一样吗。”

他露出一个迷惑的表情,手摩挲着下巴,“实在太像了,你们两个。我没见过她人,只在照片上看过,那天一眼看到你就惊呆了。”

我淡淡的哦了一声,没说话。

他继续道,“她叫李秋思,是我哥的心上人,我哥一直把她的照片带在身上,没事就盯着看。”

我笑笑,“难怪你一直跟我说你哥你哥的,你是把我当成她了吧。”

他似乎放下疑虑,“是,因为实在太巧合,她就是在这片去的,我不得不怀疑她也许根本没死,现在看来你们不是一个人。不知道我哥看到你会是什么反应。”

心下并未放松警惕,继续装糊涂,“她是怎么死的?”

陈望一时哑然。

我笑笑,“不方便说就算了。”

他说了,“她的死是个意外。”

意外,意外你大爷,明明就是被人坑死的。

见我没说话,他接着道,“这事儿说起来有点复杂,有关上一代的恩怨,李秋思的母亲害得我们家破人亡,我小,并不懂,我哥却记得深。他一开始接近她就是有目的的,不过处着处着他就喜欢上她了,你懂的,感情的事不是人能控制的。”

我静静看着他,他喝了口水,继续说,“后来,我哥想放下一切恩怨,娶她,我舅舅怎么劝,他都决定要娶她。”

心中一片燃烧的荒原。

只看见陈望一脸无奈,“结果,我嫂子背着我哥把真相告诉了她,让人给她寄了个U盘,里头装着所有秘密。我哥什么都不知道,他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看着她死在面前。你说他多痛苦,他本来是想娶她的,结果她就那么死了。”

我感觉有些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了,却又极力的提醒着自己镇定,也许是框我的。

陈望似乎也没注意我,只顾着说话,“我哥找了她一个月,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可那是深山,无异于大海捞针。后来有人在河里发现一具女尸,穿的就是她跳崖时的外套。”

我猛的一僵,这又是什么情况。

“我哥后来把自己关了一个月,谁也不理,等想起来要处理她的后事,人家前夫已经全做了,接着他就娶了我嫂子。”

我感到浑身无力,几乎有些坐不住。

他还在说,“之所以娶她,就是想折磨她,他觉得是我嫂子害死了李秋思,其实是他自己。上一辈的恩怨早就过去,扯到他们身上好不公平。”

我看着陈望,“你一点都不恨李秋思吗?”

他仿佛听到一个笑话似的,“我见都没见过她,怎么去恨啊。”

我说,“看来你是个内心充满阳光的人,至于你哥……我只能说他太阴暗了。”

他脸色黯下去,“你不能这么说他。如果我像他一样扛那么多,我也会阴暗。我们之所以走得轻松,是有人替我们负重前行。”

我笑笑,“你是个好弟弟,那你可以劝劝你哥,让他敞开心扉,活得阳光点,去拥抱新生活。”

陈望也笑了笑,“龙小姐,我觉得你也是个阳光的人,你真不考虑下我的提议吗。”

我说什么提议。

他一脸正经,“做我的女朋友。”末了又加上句,“我不在意年龄。”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上次说的是做我的女人。

女人,女朋友,多一只少一个字差距不小,女朋友显然比女人多了一层尊重。

我笑了笑,“承蒙你看得起,但我心里有喜欢的人了。”

他嗤了一声,“对面客栈老板?”

我点头。

他说,“你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吗。”

我说,“知道,开药厂的。”

他笑了,“岂止。人家抱负大着呢,要把公司做成综合型医疗集团,业务覆盖医药健康全产业链,向世界医药巨头看齐。而他做一切,都是想跟我哥死磕到底。”

164 跟着他有肉吃

陈望待了没一会儿就被电话叫走了,走之前拿了我的电话打给他,“我有你号码了。”

外面日头正好,正打算把库房里的几包草药拿出来晒晒,钟庭不声不响的走了进来。

我抬眼,愣了半秒,“钟先生,有事吗?”

他似乎有点不自在,眼睛瞅着我身后的药材柜,“龙小姐,可否请你帮个忙。”

我笑笑,“只要能帮得上,当然没问题。”

他微笑,“肯定帮得上的,我小舅子托我给他买点东西带回去,我不太会选。”

我一愣,“你小舅子?”

他点头,“我妻子的弟弟,大学三年级。”

王爽上大学了,是在国内还是国外?

若是国内那他就是参加高考了,意味着所有糟心事都结束了。

我克制地问,“他在哪儿上学啊?”

他道,“海洋大学,在青市,学水下机械。”

也就是说王爽一直在钟庭身边。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让我想要马上见到他,问问他好不好。

忍住内心的激动,我故作平静,“你妻子走了,你还一直照顾她的家人呢?”

他道,“她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说完不多言,“走吧,一会儿天晚了。”

跟着他一路走到名俗文化街。

那儿有许多卖民俗商品的店铺,很多是纯手工工艺品,木质铁质银质布帛的……丰富多彩,看得人眼花缭乱。

钟庭说王爽交了女朋友,是个缅甸姑娘,学服装设计,对各种民俗饰品很感兴趣,知道钟庭来了黔东南,就想让他挑些小玩意儿带回去,好讨他女友欢心。

我心下笑笑,王爽这小子还真行,比钟庭强多了,钟庭这样的要不靠刷脸,一准儿注孤生。

走到一家侗族文化精品店,我停下来。

满目琳琅。用各色丝线、靛青棉线、蓝棉线杂织成的彩锦上布满花朵鸟兽日月星辰,五彩纷呈,白棉线作经线、七彩棉线作纬线织成的素锦简约大方,被设计师的巧手裁剪成一件件别致的衣裳,很是抓人眼球。

还有用银子宝石打造的各类头饰、胸颈饰、手饰、腰坠饰、手镯、戒指……

我让钟庭问了下王爽女友的喜好,精心给她挑了几匹织锦和一些首饰,最后又给儿子挑了个祥云银锁,据说能保孩子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钟庭结账时一并付了,我要给他钱,他不允,说是请我帮忙的回礼,我便由他去了。

他走在靠近马路一侧,话很少,和从前一样,但走在一起也倒不觉得尴尬,我觉得他不像丈夫,更像哥哥。

而我对他,除了感激,似乎已经没有任何心动的情绪。

隔了一会儿,他忽然开口,“龙小姐,你先生呢?”

我侧头看他一眼,“走了。”

他哦了一声,“是哪个走?”

我说,“我当他已经死了。”

他不再多问,继续缄默,走到一家茶室门口停下来,“要不要喝杯茶?”

我正想说不用,他电话响了,接起来,说了声马总好。

不知为什么,我一下子想到马建军,不觉的竖起耳朵。

听到安神枕三个字,我已经肯定,电话那头的确是他。

听起来像是在谈并购的事,钟远想要收购对方企业,但对方挺傲娇,说有不少跨国企业也对它感兴趣,分明就是要抬价。

钟庭冷静的分析着优劣,大概讲了十来分钟挂了电话,让对方好生考虑。

见我盯着他,淡声解释,“一家做保健品的药企,老板不想做了,想把品牌卖掉。”

我说,“是不是建龙药业?”

他大概没想到我会这么说,露出一丝淡淡的讶异。

我笑了笑,“我刚听你说了一个保健枕和理疗仪,我给我阿爹买过,效果还不错,我和我弟弟平时对保健药也做一些研究尝试,所以对生产厂家做过些了解。”

他做出一个了悟的表情,没再说更多,掀开茶室的帘子走进去。

我跟在后头思索:他和马建军有往来,那么只要跟在他身边就能接触到马建军,从而想办法揪出他的黑历史,为龙伯讨回公道,且动作一定要快,必须趁建龙被收购之前搞定,否则企业一旦并购重组,很多遗留问题再想查就难了。

话说建龙目前业绩稳定,马建军却这么急着脱手,中间一定有什么不可靠人的秘密,要不是他急着用钱,就是害怕以前的黑历史被翻出来……

再者,刨开马建军不说,只有跟着钟庭才能再次见到王爽和图图,知道他们是否安好。

这么一想,我决定先不去上城,直接通过钟庭这条线与马建军接触,先跟他去青市,看看弟弟和闺女。

可我要怎么跟他开口呢,直接让他带我走不合适,引诱他也不现实,只能从他的业务方面想办法。

钟庭问我,“想喝什么?”

我说,“来杯菊花就行。”

他叫了一杯菊花茶,又叫了一杯湄潭翠芽和一些当地的小点心。

我看着他,“钟先生,听说你要在这边投资建造种植基地对吧。”

他嗯了一声,“龙小姐有什么建议。”

我笑笑,“我哪有什么建议,就是奇怪你远在青市怎么会想到来这里投资。”

他说,“一来是因为我妻子。这里我肯定会常来,我相信只要诚心等待,她一定会来。二来公司业务拓展,在这边进行种植生产加工更方便。”

前半句话我就当没听见,只对他后半句感兴趣,“那你们的研发中心也建在这边咯?”

他点头,“对,一体化。”

我说,“那你在青市的实验室现在还差不差人,我是说那个中药实验室。”

他没说话,探究的看着我,隔了两秒,“龙小姐是有人要给我推荐吗?”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不用兜圈子。

虽说刚认识就提这样的要求略显唐突,不过以我对他的了解,对人才他是不会拒绝的。

话间,服务员端了茶点过来。

我丢了两颗冰糖进杯子,搅了搅,“不瞒你说,我弟弟龙泽在中药学方面还是有些建树的。你别看他年轻,学历也不怎么样,可他十几岁就跟我阿爹学医,尤其擅长风湿和内风湿方面的问题,我看你们好像也有这一类的药,所以,我想大胆向你推荐他。”

钟庭是个典型的学院派,在人才引进方面偏向于名校及实验室背景,普校毕业生简历他都不会看。

见他久久没说话,我有些忐忑,抱着杯子灌了两口。

接着听他说,“那你让你弟弟亲来见我,我和他谈谈再说。”

晚上,龙泽带着一大堆山货回来,有野鸡野菜白条鱼,还有一条蛇,满满的一背篓。

连南星也变成苦力,背着个装满香蘑菇和春笋的竹篓,脸蛋红扑扑的,满身是泥巴。

乡下娃就是彪悍,要在城里谁舍得让孩子做这些。

看到我,他兴奋极了,“妈妈,我们今天上山挖了好多春笋,舅舅说可以晒干了拿来炖腊肉。”

我赶紧帮他把竹篓拿下来,见他软白细嫩的脖子有道血口子,一下叫起来,“宝贝儿,你脖子怎么了?”

南星摸摸脖子,“山猴子挠的。”

我啊了一声,瞪着龙泽,“你怎么搞的,怎么让他被山猴子挠了,不知道那有可能细菌感染吗。”

龙泽委屈巴巴,“是南星他自己去招惹山猴子才被挠的。”

我气得说不出话,心疼的看着孩子,“告诉妈妈还痛不痛,小舅舅有没有帮你处理伤口。”

他点头,“不痛了,我是勇敢的孩子,痛我也不哭。”

他不哭,我却哭了,是什么让一个三岁多的小孩子说出这样的话。

我盯着龙泽,“我们现在带他去镇上的医院打预防针,别感染了。”

龙泽不情愿的说,“打什么预防针,我都给他抹过药了,我小时候别说被山猴子挠,还被蛇咬过被野猪顶过呢,不照样活得好好的,干嘛那么娇气啊!”

我说,“山猴子身上有病菌,非典就是从野生动物身上来的。”

说完抱着南星出去,刚好碰见钟庭,他挑了挑眉,“怎么了这是?”

我说,“带孩子打狂犬病疫苗,他被山猴子挠了。”

钟庭明显有点惊奇,“怎么会被猴子挠?我看看。”

南星倒是很主动,指了指脖子,“在这里。”

钟庭翻开他的衣领看了下,“有没有被猴子咬到?”

南星摇摇头,“他就用爪子挠我,被我用金箍棒吓跑了。”

钟庭笑了笑,摸摸他的脑袋,“你真厉害,还有金箍棒。”

说完看着我,“不用打狂犬疫苗,一般来讲猴子身上很少有狂犬病毒,且病毒只存在动物体液,爪子上是不带病毒的,只要做好消毒擦点药就好了。”

我没说话,龙泽走过来,“姐,你看我说的没错吧,人钟老板是药学博士,他都这么说了肯定没问题了。”

他们又不是孩子母亲,怎么能体会我的心情。

南星抱着我,奶声奶气的说,“妈妈,可以不打针了,不会生病。”

我摸着他的小脸,“那你答应妈妈,今后一定要听话,不准再去招惹那些动物好不好。”

他乖巧的点点头,“妈妈,我想去找灰灰玩。”

我把他放下来,“去吧。”

钟庭问,“他那只小狗打过针吗?”

我点头,龙泽鄙视的说,“还当自己在城里呢,乡下地方哪有那么多讲究!”

龙泽不说还好,他这么一说,钟庭蹙眉盯着他,“你说什么?”

我赶紧拉住龙泽,“诶,你不是说很向往钟先生的实验室么,现在机会就摆在面前,你跟他说说。”

龙泽猛一下盯住我,“啊?”

165 亲爹就在眼前

我说啊什么啊,快跟钟先生聊聊你在药学方面的想法,把你平时跟我说的那些点子跟钟先生交流交流,人家可是专业人士,机会难得。

龙泽也是个反应快的,马上明白了我的意思,忙搬了凳子过来,“钟先生您坐。”又指挥我,“姐,你去倒茶。”

看他这个样子,我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很快端了茶出来,又炒了盘花生,龙伯自己种的,香着呢。

两人这一聊许是投了机,直到深夜,钟庭才离开。

他前脚刚一走,龙泽就抱着我大呼,“姐,他同意让我去他的实验室了,咱们可以进城了,而且,他还同意资助我继续上学,说不管我念到哪个程度,学费他出。姐,你说怎么会有钟先生这样的人呢,这么爽快!”

我推开他,“好啦,不是他爽快,是你自己有本事,千里马需要伯乐,但你首先得是千里马才能遇见伯乐啊。”

龙泽使劲点头,“对对对,”说着顿了一下,“我今天上山跟阿爹说了你上回的提议,阿爹说他考虑考虑,我觉着如果我俩都进城了,他肯定舍不得这药铺关门,自己就会下山。”

我说那最好,又问他知不知道马建军的事,龙泽摇摇头,“阿爹从来没跟我们提过这一茬。”

想着我一个肯定是不够的,得要帮手,索性把龙伯和马建军的恩怨告诉了龙泽。

小伙子是有血性的,哪听得这种欺负人的事,更何况被欺负的还是自己的阿爹。

当即表态,“姐,咱们一定要为阿爹讨回公道,还他清白,还要找到阿娘,让他们两个团聚,阿爹这辈子实在太苦了。”

说完叹了口气,“难怪阿爹对那事儿那么反感了,原来是他自己不能…”

我瞪他,“以后不许提这个,特别不能让阿爹知道。”

事关男人尊严,怎么可以随便提,龙伯那是多信任我才会把这样的不幸告诉我。

见我一脸严肃,龙泽挠挠头,“姐,你是过来人我也不怕说给你听,我有次…嗯,自己那个的时候,”

见我嘴角抽搐,他还一点不害臊,“那个你懂的哈,被阿爹看到,硬是拿烧火棍狠狠抽了我一顿,给我吓坏了,导致我后来跟女朋友头一回那个的时候…都没成,估摸着她离开我也有这层原因吧……诶,姐,你干嘛去啊……”

谁要听他说这些啊,真以为我们过来人就百无禁忌,什么都可以说吗。

我把剥了一半的春笋扔给他,“把这些笋子剥干净再去睡觉,这几天就好生准备准备,尤其注意修身养性,别进了城心就花了。”

他哦了一声,乖乖剥笋子。

我端着杯子在一旁瞧着他,不时就看他傻笑一下,那是发自内心的快乐啊。

看来这次跟钟庭是跟对了,能让龙泽这么开心,我也很欣慰。

三天之后钟庭就离开了这里,阿梅还大哭了一场,用掉整整一包卫生纸。

她盯着我,“芸姐,你不是喜欢老板么,他走了你怎么一点也不难过啊。”

我笑了笑,“有什么好难过的,又不是见不到,他妻子在这儿,他还要来的,你还可以见到他嘛。”

她更加困惑,“芸姐,我们可是情敌呢。”

我说是是是,“我们是情敌,我们还是关系友好的情敌,又不打算做他老婆,计较什么。”

阿梅点点头,“说得也是,我这是暗恋。芸姐先不跟你说了,有客人订房,我去招呼了。”

因为铺子里还有不少事需要打理,龙伯也还没下山,我和龙泽便多留了几日。

龙伯一直在犹豫要不要下山,直到亲自上山跟他说了此行目的,他才决定下来守铺子。

如此,我有什么情况要和他沟通也能方便点。

其实在龙伯内心深处,也是咽不下那口气的,只是有自知之明,知道以他当日之力无法与马建军抗衡,如今从我身上看到希望,那口气又提了上来。

下山那天,他穿着我给他买的新衣裳,人都精神了不少,一再叮嘱我不可较劲,若是拿马建军没办法便放弃。

我宽慰他,“你放心好了,要对付马建军这种人,我还是有信心的。”

虽说在多数人眼里我就是个废柴摆设,可我好歹也做过几天百年的正主,知道该怎么和人打交道,从哪入手。

我只是需要更多外力,而当前能借助的外力,也只有钟庭。

从黔东南到青岛,我们整整花了三天时间,又是火车又是汽车的,如此折腾也只为了让人不起疑。

当钟庭看到我们风尘仆仆出现在火车站,还数落龙泽,“你姐带着孩子,你怎么还让她这么折腾,为什么不提前给我打个电话。”

龙泽委屈道,“是我姐说要省钱才这样的啊,我可想坐飞机了,我还从来没坐过飞机呢。”

钟庭笑了笑,“走吧,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洗个澡再去吃饭。”

说完,转身朝停车场走。

龙泽惊讶的看着我,“姐,钟总他是有多重视我啊,居然亲自来接我,我不是在做梦吧。”

我心道钟庭恐怕不是来接他的,而是来看我这张李秋思的脸的。

可我不能告诉他。他知道,谭粤铭就知道,我根本不想面对他。

钟远作为青市企业的后起之秀,硬件设施相当气派,光产业园区就几千亩,写字楼也恢弘大气。

软件方面更是厉害,为员工修建内部房,市场均价六七万一平的房子,员工只需要几千块就能买下,如此诱人的条件,还愁找不到人才吗。

钟庭给我们提供的是套三的员工宿舍,装修简约,家电家具齐备,拎包就能入住。

龙泽看得啧啧感叹,说大企业就是不一样。

我说,“你现在可得好好利用眼下的条件,不断给自己添涨身价。”

他点头,“姐,我懂的,你还真是我的幸运星,要是没遇见你,我哪敢想这些。”

我心想,谁救了我我命,我就拿命还他,这个又算得了什么,“是你自己有本事,我只不过是提醒了你。”

吃过饭,钟庭开车送我和龙泽回宿舍。

龙泽一高兴喝多了,在花台边狂吐,钟庭二话不说就把他背进门,又给他灌了一杯温水,扶他躺下。

走之前,我问他,“钟先生家离这儿远么?”

如果我没猜错,他应该住在租借老别墅,这么问其实是想找机会去看看王爽和图图。

不知他在想什么,淡淡地看着我,“不远,不到十公里。”

我说,“那你方便留个地址给我么,你这么帮我弟弟,改明儿我带他登门感谢。”

他说,“不必了,你也累了,早点休息吧。”

真是个油盐不进的男人,他当年要是能这么对冷露,我们何以至此。

也罢,来日方长,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目送他离开,我赶紧打开电脑,搜索了一下附近的幼儿园。

青市是炙手可热的新一线城市,虽不比北上广这样的超一线,但教育水平在全国也是排在前头的。

南星马上三岁半了,应该接受正规的幼儿园教育。

不过摆在眼前的问题是,他是非婚生,没上户口,上不了学。

而上户口并不是简单的事,他在山里出生,没有出生证明,需要做亲子鉴定交罚款(计划外生育费)方能上户。

之前南星一直跟我住山里,我也没把这个当回事,现在麻烦就来了。

正纠结咋办,钟庭竟主动问起来,“你儿子多大了,不用上幼儿园么?”

我有些难为情,“他爸走了,我又是在山里生的孩子,当时也没想到上户,现在才知道麻烦。”

他笑笑,“没事,你选个地方,先让孩子去幼儿园上着,至于户口的事后面再说。”

听他这么一说,我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虽说这些事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可这么不求回报的帮助,让我心理负担很重。

他说,“我今天刚好没事,要不我们一块去转转,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幼儿园。”

我想了想,为了孩子,厚脸皮的点点头,心道大不了以身报答。

可想到这个又笑了,就算我想要报答,人家未必会接受呢。

钟庭看幼儿园,大概是根本没想过我眼下的经济条件,看的不是权贵聚集的公立就是富人聚集的国际学校。

南星倒不认生,到哪个幼儿园都能玩得很嗨,看着那些新奇的事物,葡萄一样的眼睛光闪闪的。

最后他看上了一家森林系幼儿园,到处都是小动物摆设,学费很贵,年缴二十万。

我张大了嘴,钟庭说,“就这家吧,明天就让孩子过来。”

说实话,我是不大明白他这波操作,可他已经拨了电话,没一会儿就看见一个穿洋装戴金边眼镜的气质贵妇走出来,说是园长,“钟先生,里边儿请。”

钟庭看看我,“你在外面等我,放心,很快就能办好。”

我正想说话,他已经和园长拐进了办公室。

叹了口气,眼眸扫向窗外,见大门口驶来数辆豪车,一溜的黑色奔驰。

谁啊,排场这么大。

为首的车上先有人走下来,是个中年人,一身藏青色阿玛尼,看气质像是混官场的。

紧接着第二辆车上的人也下来了,心在那一刻悬到了嗓子眼,一时间万种情绪在胸中沸腾咆哮嘶吼。

天啦,怎么会是他!

陈望不是说他满世界找刺激吗,怎么会出现在青市。

此时此刻,我只庆幸自己没有与他正面相迎。

而他走过的地方,南星正在一个人踢皮球玩。

忽的,彩色皮球滚落到他脚边,南星忙朝他跑了过去。

他停下来,所有人都跟着停下来。

他蹲下身,捡起皮球,笑眯眯的递还给南星,还跟他说了句什么。

南星大概说了声谢谢,他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就站了起来,继续朝前走。

南星却不知怎么的,抱着皮球站在那儿,望着他的背影发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温柔是把刀》,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166 为了一个女人

正发愣,听见脚步声从远处传过来。

知道是刚才那一拨人来了,心下一慌,四下打量一圈,都是教室,小朋友在上课。

见拐角处写着卫生间,赶紧走了进去,绝不能在毫无准备的情况和他碰面,否则会露馅儿。

看着镜子里的人,我掬了捧水拍脸上,心脏不可抑制的跳动着。

为什么看见他我还会心动,李秋思,你简直是全天下最傻的女人,明知他做的一切……

“诶,觉得这个项目怎么样?”

有人走进来,高跟鞋敲在光洁的地板上,铿铿的敲在我心上。

“主要看谭总啊,他觉得好就好呗,他何时会听我们的意见。”

“那倒也是,他那种强势的人什么不是一言而决。不过我挺好奇,他怎么突然就回来了,不是说计划去罗布泊探险么。”

“呵,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快,说来听听。”

“为了一个女人。”

水龙头的声音哗哗的冲刷着,像我的心跳,莫非是陈望跟他说了什么。

“谁呀?”

“金萱。”

心底莫名失落,我真是太自作多情了。

“金萱,那个才红起来的韩国女星啊?”

“对呀,听说谭总为她投了一部好几亿的电影,就在青市拍,这次为她砸钱,是想拿到普林斯教育机构的总代言,怎么说普林斯也是亚太地区有名的上市企业嘛,哪个明星不想要。”

“原来如此。谭总还真是舍得。”

“那可不,男人赚钱干嘛,不就是给女人花嘛。”

“可他是结了婚的,他老婆要知道了会怎么想。”

“你觉得他会在乎他老婆怎么想吗,再说了,谭总名声如何她又不是不知道,既然愿意嫁给他,对他这些事儿就得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然日子咋过。”

两人又聊了些名品采购心得,终于出去了。

待人走了,我给钟庭打了电话,没想到他比我还着急,“正说找你呢,你去哪儿了?”

我说我在洗手间,他哦了一声,“那你一会儿直接来停车场,我和南星在车上等你。”

我嗯了声,挂了电话。

上车,钟庭正在讲电话,转头问我,“南星出生年月是多久?”

想了想,我早报了两月,这样就算有人查起来也找不到破绽。

钟庭点点头,告诉了对方信息,说完又客套了两句,方才挂了电话。

我问他,“谁呀?”

他笑笑,“一个朋友。放心吧,南星的户口问题已经解决了,明天就可以来这儿报到。”

我一时哑然,这是什么速度,有权有势就是好啊。

不过想到谭粤铭,我犹豫道,“要不我们换一家吧,这家价格实在是……”

他瞧着我,“没关系,我来。”

说完反应过来不妥,有些不自在,“你若是觉得不好,就来给我做秘书,用你的工资慢慢还。”

我愣愣看着他,“做你的……秘书?”

前方红灯,他停下来,“生活秘书。”

我嘴角抽了抽,“什么意思啊,你那天不是已经拒绝…”

“我了吗”三个字没说出口,他轻笑一声,“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帮我打理生活,安排安排私下行程就行。”

我哦了一声,他又道,“你和南星搬到我那儿去住吧,这样能方便点。”

我一时不知该说点什么,很想告诉他我就是李秋思,可这样事情会变得复杂起来,只好继续沉默。

他瞥了我一眼,“怎么了,不乐意?”

我说不是,他笑着说,“一会儿就回去收拾吧。你那个自考我帮你报了强化班,是我同学开的,师资力量还不错,通过概率很高,对你考试应该能事半功倍。”

不得不说我有点意外,“钟先生,是因为我和你妻子长得像,所以有此待遇吗。”

他一时没说话,绿灯亮了,他朝前开了一会儿才道,“也许吧,不过我觉得你做事挺细致,我身边没女人,倒也需要一个人打理。”

青市的春天一半属于花,一半属于雨,一半属于风,如云似雾,若近若远,就这样撩动着不同的情绪。

细雨蒙蒙的傍晚,我带着图图搬到了钟庭的别墅。

透过铁栅栏依稀可见青绿的草坪,点缀着不知名的花,海棠在雨里悄悄绽放,花枝随着风儿轻摇,异常俏丽。

别墅很大,三层楼高,十来间房,装修风格与南都的房子很像,看着挺亲切。

看到我,陈香惊讶极了,还有些许害怕。

我不动声色,礼貌的看着她,微微颔首。

钟庭做了介绍,她才松了气,客气地叫了声龙小姐好,不过眼里始终浮荡着疑虑。

应主人要求,她带我挨个参观房间,告诉我随意就好,除了钟庭的书房不能进去,别的都无禁忌。

我点头记下,到了我的房间,她交代了注意事项就要离开,我叫住她,“香姐。”

她笑着,“龙小姐有何吩咐?”

我微怔,又笑了笑,“吩咐不敢当,我同你一样,只是替钟先生工作而已。”

她没说话,等我继续。

我问,“平时家里就你和钟先生在吗?”

她说,“当然不是,还有钟先生的女儿图图,她跟着老师去外国参加架子鼓比赛了,得下个月才能回来。”

图图真厉害!都能参加国际赛事了,心里不由生出一股骄傲,那可是我的闺女。

见我看着她,她又道,“还有钟先生的小舅子王爽,也就是李小姐的弟弟,他有时候会回来。”

我点头,“知道了,谢谢。”

是夜,我托腮望着窗外的海棠,南星跑过来,“妈妈你在想什么啊?”

我摇摇头,“没什么。”又笑着问他,“南星想不想去上幼儿园?”

他点头,“想。”

我将他搂进怀里,“那你告诉妈妈,今天那个叔叔和你说什么了?”

他问,“哪个叔叔啊?”

我说,“替你捡皮球的叔叔。”

他想了想,有些害羞的说,“他说我头上有两颗旋儿,和他一样,他也有两个耶。”

我哦了声,心里叹口气,拍拍他的脸蛋,“好啦,睡觉吧,明天就可以去幼儿园了。”

第一天去自考强化班报到,我就迟到了。

看着教室里整齐的一片,真是刷新了我对此类培训班的印象,以为作为社会人士大家会和学生有所不同,哪知道个个都严肃认真。

我做了个抱歉的动作,找了个空位坐下,老师继续上课。

刚拿出书本,旁边的妹子就出声儿了,“诶,你下次别再迟到了,这个老师可凶了,说是下次再迟到直接退钱。”

我啊了一声,“还有这样的啊,这儿不是赚钱的机构吗,只要交了钱管他来不来呢,咋搞得跟中学似的。”

她撇撇嘴,“谁知道呢,总有奇葩存在嘛。”

说完笑道,“你好,我叫许梦,在利星名店上班,你叫什么?”

我打量她一眼,是个挺好看的女孩子。瓜子脸,大眼睛,小嘴巴,画着时下最流行的韩妆,个子比我高,穿一身青色运动服,看上去蛮清新的。

我笑了笑,“龙芸,芸是草字头下面一朵云。”

她哦了声,“你多大了?我该你叫姐姐还是妹妹。”

这姑娘一看就比我年轻,故意这么说就是为了讨我开心,玲珑人,我喜欢,“我肯定比你大呀,我三十多了,儿子三岁。”

她微微诧异,直直盯着我,“天啦,你太会保养了,我以为你最多二十六。”

我说,“谢谢,你真会说话。那你多大?”

她笑,“33C。”

我哈哈一笑,“姑娘你真幽默。”

她也笑,“我昨天刚满二十五。”

这是个活泼的女孩子,话挺多,我提醒她,“上课时间认真听讲,你是来报名学习的,可别浪费钱。”

她点点头,注意力放到讲台上,我装模作样做起笔记来,心思却不在课堂,脑海里总有一个身影飘浮。

如果见面无可避免,我该怎么表现。

因为是强化班,课程安排十分紧凑,快晚上九点才结束,外面的天全黑了。

学生陆续离开,我也收拾东西准备走人,钟庭下午已经帮我接过孩子,让我安心学习,说晚上来这边接我。

正想着他何时过来,许梦拍了我一下,“芸姐,你住哪儿啊,如果顺路咱们一块回家吧。”

我说在老租界那边。

她张了张嘴,“老租界啊,那儿全是别墅诶,你不会……”

说着捂住嘴,又从头到脚看了我一遍,“你不会是给人当二奶的吧?”

这妹子,真是要把人噎死。

我说不是,“我住在雇主家里,我是人家的生活秘书。”

她嘻嘻一笑,“生活秘书,那不就是小蜜吗。”

现在的小姑娘,一个个的想法都怎么了,什么都往歪了想。

我也不欲同她解释,她爱怎么想怎么想吧,也碍不了我啥。

正打算走,忽然听到一声“许梦”。

回头,见门口站着个男子,瘦得就像新抽芽的柳条儿,黑色的皮夹克套在他身上空荡荡的,下身是布满污迹的牛仔裤,头发乱蓬蓬的像是一个月没洗……总之是一眼望过去便不想再看第二回的邋遢形象。

正诧异,男子突然冲上来捏住许梦的手腕,“许梦,你跟我回家,你别想离开我!”

许梦瞪他一眼,挣扎道,“陈刚,你干什么!你给我放开,我们已经分手了,你不能这样!”

男子忽然就哭了,“梦梦,你原谅我吧,失去你我才知道生活有多苦,你相信我,我会改的,我一定会改的,求你不要离开我。”

许是见她表情有所松动,他干脆放开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开始抽自己耳光,“我该死,我不该打你,更不该和你姐妹儿上床,我知道世上只有你对我最好,是我傻是我不懂珍惜,你再原谅我一回吧,梦梦……”

响亮的耳光声听得我直发愣,伴着许梦低低的哭声。

什么东西呀,打女人,和人家姐妹儿上床……谭粤铭都不见得有这么渣。

熊熊的正义之火在心中燃烧,正想帮着许梦教训他两句,电话响起来。

167 芸姐江湖救急

是钟庭,说在楼下等我,让我赶紧下去。

见许梦哭得伤心,想着不能丢下她不管,于是道,“许梦,跟我走吧,我送你回家。”

没等许梦回答,跪在地上的男人一下站起来,恶狠狠盯着我,“你是什么人,哪凉快哪去,不要掺和人家家务事!”

许梦吼了他一声,“陈刚,她是我朋友,不许你和她这么讲话。”

陈刚打量我,笑得贼贱,“朋友,又是只鸡吧。”

我心里本就有气,听他这么一说,啪一耳光扇在他脸上,“你骂谁是鸡呢,你才是鸡,你踏马全家都是鸡。”

陈刚不可置信的盯着我,“臭娘们儿!你踏马居然敢打我,你也不打听打听,我陈刚是什么人就敢打我。”

我冷笑,“看你这样连个瘪三都不如,装什么大爷。”

说完拉住许梦,“走,跟姐一起,我送你回家。”

许梦哭哭啼啼,“芸姐,谢谢你…呜呜……”

她是要跟着我走的,可没走出两步又被那混蛋拦住,“臭娘们儿,你赶紧把许梦放开,她是我的女人,你多管什么闲事~”

我说,“我就管定了,你要怎么着。”

陈刚笑了笑,“你要管是吧,那你给我五千块钱,我马上就走。”

许梦大吼一声,“陈刚,你还要不要脸了!”

陈刚一脸无赖,“她说的,她今天要管,就得给老子钱!”

我一口水吐他脸上,“给钱,我凭什么要给你这种人渣钱,你是来诚心求和的吗,我看你就是来骗钱的!”

说完拉住许梦就走,“别和这种人啰嗦,他屁都不是!”

将将走到门口,只听嗖的一声,后脑勺一阵剧痛,没来及看清楚是被什么东西砸了,人就昏死过去。

醒过来,是在一间粉蓝粉蓝的病房里。

边上坐的是钟庭,他神情温柔,又带着些埋怨,“龙芸,你是怎么回事,什么闲事都要管,也不怕遇见亡命徒。”

我撑起来一些,“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他无言了片刻,“算了,没事了,你头还痛不痛?”

我摸摸后脑勺,有个大包,还包着纱布,他不满的看着我,“那人用水瓶砸了你的脑袋,不过他已经被关局子了,你和那姑娘不过刚认识,何必为她出头。”

我叹口气,“我也不是为她出头,只是那男的实在太渣,我看不过去。你知道的,我们女人最见不得男人出轨、家暴,他两样都占全了。”

他一时没说话,隔了良久才道,“是啊,出轨的男人是会受到惩罚的,像我……”

我赶紧道,“钟总,你别这么说,事情过去那么久了,该放下的就放下,人活着应该朝前看。”

他什么也没说,兀自发了会儿呆。

我问,“南星呢,他知道我进医院了么?”

他说,“知道,看到你躺在病床上一直哭,这会儿睡着了,在隔壁房里,一会儿醒了就来看你。”

我说,“谢谢你,钟总。你如此待我,我实在不知如何报答你。”

他笑,“不用报答,你只要在我身边就好,看到你就像看到她。”

我忽然问了个自认为很蠢的问题,“你怎么就那么肯定她已经死了呢?”

他神情一滞,接着苦涩一笑,“警方提供了DNA报告,那具女尸的确是我妻子。”

卧槽……

这又是什么情况,怎么会有个DNA报告,而且还真是我的,这怎么可能?

难怪钟庭会认定我死了。警方提供的东西不可能有假,他相信科学,所以不会有怀疑。

可这到底咋回事啊?

正想着,有人进来。

是许梦,提着一袋子水果。

她换了身浅紫色连衣裙,扎着丸子头,妆容清淡,因为个子高,看起来非常条顺,很是养眼。

她看了钟庭一眼,羞涩的跟他点头,又对我说,“芸姐,对不起,害你受伤,都是我不好。”

我笑笑,“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怪只怪我遇到一个垃圾人。”

她看了钟庭一眼,钟庭站起来,“你们聊,我出去抽根烟。”

许梦在我边上坐下,问我,“芸姐要不要吃苹果,我给你削一个。”

我摇摇头,请她帮我倒了杯水。

她眼圈红了,和我讲了她和陈刚的孽缘。

许梦和云回是老乡,来自D市,不过她生在农村,家里又十分重男轻女,初中都没让她念完。

然后十五岁就跟男友到南都打工,男友皮相好,被拆迁户看上做了上门女婿,留下许梦一个人受苦。

陈刚是街头混混,对许梦十分疼惜,于是她跟了他。

早些时候陈刚一直待她很好,可没过一年就对她失了兴趣。

那时许梦还不到十八岁,陈刚好赌,输了钱就打她,后来实在没钱了,就逼着许梦卖身给他补给。

许梦是典型的痴情傻女,总觉得陈刚是爱她的,记着他的好,陈刚说什么就是什么,还真拿卖身钱给他还赌债。

许梦没什么朋友,她们那个圈子的人都虚浮,倒是有个女孩年纪和她相仿,经历也相似。

同病相怜的两人很快成了朋友,哪知这女孩不厚道,竟然趁许梦不在和陈刚睡了,被半夜回家的许梦抓个正着。

三人闹了一宿,陈刚还当着那女孩的面把许梦打得鼻青脸肿。

许梦实在不能忍,一早收拾行李离开了他,也不再淌那不干净的水,找了份正经工作干。

她在奢侈品店打工涨了不少见识,店长鼓励她深造提升自己,她很听话也很认真,边上班边学习,一路自考到现在。

看着这个年轻的女孩,我只感叹命运不公,为什么有的人生来就活得这么杯具。

我安慰她,“都过去了,现在好好努力,一切都能重新开始。”

她擦擦眼,点点头,静默了一会儿道,“芸姐,我以前经历那么不堪,你会不会看不起我?”

我摇摇头,握住她的手,“每个人都有不堪的经历,只要你想变好,随时都可以。”

“妈妈!”

正说着,南星搓着眼睛从隔壁出来,迈着小短腿儿扑到床上,“妈妈你醒了,呜呜……我的妈妈醒了。”

我抱着他,“好啦宝贝儿,妈妈好好的,不哭了,乖~”

他赖在我怀里,好一会儿才止住不哭,然后转过头十分好奇的看着许梦,许梦眼圈也是红红的,南星就说,“阿姨也哭了。”

许梦笑笑,“没有,阿姨没哭。”

南星嘟嘴,“阿姨撒谎,阿姨明明哭了,你的眼睛像小白兔。”

许梦破涕为笑,看着我,“芸姐,你儿子真可爱。”

我笑笑,摸摸他的小脑袋。

许梦盯着南星,忽然皱了下眉,“芸姐,我发现你儿子和我一位客户长得好像啊。”

我哈哈一笑,“是吗,看来我儿子是个大众脸了,”说完捏了下他的腮帮子,“是不是南星,你是个大众脸。”

南星傻乎乎的问,“什么是大众脸啊。”

我说,“就是丢进人堆里就再也找不到了的那种脸。”

他撇下小嘴,“那不好,丢了就再也见不到妈妈了。”

许梦拍了下他的脑袋瓜,“别听你妈妈胡说,你才不是什么大众脸呢。我说的那位客户可是帅得不得了,一点不比明星差,明星还没他那气场呢。”

我挑眉,“哦,这么说我们家南星颜值还是耐打的咯,什么客户,有没有照片,拿来看看有多帅。”

许梦说,“我哪有时间拍啊,他陪着一个女明星来的,那女明星一口气拿了十几套衣服,我们店里四个人给她服务都不够……诶,芸姐,还别说,你和那女明星有点像哦。”

我问她,“谁啊?”

许梦赶紧拿出手机划拉几下,“喽,就这个,新晋韩国人气女星,金萱。”

说是钟庭的生活秘书,其实什么工作也没有,他就象征性吩咐我去给他买了一回日用品,牌子全是我以前喜欢的,熟悉得不得了。

陈香担心我山里来的没见识,特意给我列了不少注意事项,我全都悉心收下,最后见我都办妥了才放心下来。

南星在幼儿园似乎呆的不开心,整天吵着不想去,讲小朋友总说他“土”,问我“土”是什么意思。

我说就是接地气,咱们从大山里来,就要有大山的气势和气度,不与他们一般见识。

南星点头。

我说下次他们再说你土,你就问他们,有没有养过兔子,有没有抓过鱼,有没有找过香蘑菇,有没有和动物亲密接触过……

南星似懂非懂,“南星懂了,我会的,他们全不会。”

我摸摸他的脑袋,“聪明,幼儿园还是要去的,好好学,好不好?”

他重重点头,一扭头,“妈妈,你电话响了,”说完屁颠颠跑去给我拿。

是许梦,声音急切,“芸姐,江湖救急。”

我说,“怎么了?”

她给我报了一串地址,让我赶紧过去。

等我赶到许梦上班的名店,她正一脸焦急,“芸姐芸姐,你来了太好了,我长话短说,我们店里的人今天都参加培训去了,就剩我一个,可我刚接到电话,说我弟弟被人揍得进医院了,麻烦你帮我代个班。”

我抓头发,“我怎么帮你代班啊,我都没卖过衣服鞋……”

她快哭了,“没关系,你守在店里就好。来,我简单跟你说一下库房和系统,很简单的,你这么聪明肯定一学就会,实在不知道就给我打电话。”

匆匆跟我交代完,她拎着包包就走了。

我心道这员工也太不严肃了,这个新兴的西班牙牌子好歹也拿过几项重量级奖项吧,售货员也真够随意的。

换上店员的衣服,我在镜子前照了照,还真挺像回事的。

身材,很棒。颜值,耐看。气质……大山之花谁与争锋。

正臭美,忽见镜子里出现了一个人,微笑着,优雅地,轻轻地,朝我走过来。

168 有你心跳乱吗

我没想到,数年后再次见到林双儿,会是在这样的境况下。

她比从前更漂亮了,我什么也没留给她,她依旧过得不错,浑身大牌,上下加起来妥妥两居室首付。

我微笑着迎上去,“女士,您想买什么?”

她眼里闪过一丝困惑,拿倨傲的神情睥睨着我,“你长得真像一个人。”

我呵呵笑道,“是吗,说明我这张脸比较大众。”

她笑了两声,“那倒不是,只是你们像的有些过分,差点让我误以为你就是她。”

我笑了笑,没说话,隔了片刻,“您看上哪件我帮您拿。”

她点头,在店里走了一圈,指着春装货架,“这一整排,我都要试试,我穿S,你帮我找来。”

卧槽,这简直是刁难人嘛,那一排十几件衣裳,光收拾都不知得花多少工夫。

可我是谁,无敌忍者。

走到架子前把所有小号选出来拿到试衣间,又招呼她,“女士,请您先试试这些,余下那些我帮您找。”

她应了一声,进了试衣间。

没一会儿就出来了,她站在镜子前摆了几个pose,一字肩白色蚕丝裙,轻盈得像月色清辉,挺迷人的。

但她似乎并不满意,皱了皱眉,“我这鞋好像不对,颜色太深了,你给我找双裸色高跟鞋来。”

我应了好,问她,“小姐你鞋穿多大码?”

她看都没看我,“235。”

我从库房拿了双37码的裸色高跟鞋出来,她坐在椅子上,态度傲慢,“你帮我穿。”

我微微一愣,她戏谑的看着我,“怎么,你们不是堪称服务典范吗,蹲下来给我穿鞋。”

怎么看她都像是在故意刁难,是因为心中记恨李秋思所以恨屋及乌,连和她相似的人也一并讨厌吗。

见我没动,她不爽道,“嘿,我说的你没听到吗,快给我穿鞋。”

罢了,我蹲下来,帮她把鞋脱了,她脚丫轻晃,我手里的裸色高跟套不上去。

她摆明在逗我,“你怎么回事,这么点基本的服务都做不好吗!”

我望着她微笑,“女士,你这玉足晃来晃去我不好给你穿,还请你保持不动。”

她倒是停下来不晃了,鞋也穿上了,但很快就说,“不好,这鞋子太硌脚,那双,你给我找来试试,还有那双、那双、那双……”

她一下指了七双鞋,我忍住发飙的冲动进了库房,心里只觉得自己教育失败,我以前教她的那些好的品质都哪去了,怎么会成这幅样子。

“哟,这不是林小姐吗,可真巧啊,居然在这儿碰上了。”

正在库房找鞋,听到外面有人说话,从货架缝隙瞧了一眼,一股热血直冲脑门,额角突突地跳。

新晋人气女星金萱,一身浅蓝及踝长裙,前凸后翘,美得不得了。

而她身边,是一身米色西服,比她高一个头的男人,面色冷得像谁欠了他五个亿。

我扶住货架,拼命让自己冷静,一遍遍告诉自己,切不可失仪,不能让他看出什么来。

不知隔了多久,听林双儿在外面喊,“诶,售货小姐你能不能快点,我时间很宝贵的。”

我心道你时间宝贵就赶紧滚呐,在这儿等着做毛啊。

边想边抱了一堆鞋盒出来,我没去看他,却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在我身上定格,然后整个人也定格了。

他旁边的美女叫了他几声儿他也没反应,也不知在想什么,接着就走到外头去了,像是去打电话。

我也懒得看他,把鞋放到林双儿脚边,笑眯眯对她说,“女士,你先试试这双吧,材质是马皮,足底弓部都由手工捶打,皮革非常柔软,不会硌脚。”

她看了眼门外的谭粤铭,又看看我,咯咯笑了几下,把脚伸进鞋里,接着在地上踩了踩,眉头舒展开,“的确舒服,不过这颜色我不是太喜欢,有别的吗?”

我说你稍等,我帮你查一下,“还有双暗紫色,要试试吗?”

她点头,“拿来吧。”

这时又有人进店来,是几位穿着贵气的中年女子,其中一位林双儿似乎认得,态度十分恭敬,让我先招呼她们。

我又是拿衣服又是拿鞋的,忙得不可开交。

因着对这个牌子比较了解,给顾客推荐的都合适,几位看样子也是不差钱的主儿,痛快的下了单。

看着可观的数据,正开心,林双儿喊,“诶,我的鞋呢,还不快去拿!”

这时谭粤铭走进来,盯着我,目光深黑如潭,像无比深邃的漩涡,不可长久窥视。

我赶紧钻进库房,那双鞋在角落的货架上,最上边儿,得架梯子。

将要搬梯子有人进来,挡住了门口的光线,声音清冷,“要哪双,我帮你。”

我拽紧拳头,回过头,故作羞涩的看着他,“先生,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他问,“哪双?”

口气是不容置喙的强势,我指了指他头顶的黑色鞋盒,“货号677,暗紫。”

他伸手就拿了下来,却没递给我,而是直勾勾看着我,“你还是留长发好看点。”

心底一颤,我抿嘴笑了笑,“先生说笑了,我从小到大一直都是短发,从未留过长发。”

他看着我,淡声道,“是吗?”

我说是,从他手里把盒子接过来,“先生,出去吧,这儿乱糟糟的。”

他没动,隔了两秒,猛一上前,就将我抵在货架上,“有你心乱吗?”

我吓一大跳,“先生,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他勾唇一笑,猝不及防,手重重按在我胸口,“你的心跳,非常快。”

靠!

任谁被人这么无礼的欺负都会心跳加速的啊。

我愤怒地瞪着他,“先生,请你自重,你若是要继续,我就报警了。”

他低低的笑,“报警?你和警察说什么,说我非礼你还是说我图谋不轨。”

知道他这种人向来目无法纪,不想与他多说,却躲不开他的手,“这些年来,我很想你。”

哼,谁信。

见他手就在嘴边,想咬他,他迅速一抽,嘴角咧起一个大大的弧,“宝贝儿,你怎么还和以前一样喜欢咬人呢。”

说着将我抵得更紧,逼仄的空间荚裹着重叠的心跳,彼此没有间隙,他眼里似有星火,将要点燃四周。

感觉有什么不安分,我浑身一颤,涌起一股莫名的燥热。

他垂眸,目光似狼,锐利,幽冷,带着点狠,“为什么要那样做?”

我莫名其妙,“先生,我真的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只是……”

余下的话没说完,唇被重重含住,舌霸道的伸了进去,攻城略地,狂卷一切。

他咬住我的耳朵,“我知道是你,别装。”

我身子发软,顺着货架就要滑下去,他勾住我的腰,笑容邪佞,“想我在这里要你吗?”

说着开始放肆。

我狠咬下唇,保持理智,“先生你真的搞错了,我不是你以为的…你到底把我当成…谁了,我都结婚了,你这么做真的不合适。”

他愣住,“你结婚了?跟谁?”

我说你先把我放开,他顿了几秒慢慢松开手,又拉了我一把,不让我撞到墙上。

我拢了拢头发,整理好被他揉乱的衣裳,“还是出去说吧,在这儿呆久了难免遭人误会。”

他笑了一声,“真结婚了?”

我说是,“儿子快四岁了。”

他哦了一声,“四岁……”

心下冷笑,南星生日提前了两月,他就算怀疑什么,看到这个时间也知不可能,能打消猜测吧。

趁他发愣,我抱着鞋盒走了出去,见林双儿和金萱说着什么,金萱脸色难看极了。

看到我,瞪起美目,“你和谭总在里面做什么?”

我说,“没做什么。”

她不信,“没做什么,你们这种女人,明目张胆就勾引别人男朋友,要脸吗。”

我笑笑,“金小姐,不管你信不信,我绝对没有勾引你男朋友的打算,倒是他,你该好好管管。”

说完看着林双儿,心知她又在挑拨离间,“女士,你要的鞋,试试吧。”

她笑了两声,“你动作太慢,我还有事,今天就不试了,改天再说吧。”

说完站起身,哼着歌走了。

谭粤铭看着我,“我不是谁的男朋友。”

我翻了个白眼,“先生,你是谁的男朋友和我没关系,你们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买的,如果没有就请离开。”

他看着我,一时无言,隔了会儿才问,“你现在叫什么?”

现在叫什么?

看来他还认为我是李秋思。

我说,“我叫龙芸,G省人,今天是帮朋友代班。”

他掂量着,“龙芸,G省,黔东南?”

我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先生怎么知道。”

他笑笑,什么也没说,隔了会儿道,“也许我真的认错了吧,抱歉,方才对你无礼了。”

说完揽住金萱的蛮腰,宠溺的瞧着她,“宝贝儿,喜欢什么尽管挑。”

说完看着我,“龙小姐,有劳了。”

马丹,葫芦里卖什么药,这么故意秀恩爱给谁看呢,莫非他认定我是李秋思,故意做给我看,好刺激我让我现原形。

妄想。

正要说话,有人走进店里,看了看我,又退了出去,抬眼看了下商店牌子,“没走错啊,就是我家的店啊…”

说着又进来,惊奇地打量我,“你是谁呀?”

我说,“我是许梦的朋友,来替她代班的。”

她啊了一声,嗔怪道,“这个许梦,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请人来代班,”说完看着我,“我是这儿的店长,麻烦你把衣服换下来,什么人都敢叫来代班,她以为奢侈品是地摊货啊,看我不收拾这死丫头。”

我说,“我今天帮她卖了三套衣服两双鞋,营收共计三十六万六千八百元,可以将功补过吧。”

她眼睛亮起来,“一下午,卖了这么多?”

169 当你爸好不好

走出商场,看看表,离幼儿园放学还有两个钟头,坐公交过去刚好。

不想后面有人跟上来,“龙小姐,你去哪儿,我送你。”

回头,谭粤铭淡淡望着我。

而他身后的金小姐,脸色阴的像梅雨天,赶紧追上来挽住他的胳膊,一双美目警惕又狠厉的盯着我。

谭粤铭没看她,把手抽出来。

她小嘴一撇,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我说不用了,继续朝前走。

随即听到金小姐大哭起来,“欧巴~人家肚子好痛,啊,真的好痛……你送人家去医院嘛。”

渣男作女,神仙眷侣。

我摇摇头,加快步子,朝公交站走去。

等了十分钟班车才来,还好这个点人不多,我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下。

这几年习惯了山林的清新单调,看到多姿多彩的都市反而有些发怔,就像海市蜃楼不可触及。

两边的街景在繁华中后退,突然扫到一辆香槟色辉腾,开得很慢,像是跟着公交在走。

发现我盯着它,车主摇下车窗,对我微笑。

靠!这男人是有病吗,跟着我干嘛。

前面红灯,所有车停下来,我电话响了。

是他,口吻强势,“下一站下车。”

我果断回绝,“不。”

他怒道,“你试试。”

我无语,“你哪来我的号码?”

他没答,“最后说一遍,下一站下车。”

我到底是弱势,他挡在公交车前按喇叭,搞得快堵车了,把交警都招来。

他是疯子我却不是,只好不情不愿上了他的车。

车厢里若有似无飘着香水味,不觉一声冷笑,“谭先生,金小姐不舒服你不去看看吗,把她一个人扔下也太不爷们儿了。”

他笑,“女人偶尔装一装是情趣,过了就没劲了。”说完话锋一转,“你要去哪儿?”

我说,“普林斯幼儿园。”

他没说话,在路口掉头,隔了片刻笑道,“你以前卖过奢侈品么?”

我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为何这么问。

他笑,“我看你对那个牌子很熟啊,用户体验说得头头是道,像资深买家不像卖家。”

这混蛋,居然偷听我和顾客讲话。

知道他在质疑我,我越解释越像掩饰,沉默最保险。

见我不说话,他又问道,“你儿子在普林斯上学?”

我点头,心里紧张得不得了,怕他追根溯源。

他沉默片刻,“你和钟庭什么关系?”

我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很明显,他查过我了。

我知道他会查,但没想到这么快,我们见面也才不过两个小时。

大抵是没听到我回答,他目光锐利的扫过来,“你是他的情妇?”

我说,“不是。”

他顿了顿,表情稍微好了些,“他倒是对你不错,还帮你解决孩子就学问题。”

我没吭声,刚好电话响了,是陌生号码。

对方问,“是李南星小朋友的妈妈,龙小姐么?”

我说是,对方道,“你好,我是Apple班的小雪老师,现在有关李南星小朋友的问题想和你谈谈,你能来趟幼儿园吗?”

我说,“我在路上,很快就来。”

到了幼儿园,我急着朝办公室走,谭粤铭并没离开,一直跟在我身边。

知道他这人赖皮,赶都赶不走,也就随他了。

路上碰见园长,见到谭粤铭有点意外,满脸堆笑的迎上来,“谭先生,您怎么来了?”

他指了指我,“陪我女人。”

草,谁是他女人了!

都知道他结了婚的,这么说,别人还不把我当小三看吗!

园长是人精,马上对我笑起来,“原来龙小姐是谭总的心上人啊,何不早说,以后有任何问题尽管跟我说,有什么不妥也请直接指出来。”

我也不想多解释,尴尬的笑笑,“刚Apple班的小雪老师给我打电话,我还不知道是什么事呢。”

园长立刻道,“那我陪你们一道去吧。”

没想到了老师办公室,见到好些家长,有男有女,看上去非富即贵。

老师正挨个与家长谈话,有人领我们坐到休息区,上了茶水果盘。

见园长到,一位官员模样的家长上前与她寒暄,谭粤铭随意挑了本杂志翻看起来。

我的旁边是个穿高球衫的中年男子,看上去四十出头,相貌一般,气质挺好。

他看着我,“小姐,你孩子多大了?”

我说,“三岁多。”

他哦了一声,“那和我儿子差不多。”

我笑笑,没说话。

他忽然叹口气,挺郁闷的说,“本来觉得孩子上了幼儿园进步挺大,结果和别人家的孩子一比,差距太大了。”

我说怎么呢。

他说,“我工作忙,结婚晚,四十岁才有孩子,一直对孩子寄予厚望,要求颇高,从上幼儿园之初就定下计划,将来要读最好的小学中学大学。我儿子也争气,不到四岁认识快一千个汉字,上了四个语言学习班,能阅读英文和法语绘本,除此之外,还在学拼图、钢琴,又考上了学而思的尖子班……“

听起来简直是天才儿童。

想想南星,现在超过一百都数不称头,整天只知道找猫猫狗狗,挖挖花草和和泥巴,一股自卑油然而生。

这是要输在起跑线上的节奏啊,我顿时紧张起来。

他问,“你家孩子怎么样?”

我除了呵呵哒还能怎样,“比你儿子差远了。”

他露出略带胜利的微笑,又宽慰我几句。

我心里简直不是滋味,还好老师叫了个名字,中年人起身走了。

谭粤铭放下手里的杂志,笑嘻嘻的看着我,“为什么一副沮丧的表情?”

我心里没底,“你没听见方才那人说他儿子多优秀吗,我儿子只会玩泥巴,跟人家比起来简直……像个弱智。”

他冷笑,“庸人自扰。”

我说,“你又没孩子,怎么知道我们做父母的心情。”

他没说话,隔了会儿,问我,“孩子的爹在哪儿?”

我说,“关你什么事。”

他笑,“不敢说?”

那眼神,像是洞悉了什么,我有点不敢直视他。

正愁肠百结,老师喊了南星的名字,“李南星小朋友的家长在吗?”

我喊了声在,赶忙站起来,走到老师跟前。

谭粤铭也厚脸皮的跟过来。

老师看到他,显然很惊讶,“谭先生,怎么会是您?”

他笑笑,看了看我。

老师似乎明白了什么,看看我又看看他,“谭先生,您是孩子的……”

他很直接,“干爹。”

靠!这人也真敢说。

我瞪着他,他笑得忒不要脸,“不是干爹,难道是亲爹?”

说完也不管我,以家长的口吻问道,“李南星小朋友有什么问题吗?”

老师有点为难,有些同情的看着我。

被她的眼神看得难受,心想我儿子是有多差劲,需要别人来同情。

好不容易才挤出笑来,“老师没关系,有什么你直说就好。”

她看了谭粤铭一眼,得了允许才开口,“谭先生,你干儿子可能需要加强学习了。我们的课程他很难跟上,他认识的汉字不超过一百个,而全班平均水平是三百,还有英语,他学得很慢,只喜欢到草地上挖泥巴,搞得脏兮兮的,别的小朋友也不想和他玩……”

老师连着说了一大串,听得我越来越绝望。

心道我莫不是生了个傻子,他明明那么机灵可爱,怎么被老师一说,就一无是处了呢。

谭粤铭倒是淡定得很,“小雪老师,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

老师啊了一声,马上说道,“我是在英国利物浦拿到的教育学硕士。”

谭粤铭哦了一声,“那是个好学校,那你应该学过发展心理学吧。”

老师点头。

谭粤铭说,“发展心理学提到过,在语言学习中,孩子始终是个主动者,只要有合适的环境,就能自然开花结果。记得这个论述吧。”

老师愣了下,立即点头,“对,谭先生说的对。”

“那么,”谭粤铭看了我一眼,接着道,“这个开花结果的过程你应该知道,它分为几个重要阶段,首先是12-20个月,我们称之为单词句时期,这个阶段的孩子能从语言环境中分辨物体,知道苹果和牛奶不是一种东西,这时候认字没有任何意义,就是需要多认识身边的事物,看一看,摸一摸,玩一玩就好。”

我和老师都好奇的看着他,好像很专业的样子。

他继续道,“18-24个月是第二个重要时期,开始说话,能往外蹦字儿。5岁之前叫学前期,可以掌握词汇,但语言能力的重大进步却是在6-14岁期,也就是说,强行早认字是错的。”

“儿童心理学界非常权威的专家阿诺德博士说过,从长远角度看,孩子从三岁、四岁、五岁、六岁甚至七岁开始认字,将来没什么不同。”

“我儿子现在会玩泥巴就行,认不认字无所谓。你们作为老师,应该去发现孩子的天赋,加以引导,如果你们不能发现他的特点去帮助他成长,那你们的教育就是失败的,我不得不考虑换一家机构投资。”

老师、园长,甚至一旁的家长都听傻了眼。

谭粤铭又补充道,“我十岁之前,考试从来没有及格过,但这不妨碍我上学创业。”

他有多成功,大家有目共睹。

他这话的意思很明显,小时了了,大未必佳,而小时候普普通通,也不代表将来没出息。

离开办公室后,我问他,“方才说的那些唬人的东西都是哪儿来的?”

他笑笑,“你没看我方才看杂志看得多认真么,上面教育专家的分析,我认为挺靠谱。”

我说,“你全记下来了?”

他笑,“是啊。记忆力这种东西,一半天生,一半后天训练,我可以,我儿子就可以。”

虽说不想和他有瓜葛,但还是不得不承认,我挺佩服他的。

若不是我们之间隔了那么多解不开的恩怨,他也是个好爸爸。

南星见到谭粤铭挺高兴,“你是那个和我一样,头上有两颗旋儿的叔叔。”

谭粤铭看我一眼,“是啊,不过你别叫我叔叔,我给你当爸爸好不好?”

170 去做亲子鉴定

爸爸这个词对南星来说,无疑是具有强悍冲击力的。

父亲是刻在孩子心上的英雄,天生如此。

南星睁着葡萄一样的大眼睛,好奇的打量他。

谭粤铭转头对我说,“我觉得他长得还挺像我。”

我瞪着他,“不要脸,谁像你了,尽胡说八道。”

他笑笑,“当然,也挺像你,我们俩各一半,挺好的。”

好他大爷,我无语。

他也不再和我胡扯,问南星,“你哪个季节出生的?”

感觉头顶直冒汗。

南星想了半天,笑着说,“春天,我和小燕子一起出生的。”

谭粤铭皱眉,“春天……”然后看着我,“不该是秋天吗?”

我说,“什么秋天,人家是正儿八经的六月出生。”

心道还好南星不懂,自己瞎胡说,谭粤铭一定也迷惑了。

接着听见他问,“他为什么姓李?”

我还没想好怎么说,南星就认认真真的说道,“因为我爸爸姓李,我舅舅说,我爸爸是坏蛋,我还没出生他就扔下我和妈妈跟别的女人走了。”

别说谭粤铭,连我都挺惊讶的。

龙泽什么时候跟他说的,怎么事先也没和我商量沟通呢。

但见谭粤铭困惑的样子,我决定不计较,并且要给龙泽点赞。

正想着,电话响了,是钟庭,问我人在哪儿。

我说,“在幼儿园活动室。”

他道,“我也刚到幼儿园门口,来接南星。”

大抵是听见钟庭的声音,南星把电话抢过去,很兴奋,“钟叔叔,我今天用泥巴捏了灰灰的样子,我一会儿拿给你看,灰灰在家陪外公,我可想它了。”

不知那头钟庭说了什么,南星高兴得大喊大叫。

完了拉住我,一脸急切,“妈妈,我们快去找钟叔叔吧。”

他是没看到某人黑得像包公一样的脸,拉着我往楼下走。

谭粤铭没动,怒气、不甘、困惑,混杂在一起,陷入沉默。

我转头对他道,“谭先生,虽说是你非要跟着我的,但我还是得谢谢你送我,我和南星先走了。”

想了想,再见这种话也不用说了。

不料他两步上前,抓住我的胳膊,“你还喜欢他吗?”

我说,“我不懂你什么意思。”

南星在边上歪着脑袋补充,“我也不懂。”

我失笑。

谭粤铭低头看了小家伙一会儿,问我,“你敢不敢带他去亲子鉴定中心?”

我皱眉,“去那儿干嘛?”

他冷语,“做亲子鉴定。”

我装傻,“做亲子鉴定,和谁?”

他道,“当然是和我。”

心底蓦地一颤,面上却露出荒唐的笑,“谭先生,你是不是有妄想症,莫非你认为南星是你儿子?”

他道,“难道不是?”

我嗬了一声,“荒谬!”

他一脸严肃,“那你敢不敢让他和我去?”

我说,“我不是你,不会陪着你发神经。”

他笑起来,很肯定的说,“因为你不敢。”

我火了,“是不是只要做了鉴定,你就不会纠缠我。”

他反而有点迷惘,他其实根本不确定。

我只有态度坚决,才会打消他的疑虑。

我说,“你不是想做鉴定吗,那我们今天就去,你去吗?现在。”

他愣愣看着我,“你真的不是她?”

我无奈得很,“谭先生,虽然我不知道你把我当成了谁,但我发誓我真的没有见过你。而且我知道,你是有妇之夫,我虽然是个单亲妈妈,可我也爱惜名誉,还请你不要拉我下水。”

他看着我,有些烦躁,“我那个是契约婚姻,随时可以解除,再说我也没碰过她……”

我打断他,“你不必和我说这些,你的事和我不相干,我只问你是不是做了鉴定就不纠缠我。如果是,我们马上就去。虽然这做法实在是无厘头。”

他这下不说话了,神情越发迷茫,和当初的陈望一样。

沉默之际,钟庭走了过来,“龙芸。”

南星看到他,欢欢喜喜扑到他怀里。

我冷冷看了谭粤铭一眼,朝钟庭走了过去,挽住他的胳膊。

他顿了一下,看了我两秒,又看了看谭粤铭,没有说话,把手抽出来,转而揽住我的腰,口气亲昵,“晚上想吃什么?”

知道他在配合我演戏,我甜甜一笑,“你说了算。”

谭粤铭一动不动,没有追上来。

但那阴冷的眼神却在我脑子里挥之不去。

上了车,钟庭有点不高兴,“怎么遇见他了?”

我说,“他认错人了,今天纠缠了我好半天,还说南星是他儿子,荒谬的很。”

钟庭道,“今后离他远点,他已婚。”

我点头,“晓得,我有分寸。”

他脸色稍霁,又补充了一句,“你自己当心点,他可不是什么好人。”

南星自言自语,“不是好人,那就是坏人。”

我一时哑然,这么跟南星说他爸不是好人,是不是有点不负责呢。

钟庭点点他的鼻子,“没错,以后看见他你都别理他。”

南星说,“可是我喜欢他。”

我好奇,“你喜欢他什么?”

他歪着小脑袋想了想,“因为他像孙悟空。”

我绝倒。

钟庭不屑地哼了一声,没说话。

想起方才南星开心的样子,我问钟庭,“你刚才和他说什么了,他高兴成那样儿。”

他道,“把他的灰灰接过来,家里院子大,养条小狗闹热些。”

我说,“灰灰是土狗不是宠物狗,牵出去伤到人不好。”

他笑,“没关系,让南星看好就行,再说土狗聪明,更好训练,教乖一点就好。”

南星听了开心极了,让我给龙伯打电话,他要和灰灰讲话。

开了一段路,钟庭接了个电话,对我说,“我们现在去趟机场,我女儿回来了。”

我周身一顿,笑着问,“就是参加架子鼓比赛的那个小姑娘?”

他点头,“没错。今年九岁,很可爱,见了你就知道。”

我的闺女当然可爱,只是这么些年不见,不晓得变什么样了,还能不能一眼认出我来。

想着想着,心里有了温热的期待。

南星小声说,“她会和我玩吗?”

钟庭笑了笑,“当然,姐姐学习很棒,你以后就跟着她一块儿学,当然,也一块玩儿。”

南星哦了一声,眼睛亮晶晶的,看起来也很期待。

到机场等了没一会儿,孩子们陆续跟着老师出来。

个个跟花朵似的,穿着统一的衣裳,背着书包拉着行李,跟父母挥着手。

走在最后的是个女孩,个子比同龄人要高些,心形的脸蛋白雪似的,五官也是一水儿的精致。

不是图图又是谁。

时间真是个奇妙的东西,原本小小的女孩,一下有了亭亭玉立的征兆。

看见钟庭,她忙朝他跑过来,兴奋的喊着,“爸爸!”

还没扑进他怀里,她瘦小的身子就顿住了,目光望向我,眼里很快蓄起水来,不可置信的喊道,“妈妈……妈妈,是妈妈!”

说着就往我怀里扑。

我拼命忍着才没让眼泪掉下来,顺势将她搂住。

等她哭了会儿,我理智才回来,“图图,我不是你妈妈,我是龙阿姨。”

她一时间停不下来,隔了半晌才把手放开,抬起小脸,“你说什么?”

我失语,南星很不满的说,“她是我的妈妈,不是你的,你认错了。”

图图低头俯视南星,“你又是哪儿冒出来的?”

南星立刻抱紧我,“从我妈妈的肚子里来的。”

图图又把求解的目光投向钟庭,“爸爸……”

钟庭牵过她的手,目光温和,“这是龙阿姨,这是她的儿子李南星,他们现在住我们家,就得当一家人看。南星比你小五岁,你要好好爱护他。”

图图费解的看着我,“龙阿姨?不对,你就是我妈妈,我能感觉到,你身上有和她一样的味道。”

孩子有着天然的敏锐力,可惜大人往往自以为是,忽略掉这一点。

譬如钟庭,他严肃的说,“龙阿姨和妈妈是很像,但她不是你妈妈。”

图图摇头,“不可能,她们身上的味道都是一样的。”

钟庭反驳,“你妈不喷香水打死不出门,龙阿姨从不用香水,怎么会一样。”

我差点笑出来,他还挺了解我。

可人是会变的,他怎么不多想想,这一根筋也是够了。

图图还想说话,他转头问我,“想吃什么?”

我说,“图图刚回来,你让图图决定吧。”

图图最终提议吃西餐,青市最好的一家,米其林星级厨师定期服务。

南星极少见到西餐,看大家都用刀叉吃饭,问我,“妈妈,他们为什么用小刀吃饭?”

图图扑哧笑了,“真是个小傻帽儿,这都不懂,这叫西餐。”

南星问,“什么叫西餐。”

图图轻蔑一笑,“顾名思义啊,西方国家的餐食。跟咱们不同,他们一般用橄榄油、黄油、番茄酱、沙拉酱等调味料,不过主食大多都要搭配上一些蔬菜,像番茄、西兰花、胡萝卜什么的。你怎么这么傻呀,啥都不懂。”

南星有点害羞,没吭声。

钟庭拉下脸,“图图,不许这么和弟弟说话,弟弟还小,你得耐心和他讲。”

图图把脸转到一边,又转回来看着我,“龙阿姨真是村姑吗,为什么我爸会瞧上一个村姑呢~”

她似乎是有意提高了嗓门儿,引得周围的目光纷纷落向我们,搞得我很尴尬。

心道这小姑娘怎么变得这么厉害,钟庭平时都不教她规矩么。

他瞪她一眼,有些抱歉的看着我,“龙芸,你别介意,这孩子被我宠坏了,有时候没大没小的,不过她本身没恶意,你别往心里去。”

我笑笑,“不会往心里去的。”

感受到图图的敌意,南星发表看法,“你是个坏姐姐。”

图图愣愣瞪他,“小屁孩儿说什么呢,你懂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吗,长得跟个豆芽菜似的,真难看。”

我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说南星长得难看,图图这分明是故意。

171 需要亲密接触

许是震慑于小姐姐的威力,南星不再吱声,转而对我说,“妈妈,我饿了。”

钟庭笑笑,一边翻菜单,一边给南星讲那些菜叫什么、由什么做的,不时还要附带个典故。

他讲得生动,南星听得入迷,说了几个自己感兴趣的。

图图高傲的睨他一眼,“小土包子!”

讲真,我是很想教训她一下的,可眼下也没立场,只得笑笑,“图图,弟弟在山里出生,接触不到太多信息,很多东西都没见过,作为姐姐,你该帮助他、指导他,让他和你一起成长对不对?”

她没应,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我,“龙阿姨,南星弟弟的爸爸呢?”

我怔了一下,不懂她为何这么问。

于是笑道,“他爸爸离开了我们,一个人去外面看世界了。”

图图哦了一声,大抵是觉得南星可怜,语气没那么强势了,“那好吧,我会好好教他的。”

不知为什么,她我一种奇怪的感觉,明明只有九岁,却有远超九岁的成熟。

而且,她似乎,在试探我。

东西很快端了上来,钟庭手把手教南星使用餐具。

图图却在偷偷关注我的一举一动。

我自然不会让她看出什么来,表现得生硬而拘谨,不时请教她问题,她倒都耐心回答。

中间钟庭带南星去卫生间,图图忽然对我说,“龙阿姨,我觉得你儿子长得特别像一个人。”

我笑着,“谁啊?”

图图划拉几下手机,递给我,“我最讨厌的人。”

我一看,不由愣住。

那是一张堪称奢华的婚宴图,谭粤铭和于子悦的婚礼现场。

满眼都是粉色玫瑰,水晶灯照耀全场,流光溢动。

新娘笑眼盈盈,新郎却无任何喜悦,板着扑克脸。

我说,“这不是谭先生吗。”

图图瞧着我,“你认识他?”

我笑笑,把手机递还给她,“我今天帮一个朋友代班,在店里碰见他和他的女朋友。”

图图皱眉,“女朋友?是那个叫金萱的小明星吗?”

我挺惊讶,“你怎么知道,你追星啊?”

她摇摇头,“不追,幼稚。只是觉得这金萱有些不一样,我关注了她的社交账号。”

我笑,“她哪里不一样,值得你这么关注。”

她说,“她长得像我妈,而且……”

而且什么她没说下去,瞬间又把矛头指向我,“看到他们在一起,你有没有不开心?”

我笑了笑,“为什么要不开心?”

她一时没说话,隔了两秒,“你会和我爸爸结婚吗?”

现在的孩子懂得可真多。我笑,“你怎么会这么问?”

她说,“你长得和我妈妈太像了,连味道都一样,我总觉得你就是她,可你偏不承认。你们大人做事总是有各种各样的‘苦衷’,不过也罢,你不承认就算了,可我希望你能和爸爸在一起,这几年他一点都不快乐,我…”

手机铃声打断了她,是我和云回联系专用的那个,我按掉了。

她问,“怎么不接?”

我说,“骚扰电话。”

她说,“你看都没看。”

我说,“不用看,我今天已经接了好几个。”

她倒也不再说什么。

钟庭带着南星回来,一桌人开开心心聊着,气氛出奇的和谐。

儿女成双是多少平凡家庭的幸福,而今就在眼前,触手可及,我却不能抓住。

回到家南星已经睡着,图图和我闲扯了一会儿回了自己房里。

我关好门,躲进卫生间,赶紧给云回拨回去。

她像在等我电话,立马就接了,“咋回事呀,怕暴、露啊?”

我道,“刚和钟庭、图图一块儿吃饭,小丫头鬼的很,一口咬定我是她妈,甚至怀疑南星他爸是谭粤铭。”

云回轻笑一声,“现在的小孩儿都这样。那天棒棒还指着电视上的人跟糖糖说,这个男的是那个女的男朋友,他们一会儿就要亲嘴儿了,你等着吧…更无语的是,我发现他两竟然看完了整整一部狗血连续剧。”

信息爆炸不知是好是坏,它让孩子在纯真年代接触了很多不该接触的,童年失去了意义。

我无奈叹息,“算了,不说孩子的事了,说说我自己。怎么办,我发现我根本忘不掉他。”

云回沉默两秒,“忘不了谁?姓谭的吗?”

我轻哼一声,心里难受极了。

他的所作所为曾一度摧毁我对人性的信仰。

可转眼几年,一切愤恨都像被风吹散了似的,再见到他,澎湃在心中的不是恨,不是遗忘,也不是无动于衷。

是情,多么无奈呀。

云回轻叹一声,“爱情是这世上最不讲道德、不讲原则的东西,明知是错却还想要。可你要知道,你们中间隔着人命,他犯下的错也不是你可以承受的。告诉钟庭真相吧,他才是一直等你的人。”

我只觉苦不堪言,“我不爱钟庭了,云回,我没办法再爱他了……”

云回笑笑,“有办法的。我和曹俊兜兜转转不又回到从前了吗。雷·博威斯特说过,在面对面的交流中,语言所传递的信息在总信息量中所占的份额不到35%,剩下超过65%的信息是通过非语言交流方式所完成的。”

我说,“你想说明什么?”

她笑,“你和钟庭缺乏身体接触,所以你感受不到心跳,感受不到爱意。我们已经不是青春年少的时候,单靠想象和相思就能高-潮,我们需要实实在在的慰藉。相信我,只有和他有了肌肤之亲,你才会喜欢他依赖他。”

我说,“谬论。”

云回笑笑,“别不信。你喜欢那个人渣,只是因为你和他有过太多的亲密接触,这些在你心里留下过深深的烙印,Y道是通往女人灵魂的通道,这话绝对真理。你觉得你还对他有情,不如说是留恋那一抹相拥的温度。钟庭一样可以给你。”

我迷茫了,“是这样吗……”

她说,“我谈过的恋爱比你喜欢的男明星多,听我的,去找钟庭,扑倒他,跟他结婚,带着图图和南星好好生活。至于渣男,有多远就让他滚多远。”

我说,“怎么扑倒他啊,我试过了,没用。”

云回嘻嘻一笑,“把他灌醉,骑上去,嘿咻,等他酒醒了肯定认账。就像当初冷露,定是用了什么法子逼他就范,你看后来,他不就对她负责了吗。”

我咕哝道,“我又不是冷露。”

云回烦了,“好了好了,不和你说了,棒棒糖糖打起来了,我得去收拾他们。你不是带了什么甜酒么,那酒后劲大,你先给他灌一壶。”

我说,“钟庭心脏不好,不能喝酒。”

她顿一下,“哎,随便你吧,反正不管用什么法子你要把他推倒,这样就能彻底对渣男死心。”

夜凉如水。

站在阳台,能看到幽蓝的海,比天的颜色更深,空中一弯新月,清辉洒在海面,闪着幽凉的光。

张爱玲说,海上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向来心是看客心,奈何人是剧中人。

以前不懂这话啥意思,如今想来,不过是身不由己。红尘孽缘,挥不去,也斩不断。

是不是真的靠近钟庭,就能忘记谭粤铭。我决定试试。

转身回房,取了件银灰色冰丝吊带裙,水银似的,用细小的珍珠收边。

性感,魅惑,如月夜之下的妖姬。

裙子是云回送的,说我总有需要的一天。

抹去镜上的水雾,涂了一层淡淡的口红,做了个妩媚的表情。

想来老天也是厚爱我的,三十几了,不见岁月痕迹,多出来的是少妇风情,这或多或少给了我信心。

我穿了件大衣,取了米酒和两只杯子,敲敲钟庭的门。

心里紧张极了,像走上神坛的女祭司,要拿身体献祭。

当然,我以前也这么干过,可心境大不相同,不禁失笑。

门开了,他站在门口,“还没睡?”

我笑,“你不也一样么。”

说完打量他,还穿着白天的衣服,知道他还在忙工作。

从门缝看了一眼,桌上果然放了一堆文件。

他似乎介意我窥探他的地盘,皱眉道,“你有什么事?”

我晃晃手里的米酒杯子,“找你喝酒。”

他道,“我明天要出差,不能喝。”

我说,“那就不喝了,坐着聊会儿天行不行。”

他说,“不行,我还有东西要看,你……”

话没说完,我口袋里的电话响了,我看了一眼,挂了。

他问,“谭粤铭?”

我点点头。

不知是不是受了刺激,他突然改变了主意,退开一些,留出过道,意思让我进去。

我暗自一笑,果然得引入竞争机制才行。

他的房间和南都别墅没什么区别,空而整洁,不过多了张宽大的书桌。

没有多余的椅子可坐,我问,“能坐床上么?”

他想了一下,最后点头。

我坐下来,揉了揉脖子,“你房里开空调了吗,怎么那么热啊。”

他没说话,也不看我,拿起一份文件看。

我解开大衣腰带,他转过头,不动声色的看着我,眼眸黑得像碳晶。

我勾唇一笑,把大衣扔在床上,走到他跟前,把他手里的文件扔回桌上,坐到他腿上。

他的脸僵了一下,眸子更黑了。

我也没说话,只是笑,手勾上他的脖子,媚眼如丝,“我有个朋友说,人与人的交流光用语言是不够的,得实实在在的…”

红唇贴着他的耳朵,“身体接触,你说她讲得对不对?”

他握住我的手腕,将它从脖子上拿下来,表情像唐玄奘,“龙芸,你这样做不好,你是女人,应该爱惜自己。”

我笑笑,“钟庭,我发现你思想真够传统的,这样真的能带好企业么。”

他反问,“传统不好吗,无规矩不成方圆,越矩终会付出代价,我因越矩失去所爱,不能再失去人格。”

要不要上升到人格高度,我盯着他,“你把我当成她不就好了?”

172 忍不了对不对

他摇头,“不可以,我曾把一个叫冷露的女人当成了她,结果……”

我拿食指封住他的唇,伏在他肩头低语,“过去的就别再提了,扫兴。那要不我们做个试验,你给我个机会试试,若你无动于衷,我就不再招惹你,好不好?”

我不相信男人的定力,钟庭再洁身自好,终究也是男人。

就像小青试探法海,他修为甚高,一样没经得住考验。

以为他会觉得荒唐断然拒绝,没想到他点头同意,“好。”

压着快要跳到嗓子口的心,我伸出舌尖……

他一动不动,任由我抱着他贴上去,就是不给任何回应。

我能感受到他不可抑制的颤栗,以及衬衫下绷紧的肌肉,还有那滚烫的,隔着布料都要烧起来的温度。

他像一头正在沉睡的兽,随着和风细雨,就要慢慢苏醒。

开始我还有些不适应,随着他的变化,慢慢找到做坏女人的乐趣,莫名的成就感在心里积攒。

扑倒他,就能再次爱上他,就能忘掉那人渣……

对,忘掉人渣。

眼前只有前夫,我该爱的人。

纤柔的指尖点在他的领口,摩挲着凸起的喉结,那是他的敏、感点。

他一把握住我的手,呼吸变得粗重,“够了。”

我挑衅的笑,“忍不了,对不对?”

直白原始的风花雪月,是最难抵挡的糖衣炮弹,死在之下的亡魂,古今千年数之不尽。

他咬着牙,“回去睡觉。”

像是发现了一件好玩的事,我起了玩心,动作比先前更大胆,开始向禁区探索。

他抽了口气,一把将我摁倒,身子重重压向柔软的床铺,像陷入一团云,一片水,一场梦…

他跪在我两边,眼中分明有火在烧。

以为他要做什么,不料他猛地站起来,扣住我的腰,一把将我扛了起来。

怔忪的瞬间,他已经出了门,穿过走廊,踹开我的房门,将我扔在床上。

我一脸茫然的望着他。

他看了看旁边小床上的孩子,压低了声音,“别让你儿子知道,你做过这种丢人现眼的事。”

说完就要转身。

我跳下床,追上去拉住他,踮起脚凑近他耳边,“我并不觉得丢人。今晚只是开始,这是场狩猎游戏,我看你能忍到几时,除非,你把我和南星赶出去。”

说完退开,很不要脸的笑了笑。

他立在原地,咬着后槽牙闭了闭眼,走了出去。

翌日大早。海风从远处吹来,带着一丝淡淡的咸,像诗人的眼泪。

餐桌上摆着清香的蔬菜粥,包子皮薄馅多,很是新鲜,是现包的。

尝了一口,发现陈香的手艺比之前精进不少。

没一会儿她又拿了大壶花生豆浆出来,香味十分浓郁,那是我的最爱。

图图从楼上下来,看到我叫了声龙阿姨,抽开凳子,坐着认真吃东西。

南星坐在她对面,怯生生叫姐姐,图图象征性应了声,没怎么搭理他。

南星可怜巴巴的看看我,我摸摸他的头,“快吃饭,一会儿去幼儿园。”

图图很快吃完了,收拾书包要走,我问她,“你爸呢?”

她说,“出差了,天没亮就走了,我从窗户看到他走的。”

说完看我一眼,“不晓得为什么,感觉他挺狼狈的,应该没睡好。”

我哦了声,不觉脸颊一阵发烧,问,“谁送你上学?”

她酷酷的说,“九岁了还让人送么,学校就在附近,骑自行车十分钟。放心吧,这片儿治安好极了,遇到坏人我也有法子对付。”

见她跟个小大人似的,我笑了笑,揉揉她的头。

她害羞的顿了下,也不多耽搁,挥挥手,“我先走了,回见。”

南星吃光碗里的饭,有点郁闷的说,“姐姐不喜欢我。”

我说,“哪有,南星这么可爱姐姐怎么会不喜欢你,因为姐姐刚才认识你,还不熟,慢慢就好了。”

从别墅区走到公交站需要二十分钟,钟庭给我报了个驾校,说我能上路了,在车库里随意挑一辆。

想到这个就觉得他拧的可以,又不跟我纵深发展,却又对我这么好,完全是金主对金丝雀的宠法,摆着看。

正想着,路上有人按喇叭,南星停下来,大叫,“干爹。”

我揪他耳朵,“乱叫什么?谁让你叫他干爹的?”

他摸着耳朵,委屈巴巴的说,“干爹让叫的。”

我有点生气,“他让你叫你就叫啊,你有没有问过妈妈的意见?”

他摇摇头,转眼看着从车上下来的人,笑了笑,看到我阴沉的脸又把头扭开。

谭粤铭看着我,“你骂他了?”

我压根不想理他,拉着孩子就要走,被他拦住,“上车。”

我无语,“算我求你了谭先生,行行好放过我可不可以。”

他态度强硬,“不可以。这辈子我都不会放,除非我死。”

我真想大吼一句,那你赶紧去死啊,终究是沉默以对了。

他凝视我的眼睛,口吻难得认真,“所有的错都可以弥补,裂痕还没有深到不可修复的地步,我会一点点补偿,直到它完好无损。”

覆水难收,如何弥补。

我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请你不要耽误孩子上学。”

他看着南星,问他,“儿子你说,是车快还是腿快?”

南星说,“车快。”

他笑笑,“那你说是谁在耽误你上学的时间。”

南星看看我,“妈妈。”

这小叛徒,我简直想揍他。

谭粤铭将他拉到跟前,对我笑,“你看,我儿子都懂的道理你却不懂。”

说完看着南星,“你说你妈笨不笨?”

南星看看我,小声道,“笨。”

他是在记恨我刚才拧他耳朵吧,这记仇的性子也不知随了谁。

没等我反应过来,谭粤铭已经把他抱上了车。

我瞥了一眼,发现是儿童专座,看来他是有备而来了。

他笑看着我,“要上车么?”

我站着不动,“你神经病!”

他抓着我的手把我往车里塞,我抵死不从,“谭粤铭,你踏马有完没完,你简直混蛋,无耻,不要脸……”

他放开我,“你不是说与我素昧平生么,对陌生人哪来这么激烈的情绪。你恨我,非常恨,每句话、每个眼神都带着火。”

我反应过来,他做这一切都是基于怀疑,想逼我承认。

灵机一动,我说,“我是恨你讨厌你,因为你是有妇之夫。我最恨的就是有妇之夫,这辈子都不想和有老婆的男人有牵扯。”

他半信半疑,眼睛直直盯着我。

我提了口气,继续说道,“知道南星为什么没爸吗,就因为他爸有老婆却骗我是单身,知道我怀孕他就销声匿迹了,我后来找过他,发现他留给我的所有信息都是假的。名字、地址、年龄,全是假的。”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我。

不行,得挤点眼泪出来,效果才逼真。

想着他曾经的所作所为,心口涌起苦涩,眼泪也跟着下来,“我爱他,所以生下南星,可我绝对不会和有妇之夫牵扯,绝不…”

也不晓得他是不是有点相信了,眉心拢到一块儿,说出的话却让人吐血,“你说你爱他,才生下南星?”

马丹,这人尽捡自己爱听的听,那我说什么,无异于对牛弹琴。

我说,“如果你还认为你没认错人,觉得南星是你儿子,你就带他去做鉴定。”

这话我说的斩钉截铁,连我自己都相信了。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道,“我会去的。至于你说的什么有妇之夫,我很快就不是了。”

说完回到车里,“我送他去幼儿园,你不用跟着,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以后我送他。”

说完轻轰油门,车卷起地上的几片落叶,飞快远去。

心里急得不行,如果他真带南星去做鉴定怎么办,除了亲子鉴定中心,一些生物公司也是可以做的,他会去哪儿呢。

心里一阵烦躁,边想边往别墅走,见门口停了辆三轮车,是送快递的。

陈香正出来签收,是个大箱子。

什么呀?

过去一瞧,原来是动物托运,灰灰。

钟庭办事效率果然高,悄无声息就办好了。

除了小狗还有大堆宠物用品,陈香都一一签收了,堆在院子里。

有我帮忙,没一会儿就收拾好了。

陈香看着灰灰,稍稍有点嫌弃,“哎哟这不是土狗吗?”

我点点头,“是啊,我弟弟给南星买的,一个月大就养着了,感情深着呢,这小狗聪明,通人性。”

陈香哦了声,笑道,“那钟先生对你还真是不一样,之前图图一直吵着养条博美他没同意,嫌脏,土狗他倒不介意,你运气真好啊龙小姐。”

我笑笑,没说什么。

见我没回应,她自顾自去忙了。

灰灰对陌生的环境还有点不适应,刚出笼时没精打采的,看到我好了许多,汪汪叫着四处跑四处看。

大概是在找他的小主人,我说,“灰灰,南星上幼儿园去了,晚点回来。”

它像是听懂了,安静下来,在花园里找了个舒服的地方趴下。

家里还有一只血统高贵的喜马拉雅,看到灰灰轻蔑的走开,灰灰却追着它跑来跑去,很是喜感。

我上网看了下建龙药业的信息,并没有提它将被收购的事,看来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钟庭最近也没提这事,我也等不了他了,得想办法跟建龙接触上,早点把龙伯的心愿给了了。

还有替他找石春燕的事,也得抓紧……

中午家里就我和陈香两个人在,吃得简单,炒了个葱爆鱿鱼,素炒油麦菜,炖了个冬瓜虾米汤。

正吃着,听见灰灰汪汪叫。

陈香放下碗,“可能是有人来了,我去看看。”

我也放下筷子,跟了出去。

一声震撼的轰鸣,拉风的宝蓝色敞篷超跑稳稳停在门口。

173 爸爸教我认字

车上坐着个穿夹克的青年,皮肤很白,发型很酷,挺直的鼻梁上驾着一副宽大的墨镜,痞气十足。

他身旁的女孩也一样,很潮,头发五颜六色结成辫子,肤色白皙,嘴上涂着暗红色唇膏,脖子上有造型诡异的纹身,看上去很另类。

出于家长思维,一看这样的女孩就不喜欢。

青年是我弟弟,王爽。

女孩应该就是他的女朋友了,钟庭说她是学服装设计的,我还以为是气质款,结果出乎意料,有点失望。

看到我,王爽一把摘下墨镜,一动不动地盯着我。

过了好半天,才不可思议的喊道,“姐?!”

我早有准备,平定道,“对不起,你认错了,我不是你姐,我叫龙芸,G省人。”

他没动,沉默两秒,“龙芸?G省?什么情况?”

旁边的陈香道,“龙小姐是侗族姑娘,和李小姐长得像,但性子和李小姐是不一样的。”

王爽仍是一脸莫名加怀疑,“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人长得这么像的人。”说着眉头一皱,“不过我姐的确不可能还活着,警方都出了鉴定结果。”

说完就问我,“龙小姐,你和我姐夫什么关系,你为什会住在这儿?”

我说,“我是他的生活秘书。”

他眉头紧锁,咀嚼这几个字,然后笑了,“看来我姐夫终于开窍了。我常跟他说向前看向前看,可他总停在过去不肯走,既然他愿意让你搬进来,那他就是想和你有发…”

这时他旁边的女孩扯扯他袖子,“亲爱的,我好饿。”

王爽这下就搂住她安抚了两句,又对陈香道,“香姨,还有饭吗?”

陈香点头,“我和龙小姐正吃着呢,你们先坐着,我再去炒两个菜。”

坐在饭桌上,两个年轻人动作亲密,举止在我看来极不得体。

女孩含着一根干煸四季豆,让王爽从她嘴里咬,又咬着果子往他嘴里送,王爽是来者不拒,完全当我和陈香是透明人。

大抵是见我神情有异,陈香轻轻碰了下我的胳膊,“别管他们,他两一直都这样。”

一直这样?那还得了!

我咳了两声以示提醒,女孩没有丝毫收敛的意思,反而盯着我,“你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美女秀恩爱啊。”

王爽按住她的手,“小影,别这么和龙小姐说话。”

原来她叫小影。

显然王爽是制不住她的,妹子小嘴一嘟眼波一转,“她又不是你姐,你这么在乎她做啥,你姐夫肯要她不过是因为那副皮囊,替代品罢了,还拿自己当女主人了。”

王爽一时被噎了下,低下头默默吃饭。

这废物,又被女人吃死了,和以前一样怂。

我冷冷看着小影,她对我做了个嗤鼻的动作,继续旁若无人的与王爽互动。

这样目中无人的女孩,连起码的礼貌都没有,只会带坏人。

我绝不可能让她和王爽在一起。

想想我弟从小到大都比较听话,叛逆期不叛逆,偏生就是这种乖乖牌容易被坏女孩吸引。

就像我总被坏男人吸引一样……我们姐弟两算是完了。

想着想着就想起谭粤铭,一下子没了胃口。

几口把碗里的饭刨干净,放下筷子,“你们慢慢吃,我吃好了。”

回到房里给钟庭打电话,“吃饭了吗?”

他嗯了一声。

我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他默了两秒,“还不知道。”

心知他就是出去躲我的,我说,“出差几天你都不知道,这可不像你。我心目中的钟总,做事计划周密有条不紊,尤其是时间把控向来精确到秒。”

他说,“你抬举了。”

谁要跟他讲套话。我说,“谭粤铭把南星带走了。”

他终于显露情绪,“怎么回事?”

我就说了早上在外头遇见谭粤铭的事,他低声骂了句混蛋,又道,“回头带南星去做个亲子鉴定,让他死心,谭粤铭这人一向都不要脸的。”

我昏倒。做亲子鉴定那不一切都真相大白了么。

想了想还是说了声好,默默挂断。

天气渐热,偶尔可闻知了叫,心也像被吹热了似的,莫名烦躁。

推开窗户,见那叫小影的坏女孩正在逗灰灰玩,灰灰乖顺的趴在草地上,任由她雪白的手轻抚在身上。

阳光打在她脸上,将额前的几绺黑发染成金色,笑意温柔,还有种形容不出的纯真,不由的叫人想到“美好”这个词。

此刻的她美得像个天使,与我印象中的坏女孩判若两人。

我是不是太武断了?

人都有两面性甚至多面性,王爽喜欢她,说明她身上有可取之处,可取的大多也是美好的……

直到王爽走到身边她才站起来,灰灰绕在她脚边不肯走,似乎还挺喜欢她。

不知两人说了什么,她咯咯笑起来,双手勾住王爽的脖子,旁若无人的亲热起来。

我摇摇头,拉上了窗帘。

出了房门,见陈香正在打扫,从一间房出来进了另一间,却跳过了钟庭的书房。

我问,“书房不用打扫么?”

她说,“书房是钟先生自己打扫的。”

说完也不多解释,自顾自忙去了。

奇怪,以前怎么没见他自己打扫书房,不都是陈香在做么,莫非书房里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虽说陈香告诫过我,书房是这幢房子唯一的禁区,除了他别人不能进。

可我还是控制不住好奇心。

趁陈香不在偷偷溜了进去,又小心翼翼锁上门。

屋里很暗,我摸了好半天才找到开关。

灯一亮更觉古怪,这是一间很大的屋子,看上去像是两间房连通的,最诡异的是窗被封死了,挂着巨幅油画,角落放着两台空气净化器。

中央除了两个药品展架,余下全是高高的书架,罗列整齐的各类书籍显示着主人的博学与浓浓的禁欲气质。

绕过书架是张檀木书桌,走近一看,桌子上方有块玻璃板,上面贴着许多图片。

随手拧开灯,玻璃板亮了,其上图片清晰可见,不禁吓了一跳。

全是谭粤铭的照片。

从小时候到少年期、青年时期以及现在。

有他的单人照,也有他和别人的合影,不过合影里全是男人,没有女人。

除了照片也没别的,不知这些照片挂在这里作何用。

我注意到桌上有油性笔,应该是用在玻璃板上书写的,看样子钟庭写过一些东西,不过都清理干净了。

不知怎么的,一下想到谭粤铭说过的,你老公是毒蛇,无声无息就把几十年前的旧案翻出来,悄然拉下一帮人,其过程不难想象多么惊心动魄,而在钟庭手里都成了轻描淡写,他甚至提都不曾和我提过。

那么这里贴着谭粤铭的照片,又意味着什么呢。

陈望还跟我说过,钟庭余生要做的,就是和谭粤铭死磕到底。

死磕什么呀,难不成他还想把谭粤铭送进监狱不成,可他犯的那些罪,能成立么。

目光下移,看到几个文件袋。

其中有个白色文件袋,上面写了几个字母:ICAC。

HK廉政公署……意味着里面的内容和贪腐有关?!

心一下揪紧了。

电话在这时响起来,是谭粤铭,我犹豫着要不要接。

看看时间,幼儿园要放学了,想他多半要与我说南星的事,还是接了。

他心情很好,“在干嘛?”

我说,“南星不用你管,我一会儿自己去接。”

他笑,“我的种我不管,谁管。”

我怒道,“谁是你的种了,你还要不要脸了。”

“我带他做了鉴定。”他声音很轻,却铿锵有力。

大脑一片空白,但也只空白了三秒,“不可能。”

个人DNA亲子鉴定四个工作日出结果,六个工作日出报告,司法鉴定要七到九个工作日,不可能这么快的,这才几个小时。

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他说,“做的加急,三个小时。南星,就是我儿子。”

不会的,他一定是诈我的,我不能上当。

我笑笑,“绝不可能。你在哪儿做的鉴定,一点都不准。他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怎么可能得出这种结论。”

他顿了会儿没说话,隔了两秒才道,“我和南星现在嘉隆广场,你来不来?不来的话,我带他回上城。”

混蛋,这分明是威胁。

我急得大吼,“谭粤铭,你这是绑架。”

他口气平定,“给你半个小时,不来我就带他走。”

到达嘉隆广场用了四十分钟,我急得要死,怕他真把孩子带走。

还好电话通了。

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好心情,夹杂着一些周遭的喧闹,“到了?”

我问,“我儿子在哪儿?”

他纠正,“你该问我们的儿子在哪儿。”

我说,“别和我说废话,你要再这样我就报警。”

他笑,“也好,顺便让警察重新做个户口登记。”

这人真是无耻得没有底线,我冷声道,“我再说一次,他不是你儿子,你做的什么鬼鉴定,根本不准。”

他又是两秒沉默,“我们在负二层水果超市等你。”

等到地方,不用刻意找,只听见几个女的小声议论,那边有个带娃的男人多帅多帅,就知道谭粤铭在哪儿了。

走到进口水果区,见谭粤铭只手抱着南星,指着架子上的一排水果让他读标签。

我听见他认真念着,“北纬18度红心火龙果,泰国释迦,黑刺榴莲、加州柳橙……”

我走过去,问南星,“儿子你在干嘛?”

看到我他很高兴,“爸爸在教我认字。”

174 你是爸爸种的

爸爸?

我看着谭粤铭,“一会儿干爹一会儿爸爸的,你脸皮到底是有多厚。”

他笑得忒欠揍,“这是事实我难道不该认账。我可不像有些当妈的,一点不负责任,宁愿让孩子受罪也不认亲爹。”

我说,“要我说几遍,他不是你儿子。”说着一顿,笑道,“你不是做鉴定了吗,拿来看看呀。”

他笑,“不想给你看。”

切,他根本就没带孩子去,他不过是唬我两下。

其实他根本不敢,怕结果和他想的不同又失望。

知道了他这种心思我也就不和他纠结这个话题了,问南星,“那你认识多少水果。”

他道,“都认识。”

我有点惊讶,这是一家很大的水果超市,进口水果很多,许多是新品种,没见过也没听过,名字也十分生僻。

我指着一盒暗紫色的水果,“这个念什么?”

他道,“春荸荠(biqi)”

讲真,第二个字我都不认识,接着指了指上排的深红色浆果,“那个呢?”

他道,“公爵樱桃。”

我又指着一种椭圆的不常见的问,“这是什么?”

他道,“美洲佛灯果,它还叫牛奶奶,产地热带美洲,美洲在地球的西半球,离我们很远。”

我说,“谁告诉你的?”

他看看谭粤铭,“爸爸。”

说着指着一个绿色的果子,“这是香榧,长在祖国南方,只有果核能吃,爸爸说你最爱吃。”

我深呼吸了一下,问他,“今天是不是没去上幼儿园?”

他点头,“爸爸说幼儿园不教识字,课程却要求小朋友有基础,我们得自己学。”

这才几个小时,他就认识这么多字了,觉得好不可思议,看着谭粤铭不知该说点什么。

他对我笑笑,又问南星,“肚子饿不饿?”

南星点头,他又问,“那你想吃什么?”

南星想了想,“蔬菜。”

谭粤铭笑笑,“那好,我们就去吃蔬菜。”

我瞪他一眼,笑着伸出手,“儿子,来,跟妈妈回家。家里有蔬菜。”

他把头一扭,搂紧谭粤铭的脖子,“我不,我要和爸爸一起,我要跟舅舅和小朋友说,我有爸爸。”

我吼他,“他不是你爸爸。”

他嘟着嘴,“你骗人,这就是我爸爸,我的爸爸。”

我瞪着他,“你要不跟妈妈走,妈妈就生气了哦。”

他马上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看着谭粤铭,“怎么办,妈妈生气了。”

谭粤铭笑笑,“没事儿,你妈唬你的,她才不会生气呢,我们去吃好吃的。”

说完也不理我,一把将孩子驾到脖子上,走了。

看着南星笑得开心,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几步跟上去,心里却乱糟糟的,像团纠缠的麻。

大约是走得累了,吃过饭没一会儿,南星就睡着了,趴在谭粤铭肩膀上,睫毛像黑蝶似的,伴着均匀的呼吸扇动翅膀,漂亮极了。

我问,“你怎么想到教他认字了?”

他说,“不是你说的吗,不能输在起跑线上,不过方式方法得动脑子啊。只要给孩子的丰富的文字环境,他自然就会认字。超市,商店,甚至公交地铁站,到处都是文字环境。”

说着顿了下,“山里环境单一,哪能学到太多。还以为你一辈子都不会出现了。”

我说,“你挺适合当幼儿园老师。”

他笑,“我时间金贵,只教儿子。”

我说,“可他不是你儿子。”

他笑了下,“这么演有意思吗。还是说你想彻底告别过去往前走?那我配合你好了,你是李秋思,我就爱李秋思,你是龙芸,我就爱龙芸,想做谁都可以,反正我爱的是你。”

我长长叹了口气,“谭先生,你别再凭主观臆断了好不好,我真不是什么李秋思。”

他笑笑,“你以为我真像钟庭那么傻,给他一份假报告就信了。那具女尸根本不是她,她不过用了一招俗套的金蝉脱壳罢了。”

犀利又略带戏谑的目光落在我脸上,我不由的别过头去。

原来,假报告是他拿给钟庭的,这该死的混蛋一肚子坏水,我早该想到了。

他捏住我的手腕,“这里原本有只蝴蝶,别以为它不见了,就能飞出我的掌心。”

我把手一抽,揣到兜里,不去看他。

他却低头附到我耳边,“我曾和她亲密无间,熟悉她的气息,熟悉她身体的每一寸,不管外面,还是……里面。”

我有片刻怔忪,好几秒才骂了声,“流氓。”

加快步子走到他前面去了。

他很快追上来,“我知道我做过什么。但我坚信那些伤痕可以愈合,一辈子不够就两辈子,她不承认也无所谓,总之我不会再让她离开。”

我练习了很多次,去保持冷静沉稳。

可他的话,却毫无预兆的在我胸腔里燃了一把火。

那熊熊窜起的火苗舔舐着心中的冰川,有暖流在涌动。

不,我不能,我得继续保持清醒,他是个混蛋,是魔鬼,我不能一错再错。

他肯定还没报复够,他肯定还想让我陷入地狱,只要我没死,他就一定会狠狠报复我。

我绝对不能相信他,不能……

这么想着,我把手覆到南星身上,“把孩子给我,我们该回家了。”

他道,“再陪我待一会儿,我送你们回去。”

我已经受够了,“我真的不是你要找的人。”

他似乎也不想再纠缠是不是这个问题,没有理我,抱着孩子进了电梯。

到了地下地停车场,他把孩子放在后座,又脱了外套盖在他身上,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车库光线昏暗,车很少,有冷风从某个方向灌进来,我站在车外,看着他吻南星,突然有暖意浮现。

他转身看着我,“如果说,我告诉你我这些年没碰过一个女人,你信还是不信?”

我愣了下,又呵呵一笑,“那金小姐呢,你都为她投资拍戏了,你说你没睡过她?”

谁他妈信了谁傻。

他很认真,“没有。没吻过,没摸过,没睡过。”

我注视着他,没说话。

他的手拂过我的发梢,眼神温柔而真挚,“我留着她,偶尔看看。因为,她像你,我不用凭空思念。”

冷静和理智在这一瞬几乎崩塌。

怔忪的瞬间,脑勺被他握住,未及深呼吸,他的舌头捣进嘴里,狠狠吸吮,将我的气息彻底封死。

我动不了,他迅速调了个位置,将我摁在车窗上,死死扣着我的头,吻得激烈,冲动,近乎发泄。

我呼吸不畅,头晕目眩,身体打着颤,感觉到有什么顺着毛衣下摆钻进去……

大脑空白一片,又渐渐有了橙色的光,接着出现了一个穿橙色裙装的女孩。

是于子悦,于子悦清纯美丽的脸庞。

身体一个激灵,我猛一下咬住他的下唇,“谭粤铭,你结婚了。”

他放开我,擦了擦嘴上的鲜血,眉头皱的厉害,“那又怎样?”

我低垂着头,“我们这样,不道德。”

他就笑了,“不道德?这种事我们做的还少吗?”

说着欺身上来,咬了咬我的脖子,“我喜欢和你,偷情。”

说完反剪住我的双手,继续作恶。

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轻飘飘的,荡在风里。

直到背后的玻璃在响,方才如梦初醒。

拿膝盖顶他一下,他吃痛,闷哼一声,“你想废了我啊。”

脸颊发烫,我不敢看他,低低的说,“孩子醒了。”

他这才放开我,压了压某个尴尬的部位,整理了一下衣服,勾起嘴角笑,“当了妈,味道倒是和以前不同了,新的滋味。”

妈……

莫名想到第一个孩子,可是被他害死的,什么情啊爱啊的一下都没了。

理智又回来,“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他也不说话,打开车门,“上车。”

我没动,他硬把我塞进去,我微一起身,他故意压下来,就吻在我嘴上,又马上退开,满眼星光。

南星揉揉眼睛,问,“你们在做什么呀?”

谭粤铭看着他,“你猜。”

南星嘿嘿笑,“亲嘴儿。”

我无语。

谭粤铭倒是淡定,问他,“儿子,你知道你从哪儿来的吗?”

他笑着说,“从妈妈肚子里来的。”

谭粤铭点头,“没错。”接着问他,“那你知道爸爸起什么作用吗?”

南星摇摇头。

谭粤铭一本正经的说,“光有妈妈不行,得有爸爸你才能出现。”

南星哦了一声,很感兴趣的样子。

谭粤铭说,“你妈妈肚子里有片绿色的土壤,爸爸先在里面种上一颗种子,让妈妈每天晒晒太阳,吃吃好吃的,喝喝水,种子就慢慢长大,然后变成可爱的婴儿,再变成南星现在的样子。”

南星开心极了,“原来我是这么来的呀,”接着问我,“妈妈,爸爸说的是真的吗?”

我说,“你别听他胡说,首先,他不是你爸爸,其次,他满口谎言,你别信他。”

南星嘟着嘴,一副受了打击的样子。

谭粤铭笑笑,“别听你妈胡说,下次我再给你种个妹妹,你就明白了,爸爸永远不会骗你。”

南星高兴的拍手,“太好了,种个妹妹。”

我无言地瞪着他,“送我们回去。”

他笑了笑,“好。等我把事情处理好,来接你们。不要去招惹别的男人。”

我嗬一声,“我天天和钟庭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就是招惹他你管的着吗。”

他低笑一声,“钟庭这个人我还是知道的,不确定你的身份他不会越矩,你知道冷露当年废了多大劲才把他搞到手吗?”

我捏了捏手,没有说话。

他提冷露,明显是故意刺激我,进而逼我承认。

我没那么傻,“谁是冷露?”

175 他缠着你了吗

回到房里,整个人都昏沉沉的,想着谭粤铭可能会带走南星,说不出的烦闷。

孩子在车上睡了好一会儿,此间精神正好,摆弄着谭粤铭给他买的一大盒玩具。

我问,“他给你买的什么?”

南星不看我,认认真真拆着盒子,“疯狂动物城,公仔。”

说着就把公仔一件一件拿出来,口中念念有词:兔子朱迪,狐狸尼克,水牛探长,猎豹警官,绵羊副市长……

自顾自在那儿说半天,不时还冒出两个单词儿来。

我说,“你都认识啊?”

他说,“爸爸带我看电影了。”

我说,“他不是你爸爸,以后他再去幼儿园,你不可以跟他走。”

他抬起眼皮,乌溜溜的大眼睛里全是不满,“你是坏妈妈,他就是我爸爸,就是就是!”

说着还发起脾气来了,打开我的包包翻手机,“我要给我爸爸打电话,哼,不理你了,你坏。”

我正要制止他,他一下溜到推拉门外,电话也拨通了,“喂,爸爸。”

不知那头说了什么,他跑回来把电话递给我,“爸爸让你听电话。”

我说,“我不想跟他讲话。”

南星哦了一声,转述道,“妈妈说她不想和你讲话,那我和你讲吧。”

接着开始巴拉巴拉不停,也不知道谭粤铭听着烦不烦。

我拿了衣服转身进了浴室。

躺在浴缸里,我做了个梦。

海滩,夜幕,星辰,微风。

他握着我的手,与我十指相扣,海浪一个一个打过来,冲刷着沙滩上纠缠的两个人。

他凝望着我,眼里落满星辰,低沉的问,“我是谁?”

我像被催眠了似的,喃喃道,“谭粤铭。”

他闷笑了一声,跟着海浪的节奏起伏起来……

天知道我为何会做这样的梦,丢死人了。

水温渐凉,我惊醒过来,赶紧的收拾好。

看着镜中的自己,肤色一片潮红,骂了自己好一会儿,才穿好衣服出去。

南星还握着电话,不过对方已经不是谭粤铭。

只听小朋友高兴的对着电话说,“我爸爸说,我妈妈肚子里有片绿色的土壤,他把种子种到土里,让妈妈晒晒太阳,吃吃好吃的,喝喝水,种子就会慢慢长大……今天吗?嗯,对呀……我爸爸和妈妈还亲嘴儿了……”

“南星~”

我走过去,一把抓过电话,看了眼屏幕,狠狠吸了口气,“你别听他的,他胡说的。”

钟庭的声音很冷,像东北季风,“小孩子不会撒谎。”

我一时无言。

他道,“你和他,究竟怎么回事?他缠着你?”

我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他道,“我明天回来。”

半夜下起大雨,一声声打在窗外的树叶上,啪嗒作响。

南星早就睡了,我一直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怎么都睡不安稳。

想起谭粤铭,想起钟庭,突然不知道如何面对他们。

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不知道,再醒过来,是被汽车发动机的声音吵的。

我拉开窗帘,见黑色的林肯驶进车库,车灯在雨帘里模糊不清,就像那些说不明的心事。

是钟庭回来了。

我看了眼时间,凌晨五点,天色还暗。

我披上一件衣服,出门,下楼,打开玄关灯。

钥匙转动的声音格外清晰。

门开了,昏暗的光线里,他的眼睛乌黑,闪着幽深莫测的光。

他淡淡的望着我,“这么晚你在这儿做什么?”

我有点结巴,“等……等你。”

他浅浅一笑,转瞬又是一幅淡然的表情,“不用,快回去睡觉,我休息一会儿送南星上学。”

说完,与我擦肩,往楼上走去。

我转身,叫住他,“钟庭,我是秋思。”

他顿住,后脊背僵直的挺着,整个人如一颗矗立的青松。

片刻后道,“你不用以这种方式来吸引我。”

说完继续往前走。

我咬了咬牙,只觉浑身无力。

一个认定我是李秋思,一个不相信我是,真是够了。

直到钟庭的身影消失,我才自嘲的走上楼,自语道,“这男人还真是傻得可以。”

静静的走廊里响起两声低低的咳嗽。

我不自主的转了个身,朝钟庭房间走去。

倚在门口,听里头咳得厉害,隔了一会儿又安静下来。

不放心,我敲了敲门,没人应,索性压下门把,门没有锁。

壁灯开着,他侧躺在床上,脸色有些苍白,闭着眼,眉心微蹙,像是生病了。

我探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倒吸了口气,好烫,他在发烧。

赶紧下楼取了冰块,用纱布和毛巾包好,做了个降温包。

掀开被子,见他只脱了外套,脖子上还系着领带,赶紧帮他解开领带。

他不配合,头动来动去,迷糊道,“回去,不要管我。”

我按住他,“我不是你的生活秘书吗,你发烧了就是我的责任。”

他仍旧抗拒,“睡会儿就好,你出去。”

我拿冰袋使劲摁了下他的额头,“你给我老实点,心脏好了吗,想死得慌是不是!”

他掀了掀眼皮,瞧了我一眼,又浑浑地合上,终是安静下来。

敷了一会儿情况有些好转,他忽然问,“你想跟他走吗?”

我没说话。

他又问,“你喜欢他吗?”

我仍旧没说话,转而问他,“你怎么会这个点回来,明天回来不好么,非要大晚上冒雨回来。”

这下换他不说话了,隔了片刻,“不要相信他,他是个玩弄女人感情的骗子。”

我笑了笑,把降温包翻了一面,“你在吃醋。”

他没吱声。

怕降温效果不好,我拉住他的手,拿冰毛巾给他擦手,“你总是这样,永远看不到眼前人。过去的再好都已经过去了,没有实体你留恋又能如何。我这么个活生生的人站你跟前,你都视而不见……”

他把手抽回去,偏过头,不看我。

我叹了口气,说,“钟庭,你娶我吧,我们好好在一起,过平静的生活好不好。”

我也不知道为何突然就说这个了,潜意识里我真的很想摆脱谭粤铭,他像一个让人无力抗拒的深渊,那种吸引力是致命的,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抵挡多久。

如果我再次陷进去,我对不起死去的李秋思。

只有钟庭可以拉住我。

久久没听到他回答,我一看,他都睡着了。

给他掖了掖被子,坐在边上发呆。

我无数次的想过,如果知道残酷真相的那一刻,我没有选择跳崖,而是回到钟庭身边,是不是就能找到全新的避风港。

会不会,现在很快乐。

天亮了,雨后的阳光有香气,洒在绿草树叶上,像有金子在跳动。

南星一早就拿着电话喊我,“妈妈,爸爸来了,他在外面等我。”

我拿过电话摁掉,让他先下楼吃饭。

转身又去了钟庭房间,见他还睡着,已经退烧,放了杯温开水在床头,轻轻掩上房门。

在走廊碰见王爽,他瞠目结舌的看着我,“你和我姐夫睡一屋?”

我没解释,“他感冒了,别去吵他。”

他哦了声,抓抓头发,若有所思的盯着我。

我问他,“你女朋友呢?”

他笑笑,“睡懒觉呢。”

心下隐隐不满,“你们谈多久了?”

他想了想,道,“三年了吧。毕业我就带她领证去。”

我笑哼一声,“你才多大就要结婚领证,不用读研了么,不用先奋斗么,你有房子有车么?”

他用力的皱皱眉,“龙小姐,你…是不是管得有点多了?你这样不行啊,以后可搞不好婆媳关系,虽然你儿子还小。”

我真想揍他。

又听他说,“其实,你刚才提的那些我都不差。”

我说,“什么不差?你是指望你姐夫包办一切吗?你还有没有点骨气了。”

王爽更是奇怪的看着我,“龙小姐,你……我不会管我姐夫要的,我有钱,都是我姐留给我的。”

我:?

他解释,“我姐给我留了五个亿,现金,存在我的海外户头。”

我震惊的盯着他,“你姐不是破产了吗,哪里来的五个亿?”

他说,“姓谭的转交给我的。”

我都懵了,“谭粤铭?”

他点头,“他找过我,为他的所作所为跟我道了歉,让我好好念书,不要让我姐失望。”

我感觉自己有点站不稳了,手紧紧抓住扶梯,“他……”

王爽说,“虽说一切都是他害的,但他那种高高在上的人能放得下身段道歉,我觉得吧,也没必要和他计较了,毕竟我们家也欠他,什么恩恩怨怨的都是上一辈的事,何必扯到我们身上呢,我们得为自己活。”

说完自顾自下楼了。

谭粤铭居然跟他道歉,还给了他五个亿……

正恍惚,忽听一声啼哭,伤心极了的哭。

我赶紧下楼,见南星正搓着眼睛放声大哭,图图站在边上,冷冷盯着他。

那种眼神,根本不像九岁的孩子,充满愤怒和仇恨。

心疼得厉害,却忍着没发火,把南星拉到怀里,“怎么了?”

他指着图图,“姐姐打我。”

说着让我看他的脸蛋儿,胖乎乎白嫩嫩的脸上几根指印,红痕清晰可见。

孩子下手也能这么重,看来得找时间好好跟图图谈一谈了。

王爽拉住图图,“你怎么能打人呢?”

图图凶狠的瞪他,“不要你管,你和你的小影赶紧消失吧。”

我惊了一大跳,王爽像是被吓住了,赶紧缩到一边餐桌上。

这小子太怂了。

这边南星还在抽噎,我抱抱他,“哎呀,没关系的,你是男子汉嘛,姐姐是女孩子,男孩子就是要让着女孩子的。再说,你想一想,姐姐为什么要打你,是不是你做错了什么惹姐姐不开心了。”

他委屈极了,“我给姐姐看了爸爸的照片,她一下就打我一巴掌。”

我问,“什么照片?”

176 你就是小杂种

他拿手机给我看,我瞥了一眼,不禁皱眉。

我和谭粤铭昨天吃饭的场景。他坐我对面,笑容灿烂,伸手碰我的嘴角,我嫌恶的避开……

谁知道南星是什么时候拍的。

正想训他两句,图图冷冷盯着我,“龙阿姨,如果你一定要和那个坏蛋来往的话,请你搬出去,我家不欢迎你。”

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觉心中酸楚。

她又说,“那个混蛋害我爸爸失去儿子,凭什么他的儿子却好好的,这不公平。”

说完盯着南星,冷冷吐出三个字,“小杂种。”

“图图!”

没等我发火,钟庭从楼上下来,严厉的看着她,“谁允许你这么说弟弟的,马上道歉,马上!”

图图不依,哭起来,“凭什么给他道歉,他说谭粤铭是他爸,我打死都不会给他道歉的,小杂种小杂种,他就是个小杂种!”

钟庭气得要揍她,她抓起书包就往外跑。

我拉住钟庭,“算了算了,回头再和她好好谈。”

大抵也知道小杂种不是什么好话,南星又哭起来。

钟庭蹲下来,温柔抚摸他的脑瓜,“南星别哭,姐姐不懂事,叔叔先替她给你道歉好不好,回头再教育她。”

南星渐渐停止哭泣,冲他点点头。

我突然发现自己错得离谱,为什么要把他生下来,明知是段孽缘,为什么要让孩子来承受。

钟庭抱着他,“我们先吃饭,吃过饭叔叔送你去幼儿园。”

南星摇摇头,“我爸爸会送我。”

钟庭的目光顿时冷冽下来,如冰峰流连过我的脸,最后定格在落地窗外。

我说,“我会找个时间带南星搬走。”

钟庭没动,腮帮子微微颤抖两下,似有话要说,却只是淡漠至极的说了声,“好。”

心头莫名难过,忍着鼻头的酸涩感,“如果你继续这样故步自封,你永远不会开心起来,你得学会去爱,不管对象是谁,即便不是我,你也应该试试,给自己机会。”

他打断我,“他在外面等你。”

我深深吸了口气,牵着南星往外走,南星抬起头,“妈妈,我饿。”

我深深吐了口气,说,“咱们一会儿出去吃。”

我和钟庭再努力都没用,我靠得再近也会被他推开。

出门没几步,谭粤铭就出现了,拿着个狮子头面具,南星一下朝他扑过去,“爸爸。”

“诶,我的乖宝贝儿!”他抱起他亲了两下,“哟,怎么还哭鼻子了,这脸蛋……被揍了?”

南星撇嘴,好委屈的样子,“姐姐打我。”

谭粤铭脸都黑了,“图图?她凭什么打你?”

南星一下哭了,“姐姐说我是小杂种。”

谭粤铭锐利的目光扫过来,我仰头四十五度凝望天空,无语凝噎。

他不多言,让南星自己坐进去,又帮他扣好安全带,才转身抓住我的手腕,“一起。”

车上气氛颇冷,如千年不化的坚冰,他在生气他儿子被骂的事。

好在南星一直嚷着肚子饿,他才叹了口气,冷着脸问我,“饭也不给吃?”

我说,“早上情况复杂,一言难尽。”说着瞟见窗外有家特有名的早茶店,“停车停车,他们家点心不错。”

他睨着我,“不是你以前最爱的那家卖叉烧包的吗,山里也有?”

我没说话,他笑了一声,找了停车位泊车,又把南星抱在手里,跟他讲着粤式早茶,听得南星张大了眼,像极了两颗饱满的黑葡萄,漂亮极了。

很快吃完早餐,又把南星送进幼儿园,我准备和他分道扬镳,却被他扯住袖子,“怎么翻脸不认人呢,吃点心时怎么没见你摆脸色,要不要这么势利啊。”

我躲开他的手,没理他。

他也不恼,复又将我的手抓过去,这次不动声色扣得很紧,我挣不开。

他嬉皮笑脸的说,“适可而止啊,你再这样欲拒还迎我就对你不客气了,反正你知道我从来不管什么已婚不已婚的,要不是在意你的名声,我会让你跟钟庭住一个屋檐?”

我咬牙切齿,“你真不要脸。”

他低低的笑,“翻来覆去也只有这一句,没劲。有本事你找几个新词儿。”

我使出吃奶的劲儿也没挣脱,发现不时有路人缥缈的目光游艺过来,索性放弃抵抗,任他牵着。

他心情好极了,“这就对了嘛,难得今天天气好,我陪你散散步,有益身心健康。”

我没理他。

上了车,他帮我扣安全带,顺势就在我脖子上咬了一口,“山里环境挺养人啊,三十几了皮肤还不见毛孔,不错,回头再生两闺女,别浪费了好基因。”

说完又对着我的嘴巴啃了一通。

除了学鸵鸟把脑袋钻沙里,我也没别的办法。

没一会儿车就开到了一片葡萄酒庄。

谭粤铭说,这是他一个朋友的地盘,那位朋友常年旅居国外,难得回来一趟,赶巧在此一聚。

酒庄很大,群山环抱,后山建有上万亩葡萄基地,引进了沙当妮、薏丝琳、赤霞珠、佳美等数万种名贵酿酒品种葡萄,颜色纷呈,形态各异,十分漂亮。

他的朋友是个中年人,个子不高,体型匀称,只比我高一点,但气场却是说不出的强大,威严又不乏亲和力。

他大约是刚骑马回来,还没换衣服,见谭粤铭来了十分热情,瞥见我,略微犹豫了一下,“这位是?”

谭粤铭搂着我,毫不要脸,“我媳妇儿。”

接着对我道,“这是万总,青市葡萄酒之王,赛马高手。”

说葡萄酒之王我就知道了,万威,名气相当大。

不仅名扬青市,在东南亚也豪不逊色,据说他有十几个酒庄,分布在不同国家。作为国内早期金融玩家,万威早就累积了大量原始资金,于十年前迁居瑞士。

我伸出手,“万总,幸会。我叫龙芸,只是谭先生的朋友。”

他笑了笑,“龙小姐幸会。别不好意思,一般人阿铭可不会带来见我,里面请。”

这些人多虚伪啊,明知谭粤铭的老婆是于子悦,却对小三儿假以笑脸。

呔,我怎么就把自己置于如此不堪的境地了。

边懊恼边跟着主人进入酒庄。

主人进屋更衣,我和谭粤铭在外头走马观花,许多古老欧式建筑看得人眼花缭乱。

见我疑惑,谭粤铭说,“这里原是清王朝官员所建,民国时期又落入资本家之手,之后几经易主,越建越大,便有了现在的规模。”

说完又给我讲了些巴边的民国史,不是正经那种,穿插些名人轶事、坊间传言,趣味十足。

倘若仔细听,总会被逗笑一二,可想到他是个混蛋骗子,又没了听故事的兴致。

见我没说话,他道,“不喜欢听段子啊?”

我仍没理他,他摸摸我的脸,“那你想不想活动活动,我配合你,骑着马,驾驾驾!”

我瞪他一眼,他笑得贼贱,“这么瞪我干嘛,莫非你想歪了,我说的骑马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终于忍无可忍了,“谁想歪了,谭粤铭你真是够了!”

他低着头笑,“终于说话了,还以为你要冷落我一辈子呢,女人心海底针啊,我们这些命苦的热脸贴上去换坨冰,真可怜。”

说完一下又严肃起来,“后山有马场,万总才购了两匹‘汗血宝马’,要试试吗。”

我摇头,这时有下人端了茶点过来,请我们落座。

我和谭粤铭坐了会儿,主人出来了,换了身休闲装扮,整个人格外精神,“抱歉,二位久等了。”

谭粤铭笑笑,说哪有,又问他,“万总,听说你这次购了两匹汗血宝马,一会儿秀秀呗。”

万威哈哈大笑,“就你小子消息灵通,要不,我送你一匹。”

谭粤铭笑笑,“那倒不用,我准备给我儿子买几匹小马驹。几年前购了块地准备搞马场,一直没工夫管,现在是时候动手了,给我儿子玩。”

万威显然有点吃惊,“儿子?”

说完看着我,准确说是看着我的肚子,那神情叫人脸颊发烫。

谭粤铭赶紧解释,“我儿子三岁多了。”

万威一愣,摇着手指,“嘿,你小子够可以的啊,藏得真够紧的,半点风都没透。”

说着看向我,“看来龙小姐是母凭子贵了。”

谭粤铭马上说,“没没没,子凭母贵,哦不,父凭子贵,父凭子贵……对吧媳妇儿。”

一脸狗腿像。

开了会儿玩笑,他就和万威聊起生意场上的事,我不爱听,一个人逛去了。

奇怪,这么大个庄子竟然没女人,只有下人来来回回的穿梭。

逛了没一会儿谭粤铭就来喊我,“媳妇儿,走,去酒窖看看。”

我没应他,只好奇的问万威,“万总,这么大个庄园没个女主人么。”

万威愣了下,又笑笑,“不瞒你说,我夫人去世三年了。”

我垂下头,低声道,“抱歉,我不知道。”

他笑了笑,“不用抱歉,斯人已矣,活着的人得朝前看。我最近倒是看上个人。”

我哦了一声,对万威这样的人物看上的人表示非常好奇。

他忽然看着我,上下打量了一下,“嘿,龙小姐你还别说,这人和你眉眼间有几分相似,尤其是那种妩媚的气质,像,太像了。”

我也没多想,只笑了笑,跟着他们到了酒窖。

酒窖依据自然地势而建,采用欧式现代结合,墙壁是大块大块的汉白玉浮雕,上千个橡木桶,储藏着高档葡萄酒,清冽的酒香浮在空气中经久不散。

到了品酒室,万威拿出了他的百年珍藏,不过我酒量差,无福消受。

谭粤铭刚喝一口电话就响了,接起来没讲几句又挂断了,对万威露出一个抱歉的表情,“不好意思万总,我有点急事得回趟新加坡,咱们改日再约。对了,我那马场是你的三倍大,到时候你来看看,提点意见。”

万威嘿嘿笑,“三倍大,真有你小子的。行吧,等你弄好了我一定去看,顺便看看你儿子。”

谭粤铭笑得像个傻逼,“我儿子,可爱得不得了。”

177 他一定很爱你

从酒庄出来,谭粤铭搂着我亲了一口,“秋思,谢谢你给我生儿子。没有他我们可能真完了。”

我躲开,“我不是什么秋思。”

他笑笑,“好,你不是。龙小姐。”

我低着头,见前头不远就有公交站,“你把我放那儿,我自己回去,机场和我不是一个方向。”

他说,“我不差这点时间。”

说完看看我,“你猜我去新加坡干嘛?”

我没理他。他道,“去恢复,自由身。”

猛一下盯着他,“你要和于子悦离婚?”

他笑,“高兴吗?”

我说,“高兴个头,你要是离婚了不就坐实了什么吗。”

他问,“坐实什么?”

我冷哼一声,不说话了。

他看我一眼,“我和她本来就有名无实。她打着我的名号乱来我没收拾她,算是看在她父亲对我有恩的份上。”

我问,“你和她离婚,你给于家如何交代?”

他冷笑,“我为什么要给于家交代,你以为于家真是什么好人?”

我看着他,没说话。

他的声音有种看透世情的冷漠,“这个世界没有无缘无故的付出,要么是利益交换,要么你有利用价值,我属于后者。于步成是精明人,他一眼就能看出谁有利用价值谁是废物。他当年资助我本就是有目的的。”

说着看我一眼,“因为他觉得,我好操控。当某天脱离了他的掌控,我什么也不是。”

我抿了抿唇说,“你把人想得太坏了。”

他呵呵一笑,“那是你被保护得太好。你还记得有段时间我连电话都很少给你打么,就是因为于步成阴了我一把,向新加坡z府提供了很多对我不利的东西,差点害我吃牢饭。”

这,我真的不知道。接下来的话更是叫我震惊得无以复加。

他说,“宫城出事和我没半毛钱关系,于子悦搞的。”

说着看了看我的反应。我没有任何反应。

只听他说,“我做过的我认,没做的谁也别想往我头上扣。于子悦的目标是你,但宫城倒霉替你挨了枪子儿。当时那个u盘也是她寄给你的,我根本不会让事情走到那一步。”

我把头侧向窗外,任凭这些话冲击着内心,面上没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异样,仿佛宫城只是个陌生的名字。

他声音轻飘飘的,“我和于子悦有协议,随时可以和她解除关系,她拿钱走人。至于她为什么会签,我想是她太自以为是,认为嫁给我终有一天我会接受她。”

我什么也没说,隔了会儿道,“过段日子,我会离开这座城市。”

他一点不惊讶,“你还有两门自考科目,驾照也才考完科一,至少还得在青市呆两个月。”

我望着他,顿时有种无力感,就像被扒光了丢在他跟前,无所遁形。

他继续道,“我猜你接下来要去上城,找建龙制药的马建军,对吗?”

不知道该说什么,隔了半晌才道,“谭先生真是神通广大,我佩服。”

他笑,语气调侃,“你不也挺厉害吗,几年就成了左撇子,还学会了一口当地方言,为了扮村姑练习得很辛苦吧,没有瞒天过海是不是挺遗憾。”

我别过脸,“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他沉吟片刻,忽然严肃,“南星明明是秋天出生,10月15号,因中草药南星得名,你何必骗我。你给他取名字问过我的意见吗,南星……也太随意了。算了,将就吧,叫着叫着也就习惯了。”

我半天没话说,隔了会儿才道,“你去找过我阿爹?”

知道南星生日的除了我和龙泽也就龙伯了,龙泽是不可能的,他没跟我提过这事。

谭粤铭笑笑,“放心,你阿爹嘴紧的很,并没有出卖你,不管用什么方法,他都一口咬定你就是龙芸。不过你找马建军的事他倒是说了。”

我说,“我本来就是龙芸。”

他烦了,“你说是就是吧。再委屈几天,我很快带你和儿子走。你要百年,我给你拿回来。”

嗬,毁掉百年的是他,现在说要拿回来的也是他,果真是个神经病。

与我分别之前,他塞了瓶香水给我,郑重表示,“男人送女人香水只有一个寓意,他希望她身上的味道来源于他。”

那是一瓶精致的香水,瓶身是近乎透明的蓝,没有任何标志,瓶盖上镶嵌了一颗蓝宝石,看样子是定制款。

轻轻一嗅,香味清雅悠远,很高级的味道。

有人说,香水是女人最美的内衣,不会用香水的女人绝对是没前途的女人。

我多久没用过香水了,芬芳的味道,恍如隔世。

钟庭家附近有家香馆,叫沉睡,只做私人订制,老板是格拉斯香水学院毕业,曾供职于全球顶级的香水公司。

我揣着那瓶香水走进店里。

铺子不大,装饰极有格调,空气中游离着迷人的芬芳。

调香师年近六十,板寸头,姓艾,穿格子衬衫,腰间系一块白色围裙,看上去整洁又清爽。

这会儿刚过午时,店里清冷,见有人进来,他抬眼看了看,“小姐需要点什么?”

我说,“我随便看看。”

他说,“行,你随意。”

我打量他手上的动作,看似漫不经心,却又像魔法师一样让人捉摸不透,所有的瓶瓶罐罐在他手间穿梭,各种气味飘散。

橙花、佛手柑、迷迭香、薰衣草……互相交融,最后呈现出或浓或淡、或悠长或浓烈的香气。

我说,“你这个味道很像阿蒂仙的冥府之路。”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小姐原来是行家。”

我笑笑,“行家谈不上,我熟悉是因为一个朋友喜欢这款香水。花香与焚香混合,气味柔和,就像在炼狱的最后阶段清除了所犯罪孽进入天堂的感觉,闻之内心沉静。”

他点头,“我用的百合与焚香。”

摸了摸口袋里的香水,我拿出来,“那麻烦艾师傅帮我看看这瓶香水。”

他接过瓶子,喷了些在空中,拿张白手绢一扫,放在鼻前嗅,“曼陀罗、夜来香、木棉、风信子、白玫瑰……这是大师作品。这几种味道很难调和,比例稍有不对就会一团糟,但这个味道……”

他打量我,“挺适合你的。”

说完把瓶子递给我。

我接过,“谢谢。”

他问,“男人送的吧。”

我没说话。

他笑,“他一定很爱你。”

我挑眉,“怎么说?”

他擦了擦手,“男人送女人香水意义很多。普通男性多是性暗示,他希望在女人身上闻到这种味道,并借此感受她是否在乎他。若是男友所赠,他希望创造愉悦,让彼此关系更加亲密紧实。”

他走到鲜花区,抽了支白花,“曼陀罗。黑色代表无间的爱和复仇,白的,见此花者恶自去除,这是香水的前调,说明他也许对你做过不好的事,他认。”

放下曼陀罗重新拿了两支花,“夜来香,在危险边缘寻乐,说明你们曾经很亲密。风信子的花语是原谅。他希望你原谅他,这是中调。”

他放下花,拿起一个棕色瓶子,“这是木棉花香精,木棉的意思是珍惜眼前的幸福。最后白玫瑰,你是他唯一想要相拥的人。”

我看着他,“艾师傅,你真会解读。”

他笑了笑,“定制香水不就是因为有心吗,想要借此表达心意。他很有心。”

叮叮咚咚…

门上的风铃响了,有人推门进来。

看见来人,我先愣住。

他也愣了,“龙芸,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说,“我来跟师傅请教香水。”

他迟疑了一下,像是有话要说,终究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叫了声艾师傅。

调香师认识他,“钟先生这次想要什么?”

他道,“我妻子夏天喜欢青芒果的味道。”

调香师笑笑,“知道了,我到时候调好,你再来取。”

他点点头,又看看我,犹豫了一下,“你要一块儿走吗?”

我摇摇头,他顿了顿,终是无言转身。

等他走远,我问艾师傅,“你跟他很熟吗?”

他笑笑,“还好。像他这么执着的男人我还是头一次见。他第一次来这儿一脸茫然,说给他前妻买香水,那时他前妻好像和别人订婚了。他是我们的超级vip客户,隔几个月就会来,听说他前妻已经意外去世了。”

我搓着花瓣,“他是个笨蛋。”

艾师傅笑了笑,“你俩很熟?”

我说,“还好。不太熟。”

艾师傅神秘的笑,“钟先生是个情绪极其内敛的人,可能他意识到某些东西,却不会轻举妄动。他看你的眼神很不同。”

调香师是通透人啊。我笑笑,“所以说他是个笨蛋嘛。”

跟艾师傅一聊就是半天,直到有客户进来,我才离开。

正往公交站走,接到钟庭电话,说已经接了南星,让我回家吃饭。

我心道他不是同意我搬走了吗,叫我回家吃饭又是闹哪样。

正想着,手机叮咚一声,是简讯。只有几个字。

我到了。等我回来。

我没回,删了信息。

回到家,气氛一片祥和。南星拿个网球,和灰灰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咯咯笑个不停,图图坐在藤椅上看kindle,雪融趴在她膝盖上,宝石似的眼睛随着南星和灰灰转动。

钟庭拿着水管浇花,见我来了,放下水管擦了擦手,“算了,你别搬了,灰灰需要宽敞的环境。”

我没说话,隔了会儿对他说,“图图现在对南星有意见,小姑娘鬼主意多,我担心她欺负他。”

钟庭说,“我已经教训过她了。我跟她说了,谭粤铭不可能是南星的爸爸,你也别太放在心上。”

我看着他,“可万一他就是他爸爸呢?”

钟庭反问,“是你心里这么希望吧,这么点时间你就被他收服了?”

我哈哈笑,“我说我喜欢你,你又不给机会,我总不能原地干等吧,我现在很需要男人,”说着拉住他的领带,“无论哪方面。”

他面色一黑,转身走了。

真是个经不起调戏的人。

但我发现,这是苦闷生活中难得的一丝乐趣,可他若不改掉这毛病,幸福永远不会来敲门。

178 要不你帮我洗

考完最后两门课程,我拉许梦和龙泽找了家老牌烧烤摊,撸串庆祝。

许梦问,“芸姐,咋不把南星带出来玩玩,好久没见他了,好想捏捏。”

我说,“他现在一天都离不开他姐姐,小跟屁虫一个。”

龙泽拿了两串羊腰子,两口解决,“还别说,南星进了城就是不一样,懂得真多,还能给我科普了。”

我笑笑,“都跟电视上学的。”

龙泽笑,“那也得记性好啊!对了,姐,南星说他找到他爸爸了是咋回事儿。”

我愣了下,“别听他乱说,那不是他爸。”

龙泽皱皱眉,“不能吧,他能随便管人叫爹?”见我神色有异,赶紧转移话题,“你跟钟总最近有没有进展啊?”

说到这个我就觉得可笑。钟庭现在是用尽法子躲我,虽说同住一个屋檐,却极难照面,只有早上送南星上学可以说上两句,都是无关痛痒的对白,仿佛我是什么洪水猛兽。我一说搬家,他又总有理由劝我留下,不知脑子里想的啥。

值得欣慰的是,南星和图图关系越来越好,没有谭粤铭,姐弟两很和谐。

想到他,他电话就来了。

我瞥一眼,挂了。接着又响起来,再挂。响声继续……

许梦捏着串金针菇问,“谁呀,这么锲而不舍?”

我没答,直接把手机关掉。

龙泽说,“是南星口中的爸爸吧?”

我点头,“就是个疯子,每晚都给南星打电话,南星睡觉前不接到他电话是打死不睡的。有天他没打来,那小子就在床上哭得死去活来,吵得我想把他丢到窗户外边。”

许梦颇有兴趣,“然后呢?”

我翻翻眼皮,“最后不得已,我只好主动打给他,南星这才肯睡觉。”

龙泽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啤酒洒出几毫升,“他这分明是故意的嘛,这招叫什么来着,对对,欲擒故纵。先把南星钓上勾,让他养成等电话的习惯,就算他不打来,小家伙也会主动,从而把你置于被动的境地。”

许梦鼓掌,“分析的不错。这人就是利用了南星年幼无知好操控,人心险恶啊。芸姐,咱们要威武不能屈。”

我没说话,拿了串烤鱼,狠狠咬了一口,“吃东西吃东西,一说他就闹心。”

龙泽附和,电话响了,他咦了一声,“是个陌生号码,0065,哪儿的区号?”

许梦说,“新加坡的吧。”

我看她,“你咋知道?”

她说,“我今天考试题目里刚好有。”

我对龙泽说,“挂了。”

可他已经接了,表情一下变得吃惊,“姐,找你的,他说他姓谭。”

我狠狠咬了口烤鱼,真够辣的,“不接。”

龙泽笑呵呵对那头说,“我姐说她不接。”

不知那头说了什么,龙泽脸色一变,为难地看着我,“你还是接吧。”

估摸着又是使了什么威胁人的阴招,顾不得手上油腻,愤然抓过电话,“你想怎么样?”

他态度倒不错,“你别对我这么凶嘛,稍稍温柔一点也行啊。一夜夫妻百夜恩,我们恩情数不清你不能这么无情。”

我打断他,“我不想听你废话,有事说事。还有,不准骚扰我身边的人,我告诉你,我们不可能,你要脸的话就别死缠烂打。贱人!”

他静静听我说完,笑了笑,“随你怎么说,反正我就是不要脸,你能奈我何。当然,你非要强硬到底的话,那我也把话撂这儿,南星是我儿子,他的抚养权我要定了,如果你认为你争得过我,就试试吧。”

他生气了,无声掐了电话。

我想摔手机,龙泽一把抢了去,“别冲动。”

我无力的扶着额头,使劲揉着太阳穴。

许梦推推我,“芸姐,怎么了?”

说起抚养权问题我就虚了,好半天没缓过劲儿,直到一阵酒瓶炸裂声响起。

许梦和龙泽滕一下站起来,四周食客风一样消失了,老板躲在屋里不出来。

许梦大喊,“陈刚你做什么?”

我起身,回头。

陈刚手里拿着敲碎的啤酒瓶,身边跟着一群混混模样的青年,个个凶神恶煞,古惑仔装得像模像样。

陈刚笑了笑,从兜里掏出一包烟,旁边立刻有人拿打火机给他点上,俨然扛把子的排场。

我笑了一声,“你们拍电影呢。”

陈刚扔了烟,“草泥马!臭娘们儿你说什么呢。”

我没吭声,他还得意了,盯着许梦,“上次你和这臭娘们儿害老子进局子,这笔账我们今儿得好好算。”

许梦全身发抖,双手抓着我,强撑着气势,“你想怎么样?”

陈刚嘿嘿一笑,“我想怎么样,你说呢,我要你和这个女人一起伺候老子一晚。”

说完盯着我,“看你还有几分姿色,要是把老子伺候-爽-了,老子就既往不咎。”

他的样子特别滑稽,我差点没笑出来,眼角余光瞟见龙泽,心道不好。

他双眼猩红,猛的扑向陈刚,对着他就是一阵狠抽。

龙泽上山下山早练得一身力气,瘦不拉几的陈刚哪能是他的对手,几下便被打得哎哟叫唤。

不过龙泽打架没有章法,其他人看准他这点,一拥而上,没几下就把他按在地上。

见血了!

许梦吓傻了,我也呆了那么一会儿,当看到龙泽脑袋上裂开一道口子,立马抓起许梦的手机拨打110.

没等报清地址,一个混混拿过打碎的酒瓶朝我扔来,将好打在我手腕上,一阵钻心的剧痛,手机也不晓得去哪儿了。

混混笑道,“敢给老子报警,活腻了吧!”

我忍着剧痛,另一只手放进口袋,开了手机,摸索着拨打了电话。

通话记录里只留着钟庭的。

接着就冲混混们喊,“不准打了,出了事你们一个也别想跑。”

混混们停下来,许梦哭哭啼啼过去扶住龙泽,他已经被打得昏死过去。

不一会儿周围响起警车的声音,不止一辆,想跑也来不及了。

龙泽伤势严重被送进医院,我和许梦跟着警察回去做笔录,钟庭陪着。

他在青市是很吃得开的,人家对他客客气气,没问多少就让我们走了。

接着赶到医院看龙泽,还好只是些皮外伤,脑袋上开了条七公分的口子,医生已经缝合好,另外有轻微骨折,需要留院查看。

许梦过意不去,说要留下来看着他,让我们先回去。

我想了想,点点头,跟钟庭走了。

走上路上,他不小心碰到我的手,我倒抽了一口凉气,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应该在医院做个包扎的。

他低头看了一眼,“怎么了?”

我摇摇头,“没什么。”

他什么也没说,拉起我另一只手进了屋。

偌大的客厅一片寂静,只有草丛里的蛐蛐在唱夜曲。

他开了灯,对我说,“坐着别动。”转身拿着药箱过来,缓声道,“把手给我。”

我没动。他轻轻握住我的手,我缩了一下,他低声喝道,“不要动。”

我看他一眼,终是听话的没动。

酒精消毒时很疼,他动作放轻,“忍着,很快就好。”

我对他笑,“钟庭,你对我到底几个意思?你是不是喜欢我不敢承认?没关系,这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我现在没力气和他说我是李秋思了,说几遍都不信。

他一句话都没说,取了纱布替我包好,“注意点,不要沾到水。”

我说,“这个我没法注意,洗澡怎么都是要沾到的,要不……”

我凝视他的眼睛,“要不你帮我洗。”

他滞了一下,一副窘迫的模样,“都当妈的人了,就不能矜持点吗。”

我低低笑了两声,“钟庭,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愿不愿意娶我,如果你说愿意,我马上跟你领证,好好过日子。”

他问,“不愿意又怎样?”

我缓缓的说,“不愿意,那你今后不必再躲着我,你不喜欢听的话、不喜欢的举动,我不会说也不会做。我们做朋友,规规矩矩的朋友。”

他沉默了一会儿,道,“不愿意。”

我点点头,“那好,从此以后我们就相敬如宾。我和异性相处不会再顾忌你的感受。你对我的帮助,我会慢慢报答。”

他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电话响了,知道是谭粤铭,当着钟庭的面就接了。

他问我,“回家了?”

我嗯一声。他又问,“伤到哪儿没?”

我想了想,说,“没有。”

顺便拿眼角余光瞥了钟庭一眼。

他没什么表情,倒是谭粤铭挺心疼的,“撒谎,明明伤到手了。”

我这下才反应过来,他可能给龙泽打过电话。

忙说,“伤得不重。钟总已经给包扎过了。”

一句话气死两个男人。

谭粤铭没说话,沉默片刻,“放心,没有人可以伤害你。我这边还需要几天,等我。”

挂了电话,我对着空气叹了一声。

钟庭的声音冷冰冰的,“你选谁都可以,但不要是谭粤铭。他只是把你当替代品。”

我笑笑,“他好歹还能把我当替代品。如果你能像他一样我会很高兴。你有没有想过,你也许从来没爱过李秋思,你感觉不到她,就算她在你面前你也感觉不到。你爱的,只是你的执念和你以为。”

说完,打了个哈欠,往楼上走。

不知道他会不会去思考我的话,更不知道他会以怎样的方式去思考,或许他永远都想不通吧。

我和他,缘分可能也就这样了。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温柔是把刀》,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179 你今天真漂亮

翌日,阳光明媚,清风吹得柳絮漫天。

我带南星去医院看龙泽,见许梦正在给他喂苹果。

本来不想惊扰他们,偏生南星搞破坏,蹦蹦跳跳跑过去喊舅舅,吓得许梦一下收回手,脸红的像番茄。

南星问,“舅舅你的手受伤了吗?”

龙泽笑着说,“没有啊,你看好着呢。”

南星满脸困惑,“那你干嘛还要梦梦阿姨喂你,我都自己吃东西,妈妈说长大了还让人喂羞羞,得自己动手。”

龙泽和许梦一阵尴尬,不晓得怎么跟他解释。

我把他拉到一边,“不许多话,到一边儿玩去,我要跟梦梦阿姨讲悄悄话。”

他点点头,跑了。

我问许梦,“你跟龙泽什么时候好上的?”

她啊了声,低下头,嘴角浮起两颗浅酒窝,“昨天。”

怪了,之前也没一点苗头啊。不得不说,爱情来了挡都挡不住。

她忐忑的问,“你说龙泽要是知道我的过去,会不会介意?”

这个我也说不准,但又不想浇灭她的希望,沉吟了一下说,“等他伤好了,你找个时间和他说。”

她一脸忧虑,“他要是介意怎么办?”

我想了想,“他如果真的喜欢你,就会包容。可你反过来想,如果你不说实话,哪天他知道了不能接受,那对大家才是伤害。”

她偏着头思索一会儿,微微颔首,“芸姐,我知道了。”

话音刚落她电话就响了,接着脸色大变,“什么?贩毒?我怎么知道,我跟他分手很久了……应该不会吧,他没那么大胆子……十五年,他活该,我才不会心疼他呢…凭什么要我去给他作证!不去!就这样吧。”

我问,“怎么了?”

他看着我,叹气,“还不是陈刚,说是在他住处搜到海~听说要判刑十五年,昨天跟他那一帮混混都要倒霉。可我觉得他胆子没这么大,都知道那是杀头大罪,他这样的人顶多坑坑女人。估计是被谁陷害了吧,反正他们道上事多,不是你坑我就是我坑你的……”

心中隐约有猜测,可能和谭粤铭有关。

他怎么连青市的道都沾,心下隐隐忧虑,揉了揉额角,这可不是什么好事,眼下这局势他还不知道吗。

许梦问我,“芸姐咋啦?不舒服?”

我摇摇头,站起来,“回去吧,你照顾他一宿了,赶紧回去洗澡睡觉,我看着他就行。”

许梦想了想,点点头,“那我回去睡会儿,晚上煲了汤给他送过来。”

回到病房,南星正坐在一边看动画片,嘴里piupiu的不知在念什么。

钟庭在阳台打电话,床头多了一篮子新鲜水果。

看到我进来,龙泽放下手机,“钟总给我找了个特护,你不用在这儿看着,难得周末,带南星去游乐场、动物园转转嘛。”

我没说话,给他剥了个澳洲柑,“还挺懂事。什么时候对人家许梦起了心思?”

他嘿嘿笑,“第一眼看到就动心了。”

我心道,这男人也太容易动心了吧。

是谁原来对我还有非分之想的,一转眼立马就移情别恋了?

这么看来,外面打电话那个一根筋倒是挺难得的,太难移情别恋了。

我笑笑,“那你以后得对人家好点,无论如何都不能负人家。”

龙泽点头,“那是自然。”

这时钟庭从阳台过来,看着我,“你晚上有别的安排吗?”

我摇摇头,“怎么,有事?”

他淡淡道,“晚上有个生日晚宴,想请你当我女伴。”

我笑了笑,“钟总身边不缺美人吧?”

他不高兴,“你不愿意就算了,何必挖苦。”

算了,这人开不起玩笑,老实人我原谅他了。

我说,“我和你去。可不可以带上孩子?”

他看看一旁专注看动画片的小朋友,点了下头。

我只是想让孩子去开开眼界,整天闷在屋里也不是个事儿。

转眼就是傍晚,余晖洒满海面,波光粼粼,煞是好看,偶尔有水鸟低徊而过,声声悦耳。

陈香把晚礼服拿进来时,我正趴在阳台上看夕阳坠入海平面,思考此生与谁共度夕阳红。

衣服是钟庭准备的,一贯的保守风格,银色鱼尾裙,端庄,不张扬,搭配一套铂金首饰,应该是设计师搭配好的。

看来他是不怎么信任我这个村姑的欣赏水平。

从前的他哪会张罗这些,变单身汉后倒是越发独立了。

我到卫生间换上衣服,化了淡妆,对着镜子一照。

斜肩礼服露一半锁骨,小性感。耳坠一长一短,坠了黑钻,低调奢华,配短发刚刚好。又搭了双金色细跟鞋,整体没多出彩,无功无过吧。

不过出现在钟庭面前那一刻,他眼里还是闪过抹不去的惊艳。

然后听见他嘀咕,“你穿这样,很像我妻子。不过她更好看。”

红果果的聊天终结者。

我以前是抽什么风那样爱他的。

这时南星穿着一套格子的双排扣西装跑过来,头发梳成偏分,脸蛋胖嘟嘟的,可爱到爆炸。

小屁孩儿还臭美,嚷嚷着让我给他拍照,他要发给他爸看。

我没搭理他,他作势要打滚,我立刻警告他,“你要敢哭一声,今天就不准去。”

他马上老实了。

看了看他的小西装,发现是kiton的,惊讶的盯着钟庭,“你给他买kiton,会不会太浪费了呀。”

他根本没想过他眼里的村姑对大牌怎么会这么熟悉,只道,“一位客户见我送他上幼儿园,以为是我儿子,送的,今天刚好派上用场。”

其实真正原因是,他对什么品牌根本不感冒,缺乏联想力。

车上,图图安安静静的看书,南星总去招惹她,她实在烦的不行,干脆给他念书上的字,当故事讲给他听。

南星问题又多,一会儿一个为什么,让图图烦不胜烦,对我喊,“龙阿姨,你把他塞回去好不好,他好烦啊,总有那么多为什么。”

见图图愁眉苦脸,南星抱着他一通亲,口水都挂在她脸上,差点搞得她崩溃。

钟庭嘴角一直挂着笑,不时从镜子里看看孩子。

见车往万威的葡萄酒庄驶去,我有些意外,“去万国山庄么?”

他应了一声,问我,“你去过?”

我也没瞒他,“那天和谭粤铭去的。”

钟庭这下没吭声,倒是南星突然冒一句,“谭粤铭是我爸爸的名字。”

图图一卷书盖在他脑瓜上,“你烦不烦,每天都要强调一遍,他骗你的,他不是你爸爸。”

南星不依,“他就是就是,就是他把我种出来的,不信下次我让他种个妹妹给你看,你就信了。”

图图十分不屑,“傻瓜,只有你信!”

南星说,“我不理你了,你坏!”

图图翻了个白眼,“终于清静了,继续看书。”

南星见图图真不理他了,就往前爬,“妈妈,我要电话,我要跟爸爸讲话。”

我吼他,“说多少次了,他不是你爸,你怎么这么傻啊,他说什么你都信。”

大概是我太凶了,他哇一声哭起来,大喊那就是他爸爸,反反复复的喊。

图图捂住耳朵,“吵死了,你要是再哭,信不信我把你扔出去,山里有狼,会把你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南星吓住了,马上停止,扑进图图怀里,“姐姐我怕,抱抱我。”

图图嫌弃极了,“哎呀,你鼻涕都弄到我衣服上了。”

南星咯咯笑。

一路吵闹,终于到了山庄。

生日晚宴设在花园里,现场装饰得格外漂亮,处处都是心思,放了许多白玉兰,这花我挺熟悉,我妈的最爱。

现场孩子不少,个个都穿得很正式,小西装,公主裙。

南星向来不怕生,也不管别人嫌不嫌弃,就混到孩子堆里去了。

钟庭忙着与场上的人打招呼,我隐约能感受到好奇的目光在我身上流连。

再见万威,他微微愣了下,很快恢复常色,热情道,“龙小姐,又见面了,看来我们很有缘。”

我笑笑,“有缘,也有幸。”

他打量我,“你今天很漂亮。”

我道谢,他转头看钟庭,口气说不出的亲昵,“小庭,你和龙小姐这是……”

钟庭看了我一眼,“龙小姐是我的秘书。”

万威点头,“原来如此。”没有提起谭粤铭。

说完就看向我身后,许是什么大人物,他和我们说了一声就走过去招呼了。

我端了杯葡萄汁,问钟庭,“你和万总好像很熟。”

他淡淡的说,“他和我妈是邻居,算是青梅竹马,高中都一个学校,不过被我爸截胡了。他看着我出生的。”

我哦了一声,听到那边有惊呼声,接着是各种形式的赞美,中文博大精深,在此方有体现。

心想是谁啊,有点好奇。

探头去看,被女眷包围了看不到,钟庭说,“是寿星,今天是她五十二岁生日。”

我问,“谁啊?”

他说,“我岳母。万威正在追求的对象。”

我差些没端稳手中的葡萄汁,一只手抓住钟庭的胳膊,他对肢体接触非常敏感,一下闪开,满脸写着男女授受不清几个字。

他皱眉,“怎么了?”

失态了,要镇定。我吐了口气,问他,“你岳母,李秋思的母亲吗?”

他点点头。我说,“听说她是个疯子。”

我怎么也不会想到,再见到我妈会是在这种场合,她混得可真够好的。

钟庭道,“早好了。”

我哦了一声,终于淡定下来,“她怎么会认识万威的?”

180 不一样的真相

他对八卦没兴趣,云淡风轻道,“谁知道呢,缘分吧。我岳母是个大美人,风韵韶华非寻常女子可比。一会儿带你见见就知道了。”

我没吭声。

他忽然幽幽叹息,“秋思去世她很伤心,很久都没缓过来,看到你说不定能安慰一些,这也是我今天带你来的原因。”

她伤心?伤心个鬼!这才多久就傍上个亿万富豪。

女明星们挤破头都想巴结的人,她一个离过婚、做过三儿、生过三回的女人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就实现,她是上辈子拯救过银河系吗,命好成这样,自带锦鲤,妥妥人生赢家……

说心里话,我不想看见她,却又渴望着见到她,多么矛盾纠结的心情。

没等我想好见还是不见,她人已经朝我过来了。

与我四目相对的刹那,她顿住了,纤白的手指覆在唇上,贴了花钿的指甲闪着光,那光都是震惊的。

我只注意到她食指上闪瞎眼的鸽子蛋,大约又是哪个拍卖会上的压轴货。万威对女人显然是大方的。

她只是看着我,没说话,眼眶渐渐红了润了,看得出来也是竭力的忍着。

我冷冷打量她,果真是个尤物,别人的珠光宝气是俗,她的却从头到脚散发高雅,没用一点力气就俘获了视线。

五十出头的人身材竟然丝毫没有走形,婀娜娉婷,一身玉色旗袍叫她驾驭得恰到好处,如云秀发层层盘起,鬓角别一只玳瑁发卡,便是点睛之笔。

面容虽不比年轻时惊艳,却自有她的妩媚风流,难怪万威这样的人物会被她吸引。

看遍万千红紫,要找一个像她这样透着天真烂漫的成熟女人也不容易。

明星纵是好看,但浮沉于世,身上早丢了这种味道,王晚香显得突出又独一无二。

可偏偏也是这样的气质,害得那么多男人为她寻死觅活,进而改变了许多段人生。

十足祸水。

她走过来,伸出手,在离我寸许的地方停下来,“你是我的秋思?”

我微笑,“夫人,您认错人了,我叫龙芸,不是令嫒。”

她没说话,一双杏眼打量我,“太像了,太像了……”

这时钟庭喊了声妈,她转过头去,“钟庭,你上哪儿找到这位姑娘,和秋思实在太像了。”

钟庭苦涩一笑,“像又如何,她终究不是她。”

王晚香感慨,“你这傻孩子。”

将将说完,万威就走过来,绅士的执起她的手,“晚香,来,我带你见几位贵宾。小庭,龙小姐,不好意思先失陪一会儿,你们请随意。”

钟庭点头。我看着王晚香窈窕的背影,浅笑,“她可真漂亮,年轻时一定是绝色。”

钟庭淡声道,“是啊,论外貌,秋思和双儿都比不过她。”

我笑笑,“这种女人是祸害。”

他没否认,只是叹气,“都是命。如果不是她,秋思也不会……”

话没说完,有人上前同他敬酒,他便跟人到边上寒暄去了。

晚宴结束,宾主尽欢,客人陆陆续续驱车离开。

南星和小伙伴依依惜别,满头大汗地回到我身边,我替他揩干背上的汗,捏捏他肉嘟嘟的小脸,“玩够了知道找妈妈了?”

他抱着我的腿一阵撒娇,“南星喜欢妈妈。”

小嘴真甜,让人舍不得揍他。

钟庭在边上笑,“那你喜欢我吗?”

他笑嘻嘻的,露出几颗小米牙,“喜欢呀。”

钟庭摸摸他的脑瓜,又问,“那你喜欢我还是喜欢谭粤铭。”

我盯着他。他大概也意识到这么问多多少少有古怪,神色有些不自然。

好在南星的回答还算机智,“都喜欢呀。”

钟庭表情刚一舒缓,小家伙立刻就补刀,“不过我更喜欢我爸爸,因为他比钟叔叔好玩。他还会学动物叫呢,好好笑的。”

我吐血。感觉钟庭也受了内伤,表情僵硬,嘴角弧度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只得不动。

图图听到过来戳他脑袋,“笨死了这孩子。”

南星摸摸脑瓜,不服气,“姐姐才笨。”

图图高冷,懒得理他。

被冷落的只好放下身段主动示好,厚脸皮跟某人一样一样的。

明月当空,夜色愈发沉寂,原本闹热的院子渐渐安静。

下人们动作麻利,几下子收拾干净,清辉满园,视野清明。

送客回来的主人显得疲惫,见钟庭还在,又立刻露出笑脸,“小庭,今晚别走了,陪万叔叔再喝两杯。”

不知怎的,我脱口而出,“他不能喝酒。”

万威看我一眼,没什么特别表情,但脑子一定转了好几圈,他们这样的人稳是第一位的。

只淡淡一笑,“我知道的,龙小姐是个负责的好秘书。”

我正挠头,有人喊我一声,回头,见王晚香一脸微笑,一时没说话。

她步态轻盈,很自然的走过来挽住我,“龙小姐,陪我走一走可好?”

我看看脚上的十厘米高跟鞋,有点为难。

她马上喊了人来,一个穿制服的妇人上前,“夫人?”

她吩咐,“去,给龙小姐找双37码的鞋来。”

妇人会意,恭恭敬敬退去,没一会儿就拿了双乐福鞋来,是古驰的,以舒适为主。

我突然发现,我从来不了解王晚香,她其实是个心思玲珑的女人。

也许,除了那张不老的容颜她还有许多优点,不然怎会吸引那么多优秀的男人。

酒庄很大,我与王晚香并肩而行,她递了条米色羊绒披肩给我,“夜里风大,披上,别感冒。”

我接过,说谢谢。

走到远处,灯火阑珊,她如烟似雾的眼睛,在微光中变得很亮,有晶莹的液体坠落,“秋思。”

我手上动作一顿,捏紧了披肩,“夫人……”

她揩去眼角那滴水光,“你不该叫一声妈么?”

我没说话,她轻轻拉起我的手,“秋思,我知道是你。自己的女儿怎么可能不认识,都说母子连心,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你是。”

我一动不动的看着她,哑然失笑。

她含泪道,“对不起,都是妈害了你。”

这是事实,可我能说什么,回不去了。

她许久不语,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与我聊起男人,“钟庭被心魔所困,始终走不出那个牢笼,你现在去只能是碰钉子。至于陈铭,我建议你好好想想。如果是我站在你的位置上,我可能会选陈铭而不是钟庭。”

说不震惊是假的,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建议我选个坏蛋的,而且这人还是我妈。

她接着说,“女人这辈子求什么?事业?家庭?都不是,女人所求本质,永远是爱情。”

她的目光像轻纱拂在我脸上,竟有点温暖,“钟庭是个好孩子,可惜他不懂爱。他做人做事都过于冷静理性,负罪感也很深,他总怕像第一次样搞错对象。你走之后我和他谈过几次,我发现他偏执得过分。我想他该看看心理医生。”

我低着头,拿鞋尖戳着地上的沙土,不知道能说什么。

她挽住我的胳膊,声音徐徐的,不紧不慢的,让人不由自主的感到一阵舒缓。

只有真正温柔的女人才能发出这样的声音。

“妈这辈子,有过两段刻骨铭心的爱情,一个是你爸,一个是陈铭的父亲。你爸给我的感觉像棵大树,可以乘凉躲风雨,我能活得很天真,不用操心任何事,可惜好日子太短。”

说着就笑笑,“而陈实,他是我生命里的意外,也是恩赐,他就像太阳将我照亮。我知道不道德,也没控制好自己,可是我不后悔。”

我冷冷道,“是啊,为爱情嘛,你怎么会后悔,因为你从来不在乎别人。你知不知道你害了多少人,包括你的至亲骨肉。”

她看着我,神情凄惶,“秋思,其实事情也不完全是你想的那样,妈妈的确对不起你,对不起双儿,还有爽爽,可这些也不全是我造成的。”

我冷笑,“不要为自己找借口,你想推脱给他父亲吗,别逗了,他也是受害者。”

她叹气,“出轨在先的,不是陈实,而是谭莹啊。”

什么,我猛一下盯住她,“谭莹?谭粤铭的妈妈?她出轨?”

她点点头,“谭莹出轨孙亚樵,还怀了孽种,她那是畏罪自杀,不信的话你可以与孙亚樵对峙。其中的内幕没人比孙亚樵更清楚,而他从来没表示过什么。他是个懦夫。”

我震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隔了许久才轻轻的问了一句,“谭粤铭知道吗?”

她摇头,“不知道。你走之后,他来找过我。”

我一个激灵,“说什么?”

她道,“说他爱你,爱得毫无原则,没了底线,觉得他和他父亲一样栽了。他说他永远不会原谅我,但因为你,他不会拿我当仇人。你看,爱是救赎,它让人放下仇恨。”

我长长呼了口气,“你没告诉他真相?”

她笑笑,“没什么可说的,我不想为自己开脱,也不想看他仇恨转移。陈铭这孩子挺狠的。”

是啊,他挺狠的。

我哀戚戚笑了笑,意兴阑珊的换了话题,“你为什么会和万威在一起,你爱他吗?”

她笑笑,“当然。爱有许多种,只要能让自己快乐为什么不去爱。有铭心刻骨,就有细水流长,我现在要的就是相依相偎,安稳平和。”

我没说话,望着黑丝绒一般的夜空。

我恨她也佩服她,永远都清楚自己要什么。

敢爱敢恨,百折不挠,虽说自私了点,却收获了世人眼中的幸福。

回到房里,南星已经睡着,床头有本英文版的小王子,露出一截书签。

钟庭在阳台上抽烟,我轻轻走过去,“谁让你抽烟了。”

说着就给他扔了。

他看着我,神色恍恍惚惚,像喝醉了,突然就倾斜过来,“秋思……”

我浑身一僵,他双手揽在我腰腹间,旁边是平面镜装饰,抬头就看见镜子里的他,面色潮红,眸中星光熠熠。

他呼出的气息,热热的拂在我裸-露的肌肤上,我微微有些颤栗,不知是因为他的接近,还是惶恐不安的内心。

温热的唇覆上我的脸颊、脖颈,辗转缠绵,来到耳朵。

接着一打横将我抱了起来,放在门口的软榻上,整个人都倚了下来。

他用力扯开脖子上的领带,气息又热又重,我却感到害怕。

我怕什么?

181 你和他在干嘛

这难道不是我一直想要的结果吗,我怕什么。

睡他,爱他,从此不再胡思乱想,与他举案齐眉、踏实生活不好吗,我还能顺理成章的拿回百年。

我踏马在怕什么……

他低头注视我,黑黑深深的眸子,满满的全是我,“秋思,我想你,真的很想很想你……”

我问他,“你认出我来了?”

他微微一愣,搓了搓眼睛,不动了。

就在他怔愣的间隙,电话响了起来,铃声是首吵闹的儿童歌曲,肯定是南星弄的。

气氛由暧昧飞快转向了滑稽。

钟庭像是清醒了不少,揉着太阳穴,让我接电话。

不知发生了什么好事,谭粤铭挺兴奋的,“宝贝儿睡了吗?”

我说,“谁是你宝贝儿?”

他哦了声,“是你啊,还以为是我儿子呢。诶,你今天怎么突然就理我了,是不是嫉妒我和儿子关系好啊。”

听到谭粤铭的声音,钟庭是彻底清醒了,踉跄着从我身上起来,淡淡道,“对不起,我搞错了。”

那头谭粤铭立马急了,“你和他在干嘛?”

我笑了声,“你说呢,当然是在亲热啊,你赶紧死心吧。”

对面一时没了声音,隔了好一会儿才又响起来。

沉沉的,压城黑云一般,夹裹着风雨,“我离婚了,你得等我。我相信,你不会背叛我。”

语气是肯定的,更多是威胁人。

还没反应了过来,就传来嘟嘟的忙音。他挂断了。

钟庭也不见踪影,他大概又因为失态去忏悔了吧。

偌大的房间只有南星香甜均匀的呼吸,我听到他喃喃念着爸爸,然后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也许,孩子打出生心里就住着个爸爸,然后看到谭粤铭,天生的感情就被点燃了。

我是不是应该给他一次机会呢……

不行不行,他劣迹斑斑,不能原谅。

这一觉睡得很沉,醒过来天已大亮,南星光着脚丫趴在床边,手里拿着电话,高兴的欢呼,“妈妈醒了,她是一个人睡的,钟叔叔不在。”

说着把电话放到我耳边,“爸爸要和你说话。”

我犹豫了一下,揉揉头发,轻轻喂了一声。

他又恢复了好心情,“我跟儿子说了,他会帮我看着你。”

我问,“看着我干嘛?”

他说,“当然是看你有没有规矩。”

我无语,他又说,“我正在办手续,很快就好了。”

我撑坐起来,“真离了?”

相比豪门分割财产的拉锯战,律师口水满天飞,这速度未免也太快了吧。

没等我问,他就解释,“迟早有这天,计划好快刀斩。”

我笑了一声,“如果龙芸没出现,你是不是要这么拖着人家一辈子。”

他说,“没有龙小姐,和谁领那张废纸不是领?”

我一时无言,南星着急的看着我,“妈妈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我看他一眼,对谭粤铭说,“不和你说了,我要给南星穿衣服。”

他让我等一下,笑嘻嘻道,“你给我直播儿子穿衣服。”

我默了一秒,“直播你妹!”

懒得理他,正要挂断,南星一把将电话抢过去,说好,马上点开>

就听见他笑,“儿子真棒,把镜头对准你妈。”

南星照做,我烦躁的瞪他一眼,他对着视频抱怨,“妈妈好凶。”

那头说,“没事,等爸爸回来帮你收拾她。”

没办法,我只好去卫生间换衣服。

出来就听南星说,“妈妈,爸爸让我跟你说,他想有个家,请你成全他。”

我没理他,他抱着我的腿,又开始撒娇,“妈妈,爸爸好可怜啊,他都没饭吃,我们给他一个家好不好,不然他就要饿肚子了。”

我挑眉,“他没饭吃?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南星说,“爸爸说,他这几年好饿,只有妈妈才能让他吃饱。”

我简直杀了那混蛋的心都有,一天跟孩子说些什么啊。

吃过早饭,钟庭准备带我们离开,万威上前,“小庭,让龙小姐在这儿多住两天吧,晚香很喜欢她,我们过几天就回瑞士了,让她们好好说说话。”

钟庭看看我,“要不你就留下来住两天,我到时候过来接你。”

万威说,“那倒不用,我们会安排车送她回去,保证完好无损把人给你。”

两人谁都没问过我,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钟庭看着南星,“你也要在这儿?不上幼儿园了?”

南星抱着我的腿,“我要和妈妈一起,我爸爸说了,幼儿园上不上都行,反正都是玩儿。”

图图哼了一声,“天天跟着妈妈转的男人没出息,娘!”

南星鼓着腮帮子,“我才不娘,我是小男子汉,等我爸爸回来,我就不跟着妈妈了。”

图图冷笑,转身就走。

等钟庭走了,万威捏了捏南星的肉脸,“这小家伙和阿铭长得还真像。”

南星抬起脑袋看他,“伯伯,谁是阿铭呀?”

万威哈哈一笑,“阿铭是谭粤铭的小名,熟悉的人都这么叫他。”

南星笑了,“伯伯认识我爸爸。”

万威表情慈爱,“不仅认识,我和你爸爸还是忘年交。”

他奶声奶气的问,“什么是忘年交呀?”

万威笑笑,耐心解释,“所谓忘年交,就是不拘岁数,不拘辈分,友谊深厚、思想相近的朋友。”

南星似懂非懂,“那我和伯伯也是忘年交。”

万威开怀大笑,“龙小姐,你这宝贝儿儿子真是太可爱了。”

童言无忌。我把他拉过来,“不许乱说话,你得叫万爷爷。”

南星懵懂的望着他,“万爷爷好。”又想起什么,鞠了个躬,把万威乐得不行,“难怪阿铭说起他一脸骄傲,真是个宝贝儿。”

说完看着我,“我该叫你龙小姐还是李小姐呢?或者和晚香一样,叫你秋思。”

我愣住,“她都和你说了?”

这时,王晚香过来,穿一身珍珠白洋装,气质典雅,对南星伸出手,“宝贝儿,跟外婆去摘葡萄好不好?”

南星盯着她,“外婆?”又看看我,我笑笑,“去吧。”

他屁颠颠就跟人走了。

万威请我移步到一间茶室,给我添了杯红茶,“尝尝这茶,加了些薄荷,味道挺特别,在别的地方喝不到。”

我抿了一口,“不错,万总的好东西就是多。”

他笑笑,很洒脱的样子,“我有三个女儿,大女儿和你年纪差不多,结婚了又离了。另外两个是双胞胎,也都二十八了,一个是独立摄影记者,不婚主义者,满世界潇洒,另一个是医生,直到上个月,我才知道她出柜了。”

我惊讶的看着他。

他接着说,“我也想开了,每个人都有选择生活的权利,我这么拼命努力挣下万贯家财,为了什么,就是为了让她们无忧无虑,按自己想要的方式活,只要她们开心,我就什么忧虑都没了。”

我感慨,“可怜天下父母心。”

他抿口茶,“你妈妈昨天同我说了你的事,我不知道钟庭和你还有那么一段,我是在你们离婚后才遇见他的。更不知道阿铭也牵扯其中。你妈妈支持你和阿铭在一起,我不这么想。”

我抱着茶杯,望着他,“万总不妨指点一二。”

他沉思两秒,“钟庭我是了解的,家世清白。不知他有没有和你说过,我和他妈妈是邻居,她是我年少时的女神。”

说到这儿就笑了,“可惜那时脸皮薄,没好意思说,被他爸占了先机,我很遗憾,但也真心祝福他们。后来的事你也知道,钟家败落了,钟庭自尊心强,小小年纪就懂‘不受嗟来之食’。其实父辈给他留下的资源丰厚,只是需要他有本事撬动,他做得很好。作为男人,我可以说他绝对值得托付。”

我小声道,“说说谭粤铭吧。”

万威脸色微微一沉,“阿铭这人比较复杂,做事大气有格局,是能成大事的人。个人魅力也很强,用你们的女孩子的话来说叫男神,讨女孩子喜欢,身边女朋友不断。”

我喝了一大口茶,差点呛到。

他笑笑,“这些都无足轻重,男人逢场作戏在所难免。关键他这人心狠手辣杀伐气重,别看整天挂着笑脸,可不好惹,我看他对你倒是很不同。”

我问得直接,“那万总觉得我们有可能么?”

万威想了想,“这么跟你说吧,他背负的东西不是你可以承受的。他背后的人若是倒霉,他也跑不掉。”

我欠了欠身,“他背后的人?”

万威表情严肃,“不是一个人,是一群,或者说一个集团。庞大的利益集团,至于多庞大,远远超过你的想象。虽说现在风平浪静,可局势一旦有变,谁也无法预料他将来的命运。”

想到在钟庭书房看见的东西,我难以抑制的心跳加速,“他为什么会走上这条路?”

万威淡淡一笑,“年纪轻轻,锋芒毕露,他还没来得及选择,就已经被选择了。”

脑子里轰轰的炸成一片,腾起浓厚的烟尘,什么也看不清。

终于明白所谓高处不胜寒,是怎样的无奈。

这么些年,他一个人走过了怎样的路……忽然觉得一阵心疼。

万威劝说,“秋思,就算为了孩子,你也得好好想一想。这条路阿铭摆脱不了,他只能一直走下去,倘若就这样安稳走过一生也好,可背后的风诡云谲没人可以预料。这世上最可怕的较量不是正与邪,而恰好是正与正,别说是他,就是大权在握的也身不由己。”

我没说话,他平静的看着我,“我可以告诉你,目前情况不容乐观。”

我想起与云回有过一段的那位,他当时警告过我,远离谭粤铭。

如今才懂,他说的并非私人恩怨,而是他背负的那些未知的危机。

三日后,王晚香跟着万威去了瑞士。

走之前,她问过我,可不可以原谅林双儿。

我只回了她两个字,绝不。

她叹口气,与我拥抱,踏上了远去的航程。

文凭和驾照都顺利到手,龙泽和许梦处于热恋状态,约不到人,龙伯的事他一点没心思,我已把他排除在外。

钟庭不知抽什么风,一声不吭就去了黔东南,我已无心劝他。

在这之前,我感到他的偏执已经到了病态的地步,建议他看心理医生,结果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我决定,离开青市去上城,为龙伯讨公道

182 你老婆不疼你

七月的上城潮湿温润,三天两头就是雨,差点把南星淋感冒。

云回托朋友帮我找了个叫红星的老小区,租了两室一厅的房子,旧是旧了点,倒也干净,没什么家具,我正好按自己想要的布置。

小区地理位置极佳,闹中取静,四周绿植成荫,出门便有幼儿园,因为住的多是机关单位退休职工,治安也是放心的。

云回的朋友挺厉害,很快就帮南星办妥了入学。

小家伙是个自来熟,换个环境对他影响不大,只消跟他说,这是他爸爸工作的城市,他就开心极了。

我在网上看到了建龙药业发布的招聘启事,要招销售人员。

其实是想去财务的,可他们财务不招人,只能通过销售这条路。

离面试还有两天,我就利用这点时间好好收拾房子,添置了一些家居用品,手上的银行卡是用云回表妹的名字开的。

下午,我带着南星沿街散步,探索地形,路上不时碰见遛弯的老人,提着东西战战巍巍地走着,与来往的年轻人、推着孩子的父母打着招呼。

南星生得可爱,白生生、胖乎乎像个团子,特别招人喜欢,他嘴巴又甜,一圈走下来,包里塞满了小零嘴儿。

我逗他,“把你的糖果分一些给妈妈呗。”

他身子一扭,“不要。你有钱,你可以自己买,我要留给我爸爸。”

我说,“他也有钱。”

他摇头,“他没钱,他饭都吃不饱,好可怜的。”

说着就跑到我前头去了,突然一下,小家伙停下来,“妈妈快来看,这里有只小花猫。”

我走过去,地上果然有只小猫,毛色斑斓,看不出什么品种,眼睛是灰色的圆圆的,试探的小心翼翼的与人眼神接触,又飞快窜起来往一户院子跑。

南星追过去,我叹了口气跟上,见小猫进了一个院子,不过一眨眼功夫又飞了出来。

看运动轨迹,像是被人给扔出来的,顿时生气,这对待生命的态度也太不严肃了。

南星反应极快,一下奔过去把小猫接住,自己在地上滚了两圈。

我吓死了,见他没哭才放下心来,把他拉起来,“摔疼了没?”

他摇头,盯着小猫傻笑。

我教训他,“以后不准做这么危险的事,要是摔出个好歹来,叫妈妈怎么办。”

他严肃的说,“可是我不能让小猫摔着,它要是摔出个好歹来,叫我怎么办。”

我正想捏他脸蛋,那门吱吖一声开了,走出来一个身形富态的中年男人,一身大牌人模人样的,再仔细一看,十分眼熟。

我去,这不是马建军又是谁。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心里一阵欢腾,盘算着如何跟人套近乎,紧接着门里又出来一人,是个女的,三十出头,肤白貌美,身形丰腴,穿紧身红裙,莲藕般的手臂挽住马建军的胳膊,红唇微启,“亲爱的…”

抬眸便瞧见我和南星,又看了看他手里的猫儿,惊讶的说道,“这猫儿还没死啊?”

我没开口南星就说了,“它好好的,不知谁那么坏把它扔出来。”

女人仔细看了下南星,许是觉得他可爱,就笑着说,“我也不想啊。都怪我家那只骚猫,不知上哪儿打了一炮,一胎生了七崽儿,送都送不出去,扔了又跑回来…”

南星抗议,“为什么要扔,小猫那么可爱。”

女人笑了,“小家伙还挺有爱心的嘛,那你就拿回去养着吧。”

马建军盯着我看,眉头深深皱了下,“小姐,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我笑了笑,“大哥你可能记错了吧,我是外地人,刚才到这儿。”

他哦了一声,疑虑未消,“外地人?哪儿?”

我说,“G省。”

他又哦了一声,还想说点什么,身边的女人推搡他,“亲爱的走了。”

他对我笑,“小姐,再见。”

旁边的女人不高兴了,“哼,你这个老色胚,看见好看的就走不动是吧……”

他揽住她的腰,一路赔笑着,几下就亲亲热热消失在路口。

我心道,这女人如此年轻,多半是他的情妇,这种老小区也不可能是马建军这种富豪住的地方,倒是养金丝雀,安全可靠。

也许,我可以从这个女人身上着手,她一定知道不少。

南星扯扯我的衣服,“妈妈,小猫饿了,我要给它吃糖果。”

我说,“你不是要留给你爸吗,现在又舍得给小猫了。”

他说,“我给小猫和爸爸一家一半。”

我扑哧一声笑了,“傻儿子,小猫不能吃糖果,得喂猫粮。我们现在先把小猫带去宠物店看看,检查一下健康情况,顺便给它洗个澡。”

南星乖乖点头,像护珍宝似的护着小猫,小猫似乎也感觉到温暖,甜心似的由他抱着。

傍晚,谭粤铭的电话准时打过来,问我们现在哪里。

我不准备告诉他,结果南星直接开了视频,给他展示我们的“新房子”,还说给他留了五颗糖果,他自己没舍得吃……

谭粤铭装出一副感动到哭的样子,“还是儿子疼我,我老婆铁石心肠,一点都不疼我。”

南星同情的说,“爸爸乖,不哭,你老婆不疼你,南星疼你……不过谁是你老婆呀?”

他指了指,“我老婆在你背后擦桌子呢,看都不看我一眼。”

南星反应过来,冲我喊了一声,“妈妈,你老公说你不疼他不看他。”

我板着脸,“你赶紧把手机放下,洗手吃饭,你不饿黄黄也饿了。”

谭粤铭问,“谁是黄黄?”

南星一把抱过正在四处散步的小猫,“我的小猫,它叫黄黄。”

谭粤铭皱眉,“哪儿来的,打过预防针吗?”

南星点头,“我们带它到宠物店打针洗澡了的,哦,还有我的灰灰,妈妈说这边地方小,就把灰灰留在钟叔叔那儿了,等我长大赚了钱,我要买个大房子把灰灰接回来。”

谭粤铭笑笑,“爸爸帮你把灰灰接回来好不好。”

南星点头,“好,谢谢爸爸,我最喜欢你了。”

我实在忍无可忍,把电话收走,挂断,盯着他,“洗手吃饭。”

他还犟起来,“哼,等我爸爸来了收拾你,看你怎么凶。”

我作势要打他,他一下就跑开了,还做鬼脸。

我扶额,“随便你吃不吃,妈妈吃了还要准备资料,没工夫和你闹。”

大抵是看出我的疲惫,他乖乖坐过来,捧起小碗吃饭。

吃完了又去喂黄黄,认真的数着猫粮,一颗一颗的,仔仔细细……

明天要面试,资料还是得看看,临时抱佛脚也并非一无是处。

可是没看一会儿,又被电话惊扰了,以为是谭粤铭,正打算关机,瞄一眼发现是钟庭,就接起来。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和白开水没差,“为什么招呼不打一声就走了?”

我说,“你去黔东南祭奠你前妻也没和我说啊。”

他一时无言,“你现在哪儿?”

我笑了笑,“凭什么告诉你?”

他道,“你身上有钱吗?一个人带着孩子在外面不安全,找好的地方住,别想着省钱,我给你卡上打了二十万,不够的话告诉我。”

我没说话,他也没说,两个人隔着电话沉默。

许久,他道了声“保重”,静静地挂了电话。

我只觉得鼻头酸酸的,有种想哭的心情,不知是为他的偏执难过,还是为他的关心感动,或许两者都有吧。

一大早把孩子送去幼儿园,我到了指定的面试点。

来面试的人不少,多数是应届毕业生,一个个都还很稚嫩青涩。

我端坐在等待席上,旁边是个戴眼镜的小男生,鼻头上还有两颗青春痘,一脸紧张的问我,“你是研究生吗?”

我说,“不是。”

他哦了一声,偷偷打量我,“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

我说,“成人教育,自考。”

他张了张嘴,上下打量我,翘了下大拇指,“你真有勇气。”

我笑了笑,“怎么,看不起自考的呀?”

他有点不好意思,“不是不是,我没那么说。”

但是那么想了。我是带着目的来的,没工夫和这些小青年闲扯。

不过他好像对我挺感兴趣,“你叫什么名字?我叫李进。”

我微笑,“龙芸。”

他又问,“是草字下面一个云吗?”

我抿嘴笑。

他又问,“你多大了呀?”

换过去谁这么直接问,我就赏谁爆栗,现在不会,“你觉得呢?”

他盯着我的脸,又往下看了看,“二十五吧,应该比我大个两三岁。”

我面相这么年轻吗。我笑笑没说话,听工作人员叫我名字。

过去是我面试别人,想不到也有被人面试的一天。

也许是我目标明确,并不觉得紧张,表现可以用沉着稳重来形容,这也是做销售必须的素质。

好歹我也是药企管理者,HR想什么我很清楚。

看得出来,面试官对我很满意,只是对我的文凭,有点挤眉弄眼的意思。

我立刻表态,“我知道我起点比人低,但我一定会好好努力,即便底薪不高我也一样勤奋踏实的干。”

HR顿时眼睛一亮,接着就站起身,看向我背后。

我顺势回头,见一身西装笔挺的马建军进来,目光落在我脸上。

我微微一笑,朝他颔首。

183 哪里折磨你了

马建军笑了笑,没说话,走到HR旁边,拿起桌上的简历,慢慢念道:“龙芸,三十二岁,未婚。”

说着停下来,盯着我问,“你没过结婚?”

我不大明白他为何要问这个,HR也有点困惑,不过一下就反应过来,“马总的意思是你都三十二了还没结婚,可能会影响你的事业发展。”

我笑笑,“不会的。我是单亲妈妈,短时期内没有找对象的打算,所有精力都会放在工作上,请马总放心。”

这么说,一来示弱,二来也避免被人打主意,谁也不愿招惹一个带拖油瓶的女人。

不知马建军怎么想,盯着我看了会儿,“好样的,龙小姐,你被录用了。”

我一时愣住,这也太顺利了吧,HR赶紧提醒我,“还不快谢谢马总,面试的人这么多,就你一个是马总钦点。”

我连忙感恩戴德,他相当受用,满面堆笑的出去了。

面试结束已近中午,我在楼下买了杯红茶,边喝边观察周边环境,正四顾张望,瞧见马建军朝我过来。

赶紧笑着迎上去,“马总,真巧,又碰见您了。”

他也是一脸的笑,额头上的褶子能夹死苍蝇,想着他对龙伯做的那些事,心里直犯恶心。

他问,“龙芸啊,你吃饭了吗?”

我笑,“还没呢,马总呢?”

他呵呵一笑,“我也没有,要不一起?”

我点头,“马总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拒绝吗,能请马总吃饭是我的荣幸。”

马建军也是老餮,挑的是家东北菜馆,点了两份水饺,又要了几道招牌菜,全是北方菜系的精华。

席间,他就与我谈谈天气,聊聊生活,问了我一些不痛不痒的问题,如果不知他底细,只会觉得他亲切,像一位耐心淡然的长辈。

话题逐渐深入,在我的引导下他开始提起过去,说他的发家史,简直一把鼻涕一把泪,接着又说他婚姻是如何不幸,离了三次婚,如今疲倦至极。

我记得龙伯说他现任老婆很年轻,还给他生了对双胞胎,活得十分滋润,不知苦在哪里。

我随意的问起昨天那位美女,他叹口气,说那女的叫姜丽,是他曾经的秘书。

那女的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马建军的话证实了我的猜测。

“姜丽是南都大学英语系毕业,条顺,会来事,就是太功利,想方设法引诱我,得逞后就跟我要这要那的,宝姿时装看不上,非要什么高级定制、名贵腕表,手机上新就换,现在更扯,竟然跟我要房子,上城的房子少说也得五六百万一套,她以为我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再说,就是有钱也禁不住她这么盘剥啊。”

我就听着,也不发表意见。

他越说越激动,“她不过是个玩物,三十好几了,姿色再好又能如何,除了跟我她还不断交男朋友,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早想跟她断了。”

说着,油腻腻的目光就往我身上粘,“小芸,一个人带着孩子不容易吧,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告诉我。马哥在上城还是能说得上话的。”

马哥……恶寒。我笑笑,“谢谢马总关心。”

这时小妹拿了单据过来,我要付钱马建军不让,直接签了单子。

走出菜馆,我本想告辞,哪知他提议再陪他走走,心道走走就走走吧,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他问,“小芸啊,你没想过找你儿子的生父负责吗?”

我说,“我不知他身在何处,如何找他。”

马建军叹气,“这男人实在太不负责了,要是我,看你们孤儿寡母的怎么也不忍心的,”说着就把咸猪手挂我肩上。

我轻轻扭动一下,让那手滑开,笑着问,“马总,您的孩子多大了?”

马建军是看菜下碟的人,听我这么问就笑了笑,“大的已经参加工作,在海关;小的在幼儿园,念的是上城最好的学校。上城是一个残酷到不给人留余地的城市,普通人哪怕只想吃饱穿暖有的住就很不容易了。不过像你这么好看的女人,其实可以有更多选择。”

我笑笑,“马总,您的意思我明白。”

他拍拍我的肩,“果真是冰雪聪明。来日方长,小芸,你得慢慢适应这里的生活。”

话音方落,他兜里的电话就震起来,他看了一眼,冷笑一声,“吸血鬼蛀虫又来了。”

说完接起来,立刻换了幅面孔,“哎呀张总啊,听到你的声音真是太高兴了……哪里哪里,应该的、应该的,誉天城啊,好的好的,我这就过去。”

电话一挂,他转头看着我,“小芸,你现在有没有别的安排?”

我愣了下,他有何目的。

见我困惑,他解释,“有位G企客户刚从国外回来,请我去聚一聚,你要不一块儿,反正你今后的工作也要涉足这些交际场,现在去见识见识也好。”

G企客户……想了想,说不定能套听些消息,便应了。

张总是一位G企领导,既爱钱又好色,马建军提前准备了一个二十万的红包,又联系了一位会跳芭蕾的金发妹,说是为他接风洗尘。

等到誉天城时,人家早玩开了,叫了六七位妹子,个个脸上都戴着面具,说是从资本主义社会“拿来”的新鲜玩意儿,让我也挑一个戴上。

看我有些紧张,马建军拍拍我的手,“小芸不要紧张嘛,这些场合你得适应,你要是拘谨以后怎么和客户谈合作。”

那位张总也说,“就是,出来玩就要放开点嘛,来,龙小姐,这个埃及女皇的面具不错,你试试。”

我笑笑,“两位老总说得是。”胃里一阵翻腾,差点没呕出来,两个渣滓。

张总笑了两声,不再理我,凑到马建军耳边,声音却不小,“你猜,我刚才看见谁了?”

马建军点了根烟,漫不经心的问,“谁?”

张总一阵严肃,“谭粤铭。”

马建军有点惊讶,“他回来了?”

张总点头,“听说回来头段日子了,不过一直没对外说。你之前想和铭望合作,那位年轻副总缺乏经验,你还能占到些便宜,谭粤铭这一来,你怕是捞不到什么好了。”

马建军没说话,朝烟灰缸里抖了抖灰。

张总喝了口马爹利,继续说,“听说他昨天去上大捐了三千万搞了个什么‘南星助学基金’,专门资助贫困学生。也不要媒体报道,捐钱不作秀,搞不清他目的何在。”

马建军说,“他这个人做事没章法,不好揣测。”

张总说,“可不是。铭望集团前段审计查到个小领导贪污补贴小姐,也不过十来万,谭粤铭回来就把人交公了。那人叫黄啸,是七八年的老员工,当着几百名员工的面又哭又求的,谭粤铭大手一挥,当场被带走,退了赃款不说里里外外又花了几十万打点,蹲了个把月出来还差点被打死。谭粤铭放话,谁敢用他就是和他过不去,铭望员工个个都战战兢兢。”

马建军站起来,“他在隔壁吗?”

张总说,“应该是。新区的几位大爷都在,要发展嘛,谁不想拉拢他,他口袋里啥没有。”

马建军说,“那我们过去敬杯酒。”

张总说好。马建军又看着我,“小芸,你也去。”

我愣了下,“我去干嘛,我又不认识人。”

马建军说,“你不知道,这位谭总以前有个相好的,后来死了。你和她长得像,说不定他看见你一时高兴,和我们合作就多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手就被抓住,“走走走,别磨蹭。”

看来是躲不过了,我把手挣开,“马总,我去就是。”

谭粤铭他们开的是超豪包,装饰与一般的灯红酒绿不同,附庸风雅,连妹子质量都高几个档次,不过本质一样是道德沦丧的堕落天堂。

定睛一看,几位大爷正左拥右抱享受美酒,谭粤铭坐在最里头,表情看上去不太高兴,他身边坐着个美人,有点眼熟。

仔细一瞧,正是近期热播的一档综艺“小红”,高冷森系、卖萌搞怪无所不能,微博粉丝上千万,长得也确实水灵,此间正拿一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对他放电,还不断拿话恭维他。

谭粤铭一直没理她,只一杯接一杯喝酒,美人看他不为所动,干脆拿他的手往自己的…接着不知看见了什么,叫了一声,“哎呀,谭总,你手上怎么有牙印。”

谭粤铭淡声道,“关你屁事。”

美人有点悻悻,马上又舔着笑脸贴上去,娇声道,“人家只是关心你嘛,是哪个不懂事的给谭总咬的,好可怜。”

谭粤铭腾的站起来,一巴掌甩她脸上,“你再胡说我他妈弄死你!”

那一声耳光之响,坐上的人都愣住了,无人敢去劝。

谁也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就发火了,马建军和张总杵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我扶着面具站在马建军边上,看谭粤铭过来,目中无人的走了出去。

马建军和张总赶紧跟出去,我也悄声跟在后头,心里对他这火挺好奇,毕竟头一回看见他对人发火。

远远的,见他站在走廊上揉眉心,盯着手上的牙印发怔……

突然想起来,那是我们有次吵架后嘿咻时生气给他咬的,他还开玩笑说打了个终身标识,说什么他这辈子都是我的人……

回忆多甜蜜现实就多苦涩,手机的震动将我带回苦涩的现实。

是云回,言简意赅,“我到上城了,明天有行业会,在周颂文化,一会儿先去你那看看。”

我说,“好。”

她道,“我等下去接南星,在家等你啊。”

挂了电话,看两位干部模样的中年人走到谭粤铭边上,跟他聊了几句,他又笑了笑,和他们回了包厢。

大抵是见他笑了,马建军和张总也就跟过去敬酒了。

我短信告知马建军,说有急事,就先走了。

刚上公交电话响了,谭粤铭打来的,“你刚在马建军边上?”

我没吭声。

他很不爽,“李秋思,你究竟想折磨我到什么时候。”

我说,“我哪里折磨你了?”

184 强撸灰飞烟灭

他声音发闷,“还说没有,整天给我脸色看,连话都不和我说,就在面前也当没看见。你存心想把我逼疯是不是。”

谁逼他了,明明是他自己找罪受。我说,“你身边那小美人不错,她在电视上挺能说的,你和她讲不就好了。”

说完就挂了电话,他也没再打来。

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听见厨房里有水声,进去一瞧,云回刚把碗洗干净,问我,“吃过饭了吗?”

我摇摇头。

她笑了笑,“那你坐着,我替你煮碗意面,刚学的,自我评价五颗星。”

她的厨艺我又不是不知道,至少减两颗。我笑着点头,“好的,再难下咽我都会光盘。”

云回:……

眯了那么一小会儿,南星抱着黄黄过来,推我,“妈妈,手机。”

我睁开眼,看着他,“没电了。”

他嘟着嘴,“你骗人,云回阿姨刚才还和你打过电话的。”

我烦躁的很,“你想干嘛?”

他说,“给我爸爸打电话。”

我就知道。冷着脸说,“他现在没空搭理你。”

他还生气了,“你撒谎。”

我说,“我刚才看见他了,在外面花天酒地呢。”

他有点好奇,“什么是花天酒地啊。”

我无语,正好云回端着香喷喷的意面出来,“花天酒地,就是看看花,喝喝酒。”

南星哦了一声,高兴的说,“那我也要花天酒地,不过我不要酒,我喜欢果汁。”

云回哈哈一笑,“小子你赢了。对了,我刚给你带的拼装积木你可以拿出来和棒棒糖糖一块儿玩儿啊。”

说着就拿平板开了视频,棒棒、糖糖正趴在地垫上堆积木,云回摸摸南星的脑袋,“去吧,和他们一块玩儿。”

南星这下也不找他爸了,注意力完全跑玩具上,开开心心跑到一边拆积木,不时还跟棒棒糖糖说两句。

我边吃面边打量云回,惊喜的发现她身材越来越苗条,一身嫩绿连衣裙跟春姑娘似的,“你这减肥速度够快的啊。”

她叹气,“还不是打理公司给苦的,天天跑证累都累死了。”

我吃完面,双手合十,“感谢你云大小姐,大恩大德我李秋思没齿难忘。”

她打了我一下,“得了啊你。其实还是托你的福,不然这身肥肉不知何时能减下去,我发现……”

她忽然坏笑,搂着我的脖子,红唇凑过来,“这十分有利于我跟曹俊找回热恋的感觉。现在,你懂的,那个很和谐。”

我扑哧笑了,“以前难道不和谐?”

她很认真的想了想,“生孩子之前倒还行,棒棒糖糖一掺和就不怎么样了,每个月就那么一回两回,还搞得兵荒马乱的,潦草得很,估计身材也是一大减分项吧。现在曹俊兴致有所提升…”

说到这儿又把我望着,“你和钟庭,嗯?”她挑了挑眉。

我笑了声,“我和他没戏,我已经使出浑身解数了,他不为所动我能怎样。他要当初能这样坚决抵制冷露,我们哪会走到今天这地步,怕是二胎都能打酱油了。”

云回凝着眉,“浑身解数?说说你都用了哪些法子,说不定是你方法不对,咱们再分析分析。”

我摆摆手,“算了,没办法的,不要强求。”

云回眯着眼,“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还惦记姓谭的,我看你压根就不想和钟庭在一起吧。”

貌似被说中,我无言以对。

云回看看趴在地上玩积木的傻孩子,“都是这小家伙害的,有他在,姓谭的总有理由接近你,要不干脆……”

她犹豫着。

我差不多猜到她想说什么,果断摇头,“让我把孩子给他是绝对不可能的。我生下他是为我自己,与他父亲是谁没关系。”

云回托着下巴,“可你们这样勾勾缠缠的成何体统,难道你能原谅他的所作所为。”

我没话说。

云回叹气,“他要只搞点小动作也就罢了,可他做的那些都是什么事啊。就说芳芳,在爷爷身边潜伏那么久,想想都可怕。”

我说,“可芳芳并没有伤害爷爷啊,她把爷爷照顾得很好,只是…”

云回一脸无语,声音带着细微的尖锐,“这你能原谅我认了。那你和钟庭的孩子呢?他连孩子都能下手,更不在乎流产对你的伤害,这样歹毒的心肠,你能相信他是爱你的?”

我轻轻吐了口气,“那时他应该没多爱我,占有欲更多吧,感情加深需要时间,他……”

云回笑着打断我,“你总能为他找到借口。我是无法原谅他的,想想他指使曾小雅做的我就没法原谅他,如果我爸真出什么事,我们这辈子都完了。他是在我们两个身上插刀。”

我握住她的手,“云回,我们现在不好好的吗,叔叔也好好的。你反过来想想,如果没有这一劫,我们又怎知友情多深,你和曹俊也不会再续前缘。”

云回不说话了,不知是失望还是什么,隔了一会儿道,“你是不是真的放不下他?”

我沉默。说放不下吧,我一个人带着孩子也过得挺好,说放得下吧,让我马上找个男人结婚过日子我又不甘心。

这种拔河的感觉不好受,我自己说服不了自己,别人更说服不了我。

只能过一天算一天,也许时间久了,这些纠结的问题就会随风而散,彼时才能真正做到宠辱不惊。

大抵是没听到我回答,云回又叹,“算了,把未来交给感觉吧,也不用刻意去逃避什么,跟着感觉走。今天南星拿我的电话给他拨过去了。”

我惊呼一声,“用你的电话!什么时候?”

云回说,“就在你回来之前。所以你也不用再装什么龙芸了,穿帮了。估计他一开始就不信的,南星这傻孩子什么都跟他说,甚至去瑞士的事情也被他给套出来。你说这么个人,你想尽办法避开又有什么用呢。”

我只觉得脑子嗡嗡的,像飞进了无数只蜜蜂。

我抹去李秋思的一切,费那么多工夫重塑了一个全新的龙芸,也不过是想避开他,到头来什么都一场空。

电话又响了,云回帮我拿过来,“喽,就这粘度,你能躲得过才怪。他这厚脸皮我也是服气的,完全没节操,钟庭要学点皮毛也不至于这样。”

我说,“挂掉,不接。”

云回倒是聪明,“接吧,不然他会骚扰我。”

我叹了口气,无奈的,言不由衷的喂了声。

他没说话,只低笑,我仿佛能看到那狭长的桃花眼,黑琉璃似的瞳仁,刀削似的轮廓,以及解开两颗扣子的衬衫…

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狠狠拧了下大腿。

云回像看出什么来,拿了包和外套朝门口走,对我做口型,“我先走了,晚上约了人。”

我点头,看着她开门,关门。

高跟鞋的声音渐行渐远,直至消失无踪。

谭粤铭又发出声音,“媳妇儿。”

带着醉意,夹杂着黑夜里的烈酒气息,毫不含蓄,“我好想你,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想,你想我不?”

“不想。”

他愣了两秒,“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才肯接纳我,我现在无家可归,跟流浪狗似的,真的,特别、特别惨,能不能行行好收留我一下。”

我没说话。明明是丛林之王,能把自己形容成流浪狗,他对自己也真够狠的。

听我一直没说话,他的声音比先前更低了,带着异乎寻常的喘息,古里古怪,“媳妇儿,跟我说话,我要听到你的声音。”

我有些生气,莫名其妙的愤怒,“你在哪儿?在做什么?”

他低笑,“听出来了?我在……”

顿时噎住,只觉得心里有块烧红了的烙铁,一阵又一阵的热气往脸上窜,这混蛋真是不要脸到了极点,毫无羞耻之心。

那边有喘息声传来,“媳妇儿,我每次都这样想着你的样子才行……我可是肉食动物,你说我可怜不可怜?”

我怒道,“小撸怡情大撸伤身强撸灰飞烟灭,没听过吗。”

他笑一声,“媳妇儿,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幽默啊。”

幽默个鬼啊,谁跟他开玩笑不成,“我又没限制你找女人,你至于吗!”

他的声音带着热度,透过无线电波也能感知,“不,我只要你,睡不到你,我就孤家寡人做到底。”

我一时找不到话说了,却又没决心挂电话。

天知道隔了多久,那头的声音终于恢复正常,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我儿子呢?”

我看一眼南星,很专注的摆弄着积木,淡声道,“玩。”

他又开始装可怜,“让他听电话。现在只有他能安慰我受伤的心,他妈对我一点都不好,用过了就抛弃。难怪人家说老婆都是别人家好,孩子永远是自己的乖……”

懒得听他废话,我喊了南星一声,“你爸电话。”

他屁颠颠跑过来,兴奋的抓过去告白,“爸爸,我想你了!”

南星按了免提,他的声音清晰的传过来,“爸爸也想你,还想你妈,想得快饿死了。”

南星皱眉,“你还没吃饭吗?”

那头说,“是啊,你吃了吗?”

南星说,“我吃了呀,云回阿姨做的面可好吃了,我吃得光光的,要不你来我家吧,我让妈妈给你做,妈妈做的也好吃。”

那头说,“儿子,有你真好啊。”

南星道,“爸爸你为什么没吃饭,是不是没钱买吃的呀?”

那头无声。

南星觉得自己猜对了,感慨的说,“上次你把钱都给我买玩具了,玩具贵,你都花光了。下次我把存钱罐里的都给你,你拿去买小熊面包,别饿着了。”

小熊面包……我真是佩服这傻儿子的想象力,是最近又看了什么稀奇古怪的动画片吗。

那头说,“好。告诉你妈,你这样的儿子应该来一打。”

不想再听爷俩胡扯,我叹口气,转身到卧室拿了衣服,进了浴室。

185 那条鱼那块肉

正式到建龙药业报到,我挑了件真丝白衬衫,套深灰色铅笔裙,化了淡妆,踩了双六公分高跟。

这片儿白领丽人不少,到公司还是引起了不小轰动,说明颜值还是耐打的,顿时心情好了不少。

我的直接领导是销售部经理周静,黑衣黑裙,四十多岁,头发一丝不苟盘在脑后,看上去挺严肃,不好打交道的样子,与我想象中的销售人不同。

和我一起进来的还有那个叫李进的大学生,以及一位外形靓丽的女研究生,叫朱雨,脸上总是挂着笑,亲和力极强,天生就是个做销售的料。

我们三个被分在OTC组,最累的组,得漫天荒野找客户,底薪不高,全靠提成。

想起百年,OTC业务员底薪不到三千,任务量一年上千万,普药冲量,特定新特药单独提成,还要考核销售和回款,着实不容易。

前三天都是培训,内容千篇一律,倒是周静主讲的如何做好OTC销售,我听得很认真,看她展示业绩才发现,她确实厉害,心下不由的佩服。

开始,周静对我态度并不好,得知我是单亲妈妈后立刻一百八十度转变,成了知心大姐。

我也是听人八卦才晓得,周静也是单身母亲,孩子是遗腹子,现在上中学。她一个人在上城打拼,买房买车站稳脚跟,相当不易。

作为建龙药业的元老级人物,周静知道的肯定不少,和她保持一条战线,于公于私,都是理所当然。

第三天培训结束,我正要收拾东西回家,马建军过来,说晚上有个重要饭局,让我一块儿去。

周静看着我,“去吧。”

然后往我包里揣了东西,我摸了一下,顿觉脸红,盯着她。

她小声嘱咐,“保护好自己。”

我去,那是个杜X斯啊,难不成做销售都得走这步?

发愣之际,周静推推我,“快去,马总等着呢。”

到了所谓的饭局发现,人真不少,有男有女,马建军一一给我介绍。

除了一些相关专业口管事的,以及撑场面的美人,还有谭粤铭和钟庭,两人中间隔着一位“权威人士”。

两个人男人皆不动声色,像不认识我,只是客气的点头致意。

这就是正式场合,所有人都戴上面具。

谭粤铭旁边的人递烟给他,他拒绝了,“戒了、”

难怪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原来是没看见他抽烟,身上也没烟草味儿。

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嘴角勾了勾,让人不寒而栗,越瞧越觉得有鬼。

钟庭淡淡看了我一眼,就和旁边的“权威人士”交谈上了。

饭局一开,众人忙着喝酒讲场面话,气氛渐渐闹热,人也越发不矜持。

马建军让我去跟在坐的敬酒,尤其得跟谭粤铭和钟庭喝,说二位都是财神爷,不管建龙划归谁旗下,今后的发展都不可限量,对我也有好处,总之不停给我画饼。

我说我喝不了酒,马建军就劝,“没关系,意思一下就行,他们又不会吃了你。”

没法,只得硬着头皮去。

马建军生怕我表现不好,拿走我手上的红酒,递了杯白的给我,“要有诚意,懂事点。”

两杯下肚,头就晕了,谭粤铭有电话进来,出去了。

眼前是钟庭,我生硬的说,“钟总,我敬您。”

他没动。

我喝完揉了揉太阳穴,两股战战,他托住我,对马建军说,“龙小姐好像喝多了,我送她去休息。”

马建军本意似乎要讨好另一位,这下有点为难,但钟庭坚持,他也不好再说什么,眼睁睁看他把我带走。

从包厢出来一路穿过几条回廊进了酒店,钟庭扶着我,“你怎么会到建龙药业去的,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我脑子昏涨,能听见他说话,却不知道他说什么,几乎能肯定,那酒有问题,肯定是放了东西。

马建军,人渣,想拿我去讨好谁~

见我没说话,钟庭也不多问了,开了房门把我扶到床上。

人一喝酒脑子就糊涂,我想借酒壮胆,一不做二不休跟他好,免得老想起那些不现实的人,夜长梦多,再说跟他结了婚,谭粤铭就抢不走南星了。

想着想着,整个人就化身八爪鱼贴上去,“钟庭,不要拒绝我好不好,我是秋思,你好好看看,我就是,我根本没死…”

不知为什么,他像很反感的样子。

这时脑子越发的昏涨起来,直至看不清他的脸,只知道他把我推倒在枕头上,再然后便没了画面和声音。

也不知隔了多久,意识又回来了。

某种异样的饱胀感,真真切切,从…传递到大脑。

什么情况?

强劲的力度把人一次又一次撞向云端,似曾相识的气息萦绕四周,疯狂席卷了身体、大脑、心脏、四肢百骸……一切的一切。

无法言喻的美妙,让人想不顾一切的承受。

我想我一定是在做梦,做着无耻至极的梦。

不过无所谓,梦是我一个人的,没人知道,梦境很安全,只需要享受。

耳边不断有粗狂炙热的呼吸,是钟庭吧,我终于有一次梦见他了,真好啊。

我抬起手臂,试着触碰他,“钟庭,是你吗?”

陡然,世界安静了,没了动静,那真真切切的感觉消失了,余下一种空虚,填不满。

我抬手摸他的脸,摸到棱角分明的下巴,还有潮湿的汗,指尖一点一点往上走,忽然一痛,被他狠狠咬住。

我吃痛的低呼一声,“钟庭你干嘛呀?”

将一说完,身子猛一阵抽搐,像被什么狠狠抽了一鞭,疼痛像水一样漫过五官,魂飞魄散似的,几乎晕厥过去,不过脑子倒是清醒了一些。

我惊惧的张开眼睛,橘黄色的光线打在他脸上,方才看清楚是谁。

充血的眼睛,冷酷的表情,难掩的戾气,不是谭粤铭又是谁。

习惯了他嬉皮笑脸,这样冷酷还真是不多见。

我想挣脱却没能成,只得别过脸去,“怎么是你?”

他的声音冷冽严酷,“失望了?原来你心里想要的是他?你他妈做梦!”

说完狠狠咬住我的唇,撞开齿关,向里进击,搅得天翻地覆,连锁动作越发狠。

趁他换气,我用力抬手给了他一巴掌,“流氓!”

他恶狠狠瞪着我,撅住我的手腕,力大无穷,骨骼被捏得嘎吱响,“李秋思,你真当老子不要脸是不是,就喜欢扇我耳光。行,今天就不要脸给你看!不信收拾不了你了还~”

被他的动作弄得剧痛,我惊叫,“谭粤铭你给我放开,出去,看见你就讨厌!”

他愣住。

趁他分神的档口,我铆足劲儿把他推开,迅速往边上滚,没等脚沾地,腰上一痛,又被扣住扔了回去。

他正在兴头上,哪肯收手,铜墙铁壁似的压过来,叫我喘不过气,我越挣扎他呼吸越烫,“想跑,门儿都没有,今天不把我喂饱你别想下地。”

……

麻蛋,全身跟打过仗似的无力,只得趴着一动不动。

他揉着我的头发,“诶,李秋思,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

我不说话,把脸埋进被子里,根本无法面对,这都什么事儿啊!

他从背后贴过来,“儿子放学很久了,你不去接他么。”

靠!

我一个激灵,猛的撑起手臂,“谭粤铭,你简直混蛋!”

他按住我,笑眯眯的说,“别急,我让兰姨去接了。”

兰姨?

想起来了,老洋房里那位温温柔柔的女人,跟着谭粤铭很久了,我竟莫名的放下心来,继续无力的趴着。

他贴着我的耳朵,“你多久没有过了,叫那么大声,很舒服对不对。”

脸上滚烫,心跳疯狂。此刻除了装死,任何行为或语言都不合时宜。

他扳过我的头,“看都不敢看了?你看看你把我抓成什么样了,看看你的光辉战绩啊?”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紧闭着眼,感觉自己就是那条鱼、那块肉。

他低声笑,“你要再这样装瞎,就再来一回。”

我猛一下睁开眼,对上他轻浮的笑脸,完全是玩乐的神态,眉梢眼角全是惬意。

按捺住疯了一样的心跳,我战栗道,“那酒被人下了药。你不该趁人之危。”

他微一扬眉,轻笑说,“不要解释。下药没下药有什么区别,你不都一样顺从?记不起来了吗,要不要我帮你回忆回忆详细过程,仔细描述给你听。”

见不得他一脸得逞的样子,我故意气他,“我只要把你想象成别人就行。”

他渐渐收敛笑容,不再说话,炙热的眼眸退去热度,是寒武纪的冷冽。

山雨欲来风满楼,说的就是此情此境。

有点后悔说错话,以为他要对我怎么样,没想到他只是笑了笑,拍拍我的脸,“不要故意找茬,做都做了就洒脱点,这样有意思么。”

真想咬死他。

见我咬牙切齿,他笑眯眯的,手又不老实地四窜,声音温柔的很,“我知道你心里有我,一个女人是不是心甘情愿我还能不知道么。要真不服,那是欠调教,一次调教不够多来几次,总会乖的,我们有的是时间。”

我无语,好想让人给我一棒子,让我昏死过去,再醒来就会发现一切从未发生过。

他揉了揉我的耳朵,“看来真累了,都没力气跟我斗嘴,那就歇会儿吧。”

我是真累,闭上眼趴了会儿,感觉到恢复了一些元气,立刻翻了个身,拿床单裹着要进浴室,他扣住我的腰,突然冒出一句,“老婆,你好紧啊。”

我:……

又听他说,“你留长发吧,我喜欢那种绸缎的感觉。”

我:……

这时电话震了,是谭粤铭的,他接起来脸色就变了,挂了电话对我说,“赶紧起来,儿子生病了。”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186 为啥不亲嘴儿

我没想到,兰姨把孩子接到淮海老洋房了。

到家时,她正拿冷水帕子给南星擦身降温,见谭粤铭过来,赶紧站起来,“先生,您回来了。”

谭粤铭脸色不好看,口气也含了责备,“好好的怎么生病了?”

兰姨有些忐忑,没敢瞧他,“回来的时候没事,还看了会儿动画片,吃过饭就开始哭,说要找妈妈,给您打电话您也没接……”

谭粤铭什么都没说,示意她打住,摸摸孩子额头,又摸摸自己额头,皱眉,拿电子温度计放他嘴里,“儿子,爸爸在这儿,别怕。”

孩子像是烧迷糊了,没反应,我走到边上摸了摸他的脸,“好烫!”

谭粤铭看我一眼,“以前也这样子?”

我没说话,以前有郎中在身边没觉得生病是件麻烦事。

见我没回应,他又转头去盯孩子,隔了会儿把温度计拿出来,难得紧张,“三十九度七了,物理降温没用。”

说完抱起孩子就往外走,“去医院。”

医生仔细检查后说,是病毒感染引起的发热,得打点滴。

私立医院人不多,四周极静,只有时钟滴滴答答的走着。

午夜已过,我望了谭粤铭一眼,“你回去吧,我在这儿看着就行。”

他笑哼一声,口气轻蔑,“你还有力气?”

我哑然。孩子生病我也没心情和他争执,不打算再理他,自顾自的发愁。

他盯着我,“那边有沙发,你去睡觉,我看着。”

我摇头,他直接走过来,坐我旁边,大手一搂便把我揉进怀里,“那你就这么睡,乖,闭上眼睛。”

看着他温柔的侧颜,心口淌过潺潺溪流,那流水又被太阳晒着蒸着,温嘟嘟的,特别舒服。

就这么靠着,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听见孩子喊妈妈,我迷迷蒙蒙醒来,人是躺在沙发上的,身上盖了毯子,脚下有双新拖鞋。

天已经亮了,外面下着雨,天色灰蒙蒙的。

我揉揉额头,看了看周围,没看到谭粤铭,不知怎么的竟有点失落。

起身走到南星床边,“宝贝好点没?”

他点点头,情绪不高。

我笑了笑,用手背碰他额头,好像不怎么烧了。

见头顶还挂着没输完的药液,又摸摸他的肚子,“饿不饿?”

他点下脑袋,说,“爸爸出去买早餐了,一会儿就回来。”

原来他没走,心一下又平和不少,接着听见门轴转动的声音,转头见谭粤铭拎着食物进来,满脸笑意,“醒了?”

我点头,想他可能一宿没睡,就说,“你要不回去休息吧,我在这边看着,他应该没事了,烧都退了。”

他笑了笑,“我不累。给你买了最喜欢的猪脚面线,罗记的,趁热吃。”

说完对南星道,“儿子喝点蔬菜粥,好不好?”

他摇头,“不吃粥,要吃面线。”

谭粤铭极有耐心,“乖,生了病就得吃清淡的,病才好得快。”

南星不依,“我就要吃面线。”

我瞪着他,“那你什么都不许吃。”

也许是生病心理脆弱,他哇一声就哭了,“坏妈妈、坏妈妈……”

我无奈地看着谭粤铭,“看到了吧,这就是你儿子,三天两头这样你受得了吗?”

他笑了笑,看着孩子,“李南星小朋友,你想不想上幼儿园?”

“想。”

“生病可不能去,我们是不是得快些好起来才行?”

“是。”

“那你就乖乖喝粥,等好了,爸爸带你去动物园好不好。”

“好。”

说完就真不哭了,大口大口吃粥,不时冲他爸傻笑。

谭粤铭得意的朝我扬了扬眉,“怎么样,方法问题。”

我什么也没说,端过猪脚面线坐到一边吃。

味道依旧好的,可又觉着哪儿和以前不同了,不再是从前的味儿。

谭粤铭问,“儿子,怎么好好的就感冒了。”

南星想了想,“可能是小佳传染给我的,她感冒了还老是粘着我,还抢我的勺子。”

谭粤铭盯着我,“什么破幼儿园,感冒是传染病,生病了就要隔离,他们这是管理不善,转学,必须转。”

我不同意,“经常换学校不好。再说那家幼儿园挺好的,老机关的,一般人根本进不去,云回朋友下了老大力气的。”

谭粤铭没说话,继续喂南星吃粥。

他吃了一半就说吃不下了,说想出去玩。

我瞪他一眼,“玩什么玩,都生病了还不老实。”

他那点心思我还不懂,他爸在跟前他想博关注,反正他爸将就他。

谭粤铭笑笑,慈父光环闪烁,“那先让医生叔叔看看能不能出院。”

没一会儿进来位年轻大夫,三十出头,长得还挺顺眼。

他替南星检查了一下,说再留院观察一天,以防转成小儿肺炎。

谭粤铭说知道了,医生友好的笑笑,“有事叫我。”

等他一走,我问,“他谁啊?”

谭粤铭说,“赵辰,之前做过康有成的家庭医生,替康康看病的。”

我哦了一声,没话说了。

他问,“这么些年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吧,像昨天那种情况,你一个女的怎么办?”

我笑笑,“有龙伯和龙泽在啊,他们都是行医之人,这些问题不担心。”

谭粤铭默了几秒,“那他们也是我的恩人。龙四的事你不用管了,交给我。”

我还没打算和他怎么着呢,哪能劳烦他,于是淡声道,“不用,我自己可以搞定。”

他瞧着我,“看样子就算发生过什么,你还没打算接受我。”

我没说话,要是什么都能原谅,世界未免也和谐过头了。

气氛有点僵,谁也没说话。

南星看看我,又看看谭粤铭,突然冒了句,“你们是两口子吗?”

我挺惊讶的,问他怎么会这么问。

他一本正经的说,“小朋友的爸爸妈妈都是两口子,我的爸爸妈妈却是分开的,好奇怪哦。”

谭粤铭轻抚他的脸,“说的没错,我和你妈就是两口子,可你妈不承认。”

南星皱着眉头,很不满的说,“妈妈你为什么不承认?”

这么复杂的问题,我不知道怎么跟一个三岁多的娃解释,正巧云回打电话过来,我就躲到边上去了。

她问,“大清早的你在哪儿呀?我刚去你住的地方没见着人。”

我说,“在医院呢,南星昨夜发高烧了。”

问清地址,她说马上过来。

谭粤铭看着我,“云回?”

我点头,他也没说话,不知在想什么。

这时南星喊我,“妈妈,我要拉臭臭。”

正准备抱他起来,谭粤铭拦住我,“男孩子还是多跟爸爸接触好,免得养成个软绵绵的性子,不爷们儿。”

说着抱他下床,给他举着点滴瓶往卫生间走。

我有点担忧,“你知道怎么弄吗,他还不会擦屁股呢。”

他白我一眼,“我知道。”

我在外面着急的不行,总觉得他做不好,怕他擦不干净。

结果没一会儿南星跑出来,一脸骄傲的说,“妈妈,我自己擦屁屁了。”

我诧异地盯着谭粤铭,他给我一个安心的笑容,“很干净,我检查过了。你得学会让他自己做,哪怕一次两次做不好你给他善后都行,但不要事事帮他承担,否则他不可能成长。”

虽说不想承认,但他说得也挺有道理。

几经观察,我发现谭粤铭这人带孩子竟是一把好手,不像我着急了就武力威胁,他会耐着性子和孩子讲道理,实在不听才会吓吓他,而他板脸的效果可我比强多了,所以南星对他是又爱又怕。

换以前,我怎么都没法把他和奶爸联系在一起,说出去怕也不会有人信吧。

这时有人敲门,思绪被打断,谭粤铭喊了声进来。

我一看来人,愣住了。是白航。该死的帮凶。

他看见我倒是一点不惊讶,恭敬的叫了声李小姐,我冷着脸没应。

谭粤铭指着白航,对南星说,“这是爸爸的助理,白叔叔。”

南星乖乖喊人,“白叔叔好。”

白航似乎早知道他的存在,夸了他两句,又拿了玩具给他,“变形金刚,送给你。”

南星接过去,开心极了,立即爱不释手地研究起来。

谭粤铭和白航移步到阳台,交谈了几句,转头对我说,“我有事得出去一下,晚点给你电话,有问题直接找赵医生。”

说着俯首要吻我,我把头一转,他亲在我耳根上。

南星问,“为什么不亲嘴儿?”

白航憋着笑,搞得我想揍人,红着脸对谭粤铭说,“别教坏孩子。”

他振振有词,“父母表达亲密是给孩子最好的礼物,你当妈几年了怎么一点书都不看。”

我冷哼,“你看了?”

他得意,“那当然,有空就翻,我得为迎接闺女做准备。”

南星耳尖,大叫,“你要给我种个妹妹吗?”

谭粤铭捏一下他的脸蛋,“儿子你真是太聪明了,爸爸是很想的,可你妈不肯,你劝劝她。能不能有妹妹全看你了,争气点啊。”

说完亲了亲他的额头,转身走了。

白航一脸迷雾状,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跟了出去。

病房里安静了十分钟,云回来了,跟她一起的还有钟庭,拿着个汽车玩具。

南星高兴坏了,咕哝道,“生病真好,爸爸妈妈都在,还有这么多玩具,以后还要生病,生很多很多病。”

弄得大人哭笑不得,云回捏他,“傻孩子,尽胡说八道,呸呸呸~”

钟庭和我似乎没什么话说,就和南星瞎扯了几句,没呆上五分钟就被电话叫走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云回一脸凝重,食指点着太阳穴,“我发现,钟庭这儿出了问题。”

嗯?我一脸懵逼。

云回说,“真的。我告诉他你就是李秋思,说了各种前因后果,他竟不信。不是不信,是不承认,否认一切逻辑,事实全摆在面前啊,他好像完全活在别的世界里。”

我无语。

云回又说,“你意识到问题有多严重没,如果继续下去我怕他成精神病。他这人性格太闷了,什么都往心里压,秋思,你得拯救他。”

说到这儿停下来,手指挑开我的领口,“哇偶,草莓,这么密集……你和谁?”

187 你妈要赶我走

我压了压领口,垂下眼睫,没说话。

她有点生气,“谭粤铭,他强迫你了是不是?”

我不知道怎么跟她说。说他强迫吧我也有责任,如果我真的够贞烈,那我应该以死相胁才对,他总不至于真的强来吧,可说是我自愿好像也不是。

这姑且归结为一个乌龙吧。我说,“这种事不会有下次。”

云回哼笑,“得了吧,这种事有一就有二,都是成年人了就别骗自己,你也有需求不是吗。”

一句话说得人脸上臊得慌,她倒是无所谓的样子,“再说你现在谁的地盘上,他说要看孩子你能不让,活生生引狼入室。”

说完好生感慨,“南星啊南星,为什么他偏偏要是姓谭的种,这让钟庭怎么办,一点筹码都没有,还踏马有心理问题,太惨了……”

南星这次感冒挺严重的,刚出院没一会儿又烧起来,只得再往医院跑,一呆就是好几天。

谭粤铭走后没再过来,说是有急事去了外地,但每天都会打两个问候电话。

我现在有工作,也不可能时时呆在医院,成天跟着周静跑OTC。其实以她今时的地位,根本不用这样,却带着我手把手的教,着实让人感动。

我跟着她满城转悠,忙得昏天暗地,医院那边是一点也顾不上,幸好有兰姨照顾。

从药店铺货回来,太阳已经西斜,周静问我,“你儿子不是生病了么,快回去看看吧。”

我靠在车上,深呼吸了下,“没事,有人照顾他。”

周静疑惑,“你请了人?”

我愣了下,“不是,他爸找的。”

她更加疑惑,“你不是单亲么?”

我说,“我和他爸爸没在一起。”

她恍然一会儿,没再多问,换了话题,“那我先送你去医院,我儿子今天晚自习,我得回家给他做点吃的,免得晚上回来饿。”

我附和了一声,又问,“周姐你儿子多大了呀?”心想着给孩子买点礼物,也算是感激她对我的照顾。

她说起儿子来神情柔和,“上初三,明年就中考,现在升学压力大,又折腾家长又折腾孩子的,心里总不踏实。”

这个我是过来人,自然理解,“是啊,家有考生最操心。这么些年你一个人真是不容易,没想过找个人吗。”

她笑笑,“哪儿那么容易啊,人家看你还带个孩子,见个面吃个饭就没下文了,再说摸爬滚打这么久什么男人没见过,有几个是好的。都四十几了的人了,就这样吧,努力赚钱,送儿子出国,今后移民去新西兰养老。”

我说,“好男人还是有的,只是缘分没到,有机会我给你介绍。”

其实周静人长得不错,年轻时身边追求者也该不少,只是性格太过严肃,穿着打扮上又过于保守,显得老气横秋,没把魅力展示出来。

至于她说的好男人,我还真认识几个不错的。爷爷有两个学生就挺好,而且就在上城,都是中年丧偶的。

只是这几年没联系,不知道眼下什么情况,也不好说。

周静笑嘻嘻的看着我,“你?妹妹啊,你就别讨姐姐开心了,你能把自己张罗好就行,姐的事儿你就甭操心了啊,”

她话没讲完,被铃声打断,是我的。

我说声抱歉,她示意我听电话。

兰姨的声音总是那么温柔,听着就舒心,“龙小姐,医生说南星可以出院了,我现在带他回去,你看可以吗?”

我有点紧张,“带他去哪儿,谭粤铭那儿么?”

车子猛一阵急刹,我看了周静一眼,她指指前方,机械的说,“红灯。”

我跟兰姨说,“就在医院等我,我马上过来。”

说完挂了电话,见周静神情古怪,像不认识我似的,“龙芸,你刚才说的是谭粤铭吗?铭望集团的那位?”

我顿了会儿,想着也没什么好瞒的,就点了下头。

她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他是孩子的父亲?”

我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周静仍是不信,摇着头笑笑,“那你还……算了算了,这种人也不是平常人能企及的,咱们还是找个人踏实人过日子的好。”

我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大抵看我不想多提,周静也没再说什么,把我送到医院就走了。

兰姨等在病房,东西也都收拾妥当,见我进来,温声道,“龙小姐,司机在楼下,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

最后当然是回了红星小区,顺便在门口买了几把小菜,想着南星感冒刚好,也不能吃油腻的,青菜合适。

回到屋里,我开始摘菜洗菜,南星忙着抱他的黄黄,“想我了没,黄黄。”

黄黄喵呜一声,扭过头。小猫最近一直放在老洋房那边,回了小房子还有点不习惯了。

南星揉着黄黄的脑袋,问我,“为什么我们不去爸爸家?”

我说,“爸爸家又不是我们家,我们当然要回自己的地方。”

南星不解,“可兰婆婆说爸爸的就是我的。”

我纠正他,“她说的不对,爸爸的怎么可能是你的呢,你的你要好好念书学本事,有了本事自己去挣,懂不懂?”

他仰着脑袋,“懂。”

谁知道他懂不懂,我说,“过来,帮妈妈剥两颗大蒜。”

他把黄黄放下就跑过来,抓了几颗蒜,慢慢的剥,我提醒他轻点,别弄伤了指甲。

这时有人敲门,问了声谁,没人回答。

心里有点紧张,虽说这个小区治安很好,可什么入室抢劫杀人之类的案件总上新闻,不得不叫人提防。

老房子的门是那种没猫眼的,我擦了擦手走到门边,警惕的问,“谁啊?”

“我。”

南星一下就听出他的声音,高高兴兴跑过来,“是爸爸。”

我犹豫着要不要开门,想了想云回说的引狼入室,冷硬地说道,“你走吧。”

外头顿了下,接着可怜兮兮的说,“儿子,你妈要赶我走,我都没地儿吃饭,快饿晕了。”

南星一听,这还了得,立刻把大蒜塞给我,气愤的说,“我不给你剥蒜了,哼!”

说着转身,跑去拿了个小板凳过来,我这才意识到他个子太矮够不到门把,想要借助凳子给他爸开门,只好哭笑不得的说,“算了算了,把凳子搬回去,我给他开就是。”

他这才端着板凳放回原处。

真心后悔,生了这么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小屁孩儿。

门开了,谭粤铭手里捧着大束玫瑰,粉白相间,幽香四溢,笑眯眯的说,“送给你的。”

南星跑过来抱住他的腿,仰着脑袋,“爸爸。”

谭粤铭把玫瑰塞我手里,把他抱起来亲了一口,“儿子,想爸爸了没。”

南星小嘴是真甜,“想啊,每天都想,你这几天到哪儿去了?”

谭粤铭感动极了,“有儿子就是好啊。前几天忙,现在有时间陪你和妈妈了。你妈想我了没?”

南星摇摇头说,“不知道。”

他把孩子放下,走到我边上,嬉皮笑脸的,“炒菜呢?”

我白他一眼,“你没长眼睛吗?”

他滞了一下,“你这人……真是能把人噎死。我每天想你想得死去活来的,一忙完就风尘仆仆赶回来,连个笑容都不给像话吗。”

我可不想给他什么笑,“你这叫不请自来。就是不速之客。”

他也不生气,瞅了瞅橱台上的青菜,颇为嫌弃的说,“你就给我儿子吃这个?”

我冷冷道,“他刚才从医院回来,只能吃些清淡的。”

他没说话,打开冰箱看了看,继续吐槽,“你这日子过得也太磕碜了吧,什么都没有,我儿子正长身体呢,难怪觉得他比同龄孩子矮,搞了半天都是你害的,你要艰苦朴素别拉我儿子啊。”

罗里吧嗦说了一堆,又拿了两颗鸡蛋和西红柿,“要不我来,好几年没动过铲子了,手还挺痒的。”

听他说话我就来气,与他保持距离,“不劳你大驾。”

这时南星跑进来,手里抱着一套复杂的拼装玩具,“爸爸,这个怎么玩?”

是钟庭离开上城时送他的,上千个零部件,他找了我几次都没给他弄,太费时了。

谭粤铭说,“我看看…是军舰啊,走,我们到一边儿玩儿去,让你妈妈安心炒菜。”

说是安心,但怎么可能真安心。

我们现在这个样子成什么了,他做过的那些事都还历历在目,每每想起还是会感到心痛绝望。

而他现在的做法,无异于把人打一顿再赏颗糖吃。

如果我就这样屈服了顺从了,那还有何尊严可言。

越想越气,越想越烦,想到后来脑子都不顺了,甚至想干脆把孩子给他,自己一走了之算了。

铲子在锅里机械运动,背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接着是厨房门阖上的声音。

未及回头,一堵肉墙从背后贴上来,严丝合缝,热气透过薄薄的衣衫渗入肌肤,烧得人心慌,“我来看看,你有没有心不在焉,把糖当盐。”

我冷着脸,心里乱如麻,“把你的脏手拿开。”

他脸皮厚,“我不,这样抱着舒服,软玉温香。”

搁在我腰间的手不着痕迹地揉着,我觉得羞耻极了,“你干嘛啊,孩子在外面呢。”

他理所当然的说,“所以我把门关上了啊。”

我无语…

正想踩他一脚,他又贱兮兮放开了,摆明在调戏我,接着就抢了我手里的铲子,“还是我来吧,你这心不在焉的,一会儿菜可没法吃。”

我什么也没说,转身要走,他拉住我,“在边上不许走。”

鬼知道我为什么会听他的,像个木头似的站在边上围观。

他满意的笑笑,动作娴熟的炒了两个菜,又烧了个白菜豆腐汤,一点不像几年没碰铲子的样。

两个人没话说,我尴尬,他开心,真是讨厌死了这种气氛。

188 我们可以关门

菜一上桌,谭粤铭就给南星小碗里盛饭,完美奶爸,“儿子,今天是爸爸炒的菜,你尝尝和妈妈比谁更好吃。”

南星咯咯笑着,“爸爸还是妈妈,得尝尝才知道,”将将说完,又立刻跑开了。

看着他豆丁似的身影,谭粤铭问我,“他干嘛?”

我没答,谁知道小家伙又有什么鬼主意。

没一会儿,南星抱着他的招财猫存钱罐过来,对谭粤铭说,“爸爸,这个给你,上次说好的。”

果真是个信守承诺的好孩子。

那存钱罐是龙泽送他的,土得掉渣,他却奉若珍宝,看到我们又硬币就要,不管一块还是一毛,全都小心翼翼收进去。

谭粤铭拿起那个存钱罐,看了好一会儿,摇了摇,哗啦啦全是硬币响,方才想起什么来,笑了,“谢谢你啊儿子,可以买小熊面包了。”

我也忍不住笑,告诉他,“这是南星的全部家当。”

谭粤铭受宠若惊,感动得一塌糊涂,极其夸张的说,“儿子,你对爸爸太好了,爸爸高兴得想哭。不过这个罐子太小了,你好好吃饭,回头爸爸送你个大的。”

他点点头,大口吃饭。

饭后谭粤铭主动要求洗碗,让我在边上陪他,正想问他什么时候走,有人敲门。

开门一看,是宅急送。

拆开袋子,男士拖鞋、换洗衣裳、洗漱用品……什么意思,难不成他想在这儿常住?

我拎着袋子走到他跟前,“谭粤铭,几个意思?”

他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欠揍样,“你说呢,让你搬去和我住你不肯,那我只有主动上门,老婆在哪儿家在哪儿嘛,没毛病。”

说完把碗擦干放架子里。

瞧他那自然流畅的动作,敢情真拿这儿当自家地盘了,“谁是你老婆,少胡说八道!”

他就笑笑,“儿子都这么大了还端着做啥,累不累啊你。”

我气闷道,“我们之间根本不可能,且不说那些隔阂…总之,你别再纠缠了,更别拿孩子当借口。离异家庭几百上千万,孩子不一样健康成长。”

他笑了笑,“我们哪是离异,我们是先上车后补票。我又不是没跟你求过婚,你还答应了的,那天你跟我说了九次’我爱你‘三个……”

“闭嘴!陈年往事提它作甚。”

“往事都是事实,你现在又没对象,难道还不许别人追求不成。”

他明知我说的隔阂是什么,还存心逃避问题,我无言。

正心烦,南星突然跑过来,扶着门问,“爸爸,你碗洗好了吗,可不可以和我玩。”

谭粤铭说了声马上好,让他出去等着,又开始没羞没臊的花言巧语,我干脆找了耳塞把耳朵堵上。

他就笑着拔掉扔进垃圾桶,开始动手动脚,浪嘻嘻的样儿,“不想听想做是吧。”

我没吭声,只觉炙热的目光落在我起伏的…上,像是野火遇见春风,即将燎原。

我今天穿了件V领白棉裙,中规中矩,不会令人产生绮想,却偏偏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像什么都没穿似的。

这种情形太熟悉了,他以前就这样,也不分个时间地点,看着看着就…我捂紧胸口,不自觉的往后移了两步,严肃提醒他,“谭粤铭,这里是厨房,你要撒火也别在这儿。”

他哼笑,勾住我的腰轻轻一推,将我抵在橱台上,手隔着布料捣乱,唇在耳边呢喃,“不在这儿撒去哪儿撒,你告诉我,都听你的。”

坚硬的接近让我吸了口凉气。

实在不理解男人这种生物,怎么说兴奋就兴奋……不痛吗。

没等我骂出声,呼吸就被封了个结实,只觉自己像只奋力奔跑的鹿,想要躲开野兽的追捕,却终究逃不开那万恶的利爪和鹰啄似的吞吻。

要不是南星又跑来催,估计他还能干出更恶劣的事,当然,此时此刻也好不到哪去。

首先是他的手,放在不该放的地方,然后是我,整个人挂他身上,衣服被揉得乱七八糟,像是经历了什么暴力事件,看上去就是一副受了莫大屈辱的样子。

见孩子惊疑且充满问号的小脸,他解释,“我和你妈妈……在玩。”

南星问,“玩什么?我也要玩。”

谭粤铭嘴角抽搐,瞟了我一眼,估计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好转移话题,“走吧儿子,爸爸先陪你玩去。”

南星一听便不再追问,只奇怪地看了看我,我别过头,不想让他看见丢盔弃甲的狼狈样。

爷俩一玩玩到十一点,我催南星去睡觉,他不听,“明天周末不用上学,可以睡懒觉。”

我瞪他,“不上学也得按时睡觉,不然长不高。你看你爸,他就是小时候按时睡觉才长这么高的。”

南星怀疑的问,“爸爸是这样吗。”

他狠狠点着头,“你妈说的都对。”

南星信了,放下玩具,颇为无奈的说,“那好吧,我去睡觉。不过……你得给我讲故事。”

谭粤铭什么都依他,“好,讲故事嘛,爸爸最擅长了。”

结果故事还没进入正题,孩子就睡着了。

他合上读本,慈父光环退去,转而是欲求不满的愤懑,“你让儿子和你睡一个房间?”

孩子自小和我住一间,大床边放小床,随时盯着才放心,这不奇怪。

我看了看睡熟的孩子,“不然呢?他看不到我就哭,你哄啊。”

他默了一下,“你存心的吧,那我怎么办?”

我冷声道,“什么你怎么办,谁让你来这儿的,死乞白赖的,不知道羞耻两个字怎么写。”

他也没说话,慢慢走过来,双手拖着我的指头,故意拉长了音节,“老婆、大人~”

我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他继续装可怜,跟学过表演似的,“算我求你了,别再欺负我了好不好。天气预报说了,全城有大暴雨,你就不担心我雨里开车不安全吗,再说要是淋感冒了谁帮你带儿子,你不是忙着跑什么业务吗,带孩子这么神圣光荣的任务我得顶着啊。”

“你给我闭嘴!”

“我都弱势群体了,你还不让我说话,太过分了吧。”

还弱势群体,不要脸的人真心难对付,不知道他做生意是不是也这么死缠烂打的。

将一说完,窗外划过一道闪电,照亮他阳光灿烂的笑脸,接着轰隆一声,仿佛要撕裂大地,然后轰轰烈烈的大雨铺天盖地浇下来,打在玻璃窗上,格外刺耳。

大约是老天都帮他,他笑得更加不要脸,“你看,我说的没错吧,你就让我留下吧。”

我翻了个白眼,硬生生道,“那你睡沙发。”

他笑笑,“明明有床,睡沙发,不合适吧。”

我说,“你不愿意睡沙发可以选择睡地板。”

他不怒反笑,“只要你和我一起,睡厕所都没问题。”

我已经不想和他讲话了,费劲的很,脑细胞不够使。

转身要走,哪知一下就被他拉进怀里,头一低,嘴就咬我耳朵上,舌尖像条蛇,亢奋有力,钻耳廓里了。

那处敏感,烫得我颤了两下。

他的声音低沉起来透着暧昧的沙哑,像苗家的米酒,很能蛊惑人,“有些事,是女人逃避不了的,你要不要喝杯酒壮壮胆,我带了拉菲。”

我恶狠狠抬眸,瞪他,“谭粤铭,你别过分啊。”

他笑得特奸诈,“我怎么过分了,我又没对你怎样,拉拉手怎么就过分了,顶多再揉揉,替你按摩按摩还不好。”

考,谁家的按摩是对着…来的?按摩师会被打死吧。

牙都快咬碎了,却被他禁锢着动不了,快窘死了……

时钟滴答,窗外的雨渐渐小了,刺耳的啪嗒声也变成了温柔的淅沥。

屋子里的气氛变得十分微妙,潜藏的欲望,涌动的情绪,层层袅袅渲染开,他用一种满含柔情和邀请的目光笼罩我,有点朦胧,有点危险。

我不敢看他,心跳开始剧烈,柔肠千回百转。

过往,好的坏的,像扬起的尘埃,漫天遍野的飘散飞舞。

他轻抚我的脸颊,话是胁迫人的,却又神奇地带着点哄,“秋思,你要知道,男人一旦要一个女人的时候,就如洪水猛兽,你是无力抵挡的。你若挣扎抵抗,那我们就玩刺激的,你会痛并快乐,你若顺从,那我就让你轻飘上天,你选哪种?”

我抿着唇,手指紧紧抓着裙子,硬气道,“哪种都不要。”

他低笑,“成年人了,别这么幼稚,你今天给我开了门就应该有这样的心理准备,不是吗。”

我很诧异,在这种时候,他竟然还能如此循序渐进的诱导,按以往他不会废话,直接就…

没等我深想,他手臂收紧,一丝一扣的加紧,意图明显,我根本挣脱不开,只好找借口,“不行,南星在,不可以,他随时可能醒过来。”

他道,“没事,我们可以关门。”

说完放开我,轻轻掩上了卧室门,又扭了一圈钥匙将门锁死。

我呆呆看着他,想跑,可地方就这么大点,能跑哪去,侧卧还没收拾出来,全堆着杂物,外头又在下雨……

还在发愣,身子已轻飘飘被他抱了起来,往沙发走。

我脸烫得像发烧,“不行、不行,这儿隔音效果不好。”

他邪恶的笑,“你也知道你声音很大?”

189 我们只做不说

意识到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后悔不迭,直想变成鼹鼠找个地洞钻进去。

他没给我逃避的机会,温柔落唇,额头、眼睛、鼻子、嘴……哪里都不放过。

我突然又想到什么,含糊道,“家里没那个,嗯,安全措施。”

他低喃,“没事,我早准备了,”说着就从裤兜里掏出一把来。

裤兜里,一大把……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

他早计划好的,轻车熟路,动作麻利,精准深入。

我大喊一声,“你听!是不是孩子在哭?儿子醒了,你快去看看。”

他顿了一下,皱眉,“没有啊,你是不是听错了?”

我推着他,“真的嘛,你快去看一下,不然你陪他睡?我睡沙发,怎么样?嗯…”

话没说完,被他捏着下巴扳到眼底,桃花眼凌厉起来跟鹰隼似的,怪吓人的,“李秋思,我现在不想和你开玩笑,你要再这样,我可对你不客气了。”

我低喊,“你什么时候客气过呀…啊唔…”

他是真不客气,一点都不,狂风暴雨般的吻铺天盖地的落下来,跟狂野的律动一样急躁。

我试图推开他,硬邦邦的肌肉像铁块纹丝不动,脸盘也像生铁,冰火交迭气势汹汹,跟冲锋在前的猛将一样,杀红了眼,片甲不留。

感到自己飘浮在风口浪尖上,一阵巨浪打过来,被扔进幽深冰冷的水里,下一秒,又被一股温暖的暗流轻轻柔柔托起来……

不知天什么时候就亮了,鱼肚白中撕开一道口子,洒下橙红色的光,照在他温柔好看的眉眼间,有点叫人移不开视线。

但我还是移开了,实在不敢多看。

他的唇徘徊在我耳边,语气宠溺,“老婆,该起床了。你不起一会儿被南星看见可不好解释。”

我试了几下,胳膊一阵阵发酸,抬不起来,脑子更是昏涨得厉害,显然体力已经透支到极限。

我睡了几个小时?

一个、两个、两个半……

他精神倒是好,揉揉我的发,体贴地说,“要不你再到房里睡一觉,我给儿子做早餐,等你睡够再叫你。”

我咬了咬唇,没动。

他揽住我的肩,神色得意,“凌晨三点半,你说你爱我。”

我愣了愣,别过脸,“假的。脑子不清醒,胡说八道,谁信谁傻X。”

他笑了笑,“怎么会是假的呢,你清醒着呢。”

那种状态下人能清醒才怪,他问什么肯定就是什么了。

这时卧室门砰砰响起,“呜呜…开门、开门…妈妈,快开门……”

南星起来了,打不开门正哭呢。

我踢他一脚,“还不去给儿子开门,谁让你把门锁起来的。”

他笑着站起来,“怪我咯,屁大点地方还得避着孩子,自作自受。”

说完几步过去把门打开,一把将南星捞起来,“哭什么,你是男人,不能轻易流眼泪,懂不懂。”

小破孩儿哪懂什么男人不男人的,只管一个劲儿刷存在感,“爸爸,为什么要把门锁起来,你们是不是不要我了,呜呜……”

孩子最是缺乏安全感,就怕爹妈不要他,伤伤心心的,哭得我心都揪紧了。

这下谭粤铭都有点手足无措了,耐心哄着,好说歹说,最后承诺去动物园,他才终于不哭了,乖乖穿了衣服让他陪着去洗漱。

我倒回床上继续睡,南星笑得跟朵花儿似的跑来把我摇醒,“妈妈、妈妈,快起来啦,我们去动物园,再不起来太阳都要晒到屁股了。”

谭粤铭进来,招招手把南星叫过去,跟他讲了点什么,他就跑外头和黄黄玩了。

紧接着一脚把门勾上,盯着我,“你这体质不行啊,这才哪儿到哪儿,我记得你原来没这么弱啊,是不是销售太累,不然辞了吧,在家当谭太太。”

我没理他,强撑着爬起来,盯着柜子里的衣服发愁,穿什么好呢,得凉快又能盖住身上的痕迹,犹豫半天,取了条半袖连衣裙,浅杏色,蚕丝的。

刚把睡衣脱下来,方意识到屋里还有个男人,转头对他道,“我要换衣服,你出去行不行?”

他没吭声,走过来,眼眸一热,伸手将我扣到怀里,低头就吻,兴起如海上潮汐,来势汹涌,凌驾长空…

只觉胸腔内的空气全被抽走了,只能发出轻微的单音,他一个用力,将我抵在衣柜上,喘息道,“你故意的吧,当着我的面换,”

说着急急地去解……我拿手挡着,“不要~”

我特么又不是金刚芭比,哪里吃得消。

他压低了声音,“就一次,很快,我保证。”

说着伸手拉上窗帘。

……

很快的意思是以小时为单位,我算是涨见识了。

这一快又生生耽误一上午,惹得孩子哭红了眼,简直对父母感到绝望,以至于流泪到怀疑人生。

我也不知道天底下怎么会有谭粤铭这种自私自利的父亲,为了自己裤裆那点事,让孩子干着急。

好在他会哄人,几下又把孩子哄得咯咯笑。南星也是个傻得冒泡的,跟我一样没出息。

去动物园的路上,小屁孩一时兴起,跟着广播大声唱歌,一首接一首的,很快就唱累了睡着了。

谭粤铭看看他,“我儿子这么多才多艺,长大以后做什么好呢。”

我没吭声,他捏捏我的脸,“干嘛摆张臭脸,我就让你这么不待见么。”

我拿出手机刷新闻,他依旧无所谓的笑着,不时跟我说些内涵段子,我终于恼了,“不要再说少儿不宜的话了好吗,你儿子在睡觉。”

他笑笑,“好,听你的,我们只做不说,行了吧。”

见我没搭理,他自顾自继续讲,倒是换了些正经话题,掺了不少医药行业的热门点,多多少少勾起了我的兴趣。

不知怎么的,说到资格考试,突然想起很多年前,还没有冷露插足,我和钟庭还是挺好的一对,有天晚上睡不着,缠着让他给我讲故事。

他一本正经的说好吧,接着就讲:“很久、很久以前,有个青年在医学院念书,有一天他参加了执业医师考试,他考了生理、生化、病理、药理、免疫、微生物、预防、统计、流病、卫生法、心理、伦理、内科……”

故事没讲完,我已经睡着了。

嗬,现在想起来竟有流泪的冲动,也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那天明明是他送我去房间的,后来怎么就成了谭粤铭。

想到这儿我盯着他,眯着眼,“谭粤铭,那天为什么会是你?”

他看我一眼,旁边有辆车别过来,他飞快避开,骂了句脏话,对我说,“他把你送进去后有事走了,没工夫管你,我可不会像他一样,我怎么也得去看看你醉成什么样了,需不需要人伺候嘛。”

所以,他就那么伺候我了……

咬了咬牙,想说点什么,电话响了,看了眼来电显示,是王爽。

他找我做什么?

没多想就接起来。

一声姐,把我震得不轻。

我半天吐不出话来来,只叫,“王爽……”

他口气不满到了极点,“姐,你看见我为什么不认我?”

我正组织语言,他又道,“姐,你到青市来看看姐夫吧。”

心里一阵焦急,“他怎么了?”

谭粤铭看我一眼,嘴角掀起冷笑。

王爽说,“云回姐前几天过来了,逼着姐夫去看了心理医生。他回来后一直闷闷不乐,昨天突然跟疯了似的大喊大叫,把家里摔得烂七八糟,还是他的医生朋友过来帮的忙,现在人还没醒呢。”

钟庭会做大喊大叫这种事吗,我完全懵了,“什么情况?”

王爽哎了一声,“谁知道,我也才回来,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姐夫知道你还活着了。”

我喃喃,“知道了,怎么知道的,他不一直…”

王爽解释,“你不是留了块表在家里么,陈香给找出来了,姐夫说那是他送你的定制表,里头刻有他的告白,独一无二,也不知道你看没看见……”

没听他把话说完我便掐了,当即给云回拨过去。

没响两声她就接了,“什么事儿,我正开车呢。”

我说,“你找个地方停着,我有事问你。”

她说,“没事,你说吧,这会儿路上车不多,我刚从宫城那儿过来,他过得还不错呢,看样子和阿古丽有奔头。”

宫城……眼下没工夫管他,我得搞清楚钟庭的情况先,“刚才王爽打电话来,说你前几天拉着钟庭去看了心理医生,什么情况你跟我说说。”

云回顿了一会儿,说,“你听过内隐记忆么?”

我飞快开启搜索模式,三秒后道,“没听过。”

云回说,“没听过也无所谓,简单给你科普下,就是指在不需要意识或有意回忆的条件下,个体的过去经验对当前任务产生影响的现象。”

大脑不能很好处理这段信息,我无奈道,“请说人话。”

云回默了默,“你是不是被那混蛋搞傻了?酒是好酒别贪杯。”

我催她,“别讲废话。”

她顿一下,说,“钟庭拒绝接受一切外来信息,他停留在过去的某个点,只会依据过去的信息判断,自我封锁。是病得治。”

也许因为疲惫,大脑有些供氧不足,理解能力确实欠佳,我说,“能不能更具体点,不要太学术,我现在脑子很乱,听不明白。”

190 我就是蚊子血

云回叹口气,“心理学的东西很复杂,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就说当下的情况吧,你现在成了龙芸,眼角的痣没了,腕上的纹身没了,还是左撇子,口音也不同,甚至生活习惯、喜好,很多很多都变了,他潜意识里拒绝承认你是李秋思,就算他心里对你有不一样的感觉,不由自主就想靠近你,他也不敢,只会逃避。经验主义告诉他,绝对不能再犯错。其实他一直在被你吸引,不然凭啥这么帮你和南星。所以,他纠结痛苦,而这些情绪都是隐藏的,无法排遣,他说不出来。心理医生用了催眠,你懂吗。”

她一口气说了好多,我除了语塞还是语塞。

没听到我回应,她继续说,“钟庭是内向型性格的人,此类性格又分为健康和不健康两种,健康的内向性格是自然和谐的状态,这类人就喜欢孤独,而孤独有时候恰恰有助于成功。你看那些天才,是不是很多都挺孤独甚至孤僻的。”

钟庭性格内向我当然知道。安静专注,高冷寡言,特立独行……曾经都是我爱他的理由,可惜后来……

云回问,“你在听吗?”

“在。”

她松口气,“那就好。心理学家把性格分成十六个基本因子,内向者更有恒性、怀疑性、幻想性、自律性等各种性,一般认为,内向者有种安静的力量,而这种力量非常强大。可惜,钟庭在事业上是健康的内向型,在感情上却不是。秋思,他很爱你,他只是吃亏在了性格上,谭粤铭又对准他的弱点来,结果搞成这样。你想想当初爱上他,爱的不也正是他这一点么。”

没错,当初就爱他是个安静的美男子,可谁的爱都不会永远停在原点啊。

我无言,沉默良久,说,“他现在怎么样了,王爽说他情况不太好。”

云回想了一会儿,说,“我觉得,他需要你在身边。”

我说声知道,正要挂电话,她又补充,“知道钟庭当时受伤因为谁吗?”

莫名紧张,我用力握了握电话,“不是冷露么。”

她嗤一声,“她有那胆子!谭粤铭,这丧尽天良的狗东西,他明知那段路有滑坡,故意让冷露引他过去,这是什么行为?蓄意谋杀,是犯罪啊。好在冷露还算有点良心,扔了个氧气瓶在车上。钟庭当时肺部心脏都受到严重创伤,现在情况似乎也……”

谭粤铭谋害钟庭?!这是U盘没有告诉我的信息。

我问云回:“你怎么知道?”

云回说道,“催眠时钟庭自己说的,他找过冷露,冷露全都告诉他了。”

脑子里乱七八糟,什么也理不清楚,但我知道我现在应该去青市看看才行。

转头盯着谭粤铭,“停车。”

对话他都听见了,没有一点愧疚,冷着脸问,“做什么?”

我没工夫跟他啰嗦,“我要去青市。”

他脸色更冷了,“不停。”

我急了,手直接放门把上,“停车,你听到没!”

他额角青筋暴起,就是不停,我直接拧开门要跳车。

他面色一凛,骂了句脏话,咔一声刹住车,一把将我拽回去,飞快锁门,“李秋思,你他妈疯了是不是,这是马路,你想死吗!”

我冷冷盯着他,“钟庭受伤也是你害的,谭粤铭,你简直是个魔鬼,魔鬼!你究竟还干过多少丧尽天良的事!你也不怕遭报应!”

他深吸一口气,“是,我干的,那是因为我他妈爱你,爱你爱得快发疯,不想看到你为他掉哪怕一滴泪,恨不得他消失。”

我笑笑,“算了吧,不要为自己找借口,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了些什么勾当,你是怕钟庭像查钟生的案子一样去查你,别说什么为了爱情,你不配。”

许是被说中了,他恼羞成怒,“是,我不配,你眼里就只有他,他干净他正直他修养好,他是你心里的白月光,我他妈就是一滴蚊子血,他做什么你都爱他,出轨你都不在乎!我做什么都是肮脏不要脸,都是死乞白赖,我他妈就算低到尘埃里,你也只是凭心情好坏决定,是否给我一个笑脸,这世上对我动手的人没一个活着的,你自己说说打了我多少次,我就像个傻X一样心甘情愿受着,我怎么就这么贱!艹!”

他声音太大,把南星吵醒了,揉着眼睛,“爸爸……”

他看了南星一眼,情绪依旧失控,“就连儿子你也希望是他的吧,可惜不是,你很失望,如果他是你和钟庭的孩子,你就不会这样摆脸色了吧。”

我尽量让自己平静,看了看南星,对谭粤铭说,“你带孩子去动物园,在这里把我放下,我要去青市。”

他紧着方向盘,指关节处因用力成了青白色,脸上亦是阴云密布。

南星从没见过他这样,吓得说不出话。

我平静地说道,“我只想去看看他现在怎么样。”

他冷冷一笑,“只是想看看么,不是因为他认出你来了,你要赶着去投怀送抱?李秋思,你真是好样的。”

我懒得看他,“随你怎么想,反正我必须去。他是我的恩人,在我最难的时候是他在帮我,百年之所以还在全是因为他。而你,干了什么你自己心里一清二楚。”

所有温柔,都在一刹那散尽。

谭粤铭狠狠锤了下方向盘,艰涩的笑,“柔情蜜意算个屁,事关他,一切恩怨就死灰复燃,新仇旧恨你都只找我算,我他妈就是个蠢货。”

我没说话,谁都没注意孩子惊惧的神色。

他缄默着,慢慢把车停在路边,盯着远处,低气压弥漫了整个车厢。

前方有禁止停车标志,交警过来看了一眼,扫到车牌,又往驾驶座看了看,转身走了。

谭粤铭下了车,走到对面的一个岗亭小卖部,买了包烟,就在外面抽了起来。

许是压抑了好一会儿了,他爸一走,南星大哭起来,“妈妈,爸爸怎么了,他好凶……”

我摸摸他的头,“别怕,爸爸遇到点烦心事,抽根烟就好了。”

南星抽噎几下,终是停住了。

看着他吓得发白的小脸,心里一阵难过,担心我和谭粤铭这么下去会给他留下心理阴影,寻思该怎么跟他说。

正伤脑筋,谭粤铭回来了,卷进来一股浓烈的烟味儿,南星立刻捂着鼻子。

他把窗户打开,神色愧疚,“对不起儿子,爸爸不该抽烟。”

说完又看着我,变脸似的换了张笑面,“老婆,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老婆?我去,这人的情绪修复能力可真不是盖的。

我警惕地盯着他,“说。”

他顿了顿,“今天不要提走的事,和我们爷俩去动物园好好转一转,我明天送你去机场。”

不知他葫芦里又卖什么药,我没回话,眼里的警惕越发深。

他平静道,“你现在走不太好,你既应聘到建龙上班,就该以正常员工的标准要求自己,走前要请假,别到时候让人在背后说你搞特殊,影响他人对你的评价。”

这个我还真没想到,还好他提醒了,是得跟周静说一下,她昨天还说过下周要带我见个大客户。

许是见我们态度都正常了,南星才小心翼翼的问,“爸爸,你刚才为什么要吼妈妈,是因为我吗?”

谭粤铭神情黯了黯,又笑笑,一脸坦诚的盯着他,“爸爸不是吼她,只是有一些看法和妈妈不同,发生了冲突,和你有没关系,爸爸妈妈都很爱你。当然,我也爱你妈,你妈也爱我,不信让你妈亲我一个。”

说完看着我,目光闪烁,像虎,透着威胁,又像狼,含着狡黠。

南星也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我,小鹿斑比似的,萌得人心都要化了。

为了叫他宽心,我不得不俯身,在谭粤铭脸上亲了一下。

他似有不满,侧头按着我的脖子就往唇上压,“老婆,亲错地方了吧。”

南星这下就笑了,赶紧把眼睛蒙起来,“我不看、我不看,老师说小孩子不能看亲嘴儿,要长针眼!”

说是这么说,大眼睛却透过指缝,暗中观察……

雨后气温宜人,天空呈现出一种半灰半白的色彩,本以为下午可以错开游览高峰,谁知游玩的人依旧络绎不绝,多是带孩子的爹妈,还有不少年轻小情侣。

动物园这地儿我一点不陌生,打小就去,原因无他,和宫城混在一起别的地方去不去都行,看动物是必须的,那是他的圣地。

每回看到各种动物扎堆在一起,就会想起小时候。记忆最深的是有次爷奶带我和宫城去动物园看猩猩,他激动得爬到栅栏上,一不小心掉进园子里。耳边立刻响起各种各样的尖叫,有人担心猩猩发怒会把他撕碎,爷爷奶奶更是急得不行,打电话找饲养员、找管理员、找领导……

谁想宫城一点不害怕,还跟猩猩嗨聊起来,没一会儿就被一只母猩猩抱起来,轻轻放到栅栏边,等饲养员把他抱走。这事儿当时还上了报纸,讲的是猩猩的善意,探讨的是人与动物的关系。

那时我们多大来着,五六岁吧,记不得了。如今他可能再也记不起我了,心中无限惆怅,一路走过狮虎山、猴山、鹿园、千鸟园都没什么兴致,满脑回忆。

孩子就不同了,被谭粤铭架在脖子上,兴奋得大喊大叫,一会儿问他爸这是什么那是什么,他也不嫌烦,耐着性子给他讲。

看着爷俩的背影,我有些走神,心道男人还是有点用的,若要我独自带南星来,估计得累死,毕竟走几步就要抱抱谁受得了。

这时听到后边儿有人吵架,用词极不文雅,回头发现是一对年轻父母。

191 你男人很负责

男的骂女的长得丑还下贱,女的说男的只知道打游戏看直播不管孩子。

瞧着那孩子,和南星差不多大,衣服脏兮兮的,握着瓶儿童饮料,在一边哭得厉害,谁也不管他。

两人对骂了一会儿,男的直接给了女的两耳光,唾了一口转身就走,女的气得不行,一巴掌乎孩子脸上,“哭什么哭,都怪你,要不是你我怎么可能和这种人渣在一起……”

我正想过去劝慰两句,听到南星喊,“妈妈,你快点。”

谭粤铭也转过身,几步走到我边上,牵住我,眼里是调侃,“怎么了,腿软走不动?”

我没吭声,把手放开,又被他抓回去,“没事,我走慢点,等着你。”

再回头,那女的已经走远,小小的孩子边哭边在后头追,声嘶力竭喊着妈妈,看得人心疼死了。

谭粤铭也看到了,不屑道,“这种人有什么资格生孩子,纯属造孽。”

我问,“你说的是那男的还是女的?”

他道,“都一样,男的不配当爹,女的不配当妈。你尽管放心,你男人很负责,孩子想生几个生几个,我带。”

我正想说点什么,南星急急道,“爸爸我要下来,不骑马马了。”

谭粤铭问他怎么了,他指着前面说,“我要像那个小朋友一样。”

定睛一看,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个三四岁大的小女孩儿,牵着父母的手荡秋千,一家三口很是温馨的样子。

那才是一个幸福家庭的正确打开方式,方才那一对儿算怎么回事嘛。

没等我开口,谭粤铭就宠溺的说,“好啊,荡秋千。”说完看着我,“孩儿他妈,配合一下呗,儿子难得提要求。”

就这样一路荡秋千荡到了熊猫馆,南星这才又爬到他爸脖子上,占领视觉高点。

好不容易透过玻璃看见两只憨态可掬的胖达,却只露个脸就躲到假山后头去了,南星失落的问,“爸爸,他们为什么不出来呀?”

谭粤铭笑了笑,“看的人太多,他们害羞了,跟你妈一样。”

南星不开心了,“可是我想和他们打招呼,大熊猫好可爱呀。”

他爸说,“不要紧,我们下次直接去熊猫基地看,那里熊猫多,大的小的,熊猫爸爸熊猫妈妈熊猫宝宝都有,保准你看个够。”

南星睁大眼,“真的吗?”

“爸爸什么时候骗过你?”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呀?”

谭粤铭笑了笑,目光转向我,“这就要问妈妈了,她说什么时候去咱们就什么时候去。”

南星立刻问我,“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去熊猫基地?”

我想了想,也不想让他失望,“空了再说,妈妈最近很忙。”

他是个懂事的娃,失望的哦了一声,就让他爸继续往前走,待看到几匹灰狼,又高兴得一蹦一蹦,贴着栏杆喊,“是狗狗,和我的灰灰一样。”

他爸纠正,“那不是狗,是狼。”

南星仰着脑袋,“可他们和狗狗长得一样诶。”

谭粤铭摸摸他的脑袋,“区别大了,狗可以被驯服,狼不会。它有傲骨,不会轻易向人类低头,你看所有动物都会听话的表演,让干嘛就干嘛,只有狼不会,他只会一圈又一圈焦躁的在笼子里走,因为它想奔跑在草原上,雪山上,密林里……它永远不会被驯化,或妥协。”

南星伤心的说,“那它被关在笼子里,多可怜呐。”

谭粤铭说,“是啊,可怜又无奈。”说着摸摸他的头,“男子汉就该像大自然里的狼一样活着,坚强、勇敢、重情,无畏、无惧、真实,懂不懂?”

南星高兴的说,“懂,我也要做狼。”

我笑笑,他这么说南星懂个啥呀,不过话又说回来,很多男人都喜欢狼,因它拥有野、残、贪、暴等性格,一身孤傲,血性,勇猛。现实残酷,拥有狼性更符合生存之道,更能在这残酷中找到更好的出路。谭粤铭,大概就是这么一路征战,又一路舔舐着伤口过来的吧。

时间飞逝,等到要闭园了南星才答应离开,依依不舍和他的动物朋友们告别,说改天再来,弄得他爸恨不得把动物园搬回去,还一脸正经的跟我商量,“要不买块岛,给他建个动物园?”

我笑一声,“神经病。赶紧去吃饭吧,都快饿死了。”

他笑了笑,“遵命,老婆大人。”

什么情况,我和他还隔着大仇呢,这人竟然一点不当回事,那心脏是用什么做的。

晚餐地点是一家声名远扬的日料店,属于“进门高大上,室内低奢有”那一类型。

包厢装潢清寂,日式拉门,榻榻米,月牙窗,枫红色和氏璧灯,还有明治年间的壁画,处处充满东洋味道。

服务员全着藏蓝和服,双手叠膝,九十度鞠躬,中文字正腔圆,“生鱼船、什锦天妇罗,神户牛肉卷,清酒蒸毛蟹,江湖前握寿司,上齐了,请慢用。”

说完跪着退出去。

南星好奇的看着桌上的菜,问他爸都是啥,他爸极有耐心,从食物本身讲起,扩大到饮食文化乃至日本近代史,甚至提到菊与刀。

我心道他听得懂个头,果然孩子不明觉厉,一惊一乍,还出其不意问了几个战国时代的问题,关注点也很奇特,问丰臣秀吉家有没有动物园……

我瞧着那寿司,白醋饭配红刺身,放在黑色木匣里格外精致,妥妥的工艺品。

谭粤铭给他夹了一块带鱼子酱的,没加芥末,“儿子吃这个,黑鱼子酱蛋白质丰富,多吃点长得高。”

南星尝了一口,大约不是太喜欢,吃了几口就说,“爸爸,我想出去玩,外面有好多小朋友。”

我知道,他是看中了门口的儿童玩乐区,谭粤铭宠溺的说道,“你不饿吗?”

他摇摇脑袋,“不饿。”

我瞪他,“不饿也得吃碗米饭。”

他抗议,“我不饿,不想吃米饭,要去玩。”

没等我吼,谭粤铭就带着他出去了。

都说慈母败儿,我看当爹的也好不到哪儿去。

没一会儿他独自进来,我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不要什么事都依他,你想把他惯成什么样,人家说穷养儿子富养女儿,你这样哪行,养成个纨绔子弟怎么办。”

他笑笑,“那你倒是给我生个女儿啊,女儿都没有谈什么富养。”

这人就会偷换概念,我无语。

他笑着走过来,不坐对面,偏坐我身边,随意的端了杯清酒,又拿桃花眼对我放电。

他穿的是白色POLO衫,柔软的布料下是突突的心跳,以及火热的胸膛,衣服并不贴身,但稍稍一动,就能看见明显的肌肉轮廓。

见我盯着他出神,他笑了,戏谑的很,“看我做什么?”

我别过头,夹了块炸鱼放嘴里,囫囵道,“我才没有。”

他忽然捏住我的手腕,“看过一部老电影么,情节发展到这儿,男人会把酒杯一摔,将女人压在榻榻米上,然后为所欲为。”

我有些慌,“你发什么神经?”突然意识到什么,“谭粤铭,你巴不得南星到外面玩儿是不是?你是故意的,他饭都没吃多少……”

他没说话,一口将酒含嘴里,猛地扣住我下巴灌进去,还坏心眼儿的封住我的嘴巴,不让酒吐出来。

那酒不烈,可是卡在喉咙里也挺难受的,呛得我眼泪直流,而他硬是逼着我吞了才放开。

我一抹泪,“你神经病呀,你想干嘛,呛死我吗?”

他笑了笑,“醉了才会露出本性,醒着的时候都他妈在装,说的就是你。”

说完扶着我的后颈压向他自己,唇结结实实黏在一起,深深浅浅地辗转,“秋思,你说爱是什么。”

我被亲迷糊了,“爱是付出、牺牲,一心让所爱幸福,快乐。”

他在我耳边笑,热气一下一下灌进我的耳朵,挠着细腻的肌肤,“爱,是掏空,摧毁,不惜让对方伤心,必要时一拍两散玉石俱焚。你现在不就这么对我的么?我那么那么爱你,你却总让我疼,疼得心如刀绞。男人,没你想象的坚强,尤其是我这样的,脆弱着呢,所以,对我好点。”

我脑子还晕着呢。

他挺严肃的,“我说了,对你的伤害我可以弥补,一辈子长着呢,你至少得给我一个机会是不是。”

我也不是那么死板的人,他都这么说了,我若一直强硬只会适得其反,先把眼前逃过去再说,“这些事以后再说,我饿了,先吃东西吧。”

他笑了笑,手放开,拿起筷子给我夹菜,“吃吧,多吃点,不然待会儿你又没力气了。”

我滞了一下,见他不再有什么过分举动,才认认真真吃起来。

这店是上城top榜上前三甲,味道早就得到公认,美味入口,享受的自然是味蕾,他见我吃得欢,眉开眼笑的说,“看着你胃口都变好了。”

我当没听见,自顾自的吃着,狂乱的心跳却骗不了自己。

情话当真是穿肠毒药,其实想想,谭粤铭除了会说情话还会什么呢,大概只剩伤害我,我留恋啥……

他胃口也不错,不时帮我布个菜,一筷子牛肉卷放我碗里,筷子还未离开,就听人问,“谭先生在么?”

谭粤铭皱皱眉,“什么事?”

外面的人顿了顿,说,“您儿子在外头哭,请您过去看看。”

他立刻站了起来,大步走到门口,猛的拉开门,气势凛冽,服务员跪着没敢抬头,我也跟了上去。

192 何为恃强凌弱

到门口一瞧,围了不少人。

在这儿吃饭的,基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没想到还会跟吃瓜群众似的看热闹。

看来,好奇心是人类的共性。

见谭粤铭过来都吃了一惊,有眼力见儿的忙不迭和他打招呼问好。

习惯了他嬉皮笑脸的样子,没想到面色一沉立马换了气场,周围的人自动退避三舍,为他让开道路。

他一言不发穿过人群。

寒气幽幽浮荡在四周,我注意到许多人神色不对,但又猜不出个所以然来。

走到海洋球那儿才听到熟悉的哭声,是南星,还有大人威胁的声音,“小兔崽子哭什么哭,还不跟我儿子道歉。”

“你叫谁小兔崽子?”

这声音冷得没有一丝人味儿,明明不大,却让周围变得鸦雀无声。

那人看着谭粤铭,立马就不动了,再看看哭鼻子的南星,像意识到什么,面色一变,甚至不自觉的发起抖来,“谭……谭总……”

谭粤铭没搭理他,蹲下身替南星抹眼泪,“告诉爸爸,怎么回事?”

只听噗通一声,那人顿时就跪了,口气再无半丝嚣张,“谭总……我不知道这是您…您的儿子,我该死,”

谭粤铭还是没理,只心疼地看着南星,眼里渐渐浮起森寒的怒意,想必周围的人都能感受,没人动也没人出声。

南星抽噎着,指着那人边上的小男孩儿,个头比他高一些,“小哥哥抢我玩具,我推了他一下,叔叔就打我。”

谭粤铭沉默两秒,声音更加冷冽,似乎不太相信,带点艰涩,“叔叔打你……怎么打你的?”

南星委屈的说,“叔叔揪我耳朵,拧我的脸,可疼了。”

谭粤铭摸了摸他的耳朵,“现在还疼么?”

南星点点头,“疼。”

他脸色端然冷凝,黑眸宛如深潭,不可见底。

那人脸已白得没了人色,却解不了我心头恨,身为大人怎么可以欺负一个孩子,这不是恃强凌弱么。

谭粤铭慢慢站起来,目光落到那人身上,如冰峭,顿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的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愣住,仰头看着他,嘴唇蠕动着,却说不出一个字,只剩满眼的惧色。

谭粤铭又问了一遍,“我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颤抖着说,“方……方…云翔。”

谭粤铭淡淡道,“大声点,没听清。”

他一下悲戚的喊起来,“谭总,我错了,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的冒失,我真不知道那是您的儿子,我要是知道我怎么敢……”

谭粤铭吸了口气,冷静的说,“不管是不是我儿子,你作为一个成年人都不该对孩子动手,这种行为实在太恶劣了。”

那人大约是羞愧,一声不吭。

谭粤铭拉着南星,“你推了这个小哥哥是不是?”

南星点点头,他温柔的说,“那你跟小哥哥道歉。男子汉大丈夫,做错了就得认,不能逃避责任,懂吗。”

孩子很听话,看着那个比他高一些的小男孩,低声的说,“小哥哥,对不起。”

那小男孩儿见他爸爸跪在地上,小脸发白,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南星仰着脑袋说,“爸爸,小哥哥不理我。”

谭粤铭摸摸他头,“没关系,你已经跟他说了对不起,你做得很好。”

说完又看着跪在地上发抖的人,“方云翔是吧,是不是金方电子科技的副总裁,主管技术研发?”

那人没吭声,大概是了。

谭粤铭笑了笑,“之前有人跟我推荐说金方电子还不错,尤其是二当家,毕业于常春藤名校,从硅谷回来报效祖国,挺有情怀,只是缺少点资金支持,我本来对他很感兴趣,只是现在看来,他人品好像有点问题。不管做生意还是做技术,人品都是第一位的,恃强凌弱,这可不行。”

那人抬起头,一脸冷汗,顺着脸往下流,旁边的孩子也大哭了起来。

谭粤铭垂眸看着那孩子,眼神却是极其的冰冷,“小朋友,孩子做错事可以说声对不起,大人做错事可就没那么简单了。你让你爸爸给弟弟说对不起,再磕三个响头,以示道歉。”

小朋友看着他,哇一声就哭了。孩子虽小,却也知道这是极其侮辱人格的方式,若是严重可能会留下一辈子的阴影。

我觉得谭粤铭过分了,这儿还有不少人围观呢,他不该这么做的,可惜没人敢出声发表意见,全都冷眼看着热闹。

接着就看见方云翔重重的磕头,砰砰砰三声,不多不少,满脸都是屈辱。

至于么,谭粤铭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他何必这么听话。

谭粤铭似乎并不满意,又道,“你方才拧了我儿子,他力气小,拧你也不会疼,对他不公平。要不这样,你自己来,十个耳光,别敷衍。”

人群里响起议论,全都盯着场中人,不知是谁打抱不平说了句,“谭总这不也是恃强凌弱么。”

谭粤铭也没去管谁说的,只淡淡一笑,“恃强凌弱是最基本的丛林法则,前提是你得足够强,否则就是装逼。”

这下也没人说话了。

见方云翔迟迟下不了手,谭粤铭看看表,“我数十声,不动手就算了,回家好好休息。”

接着开始倒计时,十,九,八……数到第三声,只听啪一声,方云翔往自己脸上狠狠抽下去,硬是咬着牙连抽了十个耳光。

谭粤铭满意的笑道,“好了方总,快带你儿子回家吧,要好好教育他,别随便抢人玩具,更不要随便动手,大家都是文明人嘛。”

离开日料店,谭粤铭直接把车开到了老洋房。

南星玩累了,在车上就睡着了,我也不好吵醒他,只得顺了谭粤铭。

兰姨见谭粤铭抱着南星进门,赶紧上前关心,“先生吃过饭了么?”

他点点头,抱着孩子往楼上走,我在客厅坐下来,兰姨端了水果茶点来,“龙小姐,请喝水。”

我朝她笑笑,“谢谢你,兰姨。”

她也笑了笑,“要是没别的吩咐,我就去休息了,有事叫我。”

我点点头,她转身回了房间。

忽听喵喵两声,一只小花猫从沙发后绕到我脚边,是黄黄,我把它抱到腿上,它舔舔我的手,在我肚子上蹭了两下,很惬意的样子。

“我觉得,我还不如一只猫。”

谭粤铭走过来,口气委屈极了,哪还有半分先前的气势。

在车上我没好说,这会儿就剩下我和他,我就忍不住了,“士可杀不可辱,你不该那么对方云翔,尤其在孩子面前,你让他以后还怎么在孩子面前做个有尊严的父亲。”

谭粤铭不紧不慢倒了杯水,喝了一口,笑着说,“那他打我儿子,我儿子就该委屈?作为父亲,我的面子呢?”

我叹了口气,“面子有那么重要么?”

他冷冷一笑,“不要认为在你面前我心甘情愿丢掉面子放下尊严,在别人面前也如此。能让我没面子,这是我给你的特权。”

这话说得,叫人好生无语。

他继续说道,“南星是我儿子,我决不允许任何人随随便便动手欺负他,不管错在谁,不管在哪里,只要有人动手我都不会手软。他错了我绝不袒护,但只能我来教训。怎么可以随便让别的家长教训,甚至动手打他?你说,如果我不上前保护他,孩子会多害怕多么无助,他还不到四岁!”

想想也是,孩子被霸凌,父母如果不作为,也不做任何干涉的话,对孩子会造成恶劣影响,也许性格会变得畏缩胆小,或者成为另一个霸凌者。

如今的家长对孩子在学校被欺负这事儿极其敏感,想教会孩子自我保护不吃亏,可又不愿孩子变成崇尚暴力的人,家长们也是操碎了心呐。

突然又想到什么,我有点担心,“你不怕那人怀恨在心报复你么?”

谭粤铭笑笑,“所以说不能给他任何反弹的机会,所谓斩草要除根,就是这个意思。”

我忽然明白,那人为何要忍辱负重任凭他羞辱,因为他的确够狠。

可是这么做显然不对,“今天你做得还不够么?”

他笑笑,“那点惩罚哪够,怎么也得让他明白何为真正的恃强凌弱吧。当然,也要让他明白,该怎么给孩子树立榜样。这种熊家长根本不值得同情,这个社会总有一天会告诉他们,外面不是他家,他不教育好孩子,总有一天连孩子和他自己都会被狠狠教育。世界从来是有经纬度的,不会因为你忍让而缩水,也不会因为你的强悍而膨胀,让孩子懂得游刃有余,最好的方式是内心柔软而有原则,身披铠甲而有温度。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弱肉强食,谁强谁说的就对,不管那是不是真的对。

当天晚上,我抗争无效,孩子在也不可能真的跟他撕破脸。

他几乎一刻不停的缠着要我,拥抱,亲吻,缱绻,激情如喷薄的烈火,直至筋疲力尽。

最后,他满身都是粘稠的汗水,贴在我耳边咬牙切齿的说,“李秋思,我死也不会放开你,死也不会……”

心里想着云回说的,即便疲累也睡不着,倚在阳台发呆。

整个城市都睡了,像个玩闹过度的孩童,霓虹点燃夜的寂寥,迷离的光晕中往事幕幕浮现。

我想起了很多事,和钟庭的过去,和谭粤铭的后来,与现在。

一路走来,我失去了太多太多,回望来时的路,心酸又感伤。

看着床上的男人,我茫然纠结,想到他给我的温柔,想到他在我心口捅过的刀子,想到他强悍霸道的占有欲……

他不是我的良人,可我却把他烙在了心里,况且,他还是我儿子的生父。

唉,我们本该相依,却又无法相依……

原来所谓的割舍,就是将与你生命紧紧相连的一部分,生生剥离。

193 向你借颗种子

我是被狂风骤雨的声音惊醒的,脑子里只有一句梦里不知身是客一场贪欢。

最近老天脾气不好,瓢泼大雨不知下了多少场,经久不息,楼下池子积满水,哗哗往外涌,豆大的雨滴啪嗒啪嗒打在屋檐、树叶儿、池子里,叫人心浮气躁,风呼呼的吹,掀得窗帘飞扬起来,遮了眼。

我拍拍脑袋,拿起手机看了看,快中午了,也没人叫醒我。

偌大的卧室只有我一个人,身边早已没有他的温度,不知为何有点怅然若失。

想到钟庭,我拨打了订票电话,被告知持续暴雨,飞机无法起飞,到青市的航班全都延误,具体延误到何时还说不准,让我等雨停再致电。

延误,什么都延误,延误的爱情,延误的人生,延误的快乐,我这一生还有什么是可以准点的。

趿着拖鞋进了浴室,妆台上摆满护肤品和化妆品,都是我以前爱用的牌子,不同的是多了几瓶抗衰老产品。

我自嘲的笑笑,到底是过了三十,不再年轻。

谭粤铭的心一向是细的,连这个都备好了,说明潜意识里也觉得我老了,真叫人心酸。

对着镜子看了好久,并没觉得哪里有变化,除了少掉那颗泪痣,面容和几年前一样,他哪里就看出我老了?

女人的心眼儿最小,尤其不能容忍谁提醒她年纪,所以我特地化了个元气妆,挑了件及踝的中袖连衣裙,几层荷叶边够装嫩,酒红色衬得肤色越发白,像浮着一层光,挑不出一丝毛病,也不知要和谁较劲。

慢慢走下楼梯,听到动画片的声音,但没人在看,谭粤铭坐在地毯上陪南星玩磁力片,爷俩嘻嘻哈哈特别欢乐。

看到我过来,他淡淡抬头,眼里划过一丝淡淡的诧异,混着一抹惊艳,“醒了?”

我嗯了一声,南星也抬头,随意地喊了声妈妈,又把脑袋埋下去玩玩具。

我四下看了看,“兰姨呢?”

谭粤铭走过来,“出去了。”伸手摸我的脸,“化妆了?”

我没说话,尴尬的把视线放到别处。

他笑了笑,“女为悦己者容,你是想讨好我吗?”

没想到他会这么想,我愣了下,本想就妆台上的几瓶抗衰老产品发表下意见,可转念一想,我又不打算和他有什么瓜葛,争那口气又有什么意义,于是作罢,继续保持沉默。

见我没说话,他也不多言,只道,“兰姨一个朋友生病住院,那人子女不在身边,她告假去照顾她两天。”

意思就是现在只剩下我们三个。

我哦了一声,找不到任何话说。

似是才想起来,他有点抱歉的问,“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我淡淡道,“你去忙你的吧,我自己来就行。”

不知为什么,一夜过后,他的态度客气了许多,弄得我一时还有点不习惯。

他没再说话,又回到南星身边去了,不时抬眼打量我,也不知想瞧出个什么来。

打开冰箱看了看,东西倒是多得很,取了吐司、黄油、火腿、蔬菜,拿面包机做了一份简单的三明治,又热了杯牛奶。

刚端起杯子,就见谭粤铭拐进来,从背后搂住我的腰,下巴搁在我颈肩,唇在我脸颊游走,口气很软,“秋思,我不想失去你,真的不想,你别这么快做决定好不好。我知道我们之间有很多问题,但你能不能再多给我一些时间,我会努力挽回。”

我解开环在我腰间的手,转身望着他,“挽不回的,谁也挽不回了。”

他顿了下,吐出来是极力压抑的气息,“这么说你还是要回他身边。”

我没说话,他冷冷看着我,“这些天你当我什么,欲拒还迎的,给我种种幻想,睡过了又翻脸不认人,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我别过头,他捏住我的下巴,迫使我看着他,“说啊,你当我什么,你自己也很享受不是吗?你心里明明有我。”

我狠狠扭头,挣开他的手,冷声道,“没有,没有你,你在我心里什么也不是。”

“什么也不是……”仿佛被刺痛,他眼里闪过寒光,像冰凉的剑锋,隔了会儿又静静笑起来,“那孩子呢,我是他父亲,亲生父亲。你若真不在意我,为何要生下他。”

所有的纠缠都因为这个,真叫人为难。

顿了好一会儿,我轻轻的说,“你就当…我向你借了颗种子…”

砰!

牛奶摔在地上,玻璃成渣,白色的液体流了一地,肆涕在黑色的地砖上,格外显眼,刺目。

他声音僵硬,“李秋思,你不要逼我。”

我没有看他,蹲下身将碎片一一捡进托盘里,他一脚把盘子踢掉,拉我起来,抓着我的那只手,青筋凸起,仿佛要将我撕成碎片。

冰凉的字句从唇齿间一字一字的迸发出来,“借种,你跟我借种?你怎么说得出口?你在侮辱我还是侮辱你自己?你他妈、你他妈……”

他呼吸沉重而紊乱,终于狠狠扬起手来,我吓得闭上眼睛,接着响起清脆的一巴掌。

我能体会到那种痛,却感觉不到。

因为那巴掌最后落他自己脸上了,我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神情黯然,撑着橱台好一会儿才说,“你放心,我对谁动手都不会对你动手。告诉我,你昨晚在想什么,靠着窗棱站了四十八分钟。”

我惊诧的看着他,“你没睡?”

他依旧是冷笑着,“没有你我怎么睡得着?你不关心我,所以你不会知道我在关心你。我猜你是在想怎么摆脱我,怎么和他再续前缘,是不是?”

我没回答,垂下眼帘。

他笑笑,“我说过会用尽所有弥补当初对你的伤害,人人都知道我不是好人,我没什么同情心,一旦下了决定去做的会毫不留情。对你也是一样。”

他轻抚我的脸颊,“我并没想过要爱你,可爱上了我能怎么办?你告诉我怎么办?从北疆开始,我满脑子都是你,除了工作只有你,想到要伤害你,我真的很难做。”

我冷笑,“可你还是做了。”

他解释,“那是因为我坚信爱你只是一时糊涂,就像烟或毒,只是一种可以戒掉的瘾。但是我错了,你于我而言是流星,照亮我整个灰暗的生命,可是你却无情的划落……你知不知道看着你跳下去那一瞬我是怎样的心情?”

不要相信他的话,不要相信,当初就是这样被坑的,我拽紧了裙子,一遍遍提醒自己。

他却偏偏用深情的眸光凝视我,“就好像灵魂都被掏空了,你知道那种绝望的滋味吗?如果你很爱很爱一个人你就会懂,也许钟庭曾让你感受过,我应该没有这种荣幸。”

说到这儿他笑了笑,有点凄惶,“后来我发了疯的找你,但什么也没找到,所有人都说你死了,不可能还活着,只有我相信你不会离开,我会一直一直等你。”

我安然的与他对视,有点伤感,有点痛快,更多的是一种突然而起的决绝。

他说得对,爱是一时糊涂,是一种瘾,我也只是糊涂上瘾而已,可以戒的。

他拉住我的手,“为了你,所有恨我都可以不再计较,你还要我怎样做呢。”

我把手抽出来,幽幽的笑,“所有恨?有多少?你以为真是我妈害了你们一家吗,你怎么不去问问孙亚樵当年都做了什么?”

他猛的一怔,“什么意思?”

我盯着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当年先出轨的不是你父亲,而是你母亲和她的初恋情人孙亚樵!难怪我说作为爷爷的得意门生,他明知你接近我是有目的,却从未有过半句提醒,因为他心虚。算我爷爷看错了人。他那么热爱药学却去开什么餐馆,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说不得的秘密,你怎么不去问问。”

他整个人都愣住了,我也不想再和他多说,转身取了拖把,将地上的狼藉处理干净,又重新热了杯牛奶。

他一言不发,转身去了连着厨房的小阳台,轻轻把门带上,拿起手机打电话。

我迅速吃完早餐,把碗碟杯子都收拾干净,见他还在讲电话,眉头皱得很深。

想了想,把钱包里所有的现金都拿出来,放在茶几上。

这不是侮辱他,是要和他算清楚,这儿不是我的地盘,住他的吃他的还是要付钱的。

“南星,跟妈妈走。”

南星抬起脑袋,大大的眼睛滴溜溜望着我,“去哪儿啊,外面还在下雨呢,我不想出去。”

我把他从地上拎起来,“跟妈妈去青市,去找灰灰好不好?”

听到找灰灰,他眼睛就亮了,像流转的黑宝石,“好啊,那让爸爸和我们一块儿去。”

我摸摸他的头,“爸爸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妈妈和你去就行了。”

他扁着嘴不说话,这是要哭的前奏。

“谁说我们要去青市了?”谭粤铭从厨房出来,把南星抱起来,“你想灰灰了是吧,灰灰不在青市。”

南星歪着脑袋,“那它在哪儿?”

谭粤铭笑着说,“爸爸已经帮你把灰灰接过来了,养在一个大院子里,那是爸爸以前准备和妈妈一起住的地方。”

他说的是七风堂别墅吧,那院子的确够宠物跑的。

我没说话,他瞟了眼茶几上的钱,用非常可笑的神情看着我,“你是脑子被驴踢了是不是,想用这个跟我算清楚?”

194 买她得花时间

我看着他,“没错,虽然你欠我的更多,从一开始你就不断给百年制造麻烦,我损失的可不止二十个亿,但我还是跟你算清楚比较好。”

他严肃道,“欠你的我会慢慢还,至于钱,我整个人都给你了,二十亿算什么。”

我冷冷道,“不要你给我钱,只要你放过我就行。我妈欠你的我已经还干净了,只多不少,我们之间再无瓜葛。至于南星,从血缘上讲你是他爸爸,随时都可以看他,我不会阻止。”

他看了看一脸懵逼的南星,轻笑道,“这么说,你认为你可以拿到他的抚养权?”

我没接话,直接伸过手,“南星来,到妈妈这儿来。”

他似乎察觉到什么,搂紧谭粤铭的脖子,小嘴一噘,“我不,我要爸爸抱。”

“南星!”我大声吼道,“你是不是不听妈妈话了,快跟我走。”

“不要!”他皱着眉,大声抗议,“妈妈凶,我要爸爸。”

我气得想抽他,怎么生了这么个白眼狼,谭粤铭得意的笑,“别白费力气了,你直接问问他,愿意跟我还是跟你。”

南星大声说,“我两个都要。”

谭粤铭语气温柔,“如果只能选一个呢?”

南星愣住,接着哇一声哭起来,“不要只选一个,我两个都要,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妈妈,为什么非要我只选一个,我不要,不要……”

我最怕孩子哭,倒不是心烦,就担心他这么一直哭一直哭把嗓子给哭坏,之前在青市他们班有个小朋友就是因为哭太多嗓子发炎又感染的,搞得巨麻烦。

谭粤铭拍着他的背,“傻孩子,爸爸妈妈逗你玩儿呢,当然是两个都要的,瞧你还当真了,快别哭了,再哭下去妈妈可就真不要你了。”

他抽噎着问,“真的吗,可以不选吗,我两个都要的。”

谭粤铭抽了张纸巾给他擦鼻涕,“当然两个都要,南星这么乖,爸爸妈妈怎么舍得不要你。乖,别哭了,一会儿爸爸陪你看恐龙乐园好不好?”

恐龙乐园是一部3d百科全书,专门教孩子认识恐龙,他爸描述有趣,南星很喜欢,已经认识一百多种恐龙了。

听他这么一说,南星立马破涕为笑,让他爸去找书。

谭粤铭看我一眼,什么也没说,但那微微掀起的唇角是嘚瑟的笑,意思再明显不过,有孩子在我怎么都不会和他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他将将把百科全书找出来,门铃就响了,我先他一步过去,从可视频里看见陈望和一个陌生男人,那男人一脸焦虑的样子,与陈望的潇洒形成鲜明对比。

赶紧开了门。

“李……呃,大嫂!”

陈望略微吃惊的看着我,他身边的男人反应极快,赶紧问候道,“谭太太好。”

我有些没反应过来,正想着怎么回应,谭粤铭过来了,淡淡看了看陈望,又看了看那男人,眉峰微微皱起。

陈望笑了笑,赶紧介绍,“哥,我跟你介绍一下,这是金方电子科技的总裁金玉成金先生。”

谭粤铭了然一笑,“金先生,幸会,里边儿请,”又对我道,“老婆,你去泡壶茶。”那口气再自然不过了,仿佛我真是他老婆。

陈望看着我,没说话,眼里却有千言万语,不过也只一瞬,领着金玉成往厅里走。

南星坐在地上翻那本超大的百科全书,谭粤铭抱他过来,指着陈望,“叫小叔。”

南星一看到陈望就笑了,“你是上次那个给我买饼干的叔叔。”

陈望捏了下他的脸,“对啊,你这小子就记得饼干。我是你爸的弟弟,你得叫我小叔。”

南星想了一下,大概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就乖乖的叫小叔了。

谭粤铭又指着金玉成,“这是金叔叔。”

南星咧嘴一笑,“金叔叔好。”

大约是孩子的笑容太治愈,金玉成沮丧的脸色瞬间好了许多。

谭粤铭捏捏他的脸,“我和叔叔说点事,你到旁边去玩,乖乖的,不要吵好不?”

南星点点头,很快拖着那本书跑一边儿去了。

金玉成盯着南星,眼里浮荡着笑意,“谭总,令公子真可爱,年纪虽小,却懂事机灵,长大一定不得了。”

他这马屁算是拍到位了,谭粤铭一脸得意的笑笑,忽然神色一凛,“不过不是所有人都这么认为,有的人就觉得我儿子太懂事了,好欺负。”

金玉色脸色一下又变得沮丧了,似乎很紧张,说话都有点结巴,“谭…谭总,我就是特意为昨天的事向您道歉的。方云翔他年少得志,没吃过什么苦头,在很多事情上难免做得不到位,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同他计较。”

我沏好茶,顺便端了水果搁到茶几上,双手递上茶杯,“金总,请用茶。”

他看着我笑了,“多谢谭太太。”

我笑笑,什么也没说,又端了杯茶给陈望,却没有搭理谭粤铭。

他不动声色的看了我一眼,倒也没说什么,自己端起来喝,“金总,你继续。”

金玉成喝了口茶,将杯子放到一旁,“他昨晚到我家跟我说了情况,的的确确是他不对,一个成年人怎么能对孩子动手,为这事我骂了他好一通……”

我在一边听着金玉成各种解释,决口不提谭粤铭对方云翔做的事,只是一个劲儿赔罪认错,而谭粤铭没发表任何意见,就微笑着听他说。

这样的人最可怕,不露情绪,不给你任何风向,你根本猜不到他在想什么,接下来该怎么说话也成了难题,搞不好又踩坑里。

正想着,谭粤铭的目光就朝我望了过来,我一转头避开了他的审视。

隔了好一会儿才听到谭粤铭开口,“这样吧金总,我看方云翔这品行也撑不起你们公司的副总,你把他给我踢走,我给你投资,你看怎么样?”

金玉成大概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一时愣住,“谭总……”

谭粤铭端起杯子抿了小口茶,低着头道,“怎么,有困难?”

金玉成马上摆手说,“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谭总,您不知道咱们公司的情况,目前有个关键项目是方云翔在主持的,他若离开项目很可能瘫痪,所以这……”

谭粤铭笑笑,“你说的可是与长城生物合作开发的手术机器人项目?”

金玉成瞪大眼,“谭总知道这个项目?”

别说金玉成惊讶,我也挺惊讶的。金方电子是个怎样的公司我不了解,但长城生物我却是再熟悉不过,那是全国数一数二的顶级医药集团,垄断了多种疫苗的生产权,是一家坐着就能数钱数到手抽筋的暴利企业。

能被长城生物看上,说明这家科技企业必有过人之处。

正想着,就听谭粤铭说,“国内做这个项目的不止你们一家,技术专利属于企业而非个人,这个项目刚启动不久,不一定非要方云翔。你若担心人才问题,我可以帮你解决。良禽择木而栖,只要你出的起价,能提供不错的平台,肯定不缺人才。这个项目的后续经费我也可以帮你,我唯一的要求就是踢走方云翔。”

金玉成考虑了几秒,“谭总如何给我保证呢?若我真踢走方云翔,您这儿……”

谭粤铭睨着他,“金总是觉得我说话不算话吗?”

金玉成马上说,“谭总不要误会,我知道您一向是一言九鼎,只是……”

谭粤铭笑了笑,“不用怀疑,首轮融资本周内完成,资金到你个人账上,我只要方云翔滚蛋,余下的本月补齐,至于科技人才,稍后会有猎头联系你,相信我,绝对不会比方云翔差,你只需要做好管理等着分蛋糕就行。”

金玉成走后,陈望挺感慨的说,“这金玉成和方云翔可是多年的好哥们儿,两人搭档创业效果也不错,没想到为了利益他还是答应了你。”

谭粤铭笑笑,“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钱买不来的,如果买不来,那是价钱出得不够。”

陈望笑笑,看了看我,“那嫂子呢?你出多少价?”

谭粤铭的目光飘过来,“她呀,不用钱买,得用时间。”

“对了,”谭粤铭又想起什么来,“这方云翔创业听说岳父出了不少钱,但他作风有问题,背着老婆在外包二奶。这事儿还是得让他老婆岳父知道知道,不能白吃亏啊。”

陈望看着他,“考,哥你可真够八卦的,这种事也管。”

谭粤铭笑笑,“他不一直走得很顺么,让他体会体会什么叫生活的烦恼也未尝不可,那么大个人了还跟个孩子计较,不成熟又没格局,我这是在帮他。这事儿你去办吧。”

陈望点点头,“好。”

外面的雨渐渐小了,陈望看看表,“哥,我约了人打高尔夫,先走了,你和嫂子好不容易见面,好好享受享受二人世界吧。”

谭粤铭看着他,“我怎么不知道你现在开始玩高尔夫了?”

陈望抓抓头发,“不是你说吗,不要整天玩车玩女人,我这不找点正经的做么,放心,你老弟我现在已经长大了,用不着你操心,多操心操心我侄儿吧,是不是南星!”

南星抬起头,“你说什么呀小叔?”

195 不低级哪来娃

陈望笑了笑,捏捏他肉嘟嘟的脸蛋儿,“你爸以前老操心我,现在他该操心你了。”

南星哦了一声,压根没放心上,继续看他的恐龙,专注的很。

陈望不再管他,又看着我,“嫂子,过两天再来看你和南星。”

我走上前去,“我送送你。”

他有点诧异,看了谭粤铭一眼。

谭粤铭正盯着我,我没理他,走到陈望边上小声说,“你一会儿给我留把车钥匙,我要去机场,别让你哥知道。”

陈望皱眉,“嫂子,恐怕爱莫能助。你还是别跟我哥斗气了,他过去做的那些事的确差劲,不过你站在我哥的角度多想想就能理解,好不容易重聚,都冷静冷静吧。好了,我不和你说了,我要走了。”

眼睁睁看着陈望离开,就像看到希望远去。

谭粤铭冷声道,“你和我弟挺熟啊。”

我转过头,“你什么意思?”

他笑了笑,“你要搞清楚,他是你小叔子,给我注意点分寸。”

我一脸茫然,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不等我说话,他伸手给南星,“走,跟爸爸去书房。”

南星对他笑了笑,屁颠颠就跟他走了。

雨彻底停了,太阳从乌云中探出头,洒下万丈金光,我打开门,一走出院子就被拦住,“夫人,您要去哪儿?”

我吃惊的看着眼前人,“你谁啊?”莫名觉得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大起来。

他的声音机械冰凉,不带任何感情色彩,“我叫陈扬,是谭先生的安保顾问,谭先生交代过,除了机场您想去哪儿都行,我们的人会跟着你,护您周全。”

我们的人?看了看两边,围墙下边儿站了好几人,都是黑衣黑裤戴耳麦,那阵势还以为这儿住的是什么要员。

除了惊讶还是惊讶,安保人员都出动了,还说什么保护,我看软禁监视还差不多!

见我没说话,陈扬道,“您若不想出去,就请回屋吧。”

谭粤铭这厮摆明了是不想让我离开上城,简直混蛋!我气愤转身,一口气冲到书房,“谭粤铭,你凭什么这么做?”

他的书房非常大,整面墙都是视频,电脑也好几台,全是各种看不明白的图线数据。

他此间正盯着一堆数据皱眉,见我进来,做了个嘘的动作,“小声点,儿子刚睡着,别把他吵醒了。”

我看了一眼沙发,孩子抱着个猴子公仔窝在那儿,身上盖了毛巾毯,睡得可香了,长睫毛像扇子似的跟着呼吸颤动,好看极了。

真是个漂亮的宝贝儿,跟他爸好像……马丹,我在想什么!

狠狠敲了下脑袋,瞪着他,“你疯了是不是,搞什么安保!这样拦着我有意思吗!你那天明明说过送我去机场的,你怎么说话不算数。”

“?眩???耍俊彼?挚?兼移ばα常?桓钡醵?傻钡难?樱??易吖?矗?ё∥遥?袄掀拍阕罱?鹌?Υ蟮难剑?鸫蟮幕澳阏椅野。?野锬阆?穑?蝗灰?ざ唬?ち硕痪筒缓每戳恕!

我都要气死了,他跟我说这个,“你别转移话题,我在说你违法监……”

话还没说完呢,嘴巴又被堵上了,接着被拦腰一抱,几步出了书房,我挣扎着对他又锤又打的,他丝毫不受影响,紧紧扣着我腰和膝窝,力气大的不得了,低头在我口中扫荡,吻得我溃不成军。

不知何时跌在床上,他整个人覆上来,边解扣子边道,“老婆不要闹了,乖,让老公好好帮你消消火,变得更漂亮好不好!”

此处省略一万字……

为什么我会这么不思进取,不知检点,不懂节制,不极力反抗……又累又恼,不明白怎么就活成这种状态,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谭粤铭从背后抱着我,手在我脸上轻抚,“老婆,以后在家不要化妆,那味道一点都不好,全吞我肚子里了。”

我想都没想,直接问,“那些抗衰老的瓶瓶罐罐是什么意思?”

说完就想咬掉自己舌头,我提这个干嘛,我脑子秀逗了。

他顿了顿,突然笑起来,“难怪我说好好的化什么妆,原来是在介意这个,女人心眼可真够小的。”

我在心里冷哼,听他解释,“商家推荐的,说过了二十五就得用,我看小姑娘推销得也挺辛苦就拿了,哪里是嫌弃你。我发誓,对你的情意至死不渝,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你化不化妆在我眼里都是最好看的,没有之一。”

不得不承认,脑子又开始浆糊了,感觉空气都有甜味儿。

那样多的甜言蜜语,从这样一张不薄不厚,唇形完美的嘴里说出来,根本无力抗拒。

末了他又加上一句,“我会一直G你G到G不动为止。”

我低低吐出一句,“低级。”

他笑笑,圈着我的腰,“不低级怎么生孩子。我可以非常负责任的告诉你,男人对女人最直接的告白不是说爱她,而是看他会不会一看见她就起立。”

我捂住耳朵,不想再听他的污言秽语。

他掰开我的手,“李小姐,请你面对现实。爱她,对她必然有占有欲,一再退缩只说明一点,他并不够爱。”

我反驳,“胡扯,守护难道不是爱?”

他笑了,“不要为某些人找借口,退缩了就没有资格谈爱。”

说完看了看床头震动的手机,皱了皱眉,似乎有什么要紧事,提上裤子到一边儿回信去了。

我随意取了条衬衫裙,刚一套上电话就响了,看到钟庭两个字,真是百感交集。

喂了一声,那头并没有马上开口,而是顿了许久才低低地喊了声秋思。

那声音仿佛从几千年几万年传来,听着竟有些不真切。

我用力握着电话,“钟庭,你还好吗?”

咔!

谭粤铭拿起打火机,点了支烟。他又开始抽烟了。

我走到阳台,随手将门拉上,谭粤铭与我隔着一道玻璃,用一种冷而轻蔑的眼神看着我。

钟庭咳嗽了两声,“我还好,你呢?”

看着抽烟的男人,我并不想欺骗他,“我在谭粤铭这里。”

那头一时没了声音,隔了会儿才又响起来,“南星真是你和他的儿子?”

这是我无法否认的事实,只能诚实回答。

他轻轻的笑了笑,那种失落与受挫,即便隔着电话也能感受得到,叫人心口发酸,“你打算和他重归于好么?”

我矢口否认,他笑了笑,极淡的说,“看来你是真的很爱他,就算他做了那些在常人看来无法原谅的事,你还是愿意同他一起。”

我刚想辩解,他又道,“如果这是你最后的选择,那我祝福你……咳咳……”

“钟庭,你怎么了?”我焦急的喊,听到电话里传来医务人员的声音,“钟先生,别再说话了,我去通知Steve教授…”

话到这里成了忙音,我的心像投进了一片苍茫而黯淡的海,一直往下沉、往下沉。

不知隔了多久才又想起回拨,无人接听,连续拨打了许多次,才终于有人接了,“么西、么西…”

是日语?我有些紧张,“你好,我找钟庭。”

那头轻笑一声,“是李小姐吧,你好,我是酒井月,不知你还记不记得我?”

酒井月?那个日本女星,康有成的前妻。

我立刻说道,“当然记得,康康的妈妈。可是酒井小姐,钟庭的电话怎么在你那儿?”

她平静的说,“他生病了,我过来看看。这会儿刚睡下,听他电话一直响就接了。”

心像被一根细线绑着,扯得生疼,“怎么生病了,严重么?”

酒井月沉吟片刻,“老毛病了,说是酒精过度引发的急性心衰,但抢救过来了,刚从青市转到东京,也许过两天得去瑞士。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他会好起来的。”

酒精过度?急性心衰……那就是与死亡一线之隔了,我觉得有点喘不过气来,“他怎么会喝那么多酒…”

“这个嘛,”酒井月顿了顿,“你可能要问问谭先生,他是不是跟钟庭说了什么,又或者发了什么。好了,我还有点事,先不和你说了,等他好一些我会通知你,不过医生有交代,钟庭不能有过大的情绪起伏,我想你最近还是别和他联系。”

说完就要收线,我请她等一等,“酒井小姐,现在谁在那儿照顾他?”

酒井月笑了一声,“我,还有很多专业护理人员。”说着一顿,口气里含着一丝微弱的挑衅,“也不妨告诉你李小姐,我喜欢钟庭,我想和他在一起,我会等他好起来。”

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酒井月喜欢钟庭,什么时候的事儿?是在我离开之前还是离开的这几年?

“老婆!”

玻璃门无声划开,谭粤铭走到我跟前,换了身正装,胡子刮得干干净净,整个人帅得发光,手里拿条领带,“帮我系一下。”

我没动,木然望着他,他呼了口气,也不再浪费时间,自己动手弄好,眸光暗下来,“他和你说什么了?”

我神情沮丧,机械的说,“他病了。”

嗬!他显然是不甚在意的,只是讥讽一笑,“所以呢,要开始博你同情了?打苦情牌?”

我冷冷看着这个毫无同情心的坏蛋,“你跟钟庭说过什么,不对,你给他发了什么?”

他完全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给他发了什么和你有什么关系。”

懒得与他废话,直接从他兜里摸出手机,调出所有通讯,他冷眼看着也不阻止,一副“你请随便”的样子。

翻了几页终于看到一段录音,是两天前的,点开,只听了三秒立刻摁掉。

心里像有什么在坍塌,脸上也是青一阵白一阵红一阵的,“谭粤铭,你还能再混蛋再无耻一点么,这是什么?你什么时候录的?你怎么能把这个发给钟庭,你还有没有下限!”

那是我和他胡闹时的录音,伴着不清醒的私密对话。

196 爸爸你疼不疼

他笑着把手机拿回去,“我不仅录了音频,还有视频,高清的,你要不要看,你在上面,风情万种,我只看一眼就会起立。”

我气得没了理智,夺过他的电话狠狠砸在墙上。

哗啦一声,墙上的镜子和连同手机都碎了,就像方才的温存是个笑话。

他的脸立时黑了,却隐忍不发,只是平静的陈述,“我在等一个很重要的电话。”

说完从抽屉里重新拿了个新手机出来。

我盯着他,咬牙切齿道,“谭粤铭,我要再被你的花言巧语迷惑,我李秋思三个字倒过来写。”

说完气冲冲从衣柜里取了件衣裳,他的声音冷得令人发颤,“你打算去哪儿?”

我抬了抬下巴,没有说话,径直打开门走了出去,他几步追过来,抓住我的手腕,“李秋思,我有事马上得出去,你不要和我闹。”

我甩开他的手,就要往楼下走,他猛一拉又把我扯了回去,直接撞在他怀里,“我警告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更别仗着我爱你,就一再突破我的底线。”

我冷漠地瞪着他,抬起他的手狠狠咬了下去,他腮帮子微微一抽,“你咬吧,不就是多盖个戳儿的事么。”

想到那天,他因为这个齿印甩了那女星一巴掌,我瞬间觉得很没劲,颓然地放开。

他笑了一声,看了看那覆了血印子的手,“可真够狠的啊,要是钟庭你舍不得吧。”

我大叫,“你不要提他的名字,你不配!”

他也火了,拂手一扫,走廊上的装饰花瓶立即亲吻地板,四分五裂。

看着碎成一地的瓷器,我真觉得肉疼,那是几年前从拍卖会上购得的汝窑尖货,当时花了不少钱,就这么碎了。

他完全是一脸不在乎的样子,“既然他在你心里那么珍贵,你为何还要送他这么多绿帽子,你跟我上-床时不是叫得挺欢么,那个时候你怎么不想想你的白月光,还是说你已经自暴自弃,愿意跟我同流合污了?要不要我把视频也一并发给他看看,让他瞧瞧他心心念念的前妻有多贱、多骚、多浪、多……”

“谭粤铭!”听他满口污言秽语,我完全控制不住体内的洪荒之力,一挥手,俊美的下巴立刻多了道口子,扎眼的鲜血冒出来我才开始后悔,暗骂自己鲁莽。

他揩了一把,冷冷盯着我,“李秋思,你是要我破相啊?”

我自知理亏,不敢正视他,只好垂眸看着地上,却见南星站在书房门口,手里抱着猴子公仔,也不知在那儿站了多久,小脸煞白,眼里全是恐惧和不安。

“南星!”

我焦急的喊了声,他哇一下就哭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那哭声简直令人窒息,仿佛天地失色。

谭粤铭剜我一眼,两步走过去,把孩子抱起来,柔声哄道,“儿子不哭,我和妈妈开玩笑呢。”

他什么都看见了可不好骗,扁着小嘴,“你们在吵架,我看见妈妈打你,把你都抓出血了,她是个坏妈妈,爸爸你疼不疼?”

他爸笑着摇头,南星却越哭越厉害,“妈妈你快给爸爸道歉。”

我呆呆看着他,他笑了笑对孩子说,“不用道歉,妈妈开玩笑的,她本意不是想伤害我。”

南星还是大哭,“我不喜欢你们吵架,不喜欢,你们不要吵架好不好…妈妈别打爸爸了…呜呜……”

谭粤铭甩给我一记责备的眼神,意思是瞧你干的好事,又转头去哄他,“好好,不吵架,宝贝别哭了,爸爸一会儿还有事得出去,你和妈妈在家等我回来好不好。”

南星搓搓眼睛,抽噎着问,“你要去哪儿啊,我要跟你一起。”

谭粤铭想了一下,看看我,“那你问问妈妈,愿不愿意一块去?”

南星扭头看着我,“妈妈,我们和爸爸一块去好不好?”

我正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闻言艰难的扯出一丝笑,“爸爸是去工作,我们跟着会打扰到他。”

谭粤铭马上说,“就是和一位领导吃顿便饭,一块儿去吧,你可以带孩子逛逛商场。”

和领导吃饭,他还换了正装,说明不是一般领导,我才不去。

正要说话,电话响了,周静打来的,问我有没有时间,今天约到那位大客户了,让我同她一起见见。

我立马说好,她很高兴,说稍后把地址发给我。

我看着谭粤铭,“公司的电话,我也得出去。”

他淡淡道,“陈扬会跟着你,我赶时间,带南星先走。”

许是见我们态度有所好转,南星怯生生地问,“你们和好了吗?”

谭粤铭笑笑,“我们一直都很好,只是偶尔意见不合有争执。下次不许再哭了,男子汉大丈夫动不动就哭会叫人笑话的。”

南星抱着他的脖子,有点不好意思,在他肩上蹭蹭,他拍了下他的脑袋,打算走,我喊了一声,“等一下。”

他停住,我转身回房里翻出药箱,找了创可贴出来,见他要笑不笑的看着我,“算你还有点良心。”

这事确实我不对,不管怎样动手都是不可以的,仔细帮他贴上,声音比蚊子还轻,“对不起。”

他指指脸颊,“光说没诚意,这儿,亲一口。”

见我没动,他扣住我的脖子,在我口中搜刮一阵,才抱着南星出门。

院子外传来跑车强劲的声浪。

怪了,他竟然开那辆定制跑车,平常一向都挺低调的啊。

收到周静的短信,我匆匆化了妆拎上包,陈扬面无表情等在门口,替我打开后座门,一声不吭坐到副驾位置。

车上,他一句话都没说过,比空调制冷效果还好,果真是冷酷保镖该有的气场,后来才知道,他是一名退役特种兵,曾为领导人保驾护航,是绝对优秀的共和国战士,不知怎么就成了谭粤铭的安保顾问。

到了寰宇中心,陈扬先下车,替我开了门,我有些为难的看着他,“陈扬,你可以不跟着我么?”

他面无表情,“对不起,这是陈扬职责所在。”

知道再说也没什么意义,直接上了顶层的旋转餐厅,心道这客户果真够分量,周静平时挺节省的,把地点定在这儿也是下血本了。

还没走到包厢,就看到一抹熟悉的小身影,黄色的体恤短裤,像个豆丁儿似的蹲在地上,不是我家宝贝儿又是谁。

也不知道看什么看得这么专心,撅着个小屁股,他旁边蹲着个小姑娘,看模样十三四岁,同他一样专注。

我悄声走过去,叫了声南星。

他一下站起来,高兴的喊,“妈妈!”

那小姑娘也跟着站起来,长手长脚的,长发披肩,脸盘清秀,是个美人胚子,一看就知道父母也是容貌出众的。

小姑娘很有礼貌,甜甜的叫声阿姨好,又大大方方介绍道,“我叫邵小梵,邵建平是我爸爸,他和谭叔叔有事要谈,让我带弟弟出来玩。”

南星很配合的举起一个玻璃罐子,“妈妈你看,红蚂蚁,小梵姐姐送我的。”

南星就喜欢这些小动物,可算是对了他的胃口,只是邵建平……这名字好熟。

猛然一下反应过来,这不是国融刚上任的一把手么!

国融是国内最大的资产管理公司,崛起于亚洲金融危机时,以不良资产管理起家。上一任领导因激进扩张而下马,这位新任领导是直接从银监空降的,据说是国内最年轻的高级官员之一,被称为“学者型官员”,前途不可限量,平素为人极其低调,这次上任是头一回接受记者采访。国内最有分量的权威刊物对他进行了专访报道,配有工作照,依稀记得是位非常标致的干部,看邵小梵也知道,不标致哪能生出这么俊的闺女。

正想再和孩子说两句,电话响了,周静打来的,催我赶紧过去。

挂了电话,我对邵小梵说,“小梵,好好跟弟弟玩,回头阿姨带你们吃好吃的。”

小梵懂事的点头,“阿姨您放心吧,我会带好弟弟的。”

我笑了笑,摸摸她柔顺的长发,径直去了包厢。

见我进来,周静赶忙挽住我,有点嗔怪的说,“你怎么才来啊,这可是大客户,怠慢不得的。”

包厢里除了我俩也没别人,我喝了口水,“大客户不是还没来么。”

周静笑笑,“那也得有态度啊。对了,谢谢你送我儿子的滑板,他喜欢得不得了,不过以后可别这么破费了,听说那滑板得不少钱呢,你一个人也不容易,钱可得省着用。”

我笑笑,“孩子喜欢就好。”周姐儿子喜欢玩滑板,刚好谭粤铭那儿有人送了个全碳纤维智能滑板,我就借花献佛了。

又闲扯了几句,大客户驾到,周静忙拉着我站起来。

抬眼一瞧,我当谁呢,搞了半天是天承医药的总经理张哲,我还跟他打过网球,他妹妹张晓追过钟庭,可惜后来不了了之了。

不过天承这几年发展也确实迅猛,从互联网线上起家,如今线上线下一体化,产品线也在不断扩张,从经营药品到婴幼儿产品、保健品,在药店行业品牌中位居前列。

张哲还和以前一样,没怎么变,中等身材,体型匀称,健康的小麦肤色,谈不上英俊,但一眼看上去非常有气质,意气风发充满自信。

周静附在我耳边,“龙芸,这可是南都出了名的钻石王老五。”

我:……

197 不知道报警吗

这话说得,还钻石王老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约我来相亲的。

事实上人家就是来谈合作的,周静也是个能人,两杯酒就跟张哲敲定了单子,不过将将说完她电话就响了。

周静很抱歉的说,有事得失陪,让我好好陪张总把这顿吃完。

周静一走,张哲也不再端着了,笑眯眯的看着我,“龙小姐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长得很像一个人。”

我故作好奇的哦了一声,“是张总的故人么?”

他笑笑,“没错,也是我心仪的人。”

我微微一怔,随即轻轻一笑,“那龙芸可真是三生有幸了。”

他接着就说,“我喜欢她,但她不知道。那会儿我还在药店实习,她也在实习,岗位是OTC业务员,她们厂出了一款新药,没做广告也没有临床推广,市场不认可,需要一家一家跑药店,她每次来都软磨硬泡,后来还自己垫付返点,当时的业务员这么做的不多,对她产生好感。我不知道她是那家药企的继承人,想跟她告白,却听说她结婚了。就这么遗憾的错过了。”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笑笑,“以张总这样的条件,怕是门槛都要被姑娘们踏破了,何须着急。”

他呵呵一笑,盯着我,“不是着急,只是很难再遇到动心的。不知龙小姐有没有对象?”

我一时有点懵,寻思他这话啥意思,难不成对我有意思,于是说道,“有的。”

张哲皱眉,“我怎么听周经理说你是单亲妈妈呢。”

我呵呵两声,“这个……”

“对不起,是我唐突了,吃菜吃菜,“他话锋一转,“来日方长,需要你们配合的地方还多,还请龙小姐多支持。”

“那是自然,一看张总就知道是个爽快人,这杯酒我敬您,”红酒度数也不高,我便大胆喝了。

张哲也是个会活跃气氛的人,席间没有冷场,一顿饭吃得干净利索,完了他问我要了电话,又问需不需要送我回去。

我好意谢过,与他一道走出包厢,刚好撞见谭粤铭和邵建平从里头出来。

见我和张哲一起,谭粤铭有点黑脸的意思,他应该不认识张哲,直接就没看他,我可不能冷落大客户,赶紧介绍,“这是天承药业的张总,这个……”

谭粤铭盯着我,我只好道,“这是铭望集团的谭总。”

张哲显然是认识他的,毕竟名声在外,看到他还有点小激动,伸出手,“谭总,久仰了!”

谭粤铭只象征性回应了一声,揽住我的腰,“老婆,来,给你介绍个人。”

眼角余光瞟见张哲,脸色一寸一寸灰了下去。

谭粤铭要介绍的人,自然是邵建平,真人比照片上更好看。

乍看上去三十出头,浑身散发着官员身上特有的气场,眼神犀利,又带着一种俯就的平和,让人又敬又畏,这一切都是权利赐予男人的魅力,不可抵挡。

邵建平看着我,微笑了一下,没有同我说话,而是拍了拍谭粤铭的肩膀,“珍惜眼前人,不要等到错过,终身遗憾。”

说完叫了小梵一起离开。

邵建平没带随从,不知为何,我从他挺拔的背影中看到无限落寞,这也是个受过伤的人啊。

“看什么看,你男人在跟前还盯着个大叔看。”

我回过神,“你才大叔呢,人家那么年轻哪是大叔了。”

他笑了笑,“不惑之年还不叫大叔。”

我有点惊讶,“还真看不出来,看上去好年轻,年轻时一定英俊到爆炸。”

他嗤了一声,“那是你没见过十年前的我。”

我上下打量他一番,别说十年前,就现在一样叫人挪不开眼,路过的男女都免不了回头多看几眼。

我故意不屑的轻哼一声,朝前走去,他抱着孩子快步跟上来,“我们先去一个地方。”

我回头,“去哪儿?”

他笑笑,“去了就知道。”

原来是天文望远镜专卖店,谭粤铭替南星挑了两台入门级天文望远镜,信誓旦旦地说,要培养个天文学家。

从店里出来路过婴幼儿用品店,他突然停下来,盯着一排小花裙对我说,“秋思,我们再生个女儿吧,你看这些衣服多漂亮。”

我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谭粤铭,我还真没发现你有当奶爸这么高级的爱好啊。”

他笑着说,“以前的确没想过,有了南星,我发现当爹的感觉棒极了。”

我:……

到了地下停车场,我们直接上了那辆路虎,我问他,“你不是开了辆狂拽酷炫吊炸天的跑车么?”

他淡声道,“请邵建平的秘书开回去了。”

那车至少得三千万,我反应了两秒,有点紧张的问,“莫非,你想…行贿?”

他笑了笑,“不,只是试探下他,我猜他不会要。你知道吗,这邵建平二十几岁就离了婚,到现在从没找过女人,一门心思全在工作上,这样的人通常都是硬骨头不好啃。”

我有点吃惊,“如此人中龙凤也会离婚,哪个女人舍得离开他呀。”

谭粤铭笑笑,“离过不止一次。”

我更是惊讶了,他看上去是个正派人啊……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又听谭粤铭说,“谁年轻时不犯错,只是有时候,一步错步步错,再没办法回头罢了。”

雨后的星空格外璀璨,星子洒满天际,像一双双会说话的眼睛,讲着红尘的纷纷扰扰。

和谭粤铭在一起,我最怕黑夜,他的欲望像一张无形的大网,笼罩着我,禁锢着我,压得我喘不过气。

趁他不在,我又拨了钟庭的电话,是关机状态,机械重复的女声让我心里一片空落。

我想看他,可想到九井月的话又有点退缩,加上我和谭粤铭眼下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状况,我也没脸去,只能对着广袤的夜空叹息。

“叹什么呢!”谭粤铭从外头进来,“今天天气不错,我方才教儿子观星,他学得很快。”

说着拿出个本子,“你看,他自己做的观测记录,这是他观测到的东西,他画成了图,可不可爱。”

我看着他,“你一会儿教他这个一会儿教他那个,他学不过来的。”

他笑笑,“孩子嘛,就得让他什么都接触接触,才能找到兴趣点。”

他拉着我坐下,很认真的说道,“孩子从一出生就是一个对环境有着浓厚兴趣的探索者,你看达尔文小时候整天观察花鸟虫鱼,牛顿关注苹果,爱迪生还对孵蛋感兴趣,这是天性不能扼杀,父母有责任去发现引导挖掘培育他们的兴趣。不需要给孩子设定什么框架,我会给他请私教,让他无拘无束的玩和学。其实学什么是表象,教育的核心,是培养孩子坚韧不拔的精神和奋发向上的意志。”

我惊讶的盯着他,完全没想到他会是这样一个爸爸,对子女教育如此上心,想想我自己,着实惭愧。

他环住我的腰,垂眸笑,“是不是觉得给我生孩子很划算,什么都不用管,只需要貌美如花陪我高兴就好。”

我挣了几下挣不开,索性由他抱着了,他低头啄我的唇,像是在试探,试了几下发现我没有要回应的意思,有点失望,“秋思,你这样是不对的,一点都不礼貌,感情需要投资,你不投资,至少要懂得礼尚往来吧。”

我根本无法直视那双充满诱惑和勾、逗的桃花眼,把脸别过去,“我今天不舒服。”

他笑笑,“哪儿不舒服,胸口么,因为他生病?”

接着胸口一热,像一个火球在上头滚。

我咬牙瞪他,他回以笑容,“不舒服是心病,医治心病有两种办法,一种是长效的,一种短效的,长效的我们慢慢找,现在用短效的,身体舒服了自然会忘掉那些不愉快。”

说完也不给我反驳的机会,直接抱我进了浴室。

明亮的光线下,所有具象的不具像的全都无所遁形,水哗哗冲刷而过,看他又……我别过脸去,小声嘀咕,“你是不是吃药了?”

他双手捧着我的脸,扳到眼底,“你要觉得我让你满意就直说,我又不会骄傲,何必讲得如此隐晦。”

我真恨不得锤死我自己,怎么又稀里糊涂被他推倒了,只得没底气的说,“我是不会和你在一起的,现在就当相互慰藉。”

他并不生气,亲了亲我的嘴角,“相互慰藉就相互慰藉吧,总比自己动手强。对了,有件事我得跟你说清楚,在南星面前我们是父母,让孩子快乐是父母最基本的职责,你对我有再大的意见,都不该在他面前发泄,这会伤害他。也别欺负我脾气好,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什么兔子,分明就是虎狼。

不过这话说得挺在理,我也觉得自己特别不成熟,这个年纪了还不能控制好情绪,有点懊恼。

他揉揉我的头发,“一会儿陪你看部电影。现在先做正事,你说的,相互慰藉。”

……

“你是不是快来例假了?”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关心你。那就是安全期,不用什么劳什子措施。”

“不行。”

“不用。”

“不要。”

“瑜伽是个好东西,继续练,不要荒废。”

“……”

“回形针好不好……”

说好的电影也没看,就那么昏睡到第二天中午,我是扶着腰起来的,相互慰藉慰过头绝壁是负担。

我为纠结要不要给钟庭打电话而惭愧,没等我纠结出个结果,电话倒是先响起来。

云回的指责很尖锐,“李秋思,你丫还有没有良心啊,钟庭差点挂了你人在哪里?”

“你说什么?”

“我说钟庭差点没了,为了你买醉搞得急性心衰和肺水肿,都怪谭粤铭那个混蛋乱发录音……算我求你了,别再执迷不悟了好么,你要真是拜倒在他的西装裤下,我给推荐一款按摩仪,不要太好用……”

怎么越扯越离谱,我示意她打住,“关键我现在没法离开上城,他找人盯着我,我走不了。”

云回急了,“沃靠,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这么玩儿的,你不知道报警吗?”

198 回来再收拾你

我老实说,“报过了,人家一听地址和他的名字,直接说家务事不归他们管,让我找居委会。”

这是警方原话,找居委会,非法软禁成了家务事,去他的。

谭粤铭什么样云回岂能不知,忧心忡忡的说,“那怎么办,总不能这样被他关一辈子吧,不行,你得想办法,硬的不行来软的。你跟他服软,求他,让他放你走。”

谭粤铭是吃软不吃硬的,也许求他还真有效果,可孩子呢,“南星怎么办?”

云回十分无语,“你傻呀,孩子放他这儿啊,他是孩子亲爹还能亏待他不成。你记住,你是他妈,你想什么时候看就什么时候看,当务之急你该去关心钟庭。万一他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连最后一面……”

“说什么呢!”我怒道,“别为了激我拿这种事开玩笑!”

“嗯嗯,我错了,”知道自个儿说错话,云回立刻认错,“我嘴欠,你赶紧想办法去看他是正经。”

挂了电话,我是心烦意乱,六神无主,怎么办怎么办,求他真的有用么!

先不管了,下楼吃点东西再说,荒唐了一夜,能量早被榨干了。

没想到了楼下见到不少陌生人,有老有少,个个气度不凡,年轻的更是清一色俊男美女。

这是要干嘛?不分年龄层次的选美?

没等我问,谭粤铭先走过来,揽住我的腰,“媳妇儿过来,这些是我给儿子找的老师,来认识一下。”

我一时有点懵,倒是这些人挺和气,见到我全都礼貌问候,谭粤铭一一给我做介绍。

了解后才知道,个个都是领域王者,包括语言、乐器、美术、摄影、戏剧、艺术、国际象棋、舞蹈、体育……

谭粤铭的意思,是让南星样样都接触一下,找到他自己喜欢的,再深入学习。

今天与各位老师见面,是他亲自把关,至于南星最后喜欢什么那是后话。

看了两小时才艺展示,我对谭粤铭佩服得五体投地,不知他从哪儿把这些眼高于顶的大神请过来。

那个跳国标舞的男孩,今年二十四岁,刚获得一项国际拉丁舞大奖。那个看上去清秀出尘的女孩,二十八岁已经是上城美术学院教授,尤擅工笔画,在全球开过上百场画展。那个跆拳道老师是国队退役,曾拿过奥运会银牌……

按理说,在这些人面前,“有钱能使鬼推磨”也未必好使,艺高之人多清高,竟然还亲自登门,谭粤铭这脸面可真够大的。

面也见了,大家都是忙人,很快离开,只有一个教语言的女孩子留下来。

她叫宋薇娜,今年二十五,出生于外交官世家,爷爷奶奶是早期驻美大使,父亲现驻法国,母亲驻捷克斯洛伐克,她本身是学阿拉伯语的,但因从小满世界跑,掌握多门外语,现在是一名阿拉伯语同传翻译。

宋薇娜很漂亮,且这种漂亮是一种由内而外逐渐发散的美,明艳,却没有一丝攻击性,让人觉得舒服平和,是个男人呆在她身边久了都会为之倾倒吧。

她和谭粤铭似乎挺熟,交流自然,看他的眼神带着一种情愫,像是崇拜倾慕之类的,让我有点不舒服。

似乎察觉到什么,宋薇娜对我说,“龙小姐,你是不是昨晚没休息好,我看你好像有些疲倦。”

“啊,是吗,最近事情有点多,睡眠确实不足,”说完没好气的瞪了谭粤铭一眼,他揽住我的肩,“要不你再回屋里睡一觉,兰姨一会儿回来,让她给你炖点汤补补。”

“不用。”我拂开他的手,当着人面儿如此亲昵,让我很不习惯。

他也不强求,对宋薇娜笑笑,“宋老师你别见怪,你芸姐虽然当妈了,但还是很害羞。”

一句话说得我无地自容,他倒是一脸自在坦然,还好接了个电话说要出去一趟,免了更多尴尬。

出于礼节,宋薇娜将他送到门口,他对我笑笑,“你和宋老师好好聊聊,有什么问题可以相互讨论,”

看样子,他对这位美丽的外语老师颇为信任了,正想说点什么,被他拉到跟前,要和我贴面吻。

我看了宋薇娜一眼,人家自觉的把脸转到别处,脸上一红,果断拒绝了无理要求。

他有点不爽,跟我咬耳朵,“在外人面前多少给我点面子。要是真累就回房休息。我先走了,晚上回来再收拾你。”

谭粤铭走后,气氛稍稍有点微妙,具体也说不出哪里有异样。

“对了!”宋薇娜主动打破沉默,“我给谭先生带了东西,刚忘记拿出来。”

说着从Cabas帆布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刺绣袋,隔着几米便能闻见咖啡豆的香气,我笑着说,“牙买加蓝山。”

宋薇娜笑笑,“行家啊,的确是产自牙买加蓝山海拔2500尺的咖啡豆。”

谭粤铭的最爱,我当然知道,只是没想到这位宋老师也知道,看来关系是不一般了。

宋薇娜问,“有咖啡壶么,可以煮两杯试试。”

我起身,“我来煮吧。”

她笑笑,“好啊,”把袋子递给我。

咖啡煮好,我递给她一杯,“尝尝。”

她浅浅抿了一口,抬眸,“龙小姐技术真不错,口味微酸,柔顺,香味虽不浓,但喝起来却香醇风雅,乃咖啡中之极品。”

开玩笑,当初我可是特地为了谭粤铭去请教了一位咖啡大师,我也只擅长煮这个。原来我还为他花过这些心思呢,想想真是讽刺。

一杯咖啡将两人距离拉进不少,我问宋薇娜,“像你这么优秀的女孩,来做家教不觉得委屈么?”

如今一带一路如此火热,阿拉伯语同传翻译可是最抢手的了。

她抱着咖啡杯,杏眼一眨,“谭先生出的价,一点都不会让人觉得委屈。”

像宋薇娜这样的出身岂会在意那点钱,怕是还有别的原因吧。我笑笑,“你们以前就认识?”

她点头,“我第一次遇见谭先生是在英国,我替他做过翻译。谭先生英文法文非常棒,一点不比专业的逊色,不过阿拉伯语他真是外行。”

我点点头,她继续说,“说实话,他这次给我打电话我挺意外的,因为他让我给他儿子做家教,我从来不知道他有儿子,”

说着停下来,看我的眼光有点古怪,“龙小姐,恕我冒昧,你不会觉得委屈么?”

什么意思?

领会到她略带同情的目光,我笑了笑,“宋老师,你是把我当成他的情妇了么?”

宋薇娜有点诧异,“难道不是?据我所知,谭先生的妻子是新加坡于氏的大小姐于子悦,虽然他们前段时间离婚了。”

不想聊这个话题,我问,“宋老师有教孩子的经验么?”

她愣了一下,笑得自信,“我除了修语言,还拿过一个教育学硕士,虽然没教过孩子,但接到谭先生电话以后,我一直都在准备,补充了很多知识,我相信我可以做好。”

人家这么有信心,我也不好泼冷水,再说会这么多门外语也不容易,便顺水推舟夸了几句。

她又说,“谭先生要求挺高的,他要孩子至少掌握五门外语。世界上60多亿人口200多个国家和地区,2500多个民族都有自己的语言。若论使用人数,汉、英、印地语、西班牙语、阿拉伯语、俄语是最多的,按影响的话,英、法、西班牙语、葡萄牙语阿拉伯语、日语排在前头,南星得学会最有影响力的。”

我不自主的皱眉,“这会不会有点太强人所难?”

她笑笑,“谭先生家大业大,以继承人的标准要求南星也无可厚非,”说着顿了一下,“听说南星喜欢动物,那我就从这里着手,一会儿先给他做个语言能力测试,你要不介意的话,我现在就开始。”

我笑笑,“可以啊。”我倒要看看这宋老师有多大能耐。

刚做好围观的准备,电话响了,看了看,是朱雨。

宋薇娜示意我听电话,带南星到一边去了。

我和朱雨平常接触很少,基本算是点头之交,她给我打电话意欲何为。

想着便接了,“喂,朱雨,什么事?”

“芸姐!”朱雨的声音听起来很兴奋,“你现在有空么,可不可以出来喝杯咖啡。”

到了约定的地点,朱雨替我叫了一杯拿铁,她自己点了一杯焦糖玛奇朵,放了半杯奶,也不说话,从头到脚打量我,满眼羡慕。

“芸姐,你是怎么保养的啊,我怎么看你都不像个当妈的女人,乍一看嫩出水,尤其是皮肤,怎么可以这么好,简直吹弹可破,像你这样的就算离异带孩也不愁嫁吧,哪像我都快成剩女了!”

“行了啊你,哪有这么贬低自己抬高别人的,假不假!”

“我说的句句属实,你这前凸后翘的男人看了就想扑……”没想到这姑娘看着斯斯文文,说话却口无遮拦,见我表情有异,她忙舀了一勺奶油,转移话题,“对了,芸姐,外面那人谁啊,挺有型哦,跟男模似的。”

我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见一身白衣黑裤的陈扬正站在树下抽烟,万年不表的没表情,倒是一双大长腿看上去很扎眼。

讲真,这还是我第一次认真打量陈扬,别说,还真挺有型的,只是站在谭粤铭边上,难免逊色几分,削弱了存在感。

我没说话,朱雨一脸八卦的挑了挑眉,“不会是你的那谁……”

我笑一声,“别多想,谁也不是,和我没关系。”

“和你没关系?我明明看他替你开了车门……不是芸姐,我发现你这人好神秘,你说你吧,穿这么好的衣服,背这么好的包,怎么会来做OTC业务员呢,这工作多遭罪啊!”

我笑了笑,没回答她的疑问,只道,“说你的事吧,不是说要我帮忙么,说说看。”

朱雨这才严肃起来,“是这个情况,我先问问,你认识一个叫王科的男人么?”

心里一咯噔,什么情况,干嘛扯到王科。我摇摇头,“不认识,怎么了?”

199 我懂的狐狸精

朱雨抿了抿嘴上的奶油,“是这样,我有个目标客户叫苏音,是上城一医的胸外科大夫,我这手上不是有批器材想找她么,可吃了好几回闭门羹,听说苏大夫特别爱她丈夫,什么都肯听他的,所以我就想另辟蹊径,从她老公那边入手。”

朱雨已经离开OTC组,到了医疗器械组。我明白了,“苏大夫的老公是王科?”

朱雨大笑,“冰果~芸姐你真聪明,我已经斗胆找过他一次了,预约了好几次才争取到机会,无意中发现他钱夹里有张照片,和你特别像,可以说一模一样,他说那是他喜欢的人。”

难以形容的滋味,我喝了口咖啡以掩饰不自在,“他这样算什么,都结婚了还把别的女人的照片放身上。”

朱雨不以为然,“说明这个男人够痴情,得不到还不许人家藏心底吗。”

现在的小姑娘三观都怎么了,我有点生气,“要是被她妻子看到那得多难受啊。”

朱雨凉凉道,“那是她自己要嫁的又没人逼她,这种事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哎,我都快被你绕进去了,说回正题,我就是想请你帮忙。王科拒绝我了,但一准儿看到你就答应了呢,拜托了,我这个月业绩可就指望这一单了,芸姐你帮我这次,提成我们三七开怎么样!”

我:“……”

朱雨握住我的手,撒娇都使出来了,“芸姐,我都快交不起房租了,你能不能帮……”

“啊!贱人!”

朱雨话没说完,被突然而至的尖利声音给吓回去。

定睛一瞧,两个穿着光鲜的中年妇女正在一旁扭打,是原配和情人的正面交锋,一时间,各种各样的谩骂混着唾沫星子四散开来,不知体面为何物。

顾客走了一半留下一半,留下的开心看热闹,还打开视频开录,隐约听到有人喊,“快放抖音,会火!”

我想离开,无奈两位大姐就在我面前表演,见二人撕扯得厉害,未免成为被殃及的池鱼,我还是默默坐着冷眼旁观。

岂料,穿蓝色裙衫的大姐突然大喊一声贱人,从包里拿出一瓶透明液体,拧开盖子就朝黑衣女子泼去,而黑衣女子刚巧站我跟前,灵巧的一闪,那透明液体便朝我过来,只是被反应迅速的朱雨拿包挡了一下,那液体粘在她手上,听她尖锐的痛呼一声。

不知谁大喊了一声“是硫酸”,两中年女子赶忙朝外跑,却被陈扬拦个正着,问我怎么处理。

我哪有工夫管别的,赶紧抽了吸水纸覆到朱雨手上,拉着她奔到水龙头下使劲冲,又管店员要了些小苏打涂上。

虽说只沾到一点,但伤口面积却不小,看得我愧疚死了,“马上去医院,不然要留疤。”

我对陈扬喊,“不要管那两个疯婆子了,赶紧去医院。”

陈扬没说话,径直走过去打开车门,上了副驾。

到了医院,医生重新做了包扎,说之后会留疤,得做整形手术。

我心里万分后怕,如果不是朱雨帮我挡那一下子,我整个脸都毁了吧。

看着朱雨,我话都说不利索了,“对不起……连累你了。”

朱雨脸色惨白,笑了笑,“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他们又不是冲你…”突然眉头一蹙,“芸姐,你有没有觉得方才那两个女的是故意的,怎么就刚巧不巧站在你那个位置呢,而且还正对你的脸。”

我面色一沉,“故意的?不会吧?”

朱雨严肃道,“她们出现得太突兀了,而且紧挨着我们吵,你不觉得有古怪么。芸姐,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呀?”

我得罪了谁?我能得罪谁呢?

下意识朝门外看了看,见陈扬正在打电话,连说了几个是,很快把电话挂了。

从诊室里出来,我对朱雨说,“你别担心,那个单子我帮你跑,现在先送你回去休息。”

她一下忘了伤痛,“芸姐,你真的愿意帮我吗?”

我无奈一笑,“你都这样了,我当然得帮你啊。”

她哈哈大笑,“看来受这点小伤也值了,这个单子跑下来,我就可以入手那个包了,我觊觎大半年了!”

我问,“哪款?”

她道,“那款小牛皮搭配帆布的CitySteamer。”

我看看时间,还早,就问她,“你现在想去逛逛么?”

她眨眨眼,“逛哪儿?商场吗?”

拿着她心仪的包包,朱雨很不自在,“芸姐,不就帮你挡了一下么,送我这么贵的包不合适吧。”

我笑了笑,“有什么不合适的,我脸要是完了,我肯定去死。你算是救了我的命。”

像我这种超级颜控,别说毁容,就是下巴上长颗痘我都会郁闷得吃不下饭,多根皱纹感觉天都要塌了,最不能接受自己变丑,除了在山里那几年,简直是武装到每根头发丝,为了美什么苦都能吃。

好说歹说终于让朱雨心安理得收下礼物,接着跟我一块儿,高高兴兴逛衣服看鞋。

期间,朱雨不时看看身后,很忐忑的问我,“芸姐,那人到底谁啊,他为什么总是跟着你?”

我淡淡道,“你别管他,当他不存在就行。”

朱雨显然还有很多疑问,见我不想提也就不多问,走到一家内衣店门口,突然停下来,隔着橱窗感慨,“哎,多漂亮的内衣啊,不知我什么时候才能穿上。”

那是一家挺小众的定制内衣店,是个米国牌子,名字里有狐狸和玫瑰,与我国的狐狸精元素契合,风格大胆,诱人,冒险,当然也保留了非常女性化和成熟的设计。

我拍拍朱雨的肩膀,“走吧,想看就进去看看。”

朱雨踟蹰不前,“不去,一看就知道不是我消费得起的。”

我笑笑,“看看又不用花钱,你看上哪个,给自己定个目标,这样就有动力更快实现,拿下它不是吗。”

朱雨想了想,“说的也是。”

进去之后仿佛打开新世界大门,没有一款内衣是重复的,全部根据每个人的身材气质设计定制,价格自然也不可能亲民。

爱美是女人的天性,看到这么美的内衣,谁还管它贵不贵,光看就已经挪不动腿了。

朱雨指着一件叫密探的金色内衣,“你看这件,大胆妖艳,但有点腼腆,简直是艺术品。穿上感觉是不是挺像埃及艳后。”

我问,“你喜欢吗?”

她笑,“当然喜欢啦。”

我说,“那你去试试。”

她摇头,“我可穿不出那种味道,再说我还没男朋友呢,穿了给谁看呀。”

我笑了笑,“没男朋友就不可以穿么,穿给自己看也挺好的呀。”

她噜噜嘴,“我才没那么无聊呢,这种衣服只有讨好男人的时候才会穿的吧,难道芸姐你自己在家也穿成这样?”

讨好男人?朱雨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云回的话来,讨好他,让他放我走。

想到这儿,目光朝橱窗外看了一眼,陈扬正站在外面,并没有因为这是内衣店就挪开目光,表情依旧冷酷的没人性。

怕是一个妹子红果果在他跟前他也能面不改色吧,可真是个称职的保镖,难道我上厕所他也得站在女厕门口等候?

摇了摇头,继续关注“性感杀器”,最后选了几套,两套是给朱雨的,剩下三套风格不同的情趣款是给我自己挑的。

想想都脸红,真要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么……

把朱雨送回家,谭粤铭的电话就来了,问我在哪儿,说来接我。

他到得很快,上了他的车,陈扬和司机便离开了,他看着我左右打量,“你没事吧?”

我说,“我有什么事?”

他道,“不是有人泼硫酸么。”

我说,“那个啊,没事了,朱雨帮忙挡了一下,不然完了。要真毁容了,你看见我都会跑到几百米外。”

他笑,“不会。我说过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

说完静了一会儿,又开口道,“今天的事我会查清楚,最近你还是不要出门了。”

我皱眉,“这只是个意外。”

他摇头,“恐怕没那么简单,这行凶安排得也算巧妙,两人吵架伤及无辜,受罚也不属于故意伤害,应该是人有意安排的。”

我没说话,陷入沉思,谁会来故意伤害我呢,我又没得罪谁。

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见他车往完全陌生的地方开,就问,“这是要去哪儿?”

他笑笑,“带你去个地方,今晚就住那儿。”

我皱眉,“南星还在家。”

他说,“我让陈望去陪他,一个晚上没有父母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说着一顿,皱起眉头,“我发现孩子好是好,不过对二人世界来说是个障碍。”

我看着他,一阵无语。

他也看我,“你今天买了什么,好像是内衣啊。”

我一脸窘迫,“才不是,你眼花看错了。”

他笑了笑,声音无比爽朗,“别这么拘谨,fox&rose,我懂的,狐狸精!”

车越开越偏,还上了盘山公路,不过也快,大概三十分钟,眼前出现一座灯火通明的豪宅,哦不,用豪宅来形容还不够,近似宫殿。

车靠近大门,门自动向两边移开,往里头又开了一段才停进车库。一个足球场那么大的车库。

下了车,谭粤铭从后座拎出那个袋子,看了一眼,笑得比星空还灿烂,“还说不是内衣,狐狸精你想诱惑谁!”

我脸上一阵燥热,不去看他,四面环了一周,“这是什么地方?”

他道,“婚房。”

我感觉嘴里可以塞下一个鸭蛋,“婚房……”

他一手拎着袋子,一手牵着我朝房子走,“看看eddingroom。”

不知走了多久才进了房间,还没来得及看清大厅,直接被拉上楼,推开门,印入眼帘的是一副巨大的黑白写真。

她曲着一条腿坐椅子上,身上只有一件牛仔夹克,手挡住重点部位,浓密的秀发如海藻一般流泻而下,烈焰红唇,神情迷离,性感却不色情,就一个字,美。

我问他,“你怎么会有这张照片?”

200 我是不是禽兽

那是我和钟庭结婚之前,我花高价请一位著名摄影师拍的一套单身纪念照。

黑白调,纯写实,几无遮挡。

属于孤芳自赏系列,我甚至没给钟庭看过,觉得难为情,当然他那会儿也不在意。

如今看来,放大成了一面墙,效果出乎意料的好,我自己都觉得震撼。

谭粤铭从背后抱住我,“在你的私人保险柜里找到的,想不到我媳妇儿是个闷骚,外表正儿八经,私底下还拍这种照片。”

我脸颊滚烫,“是云回撺掇我拍的,摄影师是女的。”我特意强调了一下,“如果是男的,打死我也不拍的。”

他笑了笑,“不用紧张,我又不介意。”说完望着照片,“喜欢吗?我觉得这幅放在这里很合适。你要喜欢别的可以换,那张半卧在沙发上的也不错,还有那张半侧影也……”

“这房子什么时候修的?”不想再继续讨论照片,我打断他。

“这块地买很久了。”他顿了顿,皱眉道,“七风堂那房子我给了于子悦,于氏如今走下坡,听说她把房子转手拿钱填了一部分窟窿,我额外高价收购了于氏的一个子品牌,其实是送钱给他们,和于家的情分算是尽了。但我欠你一套婚房,我得找个地方等你回来,你走之后就开始动工,等了四年,等到了。”

婚房?可笑。我盯着他,“你觉得我会和你结婚吗?”

他笑笑,很自信的样子,“现在不会不代表以后不会。婚我求过了,我不介意多求几次,我还是相信愚公精神有作用的。”

我没说话,靠在窗棂上看外边的景色,近处是花园,稀疏的亮着灯盏,远处是湖,湖上有船,迎视船头的灯光,被它拖动的长长灯影震撼,好美呀。

谭粤铭摸着我的脸,“你想去看他是不是?”

我没说话,这是典型的明知故问。

没有听到回应,他也不生气,相反态度平和,“那就看你今晚怎么表现了。”

听这个意思他是妥协了,我有点怀疑,“你答应放我走?”

他一时没说话,指了指那个袋子,“穿给我看看。”

我站着没动。

他拿过袋子,取出三套“杀器”看了看,笑得十分舒心,“我的喜好你倒是记得清楚,你如此用心,我若不成全你,倒显得我不仗义了。”

我深呼吸了一下,拿了套黑色的准备去浴室,他拉住我,“急什么,讨好我不在这一时半会儿,昨天说好的看电影,现在补上。”

以为是什么增进气氛的小电影,却不想是一部正经的不能再正经的俄罗斯电影,叫《无爱可诉》。

讲的是一对烦腻于彼此争吵不休的夫妇,彼此找了“真爱”想开始新生活,可他们有个12岁的儿子,每天睁眼闭眼看着父母相互争吵谩骂,心理阴影很重,最终离家出走。

夫妻俩一开始并没在意,可随着儿子消失越来越久,他们开始寻找,却没想到竟在停尸间看到儿子。

原来孩子早已绝望自杀,夫妻两这才追悔莫及,崩溃大哭,却为时已晚。

电影最后有这样几句话:对于利益至上且自私冷酷的父母而言,孩子永远都是牺牲品。他们得不到尊重和保护,只能在一次次地在失望中麻木自己,最终酿成悲剧。

事件残酷,我入戏太深,哭得稀里哗啦,谭粤铭却淡淡一笑,“知道作为一个母亲,你是多么不称职了没?”

我拿过一张纸巾,擦了下鼻涕,“我哪有不称职?”

他说得理所当然,“很多地方。作为孩子的启蒙者,你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对他的成长起着潜移默化的作用,你看你是怎么对他爸的,动不动就甩脸色,辱骂动手暂且不说,你还经常冷暴力,当我是空气,除了吵架骂人,你和我说过几句好话?”

我继续吸鼻子,擦眼睛。

他继续指责我,“父母关系如此恶劣,你以为孩子真看不出来?孩子虽小,可感知力比谁都强,他完全能看出来你在欺负我,我活得毫无尊严,所以他会在潜意识里同情我,向着我……”

我大吼,“谭粤铭你够了!难怪我说看什么电影,说到底你不也是想利用孩子,让我和你扮什么恩爱夫妻么!”

明白了他的本质目的,心道这人太奸诈了,这种法子都能想出来。

不过话又说回来,电影是好电影,警示作用还是显而易见的,看来得找个时间好好跟南星说清楚我和他爸的关系,不能遮遮掩掩,免得孩子总是患得患失,真有什么心理阴影就不好了。

想到这儿,准备给南星打个电话,谭粤铭笑着拿走电话,握着我的手,把它圈在手心,“你说遇到我这么久以来,你给过我一个好脸没?每次你惹我生气,我就会想想过去的你,笑起来多么温柔美丽,现在整天拉着个脸,谁看了会痛快。”

我盯着他,“发生这么多事,你让我怎么发自肺腑的笑。”

他叹口气,“那你说说,在你心里,我是不是一个禽兽?”

几乎毫不犹豫,“是。可能还不如。”

他也不恼,扯了扯嘴角,“这你就错了,要论自控力,我可不比你前夫差,为什么我总想要你,你得清楚本质在哪。”

想他无非又要开始拿糖衣炮弹攻击人,我不屑一笑,他深深注视我,“你是我这辈子见过最会磨人的女人,你心里喜欢我,却死咬着不承认,还好你身体比你的心诚实,它总是一次又一次让我知道,你有多爱我。不要说什么相互慰藉,身体的反应是真是假可瞒不过去。”

我猛地推开他,“是啊,像你这种从成百上千女人身上爬过来的渣男,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

他伸手把我勾回去,眉眼含笑,“还为陈芝麻烂谷子吃醋,说明你非常在意。秋思,我们之间的坎不好过,但不代表过不去。钟庭那边是我不对,我心眼儿小,我跟你道歉,但你和他也不可能了,你根本不爱他,回到他身边有何意义。”

我笑了笑,“你怎么知道我不爱他?”

他抚着我的唇,“你要是爱他就不会和我上床,你既然和我上床,和他就没有任何可能,你自己都过不了自己那关不是吗?”

我没说话,我进一步剖析,“其实你对他的感情很复杂,有亲情、有感激、有愧疚,至于爱情,离婚时就已经不在了。这些感情对你来说是个包袱,让你喘不过气。”

我瞪着他,“不要自作聪明,这年头上个床有什么了不起,满大街都是onenight、YP的,谁会把这事儿放心上。”

他呵呵笑,“说这话你心虚不。别人这么说我不怀疑,可李小姐这种打骨子里传统的人这么说,没什么可信度。你能为一个男人抛却矜持,这就是你爱他最有力的证明。行了,快去换衣服好好表现。”

我看着他,一动不动。

他勾住我的下颌用力一吻,“愣着做什么,表现好,我明天送你去机场。放心,这次我说话算话。我替你问过了,钟庭现在情况稳定,休息一段时间就会好,你去和他说清楚,免得拉拉扯扯大家心烦。至于其他的坎儿,我们慢慢跨。”

翌日,是个阴天,有风从窗户进来,携着淡淡花香,桂花味道最浓,夹着几丝玫瑰的气息。

我第一次比谭粤铭醒得早,他躺在一侧酣睡,尽管强悍,消耗的体力依然需要用睡眠弥补。

此间的他安静得像个熟睡的孩童,没有一点侵略性,像是做了什么美梦,嘴角牵着笑,如清香的风,让人觉得舒适温暖。

如果他是个真正意义上的好人,那该有多好。

我揉揉额角,准备起身,腹部却被他突然的按住,“再陪我睡会儿,我好久没睡得这么好了。”

这人,居然在假寐。

想着他说过要送我走,本想让他起来,可又不忍心,只好躺了回去,他满足的把我卷进怀里,“放心,我说让你去就让你去,那边的事都安排好了。”

用过早餐,谭粤铭带我看房子。

所谓的婚房,实际是把岸边小山挖去一半,形成聚拢财气、卧虎藏龙的风水宝地,再临水倚山而建的巨型庄园。

房屋为全木质结构,用的是上百年的稀有木材,修了四年只完工了一部分,全部完成还需要三年。

卧室九间,厨房三间,浴室十多个,还有宴会大厅,图书馆,五百亩的人工湖,地下是艺术藏品室和酒窖,还有一个小型剧场和影院,岸边建有码头,停靠着两艘小型游艇……管理完全智能化,佣人不到十个。

谭粤铭看着我笑,“怎么样,可还满意?左面还有很多空间,可以给南星建个私人动物园,动物不需要太多,他喜欢的就好。”

还以为谭粤铭开玩笑的,没想到他执行力惊人,一个电话就把工程师叫了过来,说了他的想法。

显然工程师对他天马行空的要求已经习以为常,并不觉得惊讶,淡定的说,“一周内交方案。”

谭粤铭满意点头,承诺加付酬劳,工程师欣然离开。

见我望着湖面发呆,谭粤铭问我,要不要去后山看看,那里建有马场,只是好马不多,他打算去英国挑两匹好的。

我自认是个有钱人,向来看不上土豪,也没想过所谓土豪可以豪到什么地步,看了这个90个足球场大的庄园,还是震惊得说不出话,“谭粤铭,你到底有多少钱?”

他笑笑,“若论固定资产,那肯定是你的很多倍,至于无形资产,加起来也抵不过一个你。”

这人什么时候都能说俏皮话。

想到钟庭,我道,“我们还是去机场吧。”

他眸色一下变黯,“不要再多看看吗,还是说你知道这是你的,所以不急?”

我没说话,目光眺向远方,放眼过去全是湖光山色,倘若有时间我当然愿意多看看,只是眼下……

其实许多年后,当我回想起今天,心底总有漫涌的疼痛。

我并不知道,今此一别,我终其一生没再来过。

尽管我儿子,是这里名副其实的主人。

201 看见他啥感觉

要出远门,还是得跟孩子告别的,啰嗦叮嘱一通,心里全是不舍,这才明白所谓的心头肉是什么。

南星似乎并不介意我离开,挂在谭粤铭身上笑呵呵跟我再见,“妈妈早点回来,我和爸爸在家等你。”

心里一阵失落,千辛万苦生下的宝贝儿这么向着别人,就因为别人能陪他玩,这年头连纯洁的孩子都这么势利了。

正要说点什么,门外有人来报,“谭先生,有人把那辆帕加尼开回来了,还带了四个字:好自为之。”

谭粤铭皱了皱眉,“人呢?”

来人道,“走了。”

谭粤铭摆摆手,来人退了出去。

他把南星放下来,眉头拧得很深,也不知在想什么。

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感觉,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叫了他一声,他半天才回过神来,“嗯?”

本想问问是不是邵建平那儿有事,想了想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只冷淡道,“我去机场了。”

他抿抿嘴,“行,让陈扬跟你一块,我就不去送你了。”说完招呼陈扬进来,跟他吩咐了几句,转身上了楼。

不知为何,他的背影,透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和阴郁。

见陈扬跟我一起走过安检通道,我有些纳闷,“你还跟着我做什么?”

他面无表情的说,“保护你。”

我翻了个白眼,“谁要你保护了,你赶紧回去。你一个大男人跟着我像什么话。”

他依旧面无表情,“谭先生吩咐的。”

我生气了,有点口不择言,“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他让你去杀人你去吗?”

他愣了下,冷冷道,“去。”

我觉得没法和他沟通,直接往里走。

他默默跟在身后,待坐到位置上,突然破天荒开口,“在别人眼里他也许不是个好人,但在陈扬眼里,这世上没有比他更好的人。评价一个人是很主观的东西,希望李小姐跟着自己的心走,不要被外界误导。”

我微眯着眼,“什么意思?”

陈扬调整座位,闭眼,仰头,再不搭理我。

我看了他几秒,再三确定他不会和我说话,便拿了本杂志随意翻看起来。

“龙小姐。”

听到有人叫我,我抬眸,惊讶的喊了声,“邵先生。”

他点点头,没有多言,坐到旁边的座位上,打开一份财经日报,认真的阅读起来。

有点奇怪,像他这样级别的领导,难道不该是专机出行么,怎么还这么接地气呢。

微微侧头打量他,标准白衬衫黑西裤,没有系领带,头发浓密,偶能看见几根白发,但却让他多了成熟的韵味,与那些满脑肥肠的官员相比,简直是一股散发香气的清流。

大约是察觉到我在偷看他,他抬起头来,冲我微笑了一下,那笑容浅得像蜻蜓点水,却又莫名带着点警告,仿佛在控诉我,我的注目是多么无礼。

我有些不自在,立马转回头看杂志,看了几页就困了,小睡一会儿醒来,飞机已经降落在东京。

邵建平的座位是空的,我问陈扬,“有没有看到邵先生?”

陈扬像看白痴似的看着我,面无表情道,“走了。”

说完先我一步离开,又酷又拽。

出了机场便接到谭粤铭的电话,只简单的问了几句,感觉像有心事,叫人有点担心。

心想邵建平就坐我旁边,我怎么就没打听打听呢,白白错过了机会。

可一想到这么关心他,我又恨自己没出息,于是狠狠甩甩脑袋,跟着陈扬上了那辆等候的丰田。

车上坐着一名翻译,全程为我们服务,车先开到酒店放了行李,接着才去医院。

那是一家私立医院,不像国内那样拥挤,环境很好,偶尔能看见散步的病人和家属,以及来回走动的医务人员。

跟着翻译到了一间宽敞的病房,钟庭并不在里头,倒是再次看见邵建平,让我惊讶了一把。

他也看见了我,表情一贯平淡似水,冲我点点头。

我大着胆子走上前,“邵先生,您怎么会在这里?”

他道,“来看看钟庭。”

我更是惊讶了,“您认识钟庭?”

他笑笑,没有多言,站了起来,目光看向我身后。

我转身,见护士推着钟庭进来,对上他清澈如水的眸子,心里一荡,千言万语如鲠在喉。

不过两个月不见,他竟然瘦了这么多,浅蓝色的病号服都有些松垮,但依旧掩饰不住俊美的面容,和那温文尔雅的气质。帅哥就是帅哥,生病了也是帅哥。

空气安静了数秒,钟庭淡淡的笑起来,“秋思,你怎么来了?”

看到这笑容,不知为何很想哭,说不出理由,就是有很多好的坏的交杂的情绪,一下子堵在鼻头,酸涩得要喷涌。

我憋着泪,“来看看你。好好的怎么喝那么多酒,医生不是早说了么,不能抽烟喝酒的。”

一旁的护士微微诧异,躬身和他讲话,他用流利的日语跟她说了几句,护士便离开了。

我走上前,“要我扶你起来么?”

他摇摇头,“哪有那么脆弱,还需要人扶,”说着站了起来,看得出来还是挺吃力的,我赶紧扶着他,他笑了笑,没有说话,目光看向邵建平,“邵大哥,您来了。”

邵大哥?这称呼未免有点熟过头了吧。

邵建平点头,问他,“恢复得怎么样?”

钟庭看看我,说道,“还可以,过几天可以出院了。”

邵建平沉吟几秒,“我认识一个从华盛顿回来的胸外科大夫,还不错,要不要让他给你看看。”

钟庭笑了笑,“好意心领,就不必麻烦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来之前听翻译说过,钟庭现在的主治医生是全亚洲最好的,能比他更好的也找不到几个了。

邵建平笑笑,“那你就多注意着点,再生气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没了健康可什么都没了。”说着看了我一眼,那目光里含着深意,只是我看不明白。

钟庭笑着说是,这时有人端了咖啡和柠檬茶进来,钟庭示意邵建平坐,自己也坐到沙发上,看了我一眼,“柠檬茶,加了薄荷草,没加糖。”

我低低的说了声谢谢,“你喝什么?”

大约不喜欢我说谢谢,他眉头微微蹙起来,“什么也不喝。”

我问,“我在这里会不会打扰到你和邵先生。”

他又笑了笑,眼里像有星星,温暖得不像话,声音也很轻,“不会。但你要是觉得闷的话,出门有幢白色建筑,是娱乐室,你可以去坐坐,我一会儿给你打电话。”

听他这么说,我更加确定邵建平不是单纯探望,肯定有正经事要说,我也不好呆在这里偷听,便下了楼。

陈扬一言不发跟在我身后,也不知道他整天这样一句话都不说会不会闷死,但我也不可能同他说什么。

在长椅上坐了会儿,见几个小朋友在花园里吹泡泡,有的和南星差不多大,有的比他稍大点,笑着闹着快乐似天使,不自觉看呆了。

直到有人拍拍我的肩膀,才收回神。

转头见是九井月,心头微微一动。

她也是一头短发,浅浅的亚麻色,干净利落,穿一身质地上成的白色连衣裙,鼻梁上架着深棕色墨镜,看到我微微一笑,摘掉墨镜,“没想到你还是来了。”

说完在我旁边坐下来,“看见他了,什么感觉?”

我低着头,“能有什么感觉,自责,愧疚,难受。”

她笑笑,“你和谭先生在一起了。”

我想否认,但她知道录音的事情,这么说就太虚伪了,只得沉默着,一言不发。

九井月递给我一颗巧克力,“觉得苦吗,那来一颗甜的。”

我接过,说谢谢,剥掉糖纸放进嘴里,嚼了嚼确实甜,却也不能解心里的苦。

九井月说,“你既然选择了谭先生,又何必再来找钟庭,你这样给他希望,是想让他永远也忘不掉你么。”

她说的话我无力反驳,顿了很久才低声说,“我就是想看看他好点没有。”

九井月笑笑,“我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医生说他不能有大的情绪起伏,你这么莽莽撞撞的跑过来,你认为他情绪会平和多少呢,尤其你和谭粤铭做的那些事,难道不是在他伤口上撒盐么!”

我无言以对,只叹了口气,“钟庭帮了我很多,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为我处理好一切,自己却过得这么糟。”

她笑笑,很是讥讽的口吻,“那你准备如何,和谭粤铭分手,再回到钟庭身边,和他相亲相爱,生儿育女?”

我活成了自己最看不起的人,“我和谭粤铭没有在一起,至于……”

和他上床这种事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好在九井月也不是咄咄逼人的人,只是客观陈述,“可你爱他。也许你们不能在一起,但你对他的爱却没法消除。我也是女人,我知道爱上一个人有多难解脱,那不是你想解脱就可以解脱的。我其实喜欢钟庭很久了,从小时候开始,懵懂情怀,再见钟情。”

我看着她,“那你为什么要嫁给康有成?”

她笑了笑,“钟庭当时已经娶了你,难不成我要冲到他面前去告白么。再说康有成,他某些地方其实和钟庭挺像,你别看他现在是个花花公子,上学时老实着呢,我嫁的是那时候的他,可哪里知道他会变坏,我都一度怀疑是跟谭粤铭混在一起才变的。”

我嘴角抽搐几下,很是尴尬,也不知在尴尬什么。

九井月又说,“后来听说钟庭出轨,我挺震惊的,以我对他的了解,如果全世界只有一个男人不会出轨,那百分之九十九是他,百分之一是他被迫。”

我笑了笑,“时光如能倒退,我不会像从前那样撒泼,逼他,和他吵架,我会跟他好好沟通。”

年轻时的处理方式总是不成熟,一段崩坏的感情谁都不能免责。

九井月说,“现在谈假设没意义,你好好想一想怎么办吧,你能不能坚决的把谭粤铭从心里移除,再把钟庭装回去?”

202 我亲爱的姑娘

我摇摇头说,“不可能了。”

九井月笑道,“那不结了,所以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呢。”

我想了想道,“看着他好起来。我和谭粤铭不可能,和钟庭更不可能,但我想在他身边,等他完全好起来再走,我还有一些事要跟他算清楚,不能白欠着。”

九井月很奇怪的看着我,“你觉得你呆在他身边,他还可能对别人有想法吗,”别人,她指的是她自己。

钟庭的性格我太了解了,这个问题我想得很清楚,“解铃还须系铃人,我不在他身边,按他的性格只会一直记挂,你知道他是钻牛角尖的人。我以朋友的身份留在他身边,他看不到希望,也许反而能放下。你认同吗?”

九井月想了想,没有说话,隔了好一会儿才道,“那就试试吧,也许你说的有道理。”

我笑了笑,“我的亲人也不该是他的责任,我不会再让他去管闲事。”

九井月轻哼一声,“那倒是。上个月你那表弟才给他惹了一堆麻烦,想必你也不知道。钟庭把给王家人擦屁股当成了习惯。”

我拧眉,“我表弟?哪个表弟?”

九井月叹口气,“好像是你哪个舅舅家的儿……”

突然而至的铃声打断了我和九井月的对话,是钟庭,问我在哪儿,让我过去。

我看看九井月,“一起上去吧。”

她笑了笑,勾了勾耳边的头发,“你在这儿我就不上去了。不过我希望你说到做到,和他只是朋友,他一康复你就离开。”

说完戴上墨镜,踩着高跟鞋走了。

回到病房,邵建平已经不在,钟庭坐在沙发上发呆,看到我进来,拍拍旁边,“过来坐。”

我慢慢走过去,看着他略显苍白的脸,“你要不要到床上躺会儿,你看上去……有点疲倦。”

他笑笑,“不要紧,已经好多了,过些天就可以回青市了。对了,龙泽和许梦要结婚了,请我做证婚人。我打算让龙泽回黔东南去,管理那边的事,我今后可能也很少会去那里了。”

关于结婚的事,龙泽已经跟我说了,本来是订在这周,因为钟庭生病又延后了,害得许梦空欢喜一场,还跟他闹着别扭,求我去劝劝。钟庭不提这事儿我差点忘了。

见我没说话,钟庭问我,“在黔东南那会儿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傻?”

我看着他,笑了笑,“是,居然相信封建糟粕。如果不是亲眼看见,我还不知道钟博士会那样。”

他幽幽一笑,“是啊,我就是个二百五,二百五……”说着把头低了下去,隔了会儿抬眸望着我,“如果我没有一叶障目,我们现在是不是会不一样?”

这话说完,我眼泪都掉下来了,心口揪得生疼。

他眼眶也红了,却用力笑了笑,“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他抽了张纸巾递给我,“你明明给过我机会,我又没抓稳。真是傻的可以。”

那是因为有病。我别过头,“钟庭,是我配不上你的好。我千不该万不该爱上一个魔鬼,我没有办法解脱,更没法原谅自己。”

他没有说话,手指在椅子扶手上来回划,良久才道,“秋思,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我和冷露什么也没发生过。”

我望着他,他眼眸真挚,带着些被命运作弄的伤痛,“她告诉我,那天我喝醉了,她骗我说她丢了第一次,怀孕也是假的,可是我傻,我相信了,我得对她负责。唯一的一次被你和云回看到在酒店,是你和我大吵一架后,我一时糊涂……其实你们走后我也醒悟了,没跟她做。从头至尾,我都没和她真正有过。”

我震惊的看着他,觉得生活跟我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背叛的人是我而不是他,怎么会这样……

可现在说什么都没意义了。

他抓住我的手,“无论如何,请离开谭粤铭,就算他是南星的生父,你也必须要离开他。”

我不动声色把手抽出来,愣愣盯着他,“发生了什么?”

他没说话,目光落在我手上,眼里浮现失望,淡淡的,却更添哀愁。缓了缓,平定道,“目前还不知道,但他的下场一定不会好,你和南星必须离开他。呆在他身边会有危险。”说完顿了下,“知道他为什么要派个保镖在你身边么,因为他很敏锐,他已经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

几乎一下想到泼硫酸的事,我感觉手心在冒汗,“邵建平今天过来,是不是同你说了什么。”

钟庭看着我,严肃的点头,“是,他是调查组的一员。组员。”

调查组,组员……

银监高层亲自参与的调查,且非指挥官,只是个组员,那得是什么样儿。

我听到自己有点颤抖的问,“调查他什么?”

钟庭平静的看着我,“综合调查,涉及很多,重点是经济和刑事。”

空气仿佛沉寂下来,不知隔了多久,我木然的看着他说,“如果……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会怎么样?”

他看着我,眼里有心疼,“如果有那么一天,他会把牢底坐穿。甚至,等不到审判,就会被人做掉。”

感觉心里有一大块空掉了,那不是我想看到的结果。

钟庭拉住我的手,“秋思,不要害怕。没有他还有我,就算你把心给了他,我一样会把它拿回来。他当年怎么从我这里抢走的,我就怎么拿回来,那本来就是我的。”

我几乎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一味的陷在恐惧不安里头,他大声喊了我一下,把我惊醒,“如果他是好人,我会大方祝福你们,可他不是。他一开始就是做局的,我们都是局中人,但只要破局,一切都会和从前一样。”

是啊,我们都是局中人,是任人拨弄的棋。无奈的是,棋子爱上了下棋的,多么杯具。

我放开钟庭的手,“你是不是做过什么,就像当初查钟生的案子那样,无声无息,最后看着那大楼倒塌。倾覆。”

他目光难得锐利,“你是在怪我么?”

我摇摇头,笑了,“我当然不怪你,我有什么资格怪你。他做了那么多坏事,本就该受到惩罚,再说你现在这样也是被他所害,你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

他斟酌了一下,严肃地看着我,“你去过我的书房?”

我点了点头,“对不起,没经你允许。我看到了香港、新加坡的文件,还有他的照片,很多很多照片。这件事你一定计划很久了吧,你手里有很多证据。”

他沉默了一会儿,认真说道,“你是不是想让我收手?”

我摇着头,“不,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他目光复杂的看着我,“你不是爱他吗?”

在大是大非面前,爱情又算得了什么,况且我早过了唯爱至上的年纪。只淡淡一笑,“爱又如何,爱就能抵消他的过失么。钟庭,我们不要说他了,这些天你就好好把身体养好,所有事等身体恢复再说。”

他看着我,“如果你要我停手,我可以销毁手里所有证据。”

我迟疑了一秒,又笑自己傻气,“有什么用。邵建平都已经插手了,你手头有没有那些又如何,他们难道不会查。顺其自然吧,听天由命。”

是的,都是命。

心口沉得厉害,本来在飞机上睡过一觉,按理说精神应该不错,这会儿又突然昏沉起来,只想找个地方好生睡一觉。

“秋思,”钟庭突然伸手将我揽到怀里,“忘记他吧,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我推开他,“我会以朋友的身份陪着你,看着你好起来。”

陪伴病人的日子其实很悠闲,每天按医生嘱咐准备餐食,按时送去医院,看着他吃下。其实医院有专人负责饮食,还有营养师指导,比我这种外行强多了,但他说想吃我做的,若连这点要求都不满足,那也太没人情味了。

随后的几天,我们都默契的没再提过谭粤铭,钟庭心肌受损,活动多了会有心悸、疲劳、气急等不适,因此多数时候是在休息,我则在边上给他读读新闻,至于电视上的内容,因我不懂日语,反倒是他给我讲得多。

天气好的时候,我会推他到外面走走,吹吹清晨的凉风,看看傍晚的落霞,常会遇到跟他打招呼的人,尤其是孩子,不时就会冒出来。

我发现话不多的他竟然也受孩子欢迎,一直闹不懂为什么,直到有天在湖畔,几个孩子拿着手风琴过来请他演奏,方才恍然大悟。

他随手奏了一曲樱花颂,孩子们拍手欢叫,接着求他继续,他当然不会拒绝,从喀秋莎到贝加尔湖,一首接一首,琴声悠扬,音色多变,修长的手指与风箱配合奏出不同曲风,喜怒哀乐皆有,喜欢音乐的孩子听得痴迷,不停的讨论着,闹着让他不要停。

当然我听不懂孩子说什么,全靠钟庭翻译。

太阳渐渐落山,孩子们还舍不得走,钟庭说最后一首了他们才同意,于是他奏了一曲《我亲爱的姑娘》,一首中文民谣。

歌是那么美好,如清风的呢喃,告白是那样缠绵。

我亲爱的姑娘,我也不知前面的路还有多少,可能很长,也可能很短,可是不管怎么样,我们要一起走下去,我们要在一起。我们可能会遇到很多挫折,可我们会一起努力,一起走过这些困难,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和你在一起,等了你很长的时间,也付出了很多,我希望能给我一个美好的答案,我亲爱的姑娘……

有小孩用生涩的中文问我,“你是钟先生的恋人么?”

203 我谁也不会选

有小孩用生涩的中文问我,“你是钟先生的恋人么?”

我笑了笑,“你猜。”

他咧嘴一笑,门牙缺了一颗,特别滑稽,“我猜是的。他刚才说,你是他不能放弃的人。”

说完转过头,“我妈妈叫我了,秋思小姐,我先走了。”

正奇怪这小破孩怎会知道我名字,他拔腿就跑了,其余孩子跟钟庭告别,匆匆跟了上去。

看着那些活泼的身影,钟庭眼里蓄起温柔的光晕,如夕阳下潋滟的湖水。

“秋思。”我还在出神,他忽然喊我,“你说如果我们的孩子还在,他会不会像他们一样,坐在草地上,听我用手风琴跟他妈妈告白。”

“钟庭……”眼眸渐渐潮湿,我轻轻揩了下,笑起来,“原来钟先生是想做爸爸了。不着急,那天总会来的。你看那些明星,好多四十以后才结婚呢,你才三十五有什么好急的。说不定小天使们正在天堂挑着乐器,准备请爸爸演奏呢。”

讲真,钟庭就是个被赚钱耽误了的音乐家。吉他、萨克斯、手风琴、钢琴,但凡乐器他总是一沾就会,当然不见得多精通,毕竟学得杂,但每一种乐器都有那么几首保留曲目,也是很厉害,如果他能好好利用此项优势把妹,战绩肯定不亚于谭粤铭。

至于他提到孩子,那是一个尘封的隐痛,每每提起就像把伤口撕裂开,让人难以呼吸。

见我失魂落魄,他也不再提,让我推他回房间。

他应该很累了,躺上床不到十分钟就睡了,我看了看手机,有条朱雨发来的短信:芸姐,好消息!我那笔单子完美交卷,不是卖给市一医的,而是给了圣济。

我回:恭喜,继续努力,等你请客。

刚发过去不到一秒,电话就响了,我怕吵到钟庭,就到外头接了。

朱雨的声音很兴奋,“芸姐,你在哪儿啊,听周姐说你请了长假。”

我随口道有点私事,问她怎么搞定圣济的,她说,“我也不知道啊,我原本还等着你去找王科呢,结果圣济的人先找上我要器材,你说怪不怪,圣济可是一流的私立医院,我想都没想过他们会找上我。反正单子成交了,我也交了个圣济的朋友,以后有什么也好说了。感觉自己挖到了金娃娃。哈哈!”

我笑笑,“那就行,后续记得把客户维护好。夜深了,早些休息吧。”

朱雨知趣,挂了电话。

谭粤铭在圣济是有股份的,这事除了他,我想不到还有别人。

初秋的风吹在身上有些凉,钟庭在附近有套公寓,我直接搬了进去,免得在酒店天天看到陈扬那个面瘫脸,哪知每天一早,他还是雷打不动的出现在楼下,风吹雨打,岿然不移。

对拗不过的事情,我向来选择妥协。

不知是不是因为心情好,钟庭的身体恢复得很快,连医生都感到惊讶,说是个奇迹,不过一再告诫他千万注意,再不能出这种事,否则那颗心就真不能要了。

我和钟庭说好了,我和他只能是朋友,不能讲暧昧的话,更不能做暧昧的事,他虽失落,但还是接受我的提议,自始至终没有半分越矩。

这就是他和谭粤铭最大的不同,他绅士克制到极点,谭粤铭则是不受束缚的野路子,就好像他们的出身,一个本就是高贵的王子,从小受过良好熏陶,而一个是顽童,因寄人篱下尝遍艰辛,狡诈世故。

说到谭粤铭,我整整一周没接到过他的电话,说心里一点不记挂是不可能的,但也没想过主动打给他。

想和南星说话时就打给陈望,他一直陪着南星,南星如今张口闭口都是他的小叔和宋老师,说可喜欢他的宋老师了,完全把我这个当妈的抛在一边了。

可见宋薇娜对小孩子也是很有一套的。

今天阳光很好,刚和南星通完电话,钟庭就过来了,“要出院了。晚上带你出去玩玩。”

八月的东京是极其迷人的,灯光秀、花火大会、烟火大会,挨个凑热闹。

东京塔每年夏天都会有天之川灯光秀,塔内点亮蓝色的璀璨群星,再点缀上长长划过的流星,从地面到大展望台,像是宇宙星河,看过的人都不会忘记那种美。多摩川的烟火更是美,在群星交映的空中绽放,如同忽闪忽灭的萤火虫,飞舞在夜空……地上全是看烟花的人,及各种各样的屋台初店,闹热非凡。

我和钟庭在人群里走散,兜兜转转,又看到对方,在人群中相视一笑。

回到酒店,各自回房间。他打来电话,“秋思,明天我要去大学讲课,你和我一块去好不好,给我捧个人场。”

钟先生讲课,哪需要我给他捧场,整个教室都人满为患了,我被挤在角落,眼巴巴的望着台上神采奕奕的他。

虽然听不懂他在讲什么,可看台下学生的表现,应该是趋于满分了,不时博得满堂彩,更有迷妹就他的颜值展开热烈讨论。

不时会有handsome这样的词冒出来,剩下的几个日语,估计也是雷同的意思吧。

好不容易讲完一堂课,还没来得及喝口水,一堆人等着提问,要不是校方出面,怕是要被围堵在教室里头。

出了教室,钟庭深呼吸了一下,像是劫后余生。

他抱着几本书,穿着浅绿色POLO衫和米白休闲裤,乍一看还真像个帅气的教授,“讲得怎么样?”

我笑了笑,“看大家的反应是这个,”我比了个点赞的动作,“不过我听不懂日语,挺遗憾的。要是上学时有你这么帅的老师讲课,估计我绩点还能提高几十个百分点。”

他笑了笑,问我,“有没有发现这里的大学和咱们不太一样。”

我看了看四周,好像确实挺不一样的。在B大,四处可见骑自行车的,但在东京的校园里,很少看到有骑自行车的人,大家都是默默地行走在校园里,宁静而淡泊,学习气氛更浓。

钟庭说,“这是因为,这儿的学生多是走读,不像我们的大学,是个小社会,这里就只是单纯学习的地方。日本管研究生院叫大学院,学生很多是已经参加工作的社会人士,比如企业白领,或机关公务员。但国内读研的大多数是为了以后能够找到好工作的年轻人。换言之,日本人是先工作再读研,而我们是读完研以后再找工作。”

我恍悟,“原来是这个样子,那区别还真是挺大的了。”

他笑笑,“是啊。我们哪天回学校看看吧,我记得你以前总羡慕能坐在男友单车后座的女孩,可惜我没能让你实现这个愿望,下次回去试试。”

我提醒他,“钟庭,我们是朋友。”

他神情一黯,“对,朋友。”说完顿了两秒,有点犹豫的问,“他这几天有没有给你电话?”

这是两周以来,他第一次问起谭粤铭,我摇头,“没有。”

他皱了下眉头,“你就一点不担心他?”

我笑了笑,“你觉得呢?”

如果说不担心,那我也太无情了,而且很假。如果说担心,那又能如何,我还能拯救他不成。

显然觉得自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他有点懊恼,红了半边脸,样子很可爱,“明天回青市。”

龙泽和许梦的婚礼办得十分闹热,龙伯也到了现场。

我觉得分外愧疚,说好要找马建军算账的,说好要帮龙伯找到石春燕的,结果一件也没办好。倒把自己陷入一潭沼泽。

结果龙伯对我说,他已经找到石春燕了。

我惊讶的说不出话,在婚礼现场也不好细问,等闹热过去,赶紧找了方凉亭,拉上龙伯喝茶。

龙伯说,“谭先生没告诉你吧,他已经找到石春燕了,不过人已经去世了。”

我端着茶杯的手顿住,“去世了……”心里一阵可惜。

谁知龙伯却笑了,“很遗憾,我们这辈子错过了,不过她给我留下一个儿子,这是我做梦也没想到的。我原来以为我们不可能有孩子,谁知道我被马建军害之前竟然让她怀上了。”

我高兴道,“真的吗龙伯,那孩子现在哪儿啊,多大了呀,做什么的?”我比当事人还兴奋。

龙伯笑笑,掏出一张照片,“你认识的。”

我一看,差点没惊讶得掉下巴。

那照片上的人居然是李进,和我一起应聘到建龙药业的李进,“我的天,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龙伯说道,“不是巧合,是谭先生安排的。之前他派人到黔东南来找过我,问过你的一些事,我当时咬口说你是龙芸,他不信,又亲自找了我一趟,我看他很有诚意,就把事情对他说了,连同你去建龙的目的也说了,结果他动作很快,帮我把事情给办了。还让我儿子去建龙,说要让他亲自为我讨回公道。”

原来李进是带着目的进公司的,那小子可真会演。

总之这事儿太玄幻了,我都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谭粤铭可之字没对我提过。

龙伯问我,可以说非常直接,“那你现在是打算选谁呢?”

我僵硬的笑了笑,斩钉截铁,“谁也不选。”

龙伯挑眉,“谁也不选?两个都这么好,总得挑一个呀。”

204 从明天起相亲

我看看夜空,万里无云,没有月亮没有星星,就像一张空唠唠的黑布,跟我的心差不多。

龙伯说,“你心里装的人是谭先生吧。”

我没否认,龙伯叹气,“其实,我觉得谭先生人不错,他也许是伤害过你,可他知道弥补,你为什么不能给他一次机会呢。”

我看看表,“龙伯,时间不早了,您早点回房休息吧。现在有儿子了,您也该好好享享清福,苦了一辈子总算见着阳光了。”

见我不想多说,龙伯便不再多言,回了房间。

我坐在院子里,撑着脑袋对天空发呆,铃声响起才被唤回神,看到谭粤铭的名字,总觉得模糊。

他声音很轻快,听起来好像并没有事,“在干嘛?”

精神为之一振,随口道,“发呆。”

他哦了一声,问,“有没有想我?”

我说,“没有。”

他笑了笑,“你还真是一个铁石心肠的女人,这么久也不来个电话。每次都要我主动,良心呢?”

我说,“没必要。”

他噎了一下,“你非要这么讲话吗?”

我说,“不然呢。”

他深吸了口气,“你就没一点担心我?”

我问,“我该担心你什么?”

他大概是很失望,叹了口气,“算了,迟早要被你气死。和你前夫怎么样,有希望复合吗?”

我笑了笑,“关你什么事。”

他也笑笑,“看来是没希望了。回来吧,他已经康复了,不需要你在边上献殷勤,等着赶趟的人多了去了。”

我问,“回哪儿?”

他道,“当然是我身边。”

我笑了笑,“你知道不可能的。”

他也不恼,“你总不能忘记你还有个儿子吧。”

南星是他最后的杀手锏,我才不上当,“我当然没忘,可那和你没关系。儿子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你就是想切断我们的联系也不可能。”

他笑了笑,“你倒是越来越聪明了。我明天带他去英国挑马。”

我沉默了一下,“去英国挑马?你还有这份心思?你不知道邵建平在查你么?”

连续三个加重语气的疑问句,只换来他呵呵一笑,“原来你知道啊,那你这装聋作哑的也真够无情的,连个信儿也没跟我说过。”

我顿了顿,“需要我说么,陈扬天天跟在我身边,什么他不知道,我和钟庭距离超过一公尺他都会提醒,还真是个八卦的保镖。”

谭粤铭笑了笑,也没接话,只道,“他们要查就让他们查去吧,看能查到哪个地步。包括你前夫手里的东西,你以为我会怕么?”

我严肃道,“你不要当这个是开玩笑,虽然我很乐意看见你栽跟头,但看在你是南星父亲的份上,我还是送你一句,见好就收。”

他咯咯笑起来,“听没听过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可以告诉你,他们不会有结果的,除非……”

他很安全,我竟然有点小小的侥幸和惊喜,“除非什么?”

他道,“除非……”还故意卖关子,“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又不关心。”

我翻了个白眼,“没事就挂了吧,我看你也没什么好下场。”

他笑了笑,“是,我没好下场你可以改嫁,我儿子呢,他不能没爹啊,谁会像亲爹那么疼他,对他而言我是无可取代的。最毒妇人心,说的居然是你。”

“秋思!”

听到钟庭喊我,我应了一句,谭粤铭冷笑一声,把电话挂了。

“他打的?”

钟庭端着一叠草莓,坐到我旁边,我点点头,他面无表情的问,“他说什么了?”

我捻了颗草莓,“没说什么。”

钟庭笑了笑,“没说点关于他屁股着火的事?”钟庭向来用词文明,不文明是代表他心情不好,非常不好。

我看着他,“我如果把你的话告诉他,再把他的话告诉你,那我是什么,双面间谍?你觉得这样真的好吗?”

我现在的处境是极其尴尬的,一方面我爱着谭粤铭,我不忍心看他真的付出代价,但钟庭显然是想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买单的,站哪边我都不爽,除非我能不爱他,完全忽略他,可要怎么才能不爱他呢,慢的话靠时间,一点点淡化,那要等到猴年马月?快的话马上转移对象,可我去哪里找对象,钟庭显然不可以。

算了,还是一个人过吧,爱与被爱都尝过了,还有啥不满足。

看看时间,我对钟庭说,“听医生的话,你该去睡觉了。”

说完站起来,就要往房子走,被他拉住,“秋思,我们可不可以从朋友,慢慢过渡到恋人。重新开始。”

我笑了笑,“你这话什么意思,友达以上恋人未满?钟庭,别傻了,我们都知道,回不去了。”

感情又不是零和游戏,他眸光一点点黯淡下去,眼睁睁看我揉着额头离去。马丹,恋爱真累。

身体状况稍好一些,钟庭便回了公司。近来一直是周振代劳,而钟远的扩张速度太过迅猛,光今年就收购了三个品牌,其中还有个药妆品牌,这是要进军化妆品市场的节奏了,而钟远旗下最值钱的品牌,我完全没想到会是百年。

今天周振来约我喝茶,让我很是意外。

这也是个万年面瘫脸,不过他这面瘫和陈扬还不大一样,他属于文质彬彬型,陈扬则是一变脸就要动武那一型。

周振把一份资料推到我面前,“李总,这是百年的转让合同,你只要签字,百年就是你的了。”

我拿起资料翻看,惊讶的盯着周振,“把百年转让给我?五百万?”

脑子里突然有广告词:只要五百万,五百万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是的你没听错,五百万你就可以拿回百年,只需要五百万,你就能把百年带回家……

这又让我想起上世纪80年代的一家米国日化企业,从手工作坊起家,生产出第一块又白又香的香皂,而后渐渐成为全球日化巨头,旗下品牌多达两百个,拥有一万八千多项专利,在八十个国家建厂,产品销往一百六十多个国家,全球半数人口用过他们的产品。然而却在最近的金融危机中股价暴跌,不得不贱卖一百多个品牌,其中曾傲视群雄的一款化妆品只卖到了零头的零头……

百年的品牌价值怎么都值十个亿,五百万,是纯赠送么?亲兄弟明算账,哪有这样操作的?

周振扶了扶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这是钟总的一片心意,李总你还是不要拒绝了吧。”

我盯着周振,“他这是要我欠他一辈子么?我都欠他这么多了,他还要我继续欠多少,我以身相许都还不起,”我把合同扔给周振,“你跟他说,不要这样。拿回百年我等得起,我会好好做好南星生物,等待有能力拿回的时候再说,我拿不回来还有我儿子,我儿子拿不回来还有孙子,子子孙孙无穷匮……”

周振难得笑了,“李总,你别这样,钟总又不会向你索取。”

我气得发抖,“他以为这么一直做冤大头我就能开心?你知不知道我这辈子欠他多少,根本还不完,周振你懂不懂这种感觉有多沉重,你懂不懂!”

说到这儿我突然哭了起来,直接飞奔回屋里,趴在床上嚎啕大哭,哭这命运,哭我们所有人的命运,老天爷太会耍人了!

哭着哭着就睡了过去,醒过来钟庭在我边上,手里拿着那块手表,“如果不是这块表,我可能还一直蒙在鼓里,心理学上管这个叫顿悟。你别伤心了,百年我暂时帮你看着还不行么。”

我看着他,一字一顿的说,“不要对我这么好,我受不了,你越对我好,我越难过。我这一生注定要负你的。”

他静静的看了我一会儿,“是不是只有我幸福了,你才会放下所有苦闷。”

我道,“是。”

他说,“那好,我从明天起开始相亲。”

我:“……”

他说,“这不就是你希望的吗。”

我弱弱的说,“你可以考虑一下九井月。”

他笑了,是生气的笑,“康有成现在疯狂追求她,我去掺和什么。”

耶?康有成在疯狂追求九井月,这个我还真不知道,那九井月还说喜欢钟庭。

看来,这又是一段非常复杂的关系……

正想具体了解一下,钟庭突然说道,“这个周末外婆八十大寿,你知道吗?”

我有点茫然的看着他,我和王家本来就没什么接触,可以说比钟庭少得多,但他们总把他当自家姑爷一样使唤,这让我作为有血缘关系的一方非常难堪。

想起九井月说的什么表弟,我问钟庭,“最近哪个表弟又找你帮他善后了?”

钟庭想了想,“哦,就是四舅家的王天宇,年轻人血气方刚,喝了酒跟人在酒吧发生点摩擦,不是什么大事,已经处理好了。”

越是轻描淡写越是有问题,我盯着他,“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到局子里捞人了。”

他这人不怎么会说话,支支吾吾的说明我猜对了,心里一阵烦躁,“以后不要再管王家的事了,你什么都帮他们,你当自己是救世主吗,王天宇这样的就得让他吃点苦头,否则才是害了他。”

床头柜上手机忽然震动,是视频请求,通常发这个的,都是我儿子。

我点开,南星高兴的喊妈妈,“你猜猜我们现在哪里?”

我看他穿着一套骑马装,脸蛋粉嘟嘟的像个胖苹果,真是可爱得想咬一口,“让我猜猜,一定是在马场。”

他做了个没劲的表情,“妈妈你怎么一下就猜出来了,一点都不好玩。”

我笑了笑,“你在马场干嘛呢?”

他又高兴起来,“当然是骑马呀。妈妈你真笨。”

小屁孩儿得意了,我脱口而出,“你爸呢?”

205 关键得有个家

说完这话极度鄙视自己,我关心他做什么。

只听南星说,“爸爸说,如果你问起他在做什么,就跟你说,他在教宋老师骑马。”

爸爸说……他在教宋老师骑马……

我愣了两秒,噗嗤一下就笑了,还真是地主家的傻儿子,谭粤铭这分明是想让我吃醋,没想到被这小屁孩儿给弄穿帮了。

见我笑,南星好奇的问,“妈妈你笑什么呀。”

本想说没笑啥,可目光一下扫到钟庭身上,笑便僵在了脸上。

他浑身上下都笼罩着一阵哀愁,而引发这种情绪的,无疑正是我的笑。

他站起来,淡淡道,“我出去了,不打扰你们母子说话。”

说完轻笑,转身走了出去。

那头南星问,“钟叔叔不开心么?”

这情绪是有多明显,连孩子都看出来,我笑笑,“没有,叔叔就是工作忙有点累。”

南星道,“那让他也骑骑马呀,爸爸说工作累了就骑骑马,放松一下,就不会累了。”

傻孩子,真想抱抱他,“你现在会骑了么?”

说到这个他高兴极了,立刻拿着手机朝背后跑,视频里是宽广的绿草地,间或能看到骑马的人,零星的几个,姿势帅气,那些马也非常漂亮,有白的,栗色的,还有额头上有一撮白毛的黑马,每一匹都那样高大漂亮……

南星哼哧哼哧跑着,不一会儿就停在一匹小棕马身边,“妈妈你看,这是我的小棕。”

嗬,好家伙,竟然是一匹纯种马,这样的马没有个百把上千万是拿不下来的。

要知道当今世界有三种纯种马,汗血马、阿拉伯马和英国马,其中汗血马是顶级的纯种马,时速可达六十公里,与斑马齐平,我国统共也没几匹,除了权贵私有外,一些还是作为外交礼物赠送给我国领导人的。就像十几年前的“汗血宝马”阿赫达什,就是土库曼斯坦总统作为中土和平友好的象征赠送给国家领导人的。

而南星这匹小棕马,虽说只是小马驹,但马头形态优美,身躯修长,胸阔背短,已能瞥见日后的风姿,应该是一匹将要征战赛场的阿拉伯马。

果然,南星说道,“我的小棕是阿拉伯马,刚满一岁不久,比我小,是弟弟。比尔说它接受训练才几个月,脾气也不好,可我觉得它脾气挺好的,它喜欢和我呆在一起,我们现在已经是好朋友了。”

说着摸摸它,“对不对,小棕。”

小棕马欢快的叫了两声,仿佛是回应。

我故意羡慕的说,“真好,我们南星又交朋友了,对了,比尔是谁呀?”

南星笑着说,“比尔是驯马师,比爸爸矮半个脑袋,金色的头发,绿色的眼睛,喜欢笑,还给我讲故事呢。他说小棕2岁就能踏上赛场,如果表现优异的话能在3岁迎来黄金赛季,这个阶段很重要,会影响它今后的命运,它以后可能会成为种公马…”

“宝贝儿,”说到这儿我打断了他,内心很是惊惶,不大相信这是一个不到四岁孩子说出的话,“种公马”这说法是不是灌输得太早了?

想到这儿,试探性地问道,“南星知道什么是种公马么?”

南星说,“知道呀,就是小马们的爸爸嘛,就像我爸爸。”

将舒了口气,为后面那句话昏倒。

所谓种公马,那是最优秀的公马才拥有的权利,提前从赛场退休,迎来人生“第二春”,过着每天交/配3-4次的生活。而剩下的大多数马则会被阉割,继续在跨栏障碍比赛场上验证自己的运气和实力。这和人类世界没有区别,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很残酷。

正想着,听到有人叫南星,是谭粤铭,“儿子,比尔叫你呢,快过去。”

这人故意把南星支走,又要说什么荤话,“在干嘛呢,眼睛红红的,谁又惹你不高兴了。”

我哼了一声,“要你管!”

他笑了笑,“我是你儿子的爹,孩儿他妈不高兴了,我不管谁管。”

我又是一声轻哼,讥讽道,“不是教宋老师骑马去了么,跟我废什么话。”

他挺得意,“吃醋啦?”

我不屑一笑,“才怪。你不问问你那个傻儿子怎么说的。”

他笑了笑,找了个特有情调的地方坐下来,身后是一颗树,茂盛的枝叶延伸开来形成一把天然的遮阳大伞,树下有刷了彩漆的长椅。

阳光透过枝丫洒在他脸上,与笑融在一起,俊美的不像话,“他怎么说的?”

我学着南星的样子,“你妈如果问我在做什么,就说我在教宋老师骑马。”说着顿了一顿,“那天我和宋老师聊过,她很小就会骑马了,人家还用得着你教,搞笑!不要利用儿子了好吗,他不仅不是神助攻,还可能是个绊脚石。”

他噎了下,叹口气,“我儿子就是太诚实,学不会藏话。”

我笑了笑,“诚实不好吗,那是传统美德。幸好他是这样,不然跟你一样这辈子完了。”

他皱眉,“我哪样啊。再说我这辈子怎么了,除了老在你这儿碰壁,我觉得挺成功的。”

这人真是一点不谦虚,我懒得与他废话,“你什么时候回来,赶紧把孩子还给我,等钟庭好了我就带他回南都去。还有我李家的老宅,我要买回来,你开个合理的价。”

他笑了笑,“急什么,我又不是不还给你,咱们是一家,要回一起回。至于李家老宅,还有你绿苑的房子,南府壹号那套都在南星名下,你是他妈,想住哪儿都成。”

我沉默了一下,“不和你说了,我得帮钟庭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能介绍给他,他这么…”

话还没说完就被谭粤铭笑声打断,“李秋思,你这是想气死他还是气死他,你不怕他心脏病又发作啊。说真的,你太不了解男人了。”

我是不了解男人,不然怎么陷入这种困境。我皱眉,“那怎么办,他都三十五了,你知不知道他多想要个孩子。我现在觉得,什么情啊爱啊的也就那么回事儿,这世上的婚姻有多少是因爱结合,大多都是凑合过日子,会过的能经营得红红火火,不会过的小吵小闹也能维持下去,关键得有个家。有了家,人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谭粤铭严肃的看着我,“那你呢,你为什么不和我成家好好过日子,一天防我跟防贼似的。”

见话题扯到我俩身上,我打断他,“真不和你说了,我外婆周末八十大寿,我得去给她挑礼物。”

说完也不管他反应,直接挂了电话。

在青市能陪我逛街的也就许梦了,过些天她要跟龙泽去黔东南生活,正好趁此机会吃顿饭聊聊天,今后见面的机会可不多了。

许梦已经怀孕快两月了,难怪婚礼不能按期举办她会不爽,孕妇的脾气本就古怪,加上龙泽经常加班晚归,惹得她越发抱怨。

她是我见过孕妇中食欲最差的,人瘦了一圈不说,半天功夫就喝了小碗乌鸡汤。

见她愁眉不展,我问,“怎么了,是不是胃不舒服。”

她叹口气,“是心不舒服。”

我笑了笑,“这结婚才几天,该是最甜蜜的时候,怎么还不舒服了。”

她撑着脑袋,拿勺子在盅里搅着,“芸姐,”说着一顿,笑笑,“我还是习惯叫你芸姐,你说男人是不是都没一个好东西?”

我看着她,“龙泽哪里不好?”

她笑了笑,“他没有哪里不好,家里家外一肩挑,是个好人,就是没见过什么世面,有女的一勾魂儿都没了。”

我放下筷子,“怎么回事,他出…心猿意马啦?”

许梦摇摇头,“也不是,就是哪个女的让他干活他都去。隔壁是个年轻寡妇,没事儿老指使他,三更半夜还帮人修水管装灯泡抓老鼠,有次那女的洗澡到一半裹着浴巾就找他,被我撞个正着,我和他大吵一架,他还说我小心眼儿。”

我继续吃东西,“那我找个时间说说他,都结婚的人了没个分寸。”

许梦又哀怨的诉了一堆苦,才跟我去了金店。

那是家百年老店,首饰设计典雅大气,我准备给外婆挑只镯子。

跟她接触也不多,不知她的喜好,但每回见她都戴满首饰,想必也是热衷金银珠宝的。

沿着柜台走了圈,看中一只镶嵌了碧玺的金镯子,镯身雕了如意祥云,寓意也不错,就叫售货员拿来看看。

“陈经理在不在?”

刚拿出镯子,就听有人问。

售货员摇摇头,望着我背后,“陈经理今天休假。”

背后的人哦了声,嚣张道,“这镯子是我预定好的,跟陈经理说过,给我包起来。”

售货员有点为难,看了看我,又看向我背后,“这位小姐,这镯子是这位女士先看上的,恐怕……”

背后那人道,“怎么,你是不把陈经理放在眼里么,什么她先看上,我早跟陈经理说好了,你马上给陈经理打电话,问他是不是。”

售货员估计新来的,胆儿小,一时间有点无措。

我转回头去,“林双儿,为难一个小姑娘有意思么?”

206 谭粤铭你搞毛

她勾了勾红唇,“吆,终于理我了,还以为你准备一辈子不搭理我呢,怎么说也是打一个娘胎出来的,你也太绝情了。”

售货员听了这话,一时愣住,被我一瞪,马上低头把那镯子包了起来。

林双儿笑笑,轻飘飘道,“包好一点。那是我的。”

我没吭声,只冷眼睨着她。

火药味一点一点蔓延开了。

许梦见这情况,低声在我耳边说,“芸姐,我肚子有点不舒服,先走了。”

知道我和林双儿是姐妹,人家也不好插手我们的家务事,索性叫了车离开。

我和林双儿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毕竟大庭广众的争执起来很难看,再说她是艺人,更是爱惜形象。

她看我的样子像个妖,语气也妖里妖气,“死而复生,你还真是个传奇,跟王晚香一样。”

我盯着她,“你早认出我了,所以会故意刁难。”

她笑了笑,“是又如何?”

我也笑笑,“无所谓的,反正我们什么关系也没有了。”

她脸僵了一下,“你也要去给外婆贺寿?”

说完点了支烟,挑染了些酒红的栗色大波浪披在肩头,配上红指甲掸烟灰的动作,有些别样的妩媚。

娱乐圈水深,但不得不说是个能打磨人的地方,从那儿爬出来,无论男女,或多或少都会增添些魅力指数。

我冷声道,“不行么?”

她笑笑,“我可没说。只是,”她吐了口烟圈,“我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你第二次还是第三次去吧。老实讲,作为外孙女你是不孝的,到现在都是你那傻不拉几的前夫在张罗。”

傻不拉几?

她竟然这么说钟庭,我冷眼看着她,“你真的喜欢过他吗?”

她嫣然一笑,“他?你指哪个他?谭粤铭还是钟庭?”

我愣了下,想起在视频中见过她主动示好谭粤铭的画面,心头一阵恶心,“你怎么这么贱,就这么喜欢抢别人的。”

她并不生气,只是笑着道,“因为我看不惯你,觉得你没出息。”

我盯着她没说话,等她继续,“钟庭出轨那会儿,你知道自己什么样儿么,说我贱,你要看到你那时的样子,才真正知道什么叫贱,死缠烂打,一哭二闹三上吊样样都试了,人家不也没理你么,简直把一个千金的尊严丢的干干净净。再后来遇见谭粤铭,你一样死性不改,有那种下场也不难理解,因为你的软弱,活该你被男人伤害。”

我一时有点懵,没有反驳。内心深处觉得,她说的也不是完全没道理。

她又说道,“这两个男人我都喜欢过,但仅仅是喜欢过而已。这个世上没有哪个男人值得女人真正拜倒和付出,没有,绝对没有。”

我懂了,她根本不相信爱情。

想起那个面目苍老的男人,我看着她,“所以这就是你认一个年纪都快当你爷爷,皱纹能夹死苍蝇的老男人做干爹的理由?”

这件事儿还是王爽告诉我的。我是和她断绝了关系没错,可听到这样的消息还是免不了痛心,毕竟是自己一手带大的亲妹妹,再狠再无情也只能停留在表面,心里对她没有一丝挂念是很难的,尤其像我这样优柔寡断的纸老虎。

林双儿大概是没想到我会提这茬,愣了好一下才道,“我认为这没什么,这世上的事无非利益交换,我拿青春美貌去交换资源名利,这有什么问题。”

我盯着她,“看来你还真是得了王晚香真传了。”

她笑了笑,“妈妈有什么不好么,你不觉得她作为一个女人其实非常成功。”

我冷哼一声,这就是她们的三观。

林双儿接下来的话把我震的不轻,“妈妈本来要回来给外婆贺寿的,不过她怀孕了,检查过了,是个男孩儿。万威没有儿子,高兴坏了,把青市的葡萄酒庄给了她。他们结婚之前可是签订了婚前财产协议的,万贯家产都是万威的婚前财产,要分开了妈妈分不到多少。”

我震惊的看着她,许久才道,“可她已经五十二岁了。怀孕,她疯了吗?”

林双儿笑笑,“你应该替她高兴,多少人到这个年纪已经没法怀孕了,而她是自然怀上的,这是她天生的优势,老天给了她这么好的身体条件,她不利用才是可惜。这样她和万威的关系也能更稳固,毕竟像万威这样的亿万富翁,说变就变的,她也不是真的放心。”

说到底还是自私,这么大年纪又带个孩子,能陪他多长时间呢。

还有,我又要多一个弟弟了,比我儿子年纪还小的弟弟。

想想真是一言难尽。

外婆的寿宴是钟庭出钱,几个舅舅负责具体筹备的,弄得十分闹热,在青市最大的酒店红红火火摆了八十桌,将乡下老家的乡里乡亲都弄了过来,食宿行全包。

星光璀璨、富丽堂皇的大厅内高朋满座,全都是一脸艳羡的模样,一个劲儿对我那几个舅舅说,他们祖上积德,过上这样的日子。

这都是谁在买单啊!是钟庭!

而钟庭就由着他们这么胡来一句话都不说,俨然是一副乖顺外孙女婿、外甥女婿、好妹夫、好姐夫的模样。

看他招呼着大家,我实在忍不了了,把他拉到一旁,“这次花了多少钱,我转给你。”

他不高兴了,“你跟我提这个干嘛。”

我严肃极了,“钟庭,我们很早就离婚了,早就不是一家人了,你可不可以不要做这些事,你这是强加给我的负担你知道吗。”

他沉默了两秒,“今天是外婆的生日,我们不要说那些不开心的事情行不行,你不去招呼就找个位置好好坐着。”

说完接着招呼去了。

谁会相信青市如今炙手可热的青年企业家、神一样的创一代钟先生会是这么个居家实在的男人,忙不迭给人递烟,笑谈。

他这是在自欺欺人么?

为什么看到如今的他,我会想起当初的自己。是不是也这样,明知对方心里没有你的位置,还这样装聋作哑献着殷勤。

“姐。”

听到王爽的声音,我立刻转过头去,见他揽着一个长发披肩,白白净净,穿浪凡小礼裙的单眼皮女孩子。

那姑娘大概二十出头,乍一看并不觉得多漂亮,多看一会儿就觉得舒服,像山间的一朵小白花儿,清纯无暇。

这并不是上次见到的那个女孩子。

虽说上次那个女孩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可对王爽这么频繁换女友的做法,我还是不认同的。

尤其他和上次那个女孩没事儿就那啥,让我非常同情她。到底受伤的还是女孩子。

见我盯着女孩看,王爽介绍,“姐,这是洛洛,李洛洛,和你一个姓儿,念法律的,大二,是我学妹,现在是女友。”

女孩儿有点害羞,看了我一眼,立刻把头埋了下去,“姐姐好,您长得真漂亮。”

我最爱听这句话,尤其她说得真心实意,一点没夸张。

也许我真是在以婆婆的眼光看人了,发现这女孩儿挺合我心意,于是亲亲热热道,“洛洛,你是哪里人啊?”

她小声道,“无锡。”

我点点头,“鱼米之乡啊,好地方。家里是做什么的呀?”

她再次小声道,“父母是老师。爸爸教高中,妈妈教小学。”

这个好,虽是小门小户,但也是书香门第,对孩子教育好。我接着问,“家里就你一个孩子么?”

她低声道,“是,我们这代都是独生子女。”

对哦,按理说我这一代也是独生子女,架不住我有个高产的妈,加上那个还未出世的弟弟,我有三个弟妹了。头好痛。

见我问个没完,王爽不耐烦了,“姐,你查户口啊,瞧你把洛洛都给吓到了。我真替南星未来的媳妇儿担忧,你这样,他会没女朋友的。”

我还没说话,就听洛洛问,“谁是南星啊?”

王爽说,“我小侄儿,可爱得不得了,见了你就知道了,捏着像个团子超好玩。”

洛洛哦了声,“是钟先生的儿子么?”

王爽表情尴尬,“不是,他爸姓谭。”

洛洛咦了一声,正要问点什么,就听门口传来一阵吵嚷声,夹着锣鼓声,像个闹热的戏班子。

我这才想起来,外婆特别喜欢听戏,什么京剧越剧豫剧黄梅戏,都是她的心头好。

这怕是要开演的节奏,这寿宴办的可是有心了,倒退回百来年,所谓的大户人家也不过如此吧。

两扇高耸的大门打开,一群穿着戏服的生旦净末丑,粉墨登场。

餐桌是分两边摆开的,中间是又宽又长的红色地毯,老太太在台下的主位上坐着,主宾席前面,是装饰得红彤彤金灿灿的舞台。

此刻,大舅正站在舞台中央,抑扬顿挫,发表着八十大寿致辞,被门外突然而至的客人打断,停了下来。

先是一武生上前,行了三拜,“一拜,祝老寿星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二拜,祝老寿星日月昌明、松鹤长春;三拜,祝老寿星笑口常开、天伦永享。”

接着一小生上前,同样三拜,“一拜,祝老寿星身体健康、长命百岁;二拜,祝老寿星万事如意、晚年幸福;三拜,祝老寿星生日快乐、后福无疆。”

接着又是一红生,“一拜,祝老寿星吉祥如意、富贵安康;二拜,祝老寿星事事顺心、幸福长伴;三拜,祝老寿星笑口常开、身体安康。”

最后来的,是西装革履、步伐沉稳的英俊男人,牵着个还不到一米的小豆丁,走到外婆跟前,三鞠躬,“一鞠躬,祝外婆寿比天高、福比海深;二鞠躬,祝外婆日月同辉、春秋不老;三鞠躬,祝外婆生日快乐、福星高照。”

小豆丁跟着念,奶声奶气的,“祝太姥姥生日快乐,福星高照!”

所有人开始窃窃私语,这人是谁啊?

我脸快烧成火焰山了,谭粤铭这混蛋在搞啥玩意儿,招呼不打一声就来了,当着这么多人他是要干什么、干什么?

207 两个外孙女婿

正控制着自己不要晕死过去,就见谭粤铭拿了个麦克,朗声道,“各位父老乡亲,大家晚上好!我是陈女士的外孙女婿谭粤铭,李秋思小姐的爱人。今日特带上我同秋思的儿子来给外婆贺寿,一出《佘太君百岁挂帅》,祝外婆长命百岁,永享天伦,也希望诸位能够喜欢。”

没等众人闹明白怎么回事,台上已经响起二胡锣鼓声,京剧的气场猛然抓住众人五官,精彩剧目随之而起。

只听得二黄导板亮嗓:乘月光了敌营山高势险。

回龙接着唱:百岁人哪顾得征鞍万里、冷夜西风、白发凝霜,杨家将誓保三关。

又有原板唱:贼王文凭天险坚守不战,妄想我粮草断进退两难……

许多乡亲都是上了年纪的,爱听这些个,不过更多是在议论,怎么会有两个外孙女婿。

我坐在主宾席对着的座位上,看着谭粤铭恨得咬牙切齿。

他这么一说,别人会怎么议论我,方才钟庭好一番招呼,大家都当他是外孙女婿,这突然又冒出一个来,还特意强调带着儿子,不是陷我于不忠么。

乡里人日常生活单调,就爱唠嗑,脑洞又不是一般的大,这回去得被说成什么样子,哎……

还好,大家吃得好玩得好,一出寿宴也就热热闹闹过去了,接下来是一家人面对面交流的时刻,可不好敷衍。

夜黑风高,宽敞的会议厅,王家人多,并不显得空旷。

三个舅舅家都人丁兴旺,加上二胎政策的颁布,光孙辈儿也有十来人了。

南星认亲戚叫人都糊涂了,一个劲儿问他爸怎么有这么多表舅舅表姑姑的,他爸不动声色看着一脸肃杀的钟庭,让他不许多话。

外婆可谓老当益壮,瞪我的样子气势凌厉,还真不亚于佘太君,“秋思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可别步上你妈的后尘啊,跟各种各样的男人搅和在一起,最后受伤的还是自己。”

两位“各种各样”的男人分别咳嗽了一声,真是躺着也中枪。

所有人都盯着我,仿佛我今天不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代就别想离开似的。

我就觉得冤,我和这些亲亲戚戚平常没什么来往,为什么要交代我的私事!

见我不说话,大舅以长辈的口吻说道,“秋思,钟庭哪点对不起你了,你要这么做?”

我翻了个白眼,“我怎么做了?”

大舅看看谭粤铭,大概是被他笑面虎的样子慑到,不屑瞬间变成礼貌的点头,“你怎么会和其他男人有了孩子?”

这时大表哥拉他,“爸,那是谭粤铭,经常上新闻那个大老板。”

大舅突然睁大眼睛,又看了谭粤铭一眼,没再说话了。

二舅是个屡教不改的二流子,最喜欢往发廊里钻,品行差得没法说,还好他媳妇儿机灵跑了,留下三个孩子给他,可又得不到好的教育,没一个考上大学的,如今都靠钟庭找工作,在单位里混吃混喝,偶尔还要惹事。

所以二舅视钟庭为衣食父母,很是语重心长的对我说,“秋思啊,你怎么能做这么忘恩负义的事呢,你说你不管家里人吧,大家也认了,还有钟庭帮你照拂,可你给他戴绿帽子说不过去呀!”

我道,“谁给他戴绿帽子了,我和他已经离婚了,你们不是都知道吗。”

二舅无赖的说道,“这打断骨头连着筋,你当初跟钟庭还领养了孩子,难道只有亲生的该管,领养的就不管了吗,在法律上你仍是她的妈妈呀。”

这话从个二流子口中说出来真是搞笑。

关键还把图图搬出来,幸好她不在这儿,从小被转手,心思敏感的很,听了这话还了得。

前些天钟庭生病,为了不让她担心,提前给她报了两月出国交流,估摸着时间下周也该回来了。她生日也是下周。

我盯着他,“二舅,以后这样的话可千万别在图图跟前说,若她因为这个受了什么影响,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图图是我的女儿,和亲不亲生没关系,我从来都视如己出,我和钟庭离婚不影响我对她的爱。”

我看着众人,“从今以后,你们所有人都不准给钟庭找麻烦,人家不欠你们,我跟他现在只是朋友,你们不能拿他当冤大头。”

我火气正旺呢,有人拉我,“秋思,你先冷静一下。”

我看了眼,是三舅,混得最好的一个,“三舅,你现在也是有钱人了,你也知道一分一毫都不是白来的,凭什么都要压榨钟庭啊,他帮你们做多少,我就欠他多少,你们就想把我往火坑里推是不是。”

估计是我语气太重,他又是个当惯大爷的人,一时间涨红了脸,“秋思,你怎么跟长辈说话的,你现在不是单身吗,钟庭等了你这么多年,你还把他吊着做什么。”

我觉得十分无力,也不说话了。

这时有个声音冒出来,“以后各位舅舅要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直接找我,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联系方式。”

谭粤铭的名片就是一张纯白纸,只有名字和电话,轻易不给人的,当然他电话也挺多,不过大部分找他还是先通过秘书。

这张名片上,是私人号码。

我很诧异的看着他,我妈那么伤害过他们一家,为什么他还会这样对王家人,他是还有什么别的目的么。

王家人个个都是趋炎附势的极品,这看到一棵更大的树,立马就放弃先前那棵,什么为钟庭说话,不存在的,有奶便是娘,现在个个都开始巴结新姑爷去了。

没人注意到,在大家都跟谭粤铭寒暄的时候,钟庭一个人默默的离开了。

看着王家这群吸血鬼,我真是无语问苍天。快步跟上钟庭。

他腿长步疾,我穿高跟鞋追得吃力,一直落在后面,却将他的背影看得清楚。

因生病消瘦,他整个人越发颀长,在初秋的晚风中,萧条得像棵孤独的树。

“钟庭,等等我。”

他停住脚步,但是没有回头。

我快步走上前去,“你要去哪儿?”

他道,“回家。”

我说,“我和你一起回去吧。”

他笑了笑,“那里不是你的家,其实也不是我的,我的家早在很久以前就被我毁了。连着毁掉的,还有我的爱情,我的孩子,我自己。”

“钟庭……”从没觉得事实如此凄凉过,我忍着酸楚,“你可以重新开始的。”

他笑笑,摇了摇头。

我很认真的望着他,“你知道你的问题在哪儿吗,就是太执拗,我都不知道你这么成功的一个科学家、商人,你在感情上怎么这样…不思进取。”

他看着我,“我冷落你几年?”

我没说话。

他道,“不记得了是吗?我记得,记得很清楚,十年。我每天都在想,不工作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十年、十年。从十八岁到二十八岁,我消磨了你的整个青春。你执拗十年,却不许我执拗?”

我无奈的叹了口气,“钟庭,这不一样,那时年少什么都不懂,一味的钻牛角尖,可我们现在已经不小了,我们都耗不起你明白吗!”

他道,“我明白,但我依然会等你,你等了十年等到心死,我也可以,如果十年一切都没有改变,我再重新选择。从你离开我开始计,我等你到四十岁,这并不是什么难事。”

我扶额,“钟庭,你别这样好不好?”

他笑笑,“你和谭粤铭根本没有未来,就算你嫁给他,也只能眼睁睁看他离开,那时我还在,一切都是我欠你的,我该受的惩罚。”

我难受极了,“你现在这样才是惩罚我。”

他不再说话,掏出车钥匙按了一下,“回去吧,他在等你,还有你们的儿子。图图终究比不了南星。”

说完大步朝那辆林肯走去,我叫住他,“钟庭,图图马上过生日了,我们给她办个派对吧。”

内心深处,对图图我最是愧疚,没能给她一个完整的家不说,还因一段私情抛下了她。

当初她的抚养权可是判给我的,如今想想,我的离开,也许伤她最深,又一次被抛弃。

钟庭没有回答,只是加快了步子。

看他上了车,我深深吐了口气,转过头,见谭粤铭正抱着南星,像雕塑似的盯着我,眼睛在路灯下闪着幽幽的光。

我站着没动,与他对峙着,在这初秋的夜色下。

隔了一会儿,耳后传来发动机的轰鸣,震得我差些耳鸣。

钟庭这脚油门踩得可真够深的。

谭粤铭慢慢走过来,“老婆,跟我回去吧。”

南星搓搓眼睛,“老婆,快跟老公回去吧。我都困啦。”

本来想哭,听孩子这话又一下笑了,“你叫谁老婆呢,不许乱喊。”

钟庭那边我是不能再去住了,跟着谭粤铭回了酒店。

铭望的分公司遍及主要城市,像青市这样的新一线属于战略要地,刚进门就见几位高管过来,美其名曰汇报工作,其实都来拉关系的。

南星睡着后,我给云回打了电话。

她情绪不是太好,不知是不是入秋的缘故,很多人、很多事都添了莫名的愁绪。

我问她,“怎么了,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她也不说话,我立刻反应过来,她在默默流眼泪。

于是放低声音,“到底怎么了,你说话,别让我担心。”

她轻轻的说道,“没什么,可能是更年期提前了,觉得生活没什么意思。”

三十出头就更年期,真能扯。

知道开玩笑就好,说明没大事,我笑笑,“怎么就没意思了,是不是来号儿了,情绪不稳定。”

她笑了笑,“可能是吧。你怎么样啊,和钟庭还好吧。”

云回毕竟是钟庭的亲师妹,一个研究生导师带出来的,她自然希望钟庭得偿所愿。

但我必须跟她说清楚,“他身体恢复得还行。但我俩是没可能的了,我觉得他需要快点结婚要个孩子。”

云回咦了一声,“为什么?”

208 怀孕我杀了你

我笑笑,“有了孩子他就不会惦记过去。围城里有句话:结婚无需太伟大的爱情,彼此不讨厌就已经够结婚的资本了。”

云回笑了一声,“这话可能适合一些人,但对钟庭不行。他在乎的是感情,他想要孩子,但只想和你生,你明白的不是吗。”

我明白,我怎么能不明白,只是我喜欢的是别人了,这话不知怎么就脱口而出。

刚提了个谭字,就听见门吱吖一声,谭粤铭站在门口,有点懊恼地盯着我,“我好像进来的不是时候啊,你继续说,不用管我,你喜欢谁,大大方方说出来。”

我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时间手足无措,脸颊滚烫,几乎不敢正视他。

那头云回道,“你和他在一起呢?在哪儿?青市?酒店?”

我嗯了一声,云回笑了笑,“好吧,不打扰你们了。他是坏,可他爱你,这也挺难得。”

不知为什么,云回的口气听起来异常的落寞,她是感情出什么问题了么,正准备再问两句,电话已经离开手心。

谭粤铭握着电话,眉开眼笑地盯着我,“你喜欢谁,怎么不说完?”

我瞪着他,“把电话还给我,我还有话跟云回说。”

他笑了笑,“不要转移话题,说,你喜欢谁,完整的说出来。”

我真是恨不得一头撞死在沙发上。

见我不说话,他当着我的面儿把手机关了,“有什么留到明天再说,现在每分每秒都是我的。”

我盯着他,警惕道,“你要干什么,不许乱来。”

这是套房,卧室有三间,我根本没打算和他住一间,想着他和那些高管开会,肯定得好一会儿,却不想不到一个小时就回来了。

他看上去精力旺盛,发型很稳,漆黑的眼睛亮着光,像头瞄准猎物的大型猫科动物。

我穿的是一件蓝白细条纹的衬衫裙,非常禁欲的款式,应该引不起什么绮思幻想吧,可被他这么盯着,仿佛我是一身豹纹的性感打扮。

他随意松了松领带,解开袖口,把袖子挽起来,手撑在我两边,“脸红什么,多大个人了,能不能大方点。又不是没经历过。”

瞥了眼他身下,脸上一烫,太不要脸了,这嚣张的混蛋,脑子里一天到晚在想什么,放小电影么!

我拿起一旁果篮里的水果刀,“你不许过来,否则后果自负。”

他盯着我,严肃道,“把刀放下。”

我抵死不从,“不放,你出去,这是我的房间。”

他点点头,“好,我出去,”说着还真转身了。

就在我怔忪的瞬间,他猛的转回压过来,扣住我的手腕,将刀子一甩,就飞到了最远的墙角,“不要玩冷兵器,想玩刀玩剑,我马上给你。”

我恼火极了,“你这个伪君子!”

他笑容明媚,“承蒙夸奖,我不是君子,何来伪字一说。你说我个小人,我就是,真小人,干的都是欺负女人的事。”

真是能屈能伸的流氓,我无语了。

他抚着我的脖子,“秋思,这么多天没见了,我想你想得夜夜失眠,还好有录像可以看,每晚都得听着你的声音才能入睡,你说惨不惨。不过我还是喜欢现场版,尤其是又压抑又快乐的声音……”

我把耳朵捂起来,被他拿开,只得恨恨瞪他,却见他眼眸雪亮,喉头滚动,“难道,你就不想?”

他说的不想,配合着那邪魅浪荡的笑,自然有更深层次的意思。

我大声道,“我什么都不想,你这个泼皮无赖,别想再欺负我。”

他笑了笑,弓起身子,把我挤到沙发角落,手指卷着我的头发,沙哑的说,“头发长了,真好看,别再剪了,留下去。你不是说相互慰藉么,我可记着的。”

我盯着他,心里紧张着,却恶狠狠的说,“我现在不需要。”

他压得更近,胸膛的温度穿透了我的衬衫,温热的唇,划过我的下巴,唇,鼻尖,最后又落在唇上,“怎么没需要呢,是女人都需要,这事儿好处多了去了。首先,它可以提升你的身体免疫力和抵抗力,一周三次,持续一年,运动量等同于慢跑75公里。”

“胡说八道。”我一边说一边挣扎,其实这挣扎纯属浪费力气,毛用都没有,可若是不挣,乖乖就范更不行。

他像看笑话似的看着我,在我耳廓上重重一咬,我痛呼一声,“你属狗的啊!”

他笑道,“我属猫。这是医生说的,不信你打电话问问你前夫,他是专业人士,我说你不信,他说你总信吧。”

“谭粤铭!”这厮就是故意的,我要这么问钟庭,估计他心脏病立马发作了。

“我在,宝贝儿!”这人完全是没廉耻的,像鬼子进村似的一阵扫荡,衬衫纽扣被他扯掉好几颗,我却动不得,只能听着他胡说八道,“第二,它让你青春常驻,使你得到最佳的皮肤保养,痘痘、暗疮都消失无踪影。第三,它可以提高雌激素,让你保持女人味儿,保持生育能力,你看你妈就是例子对不对!”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他连这个都知道了,我只觉脸上无光,骂他都骂得没底气,“谭粤铭你无耻!”

他笑得欢畅,舔舔我的耳朵,像撒欢的雄狮,“第四,J液有杀杂菌功效,消灭各种细菌,让你更健康。第五,它有助于减压,让你不再为很多事情烦恼。第六,它是疼痛的解药,”

“啊!”我惊叫一声,脑子里轰然炸开。

他在里面了,烫得像条火龙。

还有,天杀的,他竟然没戴……套。

头发乱了,遮挡没了,思维混了,脑子晕了,天堂地狱,来来回回。

天知道持续了多久,我感觉自己快要死了,像条搁浅在沙滩上的鱼,没有水,呼吸困难,周围还有翻滚的热浪,再这么下去就要变烤鱼了。

感觉什么蒙住了我的眼睛,耳边有嘶哑的低语,“当你达到高/潮时,疼痛会完全消失……所以,你有什么理由不做,这么好的事,对不对,老婆…”

释放,滚烫的,全部在我身体里。

我完全是条死鱼了,趴在沙发上动也不想动,直到听到他说,“我们一定要生个闺女。”

猛然一下觉醒,翻身起来就要朝卫生间跑,被他拦腰放倒,“干什么你,精神好的很嘛,再来一次。”

我捂着胸,咬着唇,恨不得一口咬死他,“谭粤铭,要是怀孕,我一定杀了你。”

他邪邪的一笑,“你舍得吗?我可是孩子爹,”说着抓住我的胳膊重重一扯,便坐到他腿上,没给我说话的机会,呼吸瞬间被夺个干净。

他站起来,不顾我呜呜哀求,对着窗前,对着楼下的车水马龙、流光霓虹……

整夜疯狂,筋疲力尽,再睁眼,窗外已大亮。

我趴在柔软洁白的床单上,只觉得像被碾路机压过一般,比赛了几场马还累,身上全是大大小小,形状诡异的红斑,连大腿内侧都没能幸免。

真是日了狗了,这让我穿什么衣服!

烦躁的揉揉头发,见床头放着一杯牛奶,一片厚厚的萨拉米香肠,一节新鲜的法式面包,还有一张粉色卡片,上面写着:

缠绵的思绪缠绵着你的胴体

黎明掠过午夜降临

……

女人的肥美的小腹

是上苍丢失的草原

这块地属于最勤劳的农夫

他可以在上面牧羊

也可以在里面种植玉米

落款:你的农夫,铭~

这是情、欲羔羊诗集里面收录的一首诗,他只截了一部分,怎么听起来这么色、情啊,这无聊的男人~

不过想到昨晚没什么措施,这几天好像也并非安全期,决定等会儿去买颗事后药,我可不要再跟他纠缠更深,一个南星就已经够我受的了。

要是没有他,我和谭粤铭怎么也不可能到现在这种不尴不尬的境地。

打开衣柜想拿件浴袍,发现一套通勤装,墨绿色的真丝衬衫,雪白的高腰长裤,还有一枚黄钻蜻蜓胸针。算他识相!

换好衣服,我直接去了楼下药店,买了颗事后药。

回到房间赶紧倒了杯水,将才吞下去,就被人吼了一声。

差点没被呛死,谭粤铭非常不爽的盯着我,“你在干嘛?”

说着走过来,拿起空药盒看了看,鹰隼似的目光落在我脸上,“什么意思?”

我特么又不是被吓大的,不过周围的气息很危险,着实吓到我了,说话声音结结巴巴,“我……不想怀孕。”

他只是看着我,也不说话,隔了一会儿,静静的问,“你真这么讨厌我?”

我没说话,他突然抱住我,“以后我戴、套,不要吃药,对身体不好,我们慢慢来。”

我感觉身体在抖,话也是,“你做了那么多坏事,你真的不会良心不安吗?”

他身子一僵,放开我,语气严肃,“有些事非做不可,做了也就不值得再提起,不需要给自己找正当的借口,再怎么也正当不起来,但这与我爱你,想和你在一起没有什么关系,它威胁不到我们。”

我没说话,他慢慢的说,“如果真的威胁到了,我会主动规避。”

不想再说这个沉重的话题,我问,“南星呢?”

提到儿子他似乎也轻松了不少,“和小宋在一起。”

“小宋?”我眯着眼看他,“叫的可真是亲切。”

他一下就笑了,“这都能吃醋。好吧,他和宋老师在一起,满意了吧。我老婆吃醋最可爱了。”

我别过脸,突然想起那天南星说的,想奚落他一下,“对了,你知道你儿子说你和什么一样吗?”

他笑着问,“什么?”

我笑了笑,“种公马。”

说完哈哈大笑。

他愣住,“我儿子说的?”

我点点头,“他说种公马是小马们的爸爸,就像他爸爸一样,我觉得他说得没错,你不就是吗!”

谭粤铭:“……”

209 你的不贰之臣

谭粤铭看了看表,“还有点时间,”说完对着我邪邪一笑,“那你要不要体验一下什么是种公马的威力。”

我翻了个大白眼,“我们之间能不能有点正常的正经话题。”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摆出一副正经脸,“当然能。你想谈什么,或者有什么我可以为你效劳的尽管说。”

有些公事我还真想听听他的建议,不过他似乎对此不感兴趣,几乎不会主动提,似乎我们之间除了情爱什么都没有。

我想了想说,“等图图生日过了,我想回南都去,到南星生物任职。百年守业我没做好,归根到底是我缺乏创业经验,对很多问题的把握有偏差,就像当初跟银行借钱,其实也不能全怪你,我要是有足够的判断力,也不至于一败涂地,与其说我是恨你而选择绝路,倒不如说是怕被追债,这和炒股失败跳楼其实没区别。”

“秋思,我,”他欠了欠身,我笑了一下,“我想借南星生物挑战一下自己,看看我究竟几斤几两。当然,我的终极目的是凭本事拿回百年。”

真正谈到工作,谭粤铭是完全严肃的状态,“你知道么,我特别不喜欢和女人聊工作,尤其是同我有床第关系的女人,原则上这是两个独立事件,我不希望它们之间有什么交叉,以至于影响到我对某些事情的判断。对你,我只想给最纯粹的感情,不参杂任何其他因素,你明白么。不过你既然这么要求我,那我就好好跟你说说。”

想到他刚才在看表,我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他道,“晚上有个会在G市,不急,先说你的问题。”

我挑眉,“我的问题?”

他倒了两杯水,递了一杯给我,“没错。你不该和云回合作。这么告诉你吧,生意没成,朋友是不会丢的,生意成了,朋友一定丢。”

我摇摇头,“我和云回不可能。”

他笑了笑,“不要对任何感情给予绝对信任,包括我,”说着一顿,“我现在是很爱你,但未来可不一定。”

听完这话,我脸一定黑了。男人果然都是三分钟热度,幸好我没承诺和他在一起,算我智商还没完全掉线。

接着听他朗声大笑,“开个玩笑,别当真宝贝儿,我是你的不贰之臣,永远。我说到做到。现在最想做的就是跟你生个闺女。”

这人真是没个正经,我不自然地拢了拢头发,但心底竟松了口气,“继续说正事。”

他笑笑,表情很快又严肃起来,“你爷爷和杜天明是最典型的例子,一起合作走向成功,结果怎样你很清楚。”

我反驳,“那不一样,杜天明是本质人品问题,我和云回怎么都不可能。”

谭粤铭道,“人性是个大话题,很复杂,先不谈。只说当前的问题,你和云回既已合作,那就得约定盈利后如何分红,工资如何制定,提成如何制定,总之资本收益归资本收益,劳动工资归劳动工资,业务提成归业务提成。所有事项交由一人负责,其他人只能提议,决策由他。”

我道,“现在公司法人是云回,负责财务,不过决策权在曹俊手里。”

谭粤铭道,“所以这又是一个问题。曹俊和云回是夫妻,他手里有经营决定权,云回就不该有财权,否则很容易发展成他们自家的公司。千万别不好意思开口,条条款款先说清楚,免得日后纠缠不清。”

其实谭粤铭说的都对,我也不是不明白,只是以我和云回的情谊,很多东西都不能摊开来说,挺伤脑筋的。再说我虽是大股东,但执行一直是曹俊,我也不好去夺权啊。

谭粤铭说,“想成为一个企业家,就得以一个企业家的标准给自己定位。企业家的定义有多个维度,开拓、创新是群体的共同标签,不仅要创新、冒险、拼搏,还得有社会责任感和家国意识,这样你的格局和站位才能更高,更好适应当下形势。南星生物是科技型企业,创新是灵魂,”

说到这儿他拿了台平板过来,迅速调出一份资料,“你看,这是南星生物注册以来曹俊所做的工作。”

我瞧着他,“你怎么会有这个,这属于内部资料。”

他笑笑,“我想要什么资料都不难。你看,他首先利用他已有的资源,在美国成立北美研发中心,投资了X、Y公司研发抗肿瘤新药,并与H大医药团队联合开展白内障项目,他手头有个天然植物药提取智能制造项目,上个月入选了国家智能制造试点示范项目,这款产品一旦问世,将是南星生物的拳头产品,很好的避免了同质化,这在技术层面绝对属于创新。管理方面,曹俊的融资能力也不错,不到半年融了1.5个亿,总体来说,他是个人才。当然,这也是最大风险所在。”

我盯着他,“风险?”

他郑重道,“你得做好准备,曹俊随时可能离开。”

我紧皱着眉,“这话什么意思,公司他有三成股份,他怎么会离开?再说他可是云回的老公,他从国外回来也是被说服的。”

谭粤铭笑了笑,刚好手机响了,他没有再同我说,转而听电话去了。

还想着曹俊离开这个问题,谭粤铭又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从背后抱住我,“宝贝儿,我有事得先走了,儿子你看好,我过两天再来找你们。”说完在我耳后吻了一下。

我还想再问问曹俊的事,门口的人已经等不及敲门了,“谭总,陈局已经到了。”

谭粤铭离开后,我问南星生物综合部要了些资料,我虽没有任职,但股东身份却是尽人皆知的,问他们要东西也不会不给。

刚看了几页战略报告,有人按门铃,打开一看,是宋薇娜和南星。

南星高兴地抱住我的腿,仰着脑袋叫妈妈,萌萌的样子甜得人都快变冰淇淋了。

我牵着他,眼睛却是看着宋薇娜,“宋老师里边儿坐。我刚煮了一壶咖啡,不过不是南山,你要不嫌弃就尝尝。”

她笑得很甜美,“不用了李小姐,我有事得去一趟G市。”

G市?谭粤铭也去了那儿。

不知是不是太过敏感,我下意识就问道,“宋老师去G市做什么?”

问完觉得自己太唐突,有点尴尬,她却自然的笑了笑,“给谭先生做翻译,这次开会来了个中东代表团,是有关一带一路的项目。”

话到这里我也没什么好问了,跟她客套了两句,目送她离开。

想着她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跟在谭粤铭身边,心中还是隐隐的不痛快,但转念一想,我和他又没可能,何必把他身边的女人当回事,至于和他一次又一次发生关系,只能把它当作是需求和慰藉了,以后也尽量别再发生。

“妈妈,你看我画的画儿。”

正想得出神,南星从小书包里拿出一张对折的A3画布,小心翼翼打开。

是幅油画。只见上边有青青的草地,金黄的稻田,红色的树木,错落有致的木屋,色彩明媚而绚丽,看得人充满希望。

孩子要多夸,我连声赞美,他抱着我一个劲儿表白,还告诉我这是送给战后巴格达的。

战后巴格达?我更惊讶了,“你什么时候去巴格达了?”

南星说,“宋老师有个好朋友在巴格达,他生病了,没有办法看医生,爸爸就送她过去,帮她把朋友接到了英国。”

我有点紧张,盯着南星,“你爸爸用私人飞机送她去的吗?”

南星点点头,“对呀,宋老师的好朋友是个画家,他叫哈桑,长着大胡子,很高,可他只有一条腿。不过我很喜欢他,他画的画可好看了,这个就是他教我画的,他让我自己想,他说可以把焦土和灰烬变成披着红毯的王国,把嵌着弹皮的红松变成活的,立在高高的山岩上,山谷里有汽笛,白望在稻田里飞翔……”

我明白了,南星看到的是一片被战争摧毁的土地和家园,哈桑让他画成这样绚丽美好,其实是告诉他,家园可以恢复,只要有梦和希望。那应该是个乐观坚强的人。

不过想到谭粤铭为了宋薇娜的一个朋友就出动私人飞机,心里还是不舒服。这么看来,她在他心里一定不止是个翻译或者家教那么简单了。

他对我,几分真几分假,我又糊涂了。

艾玛,我纠结这个做什么,管他真也好假也好,反正我和他也不会在一起,不想了不想了,不要想了!

“妈妈、妈妈你怎么啦,不开心吗?”

“没有,”飞快调整好状态,摸摸他的头,“有南星在身边,妈妈就最开心了。”

他扑进我怀里,“有妈妈在南星身边,南星也最开心了。”

小鬼头,我在他头上亲了一下,听见他说,“妈妈,你当爸爸的新娘子好不好?”

心头一动,南星仰着脑袋,“我们在英国参加了婚礼,新郎是爸爸的朋友,我叫他姜叔叔,他可帅了。他问爸爸什么时候结婚,爸爸说要问你什么时候愿意做他的新娘子。”

我看着他,“看来你这次跟爸爸去国外碰见不少事啊,那你好好跟妈妈说说,都有些什么故事。”

南星这下就巴拉巴拉说起来,也没个重点,想到哪儿说到哪儿,我想听的是谭粤铭和宋薇娜还有哪些互动,可他尽说马啊麋鹿之类的,听得我忒没趣。

还好手机铃声把我解放了,我对着南星嘘了一声,“妈妈接个电话。”

他乖乖闭上嘴巴,拿起遥控器把电视打开,说要看动画片。

听到电话对面的声音,说的内容,我整个人都特么不好了。

210 你发什么神经

我万万没想到,于子悦会为了见我专程来青市。

看来对我的行踪,她也是了如指掌了,在酒店咖啡厅找了位置等候。

远远看着她,思绪飘回多年前,当时坐在她那个位置的人是江欣。聊的也是谭粤铭。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我怎么偏偏爱上他,与人为敌。

于子悦一身浅紫色拼接裙,颈部的蝴蝶结设计甜美又有气质,色彩既没有那么挑剔也不那么甜软,透着小女人的骄矜与风情,正合了这淡淡秋意。

她端着咖啡,稍一抬眸,打量我,而后浅笑,“年纪是大了点,不过也确有傲人资本的。身材不错。”

年轻是她的优势,比不过也不用强行比,商场上最忌讳暴露情绪,其实情场也一样,谁不动声色,谁才能笑到最后。

我坐下来,让服务员拿了杯柠檬水,“谁年纪都会大的,多喝点抗氧化的饮品挺好,咖啡喝多了终归没好处。”

她笑了笑,“你倒是有自知之明。我特别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喜欢你,比你好看优秀的人多的是,难道是因为你在那方面有什么秘笈?”

我笑了笑,“这和你有关系吗?”

她滞了一下,强颜欢笑道,“李秋思,你知道不,当年是我留了你一条命,否则你早就葬身深山老林。还能和他重逢,你应该感谢我。”

我微微偏头,“这话从何说起?”

她笑了笑,甜美中带着一丝阴毒,“你掉下悬崖,最先找到你的人是我,因为我知道你看了那个视频一定会受不了,要么自杀,要么连他一起杀了。知道那具女尸为何会套着你的衣服么,那是故意从你身上扒下来的,当时我完全可以让你掉下深谷死得无影无踪,不过我听说附近常有野兽出没,又不想脏手,希望你被啃得骨头都不剩,没想你还是命大。这是我犯下最大的错,让你活下来,让他离开我。”

于子悦这招借刀杀人玩得真溜,借的还是我自己这把刀,小姑娘厉害呀。

我许久没说话,直直的盯着她,其实我并没有多恨她,掉崖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当时的绝望已经忘得差不多,只是在夜里才会又清晰一些。

我只是想不通,是什么把一个如此干净美好的女孩变成现在这样。

见我盯着她不说话,她反而有点心虚,却用微笑掩饰着,“恨不得撕碎我对吗,可惜你没证据,包括你的发小宫城,不幸替你做了冤大头,这件事儿你也找不到证据的。”

她阴毒的笑在看似纯洁的脸上开成了最狰狞的花,我可以容忍她坑我,但事关宫城我忍不了,总有一天我会让她付出代价。

我站了起来,“对不起,我还有事,先失陪了。”

她轻轻一笑,“李秋思,你真是太孬了,听我说了这些,都不敢面对我了么?”

我头也不回,“我对贱人过敏。”

她怒了,大声道,“你骂谁是贱人呢。”

一时间,咖啡厅里的人都侧目过来,只有台上的琴手还淡定的拉着小提琴。

就着被关注,于子悦顺势哭起来,“你说你好好一个人,干嘛要来破坏别人的家庭,你当年也被小三困扰过,怎么不能将心比心,你现在做的一切和当年的冷露又有什么区别,呜呜……”

随着她的哭诉,周围开始响起议论。

我一时间有些挪不动步,待反应过来,将迈出一只脚,又被于子悦拦住,“秋思姐,我跟谭粤铭举案齐眉,琴瑟和鸣,却被你这么生生拆散,你于心何忍。现在,我只能来求你,离开他好不好,你和他的私生子我不会计较的,他将来也会跟我们的孩子一样,拥有同等的继承权。”

“你们的孩子?”我猛然盯住她,感觉有口气提不上来,浑身开始打颤。

私生子继承权话题,向来是各阶层茶余饭后的热门话题,周围的人似也屏主呼吸,瞧着热闹。

个个穿得周吴正王,眼里却闪着八卦的光芒,不过在这种情况下,谁也顾及不到周围。

于子悦拉住我的手,膝盖就要往地上落,被我一手托住,严肃道,“你想干什么?”

这八点档狗血剧情,我实在没想到会被于子悦这样的千金小姐利用。

我之前找人查过她,资料显示,她是个非常傲娇的人,各方面都很优秀,也很理智,无恋爱史,在社交平台上分享的永远是科普和积极向上的内容,关于私人的,除了培训、会议、演讲,几乎看不到任何炫富类私人照,她喜欢在舞台上展示自己,更喜欢享受掌声,这样的女子何以会做出下跪这样低微的举动,莫非爱一个人让她尊严都不要了么。

我甚至听不清她在哭诉什么,只有一句话清晰的传进了我的耳朵。

“秋思姐,我怀孕了,是双胞胎,时间是在我们离婚之前,现在已经快四个月了,这是B超单,你可以查看。”

她从坤包里拿出一张单子,是英文的检验单,有图像,两个胚囊,对生物有点了解的都知道,甚至指标我也能看懂一些,看上去非常健康。

我听见自己空洞的声音,“你确定这是谭粤铭的孩子?”

她望着我,“你好像不信。”说着凄然一笑,“他难道告诉你,我们从没有过吗?”

是的,他就是这么跟我说的,不过对于他的话我总是带着怀疑和揣测的,于子悦又说道,“李小姐你觉得这可能吗,我们都是成年人,也许他并不像爱你那样爱我,可我们毕竟有三年多的婚姻啊,他身体健康,我年轻漂亮,你觉得可能没有么。”

我吞了口唾沫,强自镇定,“我明白了,我会和他保持距离的,也希望于小姐能劝他,从我跟前消失。”

回到房间,我做的第一件事是拉黑删除谭粤铭的所有联系方式,一个都不留,包括与他有关的人,通通删掉。

接着倒了满满一杯红酒。我努力让自己不要去在乎,然做不到,就像被人打了几耳光,满心都是痛和屈辱。

我跟他做的那些事,此刻看来就是最恶心的屎,我把自己活成了自己最恶心厌弃的德性,这种痛苦让我只想沉睡。

恍恍惚惚倒在床上,我拉过被子将身上包裹起来,不知道自己活了这么些年到底干了什么。

人在绝望的时候也许只会想到死,可是我一次又一次的绝望着,我还能怎样,只有用酒精麻痹自己。

不知什么时候醉了睡了,直到听见有人开门才又醒转过来。

整个房间都是黑的,像一个巨大的牢笼,慢慢能看见窗外幽幽的月光,风吹进来,纱帘轻轻摆动,像鬼魅在起舞。

脑子一片昏沉,一时记不起发生了什么,扭开台灯,跟着亮起来的还有卧室外的灯光,透过门缝照了进来。

我听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那声音是担忧与惶惑的。

是钟庭。

我揉揉乱蓬蓬的头发,翻身起来,走到外面,木然的看着他。

也许是初秋的夜太凉,他穿得有点多,往年的这种时候他是从不穿外套的,他的身体确实大不如前了……

他看着我,眉头渐渐皱了起来,“秋思,发生了什么?”

我一脸茫然。

他慢慢说道,“你最好去照一下镜子。”

我愣了数秒,转身去了卫生间,看见镜子里鬼一样的自己,本能的反应该是大喊大叫,却只对着里头的人凄凉一笑,“李秋思,你真是够贱的。为了个破男人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说完取了卸妆乳,认认真真把花成一团的妆处理干净,又做了个面膜,这才觉得清爽白净了。

想到钟庭还在外头,赶紧走了出去,不想跟他撞个正着,他有些慌乱,说话有些结巴,“我以为……以为你……”

我笑了,“以为我自杀?”

他抿了抿嘴没有说话,那样子就是告诫我,不要欺负老实人。

本来想开他两句玩笑,最后还是只倒了杯水递给他,“你怎么会来的?”

他不答反问,“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我随口问道,“几点了?”

他道,“凌晨三点。我从下午给你打电话,你一直都是关机状态。你让陈香带南星去植物园,说下午去接他,结果南星一直等你也没打过来,陈香便把孩子送到了我那儿。”

对了,南星,我怎么会把孩子给忘了。

天啦,我简直想一刀捅死自己,有了孩子,我已经没有任性的权利了,否则和我妈又有什么区别。

我很惭愧,小声的问,“南星现在哪儿?”

钟庭道,“在我那儿,放心吧,早就睡了,我跟他说你明天去接他。”

我深呼吸了一下,扶着额道,“我一会儿跟你回去接他。”

他道,“那倒不急,我只想知道,你怎么回事,是不是跟他闹别扭了?”

我抿着嘴不说话。

两个人隔着茶几对坐着,风不断从窗外灌进来,他起身去关窗,“晚上凉,要记得关窗,别感冒了。”

看着他瘦削的背影,突然好想哭,如果我爱着的仍然是这样一个男人,那该有多好。

这时门口嘀一声,房门开了。

谭粤铭一身西装笔挺,一看便知从正式场合过来,看见我和钟庭,原本带笑的脸立时僵住了。

隔了几秒,他表情放松了一些,慢慢朝我走过来,拿起我放在桌上的手机,对我说,“把拉进黑名单里的信息全部恢复。”

我没动,他自己拿起手机输入信息,被我一把抢过扔在地上,又狠狠踏了几脚。

他黑着脸俯视我,“李秋思,你发什么神经!”

我看着他,“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我现在看见你,比看见一坨屎还恶心。”

211 你们睡在一起?

他成功的被激怒了,凌厉的眸光似箭射向钟庭,极力的压制着怒气,“钟总,你怎么会在这里,深更半夜,孤男寡女,你不觉得很不合适么。”

钟庭淡淡一笑,走过来,目光平视着他,“你没听到,他让你消失么。”

谭粤铭腮帮子动了两下,终究是压下了那股怒火,转而盯着我,“究竟发生了什么,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拉黑我?我连夜赶回来,你就是这种态度?”

我甚至都懒得再与他对视,“我恳求你,谭总,以后不要再出现了,你想见南星,你直接给他打电话,他有电话手表,不要再找我了好么,算我求你了行不行,和你在一起我恶心我自己。”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你又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了?”

我想甩开却甩不掉,“谭粤铭放手,你放手听到没?”

不料钟庭上前,铁青着一张脸,一拳挥在谭粤铭下巴上,“她叫你放手你没听到么。”

谭粤铭显然是被打愣了,但很快反应过来,反手就是一拳直接给钟庭揍到沙发上去了。

见他急剧地咳嗽,我赶紧冲过去挡在他身前,对谭粤铭大吼,“你要再碰他一下,我跟你没完。”

谭粤铭揩了下嘴角的血迹,“是他先动手的。”

我盯着他,“你不知道他有伤在身么,你赶紧给我滚。我不想看见你。”

他邪邪的笑,“你在我身下承欢时怎么不叫我滚,这会儿倒是叫我滚了。”

这话分明就是说给钟庭听的,我感觉到他浑身颤抖,担心他情绪波动太大,赶紧冲谭粤铭大吼,“你给我闭嘴!”

他更是得意,“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

听他瞎胡说,我一时急火攻心,猛的吻住钟庭,手按在他胸口,冷静冷静冷静……转头对谭粤铭道,“我要嫁给钟庭,你赶紧给我消失。”

两个男人都惊呆了。

钟庭不可置信的看着我,“你说的是真的吗。”

显然是假的,为了让谭粤铭赶紧死心赶紧走。

谭粤铭是一副吃了大便的样子。

我是脑子里一团浑水,完全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神志还没恢复,整个人便像麻袋似的被抗了起来。

钟庭大约也是没反应过来,还呆愣着,我叫他他也没听见。

我捶打着谭粤铭,可他完全失去了理智,重重将我丢在床上,拿皮带捆住我的脚。

我惊恐的望着他,“钟庭还在外面,你要干什么,你这个疯子。”

他血红着一双眼,重重压过来,像要把我吞了似的,动作极端的粗鲁。

我害怕极了,眼睛扫到床头的玻璃灯罩,猛的一拉,拔掉了插头,灯光熄灭。

谭粤铭压住我的手,像恶鬼似的盯着我,“你要嫁给他是不是,我告诉你,除非我死,你这辈子都别想嫁给别人,管他钟庭也好王科也好,我看谁敢要你,你这辈子只能是我的。”

门砰砰的响起来,接着是砸门的声音,趁谭粤铭停顿的空档我滚到床沿,捞起地上的台灯就砸在他身上。

一时间,万籁俱静。

接着,听见他抽气,总算是停了下来,“李秋思,你到底他妈的在发什么神经,你知不知道刚那一下有多痛。”

他摸了下后背,这一摸不打紧,一抹满手都是鲜血。

我吓呆了,“你流血了……”

说着赶紧从床上爬起来,套上浴袍,准备去找药箱。

打开门,见钟庭手里拿把刀,上下打量我,满眼担忧,“你没事吧?”

我道,“我没事,他有事。”

钟庭看了眼谭粤铭,他已经穿好衣服,冷冷走过来,对钟庭道,“我不会成全你们的,你别妄想。”

说完,外套都没拿,穿着件衬衫就走了,整个后背完全被鲜血浸湿了,看上去是那么恐怖血腥。

我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心里疼得像被刀划过,劝自己要放手,劝自己让他走……

钟庭从来都不会安慰人的,他只在一边默默守着,一会儿拍拍我的背,一会儿说你别哭了,总之就是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不知哭了多久,也不知道怎么睡过去的,醒过来,外面艳阳高照,看了看床头的电子表,已经是下午了。

我是躺在床上的,伤过谭粤铭的那盏台灯还扔在地上,仔细一看,台灯有一处设计是方形片,上头的血迹至少有两厘米,意味着当时嵌入他的后背也有这么深,难怪会流那么多血,我怎么下得去手。

我又忍不住咬着牙哭,又心痛又悔恨,很想问问他怎么样了,想了又想还是算了,让他看到女人有多狠也好,这样可以放手得干脆些,从此没有留恋和牵挂,省得再纠纠缠缠理不清楚。

到浴室冲了个热水澡,慢慢走出卧室,见钟庭睡在沙发上,毯子部分搭在他身上,剩下全落在地上。

他应该很累,睡得很沉,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均匀的轻颤。

我很好奇,三十五了怎么如此年轻,岁月对男人太仁慈了,完全看不见老去的迹象,只给他们渡上一种叫味道的东西,就像美酒,越酿越醇。

边感叹老天不公,边把毯子捡了起来,轻轻盖在他身上,他翻了个身转向沙发背那头去了。

被我踩碎的手机孤独的躺在地上,我捡起来,尝试了几下已无法开机,只好把电话卡取了出来,让客服送部新手机上来,顺便叫了些吃的和洗漱用品。

没一会儿工夫东西都送了过来,饭菜是钟庭喜欢的口味。

将把桌子摆好,就听见钟庭手机在响。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拿了起来,见是图图打来的便接了,“喂,图图吗?”

那头没有马上回应,隔了几秒突然哭起来,“妈妈,是你吗,是你吗?”

昨天哭太多,眼睛肿成了桃子,这会儿听到孩子哭又忍不住落泪,“是我,图图别哭,妈妈在这儿。”

她又哭又笑的,“你终于肯承认你是我妈妈了,你怎么会有爸爸的手机,你们现在一起的吗?”

我说是。她又问,“你会回来么?再也不走了?”

我说是,“回来再也不走了,你想跟妈妈回南都去么?”

她沉默了一会儿,“不,我要留在爸爸身边,我不能丢下他一个人,他身边没有亲人,我不能让他孤单一人。”

我没说话。都说女儿是爸爸贴心小棉袄,此话果然不是乱讲的。

她又问,“妈妈你可不可以和我们生活在一起,爸爸他等了你很久了,那个姓谭的根本不靠谱,你不要和他在一起好不好,我可以接受南星,但我永远不会接受那个坏蛋。”

我笑笑,“我不会和他在一起的,你放心吧。”

图图有点怀疑,“真的,你没骗我?”

我认真道,“真的,没有骗你。”

图图还是不肯信,有点矛盾了,“可他是南星的爸爸。”

我说,“这不影响,他有他的家庭和孩子,我和南星不能去搞破坏。”

图图一时没说话,隔了好一会儿才道,“你们大人的关系真复杂。”

不然怎么说成人世界无奈呢。我问她,“你那边什么时候结束,到时候我去接你。马上过生日了,你可以把你的朋友都邀请上,咱们办个生日派对,这几年爸爸忙也没时间顾得上张罗这些,以后妈妈每年都帮你过生日,”

她高兴极了,“真的吗妈妈?”

我道,“当然,这几年是妈妈对不住你,以后妈妈会把欠你的都补上。你能原谅妈妈么?”

她又哭了,“你要是能和爸爸在一起,我就原谅你。否则——”

咳~

不等她说完,背后传来一声咳嗽,钟庭醒了,我对图图说,“你爸爸醒了,你要不要跟他说话?”

图图愣了一下,“醒了?……莫非,你们睡在一起?”

噗!差点没稳住,现在的孩子呀……我赶紧把电话递给钟庭,“图图,你跟她说。”

钟庭接过去,只简单叮嘱了几句就挂断了。

瞧着他脸有些红,想必是图图又说了什么让人曲解的话。果然老实人hold不住这些。

我看着他,“你去洗漱一下吧,”说完指了指那一堆新送过来的洗漱用品,“他的我都扔了。”

他一言不发拿了东西去了浴室,很快就洗漱好出来,又是神清气爽的模样,从脸上根本看不出身体不好,眼睛还是那么明亮,底子好就是不一样,也亏得他底子好。

“秋思,”见我盯着他,他有点不好意思,腮边浮起可疑的红晕,仿佛未经人事的少年人,“你还记得我喜欢吃什么。”

是肯定句,带着满满的感动。

何止记得,已经刻在脑海里抹不去了。别说是喜欢吃什么,关于他的每一个喜好我都记得清楚,甚至还有专门记录他细节的笔记本,他哪天笑了或者说了句什么我都记着,这样的少女情怀一直持续到冷露出现,一气之下将那本子烧了。

如今回想起来,尚觉得不可思议,我得有多迷恋他才会精细到那种地步啊,夸张点说,差不多到他放个屁都是香的地步,后来又怎么淡了忘了。

感情这东西,其实最无情,说不在就不在。

钟庭喝了碗海鲜粥,拿起遥控开了电视,“看下地方新闻。”

看新闻,紧追政策是商人的习惯,谭粤铭差不多也这样,看电视只会关注新闻,每一个政策亦或领导人不经意的一句话,都是引领行业发展的风向标,甚至导致行业大洗牌。以前爷爷总叫我多关注时政,作为红旗下的企业家,政治敏感性是第一位的,要透过现象看本质,看新闻也如此,领悟的是它背后的含义,可惜那会儿我心思完全不在事业上。

“秋思,谭粤铭在现场。”思绪被钟庭的声音打断。

212 你有点过分了

七十二寸的大屏上,是几百人的会议厅,正在播放S省与中东某企业的战略签订会。

坐在主席台中央那位有点眼熟,仔细一瞧,正是曾和云回有过一段那位,如今已是三品大员,政治前途可谓光芒万丈,难怪意气风发。

而坐在最边上的是谭粤铭,镜头不在他身上,看不到表情。

会议是在G市,从青市过去四五百公里,距离并不近,也就是说他在受伤之后又回了G市,并且参加了今天的会议,这中间应该没有休息时间。这么想着,胸口绵绵的疼痛起来。

钟庭看着我,“你昨天哭到晕厥。我从来不知道一个女人爱一个男人会痛成这样,你……以前对我,也是这样么?”

我淡淡的说,“都过去了,没有必要再提了吧。”

他沉默两秒,慢慢地说,“他很厉害,上面的调查组解散了。”

我愣住,“怎么突然就解散了。”

钟庭说,“不知道,背后的博弈风云变化,谁也说不清楚。但至少,他现在安全了,你也可以放心了。”

我没说话,又夹了一个水晶虾饺放进嘴里,听见他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那样对他,他伤得不轻。”

我也不瞒他,“他和于子悦有了孩子,在离婚之前。我被小三了。”

钟庭顿了一下,皱眉,“谁告诉你的?”

我说,“于子悦本人,她拿着B超单来的,还是双胞胎,再说他们结婚三年多,不可能一次都……”

钟庭眉头皱的很深,“你为什么不跟他本人确认一下,你这么做,太不严谨了。你有点过分了。”

我放下筷子,直直盯着他,“钟庭,不是我说你,你这么耿直,你不觉得是个大问题么?理论上讲他是你的情敌,你不说落井下石,至少也该冷眼旁观吧,可你现在在做什么,为他辩护,站在他的立场替他考虑。钟庭,你这样真的会找不到对象的。”

说完拿起筷子继续吃东西。这男人怎么耿直成这样。

他似乎也意识到这么说有点傻,只好用喝水掩饰了,估计他这会儿正在心头自我反省呢。

今天是许梦和龙泽离开青市,踏上G省的日子,我跟钟庭去送行。

龙泽将到黔东南那边任公司副总,这样的人事任命绝对是震撼人心的,他一无学历二无资历,少不了背后有人说三道四。

公司有传,说龙泽是钟庭小舅子,钟庭也从来不否认,大家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送走龙泽两口子,我跟钟庭回了租界。

南星正在花园里跟着雪球打滚儿,弄得满身是草,幸好他没在泥巴里滚,否则衣服得扔了。

看到我,他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朝我跑过来,“妈妈,你去哪儿了,怎么不来接我呀?”

我抱着他,把他身上的草都拍掉,“对不起,妈妈遇到点事情耽搁了,你能原谅妈妈吗?”

他想了想,点点头,“好吧,原谅你,下次你再这样我就不喜欢你了。”

我摸摸他的头,“不会的,妈妈不会再这样了。你亲妈一下好不好?”

他抱着我在脸上亲了一下,然后退开,皱着眉头问,“妈妈,为什么爸爸不接我电话呀,我都给他打了三个电话了,”说着还比了个三。

南星的电话,他再忙都是会接的,怎么会打了三个都不接。

心中隐隐忧虑,却对南星说,“爸爸在忙,过些天再给他打好不好。”

他郁闷的问,“那得过几天啊?”

我想了想,“一周吧。”一周情绪差不多能稳定了把,他现在一定恨我恨得要死,又是挨骂又是挨打的,别说他这种容不得别人挑衅的,就算是普通男人也受不了啊。心里有一万句对不起也不能讲。

正叹气,就听见铃声响。

反应了半天才发现是自己的新手机,还没来得及调换铃声。没有通讯录看不到名字,只好接起来,“喂,你好?”

“李小姐,是我,宋薇娜。”

“哦,宋老师你好,找我有什么事?”

“谭先生病了,在G市二医。你方便的话过来看看吧。”

“病了?严重吗?”

“挺严重的,背后伤口很深,好像淋了雨发炎了,现在高烧不退。”

心像一块装着伤痛的铁,下沉到水底,痛又从深处浮上来,将我重重包围,整个吞没。

“你有于子悦的电话么,找她。”

“于子悦?”宋薇娜有点奇怪,“你没开玩笑吧李小姐,她和谭先生已经离婚了。”

“是,不过她肚子里有他的孩子。行了,就这样吧,不要再给我打电话,我跟他没有关系。”

那头宋薇娜还想说点什么,我已经把电话挂了,只听南星弱弱的问,“妈妈,你怎么哭了?”

我严肃的看着他,“南星,妈妈得跟你说件事,爸爸要去很远的地方工作,可能你今后见到他的时间会很少,你要乖乖的好不好?”

南星皱眉,“他去哪儿啊,我们可以坐火车坐飞机去找他呀。”

我点点头,“是可以,不过他很忙,不会有太多时间陪你,但你要是想他了可以给他打电话。”

南星表示很无奈,“那好吧,我现在就想他了,我要给他打电话。”

我说,“现在不可以,他在忙。”

说到这儿电话又响起来,看了眼还是宋薇娜,正犹豫要不要接,南星就说,“是宋老师的电话,我记得她的号码。”

我只得接了,“宋老师,还有事么?”

宋薇娜道,“你不来至少让人把孩子带过去吧,谭先生都病成这样了,醒过来看见孩子心情也会好很多。”

我沉默了一会儿,“你通知于子悦了吗?”

她道,“通知了,她很快就过来。但我想,谭先生更希望看到你。”

我顿了下,“我会考虑你的建议。”说完挂了电话。

“怎么了,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钟庭换了身衣服出来,一只手还拿着个米色盒子,他拍拍南星的脑袋,“那边的茶梅开了,你带雪融去那边玩。”

南星点点头,赶着雪融一起过去了。

看着南星走远,我才又看向钟庭,“他发高烧了住院了,伤口感染,可能是没休息好免疫力下降,淋点水就病了。”

钟庭一时没说话,目光看着黄了一半的银杏树,“时间过得真快,等这叶子落光又得过年了。”说完看着我,“他应该也是真的喜欢你吧,我觉得你应该去看看他。”

我摇头,“不去,趁这个机会断干净。”

他没说话,像在沉思,隔了一会儿说,“至少让南星去,他毕竟是南星的父亲。从这儿飞也就1个小时。”

我没吭声,只问,“你手里拿的什么?”

他笑了笑,“围巾,送给你。一位独立设计师手工制作的,世上仅此一条别无重复。”

我拆开包装盒,是一条米色浅金色混合的围巾,非常温暖的组合,就像眼前的银杏,款式暂不说,单说面料,手感一级棒,大概是我感受过的面料中最舒适的一款。

于是问,“这是什么面料?”

钟庭说,“小山羊内层绒,每只山羊一生只能在3—12个月大之间被采集一次,最多能收30克,纤维平均直径为13-13.5微米,比一般的顶级山羊绒更加细软,保暖效果很好。”

我很好奇,“我怎么不知道你还认识独立设计师。”

他笑了笑,“那位设计师是邵建平的第一任妻子,她知道我和你的事,特意给了这条围巾,让我送你。”

我更好奇了,“邵建平结过几次婚?”

钟庭道,“两次。第一次是真爱,可惜错过了。”

我问,“那第二次就不是真爱了么?”

他笑,“有时候要失去才懂得珍惜。”

我说,“他为什么不去追回他第一个妻子,他现在有权有势。”

钟庭笑笑,“人家早就另嫁他人生儿育女。他哪里还有机会。我希望,我可以比他幸运。”

我想来想去,还是收下了围巾,说了声谢谢。

他道,“不用道谢,我欠你很多礼物。”

我只笑笑,没说话。

他又开口,“对了,今晚就在这儿住吧,王爽要带他的女朋友过来吃饭。那小姑娘好像还跟你一个姓。”

我笑笑,“上次外婆生日见过的,叫李洛洛。”说着顿了一顿,“让王爽以后别往你这儿跑了吧。”

他拉下脸,“你是想切断和我所有的关联,但这不可能。在法律上,我和你是图图的父母,这是你没办法切断的。”

晚上,王爽带着他的小白花过来了,见到我高兴极了,“姐,你怎么会在这儿,我还以为你跟那个坏蛋走了不要姐夫了呢。”

我没理他,只看着小白花,“洛洛,过来坐。”

她还是跟上次一样腼腆,瞧这样子,怕是还没跟王爽有什么实质性进展吧,最后证明,我远远低估了现在的小年轻。

小白花穿得果然小白花,棉布碎花裙,外面罩件牛仔小外套,特别像那个叫什么冬雨的电视演员,听她脆生生叫了声姐,听得我打心窝子里舒坦。

跟小白花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会儿,很快开饭了。

陈香的手艺自是没的说的,人多闹热吃得很开心,王爽偷偷跟我说,“很久没见姐夫这么开心了,你多住几天吧,最好住一辈子。”

我:“不好意思,我可能要辜负你的期望了。”

213 半年了就一次

翌日大早,钟庭早早去了公司。

我敲门叫王爽起床,听到一阵儿匪夷所思的声音,让我这老脸一时间没太挂得住,尴尬的跑开了。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实在不能想象,小白花这样那样时的画面。

心道弟弟我是管不了了,只能管管尚未长大的小家伙。

被我拎起来吃早饭,南星起床气不小,要跟他爸打电话告状。

拨了三次都没接,我心烦道,“别打了,爸爸忙。赶紧吃饭,吃了我们去野生动物园。”

听了这话,南星立刻收起郁闷,乖乖吃饭,只可惜好的表现没换来好结果。

我接到云回电话,说她两小时后到青市,让我去机场接她。

南星这下就在地上打起滚儿来,死活抱着我的腿不让我走。

还好王爽和小白花拯救了我,答应带他去野生动物园,小屁孩才擦干眼泪爬起来,屁颠颠跟他小舅舅一块儿走了。

我提前一个钟头到了机场,坐着看了会儿报纸,听到广播,云回的航班已降落,赶紧往接机口走。

手里端着喝掉三分之一的咖啡,没想走得太急,与疾步出来的人撞个正着。

咖啡很不讲道理地洒了对方一身。

我赶紧掏出纸巾,慌忙说着对不起,见对方的衣服价格不菲,立马道,“先生,实在抱歉,我把衣服的钱赔给您,您看怎么转……”

“没关系,”他微微一笑,说出的话让本就窘迫的我更加窘,“能和你这样漂亮的女孩子撞在一起,是我的荣幸。”

女孩子……就算保养得再好,听到这个称呼也很尴尬好吗。

我一时愣住,笑容僵硬的挂在脸上,眼睛却打量着他。

这男人气质不俗,看上去四十多不到五十的样子,不过按照现在有钱人的保养节奏,他的实际年龄肯定不止五十。

他不像一般中年人脱发迹象明显,发量多且有型,笑容也显得随和,但仔细一品,又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不怀好意?猥琐?可以这样说么,好像不太好啊……

也许是我的打量过于冒犯,他咳了一声,以示提醒。

我不经意垂了眸,又很快抬起来,“要不您在那边店里重新选件衣服,我来付钱。”我指着不远处的一家名品男装,里边有同样的牌子。

他上下看了我两眼,“不用了,我赶时间,这是我的名片,你若真觉得抱歉,有空可以给我打电话,请我喝杯茶。”

我愣愣接过名片,他人已经迈着大步离开,后头跟着几个提包拉行李的随从,淡淡的看了我一眼。

名片上写着:吴天雄,天雄实业董事长,后面跟着十来个头衔,个个听起来都牛轰轰的。

算起来,谭粤铭的头衔都快上百了,要都印上去怕十张名片都不够,干脆就一个名字,也算土豪中的一股清流,不过话又说回来,他的名字本身就是招牌……想着他心里就是一阵痛,不自主的叹了口气,接着听见有人叫我。

转头见云回,立刻笑了。

她穿一身经典款格子内衬风衣,系了条亮色丝巾,踩着深棕色长筒靴,头发是披肩大波浪,浅茶色,远远看过去优雅又俏丽。

我上前,给了她一个拥抱,惊讶道,“天啦,你怎么突然瘦成这样,都咯骨头了。”

我按住她的腰肢,貌似比生孩子前还纤细,一点赘肉都没有,却也不是运动瘦身后那种肌肉感,倒像是节食过度导致的营养不良。

我放开她,仔细瞧着她的脸,妆容是精致,却掩饰不了疲倦和忧郁。

她没说话,只叹了口气,我也不多问,拿过她的行李,“先去酒店吧,不用订房间了,跟我住就行。”

她点点头,上了车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又放回兜里,看上去心事重重的样子。

车驶出机场她才问我,“这谁的车,挺牛叉啊,捷豹F-TYPESVR。”

我道,“在钟庭车库里随意找了辆,倒是没注意什么车型。”

云回笑笑,“我以为他只喜欢中规中矩的,没想到骨子里还是个闷骚。”

我看她一眼,皱了皱眉,终是没说什么,又听她问,“你和钟庭现在究竟怎么回事,看上去关系不错嘛,车也共享。”

说完笑了一下,“不过你们也是不可能断绝关系的,毕竟还有图图。”

说到孩子,我吁了口气,“图图过几天就满十岁了,我和钟庭准备给她办个生日派对,让她高兴高兴。钟庭这几年一直忙工作,压根没想到这茬。图图说,他每年都送芭比娃娃,其实她并不喜欢,可又不好跟他说,怕伤了他的心。”

云回笑了笑,“这闺女还挺懂事。其实像他这样一根筋的男人也挺好的,至少不会变心,不像有的人,说变就变。”

我瞧她一眼,“怎么了?你是不是跟曹俊吵架了?”

她苦笑了一下,“我倒是希望和他吵架,可现在面都见不上,上哪儿吵去。他就跟人间蒸发了似的,要不是手机还能显示步数,我都快忘了自己还有个老公。”

我挺愧疚的,“对不起云回,都怪我,搞个公司让他担着,他这大半年肯定是没闲着。你放心,等把图图生日过了我就回公司,帮你们分担,让你俩有时间甜蜜。”

云回不屑一笑,“这和忙不忙没关系。钟庭忙不忙,谭粤铭忙不忙,不一样围着你打转,什么忙啊累啊的都是借口,就是不在意了。说实话我真是嫉妒你,有这么爱你的男人在身边。我现在特别后悔结婚,真的,悔得肠子都青了。”

我看着她,没说话。

她一脸看破红尘的样子,“都说婚姻是坟墓,我以为说的是别人,其实都一样,谁也逃不过,万恶的婚姻啊!可我又不能离婚,孩子还那么小,快乐无忧的成长着,我不敢打破这种幸福。”

听她说了一堆全是对婚姻失望的消极话,我也没插嘴。

等车拐进酒店,我才问,“你和曹俊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她轻声叹息,“谁知道呢,就是淡了,没激情了,两个人呆在一起也没话说,你不知道那种寂静有多恐怖,简直可以把人逼疯。我原先以为他不碰我是因为身材原因,但我错了,他是本能的厌恶我。”

我皱眉,“前段不还好好的么。”

她笑笑,“假象。半年了就一次,很敷衍。你是不会明白那种感觉的,同床异梦。”

我惊声道,“怎么可能,你们是彼此的第一个,你还是他的初恋,他以前那么爱你,连那件事都包容了。”

“秋思,”云回打断我,“人是会变的,不管因为什么,不管什么时候,变了就是变了。”

我想了想,还是问道,“他是不是外头有人了?”

云回没说话,隔了会儿,“不知道,我问过他,他否认了,说就是觉得累,没心思。”

这种事女人最是敏锐,如果真的感觉到,那十之八/九是有情况,想当初我那样信任钟庭不一样嗅到了,目睹现场时的滋味更不用提,天都塌了。

我看着云回,“你感觉到了对不对?”

云回在我心里一直是个开朗阳光又特别硬气的人,我以为面对这样的事,她会干脆果断,没想到一样会彷徨无助。

她拢拢头发,“不说他了。我这次来有两件事,一件是参加一位朋友母亲的寿宴,还有就是参加下周的全国医疗大会。”

我哦了声,掏出房卡开了门,云回伸了个懒腰,四下看了看,“可以啊,总统套房。”

我笑了下,“谭粤铭订的。三个房间,随你住哪间。”

她皱眉,“不是吧,你让我当电灯泡。”

我推开那间临湖的卧室,帮她把衣服挂起来,“他不会来的。”

云回正要脱外套,听了这话,动作一顿,“啥情况?”

我把于子悦来找我的事说了一遍,她的反应和钟庭一样,问我有没有亲自跟谭粤铭确认。

我笑了,“这种事就不要确认了吧,难道于子悦那样的人还会拿名节开玩笑,更何况那关系到孩子,她应该不会胡说。”

想着她肚子里健康的双胞胎,我就觉得自己有罪,再不可能和他有什么纠缠。

云回想了想,大约也是觉得在理,便也不劝我了,只叹气,“你说,想有个幸福安稳的家怎么就这么难呢。棒棒糖糖现在爷爷奶奶外公外外婆那各呆一段,可开心了,哪知道大人的苦。”

我笑了笑,“你就知足吧,还有父母帮带孩子,我只能自己带。其实我挺后悔把南星带到世上的,他对谭粤铭越来越依赖,真不知道告诉他,他爸爸也是别人的爸爸,他会怎么想。”

“那就别告诉他呗。”

“所以我骗他说,他爸工作忙啊,”说到这儿顿了一下,“对了,他现在还在医院里住着呢,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和云回聊了半天,她说有些累了想去床上躺会儿,正好钟庭来电话,让我晚上跟他一块儿吃饭,说是要介绍一位朋友给我认识。

我问云回,愿不愿意一块儿去,她摇摇头,说不想应酬,一会儿随便吃点就行。

看她确实没精神,也就不劝她了,让她休息好了帮我把南星接回来,她点点头,就钻被窝里去了。

看着完全没有朝气的她,我心里也说不出的难受,真希望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测误会。

换了身小香风洋装,把头发扎了起来,看上去还能抓住一点青春的尾巴。

钟庭开着那辆林肯等在楼下,见我过来,微微一笑,“这么多年你好像一直没变,还跟上学时一样。”

我笑了笑,“那会儿你眼里可没我,还记得我啥样。”

他苦笑了一下,“我眼瞎。”

不过开个玩笑,他又要当真了,我赶紧转移话题,“什么朋友啊这么隆重,还约在1949?”

1949,一间背景神秘的会所,跟山海关一样,非达官贵人不得入内。

214 不要高估男人

他淡淡道,“吴天雄,天雄实业创始人,做房地产起家的,如今地产业寒冬,他开始转向大健康产业,想跟我合作互联网医疗项目。”

我听了,从包里拿出那张名片,“是这个人么?”

钟庭看着我,“你认识?”

我点了下头,把今天机场的小插曲同他说了。

他笑起来,“那正好,说明大家还是有缘。知道为什么要介绍你认识他么,他是阿狸健康的大股东。阿狸健康你应该知道,你离开这四年,它的药品B2C业务交易总额增长了十倍,年复合增长率是77.2%,今年有望突破500个亿,这么大的市场你不想分一杯羹么。”

钟庭谈到这些整个人都像发光体,每个毛孔都透出雄心壮志,与感情上那个“弱势群体”可谓天上地下。

没有哪个女人不喜欢这样的男人,简直有欲上青天揽明月的豪气,浑身都是魅力。

见我盯着他,他有点不好意思,咳了一声,“这是一次机会,你要好好抓住。南星生物刚起步,肯定不容易,不过我在你身边,不要担心。”

我正要说话,他又接着说,“不要拒绝,现在创业比以前更难,无人相助是很难做起来的。”

我读出了他眼里的意思,我是个不怎么会做生意的人,交际能力更是一般,没人帮我我准完蛋。

我不想说话了,拿出手机搜索吴天雄的资料,钟庭也不再多说,专心开车。

吴天雄是一个很低调的人,网上除了正式介绍找不到一点别的资料,难怪我没怎么听过他,但在富豪排行榜上他是名列前茅的。

手往下划着,一条信息跳入眼帘,是关于吴天雄的女儿。

吴菲,号称创投圈第一美女,常春藤博士学位,现年26岁,标准白富美。

不过抛开这些外在光环,吴菲的战绩也很亮眼,投资眼光为人称道,有不少成功的金融项目是她牵头,这绝不是单单靠关系或者出生就能搞定的。

我跟钟庭说,“吴天雄这女儿不错啊,自带锦鲤,出生好长得美还聪明,简直是美貌与智慧兼具,厉害。”

说着把她的靓照递给他看,他瞟了一眼,笑了笑,“没你好看。”

这话说得真挚,完全发自内心,不带丝毫技巧,反而叫人信服。

正打算谦虚两句,就听他说道,“你怎么也用‘锦鲤’这词儿。”听那口气很是不屑的样子。

我说,“现在很流行啊,幸运儿嘛。朋友圈常有人转发抽奖。”

他笑着说,“互联网公司制造的噱头罢了。锦鲤是门统计学,抽奖活动以此为话题吸引人转发,转的人越多,基数越大,多到一定程度获奖概率就被稀释,无限趋近于零,结果什么也没得到,反而浪费了注意力,浪费了钱。锦鲤的主角不是什么幸运儿,是背后的资本。”

我看着他,“你这么理性真的会没朋友的,大家转发这个就图个乐,他们不在乎浪费时间,如果所有人都像你分秒必争,就没屌丝了。”

他笑了笑,“比起花时间研究如何中奖爆红,还不如多想想,怎么运用能力真正把日子过好。”

所以说,顶尖优秀的人是绝对少数,自制力是分水岭。

同吴天雄吃过饭,回到酒店已是圆月高挂,南星已经香香的睡了。

云回看着我,“喝酒了?”

我点点头,把外套扔在沙发上,人也栽进去,“喝了点红酒。就我跟钟庭两个,他又不能沾酒,我若是不喝,那不是不把人放在眼里么。”

云回走到我身后,“那我帮你捏捏。”

我笑笑,“好啊。”

被她按了那么几下确实舒服了不少,顺手拿起桌上的芒果,边吃边道,“你打哪儿学的这手艺,不比专业的差啊。”

她笑道,“为曹俊学的。他因久坐颈椎肩椎都不好,我就跟一个马杀鸡高手学了几招,专门针对他的问题。”

我看她一眼,“没想到你还是个贤惠老婆,他怎么舍得对不起你,一定是你想太多了。”

她笑了笑,“这两者有逻辑关系么,比起你当初对钟庭,我这个真不算什么。对了,今天的客人是谁啊?”

我道,“吴天雄。你认识吗,天雄实业的老总,原先是搞房地产的,财大气粗,搞个互联网医疗项目,出手就是二十个亿投资,牛不牛?”

云回顿住,久久没说话。

察觉到异样,我问,“怎么了,突然停下来,你认识啊?”

她赶紧说道,“不认识。就是想起点事儿。”说完接着帮我按,我是舒服了,也没多想,随口道,“要不咱两带着三孩子过得了,该赚钱赚钱,该美容美容,健健康康、漂漂亮亮,要男人做什么?”

云回拍了我一下,“劳资又不是百合,跟你有毛的过头。”

我笑了笑,“搞了半天其实是欲求不满啊。”

她也没觉得不好意思,直接说道,“说的很对,讲真,我都想包个小白脸了。”

我转过头,把她拉到沙发上,“这话可别再说了,咱们才多大,用得着包小白脸啊,要真不想过了,离了正正经经谈恋爱,没感情的性有意思么。”

她笑了下,“我也就是说说气话,他不仁,我可不能不义。”

我拍拍她的脸,“这不是还没石锤吗,你就别给自己添堵了,或许他就是工作太累,调整一下就好了。”

云回显然不想就这个话题展开,只道,“我去洗澡了,老娘现在有空就睡美容觉,懒得理那些破事儿。”

说完趿着拖鞋往浴室走,刚到门口又转头回来,“对了,还有件事儿忘记跟你说了。”

我示意她说,她笑笑,“以后记得把卧室锁起来,今天南星跑你卧室翻了个小雨衣,问我那是啥。”

我差点没被芒果呛到,“你咋跟他说的呀?”

云回笑笑,“我就说,那是大人的玩具,小孩子不能碰,然后就用动画片转移了他的注意力。”说着又笑一笑,“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们这使用也太频繁了吧,一晚上几次啊?还L……你丫真是赚到了。”

我红着脸推她,“行了行了,赶紧洗你的澡去。”

慢慢走到南星边上,他手里还抱着猴子公仔,嘴里喃喃念着爸爸,是有多喜欢他爹,念得我胸口一阵一阵的酸楚。

想着要不要给宋薇娜打个电话,问问他好点没,她的电话就来了。

“李秋思。”

没等开口我就愣了,对面不是宋薇娜。

他的声音卷着一点鼻音,看来还没好,“你真是好样的。”

我愣着,没说话,移步到了阳台。下面是红橙相间的枫树林,风中有树木的气息。

大概是我没搭理,他吼起来,“你给我说话,装什么哑巴。”

隔了半天,我低声问,“你好些了吗?”

他冷哼,“死不了。”

我紧了紧电话,“对不起,我不想伤害你的,更没想到会那么严重,对不起……”

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只听见冰沁的笑,“嗯,你不想伤害,你他妈就是老天派来弄死我的,我说什么你都不信,无关紧要的人说两句瞎话你坚信不疑,还当着我的面亲别人…”

他一定是气炸了,气息不稳,“你砸我我不怪你,可你不能这么侮辱我,侮辱我对你的感情…”

情绪激动的人说起来话劈头盖脸的,我真庆幸只是隔着电话,不然一准儿被他给掐死。

稍微冷静一些了,他说,“我明天让人过来接南星,我不要我儿子看着他妈跟别人亲热。”

我急了,“别……他是我的,你的……在于子悦肚子里。”

他冷笑,“我他妈连她一根指头都没碰过哪来什么孩子,谁知道是谁的野种,过两天再跟她算账。儿子我要定了,就这么着吧。”

说完挂了电话,我心里虽气,却又像卸下了一块大石头。

难道于子悦在撒谎?我该相信谁?

翌日大早,云回到湖边跑步去了,我刚给南星穿好衣服,听见有人按门铃。

不等开门,客服已经替人把门打开,陈扬一身黑衣,面无表情的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个白衣黑裤的青年,面容一样冷峻得如同复制。

“李小姐,谭先生让我过来接他儿子。”

我道,“不可能,你想都别想。”

陈扬没说话,抬了抬下巴,身后的青年走到我边上,手里拿着只钢笔还是什么,“夫人,得罪了。”

像被蚂蚁叮了一口,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醒过来,云回在我边上,“没事儿,短效麻醉药,对身体没伤害,这种药很贵的,国内没得生产。”

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个,我问,“南星呢?”

她拿了手机过来,视频里小屁孩一脸灿烂,“妈妈,我跟爸爸在一块儿。他生病了,好可怜呀,不过爸爸可勇敢了,打针都不哭的,我以后也不哭了。”

我看看云回,云回耸耸肩。

南星又问,“你为什么不来照顾他呀,你不是他的老婆吗,宋老师都在照顾他呢。”

我顿了顿,“妈妈还有事,去不了。你乖乖的,不要乱跑。”

说完挂了电话,只要知道他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云回问,“谁是宋老师?”

我道,“谭粤铭给南星请的家教,学阿语的,会好几个国家语言,挺漂亮一小姑娘。”

云回挑眉,“你不担心?”

我反问,“担心什么?”

她敲了下我的脑袋,“年轻姑娘啊,你不怕出事儿。你可别高估男人的定力,精虫一上脑是个洞都可以。”

我横她一眼,“粗俗!”

她笑笑,“这事儿就这么粗俗,本质就是粗俗的,所谓感情只是浪漫的外衣。”

其实我何尝不忧心,只是忧心又能如何,我又没立场呆在他身边,只道,“行了,想想去哪儿逛吧。我想给图图挑个生日礼物。”

云回道,“好啊,正好我也给她挑一个,免得她把我忘了。”

215 是不是有点酸

图图虽是女孩子,却对科技产品很感兴趣。

按她自己的说法,钟庭老送她娃娃,没有投其所好不说,反而有点侮辱她的意思,说明他有性别歧视,搞得她有苦难言。

我同云回说了,云回直接把图图定义为娃娃版女权主义。

一路说笑着,来到一家死贵死贵地科技用品店,光顾的客人几乎都是科技发烧友,是这个城市特定的一个群体。

我一眼就相中了一款产品:手腕上的无人机。

外观看是一只智能手表,但轻轻一触,四个超小型的旋翼就会从腕表的上下左右四个方向伸出,启动之后便能起飞。

它有辅助寻航设备,监控我们通常看不到的地方,还能开启智能跟随模式,在任何一个角度拍下美美的照片,最后,轻松发出一个指令,她又回到手腕上。

酷呆了,图图一定会喜欢的!

云回盯着那表,“厉害了,抓拍跟踪神器,狗仔必备。”

我笑笑,“胡说啥,什么狗仔不狗仔的,我闺女的理想可是要成为科学家,拿诺奖的。你挑的什么?”

看起来就是个普通杯子。

她笑笑,“神器。永远55摄氏度的保温杯。内置微电脑感应,可自动调节水温,不管倒入冷水还是热水,倒出来永远55摄氏度。瞧这杯垫,其实是导热聚能环,16瓦功率,使用62小时仅耗电一度。关键颜值还很高。”

云回眼光毒辣啊,我怎么就没找到这么个好玩意儿。

两人付了钱高高兴兴走了,接着又浪了三天,云回把曹俊的信用卡都刷透支了,终于到了办正经事的时候。

云回朋友母亲的寿宴来临,我陪她挑了一盆兰草,好说歹说才跟老板讲到十万。

我问云回,“这朋友很重要么,下手这么粗暴?”

云回笑笑,“那当然,十万配人家的身份根本不搭,好在兰草是她的心头好,价钱嘛也就不在意啦。”

我问,“谁呀?”

她道,“我朋友叫孙嘉宝,她母亲,江楠。听过的吧。”

我想了想,“江楠,该不会是青市首富的夫人吧。”

云回点头,“没错,正是孙夫人。”

每座城市都有顶级的豪门,如果说钟庭算是没落子弟,科技新贵的话,那么“赵钱孙李”四家就是地头蛇般的豪门望族,都是历经动荡浩劫依旧屹立不倒的大家族,正儿八经的富贵代表。

首富孙煜威,叱咤商海的人物,江楠的丈夫,年轻时风流史一箩筐,自被江楠收服后销声匿迹,江湖上再难听到他的消息,变成了足不出户的妻管严。

当然,一切都只是传说。

不过江楠的寿宴,在青市倒一直都是件热门话题,有时搞个时装会,有时搞个赛马会,花样繁多,引领着这座城市的生活风尚。

我问云回,“你怎么会认识孙嘉宝的?”

云回道,“我在德国交流时和她住一个宿舍。挺朴素一姑娘,不讲排场,也没架子,我根本不知道她是孙煜威的千金。”

我哦了一声,云回那次交流时间挺短的,不到半年就回来了,她也从没跟我提过孙嘉宝。

云回看着我,“你要不和我一块去,孙嘉宝学化学的,主攻方向酶研究,跟钟庭还有合作。大家年纪差不多,认识一下今后也有个照应。”

我没说话,她又道,“对了,孙嘉宝还没对象呢,她是不婚主义,之前谈了个外国男友,因为对方提出结婚分手了。”

我哦了一声,“她可真潮,怕是孙家这样的家庭无法接受吧。”

云回耸耸肩,“所以咯,这就是她和父母最大的矛盾。”

我说,“我就不去了,你自己去吧,我可以帮你参考礼服。”

最后还是没能拗得过云回,跟着她一块儿去了,当然也不能空手,听说孙夫人爱梅,正好钟庭有个画家朋友,便请人画了幅泼墨红梅,希望她能喜欢吧。

孙宅是真美,可以用“绚烂”来形容。建在海边,密布的林木展示出缤纷色彩,在斜阳下熠熠生辉,走在冷风中,来来往往的人看上去没什么表情,弥漫着一种疏离感,有点寒意逼人,我不禁竖了竖衣领。

进了大厅,大家都把外套脱了,云回是一身纯白小礼裙,立领设计,缀了一圈珍珠,配套首饰是戴帽加珍珠,颇为减龄,望过去也就二十几岁,加上盈盈一握的小蛮腰,没人相信她生过孩子。

就这样,曹俊怎么会有情况呢,一定是搞错了。

我的打扮要成熟一些,酒红色斜肩礼服,首饰是香奈儿红色陶瓷。手镯是亮点,黄金和红色陶瓷打底,中间镶嵌了109颗明亮式切割钻石,线条风格和色块使用非常亮眼,搭这身礼服算是相得益彰。

这种场合的作用很多,比美炫富是一方面,交流生意拓展人脉又是一方面,还有个秘而不宣的作用,那就是——相亲。

许多太太都喜欢在这样的场合为自家千金、少爷寻觅对象,一来门当户对容易找到合适的,二来也能找到更多商业联姻的机会,扩大门楣。

在没暴露身份之前,已有几位太太来问我要信息,得知我离异后,便逃也似的躲开了。

豪门最忌讳有污点,而离异带孩,就是最大的污点。

别人都在热络寒暄,我只盯着长桌上的糕点发呆,倒不是馋了,就是在参考图图的生日蛋糕该做成什么样。

听见门口一阵喧哗才回过神,抬眼望过去,正对上谭粤铭深黑的眸子。

这家伙也不知有啥魅力,走到哪儿都众星捧月,连孙煜威和江楠都特意同他寒暄了几句。

我看孙煜威看他的样子很是欣赏。成功男人对成功男人的欣赏,是嫉妒与不服气交杂的,其实也挺微妙。

正想着,南星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抱着我的腿,“妈妈,你真漂亮!”

这一声可把场上的人惊呆了,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我,我尴尬的笑了笑,大家才会意的不再关注。

我摸摸他的脑袋,“去那边,和哥哥姐姐玩。”

南星望了一眼,不远处设了儿童区,赶紧就跑了。

方才管我要信息的几位贵妇又走过来,“哎呀,原来是谭太太,您怎么不早说,失敬失敬。”

还有人说,“离了那也是谭太太啊。”

那语气,就跟我分了多少钱似的。

我除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似乎说什么都不合适,这时谭粤铭走过来,几位太太就不说话了,打过招呼,四散而去。

因为挽着他胳膊的,是宋薇娜。想必太太们也挺尴尬的。

巧了,宋薇娜也是酒红色长裙,抹胸款,手里拿着只同色系铂金包,如果说我这身属于成熟典雅,她那身便是青春娇艳了。

大概男人会更偏向后者吧。

我大大方方冲她点了下头,谭粤铭不动声色,只是目光黯了几许。

见他神清气爽的样子,想必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心头稍松了口气。

他大概也没跟我交流的欲望,神情倨傲的瞥我一眼,和宋薇娜一起走了。

心里说不出的酸,像被浸泡在醋缸里。

四处游荡了一会儿,司仪宣布舞会环节到来,孙煜威和江楠领舞,跳了一支探戈,博得阵阵掌声,接下来便是自由发挥了。

光鲜亮丽的男男女女跨入舞池,翩翩起舞,孙嘉宝也领着一位个子高高的绅士过来。

仔细一看,我去,居然是钟庭。

他显然也看到了我,冲我微微一笑,男人版的倾城笑颜。

孙小姐也看了我一眼,礼貌性的点点头,接着与他跳起舞来,两人跳的慢四布鲁斯,都是社交舞高手,男的帅女的俏,看上去赏心悦目。

孙嘉宝看他的目光含着欣赏和赞许,或者还有点倾慕。

只是孙小姐是正经淑女,轻易不会流露太多情绪。

云回拿着饮料过来,碰了碰我的手臂,“孙嘉宝对钟庭有意思,你看出来了吗?”

我道,“没看出来。”

云回笑笑,“是不是有点酸酸的。”

我笑,“没有。”见她盯着我,又强调,“真的没有。我发誓,一点都没有。”

云回不信,吹了声口哨,找了个帅哥跳舞去了。

真委屈,我说的可是真话,没有任何不自在,甚至觉得他们挺般配,不仅郎才女貌,还郎貌女才。

一曲结束又响起一曲,谭粤铭拉着宋薇娜下了舞池,我开始不舒服,感觉空气都是酸的。

不料一只手抓住我,带着我滑入舞池。

跳的慢三,我反应了几秒才跟上节奏。

我抬眼望着钟庭,想要说点什么,他用手指覆在我嘴上,示意我不要讲话,专心跳舞。

钟庭在感情上不是个会表现的人,但说到音乐舞蹈绝对是高手,应该是有天赋加持吧,一下子变得魅力四射。

深情、婉转的月亮河舞曲,把人带入一种飘然的目眩境界,如果我不曾变心,我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可以随着这种浪漫飞起来。

曲子结束,钟庭拉我到了屋外,“不开心,就出来透透气。”

说着看了看我裸露的肩膀,把西服外套脱下来,披在我身上。

我本想还给他,可对上他不容拒绝的目光,只好作罢。

我笑着说,“你和那位孙小姐挺般配的,你要不要考虑一下追求她。”

他脸色不好看,“秋思,我不喜欢这种话从你嘴里说出来。”

我坚持,“我说真的,你得解放你自己,尝试新的感情。”

他没说话,转身离开。

我以为他生气了,独自叹了口气。

没想到他很快又回来了,手里拿着把小提琴,“我拉首曲子给你听,希望你喜欢。”

216 干嘛总是咬人

星空下,大海边,空气里是咸湿海风的味道,混着从屋里飘散出来的温暖花香,气息让人迷醉。

钟庭边拉着琴,边唱着歌。

我看不见你那深情的双眼

是什么遮住我的眼,你还记得那个秋天,我们走在海边,黑发随风而动轻抚你的脸

就是在这一瞬间,天空散落的云片,奔向了无穷无尽的想念

时间改变了我们,回不到从前,已经好久没见面

你灿烂的笑脸还一直留在我的心间盘旋

想念声音却越走越远

哪里还有我们当初的诺言……

曲终,我愣了半秒,立马拍掌,“好听!钟总应该是企业家里最会唱歌的,为你打call。”

他很严肃,“你明明听得懂我的心。”

我看着他,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钟总!”

听闻这个声音,我和钟庭都回过头去,孙嘉宝施施然走过来。

她换了身礼服,海一样的蓝色,惊艳又透着神秘感。

她遗传了她父亲的俊雅,五官精致,气质也是天然的矜雅。

我若是男人,才不会拒绝这样才貌双全的女子。无论哪方面,她都无可挑剔。

她微笑着说,“李小姐,我可以跟钟总单独聊几句么?”

我笑了笑,“当然可以。”

他又不是我的所有物,何须对我说呢。

钟庭拉住我,我冲他笑了笑,把西装外套脱下来递给他,转身回了大厅。

这是个不眠之夜,舞会气氛还很热烈,悠扬的音乐弥漫在每个角落,当然也有不少不喜跳舞的,在边上闲谈,成千上亿的生意就这样轻松敲定。

我独自坐着,一个人笑眯眯走过来,“李小姐,鄙人可有荣幸请你跳支舞。”

是吴天雄,穿一身黑色燕尾服,看上去风度翩翩。

那天吃饭气氛很好,我对此人也有了更多了解,尤其他正在试水的医疗项目,与我们公司有不少业务交集,今后求到他的地方还很多,决不能得罪。

跳支舞而已,礼貌接受了就是。

我把手给他,随他进了舞池,依旧是慢三。配乐是夜的华尔兹,甜腻而悠扬。

吴天雄不是那种沉不住气的人,说实话,白手起家走到这个位置的人,不说都有雄才大略,但绝对有其过人之处。

我穿着高跟鞋,比他稍稍还高些,他目光温和的平视着我,“李小姐,你的舞跳得不错嘛。”

这话明显是刻意恭维,我这水平,在这大厅里即便不是倒数第一也能混个第二,外人一看就知缺乏实战。

我除了笑笑还能怎样。

又听他说道,“请恕我冒昧,李小姐与谭总什么关系,我方才听人议论,说你们有个儿子,但他刚离婚……你若是有什么委屈,可以同我说说。”

这人不知又脑补了多少苦情怨女戏,想要英雄救美来着。

我笑了笑,“多谢吴总关心,这是我自己的事,我可以处理的。”

他眯眼一笑,“那就好。”搁在我腰间的手,不经意朝下挪了一寸。

我连忙推开他,将额前的头发拨到耳后,“不好意思啊吴总,我突然有点不舒服,想去一下洗手间。”

说着就往舞池外走,谁知吴天雄跟过来,“李小姐,你哪里不舒服,要不我陪你过去。”

我一边笑着推辞,一边往前走。

直到跟前突然冒出个人来,才顿住脚步。

谭粤铭的目光掠过我,看向吴天雄,笑着问,“吴总,您凤凰山那个项目销售情况如何了?”

吴天雄眼睛暗了暗,笑道,“谭总放心,贷款我定会一分不少的还。您也知道眼下的情况,大寒冬,加上预售制可能取消,我这资金链也的确吃紧,不过咱们也是打了快十年交道的老朋友,我的为人你还不放心么。”

我大概明白了,吴天雄可能是向铭望旗下的银行贷了款。听钟庭说他前期拿地过猛,没想到这么快就遭遇房地产寒冬,大量资金都旱在地皮里头,如今的现金流全来自大健康新项目。

谭粤铭瞟了我一眼,我下意识把头低了下去,转身要走,听见他说,“吴总,我自是信得过你的,就是提醒你一下,该牺牲规模和利润的时候不要犹豫,尽快决策,现在回款才是正事。行了,咱们改天再聊吧。”

我甩甩头,加快了步子。

刚才进了洗手间,就听后头传来冷冽的声音,“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我深呼吸了一下,回头盯着他,“谭粤铭,这是女厕所,请你出去。”

他笑笑,“除了你,没别人。”

说完朝我走过来,我下意识后退,不小心撞进了工具房。

他也不拉我一把,差点让我摔倒,好在撑在墙上。

他跟着进来,反手把门扣了起来。

工具房不到三个平方,还被货架占去一些位置,工具倒是摆放得齐整,弥漫着一股洗涤剂的味道,带着淡淡的茉莉花香,并不难闻。

我怕外头有人,故意压低了声音,“出去。”

这声音显然没什么威慑力,他道,“你让我出去我就出去啊,你谁呀。”

说着越逼越近,剃须水的味道已经掩盖了洗涤剂,混着酒味儿,感觉到他的胸膛紧贴着我,压得我有点喘不过气。

他也不说话,热气在我四周波动。

长长的裙子逐渐上移,光滑的绸缎扫在丝袜上,痒痒的,微微发热。

我拿手挡着他,声音颤抖,“你要干什么?”

他轻轻转了下手,“你说我要干什么,明知故问。”

我羞愤难当,“你要是敢乱来,我就喊人。”

他笑了笑,“别来这套,你要有这胆子我就没这么费劲了,连喜欢一个人都不敢承认,你真的太孬了。”

我恶狠狠的瞪着他,却起不到任何作用。

他一手箍着我的腰,一手扼住我的下颌,逼着我看他,“你这么不信任我干嘛要生下我的种。你知不知道那晚我多难过。我跟你说过,从接近你开始,我就没和任何女人有过亲密举动,我真是为你守身如玉的,你却不信。”

我吞了口唾沫,没说话。

他突然贴近我的耳朵,轻轻唱起来:可能我浪荡,让人家不安,才会结果都阵亡……我又不脆弱,何况那算什么伤,反正爱情不都那样,我没有说谎,我何必说谎,我哪有说谎……

我眼睛估计瞪成个铜铃了,他居然在我耳边轻哼那首说谎。

讲真,唱得跟钟庭真不是一个档次,不过也不算难听,关键情绪到位,听上去委屈极了。

我一把捂住他的嘴,“不准再唱了,难听死了。”

他轻哼,口气酸得很,“是没你前夫唱的好听,人家还会拉小提琴呢,才子啊。”

我瞪他,“你偷看我们。”

“哟,你们,好亲热啊!”

说完对着我的耳朵狠狠一咬,扯到耳环痛的我叫了一声,捂着耳朵道,“干嘛总是咬人!”

“因为你不信我。”

我无语,隔了两秒,低声问,“你的背,还痛吗?”

他轻轻一笑,“现在才想起来问。”

我词穷。

他说,“你能想象我当时有多难过吗,你骂我打我,还当着我的面吻他,换做是你,看到我当着你的面吻别人,你会怎么想。”

我说,“今天宋薇娜挽着你的手。”

他笑了笑,“吃醋了。南星还跟你说了哈桑的事,你觉得我对她太好,心里不舒服,但又不好说,就一个人生闷气。”

这该死的男人,真是把女人那点想法吃得透透的。

都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女人男人的矛盾源于误会和不理解,这些问题对谭粤铭都不是问题。他比女人更了解女人,知道他们想要什么,这样的男人如果不是真心,该是多么可怕。

见我不说话,他一低头,唇印在我嘴上,舌尖轻轻一划,加上手的动作,我忍不住张了嘴,他飞快闯进去,温柔的与我纠缠。

他伸手抽掉我的发簪,头发散了下来,他抚着它,“宝贝,你真好看。”

我羞红了脸不敢看他,拳头紧紧拽着。

他握住我的手,“放松点,不要害怕。”

心头没了恨意,自然放弃了抵抗,说了很多次不能发生的,结果还是发生了。

情和欲,在这逼仄的空间里燃烧,喷薄,翻滚,叫嚣……

事后,我不怎么站得住,整个人攀附在他身上,心头觉得羞耻,却抗拒不了那种甜蜜的渗透。

情是世上最奥妙的东西,它让人欢,让人喜,让人悲,让人落泪,却又让人欲罢不能。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古人诚不我欺也。

他仿佛知道我想什么似的,“情和欲是相辅相成的,一份美好的爱,必须要情欲平衡,才能好好经营下去,当欲大于情,人就会变成动物,当情大于欲,身体的一切欲望被压制,被束缚,日子久了无法发泄就会有第三者介入,”

不知怎么一下就想到云回,“那天你说曹俊会离开,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他道,“这种时候不要提别人,扫兴。”

我无语。

“宝贝儿,”他抱着我,“别再折磨我了好不好,跟我在一起吧,正大光明在一起。你折磨我也是折磨自己,何必呢。孩子都那么大了,你还想怎样。难道你这辈子都不结婚吗?”

我没说话,只听他道,“婚姻对女人很重要,它是两个人最高级的承诺。它会让你懂得苟且、屈服与敷衍的羞耻,它是种护佑,使你免于打扰,免于惊动,免于被现实的狭隘与偏见所毁坏,被暴力、算计、诬蔑所践踏。它还是一种开启,使你迎来爱,迎来可能,迎来光。”

我说,“那你对于子悦呢?”

他说,“对她是一种惩罚。那是她自己的选择,我并没有逼过她。婚姻没有爱,是毫无意义的。我对她没有任何承诺。世间女子千万,我只需要对你负责。”

217 你也喜欢过他

正打算出去,就听见外头传来高跟鞋的声音,一前一后,应该是进来补妆的,没进格间,拧开水龙头交谈起来。

“没想到吧,你爸当初看走眼,没帮你把钟庭给拿下,人家现在可是全城头号钻石王老五。我哥说了,不出五年,青市首富第一把交椅非他莫属。”

“什么看走眼不看走眼的,就是没看走眼又能咋样,未必我爸让他娶我他就娶啊!”

“当时还真说不准,那会儿他前妻刚去世,正是需要人关怀的时候,他又有求于你爸,十几个亿的贷款可不是开玩笑的,可惜你爸那会儿不看好他,要不是刘副市长亲自作保,你爸能借给他!”

“那倒是,就不知道刘副市长怎的就那么看好他,还亲自帮他做担保,几乎是逼着我爸签字批准的。”

“刘副市长是B大毕业,和钟庭是校友,而且往上追溯,钟庭的爷爷以前资助过他,有这样的渊源,人家帮忙也说得过去。只是没想到,钟庭借这钱是替他前妻还债,那会儿他自己的公司还缺钱呢,这种有情有义的男人,如今上哪儿找去。”

我一下僵住了,他替我填补的那笔钱,原来是这么来的。是啊,那时候钟远也是起步阶段,哪来这么多现金,我居然从没去想过。

谭粤铭垂眸看着我,面有愧色,想说点什么,终是紧闭着嘴,什么也没说。

又听外头道,“对了,将才听说孙嘉宝跟钟庭告白了,但被拒绝了。好惨。”

“我去,不会吧,孙嘉宝这么傲慢的人会主动跟人告白?她前男友可是欧洲皇室贵胄诶,人家跟她求婚,她却提出分手,当时媒体都报了后来又给撤了。”

“怎么说呢,孙嘉宝是个典型的工科女,对专业属于痴迷那种,正好钟庭又是那个领域的佼佼者,她对他应该属于学术崇拜。”

“嗬,这孙嘉宝可真有意思,想做居里夫人呢。”

“可不是吗。你知道圈子里怎么称呼钟庭吗?”

“怎么称呼?”

“说他是青市诺贝尔。”

“为什么?”

“你想啊,诺贝尔是什么人,发明家,成功商人。合成橡胶、人造皮革、人造蚕丝都是他制造的,人家一生拥有300多项专利,在全世界20个国家开公司,富可敌国,关键还很浪漫,文学诗歌样样精通,私人藏书近两千册。钟庭呢,听说大学时是乐队主唱,当时好几家唱片公司都想签他的,结果他搞研究去了,然后创立钟远,你说是不是跟诺贝尔挺像,搞不好哪天真就获得诺贝尔化学奖了。”

“原来如此。”

“哦,还有,他跟孙嘉宝合作在南都成立了一个肿瘤研发中心,我哥有投资,但是占比不多。”

“青市不好么,怎么去南都了?一南一北的太远了吧。”

“这没什么奇怪,他以前就在那儿,人脉基础是有的,再说又是他前妻的老家,他肯定有情结嘛。”

两人又闲扯了一些边边角角的琐碎,才一前一后离开。

谭粤铭说,“你前夫很优秀啊。”

当一个男人如此随意评价另一个男人的时候,他其实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我推开他,“是比你优秀得多。”

他笑了笑,“不就会点才艺么,有什么了不起。”

我望着他,“那也比你什么不会的强。”

他含笑道,“我没才艺么,那你刚差点叫出来,这不算才艺啊?”

我脸上一红,暗骂了一声流氓,“要不是你,钟庭怎么可能去跟银行借钱,他的性格我很清楚,不到万不得已才不会求人,欠他的我这辈子都偿还不清了。”

谭粤铭道,“是我不对,但发生了谁也改变不了,只能尽可能弥补。我只想提醒你一点,不要把爱、感动、愧疚混为一谈。”

我盯着他,他继续说,“我知道听了刚才的话,你很感动也很内疚,你可能想以身相许报答他,但你要是真这么做就是害他,只会把关系弄得越来越糟。”

我没吭声。他扳过我的脸,很认真的说,“他这么优秀,一定会遇到合适的对象,孙嘉宝很不错,客观上讲她比你优秀不知多少倍,无论哪方面。”

虽然这是事实,但听他这么说,我还是冷哼了一声。

他笑了,“男人比女人幸运的地方在于,三十五岁之后才是他们的黄金时代,魅力只会与日俱增,你怎么就知道他不能遇见心仪的。”

道理我都懂,可钟庭那种一根筋的性格,讲真还真不一定遇得到……

“你现在只要平和的与他相处就行,不需要想太多。一个爱你的男人,会把给予当作快乐,他替你还钱是因为他愿意,并且不希望你因此背包袱,懂不懂。”

我说,“我只知道礼尚往来。这世上没有谁该欠谁,他付出,我就得回报。”

谭粤铭叹口气,“关键他要的你给不起。这么跟你说吧,男人心里排第一位的肯定是事业,爱情只是一部分,你不用担心他没有你就会怎样。事业成功能给他的快乐,远远大于感情。”

这点我倒是同意,接着下意识问他,“那你呢,爱情占比多少?”

他似乎很高兴听我这么问,笑得像向日葵,“你比事业重要多了,我的世界里,你和南星并列第一。”

又要开始甜言蜜语了,我适时地打断他,“我们该出去了。”

趁这会儿没人赶紧走。

他拧开门,一手牵着我,却不料迎面过来几位打扮光鲜的太太。

对方一时间愣住,表情可以用复杂怪异来形容,不过反应都快,跟谭粤铭问了声好,至于落在我身上的目光,简直可以把人烧出一个洞。

我是怎么被他拉走的完全没印象,心里只想着人家会在背后怎么议论。

太太们的传播力不容小视,经过添油加醋,会形成什么样的情况,我会不会变得臭名昭著……

“秋思!”熟悉的声音传过来,我猛一下回过神,见云回朝我走过来。

她本来挺高兴的,看见我身旁的男人立刻拉下脸,直接忽视他的存在,对我说,“你上哪儿去了?”

我还没开口就被她拉到一边,“你别告诉我,你刚又和他来了一发,脖子上痕迹鲜明…”

我:“……”

她笑笑,“还真是长本事了,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有这胆子,还野战…果然是近墨者黑。这要被钟庭知道,他得多伤心。”

我无言以对。不爱钟庭,怎么成了我的罪过了。

云回说,“今晚你是不是要跟谭粤铭走了?”

我摇头,“不会的。我和你一起。”

她笑笑,“得了吧,你们都这样了他还能放你单飞,再说他一会儿让南星出马,一哭一闹你还能怎样?”

当妈的哪个不是被娃绑架的,我无奈叹气。

云回拍了拍我的手臂,“算了。有孩子太复杂了,什么都被他们牵制,什么都不干脆。”

我知道她在说她自己,正想问她和曹俊的事,钟庭从门外进来,“秋思,云回,我先回去了。”

他说话时,眼睛直勾勾盯着我的脖子,进而一阵逐渐加深的失落浮现眼底,看得我心底发凉。

没等我和云回说点什么,他已经转身离开。

云回在一旁叹息,“这么好的男人,真是可惜了。秋思,你说我要是离了婚去追他一把,还有希望吗?”

我猛一下盯住她,以为我听错了。

接着听见她哈哈大笑,“瞧你,紧张什么,我要下手早下手了,可不会等到这个时候。”

我突然有个猜测,“云回,老实讲,你有没有对钟庭动过心思?”

不知怎的,她方才那话让我想起了过去很多忽略的细节,就像水里的气泡,一点一点的浮了起来。

云回顿了一下,表情前所未有的认真,“要听实话吗?”

不知怎的,我心里有点紧张,还是点了点头。

她说,“有。”

我心里震了一下。

她接着说,“比你还早。不过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都快淡出鸟来了,没什么可说的。”

我看着她,有些恍惚,“你怎么从来都没跟我说过,我那时还让你递情书……”

虽说是很久以前的事,可与闺蜜同时爱着一个男人终究不是什么好事。

她笑了笑,“都过去这么久了,还提它干嘛呢。我看得出来,他当时就喜欢你,他只是不承认。我当然不会告诉你啦。在我心里,友谊比什么都重要。”

正想说点什么,孩子的声音传过来,“妈妈,”下一秒腿就被他给抱住了,“爸爸说我们一会儿要去海边看烟花。”

云回捏捏他的脸,“小家伙,你怎么不叫我?”

南星仰起头,甜甜的叫了声,问她,“云回阿姨要不要和我们一块去啊?”

云回看了谭粤铭一眼,声音冷了下来,“不用了,阿姨还有事,改天带你和棒棒糖糖玩。”

说完披上外套走了,我想拉她都拉不住,反倒被谭粤铭给抓住。

他手里拿着我的大衣,体贴地帮我披上,“走吧。我重新找了家酒店,你的东西我已经让人拿过去了。”

我一时没动,他低声说,“对当妈的而言,孩子的快乐至高无上。”

不管这话是不是冠冕堂皇的理由,本质上它是对的,而此时的我心里,也惦记着另一个孩子。

明天该去接图图了。

到底还是上了他的车,快要驶出车库时,见云回上了另一辆车,帮她开门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吴天雄。

什么情况?

云回不是说她不认识吴天雄么,可看两人的表情,应该不是今天才认识。

“怎么了?”谭粤铭问。我想了想,什么也没说,“没事,你开你的车。”

他也不多言,平稳的驶出孙宅,车厢里回荡着南星激动的欢呼,“爸爸要带我和妈妈看烟火咯……”

218 接地气小男人

谭粤铭不说,我还不知道青市今晚有如此盛大的烟火比赛。

来自世界十几个国家参与,将放出3万枚烟花,据说均出自各国顶级烟火师之手,是不折不扣的烟火盛宴,不亚于挂川的烟火大会。

观看烟火的地点是海滩,有不少邮轮船只也设了看台,黑压压的人潮,向着同一个方向涌去。

沿途有不少商家售卖刨冰、炒面、关东煮、炸鸡、烤肉等各类小吃,喷香的味道让人垂涎欲滴。

在宴会上也没吃多少东西,这会儿还真有点饿了。

谭粤铭看出来,问我,“想吃什么?”

南星先说,“我要吃冰淇淋。”

他板着脸,“不可以,你今天已经吃了两个,再吃就要拉肚子了,到时候打针,爸爸可不管你。”

南星这下就不吵了,弱弱的问,“那我可以吃什么?”

他爸扫了一眼菜单,“香菇鱼丸粥,清淡又好吃。”

看我和谭粤铭都吃烤串,南星无比郁闷的吃着粥,委屈得像个小媳妇儿。

不过那粥味道似乎不赖,他渐渐也就接受了,把一碗吃得干干净净。

我看了看,周围除了情侣,更多是带孩子出行的家长,有的三代出动,笑啊闹啊的十分温馨,不过最温馨的还是一家三口。

烧烤摊老板看着我们,“听你们口音,是外地人吧?”

我点头。南星骄傲地说,“我是青谷山的。”

青谷山是他出生那座大山,真是个不忘本的好孩子。

老板显然是不知道这个地方的,只哦了一声,感慨的说,“来这儿看烟花的大多都是外地人。现在的生活是一天比一天好了,以前这儿就是个破渔村,哪里会想到还有国际盛会啊,瞧还有那么多外国人呢。”

南星说,“因为祖国强大。”

我惊讶于他能说出这个话来,谭粤铭道,“爱国教育从娃娃抓起。”

这是为改革开放四十年点赞么。

当第一簇烟花在头顶展开成巨大的花朵,全场欢呼起来。

接着是第二发、第三发……五颜六色,绚丽多姿,将墨蓝色的天空变得通明。

接下来,是各国各显神通的时刻。打头阵的是比利时,经过精心编排的烟火在空中漫舞,最鲜艳巨大的花盘展开时,周边有朴素的小花点缀,就像满天星和忍冬。

接着是法国的条形烟花,层层叠叠的烟花阵,最下面是线条,中间是闪烁的花团,慢慢变成垂柳,伴着音乐依次绽放。

怪不得许多人会选择在烟花下告白,在此绝美的视觉冲击下,对方说什么都很容易答应吧。

南星看得着迷,一直都在欢呼,他爸让他别叫,小心把嗓子给喊坏了。

一个小时过去,所有人都陷在莫名的激动中,久久不能淡定,叹息充斥四周。

最后一发烟花来自我们的祖国,一曲今夜无人入眠,将气氛带入高潮,一副震撼人心的长城图案在低空处绽放,下面花火瀑布倾泻而下,高空里,繁星闪烁,壮观,霸气,真正的大国实力。

此情此情,让人无限感动,我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竟然已经湿了。

以为这就结束了,想不到还有最后一个花盘,叫作“一期一会。”

我听见背后有人感慨的说,“花火生命短暂,就像爱情,热情燃烧过,便不会有遗憾。”

不知为什么,谭粤铭搂着我吻了一下,“你,就是我的一期一会。”

南星仰着头问他,“什么是一期一会呀,爸爸?”

谭粤铭笑了笑,“所谓一期一会,就是说我们的一生中可能只能够和对方见面一次爱一次,要以最好的方式对待对方。懂了吗?”

南星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谭粤铭说完,目光望向很远的海面,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我看到他眼里有光闪烁,就像绽放到尾声的烟花。

那一刻,我特别想拥抱他。多年以后,当我回忆起这一天,我一直责怪自己,为什么没有把想法付诸实践,留下烟火一样的遗憾。

回程的路上,南星问了许许多多关于烟花的问题,诸如烟花是怎么做的、为何那么漂亮、他可不可以自己做云云……

能回答的我就说了,不能回答的他偏又逼你回答,简直能把人搞疯,还好他问着问着就睡了,对我来说是种解脱。

谭粤铭还批评我,“他问你的时候你要耐心,不能指责,你不知道的,你要启发他自己去找答案。”

我翻了个白眼,“那你怎么不回答?”

他说,“他问你又没问我,他要是问我,我不会让他失望。你没发现吗,孩子的问题常常简单又深刻,简单是因为他们对这个世界所知尚浅,深刻是因为他们常常叩问事物的本质,这其实对大人也是一种启发。”

我笑了笑,“唷,还上升到哲学高度了。”

他很认真的说,“当你第一次爱一个人胜过爱自己,当你意识到这个小生命如此脆弱,而你需要为他的全部负责时,你将不再关心世界在你眼里面是什么样,你更关心世界在他眼里是什么样,你也不再关注自己的困惑,你更关心他的困惑,你不再关心世界为你敞开的可能性,你还关心世界为他呈现什么样的可能。”

当他说完这段绕口,又带着一点哲理的感性言论时,我瞬间觉得他人格都升华了。

除了坏的那一面,这完全就是个充满圣父光环的家伙嘛。

其实,一个男人的魅力,很多时候是在关爱下一代中体现的,难怪南星会那么喜欢他。

不仅因为血缘,更因为他对孩子倾注了绝对的爱和理解。

孩子是这世上最敏感的小动物,这样的爱给他安全感和温暖,他当然会喜欢依赖他了。

比起他来,我做的好像的确不够,我很多时候都因为自己而忽略了孩子。

也许是不习惯我这么看他,他有点别扭,“干嘛这么看着我,我也许不算个好人,但我是个好父亲,你认同吗?”

我没答,只问,“前面怎么了,好像堵车了。”

他跟上去,停下车,“看烟花的人多,堵车是正常的,没关系,和你们呆在一起,堵车也是幸福的。”

他刚一说完话,就听见天空一阵嘹亮的叫嚣,不知哪儿又来一簇烟花,连续绽放成一个香吻的图案。

前面的车都停下来,一些情侣下了车,就在边上拥吻起来。

孩子大概是被声音吵醒,搓搓眼睛,看到接吻的盛况,问我,“妈妈,你和爸爸为什么不像他们那样。”

谭粤铭看着我,温柔道,“闭上眼睛。”

然后,我感觉到他的吻,似水的,没有进攻和霸占,只有柔情和浪漫。

孩子在一旁发出哇偶这样的声音,不知跟谁学的。

接着问,“你们不会再吵架了对不对?”

谭粤铭看了他一眼,又看着我,“对。”

南星笑了笑,在我怀里蹭了蹭,“妈妈,我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我抚摸他的脸,“那你就闭上眼睛,乖乖睡觉好了。”

谭粤铭把音乐打开,是很舒缓的轻音乐,一首曲子还没完,孩子又睡着了。

他看着我说,“你看,他什么都懂。”

将将说完,我的电话响了,是短讯,图图发来的:妈妈,记得明天和爸爸来接我。

谭粤铭问,“谁的。”

我道,“图图,提醒我明天去接她。”

他有点不高兴,“她不是跟着钟庭的么,以后他会给她找个后妈的,你操心什么。”

我说,“当初是我和钟庭共同决定领养她的,我们得对她负责。”

谭粤铭显然不想聊这个话题,下车抽烟去了。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车流才缓和起来,回到酒店已经是凌晨过后。

我第一次和他躺在一张床上没有做爱,他从背后抱着我,下巴埋在我颈窝里,心里像有水波漾啊漾的,很快睡了过去。

翌日,我把头埋在柔软的棉絮里,棉被也有阳光的味道,不过下一秒,美好的感觉成了泡影。

他压过来,看着我,“我想要。”手在被子下轻拢慢捻抹复挑……

正想推开他,床头手机震了,看了眼是钟庭的,赶紧坐起来,“喂,钟庭。”

谭粤铭拉下脸,起身换衣服,边换边道,“真扫兴,分手几百年了,还来打扰别人的好事。”

钟庭听见了,声音含着凉意,“图图是上午十一点到,你要和我一块儿去吗?”

之前说好的,我可不能食言,“当然。”

他说了声好,“我在楼下等你。”接着挂了电话。

谭粤铭自然不愿同我去,说要带他儿子出海钓鱼,我看他一天闲的跟无业游民似的,忍不住揶揄道,“你这么游手好闲的真不怕教坏你儿子。”

他戏谑地笑,“你不是要当女强人吗,每一个女强人背后都有一个默默付出的男人,我就是啊,洗衣做饭带孩子,当然,还给你暖床。”

真没见过这样能屈能伸的,我叹口气,“其实你不需要这样的。”

他反问,“哪样啊?”

我道,“对我这样。把自己放这么低,不符合谭总的气质。”

他笑了笑,“我什么气质?一定要高高在上装孤傲?我就不能当个接地气的小男人了?”

我无言,他点了支烟,抽了两口,“我就是累了,想把更多时间放在让自己快乐的地方,不行吗。父母离开之后我就没休息过,求学时别人玩我不敢,怕一停下来就跟不上,做企业凌晨两三点开会是家常便饭,确定不完的方案,见不完的人,忙的没有白天黑夜,只因我想突破固化的阶级。至于外界传的浪荡,不过是一种放松方式。我现在只想做个丈夫,做个父亲。”

我盯着他没说话,他看着我,“你想去体验那种停不下来的日子,我不阻止你,你开心就好。累了就回来,我的怀抱一直为你敞开。”

听他这口气我就知道,他并不看好我,权当我是去玩的。

电话又响起来,我轻声道,“钟庭催我下去了,他到楼下了。”

219 你毁了我的家

上午九点半,玫瑰色的阳光洒在铺满银杏叶的大道上,绚丽,耀眼。

钟庭靠在车上抽烟,见我过来,赶紧把烟摁灭,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我有点生气,但理解他的心情,尽量平静的说,“医生说了不能抽烟,一次都不要。”

他没说话,替我开了门,示意我上车。

车里的气氛有点沉重,我犹豫了很久,还是对他说了,“我决定了,和他在一起试试。”

他稍微顿了一下,“为什么?不介意他做过的一切了?”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那双清澈的眼眸,每次充满伤痛,就会把人刺得更难受。

前方是人行道,一群背着书包的小孩子,正在老师的指挥下过马路。

我像是找到了理由,“为了孩子。当然——”我侧头看他一眼,“也为了我自己,我爱他,我想光明正大的和他在一起。”

他长时间没有说话,过了人行道,才慢慢的说道,“秋思,我说过,和他一起不会有未来,风平浪静不过一时。情况随时可能急转而下。”

我沉吟了一会儿,“没发生的事,谁也说不准,我只想活在当下,希望你也一样。”

到机场的路程将近一个小时,他再也没说过一句话,车载音响里放着一首叫鬼迷心窍的西班牙情歌。

我想,就算是鬼迷心窍吧,反正我不想再那样不明不白的和他发生关系,过去那些伤痛,就让时间去抚平好了。

见我和钟庭一起,图图高兴得大喊,恨不得机场所有人都听见看见,她爸爸妈妈一起来接她了。

跟她一块儿出来的,还有她的同学,以及一位年轻的女老师。

那姑娘看上去也就二十四五,长长的黑发,像极了旗袍缎子,脸盘小小的,蜜色肌肤透着淡淡的光,很文静的一个女子。

但我敏锐的捕捉到,她看钟庭时眼里有一丝羞涩,图图赶紧跟她介绍,“郑老师,这是我妈妈,她回来了,她会和我们在一起。谢谢你这两年像妈妈一样照顾我关心我。”

郑老师笑了笑,眸底却有一闪而过的失落,向我伸出手,“你好,图图妈妈,我是图图的班主任,也是这次的领队老师,我叫郑莹。很高兴你回来……呃,”

她看向钟庭,“钟先生,恭喜你。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一家了,我先走了。”

郑老师说完,领着其余几个孩子走了。

我盯着图图,“小坏蛋,你刚才是故意那么说的吧。”

她抱住我的手,“妈妈你真聪明,我这是在帮你扫除障碍。郑老师觊觎爸爸很久了。”

说完看了钟庭一眼,“是不是爸爸,她总找借口家访,其实就是来看你的,还经常带她做的点心什么的,我才不稀罕呢。”

我看了看钟庭,“还有这回事呢。”

他没否认,也就是默认了。

看来他身边献殷勤的女人还真不少,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又听他说,“我没有回应过。”

我笑了笑,“你干嘛不回应,刚才那个郑老师挺好的,年轻漂亮,斯斯文文的。女孩子都那么主动了,你就别再绑着你自己了吧。”

他忽然一下冷了脸,“就算你要和他在一起,也请不要干涉我的事,我喜欢谁,不喜欢谁,都和你无关,你凭什么管我。你有什么资格!”

大概极少看见钟庭发火,图图小心翼翼的看我一眼,又拉拉钟庭的衣角,“爸爸,妈妈她不是那个意思,你发什么火。”

钟庭看着她,冷声的说,“你妈妈不会和我在一起的,她已经决定了,跟南星的爸爸在一起。”

图图望着我,眼眶秒湿,“妈妈,爸爸说的是真的吗,你要跟他在一起,你不要我和爸爸了么,呜呜……”

我被她哭得方寸大乱,周围的人都探头过来,我立刻哄道,“图图别哭,咱们先去把生日宴会的事定下来好不好,先想想你要请哪些同学,想办个什么样的派对……”

“不!”图图大声打断我,“不要,不要什么生日派对,我只要你,你是我的!我的妈妈!我说过我可以接受南星,但我绝对不接受他,不许你跟他在一起,不许……”

她越哭越厉害,搞得我脑子都要炸了,只好道,“好,不跟他在一起,你先别哭了好吗。”

她抽噎着,“那你发誓,发誓不和他在一起。”

我被逼得没办法,只好举手发誓,“好,我发誓,我发誓不和他在一起,行了吗?”

钟庭淡淡的看着我,别过头去。

他心里也不愿意我和他在一起,只是不好明说,见图图这样,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是挺狡猾的。

图图的生日宴以什么形式办,我们让她自己选,顺便让钟庭了解了解他闺女真正的喜好,别老送什么芭比娃娃、裙子之类的。

有的姑娘天生就是科技达人,拒绝性别意识强烈的东西。

最后,我们找了家趣屏科技公司来筹办派对,这家公司效率很高,一天就出方案,图图是个有主见的,全程跟对方对接,钟庭只负责掏钱。

离她的生日还有两天,不知她是有意还是无意,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去学校,每天粘着我,非逼我住在钟庭这儿,一旦发现我跟谭粤铭打电话,就哭闹。

她甚至背着我把谭粤铭的各种信息都拉黑删除了,害得他忍无可忍,直接找上门。

那是个阳光灿烂的午后,钟庭出差不在,王爽刚好回来拿东西,看见谭粤铭当然没什么好脸色,直接没理他。

谭粤铭也不进屋,就在外面等着。

图图拖着我不让我走,“我不要你出去见他。”

我好声好气的说道,“你得让妈妈跟他说清楚啊,不然你爸爸回来,看到他在外头会生气的。”

图图想了想,大概觉得我说的也有道理,便跟着我出去了。

谭粤铭看着图图,对她露了个笑脸,“唷,都长这么高了。”

面对讨好的口气,图图哼了一声,没搭理他。

热脸贴了个冰袋,谭粤铭也就不去管她了,只对道,“我们需要谈谈。”

图图上前拉住我,“妈妈,我不要你走。”

谭粤铭垂眸看她,“图图,不要任性。你妈妈和你爸爸已经离婚了,他们之前没有感情,在一起也不会幸福的。”

图图冷声道,“那也不干你的事。”

谭粤铭笑笑,“我和你妈妈相互喜欢,这个你阻止不了。你可以放心的是,就算你妈妈和我在一起,也不妨碍她爱你,她仍然是你的妈妈。”

图图大叫,“我才不信,你这个骗子,大坏蛋,要不是因为你,我们家怎么会变成这样,是你毁了我的家,你别想再毁一次。就算你是南星的爸爸也不可以。绝对不可以,我会誓死捍卫我的家。”

有个性的小孩,真心不好惹。

我对谭粤铭道,“你先回去吧,我自己跟她说。”

谭粤铭看了一眼暴躁的孩子,叹了口气,驾车走了。

我还真没想到,我自己不是这段关系的阻碍,图图才是。

回到房间,图图不搭理我,自顾自生着闷气。

我看了看她的房间,又多了一些金萱的海报和周边产品,甚至有自学韩语的教程。

这让我越发的好奇,图图怎么会如此喜欢这个金萱,于是问她,“你为什么这么喜欢金萱啊?她有什么特别之处么?”

她顿了下,“她唱歌好听,我喜欢她的歌。”

我哦了一声,拿起一本金萱做封面的书,她立刻抢了回去,“别碰这个。”

我皱了皱眉头,“怎么了,有什么秘密吗?”

她低声道,“没有什么秘密,我只是……只是,不喜欢别人碰它。”

“好吧,”我看着她,“我尊重你的隐私,不会乱碰你的东西。不过你也得学会尊重别人是不是?”

她抬起眼皮,凉凉的盯着我,“你是想说,让我尊重你和他的感情吗?”

我惊讶于这个孩子的早熟,有点无措,好半晌才道,“是的,我喜欢他,虽然这段感情开始得有点问题,但喜欢就是喜欢,不能否认。就像我曾经很喜欢你爸爸,可是发生了一些变故,那些感情也变了,你现在还小,可能不明白…”

“我明白。”她说,“我明白的,”说到这儿微微有点脸红,声音也小了许多,“有喜欢的人,我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我差点晕倒,这是一个马上才满十岁的小姑娘吗?

天,我都不知道刚才同她说那些合适不合适了,是不是一种错误的引导。

等等,她是早恋了吗?

我试探性的问道,“你喜欢的人…是你的同学吗?”

她像大人似的摇摇头,一脸愁眉不展的样子,“不是的。”

我说,“你知道我刚才说的喜欢,是什么意思么?”

她点头,“知道。不是亲情,不是友情,是爱情。”

我觉得脑子有点乱,瞟了一眼她的书架,上头有许多书,除了儿童读本,还有各种各样的文学、科学,甚至心理学书籍。

图图识字早,记性好,上一年级时就已经能阅读一些高年级的书了,这几年怕是读了更多。

我看了眼书架上的茶花女,里头露了一截书签,“那本书你读过吗?”

图图点了点头,“读过,法国作家亚历山大·小仲马写的,讲的是一个青年与巴黎妓、女的爱情故事,是个悲剧。我都看哭了。”

我惊呆了,开始意识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面对心理早熟的孩子该如何教育。

我问她,“我不在这几年,你和爸爸交流多吗?”

她摇头,“我很少跟他讲话,他总是在忙,忙着加班、忙着出差,但是会给我报很多旅行团,还有夏令营,让我出去长见识。”

难怪,这孩子其实也挺孤单,除了物质上没被亏待,精神上是有缺憾的。

与她相比,南星可幸福多了,无忧无虑的。

我抱了抱她,“图图,妈妈不会离开你的,不管我和谁在一起,我都会把你带在身边。”

她拒绝道,“不,我要呆在爸爸身边。”

我抚了抚她的头发,“你爸在南都搞了个研发中心,他会长时间呆在那里,而且很忙,你跟我住,想见他也是方便的。”

图图认真听完,眼睛亮了亮,“回南都去,还住绿苑吗?”

220 弟弟摔下来了

图图的生日晚宴很热闹,地点选在一间科技与烹饪结合的创意餐厅,视听环境令人耳目一新。

墙面,餐桌,餐具都是投影面,会跟着音乐变换内容,一会儿是孩子们喜欢的二次元世界,一会儿又是森林峡谷、雪山大漠,3D效果异常逼真,仿佛走完一卷国家地理,接着又成了卢浮宫画展,世界名画在四面旋转,凡高的星空铺满餐桌,餐具也变成了画中的星云图,十分有趣,看得孩子们连声惊叹。

上菜的服务员是智能机器人,可以与人对话,知道的东西多,还能给出有趣的科普。

想不到图图头回办生日晚宴,就如此别开生面,同学们都露出羡慕的表情,图图自然是志得意满。

不知谁提议让我和钟庭跟孩子一起照张全家福。

我愣了愣,一位妈妈推推我,“图图妈,那可是获得过国际大奖的摄影师,为许多大牌明星拍过照的,人家都主动提出为你们拍照了,你还愣着做什么?”

我看着那位摄影师家长,因常年拍摄外景,肌肤黝黑粗粝,扎起的头发很文艺,配合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却显得气场十足。

我好像的确在杂志上看到过他的专访,像他这样的人,平常可是忙得脚不沾地的,为了孩子才暂时歇歇脚步,也挺不容易的。

小朋友帮腔,“阿姨,我爸爸拍照拍得可好了,你就让他为你们拍张全家福吧,就当我爸爸送图图的礼物,我和妈妈刚从摩纳哥回来,只给图图带了一个非洲鼓,妈妈说太小气了……”

孩子都这么说了,我怎么也不好拒绝的。

于是,一张美好的全家福就这么诞生了。

今天也是巧得很,钟庭穿了件淡绿衬衫,而我是一件果绿色羊绒衫,图图则是黄色小礼服,背景是高级灰的天鹅绒幕布,照片出来完全是大片质感,摄影师对情绪与瞬间的捕捉能力简直炉火纯青。

钟庭侧眸对我笑,那眼里满满的爱意几乎要流泄到照片之外,任谁看了都会为之动容……

生日蛋糕还没来,又有客人走了进来,是王爽和他的女朋友,拿着最新款的泰迪熊毛绒玩具,手牵手的走过来。

看到王爽,图图眼睛里充满了光亮,但猛一落在小白花身上,便冰凉得不似一个孩子,有厌恶,更有嫉妒。

图图嫉妒小白花?怎么会?

没等我闹明白,小白花就甜甜的笑着走过来,语气讨好,“图图小公主,生日快乐!这个泰迪熊送给你,祝你像小泰迪一样乐观阳光。”

图图凉凉的说声谢谢,将礼物收了过去。

大抵是感受到了敌意,小白花有点小囧,我赶忙拉着她,“洛洛,来这边坐。”

小白花冲我点点头,就乖巧的坐了下来。

王爽似乎什么也没看出来,宠溺地看着图图,“生日快乐,小坏蛋!”

图图冷哼一声,“谁是你的小坏蛋,瞎胡说。”

这口气哪像侄女儿,简直是吃醋的女朋友。

联想到图图说的,喜欢的人……我勒个去,他该不会说的王爽吧?还真有可能,她从小就爱粘着他。

我看向王爽,他正一脸无奈的望着我,耸耸肩膀,和小白花坐到一块儿去了。

这时机器人把蛋糕推了过来,所有人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

那是一个很大的三层蛋糕,浅紫色奶油打底,上头堆满了做工精致的漫威超超级英雄,从x战警,到黑寡妇,金刚狼,绿巨人应有尽有,中央是图图的小雕像,被超级英雄们围在中间,神气十足。

这蛋糕也是挺有创意的,孩子们高喊着酷毙了,图图得意的笑了笑。

看得出来,小寿星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她正准备发言呢,又有人走进来。

是谭粤铭,抱着南星,后头还跟着个拿礼物的白色机器人儿。

在场的家长没有不认识他的,纵然觉得奇怪,也都纷纷与他打招呼问候,好一番寒暄奉承,仿佛主角是他似的。

南星看到这么热闹的场面,自然是高兴得手舞足蹈,大声喊着姐姐生日快乐,又冲着我大声喊妈妈。

众人皆是一惊,完全摸不清状况。

图图很不高兴,抬眼看着谭粤铭,“谁允许你来的,我又没邀请你。”

听闻这样的口气,周围人都倒抽了口凉气,谭总是多么骄傲的人物,岂能容人挑衅,估摸着都为图图捏了把汗。

反观谭粤铭,似乎并不觉得下不来台,只道,“是弟弟要过来给他给姐姐送礼物,对不对儿子?”

南星点点头,叫了声小白,后头的机器人一晃一晃走过来献上礼物,看上去是一盒顶普通的拼装玩具。

大人们倒是没什么反应,只听孩子们羡慕的尖叫起来,围着那礼物左看右看的。

一问才知,原来那是许多孩子梦寐以求的东西,无奈全球限量定制,抛开各国王公贵族子弟,分给富家孩子们的也不多,一般富人根本买不到,谭粤铭居然搞到了,怎么能叫人不惊奇羡慕。

看来他为讨好图图也是煞费苦心了。

图图到底是个孩子,见了这样的好玩意儿,暂时把仇恨放到一边,别扭的对他说了声谢谢。

谭粤铭只掀了掀嘴角,那样子好像在说,有钱能使鬼推磨真是哪儿都适用。

南星拉着图图的手,巴巴的望着她,又看看那个大蛋糕,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巴,“姐姐的蛋糕真好看。”

其实想说的是好吃吧。

旁边的小女孩大抵觉得他可爱,捏捏他的脸蛋,他仰头就对人家笑,还甜甜的叫姐姐。

小女孩乐不可支,对图图说,“你有这么可爱的弟弟,你怎么都没跟我们说过呀?”

图图哼了一声,没理,接着道,“好吧,人都齐了,可以进入下一个环节了,唱生日歌切蛋糕。”

话音一落,四周画面立即变成糖果城堡,整个空间都笼罩着奶油的香甜气,生日歌伴奏响起,钟庭拿了个萨克斯吹起来,大伙儿都跟着唱起了生日歌。

图图开心的笑着,接着吹蜡烛许愿。

背后的屏幕上呈现出她的生日愿望:我希望,我的爸爸妈妈能够永远相爱,快乐的在一起。

接着画面一暗,又陡然亮起来,变成了我和钟庭的婚纱照。

那是在希腊拍的,其实很匆忙,只一天就结束了,他赶着回去开会,说是完全配合我也不为过。

画面倒是挺美,两人相对而立,他垂眸看我,我仰头看他,我的眼睛里,他就是整个世界,再装不下任何人任何事。

那会儿的我,也是用尽所有去爱他的。

钟庭看得眼睛发直,手上的萨克斯还举在半空,眼里渐渐有了光点,激动与苦涩交织……

全场拍手鼓掌,除了谭粤铭。

我看着图图精灵一般的笑容,知道这是她和科技公司合谋搞的。

谭粤铭还算顾大局,没发火,神情淡然,估计他也不想跟个孩子计较,只默默伺候他儿子吃蛋糕。

生日歌也唱了,蛋糕也分了,接下来是自由活动,餐厅是上下两层的,孩子们都跑楼上玩儿去了,南星也屁颠颠跟着去。

家长们开始闲谈。

都是各个领域的精英,或多或少是有共同话题的,不存在尬聊的情况。

尤其谭粤铭,走到哪儿都不会冷场,几个家长围着他相谈甚欢,钟庭则在另一边儿与几位聊得甚好。

我不太擅长与陌生人交流,刚想找个地方坐坐,刚才同我说话的那位妈妈走过来。

她大约要孩子比较晚,看上去年纪不小,眼角的细纹难以掩饰,却也是从容得体,“图图妈,你生图图的时候一定很年轻吧?”

很少人知道图图是领养,加上孩子和我有几分相像,一看都以为是亲生的,我笑了笑没言语。

她叹口气,打量着我,“真羡慕你们。瞧,年轻生就是好,恢复得真快,还跟少女似的,哪像我和他爸,读完博士都快四十了才想到要孩子,生完以后不管花多少功夫,就是不如年轻的强。”

我看着她,其实还好,我以为她也就三十五六,没想到会是四十七八,这保养得也是极好了。

刚想说两句宽慰的话,只听一声尖叫响起,“啊!弟弟摔下来了!”

有孩子跑过来,“图图的弟弟滚下楼梯了,妈妈……”

又有孩子说,“是图图把他推下楼的。”

所有家长都站起来,往声源处跑去。

当看到躺在楼梯口的孩子,谭粤铭冲过去,吼声震得整个空间都在动,“谁干的?”

我慌忙跟过去,“南星……怎么了?不要吓妈妈,你怎么了?”

这时旁边响起微弱而内疚的哭声,“对不起,妈妈,我不是故意的……”

谭粤铭将南星抱在怀里,脸色白得吓人,狼一般的森冷目光落在图图脸上,“我儿子要是有事,我绝不会放过你。”

说完,抱起昏迷的孩子,拔腿就走,几步便消失在门口。

我要追上去,图图拉住我的手,白着小脸,“妈妈你相信我,我不是故意推弟弟的,我只是不小心…”

221 谢谢你救了他

“图图!”

钟庭严肃的看着她吼了一声,非常抱歉的看着我,“别磨蹭了,赶紧去医院。”

家长们也是没预料到会有这事儿,带着自家孩子散了。

到达医院已是二十分钟过后,谭粤铭木然的坐在手术室门口,双手抱着头,看上去分外痛苦,我几乎从未见他如此无助过。

我走上去,只觉四肢冰凉,“医生怎么说?”

他抬眸看着我,眼神空洞,我哇一声就哭了出来,“不会有事的,我儿子不会有事的。”

他烦躁的吼道,“哭什么哭!儿子当然不会有事,他要有事,我让你们……”

他没有说下去,拳头重重砸在墙上。

这时手术室的门开了,大夫走出来,“孩子伤了大动脉,需要输血,今天遇到大型车祸,血库告急…”

谭粤铭站起来,“我是他爸爸,我可以给他输血。”

医生盯着他,“你什么血型?”

什么血型?他一时茫然,他不会连自己什么血型都不知道吧。

我赶紧道,“我是他妈妈,我是B型血。”

医生淡定的问,“除了你们还有别人吗?”

钟庭从背后走来,“我是AB型,可以吗?”

医生直接拉他过去,“正好孩子也是AB型。”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手术室的门又关上了。

我和谭粤铭面面相觑,查了一下才知道,原来父母不能输血给孩子的。

直系亲属间输血会发生一种严重的输血反应,称之为输血相关性移植物抗宿主病(TA-GVHD),虽然发生概率很低,但死亡率极高,达到99.9%,一旦发生几乎无法挽救。

我俩都没说话,我看出他的害怕,他也感觉到了我的恐惧,将我搂进怀里,轻声安慰,其实也是安慰他自己,“别担心,儿子一定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

我们都很清楚,我和他之所以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很大程度是因为有南星存在。

他就像一条纽带连接着我和他,所有缘起缘灭,都因这纽带而动。

如果孩子没了,许多东西都会崩塌……

我扑在他怀里呜咽,哭了好一会儿,才看到图图呆呆的站在远处,小脸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应该是吓呆了。

我从谭粤铭怀里起来,慢慢走近她,她没有躲,只是全身发抖的看着我,嘴里呢喃着妈妈,却发不出声音。

这也是个可怜的孩子,我一把抱住她,“别害怕孩子,弟弟不会有事的。”

她像是突然决堤的水坝,猛地抱住我的腰大哭起来,“妈妈,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让他别老跟着我,可我没注意到后面是楼梯,我想拉他,已经拉不住了,我真的没想过伤害弟弟……”

我拍着她的头,“没事的,不哭,没事的,”我也只是机械的重复着这话,实际上并不确定,南星如果真的有事,我该如何面对图图。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门开了,谭粤铭几乎有点踉跄的跑过去,钟庭看着他,“没事了,放心吧。”

他像是松了口气,最后什么也没说,跟着医生到了病房。

医生看着我们说,“孩子头面软组织挫伤,肺挫伤,大腿有开口,目前看来没有太大的问题,不过要观察。放心,没有生命危险。”

说完,静静的走了出去。

谭粤铭坐在床边,脸上是劫后余生的放松,手掌轻抚他的小脸,一直喊着儿子。

钟庭默默站在一边,转头扫到图图身上,目光变得无比凌厉,他是真的生气了。

图图吓得赶紧躲到我身后,抓住我的手,因为太紧指甲都陷进我肉里,我忍着痛把她牵了出去,小声道,“别怕,弟弟会好的。”

她也小声的问,“谭叔叔会不会揍我?”

看来真吓到了,都称呼谭粤铭为叔叔了,我跟钟庭使了个眼色,让他收起严肃。

他似乎并不想和我说什么,示意图图跟他走,我喊住他,“等一等。”

他顿住脚步,“还有什么事?”

我说,“你还好吧?”

他勉强的笑了笑,“没事,就400cc不到。”

那也不少了。关键他心脏不好,这么抽血,代偿能力肯定不比常人,会加重不适感的。

看着他苍白的脸色,我道,“我们去问问医生,需要做点什么。”

他笑,“问什么医生,我也算半个医生。行了,我的身体我知道,放心吧,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图图抱着他的手臂,“爸爸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推弟弟,害你抽血,我是个坏孩子,我不乖……”

“行了,”钟庭的态度总算也软了下来,摸着她的头,“弟弟没事了,你也别哭了,以后再不能做这种事情。弟弟那么乖,那么听话,还那么喜欢你,你要懂得爱护他,知道吗?”

图图抽抽噎噎的点着头,那边王爽带着小白花过来了,一脸焦急的问,“姐,南星怎么样了?”

我道,“没事了,在病房里,打了麻药睡过去了,他爸爸陪着。”

王爽钉了图图一眼,有点无奈的叹口气,“那我去看看南星先。”

我点头,“看一眼就回去吧,这里有我和他爸爸看着就行,我先跟钟庭回去。”

王爽古怪的看了看我和钟庭,钟庭也皱皱眉,把我望着。

我推他的胳膊,“走吧,我送你回去。”

他道,“我自己可以走。”

我说,“这时就别逞强了,你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我不看他,直接拽着他的衣服往前走,“我可不想明天看到青市头版,钟总因为失血昏倒在车里这种新闻。”

回到家,我给他冲了一杯葡萄糖水,逼着他喝下去。

他笑笑,“行了,你快去看看南星吧,说不定已经醒了。”

我犹豫了一下,“今天,谢谢你救了他。”

他顿了顿,道,“你关心我就因为这个?”

我犹豫了一下,“当然不是。”

关心他几乎是一种本能和习惯,我也很难说得清这种感受,就像一种割不断的牵挂。

他拉住我,“那是什么?你心里其实还有我的,对不对?我不信放在心里那么久那么深的人,会说没就没,你和他只是一时兴起,这种热情不会持续太久…”

我挣开他的手,“钟庭,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早点休息,这世上没有什么比健康更重要,你要好好的,我不希望你因为身体原因…”

“行了,我知道了,”他打断我,口气冷硬,“你走吧,回他身边去。”

“钟庭……”

“走啊!”他说完别过头去,闷闷道,“帮我关灯。”

回到医院,王爽和小白花已经走了,谭粤铭看我一眼,口气不善,“你去哪儿了?”

我沉吟着,“送钟庭回去,他状态很不好,我不放心。”

他冷笑道,“儿子都这样了,你还有心思去送你前夫。”

我盯着他,“他给你儿子输了血。他是南星的救命恩人。”

谭粤铭并不买账,“到那是他该的,谁让他教育不好孩子。我儿子要是有一点问题,我一定让他们父女吃不了兜着走。”

我叹气,“图图只是个孩子。”

谭粤铭冷笑一声,“只是个孩子,这就是你们给她的保护伞,这就是你们给罪恶找的借口。把一个三岁多的孩子从五米高的楼梯上推下来,要多丧心病狂才能干得出,孩子,我看魔鬼还差不多,简直是心灵扭曲,小小年纪就如此可怕,长大以后还得了。说到底,都是被你那个屁事不管的前夫惯的!”

我想插个话,又被他给顶了回来,“你不用再为她或者他辩解,你很无私,你的亲骨肉你不在乎,你在乎一个没半点血缘关系的怪胎!”

听他这么说,我有些怒了,“谭粤铭,你别过分啊!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南星也是我的儿子,我难道就不心痛吗,图图都说了她不是故意的,再说孩子现在也没事了,你别这么不依不饶的行吗。”

他冷哼,“等他稍好我就带他走,你自己和你的魔鬼女儿过吧。”

我做了几个深呼吸,“你这人怎么不讲道理。”

他看都没看我,隔了好一会儿,见我还站着,口气稍微软了些,“天晚了,去睡觉。”

我摇摇头,“不,我在这里陪他。”

他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由着我了。

照顾生病的孩子绝对是酷刑,精力得格外集中,盯着输液,眼皮都快撑不住了,打个盹儿没两秒又被吵醒。

孩子不舒服,一直哼哼唧唧的,他爸揉着他的手各种哄,好不容易才又睡过去。

第二天,我是从床上醒来的,谭粤铭在边上盯着我,“睡得舒服吗?”

我点了下头,心里有点愧疚,怎么每次都是我在休息。

我问他,“你没休息一下?”

他笑笑,“你说呢,看起来是不是很憔悴?”

我左看右看,“还好啊,看不出来熬过夜。”

他叹口气,“我找了个高级护理,专门为儿童护理的。当爹也不比当老板轻松,相比之下,工作轻松多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谭总也会发出这种感慨,我扑哧就笑了,“你吃早饭了吗?”

222 你会不会这样

他摇头。我搂住他的脖子,“那你眯会儿,我去买,这附近有一家老火粥,很不错。”

他环抱着我,在我身上蹭蹭,懒洋洋道,“我陪你一块儿去。”

我笑着说,“不用,你快休息吧,就算眯半个小时也是好的。”

照顾孩子是超级体力活,神经又绷得紧,铁人也未必吃得消。

大概也真是累了,他躺了会儿就睡着了。

我在他脸上吻了一下,就买早餐去了。

走到粥店门口,突然停了下来,瞧着里头的一男一女出神,有帘子挡着,他们是看不到我的。

沃靠,什么情况?怎么会是云回和吴天雄?

关键是……动作是不是有点太离谱了?

从我的角度望过去,吴天雄正伸手去帮云回擦嘴角,云回的笑有点不自在,却也没拒绝,气氛微妙。

想着那天碰见云回与他同乘一部车,许多不好的猜测又开始在脑子里打转……

“女士,”门口的侍者叫我,递上菜单,我拿笔勾了几个递给他,“打包。谢谢。”

“好的女士,请稍等。”

我瞧着两人,思来想去,悄悄从门口退了出去,拨了云回的电话,顺便透过玻璃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铃声响了好久,我看见她一直在犹豫,犹豫什么呢?还朝四周看了看,够警惕的啊,一看便知有鬼。

这死丫头,说曹俊有情况,我看她自己也好不到哪去,她该不会又脑子抽风,像当年一样陷入老男人的桃色陷阱了吧?

事情没搞清楚,我提醒自己先保持冷静,终于等到她接电话了,“喂,秋思。”

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你在哪儿呢?”

她语气自然,“酒店啊,怎么了?”

撒谎,有鬼!

我说,“没什么,我就是问问你。”

她道,“抱歉啊,昨天有事,图图的生日我没去,礼物她都喜欢吗?”

我笑着,“喜欢,喜欢的不得了,不过发生了一件惊险的事情,图图把南星推下楼梯,摔伤了。”

“什么?”她一下站了起来,很是紧张的样子,是真紧张,心里有丝丝感动,听她急急的问,“南星怎么样了?现在哪里?我马上过去。”

我道,“不用,等他好些了再说吧,现在都是哼哼唧唧的状态。”

说了几句,她复又坐了下来,对面的吴天雄跟她说着点什么,她愁眉不展的,问我是不是真的没事儿了。

我说,“真没事,就这样吧,我先挂了,到时候再给你电话。”

又观察了一会儿,发现她和吴天雄再没什么暧昧举动,这时服务员把打包好的粥和点心都送了出来,“女士慢走。”

回到医院,见谭粤铭又坐在南星边上了,正拿着本小人儿书给他讲故事,一会儿中文一会儿英文的,描述惟妙惟肖,学动物学得可真像。

大抵因为病痛,南星表情奄奄的,偶尔笑一下,看到我过来也无精打采,低低的叫了声妈妈。

我问他,“宝贝儿饿了没,想吃点什么不?”

他摇摇头,瞧那可怜劲儿,恨不得替他受罪。

我把东西递给谭粤铭,“吃点。”

他接过去随意吃了些,就把东西搁到一边了。

我问他,“怎么不多休息会儿?”

他道,“睡不着,担心我儿子。”

我忽然注意到,他换了身衣服,棒球领夹克配牛仔裤,我还是头回见他这么打扮,和西装革履的调调完全不同,气质上年轻了不只十岁,有种街头雅痞混合的味道,头发也洗过了,淡淡的洗发水很好闻。

我道,“刚才谁来过?”

他道,“下属。让他带点东西来,”说着笑了笑,“瞧你那色眯眯的样子,是不是想把我扑倒?”

我瞧了一眼南星,幸好他注意力不在他爸这儿,一准儿给他教坏了。

正想说他两句,南星忽然道,“妈妈,我难受,”

他爸赶紧问,“哪儿难受?”

他吸吸鼻子,摸着小脑袋,“头痛,嘴巴痛,腿痛……”

这个谭粤铭也无能为力了,只能宽慰鼓励,“儿子勇敢点,你是超级飞侠嘛,”

南星笑笑,“对,我是乐迪。最棒的乐迪!”

注意力成功转移,谭粤铭立即给他拿了个平板,“你看看动画片,爸爸和妈妈出去一下,”

说着拉我到了外头,“去问问医生,有没有止痛的法子。”

我说,“不用问了,药物止痛想都别想,伤神经的。”

他久久没说话,隔了一会儿说,“我想带他去国外。”

我平平的看着他,“又不是什么大问题,用不着夸张,基本的医疗国内外差距不大,何必折腾。”

他盯着我,“还不都怪你,看你收养了个什么熊孩子。”

话题又绕回到昨天,看来他这口气是不容易消下去了,我耐心道,“图图不是熊孩子,她这样我也有责任的,缺少的关爱太少,我会把她带回南都慢慢纠正。”

什么?他非常不爽的看着我,“你要把这个小恶魔放我儿子身边?”

瞧他那反应,我说,“图图不会再做那样的事了。”

他一声冷笑,“那我绝不可能把儿子放在你身边。”

还想说点什么,想了想终是没说,转了话题,“你和吴天雄很熟吗?”

“还行吧,怎么了?”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是指私底下。”

谭粤铭笑了笑,那笑就跟他什么都知道似的,“为什么突然对他感兴趣?”

原因涉及云回,我不想谈太多,“你别管,你就跟我说说这个人就行了。”

他笑了笑,“记得之前同于子新相亲的那个女人吗?”

好像叫谢阳,我还有点印象,什么咨询公司VP,只听谭粤铭说,“她现在是吴天雄的第三房太太,这在朋友圈是公认的事实。”

我惊讶的看着他,“第三房太太?什么意思?学赌王呢。”

他笑笑,“差不多吧,吴天雄一次婚也没有离过,三房太太,三个家同时养着。”

听他说了不少,我方才重新认识吴天雄。

这人是个能干的,白手起家,四十出头已经是G市排名前十的老板,现已六十,他的第一任老婆和他同岁,属于同甘共苦的患难夫妻,一起创业,育有一儿一女,他不可能抛弃她。原配心里也明白的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安安心心在家享受生活,对他外面的事一概不问。

二老婆是在他四十岁时遇见的,当时只得十八九岁,水灵灵的一枝花,刚考上大学没多久就被吴天雄包了。

吴天雄看上她就因为单纯漂亮,给她买房买车,每月还给几万零花钱,另外还给她娘家置办房产商铺,亲戚有个什么问题他都给解决。

女孩家庭条件一般,父母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欢天喜地的,对吴天雄是感恩戴德,而吴天雄对她就一个要求,生孩子,不管男女,漂亮就行。

因为原配是没钱时娶的,长得不怎么样,一双儿女都不好看,是吴天雄的遗憾。

二老婆爱美,好说歹说就给他生了一个女儿,正是吴菲,被吴天雄视为掌上明珠,什么好的都给她。

根据谭粤铭的说法,这位吴小姐还曾对他暗送过秋波,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看他一脸得意劲儿,怕真有其事,搞得我心里不怎么痛快,但为了不让他得瑟,便什么也没说。

至于第三任老婆谢阳,和吴天雄在一起纯属投资未来。咨询公司出来的,哪个不是人精,她聪明伶俐,沉稳老练,生活经历已经把她为人的艺术锤炼得炉火纯青,辞了咨询公司高管的位置,直接去了吴天雄的公司,不到一年就把吴天雄的大女儿和大儿子挤走,坐上了公司第二把交椅。

吴天雄并没因此责备她,说企业就是竞争,就是优胜劣汰,没有强势的人才,是做不好企业的,谁赢了谁有能力谁上。

这谢阳三十出头,正是生命力、青春旺盛之时,而吴天雄除了两房太太,还有一些露水姻缘,自然没法满足她,于是给他找了个体校毕业的男孩子,平常就以司机身份待在她身边。

我看着谭粤铭,感慨道,“这吴天雄可真够大方的,还给自己的女人找面首。”

谭粤铭只笑笑,“男人活到他这个年纪,什么看不开,不就是床上那点事嘛,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我说,“他一点也不喜欢谢阳吧。”

他笑了笑,“喜欢肯定是喜欢的,不然也不会这么对她,只是没有太强的独占欲罢了。”

我问他,“你以后会不会像他这样?”

他笑笑,“你觉得呢?”

我哼了一声,“半斤八两。”

他倒是严肃,“这么跟你说吧,世上有两种男人最不容易出轨,一种是我这样的,早早看透这花花世界,玩够了,只想执手一人安度余生。还有一种就是你前夫那样的,一根筋。”

我切了一声,“你就会说,我看你和那个宋薇娜十分可疑,到哪儿都带着她,日久生情,说不定背后眉来眼去我又看不到。”

这话我也就说说,其实并未往心里去,此时只担心云回,和这老男人究竟咋回事儿,难不成又是什么露水情缘……

223 生到女儿为止

他一把抱住我,很认真的说,“我和她没什么,别胡思乱想。不信的话,可以检查检查我是不是干净的嘛,”

又来这套,手口并用的,怎么看怎么伤风化。

这边是VIP病房,虽说安静,可偶有医务人员路过,方才就走过两个小护士,边朝这边偷瞄边议论,被他一瞪才跟兔子似的跑掉。

不过他吻技是真好,没两下就叫人云里雾里的,若非有人咳嗽了两声,只会叫人向深处坠去。

放开他时没站稳,被他搂住,眉眼间尽是得意,“媳妇儿稳重点,任何时候切忌乱阵脚。”

说完盯着我背后,“唷,钟总这么早就过来了?”

卧槽,刚才那一幕不会又被钟庭看到了吧,我有点不敢转身,谭粤铭却硬把我扳过去面对他。

他没看我,只望着谭粤铭,淡声问道,“南星好点了吗?”

谭粤铭笑笑,“当然。我想钟总应该把更多精力放在教育孩子上,作为她的监护人,她做人的失败,也是你为人父的失败,她……”

“谭粤铭!”我赶紧地吼了一声,对钟庭说,“钟庭,你别听他胡说八道,要不是我,图图不会是这样的,都是我的问题。”

钟庭看着我,神色轻淡,也不知在想什么,只问,“图图说,你要带她去南都是吗?”

我以为他不高兴,有点犹豫,但还是点了头。

钟庭说,“那好,我去给他办退学。”说着顿了一下,“发生了昨天的事情,同学中多有议论,留在这里对她也不好。”

说完转身走了,丝毫没有留恋。

耳边响起谭粤铭的声音,“你别看他这人一天沉默寡言,诡计多的很,让你带走那小恶魔,什么意思?就是有各种理由接近你,这人真够难缠的。”

刚说完就有护士过来,“谭先生,孩子找您。”

谭粤铭听罢,三步并作两步就回了病房,“怎么了宝贝儿?”

南星抬起湿漉漉的大眼睛,“爸爸,我也快过生日了,我可不可以像姐姐那样做个大蛋糕。”

还以为有什么要紧事儿,原来是这个。谭粤铭笑道,“当然可以,咱们做个更大的,你想要什么样的就什么样。”

南星开心的笑了,“那我可以再提一个要求吗?”

他爸欣然同意,他更是高兴了,小脸蛋上扑了层光,“我想去熊猫基地,看大熊猫。”

我瞥了眼平板,上面的动画片正提到熊猫基地。搞了半天,所有铺垫都是为了这个。

这小鬼头!

他爸爽快的答应道,“没问题,身体恢复了就去。那你可得听医生的话,认真吃药吃饭,不许哭,能做到吗?”

为了他的熊猫基地,南星郑重的点头,他爸在他肉乎乎的手背上亲了下,“真乖,这才是我的好儿子!”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哪也去不了,就在医院里陪孩子。

不时有人来向谭粤铭汇报工作,他偶尔会出去半天,但晚上会准时回来,南星每天都要等到他才肯睡。

也常有人带着礼物来看孩子,甚至有心细的带着小朋友一起来,几个孩子玩闹着时间一溜烟儿就过了。

南星心情好,吃药吃饭都爽快,自然也恢复得快,没半个月就出院了,正好他爸出差,把他也捎上了,说出去换换心情。

钟庭那边把图图的退学手续办妥,让我到别墅陪她收拾东西。

图图真不像个女孩子,满柜子漂亮衣服不感兴趣,偏偏对一墙的玩具情有独钟。

钟庭给她的零花钱很多,但也并非乱给,也讲求方法,会定期检查她的账本,看看有没有合理花销。

图图聪慧,此类事情做得紧紧有条,每次都让他放心。

我问她,“这些衣服谁给你买的?”

图图一边收捡玩具一边说,“定期会有服装店送过来,顺便帮我测量身高体重。”

我问,“爸爸从来没有陪你逛过商场吗?”

她难过的摇摇头,我抱着她,“以后妈妈带你逛,像过去那样。”

她也抱住我,“妈妈,我爱你。”

听到孩子表白,我不禁鼻子一酸,她望着我,“妈妈你放心,我会好好爱弟弟的,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他。”

我摸摸她的头,“弟弟从来没怪过你,他一直觉得,你是这个世上最好的姐姐。”

她笑笑,从我怀里起来,拿了个小箱子把金萱的东西都收了进去。

我实在好奇,“你也太喜欢这个金萱了吧。”

她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我突然想起什么,对,她喜欢的人。于是问她,“图图,你为什么不喜欢李洛洛?”

她装傻,“我没有不喜欢她呀。”

我暗自叹气,“你现在还小,只需要快快乐乐把书念好,把架子鼓练好,健健康康长大就行,别的都不用管。”说着顿了顿,“人生是一次漫长的旅途,路上我们会遇到许多让我们感兴趣的人和事,但我们不能把焦点放在那些错误的人和事身上,那会耽误行程,你懂我的意思吗?”

她看着我,明亮的眼睛闪着光。

这是多么聪明的姑娘,什么不懂,可我也知道,这世上总有人生为飞蛾,注定要为火光献祭,而那火光也许只是一念执着。

回到酒店,夜色已浓,南星睡了。

我隐约听见谭粤铭在书房打电话,似乎在训人,口气很不耐烦,说让抓紧时间销毁什么。

某种诡异的气氛弥漫其间,类似生人勿近的气息,让人只能站在原地不敢靠近。

门无声的开了,他看着我,“站在这儿做什么?”

他的表情是带笑的,完全没有刚才那种危险凌厉的气场。

没来得及说话,他一下将我拦腰抱了起来,朝着浴室走,“什么也别说了,先轻松一下,这些日子都没好好疼过我媳妇,这哪行?该尽的义务还是要尽的嘛。”

尽义务也用不着这样,前边的交流全省了,没有预料的就占据了最后高地。

温热的水流喷洒出来,打湿身体灌进鼻息,伴着氤氲的水汽,我重重地呼吸了一口,试图放松自己,“你先别动,有点疼。”

他扳住我的下巴,嘴唇贴着它密密的啃咬,命令,“叫我的名字。”

没听到回应,随之而来,是大幅度的攻占,刻意研磨着人的耐性。

讲真,姿势让人很无力,我抓着他的手臂发出哀求,“别动求你了。”

他笑了一下,动作没停,低下头吻我的唇,像要把人吞了似的,只觉身体快被折成两半,只有不断的侵袭如巨浪一般扑过来。

这样那样了几个回合,我简直想死在浴缸里算了。

为何每次都让他掌握节奏,这么下去会被玩废的。

想来我也没主动过,每次都稀里糊涂被人给鱼肉,而他在这件事情上又极其的专断,不问意见,花样不带重复,真个折腾死人。

我穿上浴衣,一步一拐的爬上床,他就围了条浴巾,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冲我笑,“你这体能不行啊,喂不饱你老公,你不怕他出去找野食?”

我周身力气都被抽干了,哪还有心思与他谈这些,只想睡觉,果然粘上枕头便睡过去。

第二天一早,被急促的手机铃声吵醒,迷迷糊糊的接起来,听到对面叫了声妈妈。

是图图呀,这么大早的有什么事。

刚想问她,后背一热,知道某人又捣乱,却挣不开,收紧的两臂钳着我的腰,接着便放肆起来。

若非我捂了嘴,指不定发出何种声音来。

“妈妈!妈妈!”图图在那边焦急的喊。

我怕吓到她,把电话挂了,颤抖着发了条信息,“我一会儿给你回过去。”

谭粤铭用下巴磨蹭着我的脖子,沙哑的嗓音含着不满,“大清早就来打扰别人,这熊孩子怎么跟他爸一个样。”

被他挤得难受,“还说呢,你……就是个……混……”

他咬我耳朵,“早上状态好,咱们多玩一会儿,最好能玩出个闺女来,那就完美了。”

等他结束,我立马滚到一边,“你怎么这么想要个闺女?”

他笑笑,伸手把我捞进怀里,表情美好,“有次参加一个舞会,看到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踩在他爸爸脚上,和他一起跳‘三只酷猫’,觉得特别美好。这是我眼下最大的梦想,其实很好实现的,只要你点点头。”

那副画面想想也的确挺美,我是个没福气的,没爹,要是我女儿能这样也不错。我说,“要是个男孩呢?”

他笑,“那再生,一直生,生到女儿为止。”

我打他一下,“去你的,你当我是猪啊,你说生就生。”

他搂着我笑,“哪能呀,跟你开玩笑呢,顺其自然就好,有南星我已经很满足了。”

这时房门砰砰响了起来,伴着孩子的大喊,像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爸爸妈妈,你们快出来看呀。”

我看着谭粤铭,闷闷的笑,“这次打扰你好事的是你儿子。”

他颇有些无奈,“我们应该找个时间出去过过二人世界,把所有人和事都屏蔽掉。”

我推着他,“行了,快出去吧,一会儿他又要哭了。”

他叹口气,跟撒气似的又揉了几把才起身。

打开门,南星手捧一只黄色的小鸟,“妈妈你看,我在地上发现了一只小鸟,可它好像飞不动了。”

他爸过来,“哪儿来的小鸟?”

224 怎么是你他呢

南星说,“在地上捡到的,它是受伤了吗?怎么不飞了呀爸爸?”

谭粤铭皱了皱眉,“这是一只金丝雀,怎么会平白无故飞进来?”

说着看了看门窗,大多是关好的,只有阳台有道细缝,他还跑出去看了看,像是在找什么。

我问,“怎么了?”

他随口道了句没什么,我也就没多想,吃过饭,陪孩子把小金丝雀送到宠物店包扎了起来。

南星特别高兴,又得到一只小金丝雀,这激发了他去关注鸟类的兴趣,硬是让他爸去书店给他买了本3D版鸟类百科全书,然后缠着他问个不停。

瞧这样子,怕是和宫城在一块儿,两人定要成忘年交。

摆脱了烦人的小孩儿,谭粤铭神情一直严肃,甚至带着一股凝重,像在思考什么,盯着那鸟一直看,仿佛它身上藏了啥秘密。

我问他,“怎么了,你似乎很关心这鸟。”

他皱眉,“没什么。你先带南星回南都去,我有点事情需要离开几天,有事给我打电话。”

说完叫了车把我和南星送回酒店,他自己跟另一辆车走了。

回到酒店没一会儿,钟庭就打来电话,“现在说话方便吗?”

他大概是知道早上图图来电的事,我说,“方便,怎么了?”

他道,“你今天去南都吗,我要过去,顺便给图图找新学校。”

没想到在机场碰见钟庭和孙嘉宝一块,似一对璧人。他穿藏蓝休闲西服,孙嘉宝则穿湖蓝大衣,秀发如云,背着一个大号的潮包,晃眼一瞧,还以为是哪位明星的机场秀,四周不断有目光被吸引过去。

看到我,孙嘉宝礼貌问好,我也笑着与她客套,南星倒是最真诚的,大声叫孙阿姨好。

我有点奇怪,“宝贝,你认识孙阿姨?”

南星点头,“爸爸和孙阿姨跳过舞的。”

我正疑惑,孙家宝就解释了,“是这样,前段时间在英国参加一个朋友婚礼,我和谭先生跳了段踢踏舞,其实也不是单独跟他跳的,很多人在一起。”

我笑了笑,“我明白的,孙小姐不用同我解释。”

她也笑笑,“你也别叫我什么孙小姐了,叫我嘉宝就行,我现在要同钟博士并肩作战,以后可能还有许多麻烦你的地方,还望你多多担待。”

孙嘉宝落落大方,并没因我和钟庭的关系有所拘束,确实是个洒脱人,这样的女子若有心去追求他,说不定真能成。

到了南都,钟庭和孙嘉宝一道走了,说是要去拜访某位领导。

云回开车来接我和孩子,我看她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问她怎么了。

她没心思说,只道,“没什么,我先把你们送去老宅,我一会儿还有点事情要处理。”

我本来还想问问她和吴天雄的事,看她这幅模样只好作罢,只问,“要我陪你去吗?”

她摇摇头,“不用,你先好好休息,把孩子们安顿好再说。”

说完便不再多言,隔了好一会儿才又提起来宫城的事来,“宫城陪温姨去了加拿大,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我哦了一声,“他怎么样了?”

他记不得我,我也不好同他联系,怕又惹温姨不高兴。一切等见面再说。

云回道,“挺好的,只是过去的事怎么都想不起来,每次拿我当陌生人。”

我笑笑,“那也好,重新开始美好的记忆。他和阿古丽什么时候结婚?”

云回道,“谁知道呢,起先说是快了,可不知宫城一天想什么,又把这事儿搁置下了,等他回来你去问他好了。”

说着说着就到家了,云回也没多留,说了两句就离开了。

南都的秋天不明显,不像青市到处都是金灿灿的落叶,它总是来得不经意,夹着点小雨。

老宅还和原先一样,清风雅静,没有丝毫变化,曲叔知道我要回来,早早的做好了准备。

一进院子便是绒绒的草地,香樟树似乎又长高不少,枝丫剪得整齐,爬山虎沿着墙壁向上攀爬,青幽幽的一片,将我带回儿时的记忆。

我问爷爷,为什么爬山虎会爬墙。

爷爷说,因为它有吸盘,不仅能爬墙,还能攀岩,是最坚韧的植物,会一路向上,咱们小秋思也要像爬山虎一样,做个坚韧的人。

这么想着,我仿佛还能看见他对我笑。

图图对宅子很熟悉,带着南星一溜烟就跑了。

我伫立在原地,看着曲叔朝我走过来,“大小姐,你终于回来了!”

我看着他轻笑,“曲叔,你还好吗?”

“好,好得很,”毕竟上了年纪,眼睛都有些浑浊了,泪在他眼里打转,“对不起,大小姐,我替芳芳向你道歉。”

我笑笑,“都过去了。对了,芳芳人呢?”

他顿了下,“知道你今天回来,在屋里等你呢,她说想亲自跟你认错。”

我什么也没说,朝屋里走去。

推开书房,芳芳正跪在爷爷照片前,察觉到有人进来,她稍稍侧了下身,却没有转过来,双肩微微的耸、动着。

我没有动,就在原地站着,看她慢慢转过身来,“李小姐,对不起。”

我让她起来,她犹豫了好会儿,还是坚持跪着。

我也不再多说,只问,“为什么听谭粤铭的话?”

她垂下头,声音一如既往的凉,此刻又混了些愧意,“报答谭先生。”

我道,“说来听听。”

原来,芳芳有个弟弟,是谭粤铭的学弟,跟他一样命运多舛,从小和姐姐到新加坡投奔亲戚,寄人篱下受尽白眼。也许际遇相似,谭粤铭一直很照顾他,做什么都带着他。

后来他创业,学弟也跟着他,不幸的是出了意外成为植物人,亲戚不愿负担任何费用,要放弃治疗,是谭粤铭出钱给他续命,还让做清洁工的芳芳去学了护理。

芳芳那套手艺便是在照顾弟弟身上练出来的,只可惜,他没能活到十年便离世了。

也就是说,那十年所有的开销都是谭粤铭在负责,这份恩情芳芳一直记在心上,于是才有之后的任他差遣。

我问,“当初他可动过伤害爷爷的心思?”

芳芳语气坚定,“谭先生一直敬重老爷子,他清楚老爷子的为人,没对他起过不好的心思。对你……他也只是一时的蒙蔽,”

我示意她打住,“我到事情过去太久了,我不想再提。我跟他有个儿子,也许,我们会尝试着在一起。”

听了这话,芳芳很激动,“李小姐,你真的能原谅谭先生做的那些?”说完又觉得哪里不对,那些毕竟不是好事,赶紧改口道,“能向前看就好。”

我问,“你和曲叔这些年都还好吧?”

她笑笑,挺幸福的样子,“还好。身体都还不错。”

我问,“曲叔没孩子,你还不到五十,没想过要个孩子吗?”

她笑,“都这把年纪了还想那些做啥,我倒是乐意帮你带,你和谭先生这个年纪刚好,再生个两个三个的也没问题。”

南星对新家很满意,院子足够大,可以让他和猫狗四处跑,他抱着灰灰,指着图图,“这是咱们的姐姐,你不许冲她叫,会吓到她的。”

多日不见,灰灰长大不少,一眼认出南星,一人一狗滚作一团,好不惬意。

我拍了张照片给谭粤铭发过去,他就回了六个字:我只想和你滚。

是夜,空中一弯狼牙月。

图图推了南星后心有愧疚,对他越加照顾,几乎有求必应,晚上还主动给他讲睡前故事,见他睡着才伸了伸懒腰,转头看见我在门口,惊讶的喊,“妈妈?”

我在门口瞧着姐弟许久了,只觉现世安稳,哪怕没有男人,有这双儿女人生也圆满。

图图抱着我,把脸贴在我胸口,“你回来了真好,有你还有爸爸,这才是完整的家。”

“图图,”我摸着她细软的头发,“爸爸会找到属于他的幸福,你信我,别担心他。分开了我们一样爱你。”

图图一言不发的放开我,转身回屋洗漱了。

洗了澡出来,就看见图图躺在我床上,“妈妈,我想和你一起睡。”

我揉揉刚吹干的头发,笑道,“好啊,你爸爸刚才来电话说明天有事,换妈妈带你去找学校,你也可以自己选。”

她点点头,“放心,我不会落下功课,我到哪都是最棒的。我要像爸爸一样,永远拿第一。”

等她睡着,我拿起手机看了下。

果然,一条谭粤铭的消息都没有,翻了翻垃圾箱,又被拉到黑名单了。

倒是钟庭的短信挺多,都是问候,偶尔夹几句暧昧的心声,看了叫人心酸,不知道回什么,索性不回了。

看了看床上的小姑娘,我无奈的叹口气,她是故意来这睡的,就是不想我和谭粤铭有联系。

小家伙为了钟庭也是操碎了心,可惜我这当妈的要辜负她了。

我到阳台给谭粤铭回电话,心里还挺激动,想跟他说说今天的日常。

没想到电话响了好几声,接起来竟然是的女的。

我几乎一下就反应过来,是宋薇娜,“宋老师,怎么是你?他呢?”

225 真发生了关系

那头顿了几秒,我心里划过一丝异样感,接着听见她说,“谭总应酬喝醉了,现在酒店。”

酒店,他一个大男人跟宋薇娜在酒店。

我尽力控制语速,不至于失了分寸,“哪里的酒店,他现在怎么样?醉得厉害吗?”

又是几秒钟沉默,让人猜不出她什么意思,难道是故意给我制造误会?

她的声音很平静,“在B市。醉得不省人事。”

这话其实已经在告诉我,让我放心,一个醉得不省人事的家伙是不可能酒后犯错的。

我沉吟两秒,“那就麻烦你了,宋老师,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她道了声好挂了电话。

我心里却很难踏实,这宋薇娜年纪轻轻,有才有貌,整天呆在谭粤铭身边终归不是好事,我想我应该劝他换个翻译。

第二天一早,电话急促地响了起来,以为是谭粤铭打的,赶紧接起来。

结果是钟庭,不得不说有那么点失落。

等把小家伙打扮好,图图已经坐在餐桌上吃早餐了,手指在kindle上划拉着,我提醒她,“不要整天看,电子屏对眼睛不好,妈妈可不想你小小年纪就戴眼镜。”

图图笑道,“妈妈,你怎么跟爸爸一样,他也老这么说,你俩真不愧是两口子。”

这话被南星听到,很是不满,撅着小嘴,“才不是,我妈妈和我爸爸才是两口子。和钟叔叔不是。”

图图还想说点什么,想了想又笑了笑,“算了,你是弟弟,我让着你。”

事关他爸爸,南星的立场还是坚定的,只要不涉及他爸,他整个一图图的脑残粉,超级迷弟,唯她马首是瞻。

离老宅不远,是一家全托式国际学校,口碑还不错,但图图拒绝全托,说宁愿每天坐公交回家,也不住学校。

我说,“我上班后会很忙,没有太多时间照顾你哦。”

她说,“我不要你照顾我,只要常常看到你就好了,读住宿学校的都是些可怜虫,父母表面说是没时间照顾,其实只是不想麻烦而已。”

像图图这样聪明的孩子,家长拿她也没办法,最后选了离家十来站路的南都一小,刚好幼儿园就在旁边,每天可以接送两孩子。

选定学校后,钟庭过来办了入学手续,他在南都的关系这几年维护得不错,办什么都挺方便。

中午四个人一块吃饭,见我频频看手机,钟庭道,“与其等他的电话,你还不如主动打给他。”

说他情商低吧,他好像什么都看得清楚,这个男人,有时候还真没法儿懂。

我摆摆手,“算了,可能在忙,先点菜吧。”

钟庭没再多说,拿起菜单询问孩子的意见,等孩子选好后,他又问我,“想吃点什么?”

我盯着墙上的石英钟,看着时针与分针重合在12点方向,心里开始犯嘀咕。

谭粤铭搞毛线啊,再怎么醉,到这会儿应该醒了吧,怎么还没有来电话。

最后实在受不了,必须质问一下什么情况,“抱歉,我去下洗手间。”说完就站了起来,朝洗手间跑去。

拨通他的电话,同样是响了好几声才接起来,更让我心惊的是,电话竟然还是宋薇娜接的。

脑子里顿时乱成一团。

“对不起。”这是我第一句听到的话,也是我所有听到的“对不起”中最刺耳的一回,“李小姐,对不起,我和谭先生……我们……”

“你们怎么了?”喉头像被什么哽住了一样。

“我和他…我们,发生了……关系。”最后两个字轻不可闻,却像铁锤击打在我心上。

事发突然,脑子里一时空白。

却听到娇柔的声音在说,“李小姐,我诚恳的请你原谅我,不要责怪谭先生,是我没有把持住。他肯定不愿让你知道这事儿,而且他也不知情,都是我一个人的错,我会从他身边离开,这种事不会发生,请你原谅他。”

直到那边传来忙音,我还傻愣愣的站在镜子前。

镜子里的我,是木然的脸与空洞的双瞳。

秋思。我听见外面有人在喊,赶紧整理了一下,走出去就笑,“你跑这里来干什么?”

钟庭指着表,“你离开快半个小时了,孩子们都在等你,快饿坏了。”

哦,我拢了拢头发,“那赶紧让他们吃吧。”

“妈妈,你去哪里了?我肚子都饿的咕咕响了,”看到我才过来,南星有点不满意,整张小脸都皱了。

“不好意思啊,妈妈刚才打了个电话,哇,鳕鱼诶,还有蘑菇,咱们南星的最爱呢,”替他夹了些菜,小屁孩儿总算开开心心吃起东西来。

一桌好饭好菜,送进嘴里却味同嚼蜡,心里头有股难以言喻的酸苦。

钟庭观察力倒是挺强,“究竟怎么了?”

我摇摇头,“没什么,快吃东西,一会儿我要带孩子去趟莲花山。”

他微微顿了下,“我也去。”

秋日的天阴沉沉的,看起来要下雨的样子,钟庭取了几把伞备着,买了几束菊花,又在山下的香烛店买了大堆东西。

南星大约是被这里的肃穆震到了,小声问,“妈妈,我们要做什么呀?”

图图低头看他,“这里埋的都是逝去的人,他们生活在天堂,我们已经见不到他们,但可以在这里和他们说话,他们能听到。”

南星哦了一声,把手递给图图,“姐姐,你牵着我好不好?”

图图无奈的叹口气,牵住了他。

离开墓园,钟庭把车钥匙递给我,“你开车带孩子回去。”

我问,“你呢?”

他道,“我去庙里看我儿子。”

南星不知死活的冒了一句,“钟叔叔,你的儿子为什么会在寺庙里,他是和尚吗?”

钟庭淡淡的说,“不。他是你哥哥。”说完径直走了。

看着逐渐模糊在雨中的背影,我眼睛也模糊了,泪水徜徉在脸上,那也是我的孩子,只是太久太痛,已经模糊成了这雨。

明天两个孩子就要上学了,图图帮着南星收拾,告诉他在幼儿园有哪些注意事项,南星断断续续上过几天幼儿园,很多规矩还没定下来,图图这么一说他倒是都听进去了,还准确无误的复述了一遍。

外面下着雨,天像一团黑雾,我正翻看云回发来的公司资料,手机在桌上震了起来。

看见谭粤铭几个字,十分犹豫,接还是不接。

宋薇娜的话对我造成了极大冲击,就算她说的是真的,都是她主动,他不知情,可实实在在发生了,真的能当什么都没有过吗?

想着想着,我已经接通了电话。

“喂,在干嘛呢?”他的声音很是轻快,看上去心情不错。

“没干嘛,发呆,你呢?”

“想你。本来等你电话等的太久,忍不住还是给你打吧。”

“你就哄我吧。”

“我哪哄你了,我只是陈述客观事实,”他笑了一下,又平静道,“宋薇娜刚才来跟我辞职,说不能再给我做翻译,也不能给南星上课了。她要去迪拜做交流。”

内心涌起苦涩的洪波,如惊涛拍岸一般,却只平静的说了声这样啊。

他似乎也没放在心上,“看来我得给儿子重新找个老师。”

我问,“你觉得宋老师怎么样?”

他笑笑,“你指哪方面?人品,工作能力还是什么?”

我说,“她喜欢你,你知道吗?”

他都没犹豫,“知道。待在我身边的女人十个有九个都会对我产生好感,这很正常,不过我明确跟她表示过保持距离。”

我说,“她要是主动追求你呢?”

他顿了一下,“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你有古怪。你是担心她追求我我会动心?”

我没说话。他笑道,“你太小看我了,我不喜欢被选择,这辈子就被选择了一次已经够让人郁闷了,我还是喜欢我选择的。”

有一搭没一搭聊了会儿,看看时间已经快午夜了,让他赶紧休息,心头像打了个死结,梗在那难以释怀。

正准备睡觉,电话又响,是钟庭,里头有风声,呼呼的透着凄凉。他还在莲花山呐。

“你住在寺庙?”

“嗯。”

“明天不用上班?”

“不用。”

“什么事啊,这么晚了你该早点休息的,别熬夜…”

“我想你。”

“钟庭…”

“秋思,我好难过,我不知道余生没有你我该怎么走下去,我觉得我过得像行尸走肉。”

“钟庭…”

“你听我说,我恨不得他马上从这世上消失,这样你就可以回到我身边,我们不该是现在这样,不应该……”

“钟庭,没有他,我们之间也不可能了,回不去的,岁月不能倒退只会向前。别想了,快去睡觉吧。”

“秋思,别挂我电话,我只想和你说说话,听听你的声音。“沉默,”我刚才和住持师傅聊了聊,他说一切还能失而复得。”

我并不想打击他,只静静地听着,我现在满脑子只想着另一个男人,又听他说,“你下周有时间吗?”

今天是周六,周一过后我都是闲的,“怎么了?”

他的话惊了我一跳,“和我去越南,参加邱炳坤的婚礼。”

什么?我惊讶道,“谁的婚礼?邱炳坤,他跟金羚在越南结婚么?”

“不,新娘不是金羚。”

226 没有啥熬不过

周一是个艳阳天,图图已经是少先队员了,南星羡慕地看着她系上红领巾,巴巴地望着我,“妈妈,我也要戴红领巾。”

图图笑他,“你傻不傻呀?什么都想要,等你上了小学自然就有了,你先把幼儿园念毕业再说吧。”

南星也不气馁,开始掰着指头算要多久才毕业,接着接到他爸电话,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叽里咕噜说了一堆没用的,上车才挂电话。

钟庭转头对图图说,“到学校听老师的话,和同学搞好关系,别捣蛋,知道吗?”

我心道,这闺女心思玲珑的很,哪里用得着这个甩手爹来嘱咐。

看着孩子进了教室,我们又跟老师做了些沟通,还没聊上几句,钟庭就被一通电话叫走了。

从学校出来,我打算去南兴生物亮个相,毕竟也是半个老板。

致电公司,秘书说曹俊和云回都不在,打了云回手机没人听,曹俊的也是。

什么情况,两口子一起玩失踪么?

我也没多想,直接把车开到云回家,某品牌地产商开发的联排别墅,一幢四户,加地下室230来个平方,四口之家住绰绰有余。

曹俊眼光挺不错,下手得不早不晚,如今房价翻了三倍不止。

因他喜欢石榴,院里种了好些石榴树,这会儿正是结果的点,望过去红彤彤一片,想着一会儿摘几个回家榨汁。

院子大门没锁,看来屋里有人了,按了几下门铃。

没人应。

试着推了下,不想门就那么开了,我径直走了进去,刚想喊云回,步子停了下来。

只听屋里传来女人悲戚的哭声,门廊一道屏风挡着,看不见里头的状况,只能扫见地上乱糟糟一片,有打碎的碗碟,小物件儿扔得满地。

像是……像是打斗现场?

正疑惑,听见云回大吼,“让我离婚,你他妈做梦!曹俊我告诉你,我就是死,也不会成全你和那个狐狸精,我还要做那个狐狸精的小妈,恶心死你俩!”

曹俊不耐烦,“你简直疯了,你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啥样,跟李秋思当年有何区别,就像条狗,像条疯狗!”

我像疯狗?这是曹俊说的话么,怎么感觉那样不真实……

还懵着,又听云回大吼,“曹俊你还是不是人,你他妈才像狗,你全家都是狗…”

接着是响亮的耳光声。

扇在云回脸上,我呆若木鸡,接着看见曹俊暴怒,对着她就是一阵拳脚。

我的天!

太过震惊,脚步像被定住,眼睁睁看着云回被打倒在地上。

隔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连忙冲过去挡在她身前,“曹俊,你干什么?他是女人,是你老婆,你这是干什么呀?”

见到我他没什么意外,脸上浮起冰凉的笑,“秋思你来得正好,赶紧劝劝她吧,把字签了,我们过不下去了。”

呸!

云回吐了口唾沫,“打死我也不会签,我就要看着她肚子大了怎么办,本来就是个没名没分的私生女,现在肚子里又怀了孽种,我就看她怎么收场,有本事你就打死我,反正我不会签字。”

曹俊咬牙切齿,拿手指着云回,“你看看你,蓬头垢面,面目可憎,连狗都不如,还有点女人样吗?”

我听不下去了,强忍着泼他一脸水的冲动,“曹俊你怎么变成这样?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他疯了吧。

他冷笑一声,定定地看着我,“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以前泼妇成什么样,云回就泼妇成什么样,不离婚,没骨气,是不可能被男人尊重的,更谈不上爱,你好生劝劝她吧。”

说完拿上外套,头也不回的走了。

只听砰一声,门重重合上,只剩一屋凄清。

云回像忽然泄气的皮球,所有的强硬和对抗都消失殆尽,抱着我放声大哭。

那哭声撕心裂肺,惹人心碎。

多年前,当我发现钟庭出轨的时候,是不是也和云回一样,这样痛、这样放纵的大哭过。

她这一哭不知哭了多久,窝在沙发上发抖,我拿毯子包裹在她身上,让她喝口水也不喝。

快中午了,我叫了一些外卖,“吃东西吗?”

她摇摇头,“你吃你的,别管我。”

见她这样我还能有胃口?把东西放到一边,等她安静下来才问,“究竟怎么回事?”

撕成这样,看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呵呵,她忽然间笑了,面目凄然,“秋思,你说这世上是不是有报应这回事,我们谁也躲不过,做错过都会被惩罚的,对不对?”

我帮她理了理头发,“别胡思乱想。”

她笑着,发白的嘴唇上沾着血,看上去很是凄惶,“我以前做过坏事,如今同样的事报应在自己身上。”

我也没接话,拿棉签帮她清理着,“不是的,每个人都会犯错,及时改正就好,那时你也很明智……”

话还没说完,就见她大笑,“不用安慰我,这就是报应。你知道吗,曹俊和吴菲在一起了,在美国的时候就在一起了。我被瞒了两年。刚出国那会儿,曹俊对我说,女人就应该被男人养在家里,整天打扮得漂漂亮亮、干干净净等丈夫回来。我身边的职业女性也的确很难做到事业家庭都顾及,所以我就想,至少做好一样吧。”

“要照顾好两个孩子真的不容易,我从没想过要父母插手,所以我选择了家庭。要不是接到你的电话,我估计还沉迷在那种索然无味的状态里。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认识吴菲的,我以为他答应我回国,真是为了我为了创业,其实不是的,他是为了那个吴菲。”

“她才二十六岁,又是吴天雄的掌上明珠,年轻漂亮,能力也强,是那种会发光的女人。”

“他被她吸引我不怪他,可你知道吗,他父母也是知道这事的,却帮他瞒着,他妈的全当我傻子,我才知道,我他妈才知道!”

她又叫了起来,我按住她,“冷静、冷静点!没有什么熬不过的,你看我,过了5、6年那样的日子不也过来了吗,你也…”

“秋思,”她抓住我的手,“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对我动手,前段时间吴菲流产,他以为是我闹的,打了我,你知道我多难以置信,他居然动手打我,曾经口口声声说爱我永不变的男人,居然为了别的女人打我。”

“云回,你怎么不早跟我说,”听到这些我心痛死了,难怪她瘦得那么快,内心该是多么绝望,每次看到我却又笑脸相迎。

鼻子一酸,我抱着她哭了起来。

她却没哭,只是看着我,“现在,她又怀孕了,他逼着我离婚,只要我拒绝,他就动手,我不信这是曹俊,我人生的第一个男人,我孩子的父亲。‘贱货’这样的词,就是他对我的称呼,你信吗,秋思你信吗……”

“云回别说了,”我感觉自己听不下去了,内心的愤怒如海啸,恨不得立刻冲过去把曹俊给杀了,“离婚,没有什么好留恋的,必须离。钟庭曾经对我冷暴力,却从没辱骂过我,更没动过手,曹俊如今的所作所为只说明一点,他本身人品有问题,必须离开他。”

“秋思,你说我怎么会过成这样,难道犯过错,人格就活该被人踩到脚底下么?”

“别害怕,离开他一切都会好的,你还年轻,未来还是好的。”

从天黑走到天亮是一段极其痛苦的过程,但只要走过了,就能看到光。

钟庭打电话过来时,我正帮云回放洗澡水,钟点工已经把房子收拾干净,我订了几份云回爱吃的菜,不过她没什么胃口,几乎处于麻木机械的状态,看得我异常心酸。

女人是不是或多或少都要经历这样的伤痛……

“你在哪?”听得出来,钟庭有些焦急。

“云回这儿,孩子们都还好吗?”我问。

“还好,南星已经睡了,刚才谭粤铭给他讲了一个钟头的故事。”说到这儿顿了好一会儿,“他是个好父亲,比我称职。”

现在不是谈这个问题的时候,我跟他说,“我可能不能和你去越南了,云回这里出了点事,这几天我得陪着她。”

他轻声道,“没事的,邱炳坤的婚礼推迟到半个月后了,不着急。云回怎么了?”

接下来的一周,云回状态非常不好,急速的消瘦下去。

我不敢给她家里打电话,云叔叔心脏不好,我怕他受不了这个刺激,还是等云回状况稍好些,亲自跟他们说比较好。

呆在曹俊买的房子里终归不是好事,容易触景生情,索性把她带到绿苑,图图和南星也过来住,饭还是陈香做。

图图是个懂事的孩子,她猜到什么,偶尔还对云回说些安慰的话,南星不懂,闹着让云回陪他玩儿,结果被图图收拾得服服帖帖,立马乖了。

我除了去公司看看,所有时间都围着云回,陪她聊天,陪她看电影,散步,健身,一起回忆那些无忧无虑的大学时光,畅想一下美好未来。

渐渐的,她一点一点活过来,很多事情也想开了。

中间曹俊来过几次电话,云回不想接,都是我听。

大约理亏,他态度还算陈恳,我让他找律师拟好合同,财产分割、孩子抚养问题先搞清楚,拿出最优方案,否则免谈。

总有一天,我要让他把欠云回的都补回来。

227 有你就有家嘛

临近中秋,云回说要回D市,好好跟她爸妈说离婚这件事。

我问她,需不需要我陪她一块回去,她摇摇头,“我自己可以处理好。我爸身体不好,我知道分寸。公司事情还很多,你顾着点,我的事就别多操心了。”

也是,两个管事的这么一闹,正事都耽误了,一堆摊子都得我来应付,想想也真够头疼的。

最烦的是许多东西我都不熟,全得从头梳理,忙起来就顾不上别的,连谭粤铭都被忽略了。

实际上,因着宋薇娜的一席话,我也不愿深想关于他的一切,索性丢在一边不管。

直到他猛一出现在我面前,竟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你怎么会来老宅?”

见他站在院子门口,我快步走了过去,被他一把搂住,“还说呢,给你打电话为什么不接?我还以为我被甩了。”

听他幽怨的口气,我笑了,拿出电话看了一眼,果然有几通未接来电。

我拍了拍额头,“这两天忙晕了,根本没时间看手机。”

这个解释并没让他满意,口气活像个怨妇,“没时间都是借口,我再忙都会给你音信,你呢,早把我抛到九霄云外了吧。人说小别胜新婚,可我发现你一点也不激动,我想你想得心肝儿都疼,真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这女人怎的如此铁石心肠。”

说着低头就要吻我,被我偏头躲了过去。

这显然让他很不爽,眸子一黯,看样子是要强来,偏偏南星跑了出来,大声喊着爸爸。

他立马放开我,对孩子敞开怀抱,南星扑过去,跟个树袋熊似的挂到他身上,搂着他的脖子就开始叽里咕噜起来。

父子两你侬我侬了半天,看着都肉麻。

正要叫他们进屋,那边又开来辆大奔,车停稳,钟庭走了下来,见到谭粤铭微微愣了下,眼底划过一抹不加掩饰的失落。

这点情绪被某人瞧在眼里,嘴角勾起笑,但什么也没说,只客气的打了声招呼,抱着南星就进屋了,留我和钟庭在外头。

他淡淡的看着我,“我不知道他回来了。”

我没接话,只问他,“你找我有事吗?”

他沉默了一会儿,欲言又止,最后只摇了摇头,“没事。”

他不说我也能猜到,八成是想让我和他陪孩子过中秋,只没想到谭粤铭回来了,所有话都只能吞到肚子里。

又是片刻寂静,只听他说,“明天中秋,我还是带图图走吧,青市那边有朋友邀约。”

我点点头,正好图图出来了,背着书包,脸上写满难过,扁嘴道,“妈妈你真偏心,有他在,你都不理我和爸爸了。”

我一时不知道说点什么,钟庭拉住她,“没关系,跟爸爸在一起也是一样的,上次那个邹叔叔你还记得吗,他办了个中秋晚宴,在湖上,你不想去看看吗…”

图图望着我叹了口气,跟着钟庭走了。

十五的圆月象征团圆,大家小家都选在这天团聚,谭粤铭心情出奇的好,亲自下厨做了几个拿手菜。

还对照着视频,拉我和南星一起做月饼,从北方的红月饼到南方的广式月饼、潮式月饼,滇式月饼,苏式月饼都尝试了一遍,期间还给孩子讲了不少中秋典故,孩子开心得不得了,丑不拉几的月饼吃了好些个。

天色渐晚,月亮探出半个脑袋,吃饱喝足,南星跑一边看动画片去了。

谭粤铭扔了一份文件在桌上,“看看。”

我拿起来,将才翻了一页,顿时瞪大了眼,“南星生物股权转让书?你买了曹俊手里的股份?”

他笑了笑,“不可以吗,以儿子的名义买的,他本来就是少东家。”

我看了看正在看动画片的“少东家”,无言以对。

接着翻看文件,重点看了下收购价格,曹俊可真够狠的,宰了谭粤铭这么大一笔,“你不知道讨价还价的么?”

他说,“往后面翻,有专利转让。”

我看了他一会儿,继续往后翻,见曹俊把北美中心那个项目留了下来,十分惊讶,那可是他十年的心血啊,他怎么舍得卖,再一看那价格,谭粤铭是一点亏也没吃的。

我盯着他,“曹俊怎么会把这个卖给你,这可是他最骄傲的研究成果。”

他笑了笑,“我让他卖他敢不卖么,没有这个南星生物只是空壳。”

我不再多说,只问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曹俊和云回的事?”

他不置可否,那就等于默认了。我挺生气的,“早知道你怎么不告诉我?云回吃了多少苦你晓得吗,我要知道这件事她哪会憋这么久。”

他对此完全不上心,“那是别人的私生活,我没资格过问。”

我道,“云回不是别人,是我的死党,这事儿你既然知晓就该第一时间告诉我才对!”

许是声音大了点,南星转过头来,“妈妈,你怎么又吼爸爸了?”

我道,“我没吼他,我就是声音有点大。”

谭粤铭对他笑笑,“儿子,该睡觉了哦。”

他道,“不要睡觉,超级飞侠还没看完。”

谭粤铭懒得废话,直接拿走他的平板,“到点就该睡觉。”

南星扁嘴瞧他,眼看要哭,被他严肃的一瞪,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硬生生憋了回去,屁颠颠儿跑过来,“妈妈,带我去洗漱,我要睡觉了。”

这人,还真是把恩威并施用到了极致。

中秋之夜,月色皎洁。谭粤铭问我,“以前的中秋怎么过?”

我道,“小时候当然是和爷爷奶奶一起过啊,我奶奶会做月饼,玫瑰馅儿的,特好吃,可惜我没把那手艺学到。之后便是和爷爷、钟庭、双儿、王爽一起,也是挺闹热的。”说完问他,“你呢?”

他笑了笑,“十岁以后没过过。每次中秋,我舅舅会带一家子去舅妈娘家,留我和陈望看家。中秋对我而言不是什么节日,不过今天我发现它特别好,因为有你,有南星。”

我抱着他,把头靠在他胸口,听着那强而有力的心跳,感觉时光恬静,“你要在这这儿呆多久?”

他笑笑,一下一下抚着我的头发,“听你的。你想在南都定居,我们就在这儿买个大房子。我无所谓,哪儿都行,有你就有家嘛。”

很少听他提起他舅舅,正想再问,电话震了,是云回,我赶紧接了起来。

她的声音很平静,就像窗外的月光,“秋思,中秋快乐。”

我道,“同乐!你还好吧。”

她道,“挺好的,离婚的事儿我都跟家里说了,我爸还好,挺得住。我姑姑说她要宰了曹俊,其实想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到时候把棒棒糖糖抚养权争到手,我就回D市和我爸妈一块住。中秋是个好日子,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多好。”

我道,“那当然。对了,棒棒糖糖还好吧。”

提到孩子她心情好了不少,“跟小皇帝小公主似的在家作威作福,这么多人疼着呢,好得很,少一个曹俊不算什么。”

又寒暄了一会儿,听见那边云姑姑的声音,让云回赶紧过去吃东西。云家人多,关系和睦,想必离了也能有避风港。

挂了电话,我问谭粤铭,“你说云回以后会不会还像从前一样?”

他摸着我的头,“她比你强多了,放心吧。”

我仰头看他,“她哪比我强,还不是竭嘶底里一蹶不振的。”

他说,“人家只持续一个月不到,你是浪费了五年好时光,以后的时光可千万别再浪费了。”

说到好时光他整个人都精神了,拉着我直奔天台,那里放着顶露天帐篷,我盯着他,“在这里?”

他笑了笑,“这不是有孩子不方便吗,又不能离他太近,将就一下吧。”

这厮绝壁故意的,“卧室里没床么,非来这里受罪?”

明月当空,人在月下相拥缠绵,整个城市,陌生的城市,安静的入睡。

空气是透明的,我看着他,眼眸被俊逸的轮廓填满,心也被填得满满。

首轮结束,稍作休息。

他颇为严肃的看着我,“媳妇,我们来探讨一下这件事儿。”

“哪件事?”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整个人覆过来,压得密不透风,一只手撑在气垫上,尽量不把重量给我,“当然是造人这件事儿,我记得你以前偶尔也会主动,怎么现在一点都不解风情,什么都要我来。”

在夜下谈风月,秦淮河那帮人能写出“一江春水向东流”这样的千古名篇,搁我这儿怎么想怎么叫人脸红。

见我半天不吱声,他也没耐心了,干脆直奔主题,“不喜欢聊那就做吧,做比较实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天上的月亮仿佛在偷笑,又仿佛在说——

人在情海里浮沉,有几个能活着游到彼岸,淹死的总是更多些,那些上岸的都是高人,而你不是……

?

不就是去越南参加一个婚礼么,居然还要谭粤铭批准。

其实,如果不是因为他自己也出差,他是不可能同意我和钟庭去的。

根据钟庭所说,邱炳坤和金羚离婚后,死缠烂打又把她追了回去,两人复婚成功,打算携手一生共看细水长流。

然而,现实并没有让他们如愿。

有了崇达集团的注资,邱炳坤事业蒸蒸日上,左右逢源,各路桃花上赶子扑过来,他也是应接不暇。

在一次对越出口的业务中,他遇见一个叫阮氏秀的女人,此女精明能干,姿容秀美,丰乳肥臀……他没能抵住诱惑,于是和金羚的婚姻再次走向解体,和这个姓阮是女人在一起了。

本次婚礼的新娘正是阮氏秀,越南阮氏集团刚刚即位的董事长,三十岁,已怀有身孕。邱炳坤的。

228 不出轨会死吗

坐在南都飞河内的机舱里,听完这段狗血的来龙去脉,我完全不想去参加什么狗屁婚礼了。

男人不出轨就会死吗!

邱炳坤这孙子,怎么可以这样对金羚,亏我还觉得他是个难得的好男人,结果渣成这德性。

钟庭正翻报纸,听我在一旁愤愤不平,静静地看着我,“不要去管邱炳坤什么样,你的目的是尽可能多的认识人,了解和掌握你需要的市场信息,为以后的业务拓展做铺垫。”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我仍旧不满,“你怎么还跟他做朋友呢,这样的人配吗?”

钟庭就笑了,“秋思,这是做生意,别把个人情绪带入进来,否则你什么也做不好。”

这个我当然知道,但知道是一回事,能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见我没说话,他放下报纸,耐心跟我分析整个东南亚医药市场。

东南亚人数庞大,对有野心的制药企业来说无疑具有极大的吸引力。

尤其越南,近年发展迅速,光去年一年,医药市场总值就超过50亿美金。但由于其自身不完善的医疗体系、分散的药品采购过程和对进口药品高度依赖,其药品价格一直居高不下,九成医药原材料都靠进口,作为物产丰富的天朝大国,自然要好好利用这一契机。

飞机降落在河内,有专人过来接机。

钟庭征求我的意见,“婚礼是后天,你要是现在不想看见邱炳坤,那我就陪你在这里逛逛,看看三十六街,尝尝地方特色。”

我是吃货,他懂的。他都这么说了,我除了说好还会说别的么。

他笑了笑,转头同接机人员说了几句,来人点点头,转身离开。

作为法国的短期殖民地,越南和香港有所不同,香港已经达到中西之间的水乳\交融,而首都河内,还保持着陈旧又新鲜的原生态气息。

老街上偶能看见经年的法国痕迹,像埃菲尔设计的龙边大桥,散落在街角的法式小楼,还有一些剧院和教堂,都是落拓的时代印记,满街飞舞的摩托车才是它的真实写照。

眼前是最鲜活的画面,司机们有着黧黑的皮肤与深凹的眼睛,对交通规则视若无睹,行人散漫从容,一如闲庭散步,相比于人人带着面具的大都市,这是一个完全流露着真性情的城市,不会取悦任何人。

正走着,一辆摩托从身边飞驰而过,钟庭一下拉住我的手,又轻轻放开,淡声说,“不好意思,刚才看那辆车差点撞过来…”

我笑笑,“没关系。”

要说心里没一点苦涩是不可能的,时过境迁,当年渴望的动作,如今竟然需要对不起,怎一个心酸了得。

看了眼头顶明晃晃的太阳,我问,“你到河内逛过么?”

他笑一笑,“没有。去过胡志明市,去过西贡和芽庄,但河内是头一回,我很高兴能和你一起体验第一次。”

这话说得,叫人如何应付。

我微微偏过头,避免和他四目相对,只听他说,“这里没什么可玩的,我们先去转转博物馆和文庙好了。”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街头,我只能依赖他,小心跟在他身后。

越南是一个饱受战争创伤的国度,才将解决温饱问题,对文物和历史的保留并不完善,我对博物馆没什么期待,但跟钟庭去了一趟发现,也挺有意思。

怎么说呢,世上大多博物馆都配有中日韩文解释,唯独越南很怪,明明展示的是与华夏文化有关的东西,却看不到一点中文讲解,标配是越南语和英文,最多加一个法语解释。

我问钟庭这是为什么。

他小声道,“因为他们排华情绪强烈。”

我皱皱眉,“那怎么做生意?”

他笑了笑,“在商言商。影响不大。谁会跟钱过不去。”

说得也是,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离开藏馆,我们漫无目的,沿街前行,无意中瞥见他的目光一直在我身上流转,清澈的眸光中混着无边的情愫,能把人给吸了进去,然后在沉沦与逃离之间挣扎浮沉,切不可多看。

我轻咳一声,他笑笑,“我发现没怎么和你逛过街,想看看你走路的时候什么样。”

现在才想起,早干嘛去了!

我不知道说什么,指指前面的市场,“我们去那儿看看吧。”

想要了解一个地方,最好是去市场,那才是充满生活气息又不曲意逢迎的地儿,最真实。

眼前是个杂糅的集市,各种各样的商品混着售卖,食物与生活用品都在一处,很是热闹,蔬菜水果看上去都很新鲜,我忍不住买了几样不知名的果子,装在纸袋子里,边走边吃。

剥了一个青绿色的尝了尝,味道还不错。

“你要不要?”我问钟庭。

“不要。你吃吧。”估计是瞧那果子长得诡异,他拒绝了。

我一下起了玩心,非得逼他尝尝不可,拿了一颗递到他嘴边,以为他会偏头,还准备下一轮进攻呢。

倒是没想到他一口咬住,连着我的手指,还非常暧昧的舔了一口,“好甜。”

瞬间,微妙的气息无声蔓延。

我赶紧收回手,见不远处有座庙宇,立马道,“寺庙诶,走去看看。”

不知从何时起,钟庭开始对寺庙一类的地方感兴趣,听我这么一说,也就没耽搁,径直去了。

走了好一会儿,方才那点暧昧和尴尬才算没了影儿,我险险松了口气。

瞧他一脸虔诚的样子,我取笑他,“钟总以前可是最不喜欢这些的了,究竟怎么回事,沉迷于迷信不可自拔了么?”

他严肃道,“清静之地,休得乱说。”

哟呵,还真成善男信女了。

见他快步而去,我笑了笑,也跟了上去。

这里的庙宇远不及国内的形制庄严阔大,寄身于寻常巷陌,四周热热闹闹,有点大隐于市的感觉,但一点也感受不到香火和善男信女的存在,显得十分寥落。

钟庭指着门上的一副汉字楹联说,“你看这个柱础,是莲瓣覆盆式,源于唐宋,如果不是后仿的话,这间寺庙肯定有段不可小觑的渊源。”

柱础款式属于建筑范畴,我是一窍不通的,在钟庭这种博学多才的人跟前完全插不上话。

没得到回应,他也没表现出不悦,只笑笑,“是不是想尝尝小吃?”

在飞机上已经吃过些点心,我其实并不饿,只是有意无意就会看向那些简陋的街边小摊,见当地人吃得热闹,勾起了浓厚兴趣。

他大抵是看出来了,“那个好像叫烤肉粉,你想尝尝吗?”

我点点头。

以为他会直接跟我去街边摊,结果找了家装修豪华的饭店。

果然,拒绝路边摊这一点,钟庭是不变的。

菜单配有英文,他拿起来勾了几个,我问他,“你勾的是什么?”

他笑笑,“越南米纸卷、烤肉粉,还有些别的小吃,你刚才看到的路边摊上也是这些。”

我闷闷地哦了一声,“路边摊好吃又正宗,当地人都吃的,为什么不去那儿。”

他说,“你和他们体质不同,会拉肚子。

我去,难道饭店就不会拉肚子了。

没一会儿,服务员端上来一大盘东西,瞅了一眼,里面是各种蔬菜,新鲜香料,粉丝,水果片,虾肉,还有薄如蝉翼的糯米皮……

我瞧着那菜叶,“这个怎么吃?”

他笑了笑,也不说话,直接动手演示,戴上手套,把蔬菜瓜果都包进米纸里头卷起来,蘸蘸酱料递给我,“试试。”

我浅浅咬了一口,味道好像还不错,接着两口一个连吃了好几个。

完全没意识到,这幅画面在别人眼里是如何暧昧。

接着上来个凉拌薄饼条,是将春卷外皮的米纸切成细条,再用辣椒酱、芫荽和罗勒调味,加入鱿鱼、咸鱼和鹌鹑蛋等十几种配料,吃着非常爽口,尤其是沉淀在碗底的酱汁,可以说是非常浓郁鲜美了。

钟庭没怎么吃,只盯着我看,等反应过来我有些脸红,“你怎么不吃?”

“我喜欢看你吃。”

“钟庭……”

话没讲完,服务员又端上来一筐菜叶、两盘米粉、两碟烤肉和泡菜,还有两大碗汤汁。他也不说话,把烤肉放进碗里,将那汤汁和米线倒了进去,接着撒上香草和蔬菜,动作优雅得像在摆弄艺术品,“尝尝。”

看着那黑黢黢的烤肉,讲真我有点抗拒。

直到他又提醒一声我才夹了块送嘴里,没想到这烤肉是外焦内嫩,比许多吃过的烤肉都更加美味多汁。

接着舀了勺汤,味道微酸偏甜,腌制的泡菜浮在汤面上,瞬间解去油腻,全新的体验啊。

看他没动,我说,“你也吃啊,别光看我,我又不是食物。”

他说,“你是。”

我:“……”

他很坚定,“我的精神食粮。”

沉默片刻,我认真的盯着他,“钟庭,你要再说这种话,我马上回南都去了。”

说着作势掏手机,就要订票。

他伸手制止,“别,我不说了。我陪你吃,看这个,这么吃好像比较地道。”

见他不说别的了,我悬着的心才落下来,学着他的样子掰了点辣椒放汤里,又放入蔬菜和香草,最后填些米线,搅一搅,待蔬菜和米线都浸入汤汁,开始大快朵颐。

他笑弯了眉,“东西可以添的,你可以慢点吃。”

听他这么说,我猜我的吃相一定不怎么文雅,不过味道确实不错,照这个架势,一轮接着一轮的吃下去,可以吃到天荒地老。

而他的眼神,也容易让人想到“天荒地老”这样的词……

我这趟是不是来错了?会不会犯错误?

229 恰如春风燎原

从饭店出来夜已深,零星的路灯发出微弱的光亮,耳边充斥着呼啸而过的摩托车声。

钟庭又拉了我一把,“靠边,这儿治安不比国内,走路也要小心点。”

说完就换到我的外侧去了,妥妥的绅士。

河内真心是一座矛盾的城市,摩托乱窜,人群嘈杂,看起来杂乱无序,可看见街角的咖啡店、火锅店,又觉得一切变得安逸平静了。

许久没有现在这般,心无旁骛,只静静的散步了。

我们找了一家文艺范儿的水吧,老板是个打扮时髦的女子,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也不知是不是极少见到钟庭这样的美男,一直拿暧昧的眼神瞅他,端了咖啡过来就与他搭讪,那副样子显然是对他兴趣浓厚。

可老板娘的如意算盘打错了,钟庭根本不搭理,搞得人很尴尬。

为了缓解气氛,我用英语和她聊了起来,天南海北胡侃一通,还真聊出了几分投机来。

她忽然问我哪里人,正想说China,结果钟庭说了个singapore,老板乐呵呵又说了几句,接着招呼别的客人去了。

“干嘛撒谎?”我问。

他小声道,“别惹麻烦,他们排华情绪很重。”

说着指了指电视,上面正在播放反华游行的新闻……

“酒店订好了吗?”我忽然想到这个严肃的问题,他像看傻子似的盯着我,“你难道没发现你一直没带行李么。”

“诶……”

“已经让人送去酒店了。”

酒店离咖啡馆只两条街,我和钟庭慢慢散步过去,刚走过一条街,突如其来的摩托车从面前驶过,一个男人直接将我的挎包拽断!

TF!我是被抢劫了么?

等反应过来我要去追,钟庭拉着我,“别追了。”

我都要气死了,他倒是淡定的很,“让你把包给我拿你不信,这下好了吧。”

他还有心情计较这个,好生无语。

活这么些年,这是我第二次遭小偷,第一次还是上大学时把我和钟庭的合照给弄丢了,这次嘛……还好没什么重要物件。

大约发现我们被抢,许多人围过来,有人仔细询问了情况,就领我们去了警局。

那片警儿叼着腿看着电视,爱理不理的,问了两句让我们回去等消息。

什么态度!

我正想上前理论两句,钟庭拉住我,笑着跟他说了两句,他突然换了副脸孔,瞬间变得热络又周到,还把我们送回了酒店,离开时再三保证着什么。

什么情况?钟庭跟他说了啥?

正想问个清楚,钟庭电话响了,讲的是日文,我自然是听不懂的,好在没几下就讲完了,转头对我道,“我有两个重要邮件得处理,先回房了,你自便。”

我无所事事,留在大厅与服务员聊天,重点针对被抢这事儿发牢骚。

他们都说,这里每天发生很多抢劫事件,至今没听谁说过有谁找回来过,让我也做好心理准备。

我能说什么,只能自认倒霉。

手机在包里,也没法跟谭粤铭打电话了,告别了服务员,拿着门卡进了房间。

见钟庭在里边儿,我看了看手里的卡,“我是不是走错了?”

他道,“没错。”

我愣了好一会儿,“我们住一间?”

他点头,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

这哪行,我吞了吞口水,“这么大个酒店难道没别的房间了吗,还是你不舍得掏钱啊?”

后面那句当然是玩笑话。

他道,“没房间了。”

心下一句见鬼,“不可能吧,这可是五星级酒店,而且现在也不是旺季。”

他说,“被两个大旅行团订光了,不信的话,你可以打电话去前台问问。”

我还真打了,被告知真是一个房间也没了。

更让人无语的是,这是一间情侣房啊各位。

大圆床,玫色床单,还铺了鲜花瓣,酒红色与橘色交融的灯光、双人浴缸、沁人花香……

偌大的房间连张沙发都没有,浴缸与床之间就隔着一帘流苏。

说着不是为情侣们解锁未知领域而设计的,都没人相信!

我盯着钟庭,有点无奈,“怎么办?”

他盯着电脑,并没有看我,“我不会对你不轨的。放心吧。”

放心吗?

钟庭的人品,呃……我还是放心的,就是心里头难免膈应。

愣了半天,我也放弃挣扎了,打开柜子看了看,发现有多余的被子,“要不然,你睡地上。”

他想都没想,直道好。

回答真干脆,好像这就不是事儿似的。

我看了看那浴缸,“你要不先洗澡,我出去逛会儿。”

讲真,要不是身上黏黏腻腻的,我都不想看那浴缸。

他合上笔记本,又拿起手机看着什么,“二楼有温泉室和SPA馆,你可以去那儿洗。”

我看着他,猜测他是不是故意的,但又觉得他不是那样的人,索性收拾了东西去二楼。

我发现这酒店的日韩客人特别多,周围全是日语韩语交杂,就没听到一句中文,想找个人说话都没辙。

洗过澡出来,在阳台上坐了会儿,一个男人走到我边上,说的是英语,“你好小姐,请问你需要SPA服务吗?”

我正想说不用,一个女人又走过来,说的是中文,“小姐是一个人么?”

本来想走的,不过听见中文格外亲切,便没动,“和朋友一块儿来的。”

她笑了笑,挺风情,“介意我在这儿坐会儿么,好久没碰到家乡人了。”

我想了想说,“不介意。”

她很随意的坐了下来,让服务员拿了饮料和小点心,与我拉起了家常。

她让我叫她梅姐,说她年轻时婚姻不幸,离了渣男开始自己创业,和朋友到越南做出口贸易,现在也算小有成绩,日子也是一天比一天滋润。

因着云回的事,我听得感同身受。

她点了支烟,微微眯起眼,样子很美,“一个成熟优质的女人,哪里有空去管老公斗小三,都忙着享受自己,享受生活,享受成功,享受身为女人的一切美好,你说对不对妹子!”

我点头应是,她忽然凑过来,“妹子,要不要一起做个SPA?”

我摆摆手,“不用了,我一会儿就回房休息了。”

她笑了笑,“可是有人在房里等你?”

这话问得,叫人怎么好答啊,是有个,可不是别人想的那样子。

见我没说话,梅姐嘻嘻一笑,“我们这个SPA可是与众不同哦,全是年轻小帅哥。”

嗬,我懂了。我笑了笑,“梅姐,我有对象的,用不着那个。”

好吧。她笑了笑,示意我拿起杯子跟她碰一下,我也没多想,照做。

聊着聊着一杯饮料就见底了,直到起身回房,我才发觉不对劲,头重脚轻,眼前的一切渐渐模糊起来。

有人将我抱了起来,接着到了软垫上,进而身上没了遮挡,一人覆了过来,喊不出来也叫不出来,只有绝望在心底漫涌。

这里一下那里一下的,痛并刺、激……

紧要关头,那人突然就飞了出去,接着感觉一道熟悉的身影罩过来,伴着熟悉的声音,“秋思,秋思,你醒一下。”

是钟庭吧,可我没什么意识,后脑勺一疼,很快晕了过去。

等再醒来,人是泡在浴缸里的,身上还穿了浴袍。

水好凉,冷飕飕的。

隔着流苏看见钟庭正背对我打电话,听不清说什么,口气是挺严肃的。

我叫了他一声,他转过身,很快挂了电话。

眉头拧得好紧,“好点了没?”

我迷迷糊糊的,“什么好点了没?”

他眉头未松开,“你现在还有没有不舒服的感觉?”

我还是茫然,“没有啊,就是有点冷。”

他看了看我,也不知在看什么,“算了,先出来吧,”说着递了毛巾给我,“把身子擦干,到被窝里去,一会儿喝点姜汤,别感冒了。”

尽管脑子里一团乱麻,我还是照做了。

他很快消失在我跟前,过了好一会儿听他在门口问,“你换好衣服没?”

得到肯定答复,他才走了进来,递了碗姜汤给我,接着与我说了事情来龙去脉。

搞了半天,我是遇见禁、药临床实验加卖、淫国际犯罪团伙了。

这些人十分猖狂,在各大酒店寻找好看的单身男女,一来试验药性,二来也为某些人提供娱乐项目,只没想到他们胆子会大到这种地步,这样就能下手。

情绪稍定,我问他,“你怎么知道?”

他解释,“有人给我发了提醒信息,我看你半天没回来,于是就去找你了,还好被我找到了。”

他话一向不多,这简明扼要的几句省略了多少信息,我还是能猜出几分的。

愣了几秒,我问他,“我有没有被……“

“没有。”他很肯定,我缓缓吐了口气,“那犯罪分子呢,抓到了么?”

他说,“跑了。不过跑不远,国际刑警已经出动。他们盯这事儿盯很久了。”

国际刑警都出动了,还真是惊险刺激啊,要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我还以为只是大片情节。

想到那劳什子药,我问钟庭,“这个药需要泡在水里吗?”

刚一说完,就发觉不对劲儿,整个身子都在发热,小腹一团火,如原野星火被春风燎燃。

钟庭大约也看出不对劲来,别过头去。

我看到他喉结滚动,心道不好。

他声音沉了几分,“你还是去水里泡着吧,这药性挺烈的。”

想到他这么些年都是一个人,面前又有个着了道的女人,他竟然还能控制住自己,真是条好汉。

我一边朝浴缸跑一边道,“钟庭,你找个女朋友吧,压抑久了人会变态的。”

说完就想咬死自己,这种情形下说这话,怎么听都有主动挑衅的嫌疑。

果然,他猛的转过头看着我,“找你可以吗?”

230 我已身在炼狱

我立马不说话了,有点无措,讪笑道,“剧烈运动对心脏不好,还是清心寡欲的好。”

这话,貌似更加不对劲。我脑子是抽风了吗?

他忽然笑了,“你要不要试试。”

我:“……”

没等想好对策,他已经捞起帘子进来了,慢慢蹲了下来,带火的双眸直勾勾盯着我,“我一直想试试,心脏不好对它影响有多大。”

疯了疯了。

我朝后缩了一下,“钟庭,我们…”

后半句是什么我都不记得了,气息被他吞进嘴里。

那是完全没有任何技巧的吻,除了吞噬还是吞噬,全然是原始本性作祟,贪婪又激烈……

怎么跌倒在床上的已弄不清,只觉得他像一只兽,只欲把猎物尽快驯服,再撕裂吞进肚子。

他力气很大,我怎么挣扎都没用,一遍又一遍的喊着他的名字,他置若罔闻,只顾肆虐、撕咬。

我能清晰感受到他的冲动与疯狂,感觉到它想进攻占有,踏平山河的勃勃野心。

“钟庭,不要,我们会下地狱的……”

是的,如果发生了,我们的灵魂会一起坠入地狱。

我不能背叛谭粤铭,更不能背叛我自己。

“地狱……”他啃噬着我,声音沙哑,如被火炼,“我早就身在地狱了,从你离开我那一刻起,我哪天不是活在地狱,何止地狱,那是炼狱,痛不欲生的炼狱。我一直告诉自己要等,可我等到了什么,全是绝望,你为什么要爱上他,秋思,我不懂,我快疯了,我真的快疯了…”

“钟庭,求你不要……”心脏不好对这事儿真的一点阻碍都没有么,为什么他还可以这样。

“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你若继续,我们连朋友都没的做了。”

“我说真的,我们完了……”

几番挣扎拉扯,他到底是放开了我。

我忍着一身火热,飞快捡起地上的被子把自己裹起来,惴惴了半天,“钟庭,你实话告诉我,为什么我们会在这样一间房里?”

就算是订光了,也不该留一间情侣房,这分明是有所图。

他道,“邱炳坤订的。”

说完不再多言,穿好衣服朝门口走,头也不回的说,“好好休息吧,明早叫你吃早餐。”

好你个邱炳坤……

翌日,我并没赶上早饭,睡得太沉,一觉到了中午。

有人把我的包送了过来,一样东西都没丢。

电话里全是谭粤铭的来电和信息,但想起昨夜的事,我便什么也没回。先冷静冷静再说。

再见到钟庭,他对昨天的事只字不提,让我跟他上了一辆轿车,朝邱炳坤的地盘开过去。

越南是个新兴国家,近二十年的经济改革造就了不少亿万富翁,而且有意思的是,女富豪比例相当高。

我也搞不清这位阮小姐怎么会瞧上邱炳坤,要说长相,他那样的真心不入流,和帅扯不上一毛钱关系,而且他也并非多豪。

亿万富翁与亿万富翁的差距还是很大的,但缘分这个东西最说不准,也许她就是看上了他某个别人看不到的优点呢,只是苦了原配金羚。

我给金羚打过电话,她的号码已成空号,可见与邱炳坤分开这件事,对她的打击多大。

听说两个儿子都归了邱炳坤抚养,她一个人静悄悄的离开,也不知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想到热情美丽的她也会遭遇这样的人生变故,真觉得女人悲哀。

阮氏的别墅建在水上,是一座庞大的法式建筑,有三座长桥从岸边直通中央岛屿。

相较于别国,越南的富豪不显山露水,对赚钱之道绝口不提,更不会随意炫富,但一显便是这样的宫殿,真是有够低调的。

阮氏集团有多豪没人知道,只听说拥有数架私人飞机,还有国内排位靠前的足球队。

真要细算,其实是邱炳坤傍了大款。

进入阮氏庄园,四处都是美乐花香,远远就看见邱炳坤携着一位长发美女,翩然过来,跟花蝴蝶似的,边朝钟庭挥手。

我冷眼看着他,吐出两个字,“渣男。”

钟庭垂眸看我一眼,“他今天结婚,别扫了人家的兴致,那位阮小姐对生物制药很感兴趣,你可以与她多聊聊。记住,做生意最重要的是在商言商,对事不对人。”

他说到这里便停下来,邱炳坤已经走到眼前,笑眯眯的看着我,“李小姐,很高兴再次见到你。常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和钟庭必是后福无穷啊。”

我不欲解释,用力挤出一个笑,“借邱总吉言,”说着看向他身旁,“想必这就是阮小姐了吧,今日一见,果真如仙女下凡,邱总好福气啊,祝你们新婚愉快,激情永在。”

这话谁听了都高兴,我只没想到她能说一口流利中文,“谢谢你秋思小姐,你与钟总的事阿坤都与我说了。你们的爱情真是曲折又美丽。如今也算苦尽甘来,希望你们也可以执手一生,白头偕老。”

误会大了!

我正想解释一下,手被钟庭握住,他看着阮氏秀道谢,似乎就是要让人家误会才好。

那边又来了客人,新郎新娘与我们打过招呼就去忙了。

我觉得奇怪,他们这婚礼是不是太随意了,新娘不穿婚纱不说,也没什么繁琐礼仪,看上去不过是个普通酒会。

钟庭道,“两人都是二婚,就化繁为简了,不需要高调,”

二婚啊,原来如此。

我也没再细问,只觉得邱炳坤是无关紧要的人,不值得浪费时间琢磨。

倒是见那边有个花园,繁花似锦,争奇斗艳,心情一下跟花开似的,叫着钟庭去看。

花园里品种不少,鸡蛋花,龙船花,五颜六色的铃兰,风信子,成片的美人蕉花田……美极了。

听钟庭说,未来越南将是全球最大的花卉出口国之一,最近在胡志明市有个园艺花卉展,问我要不要去看看。

想着公司还一堆事,哪里能耽搁,自然说不要了。

前面不远是个温室,里头放着兰草,看到“丝云”,我是很惊讶的。

那是兰花中最名贵的品种,籍兰者含辛茹苦,培育三四年才只能开一朵小花,又需日丽薰风,才能溢出异香,很是不易。

不禁生出几分感慨,“花的代价从来都是昂贵的,尤其是名花。你看唐明皇为了杨贵妃这朵名花几乎亡了一个国,安东尼为了品尚克丽奥那朵花,代价是一个罗马帝国和他的头颅,但仍有数不清的人为了这些名花献祭。”

钟庭说,“献祭只是你我看到的,也许他们就乐意这么做。如果你给我这个机会,我也愿意。”

他说这话时,那眼神湛然如午夜星光,明朗如东天皎月,说不出的光亮,又说不出的冷静。

我找不到话回应,就听那边传来一道银铃般的声音。

“亲爱的,你看那边的鸡蛋花,多漂亮是不是!”

光听这声音就能想象一个美女的模样,哪知一转身,整个人都呆了。

曹俊,还有小三儿?

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如果不是钟庭拉着我,我一定冲上去揍那渣男一拳。

曹俊看着我和钟庭,神色有一瞬的慌张,不过很快就镇定了下来,拉着他身边的美女走过来,“钟庭,秋思,真巧啊!想不到在这碰见你们。”

贱人!

我冷冷的吐出一句,眼睛看着别处,嫌他脏视线。

“你说什么?”曹俊大约以为我在骂他身边的女人,男友力爆发,开始护犊子了,“说话客气点。”

还客气,客气尼玛个头啊,“我说贱人怎么了?”

钟庭拉我也没用,我就说了,眼睛直直盯着曹俊,“你生什么气?我又没有指名道姓。”

“李秋思你……”曹俊愤怒,语不成调,倒是他边上的美女沉稳许多,拉住他,笑盈盈的向我伸出手,“你好,李小姐!我是吴菲,常听曹俊夸你,今天终于见到了本尊,真是三生有幸。”

有幸个鬼!

我并没有伸手,只笑道,“他夸我,夸我什么?”

吴菲笑了笑,“夸你总是优雅得体,哪怕遇到困难被人误伤也不会大吵大闹,而是会理智的优雅的处理问题,落落大方。当然,他还夸你善良,不舍得伤害任何人,”说完微微一笑,“对不对,亲爱的。”

优雅得体,理智大方,这些和我根本不沾边,我自己几斤几两我还不知道么。

我立即意识到,这吴菲是个骨灰级绿茶婊,说出来的话滴水不漏,直接把人路子封死了。

我若发飙,抑或表现得尖酸刻薄,那所有都是我的不好。

我笑了笑,“优雅也要看对谁,对那些辱骂女人动手打老婆的男人,我想优雅起不到什么作用,而且也没有必要,就像马德说的,在一个动粗的世界,你要是太文雅,还真吃不开,吴小姐觉得我说的对吗?”

她面不改色,嫣然一笑,“李小姐说的很对,只是我不明白你说的人是谁?”

还装!

我笑笑,看着曹渣渣,“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不就是吴小姐口中亲爱的那位有妇之夫么。”

曹俊毕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且还信奉西方那套,却没把西方最看重的绅士精神学好,此间脸上也有些挂不住,看着钟庭,指望他能为他说话。

却不想钟庭盯着他,“不是所有的人都配得上优雅和礼貌,对于那些毫无道德底线的恶人,就要拿出点颜色给他们看看,这才是优雅的风骨。一个人如果优雅善良到失去个性,那就是助纣为虐。”

曹俊看着钟庭,“钟庭,我们可是同窗……”

231 你只是在发泄

钟庭平静的说,“是同窗没错,但你把学到的好都丢了,反学了一身恶习,同窗之谊还是算了吧。”

言下之意他是瞧不上曹俊,不屑与他为伍。

这把曹俊气傻了眼,当即口不择言,“钟庭,你丫就是个傻缺,李秋思这种贱货有什么好,值得你如此维护!”

哎呀我去,我和他无冤无仇的他干嘛骂我,难道是因为谭粤铭逼他卖掉成果他怀恨在心?

若真是这样,我倒也能理解,但终归是被骂,心头怎么都不舒服。

没等问个明白,只听一声怒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才贱货。”

我侧头看了眼钟庭,他这人不被刺激到极限根本不会讲脏话。

许是见钟庭恼了,曹俊反倒高兴,毕竟能把他惹怒不容易,嘴角挂起小人得志的笑,“她跟姓谭的混一起能是什么好货色,为这种女人乱阵脚,钟庭你也就这点出息,真叫人看不起。”

草!

钟庭唾了一声,一拳挥在曹俊脸上,直把他打愣在原地,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对方,进而愤怒,头顶像要冒出青烟来,但下一秒又笑了,“呵呵,钟庭,你要有本事就去揍谭粤铭啊,揍老同学算什么本事。李秋思这种女的,跟云回一路货色,骨子里就是下贱,就他妈喜欢被坏男人愚弄,你这种老实人还是远离她的好。”

原来,曹俊心里一直介意云回那段过去,这些年还真是辛苦他了。

妈的!

钟庭不知哪来的火,拎住曹俊的衣领,一个用力将他摔在地上,抡起拳头就是一通好揍,跟疯了似的打得忒狠。

没几下,曹俊脸上就没一处是好的了,鼻子嘴巴都在淌血,流得到处都是,血腥又狼狈,我和吴菲看傻了眼,甚至没想到去阻止或喊人。

曹俊不知是不是被吓呆了,完全无力还手,只喘着气大骂,可很快就骂不出声来,被钟庭掐着脖子,脸涨成猪肝色。

钟庭眼神冰凉,“你再骂一声试试,你敢说半个字,我今天就废了你。”

曹俊乖乖闭了嘴,眼看着眼球突出,就是要被掐死的节奏,钟庭才稍稍收敛一些,渐渐放开了他。

待他一退开,曹俊捂着脖子大声咳嗽,狼狈至极,焉得没了脾气。

除了那次在火锅店砸酒瓶,我还没见钟庭像今天这样揍过人,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修罗,满手鲜血又满眼阴骘……难怪有人说无声无息的爆发最可怕,他这行为,不就是在诠释鲁迅那句“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消亡”么。

怎么想钟庭也不会因为几句口角就暴怒成这样,况且他和曹俊也没什么过节,想来他不过是找了个理由发泄积压已久的情绪,很有可能他是把曹俊当成谭粤铭在揍,可怜曹俊与他同窗一场,当了靶子,这份同窗之谊算是彻底完了。

见钟庭终于松开曹俊,吴菲尖叫一声,飞快跪到曹俊身边,心疼的看着他淤青的脸颊,又是擦又是吹的安抚了好一会儿,才恨恨盯着钟庭,“钟总,我听说你向来是温文尔雅,从不恶语相向之人,怎的会有如此粗鄙的时候,居然动手打人。”

钟庭冷笑一声,根本不把吴菲放在眼里,只嘲弄地瞧着曹俊,“一个人的知识撑不起他的涵养,那他的粗鄙也只能换来粗鄙。”说完松了松肩胛骨,看着我,“秋思走吧,这里的花香沾了臭味,我们换个地方。”

我看着钟庭,有几分陌生感,怔了两秒,又回头看了眼曹俊,显然他也是懵圈的,毕竟和钟庭同窗几年,他在所有人眼里都是谦谦君子,哪里会与人动手,且还狠成这样。他的眼里写满了疑惑,还有那么点恐惧。

这边打架斗殴的事很快传开了,不过也只是私底下议论,并没有谁真正去问责祸首,钟庭换了身干净衣服,又恢复成如玉的君子形象,谁也无法把他和打斗联系在一起。

我看着他,“你不怕曹俊事后找你麻烦?”

他笑了笑,“他尽管来试试。”

我叹口气,“钟庭,对不起,都怪我。”

他皱皱眉,“怪你?这话从何说起,是他自己嘴里不干不净,我也是个俗人,看不惯自然要收拾他两下。”

呵呵,我笑了两声,“你真是因为看不惯他么,还是你自己就想发泄?”

他一时间怔住,我道,“所有都是我不好,钟庭,忘掉我吧,忘掉我你就不会再痛苦难过。我不希望你变成你自己讨厌的样子。”

他本就该像梅兰竹菊一样才对。

明明是艳阳高照,我却感到一丝幽凉,他的笑是凉的,“如果能忘掉,谁会这样。我也想忘掉,可是做不到。”

“嗬,还有钟总做不到的事?”

钟庭话音方一落下,就有人背着手走过来。

我一看,是个穿着普通的中年男子,乍一看实在寻常,但这园子里都是头面人物,就没有哪个是寻常之辈。

眼前这人笑容可亲,透着一丝风趣,隐隐之间又含了一股正气,叫人不敢小觑。

钟庭看着他笑了笑,“何总好兴致啊,也到这儿来赏花。”

那人笑了笑,“就许你和美女来,不许我这老头子来啊。”

钟庭就笑笑,没再多言,转头对我道,“秋思,这是巨鼎管理咨询公司的何总,何问。”

巨鼎我知道,那是国内数一数二的战略规划公司,而眼前的人何问,则是战略规划界神人,别说在国内,其行业规划能力在全世界也是排得上号的,只没想到是这样平平无奇的模样。

正盯着何问打量,只听钟庭说道,“何总从事医药营销二十余年,历任过药企省区经理、大区经理、销售总监、营销总监、执行总裁,经验丰富,最终创立巨鼎,本事多大不用我说,他现在也是钟远的发展和营销顾问。秋思,你今后有任何问题,可以多向何总讨教。”

我看着何问,露出崇拜之色,“久仰何总大名,今日一见实乃三生有幸,还望何总今后不吝赐教,多多指导我这个小人物。”

他呵呵一笑,“好说好说,李小姐切莫妄自菲薄,南星生物潜力还是很大的嘛。”

咦,我有点惊讶,“南星生物这么个小公司,还能进入何总的眼界呀?”

他诶了一声,“小公司不要紧嘛,只要小有可为,一样会发展壮大。你们目前的定位主要是新药、仿制药和类生物药,研究项目专注于眼科、心血管系统,中枢神经系统,代谢及消化系统、抗感染领域,有六个单抗品种获得国家临床,其中两个产品进入临床三期……”

我听得云里雾里的,几乎没怎么去管具体内容,只好奇他怎么会如此了解情况,似乎比我这个管事的知道得还多。

看了看钟庭,他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像是知情人,便问道,“钟庭,是你跟何总说过我们公司的情况吗?”

他没答。

我也懒得再问,只对何总说,“您方才说的那些都是曹俊做的,可他人已经走了,研发团队也跟着走了,我还不知道以后的路该怎么走呢。”

何问只笑了笑,“他走了无关紧要,最重要的项目不是在你手里么,李小姐无须忧虑。我和谭总是老相识,从你的公司成立起他就找我做了全面规划,光基础专利他就帮你购买了几十项,资金方面你也不用愁,技术上有钟总,你还担心什么呢。”

他帮我买了几十项专利,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晚些时候,客人陆续离开,包括何问,唯独钟庭和我留了下来。

男人的友谊从来不会因为他在感情上不洁而有所弱化,对大多数男人而言,女人只是生活的调剂品,仅此而已。

见钟庭跟邱炳坤把酒言欢,我提醒他别喝酒,他对我笑笑,“放心,我有分寸,小酌两杯不碍事。”

那边阮小姐穿着一身丝绸奥黛,袅娜地走来,亲亲热热的挽住我,“秋思,可否陪我到外面走走?”

秋思,叫得可真亲切。

因着金羚的缘故,我对这位阮小姐实在没有太多好印象,但想到今后的生意,还是勉强的笑着点了点头。

她似乎也不介意,挽着我微笑道,“秋思,我可以这么叫你吧?”

我点了下头。

她道,“你可以直接叫我阿秀。”

我笑笑,没言语。

她问,“你和阿坤的前妻是好朋友对吧。”

我倒没料到她会问这个,但很诚实的承认。

她笑了笑,没有表现得不高兴,只叹了口气,“你是不是以为,是我把阿坤从她身边抢走的?”

的确,我是这么认为的,但我只笑笑,没说话。

她的声音轻不可闻,“我以为两人若是真的亲密无间,是不会有第三者的。”

小三通常会这样为自己找借口,我在心里发出声冷哼。

她继续道,“我认识阿坤的时候,他过得并不快乐,他前妻虽然跟他复婚,但感情再也回不到从前。因为受过伤,她除了歇斯底里就是疑神疑鬼,痛苦不翻篇,直至越积越深,把两个人都弄得伤痕累累。与其说是我插足,不如说是她自己埋葬了自己的感情。我这么说,你能理解么?”

232 会陪他到最后

我笑了笑,“反正路已经走到这里,那就幸福的走下去吧,谁也不能回头不是吗。”

她有点难过,眸中漾着光,“看来你还是没理解我。阿坤和他前妻没离婚之前我们是清白的。”大抵是见我不屑,她也不再多言,“总之,希望她也能过得好吧。”

抛开感情,阮氏秀同我说了些生意上的事,关于药品进口以后可以考虑合作,这点倒是意外收获。

这座岛不大,但也不小,出了别墅,前头不远是一座寺庙。

她突然问我,“李小姐,你知道通灵师么?”

啥?通灵师?

没等我回应,她就拉着我往庙里走。

主殿里供着三清,右侧是药王殿,供着孙思邈,格局不大,但一应具全,廊檐上垂挂着盘香,幽幽地散发着气味,有些冷冽。

类似呜咽的声音,从偏殿传过来,阮氏秀拉着我过去,只见殿里围坐着几个人。

被围的是一位年轻人,即传说中的通灵师,此间他正阖着眼睛,口中念念有词。

念了一会儿,他低下头,再慢慢抬起来,开始絮絮地说话,说的什么我听不大懂,但能感觉到他的激动,像是情动的少年。

围坐的人里头,有一个年轻女人开始和他对话,语气甜蜜,应该是恋人。

半晌,青年变得轻声细语,渐渐沉默。女人也平复,又捂住脸庞,发出细隐的哭声。

这时候,青年身体猛然地颤栗一下,头垂了下去。

再一会儿,抬起头,眼色清明,不似之前的面目,忧心忡忡地看那女人,目光十分陌生。

我并不知道这是什么仪式,只觉得像一场表演。

阮氏秀问我,“你知道他在干什么吗?”

我摇摇头。

她说,“问米。”

这一说法像在哪儿听过,我说,“是岭南一带的招灵仪式么?”

她点头,有点惊奇,“你竟然知道这个。”

儿时与爷爷奶奶去广西一带旅游见识过,又问她,“通灵是真是假?”我心里其实不信这些。

她笑笑,“不知道。”

我又问,“你家里为什么会有这么个地方?”人都说寺庙乃聚阴之地,煞气重,竟还有人往这边住,胆子是有多大。

她神情肃穆,眼中泛泪,“我父亲很爱我母亲,可惜她去世太早,他就想通过通灵师与她对话。现在,他用不着这样了,他可以亲自去天上陪着她。”

正说着,那位年轻的通灵师走过来,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低声说了句,“良辰美景奈何天。”

说完,也不等我问他就离开了。

我看着阿秀,“这话什么意思?”

阿秀摇摇头,“不知道。他有时候会说些奇怪的话,但你问他他是不会讲的,可能是某种预言吧。”

我记得这话出自西厢记,说的是杜丽娘有心事,纵有令人惬意的美好时光与景色,她也无心欣赏。

可是于我而言,又是什么意思呢?

不等我琢磨出个名堂,阮氏秀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瞥了一眼,猛的将手机扔了出去,接着大喊一声。

越南语,我虽听不懂,但能猜出不是好话。

她似乎很生气,浑身都在发抖。

我走过去捡起手机,见上头有段语音,还有张图片。一个精壮的男人和一个身材妖娆的女人,两人衣衫甚少,举止亲密。

心里猜出七八,擦干手机上的露水,递还给阮氏秀,“不用为那些无聊的事生气,别忘了你肚子里有宝宝呢。”

听我这么一说,阮氏秀苦涩一笑,摸摸还未显形的肚子,气消了不少,“你知道那人是谁吗?”

我其实并不感兴趣,但显然她想要表达,于是从善如流,“愿闻其详。”

和我猜的差不多,那个精壮的男人是她前夫,他在阮氏秀结婚这天发来这种信息,就是挑衅和嘲讽,可见并非善类。

阮氏秀自小没有母亲,父亲生意忙,照顾不到她,继母更是不怎么待见她,只有她的贴身保镖,对她呵护有加。

她那会儿年轻,易对异性动情,大学毕业不顾家人反对,硬要嫁给那保镖。

然而,婚后的男人暴露出真面目,娶她不过是图万贯家财,他自小长在市井,嫖、赌抽样样沾染,对阮氏秀冷热暴力交替,让她备受折磨。

最令人无法接受的是,在阮氏秀怀孕五个月时,撞见保镖老公和家中保姆玩飞飞,两个年轻保姆,一前一后伺候着他,不在别处,正是在他们的婚房里。

更丧心病狂的是,那个稍有姿色的保姆,仗着男主人宠爱,胆大包天,竟然对女主人动手,五个月的孩子就那样没了。

阮氏秀无比崩溃,主动提出离婚,但男方狮子大开口,索要10亿美元分手费。

离婚官司拉扯了足足两年才完,对阮氏秀而言就是一场噩梦,自此以后,她患上抑郁症,暴瘦几十斤,直到遇见邱炳坤,才又复原。

在阮氏秀眼里,邱炳坤是个温暖幽默,也很有责任感的人。

她遇见他那会儿,他还爱着他老婆,但不信任已经成了他们之间无法修复的伤疤,两人都很痛苦。

邱炳坤决定长痛不如短痛,向金羚提出了分手,起初金羚不同意,大吵大闹,后来不知怎么就想通了,答应了。

做好孩子安抚工作,孩子选择跟着邱炳坤。

我听得震惊,为她这无法言说的经历痛心,也为金羚难过,问她,“所以邱炳坤和金羚是和平分手?”

她笑着道,“是吧。是两个人共同的决定。”说完轻轻叹息,“阿坤常对我说,世事艰辛,命运坎坷,我们有时会对命运失望,却永远不能绝望,因为路还在我们脚下。”

我点点头,没有说话,为自己的主观臆断感到惭愧,在不了解一个人的时候,谁也没资格去评判别人。

同时也感慨,人生万苦人最苦,无论贫穷富贵,好像没有谁可以圆满,反倒是那些过得普普通通的人,可以顺遂的度过一生。

不经意间,手被阮氏秀牵住,“秋思,有的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说了你会不会介意?”

我道,“有什么话你直说就行。”

她抿了抿唇,表情有些严肃,“你和谭粤铭在一起,我觉得并不太好。”

我倒没去在意后半句,那话耳朵早已听起茧子,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只好奇她竟然也认识谭粤铭,这人名气是有多大!

阮氏秀笑着说,“我不仅认识他,我对他印象还非常非常深刻。”

见我不解,她继续说道,“十年前的金融浩劫波及整个东南亚,越南是重灾区,高达25.5%的通货膨胀,持续扩大的贸易逆差和财政赤字,过多的外债规模让国家货币体系暴露在巨大的风险中,当时整个国家都陷入了恐慌,到处都是游行的失业者,正府压力非常大,而谭粤铭是正府聘请的危机应对专家团成员里最年轻的一位,备受关注,许多媒体争相对他进行采访。”

“我那时还在念大学,专业是金融,在国家电视台做实习生,我采访过他,他真的非常有魅力,能把许多晦涩的问题讲得通俗易懂,只要他一讲话,你就能被他紧紧攫住,那时我还在想,他要当讲师,哪里还会有学生挂科。”

“对了,他还真到学校给我们授过课,你不知道当时多少女生迷恋他,当然也包括我,”说到这儿,她轻轻一笑,“那只是单纯的爱慕,毕竟没见过那样优秀的异性,秋思你可别介意哦。”

我笑笑,心里又想起宋薇娜,像有什么堵在心坎上,难受得紧,整天这样防火防盗防小三,也怪累的。

阮氏秀似乎看出什么,笑着说,“选择这样的男人注定是要担惊受怕,你不知道他哪天就被别人夺走了。”

说完又回到先前的话题,“听说他在危机中大举做空,大量买进地皮和旧楼,两三年后经济复苏,赚了满钵,绝大部分专业投资机构和投资人亏损累累,他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却赚了,怎么可能是个简单人物!”

原始财富的积累哪个清白。

我倒没觉得这是个问题,至少对我与他的感情来说构不成问题,但我到底还是乐观了些。

阮氏秀见我并无反感之意,接着道,“听阿坤说,谭粤铭和一些家族有牵扯,风险颇大,不如钟总来得靠谱,你若想无忧无虑,最好别和他有瓜葛,况且钟总对你痴情一片,加上你们原本也曾恩爱过,在一起难道不好?”

我笑着看向她,“如果现在有人告诉你,邱炳坤是杀人犯,你会放弃他,离他而去吗?”

她愣住,而后摇头,语气坚定,“不会。我会陪他到最后。”

那不结了。

我笑笑,“我爱他,不管他做了什么将会如何,我都会陪在他身边,至于我和钟庭,是一段回不去的遗憾,谁也没办法。”

说完这话,两人都沉默下来。

关于爱情,自古以来就是无人能解的题,难有两全其美。

沿着水边走了会儿,听见背后有人说话,看样子是佣人,说的当地语,听不懂。

我问阮氏秀,“她说什么?”

233 比他更渣才行

阮氏秀说,“我们回去吧,阿坤喝醉了。”

心里一急,怕钟庭也有事,赶忙往回走,一边问阮氏秀这儿有没有医生,万一有个什么好歹也好应对。

她就笑笑,“医生当然有的,可你这么关心钟总,你确定心里没他的位置?会不会是他在你心里扎得太深,你反而忽略了呢?”

说完也不多言,往前走去,留我在后头深思。

还没走到楼下,一阵轻柔的琴音,如轻纱飘渺,流泻窗外,荡在月下,带着浅淡的忧伤。

阮氏秀看着我,“是C小调奏曲。”

我问,“谁在弹奏?”

她道,“这里没人会弹钢琴,除了我。”

心中已明了,是钟庭。

她笑笑,“还有这份雅兴,看来他没事,你也不用担心了。”

我笑而不语,听她问,“秋思知道关于这首曲子的传说吗?”

我摇了摇头。我只知道这是贝多芬的代表作之一,对那些编纂的浪漫故事,并不十分感兴趣。

阮氏秀说,“贝多芬的月光曲作于1801年,那时他正和朱莉法塔相爱,这是他献给她的曲子,但1802年,朱莉法塔却爱上了罗伯尔伯爵,1803年与罗波尔伯爵结婚,贝多芬失去挚爱,所以这支奏鸣曲里的痛苦和悲愤多于爱情。这是第一乐章,忧郁,倾诉和痛苦。”

我静静走到钟庭身边,他抬起头,手上动作也停了下来,清澈的眼眸望向我,带着一丝无辜,“我没喝酒。”

我笑笑,“我知道。可你把人家邱老板灌醉了。”

他沉吟两秒,“那是因为他难受,今天过后,他才算彻底放下金羚,从此不会牵挂,一心一意对待阮小姐。”

有多少爱重新开始,就有多少爱彻底结束,邱炳坤做得到,钟庭却不能。

我什么也没说,又听他弹了两支曲子,“回房休息吧,明天得回去了。”

他正要说话,有佣人上前,说得一口蹩脚中文,好在能听懂,“钟先生,这幢房子本是做度假之用,只收拾出了几间房,但蚊虫有点多,好几间都放了驱蚊药,味道有些重,只得一间空着,还请你们委屈一下。”

我心里顿觉疑惑,这别墅远离闹市,的确不像常住的样子,可既然在这举办婚宴,那应该是有准备的,怎么会临到才收拾。

没等想明白,钟庭已经应下,那佣人悄声离开。

如此一来,我又得和他呆一间房么?

想到酒店里发生的事,心下惶惶不安,步子迈得极慢。

他推开房门,垂眸看着我,“别担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虽然我很想。”

进房一瞧,还好还好,空间足够大,床也足够大,沙发也足够大,阳台处还有卧榻。

我心想,让钟庭睡床我睡那卧榻也不错,还能听风赏月。

“想什么呢,赶紧去洗澡吧,明天一早的飞机。”他将外套挂好,又取了浴袍递给我。

我怔忡两秒,接了过来,默默进了浴室。

主人挺细致,准备了不少泡澡的好东西,绿茶包、薰衣草、柠檬、牛奶、橄榄油、蜂蜜、海盐……不过我不大习惯在别人家里泡澡,还是选择了淋浴。

清水流过肌肤,冲去燥热与烦闷,心情也清透起来。

可澡洗到一半,忽然发现脚下凉凉的,像有什么东西在脚背上划过,麻飕飕的。

低头一看,立时一声惊叫,就差没当场昏死过去。

等回过神,我已经在钟庭怀里,身上裹着浴巾,风光若隐若现。

脸颊一红,我拉紧浴巾,“那条蛇呢?”

心中惊慌不已,方才居然有条绿色的长蛇在我脚上爬过,甚至有沿着小腿向上的趋势,不能想不敢想,太可怕了……

其实,我也并不是很怕蛇,毕竟已经被宫城吓过无数回,可当那冰凉凉的东西亲密接触皮肤,还是不由得出了身冷汗。

他的声音倒是不疾不徐,莫名叫人安定,“别怕,那是绿蛇,常出没于藤蔓间,是一种无害无毒的温顺蛇类,已经丢到外边了。”

无害无毒,还温顺?

我胆战心惊地看着他,又往他怀里缩了下,没意识到这举动多不明智。

他放开我,把脸别开,“没事了,你再冲一下,我就在外面。”

我心里打鼓,我哪里还洗得下去,万一那蛇又跑回来怎么办。

可身上还有好多泡泡,不冲干净哪行?

崩溃无语。

他退开一段距离,“你要是真害怕,就把帘子拉上,我在这儿站着。”

隔着一道帘子?我是疯了才会这样做。

咬了咬唇,算了,吓死就吓死吧,总好过犯错误落个荡妇的名头,“你出去吧,我马上就好。”

他没动,那眼神挺受伤。

不是我不信他,有昨天的冲动,我怎么敢信啊。

僵持了一会儿,他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出去。

我飞快把身上的泡沫冲干净,套上浴巾就往外冲,生怕那东西再偷摸进来。

见钟庭好整以暇的对着笔记本,我快步走到衣帽间穿好衣裳,条件反射似的在房子里走了一圈,这里看看,那里瞧瞧,以确定不会看见蛇。

大约是见不得我这杯弓蛇影的怂样,钟庭走过来,“你若是害怕,我们就去住酒店。”说着看看时间,“现在去还来得及。”

我赶紧摆手,“不要麻烦了,人家阮小姐新婚,我才不想给人添麻烦。”

他定定的看着我,忽然笑了,“你记得我们刚结婚那年,也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吗?”

有吗?

想了一会儿,脑子里没啥印象。

只听他说,“在绿苑的时候。有天你洗澡,墙上突然出现了蜘蛛,你吓得大哭,大声喊着老公,不记得了吗?”

他这么一说,我倒是记了起来。

是有那么一回,洗澡到一半,墙上惊现一枚蜘蛛,其实也不大,应该也是无毒的那种,可那会儿特别矫情,就想要人保护,加上新婚嘛,特别想要钟庭来保护。

隔了好几分钟他才进来,我直接就扑进他怀里,把他吓了一大跳。

要知道,那可是什么遮挡也没有,他脸红的跟虾子似的。

等回过神,哪里还有蜘蛛的影子,只有什么在烈烈燃烧。

那一次,是我们新婚之后最甜蜜的一个晚上。

……

云歇风停,我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等醒过来,哪里还有他的踪影,真真是一场梦里贪欢。

在那之后,我们并没有变得浓情蜜意,反而更加拘谨。

我被他当成瘟神,避之不及,就像唐僧避着桃林里的妖精。

我正想着,他忽然把我扯进怀里,笑得跟苦瓜一样,“秋思,你说我那会儿多傻,天天忍,天天躲,一心觉得和你一起是罪过,我怎么那么傻那么蠢……”

说着说着,唇就覆到了我嘴上。

我不知是震惊还是惦念过去,一时就没动,他的手一点一点收紧,人不受控制的向前倾,整个人贴在他怀里。

温软的唇在我唇上辗转吮吸,舌滑进去卷住我的,脑子里空空如也,很快天旋地转。

攻占不急不缓,几欲让人沉溺。

察觉他的变化,我才如梦初醒,浑身打了个激灵,“钟庭,别。”

他哪里肯听,推着我,倒下去……

“钟庭不要,我已经不是你的女人了。”

“你是。我们换过戒指,有过誓言,领过证。你和别人做过同样的事么?”

这人……居然也开始耍无赖了。

夜风肆无忌惮,却卷不去燥热。

泪水溢出眼眶,“我们早就离了,你想让我变成什么样的人?你想让我恨你吗?”

他的唇停在我泪湿的脸上,一点一点把泪痕吻干,“再给我一次机会,不行么。”

我开始感觉到,这是一次有预谋的出行,撇开谭粤铭,他才能全无顾忌地做点什么。

也许,他在赌,赌我心里对他还有情。

但终究,什么也没剩下。

除了羞涩的月光,除了炙热的呼吸,一切都是静止的。

他去冲冷水澡,我抱着腿蜷在床上,心像被打乱的魔方,怎样才能结束这种纠缠,怎样才能让生活回归正轨。

不觉已是天光大好,越南的秋不显,树木常青,连一片黄叶都见不着,房里就剩我一个人。

钟庭睡过的沙发上,米色的线毯整齐的叠放着,在晨光下透着绒光。

我收拾整齐,正要开门,听到门外有对话声,是邱炳坤和钟庭。

邱炳坤很开心,“怎么样,那条蛇是不是出现的很及时,为你创造了英雄救美的机会。我特意让他们放到浴室里,这样你就可以…”

“邱大哥,以后别再耍这些手段了。”钟庭的口气满是无可奈何。

“咋啦,没成啊?不可能吧,李小姐不怕蛇么,”

“邱大哥,她心里的人不再是我,这么做只会给她添堵。”

“哎,不是我说你呀,钟庭,这追女人不耍手段怎么行?你看那姓谭的,把李小姐吃得多死,你别说你像他那样无耻了,你就是有他十分之一,你也不会过得这样狼狈。我跟你说,对他那种人,你只有比他更渣才行。”

234 何必此地无银

钟庭没说话,不知他是否认同。

只听邱炳坤语重心长地说道,“继续努力吧,有志者事竟成,姓谭的迟早完蛋,你抓紧所有独处时间赢回她的芳心,我跟你说…”

“说什么呀说!”我打开门,皮笑肉不笑瞪着邱炳坤,“原来那蛇是邱总放的呀,你还真是什么招儿都想得出来,幸好我不是多怕蛇,要换个恐蛇的,你那能要人命,成了杀人犯都不知道。”

邱炳坤还真是个淡定的,听了这话,面不改色不说,还能含着一脸笑,“李总息怒,我这不也是为你和钟庭着想么,你现在是着了那姓谭的道。听哥的没错,此人不可信,你又不是不了解他都做过些什么,怎么还和他凑对,他给你灌的迷魂药啊是真毒,但也不是无药可救,钟庭,”邱炳坤拍着钟庭的肩膀,“钟庭就是解药。”

我本想再说点什么,想了想还是罢了。

邱炳坤是钟庭的哥们,自然事事为他着想,再说谭粤铭之前把他得罪得不轻,他心里有意见,怎么诋毁他都有道理。

正巧阮氏秀过来,“秋思,昨晚睡得好吗?”

我看她一脸真诚,怕是不知道邱炳坤都干了些什么,也不好拆台,就笑笑,“睡得很好。”

她很高兴,亲亲热热的挽住我,“那我们就先去吃早餐,一会儿送你和钟总去机场,要不是你们忙,我还真想留你们多住些日子。”

我笑着与她客套,心里却想,再住下去,怕真要把我和钟庭送做堆了。

到机场已是下午,将一出舱就接到谭粤铭电话,说他在外头等我。

钟庭大抵听到了,神情冷淡,刻意放慢了脚步。

可怎么慢终究还是要面对的。

还没走出通道,就见谭粤铭朝我过来,一张俊脸无惊无喜,却让人莫名惧怕。

再一看,与他同来的还有孙嘉宝,穿一身时尚的黑白大衣,梳着丸子头,跟大学生似的青春亮眼。

显然,人家是来接钟庭的。

谭粤铭看了钟庭一眼,随手拎过我的箱子,不需要说什么,一个动作便宣示了他对我的所有权。

跟钟庭、孙嘉宝打过招呼,我便跟着他走了。

上了车,他问我越南之行如何。

我也没多想,“还行吧。烤肉粉味道挺不错。”

他没说话,淡淡地看我一眼,“把围巾摘了。”

我问,“干嘛呀?”

他道,“让你摘你就摘。”

我一边抱怨一边照做,他瞥看一眼,勾着嘴笑。

可怎么看那笑都不寻常,明里温柔,暗里有刺。

我掏出镜子一照,完了,脖子上的斑驳显而易见,早上收拾的时候并未注意这个。

他一定是误会了什么,我赶紧解释,“这个、这个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反问,“我想的哪样,我说什么了吗,你何必此地无银?”

一时间,沉默的河流在车里绵绵扩散,渐渐蔓延成汪洋大海,水底下有无数不可言说的暗流在涌动。

鬼知道他在想什么,但这种无声的气氛让人不安,心虚的打起腹稿,琢磨着怎么解开误会。

打破沉默的是铃声,南星奶声奶气的声音传过来,“爸爸,你在干嘛呀?”

他笑着道,“接妈妈回家。”

孩子兴奋的提高音量,“妈妈回来了呀?”

谭粤铭嗯了一声,转头看着我,“跟儿子说说话。”

正打算开口,那边响起老师的声音,“李南星,上课不许打电话。”

接着响起嘟嘟声。

我无奈一笑,“这小屁孩儿一点规矩都不懂,都是被你惯的。”

他也没否认,表情舒展了一些,车里的严肃也少了些,我没话找话,“这几天南星表现怎么样?”

他随口道,“还行。带他去滑雪场玩了两天,但时间匆忙他没玩够,哭个不停,被我揍了一顿。”

我盯着他,“你揍他?”

他笑着道,“小树不修不直溜,该揍的时候就不能手软。撒谎、脾气暴躁、自私自我任性妄为都得揍。”

听着他絮絮叨叨说了些细节,我才发现,这人原来是猫爸虎爸随意切换的。

车很快开进小区,驶入地下车库。

他下车取了行李,大步流星朝前走,不知怎的又变得不冷不热,叫人惴惴的,有那么点伴君如伴虎的意思。

等开了门,他将行李扔在一边,一把将我抱了起来,扔到床上,什么也不说,俯身而下。

就跟杀鸡似的,拔毛开膛,直接扔进锅里就开煮。

他是愤怒的,所有动作都带着怒气,撞击太过剧烈,痛得我全身发抖,“谭粤铭,你干什么呀?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得这样…。”

“闭嘴!”

挣也挣不开,只能任人宰割。

他不说话,在我身上乱打记号,直到夕阳西下,方才消停。

风平浪静,他很快穿戴整齐,看也不看我一眼,实力演绎何为拔、屌无情。

待疼痛缓解一些,我才颤巍巍爬起来,取了衣服穿好,“谭粤铭,你神经病吗?”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我,“还有力气爬起来,看来是我对你太仁慈了点。”

我真要被气死了,揉着腰,“该去接孩子了。”

上了车,我也不坐副驾,懒得看他那张黑脸,跟谁欠了他五个亿似的,知道他是不高兴我脖子上的吻痕,可他这副认定我是背叛者的态度,让人很不舒服,也不想费劲解释,索性玩起了手游。

嫌太安静,我开了音乐,竟然又是贝多芬的月光曲。

他眸色幽深,伸手关掉,而后笑道,“他的钢琴曲又征服了你。”

我抬眸,“都跟你说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等等,他怎么知道月光曲这事儿,我半眯着眼,“你怎么知道?”

他冷笑,并没正面回答,“你根本拒绝不了他不是吗,你敢说你心里没想过和他做?”

听他的意思,他知道我和钟庭是清白的了,怎么会?

莫非他在越南也安插了什么眼线?就为了盯我,应该不至于这么费周折吧…

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想到宋薇娜,我也很火大,“你有什么资格质疑我,你和那个宋薇娜不也不清不楚的么?”

他像被冤枉了似的,冷声反问,“我和她怎么不清不楚了?”

我哼了一声,“那天你喝醉了,你敢说你和她什么也没做过?”

他顿了一下,“哪天?”

这人居然连哪天都不记得了,好吧,那我就提醒提醒他,“前不久在B市出差,你电话是她接的,说你喝多了…”

前方红灯,他停下来,回头审视我,“过去好几天的事为什么现在才提,不知道有误会就要马上说开么,”说着叹气,“她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见他一副坦坦荡荡的样子,我道,“她亲口告诉我说,她跟你发生了关系。”

原本想着他不知情,我打算把话烂在心里,哪知说出来比藏在心里还难受。

他一时间没说话,我越发觉得心在往湖底沉。

绿灯亮了,他继续向前开,隔了一会儿把手机递给我,“视频里第一个文件,点开看看。”

我有些困惑,点开视频,不由的冷吸了口气。

画面是在医院彩超室,于子悦躺在检查床上,医务人员正在为她做检查。

画质清晰,电脑屏幕拉近,显示:她肚子里根本什么也没有……

我惊疑的望着谭粤铭,“于子悦的孩子呢?”

他道,“哪有什么孩子。”

我说,“双胞胎啊,她不是怀了双胞胎么。”

他道,“你看下视频时间。”

我一看,正是在她找过我后的几天,莫非是她撒谎?她当时给我看的那份比超单是伪造的?

正思量,谭粤铭说,“不要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关于我的事情你直接来问我就行,我不会对你撒谎。如果我和宋薇娜真有什么,你觉得我还会这么在意你?”

我看着他,啜嗫道,“你真的没和她发生关系?”

他叹了口气,“需要我发个毒誓以证清白么。”

我摇摇头,“那倒不用。”

心里仿佛卸下一块巨石,什么都变得清明澄澈起来,这事儿就这么着吧。

只没想到,事情哪有这样简单。

“现在高兴了?”

“才没有。”

“嗤,你们女人就是心眼儿小。”

“五十步笑百步。”

“宋薇娜能跟钟庭相提并论么,他是你前夫,你曾为他要死要活,我何曾有过这待遇!”

瞧他跟孩子似的,正欲说点什么安抚一下,电话响了,是云回,“秋思,明天有个税务会议,你有空的话去一趟。我后天过来把公司的事情交接了,你若去不了,就让财务的刘畅去,不过我担心他弄不明白。”

“好。”

云回顿了一下,“怎么了?你心情不好啊?”

这都能听出来,真不愧是死党。

我笑笑,“没有,刚才有点不舒服,这会儿好了。倒是你现在怎么样,心情有没有好点?”

她语气轻松,“放心,死不了,行了,先不和你说了,我得陪我妈去进香。”

挂了电话,我叹了口气,“曹俊真是个大混蛋,放着云回这么好的女人不要,非要那个吴菲。那么乖的一双孩子也舍得,傻逼。”

不料谭粤铭冒了句,“吴菲比云回漂亮,比云回年轻。”

我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是啊,男人都爱年轻漂亮嘛,你是不是也想着宋薇娜那朵鲜花呀?”

235 替你负重前行

他白我一眼,“不可理喻。”

我勾着嘴笑,“不是你说的吗。难道吴菲年轻漂亮,曹俊就该甩了云回,甚至孩子都不在乎了?”

他也没说话,隔了半晌忽然问,“秋思,如果我们不在一起,你会接受钟庭吗?”

这说的是什么话,没头没脑的,“什么叫我们不能在一起,我们现在不是好好的,不是…我没明白你这话什么意思?”

他笑了一下,“我就是担心,万一哪天我控制不住自己移情别恋,你是不是得哭死。”

嘁,居然做这种假设,看来他对忠贞不二缺乏信心了。

我冷着脸道,“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你要移情别恋,我也绝不留你,这世上谁没了谁不是过啊,我又不是没钱,稀罕你!”

他忽然低低的笑了笑,“这么说你还是会好好的喽。”

我笑笑,“那当然,怎么着,听你这口气,莫非已经变心了?”

他抿嘴一笑,“变没变心,你刚不是感受过吗,我不介意晚上再努力证明给你看。”

又开始说些没羞没臊的话,听得人脸又红心又跳。

南星上车就说,“妈妈你脸蛋好红哦,像小苹果。”

糗得我不行,谭粤铭则盯着我闷头坏笑。

好在小家伙一路说个不停,窘迫随之而去。

他讲他在幼儿园表现出色,受了老师表扬,得了个漂亮的镀金盾牌,献宝似的给我们展示。

他爸最会溜须拍马,对着他一个劲儿的夸,好像全天底下没有比他儿子更优秀的。

夜深人静,城市灯火璀璨,孩子早早的睡了。

谭粤铭果然信守承诺,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的忠诚,跟嗑了药似的欲火不熄……

翌日,兰姨早早的把南星送去了学校。

我在床上赖了好一阵子,才被谭粤铭扯起来,“你不是要去税务开会吗,还不赶紧的。”

糟糕,差点把这茬给忘了。

我边收拾边道,“你急什么,又不是你的公司。”

他笑笑,“我现在是大股东,不得上点心啊。”

从镜子里看到他得意的笑,我一口吐掉嘴里的牙膏泡泡,“上心不上心不重要,重要的是把曹俊PK掉这事儿,你干得不错。”

说到曹俊,我道,“不知道他的离婚协议准备得怎么样了,最好能主动净身出户。”

谭粤铭没接话,只抱着手看我。

他对别人的私事向来不关心,在他看来,男人出轨也好,女人出轨也罢,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不值得浪费时间。

要说他关心什么,自然是利益,“知道被我收购的最大好处是什么吗?”

我道,“不差钱。“

他摇头,“是未来。根据统计,去年全国具有出口实绩的药企有三万多家,其中民企占比76.76%,三资占比17.52%,国有占比5.4%,三资占比虽不多,出口量也不大,但出口额却占了40%以上,可见利润对比,所以拓展海外业务也是强力赢利点。”

我点头,又听他说,“鸿升对南星生物的收购,目的就是帮你进军国际市场。”

新加坡鸿升药业是铭望集团全资控股的,鸿升与南星的联姻,把南星从民营变成合资,对拓展海外业务的确有利。

各大媒体都有对此事件的关注和报道,南星生物也从籍籍无名的菜鸟,进入大众视线。

税务会议开了一上午,听得人头昏眼花。

我并非财务出身,对许多问题理解不清,拿着厚厚的资料犯愁,想着回去可有的功课要做了。

会议结束,我追着一位解析专家请教,不过人太忙,没时间同我说太多,好在给我留了名片。

我万分感谢,目送人离去。

这时听到有人喊了声秋思姐,连忙转过身去,竟然是许久不见的陈素素。

一时间愣住。

我记得她以前可是苗条得很的,今天一见胖了不少,状态看起来也没从前好。

好在一身缪缪的黑色大衣,成功帮她掩去几分憔悴。

她两步走过来,“秋思姐,能见到你真是太高兴了!当初知道白航那么做,我差点气得跟他离婚。”

我笑笑,“过去的事就别提了,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神秘一笑,“你猜。”

这个我怎么猜得着,于是摇摇头,她也不多说,很自然的挽住我,“走,先去吃饭,边吃边聊。”

我们选了一间小而雅致的中餐厅,主打杭帮菜,陈素素祖籍江浙一带,对杭帮菜情有独钟,点了几个响当当的招牌,兴高采烈的同我介绍。

我是吃货,自然是听得津津有味,待谈到正题,她认真严肃起来,“我来这儿是为了你。”

“为了我?”

“没错。谭总说,南星生物缺个财务总监,问我愿不愿意过来,我对自己的能力还是有信心的,在会计事务所接触的药企也不算少,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就给我一个机会吧。”

陈素素供职的会计师事务所世界知名,我自不会怀疑她的能力,但从会计师事务所到南星这种刚起步的公司,会不会太委屈了。

对于我的担忧,陈素素笑着说,“在事务所是高级打工仔,到公司做财务总监,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怎么会委屈?只要你点头,我立马就位。”

我心里高兴,但还是犹豫,“白航在上城,你来南都,两地分居不好吧。”

她笑,眼里划过一丝落寞,“我们已经离婚了。”

“啥?”我差点哽住。

“都离一年了。”她云淡风轻的笑笑,“我们一直要不起孩子,他家里意见很大,嘴上不说,可许多细节处你懂的,逼得人快要疯掉,你看我现在这身材,才多久……都是吃各种补药给催的。后来想想,实在觉得没劲,还是离了吧,对大家都好。他可以马上再娶,我呢,总有一天也会遇见白马王子。”

她越是乐观,我越是心疼,真心觉得做人不易,做女人更是难。

又互诉了一番衷肠,谭粤铭找了过来。

我正想问他是不是在我身上装了定位装置,瞧他旁边站着个帅大叔,便没多言。

那人好面熟,是在哪儿见过呢?

一经介绍,恍然大悟,原来是大名鼎鼎的“营销皇帝”汤珈铖,辉烨集团的营销总监。

说是要到南星来任职,可把我吓得不轻。

谁不知道辉烨是业内大佬,药企界的牛鼻子老道,论资历道行,无不是顶尖中的顶尖。

这汤珈铖抛下辉烨来给我做手下,是疯了吗?

这消息定会把南星生物推上风口浪尖。

不过他一再表示,他看好南星生物,从此将为南星生物效力,我才接受了这个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儿。

如此,财务营销两大核心板块都有了战神猛将,就差灵魂人物,研发总监了。

但这个暂时不急,按钟庭的话法,药品并不见得要赶时髦,最重要的是经济、安全、有疗效,新药研发流程长,五年十年也未必能见到实效,况且我手头还有一堆药品批号,可以直接投入生产,先顺应政策,走集中采购路线,把省市区平台客户抓住先。

钟庭那边给我派了两名药学博士支援指导,等找到合适的人,他们再撤回去。

晚上,谭粤铭在山海关组局宴请重要宾客,非拉上我一起。

去了之后吓我一大跳,竟然是市里分管行业的一把手,以及各管口的总舵主,一个不落。

我还真不知道他面子这么大,能把这帮大老爷凑一桌。

我可是听说,其中两位水火不容斗得你死我活,已经到了有他没我的地步,出现在一桌几乎不可能。

眼下看来,倒是一片欣欣向荣的和谐画面,直教人感慨其修为深不可测。

席间,谭粤铭向各位大老爷隆重介绍了我。

我和他的关系不言而喻,个个都说着好听的场面话,并坚定表示,会支持蓝星生物发展。

瞧这情形,大有路路通畅的意思,让我像在梦里。

不止听十个人讲过,包括谭粤铭自己,他从不把业务和女人混在一块儿,而他现在的做法,无疑是彻底打破了原则。

当他开始帮我,我才意识到那句话的含义。

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

对这些帮助我受得心安理得,因为他是我的男人,是我可以无条件依赖和信任的对象。

然世事多变,谁也不会预料到未来。

酒过三巡,一位大老爷对我说,他有一个女性亲戚,叫王喜凤,文化程度不高,今年将好40岁,委婉表示希望我能在公司帮她安排一个位置,待遇无所谓,让她有事做就行。

这并不是什么过分要求,我自然不会拒绝,哪个做企业的不养几个闲人。

几杯下肚,很快脚踏祥云,怎么回去的都不知道。

梦里一直跟他在一起,漂在海上,随着浪潮上下颠簸,听他在我耳边灌迷魂药。

第二天醒来已近中午,还好头不怎么疼。

谭粤铭不在旁边,枕头上有他残留的气息。

我想我必须尽快找个助理,酒量得好,酒场我根本应付不来。

到了客厅,见谭粤铭正在劝说南星喝牛奶,偏偏他又十分抗拒,整张小脸皱成了花儿,“妈妈,我不要喝牛奶。”

我走过去,嗔道,“他不喜欢喝就别逼他嘛,喝果汁豆浆也是一样的。”

说着给他倒了杯橙汁,“来喝这个儿子。”

不料谭粤铭伸手就把橙汁拿走,盯着南星,“那你告诉爸爸,为什么不喜欢牛奶。”

南星歪着脑袋想了想,“我不喜欢白色,它没香味,我想喝黄色的,甜甜的橙汁。”

谭粤铭笑了笑,“这个牛奶可是坐着空客从北半球飞过来的,它很辛苦,我们得尊重它是不是?”

扑哧,我听得想笑。

南星很认真的点头,“是。”

我摇头,小屁孩就是好骗。

236 激情四射的吻

我以为他要喝了,结果并没有。

谭粤铭倒有耐心,一本正经接着说,“产奶的奶牛们住在草原上,风吹日晒的,每天要跑9亩地,吃许多许多草,就为了产出最好的牛奶,如果我们不喝,是不是没礼貌呢。还有,从采集奶源到制作鲜奶的过程里,工厂没有添加过任何东西,别看它颜色单调,可是含了十多种活性氨基酸,能给我们提供丰富的营养,能帮你长高,是不是很厉害。这么好,你还要拒绝吗?”

南星思考了几秒,点了点头,抱着杯子喝了起来,没一会儿就喝完了,邀功似的冲他笑,“爸爸,我喝完了。”

乖!谭粤铭摸摸他的脑袋,“要坚持,不能这次喝了下次又不喝,能做到吗?”

能。南星郑重点头。

拉钩。谭粤铭伸出指头,南星赶紧把小手递过去,咯咯笑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一顿早餐吃得这么欢乐,也多亏了有谭粤铭在。

我想,这世上大概没有什么比孩子的快乐更重要了吧。

正准备送他去幼儿园,谭粤铭接了个电话,又折回屋里。

见他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惊异,我有些迷惑。

他安静的听完,挂了电话,转头对我道,“抱歉,我又得离开你几天了。”

我问,“出什么事了,这次要去哪儿?”

他道,“马来西亚。放心,很快就回来。”

南星道,“爸爸,我要和你一块儿去。”

我板着脸,“你去干嘛,你已经很久没上幼儿园了。”

他嘟着嘴,“爸爸说,幼儿园可上可不上。”

谭粤铭笑了笑,“好儿子,那跟爸爸一块儿去。”

我不满的看着他,“这不利于他建立规矩意识。”

谭粤铭什么人,哪能听别人的,万事总有他的理由,“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规矩意识不用刻板的去建立,你只要引导他自己去思考,很多事他自然就能想明白。”

我不知道,他又给南京找了两个随身老师,不过这一次都是男的,美其名曰让我放心,宋薇娜的事儿也就这么混过去了。

送走父子俩,我回公司开了个会,开得那叫一个神清气爽。

有名将加持就是不一样,员工跟打了鸡血似的,尽管工资不怎么样,却对公司未来充满信心,尤其看到大股东是谭粤铭,与第三方合作都变得顺畅许多,名人效应十分显著。

下午,陪一位女客户逛了逛商场,送了她两个包,合同也顺利签了下来。

正哼着歌往车库走,接到图图电话。

她说,同学送了她一家餐厅的贵宾券,让我陪她一块儿吃晚饭。

想想也没有比孩子更重要的事,自然也就答应了,我欠她的实在太多,逮着机会就要狠狠弥补。

到了校门口,见钟庭也在那里,一身帅气的风衣,挺拔得像棵苍松,很是引人注目。

他显然也看到我,大步走了过来,“秋思,公司的事还顺利吧?”

我笑笑,“托你的福,顺利得很。你那两位博士可真是及时雨,产品方面我完全是外行。迎检的时候全靠他们,还得了上头表扬,你真厉害,上哪找的这些能人?”

他笑了笑,“良禽择木而栖,你想吸引到优秀的人才,你自身得先拿出姿态。好好做吧,我看好你,我还等你来拿回百年呢。”

什么时候,我跟钟庭在事业上有了这么多共同话题了。

聊着聊着,就见孩子背着书包兴高采烈地跑过来。

显然,这又是她的鬼主意,故意把我和钟庭凑一块。

她一来便抓住我和钟庭的手,一手牵一个,周围投来羡慕的眼光,让她好生得意,“妈妈,我同学说,你是咱们班最好看的家长。”

我笑笑,“是吗?”

“那当然!”图图一脸的骄傲,“不过他们没见过爸爸,要是见了,准保说他是最帅的,和妈妈配一脸。”

钟庭挂了下她的鼻子,心情看上去很是不错,“行了小鬼,说吧,想去哪儿吃饭?”

图图从兜里掏出一张红色的卡片,“喽,这家餐厅是我同学家开的,听说可有意思了,生意特别好,去晚了连位置也订不上,不过有这贵宾券就不一样了,随时都有位置。”

我笑她,“男同学还是女同学啊?”

她笑道,“男同学。”

我捏捏她的脸,“小鬼头!”

钟庭打电话叫人把他的车开走,直接开着我的车去了餐厅。

半小时的路程,爷俩心花怒放,我很久没见他们这么开心过了,说不出心里是何滋味,只能跟着微笑。

那餐厅果然如图所说,生意爆棚,人家名字取得也好,叫“蓬荜生辉”,中西南北、炒菜火锅混搭,加上营销做的好,微博抖音都吸引了一波粉丝,是家名副其实的网红店。

许多人都拿号排队,可图图直接出示了贵宾券,立刻有服务员上前相应,毕恭毕敬带路。

图图走在前头,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看得我和钟庭乐不可支。

到底是个孩子,欢欢喜喜表现得是坦坦荡荡。

待走进西餐区,图图说,“我们要去巴比伦皇宫。”

一听便知是包厢的名字,却听服务生道,“那几位稍等。”

正疑惑,就见服务员推了个彩色抽奖盘过来,笑着介绍,“今天拿贵宾券的客户有好几位,都想要巴比伦皇宫,咱们就设置了这个彩虹盘,要去的话必须完成一个任务,他们都没完成呢。”

图图说,“什么任务,尽管说。”

服务员指着转盘,“你们自己来转动转盘,中间的指针指着哪个任务,照做就行。”

图图看着我,“妈妈,要不你来。”

我看了看那转盘,上头的字有点密,也看不大清楚,但见图图期待的目光,又不想拂她得意,遂动手转了下转盘。

几秒之后,圆盘停了下来,指针指在一处橙红色位置。

只见上头写着:与身边异性舌吻三十秒。

这是什么鬼,难怪之前的人没完成任务。

我还没来得及反驳,就听四周一片起哄,“kiss来一个,来一个!”

正不知所措,腰便被人重重搂了去,唇被咬住,齿关被撬开,舌滑不溜秋的钻了进去。

钟庭……

我万万没想到,他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样的举动,换以前,他连在人前牵手都会觉得别扭。

此刻搂着我亲,还是激情四射的舌吻,简直太难令人置信了。

只听四周一片夸张的o,伴着图图嘻嘻的笑声。

掌声一片接一片的。

直到他放开我,我都是晕的,仿佛脚下一路棉花。

图图抓着我的手,“妈妈,你脸红的样子真好看,你都这么大了,为什么还要害羞呢?吻你的是爸爸又不是别人。”

我是真不敢看他,只觉自己傻乎乎上了孩子的当,这分明是她有意策划的。

小小年纪,鬼注意可真多,却又没法责怪她,好生无奈。

“爸爸,”图图拿着我手机,“你看,我把你和妈妈拍下来了。”

“图图”,我严肃的喊了她一声,“把照片删掉。”

讲真,我挺担心她把照片发给谭粤铭的,我有预感,她会那么做。

她把手背到身后,“不要,我要留着,你放心,我不会把它发给别人,我就留着自己看。”

没等她说完,钟庭便把电话拿到手上,直接把照片删了,“行了,都这么大了,得懂事。”

图图噘嘴,闷闷道,“我哪有不懂事了,我还不是帮你。”

钟庭温和的看着她,“要懂得尊重别人,你都没经过妈妈同意,怎么能做这种事?做人要光明正大,别耍小聪明。”

图图哼了一声,“我不这么认为。光明正大,也得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呀,你看你光明正大吧,那妈妈为什么选择了他而不是你。”

钟庭被堵得说不出话,图图更加来劲,“他就会耍手段,可妈妈就吃他那一套,这是爱情爸爸,你这样老实,是要吃亏的。”

被一个孩子教训的他,除了无言还是无言。

我笑着把图图拉到身边坐下,“好了,小鬼,大人的事你少掺和,你的任务是学习,别的事情都别管。对了,你不是刚测试过么,考得如何?”

她自信的笑道,“满分,妥妥的第一。”

钟庭适时的递过菜单,图图刷刷点了几个菜,随手递给服务员。

吃过饭,天还没暗,我让图图跟我回去,她却看着钟庭,“爸爸,我想你和我去妈妈那,或者我和妈妈去你那,反正那曾经也是妈妈的家,你那天不是说,家里所有的东西都是妈妈买的,你一件都不会换吗?”

气氛又陷入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状况。

正琢磨着说点什么,就听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特别熟悉。

“秋思姐,是你吗?”

回头,一个高挑的长发美女朝我过来,紧身的毛衣裙,将她的身段勾勒得玲珑有致,浑身都散发着撼人心魄的美艳气息。

不是阿古丽又是谁。

她身后,则是一脸茫然的宫城,直直望着我,表情呆滞,又渐渐皱起眉头,接着陷入沉思。

探究的目光在我身上定格,眉头越皱越紧,抬手揉起了太阳穴,像很难受的样子。

这时,从他背后冲过来一个孩子,将他撞到一旁的柱子上。

也不知是磕到了还是怎么的,他居然晕了过去。

237 错过也是必然

把宫城送到医院,阿古丽急得不行,紧紧抓着医生探问。

我和钟庭站在一旁也是担忧得紧。

医生仔细检查了一番,“表面上看并无大碍,应该只是晕了,先观察一下,明天要是还不醒,再做下一步检查。”说完踱出了病房。

阿古丽皱着眉,在他边上坐了下来,捉住他的手贴到脸颊上,眼泪悄然划过脸庞。

我把手搭在她肩上,“别担心,他只是晕过去,会醒的。”

她抬眸看了看我,什么也没说,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

图图拉着钟庭的手,低声说道,“爸爸,要不我们先回去吧,等宫叔叔醒了再来看他好不好?”

阿古丽擦擦眼睛,“钟总,图图说的对,你们先回吧,等宫城醒了我再通知你们。”

我看了看宫城,对阿古丽说,“我和你一起吧,他一时半会儿醒不了,留你一个人照看我也不放心。”

话毕,只听钟庭手机响起来。

他看了一眼,并没有马上接,只对我道,“抱歉,我有点急事得先走,宫城醒了告诉我。”

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也这么关心宫城了,以前两个人根本没多少交集,当然,在业务上也是相互欣赏的。

钟庭走了没一会儿,一个人走了进来,只一声咳嗽,便把我吓得够呛。

“李秋思,我说我儿子好端端的怎么又昏过去,原来是碰见你这个扫把星,算我求你了,离他远一点行不行?你把他害得还不够么,还想怎样?”

“温姨……”

“你别叫我温姨,我和你没那么熟,你还是叫我宫太太的好。”

我抿了抿唇,轻轻的叫了声宫太太,想着也没什么可解释的,对阿古丽说了两句话,便离开了病房。

夕阳的余晖把天空染成橙金色,格外绚丽,心情也亮了不少。

离开住院大楼,在门口见着一个人,令我震惊的是,他竟然坐轮椅上,人看上去分外憔悴,让人心生怜悯。

他也看到了我,露出一个淡然的笑,对我招了招手。

我慢慢朝他走了过去,“孙叔叔,你这是怎么了?”

虽说心里鄙视孙亚樵当缩头乌龟的行为,但见他坐轮椅上,精神状态又大不如前,所有责备都压了下去。

“秋思,你有时间吗?”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平定,没有愧,没有悔,也没有难堪。

我点点头,他笑了笑,“那你推我到那边的树林里走走可好?”

知道他有话要对我说,我没有拒绝,从护工手里接过了轮椅,往那片桦树林走去。

路过的梧桐都落光了叶子,让人想起《忆秦娥·秋萧索》,梧桐落尽西风恶,西风恶,树生新叶,数声残角……

眼前之景亦如此,几许悲凉,几度萧索。

到了人少处,孙亚樵突然开口,“秋思,孙叔叔对不起你,因为我的懦弱,让你平白受了这么多苦,我对不起你啊,更对不起李老师。”

说到爷爷,他几乎哽咽。

我的心是平静的,“孙叔叔,都过去那么久了,不提了,我谁也不怪,一切都是命。”

说着顿了下,犹豫着问,“你的腿是怎么回事儿?”

只瞅了一眼,心中惊慌不已,那是高位截肢,换做我,肯定活下去的勇气都没了。

他倒是看得开,“出了车祸。如你所说,都是命,因果轮回皆有命。”

因果轮回。我怎么听都觉得事情不简单。

几乎是下意识的问道,“怎么会出车祸呢?”

他看着我,“如果我说是人为,你信吗?”

人为?我惊恐的盯着他,“什么人会这么狠把人撞成残废?”还不如要了人命呢。

他笑笑,“谭粤铭。”

心里冰凉,我用力挤出一丝笑,“怎么可能?你有证据吗?”

他苦笑道,“如果能有证据,那反而不会是他了。他做事向来是滴水不漏,岂会留把柄。但我知道是他。我被撞后没两天他来看过我,说他不恨我害了他家,只恨我害得你平白遭了这么多苦,他这人狠是狠,但对你也算用情至深。”

我还陷在恐惧中,又听孙亚樵说,“谭粤铭这样的人,并非良人,若是哪天变心,也定然是绝不留情的。秋思,孙叔叔对不起你,但我也希望你以后的人生不再有风雨。离开他吧。李老师的眼光没有错,他替你选择了钟庭,他是可以给你避风港的人。”

回家路上接到南星电话,“妈妈,你猜今天爸爸带我去哪儿了?”

我笑着问,“去哪儿了?”

他开心道,“我们去了乐高乐园。”

这个我知道,在马来西亚柔佛州,亚洲第一座乐高主题乐园,据说用了5000多块积木打造,泰姬陵、吴哥窑都是按着比例来的,是孩子的天堂,大人和孩子可以一起DIY,还有一个叫KTP的游戏,完全是拼爹的项目,要靠老爸拉着绳子爬到塔上去,之前图图就吵着让钟庭带她去,可一直也没找到合适的时间。

只听南星说道,“我在KTP项目里拿了第一,爸爸帮忙的。”

我连声恭喜着,电话很快被谭粤铭接了去,“在干嘛呢,媳妇。”

我道,“没干嘛,开车。”

他紧张道,“那你还接电话,注意安全,晚上我打给你,爱你。”

对比那些忙到没时间陪孩子的父母,谭粤铭也算强了,见缝插针也能找到时间带孩子玩,做爸爸他至少能得九十分。

本想问孙亚樵的事,可看父子两这情形,又没了心思。

第二天一早,阿古丽就打来电话,说宫城醒了。

可不知为什么,她的语气并不愉快,在电话里我也不好多问,只说马上过去,想了想又问了句,温姨在不在。

她若在的话,我就不要去碰钉子了。

提着一大篮水果到医院,还没进门就被阿古丽拉到一边。

她看着我,眸子一闪一闪的,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小声问她,“怎么了?”

她抿了抿嘴,接着叹气,水汪汪的眼眸平添忧郁,“宫城大概是记起你来了,他醒来就对我说,结婚的事暂时放一放。我想他心里还惦着你。”

难怪她不高兴了。好不容易等到和心爱的人结婚,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换我得气死。

我有点不知所措,“阿古丽,对不起,我这就回避。”

她拉住我,“不要,越是这样你越不能回避,你现在和谭先生在一起,孩子都那么大了,宫城总会死心的。”说着顿了顿,兀自笑了笑,“其实这样也好,如果我跟他结婚了,他再想起你来,那才糟心呢。”

阿古丽说话直,心里怎么想的嘴上就怎么说。

想想其实也好,用不着去猜对方心思,顾忌这顾忌那的,她自己也没那么难受。

刚想说点什么,房门一下开了。

宫城站在门口,定定的看着我,隔了好一会儿才露出一丝笑,“好久不见,微波炉。”

本来气氛严肃,一听“微波炉”三个字,我差点没站稳,笑得比哭还难看。

阿古丽显然也对这个称呼好奇,看着我问,“微波炉?是叫你吗,秋思姐。”

我瞪了宫城一眼,他笑着抓头,仿佛再见只隔了一夕,自然得不得了,“走走,里面坐!我就是突然想起来,这个绰号几百年没人叫了。”

这人一恢复记忆就拿我开涮,微波炉这个绰号,简直就是我的黑历史。

在阿古丽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气势下,我不得不交代了这个绰号的由来。

说来挺难为情,我发育比较晚,十四岁才来大姨妈,那会儿瘦得跟竹竿儿似的,周围的女生胸前都笼起小包,我的却是一马平川。

奶奶还带我去医院做了检查,医生说没啥,就是发育慢了点,让多喝点牛奶。

对比之下,班里的男生就给我取了个微波炉的绰号,时间一长,所有人都这么叫。

直到十五岁过后,才跟发了狠似的长个子长那啥,到高中毕业已然是凹凸有致曲线玲珑,终于一雪前耻,让笑我的那帮小子傻眼。

宫城那会儿和我也不在一个班,但对这个绰号却是相当认可,有几次当着大伙儿的面叫我,把我给气哭了,追着他打了半个校园。

如今想来才算明白,明明常被他捉弄,却没往男女那点儿心思上想。

也许,他那时候告诉我心里的想法,也就没钟庭、谭粤铭什么事了。

最容易动情的年纪,恰恰也最羞涩,错过也成了必然。

我给宫城看南星的照片,他热泪盈眶,“想不到你儿子都这么大了,为啥我的印象还停留在多年前。”

阿古丽说,“那是因为你睡得实在有点久。”

宫城无言,抬眸瞧了她一眼,那眼神看不出什么来,接着又去看南星的照片,一张一张翻着,看得分外仔细。

看了一会儿,他笑着说,“他的确是长得像谭粤铭,不过大了可别像他,否则得骗多少妹子的眼泪。”

说着轻不可闻的一声叹息,“钟庭怎么办呀,他从头到尾就是被耍得最惨的一个,我们都错怪了他。”

阿古丽也看着我,“对呀秋思姐,钟总会不会一辈子打光棍啊?”

三角问题从来都是个难题,连英国王妃都要以自杀来结束噩梦,我又怎么会有答案。

正兀自郁闷,就听门口传来一声极不友好的呵斥,“李秋思,你这扫把星怎么又来了?”

238 照片何时拍的

我吓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哆嗦着叫了声,“温姨……”

她的恨从我妈身上延续到我身上,再也不会给任何好脸色。

但见我态度还算端正,只是冷哼一声,指着宫城,“你这混小子,知道她是谁吗?她就是害你躺了几年的扫把星,你才刚好,可别又沾染上它,不吉利!”

宫城一脸无奈的拉住她,拖长声音叫了声妈,“又不是秋思害的,过去的还提它干嘛,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温姨啊了一下,“什么,你恢复记忆了?”似是有点不敢相信,用手摩挲着他的脸,“儿子,你真的都记起来了?”

宫城使劲点头,“是啊,都记起来了,所有!医生给检查过了,一点毛病都没有的,你就当我睡了个长觉吧,别再责怪秋思了,那只是个意外,真跟她没关系。你儿子吉人自有天相,经过这一遭历劫,说不定能飞升上仙呢。”

听他胡说八道,温姨哭笑不得,气也消了些,对我却没办法露出好脸,“李秋思,你今后还是少和我儿子接触,我的儿媳是阿古丽,你在会影响他俩的关系,识相的话就给我走远点。”

温柔还是刻薄,只在一念之间。

我不愿再留给人当靶子,正要和宫城告别,有人捧着一大束花走了进来。

还没来得及开口,温姨就笑眯眯的望着来人,“钟庭啊,你怎么来了?”

他笑笑,语气淡然,“来看看宫城。”

宫城说了声谢谢,接过他手里的花,是他喜欢的剑兰,脸上多了些许笑意。

聊了一会儿宫城的病情,温姨语重心长的说,“钟庭呀,不是温姨说你,你怎么就这么老实呢,她已经跟别人有了孩子,你还守着她做什么?”

说着轻蔑的瞥了我一眼,“温姨认识的好女孩不少,个顶个的年轻漂亮,有品位有气质,要不给你介绍几个?”

钟庭淡淡一笑,“多谢温姨关心,我眼下还有许多工作,没有心思想别的。”

说完看着我,“秋思,图图说让你陪她去选衣服,她过些天要参加架子鼓比赛。”

这明显是个借口,图图未曾跟我提过。

我顺着台阶下了,与宫城阿古丽告别,跟着钟庭走了。

走到楼下,钟庭没有要道别的意思,我对他说,“那个刚才谢谢你了,我还有事要去下公司。”

他淡淡的看着我,“有他帮你,没什么可愁的。”

我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不知说点什么。

只听他道,“汤珈铖是我一直想挖的人,三顾茅庐也没搞定,万万没想到他会去你的公司。”

说着笑了一笑,“还是他,比较有手段。”

想不到中间还有这么多复杂的事,我有点过意不去,“不好意思,我不知道。”知道的话我怎么会和他抢人,汤珈铖道南星生物,明显是大材小用啊。

钟庭笑笑,“傻瓜,这是生意,何须道歉,大家各凭本事。”

我没说话,他又道,“我一会儿要去拜访江院长,你要不要一道去混个脸熟,以后有事相求也容易些。”

江院长啊,南都医学界的头号人物,这种机会我当然不会拒绝的,便跟着钟庭去了。

作为肿瘤疾病方面的专家,江院长对钟庭的论文和研究中心很感兴趣,对他本人也是毫不掩饰的欣赏,还留我们吃午饭。

席间,江院长提到钟远的一款新药,已进入临床三期,很快就要上市,待进入四期,有望拓宽适应症范围。

必定会财源广进。

难怪钟远近期的股票那样冒尖,钱的味道啊,吸引了多少嗅觉敏锐的资本玩家。

告别了江院长,我笑着对钟庭说,“钟总,我发现直接买你们的股票,比做什么破企业来钱快多了。”

他笑笑,“别说股票,我全部身家都给你,你要吗?”

这玩笑开大了,瞧着时间,孩子快放学了,就说道,“今天我去接图图吧,这些天都在你那儿,也让她跟我住住。”

他道,“我和你一块去吧。”

我们这样也不是个法子,看在别人眼里,总有种瓜田李下的感觉,加上在越南发生的事,连我自己都解释不清。

还是避嫌的好。

想了半天,实在找不到借口拒绝,索性直说,“钟庭,我们还是保持点距离吧,我毕竟和他在一起,你知道……”

他呵呵一笑,“你就那么在意他的感受?”

我垂下眼睫,他继续道,“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时,可有顾及过你的感受?”

我盯着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笑了笑,“他是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不清楚,身边何时少过女人,我本不想做那背后放冷枪之人,可我不想你被骗。”

我一时心慌,担心他接下来会说些让人郁闷的话,拔腿就要走,却被他拉住。

他也不言语,直接把手机递了过来。

我一看,上头是谭粤铭和宋薇娜的照片,顿时一股无名火。

画质还算清晰,一片歌舞升平,应该是在什么酒会上,宋薇娜身上披了件西服外套,正是谭粤铭的……

手不自主的捏紧,盯着钟庭,“这照片何时拍的?”

他道,“昨天。新城的一位朋友发给我的。”

马来西亚?

宋薇娜不是去了迪拜么,怎么又会出现在他身边,那动作虽不过火,但也是不清不楚的。

只要一想到他衣服上沾了其他女人的味道,心里便揪得难受,就像当初看到钟庭和冷露在一起,酸楚愤怒交织。

钟庭收回手机,“你该好好想想,还要不要和他继续。我希望你不再伤心,哪怕一丝一毫。”

我没说话,眼前的车水马龙变成了模糊的老照片,只觉天地阴沉,令人窒息。

我掏出手机,调出那个熟悉的号码,却迟迟不肯按下呼叫键。

钟庭就站在我跟前,垂眸看着我,绷紧的脸渐渐浮起笑意来,“要对质的话,就亲自过去,我可以陪你。”

没等我说话,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是一个陌生号码。

以为是推销,我烦躁的掐掉,没两秒电话又响起来,只得接了。

听到对方声音,我浑身一震,“赵老师?”

赵玉,我的热力学老师。曾被评为麻里最年轻的终身教授,十年前受校长邀请,回国做了院系副院长。

我特别崇拜她,原因无他,就因为他是女的,给所有女人长脸。

本来我是没资格请她做导师的,人家是博导,才不搭理本科生,可是架不住我天天去求,最后做了我的导师。

关系嘛,自然也是不一般的,就听她问,“后天校友会,你来吗?”

我笑道,“来,当然来,赵老师亲自致电,就是有天大的事我也得来啊。”

她很高兴,“那就好那就好,这么多学生里,我最想见的就是你了,之前听说你去了,我可不敢信,这突然又听说是个误会,我这心呀……行了,先不说了,见面聊!来家里,我给你和钟庭包饺子。”

“好的赵老师,我一定到。”挂了电话,躁郁的心莫名安静下来,思绪缓缓的飘回大学时代。

钟庭笑着问,“这么多年过去了,赵老师还惦记你呢?”

我说,“她不止惦记我,也惦记你,还说给我们包饺子。”

呵呵,他低低的笑了笑,“我和你共有的回忆,是他永远也无法替代的。”

我:……

知道我和钟庭要一块去参加校友会,图图激动得像个要嫁女儿的老母亲,忙前忙后帮我收拾东西。

衣服被她挑的乱七八糟,一会儿觉得这件好,一会儿又觉得那件也不错,始终拿不定主意。

还把首饰盒也打开,简直挑花了眼。

我笑她,“你干什么呀,弄得乱糟糟的。我是去参加校友会,可不是选美。”

她噘着嘴巴,“那可是参加校友会诶,比选美隆重多了。我要那些叔叔阿姨都羡慕你和爸爸,他们会说,‘哎呀,钟总和李总真是郎才女貌啊,这都十几年了他们真是一点没有变,好恩爱呀!’”

我被他滑稽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

这哪像十岁的小女孩呀,简直是个俏媒婆。

最后挑了两件淑女套装,都是经典款,优雅大方也不出格。

东西收拾好,图图赖在我房里不肯走,“妈妈我要和你睡。”

我笑笑,“可以是可以,但我不能马上陪你,我还有些公务得处理,你先去床上躺着吧。”

她郁闷,“真是的,你怎么也开始加班了,这样不好。你不是说熬夜会老吗,你把工作交给爸爸,你只当个睡美人多好。”

我捏捏她的脸蛋,“你这思想很危险哦,‘要等靠’怎么行,睡美人也要靠自己才能美得心安理得,对吧。”

她不耐烦的摆手,“晓得啦,我就说说。我回房去,不打扰你加班了。”

说着又转过头,“妈妈,我爱你。”

我楞了一下,感觉心里暖融融的,“我也爱你。”

把一家合作商资料看完已经快12点,钟庭来电话让我早点睡。

听得出来,他平静的声音里隐着一丝兴奋,让我有些犹豫,又跟他同行是否不合适。

可我和他是去参加校友会的,应该也没什么吧,想来想去,想得心烦意乱,索性不想了。

合上文件准备睡觉,电话又响了。

239 求生欲很强烈

看到谭粤铭三个字,将才平复的心情一下又被乌云笼罩,任它响了好几声我也没接。

直到铃声停下来。

以为他就此作罢了,没想到视频提示又亮起来,是南星的。

这个点儿他该睡了,那只可能是他爸,硬着头皮接起来。

他语含不满,“又怎么了,不接电话。”

我没吭声,只冷眼睨着他,僵持了一会儿,他有些不耐烦,“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

我凉凉道,“没意思。”

他噎了一下,半晌才又开口,“你这女人一天到底在想什么,动不动就这种态度谁受得了。”

我怒道,“受不了就分手,我又不是缺了你没法活。”

他猛地愣住,“分手?你是认真的?”

“是。认真的。”

他静默了一会儿,语气平定,“请给我个理由。”

我倒没什么理由,撩了下头发,“累得很。反正你身边不缺新人,有没有我都没差,我不想做那个一天到晚操心的人。”

那头又是片刻沉默,接着深吸了口气,“是不是又有谁说了我的坏话,离间咱们?”

我没吭声,直接关了视频。

马上又响,我也是有病,听着它响,看着它震动,却没有直接关机,待芳芳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我才意识到谭粤铭有多无耻,居然去打扰旁人。

我打开门,芳芳为难道,“小姐,你就接一下谭先生的电话吧,他这……都打到我那儿了。你曲叔这两天感冒,我不想打扰到他。”

真不愧是谭粤铭的人,事事都为他着想,拿曲叔压我。

我道,“知道了,你回房去吧,记得把手机关掉。”

芳芳点点头,犹豫道,“小两口没什么说不开的,再难解的误会解开了也就没啥了…”

“知道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她又点点头,终是不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我接了视频,没好气的看着他,他已然是一脸春花烂漫的样儿,无耻之极,“媳妇儿,跟老公好好说说,到底又是谁在背后嚼舌根,我来帮你答疑解惑,保管消火。”

见他没脸没皮的,倒不像做了亏心事的样,心上的阴霾莫名地散了些。

我问,“那个宋薇娜怎么又到你身边去了,你不是说她去迪拜了吗?”

他连忙道,“冤枉啊媳妇!我压根儿不知道会碰见她,那个酒会的主人是她朋友。诶,你怎么知道这事儿?难不成你也安插了眼线在我身边?”说着厚脸皮的笑道,“媳妇儿,用不着这样,我可守规矩了,不用这么麻烦的。”

我瞪着他,“谁安插眼线了,你以为我是你么,我才没那种闲工夫呢!”

见他嬉皮笑脸的,我又生气了,“那我问你,她怎么会披着你的外套,是你给她披上的?”

他皱眉,“连这个你都知道,”说完立即哄道,“别生气、别生气,这也是个意外,有人泼了她一身饮料,人家穿的白裙子,不好看,怎么说我和她也是认识的,就发扬风格拿衣服帮她挡了下,没别的意思。”

“嗬,你倒是挺绅士啊!”

“媳妇儿放心,那衣服我直接扔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当什么狗屁绅士了,好不好!”

求生欲倒是挺强,我冷哼一声。

他关切地说道,“真的别生气,对身体不好,身体不好,怎么愉快的生活,你说对不对?”

听他花言巧语哄了半天,我总算是放下包袱,收起架子,跟他卿卿我我聊了会,糊里糊涂便睡着了。

如果说,南国之秋的特点是慢、润、淡,那么北国之秋的特点便是清、静、悲。

B大的秋尤其美,天蓝如涂染,流云调皮地变幻着容颜,自由自在地游荡在天幕上,枫丹红、银杏黄,果实丰硕、菊花香,勾勒出最美的韵色。

我和钟庭漫步在校园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大学时的趣事,但谁也没提及我俩的事。

刚走到生物大楼,他就被人叫走了,说是有个国际学术研讨会要在B大召开,内容是本世纪最前卫的人类基因研究方向,让他也去看看。

我独自走了一会儿,接到室友电话,让我赶紧去学校招待所。

Surprise!

一打开门,几个抱公仔的美女陡然窜到我跟前,我激动得说不话来,没想到全寝室的妹子都齐了。

学工科的女生本就不多,班上统共也就那么几个,实属稀罕。

睡我上铺的川妹子叫杨愉,娃娃脸,看上去最小,年纪却是最大的,毕业就跟男友去了北半球。

今儿一看,时间在她身上算是白流了,还和以前一样身娇体柔易推倒,身为三个孩子的母亲,还一脸少女样,妥妥的人生赢家,我们寝室的幸福代表。

老二是东北姑娘,叫马悦,一米七五的大高个,利落短发,走质朴路线,如今是业内小有名气的高级工程师,无奈婚姻不幸。

说来气愤,马悦长期出差,她老公阵地失守,兔子吃了窝边草,跟她的亲妹妹马二妹好上了,一时把她打击得体无完肤。

而马二妹自小被家人疼爱,干的事儿站不住脚,但靠着怀孕获得了大家谅解,集体劝马悦成全了马二妹。

马悦也是个有脾气的,直接撂了狠话,谁要向着马二妹,谁就是跟她马悦过不去,从此以后再无瓜葛。

更狠的是,马悦直接把房子给卖了,拿了几百万给父母,自个儿一走了之去了德国,许多年不曾回来,这次要不是被杨愉给劝回来,还不知道漂泊到几时。

老四是江南姑娘,名字挺好听,叫蓝潮,父母是大学老师,我们宿舍最文静也最具书卷气的女孩,至于为什么学机械,无非是年少轻狂,追随初恋情人的脚步,明明对机械一点不感兴趣,却为爱牺牲。

然而执着并没有换来好结果,与初恋的感情也无疾而终。

那位初恋也是个不折不扣的渣男,在和她恋爱长跑八年后,选择了公司新进实习生,三个月就跟人求婚了。

蓝潮因此对爱绝望,单到了现在,好在她还是爱自己的,乍眼看去,妥妥的白骨精。

我是老四,情况大家也都知道,关于我的死而复生已然成为一段传奇,曾经都羡慕我如愿嫁给了男神,而今也只剩一片唏嘘。

分开后的我们,在各自的轨道上踽踽独行,跟着生活颠沛流离,联系次数,从开始的天天联系,到两三天一次,再到后来一个星期、一个月,甚至一年半载也没有。

这就是生活,位置变了,各有队友。

马悦说,“友谊这个东西被世人捧得很高,它跟永恒其实没有太大关系,换了空间时间总会有人离去,要从同路中寻找。而非硬拽着旧人上路。”

这话遭到我们一致反驳,马悦哈哈大笑,“就知道你们也会反感,我们天南海北的,不管隔多远,心得在一起,正所谓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嘛。”

絮絮叨叨聊了好多大学时代的事,八卦这个八卦那个的,时间一溜烟儿就过了。

下午在学校大礼堂举行校友大会,分散在世界各地的精英校友们欢聚一堂。

B大作为国内一等一的高校,校友中少有混得不好的,但总有那么些尤为出类拔萃的人物,例如钟庭,在整个生物学界都是中心人物,也是最年轻的专家学者,被一干学弟学妹奉为神一般的存在。

这次,钟庭作为青年校友代表做了发言,校长亲自给他颁发了优秀校友奖章。

杨愉笑涔涔地看着我,“看到这一幕,作何感想?”

我笑了笑,“自然是替他高兴。”

她大为不解,“为什么要分开?这么优秀的人,你舍得吗?”

我笑笑没有说话,她又道,“我记得你以前睡我下铺,经常做梦都在叫他的名字,一会儿二钟学长一会儿钟队长,一会儿又是钟庭的,就没见过你这么痴傻的。”

我默不作声,她继续说道,“当然他那会儿也太高冷了点,你都追他追到那个地步了,他对你还是不瘟不火的。”

我笑着打断她,“都多少年前的事了,还提它干嘛呢。”

她耸耸肩,“OK、OK我不说了,那我问问你,你真的跟谭粤铭在一起了?”

我轻轻一笑,她皱皱眉,又煞有介事的点着头,“难怪你要和他分了,钟庭和谭粤铭PK的话,还是略逊一筹的,毕竟谭粤铭会撩妹嘛。”

大会结束,所有人都分头而动,寻找到各自组织。

系里聚餐,也没去什么大酒店,就定在校门口的一个小饭店,好在饭店消息灵通,提前布置过一番,看上去倒也像模像样。

我和钟庭不同专业不同年级,自然不在一个地方。其实若不是我跟他在一起,风牛马不相及的两个院系根本不会有交集。

最让人津津乐道的是,因为我跟他结婚,他们院的一位女辅导员,还被我们院的一位助教给俘获,生了一对双胞胎,一直传为佳话。

我们班就四个女生,我不会喝酒,大家也是知道的,都不劝酒。

同学之间嘛,少了顾虑多了随意,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过去,聊到动情处,不少人都流下了眼泪。

马悦性子直爽,三杯下肚便激动起来,盯着所有男同学,“快十五年了各位同学,现在我问你们一个问题,咱班上除了王珂,还有多少人惦记着秋思啊?”

240 单车后的学妹

在座的人哈哈大笑起来,齐刷刷盯着一脸红晕的王科,“王科,你说当年有多少人暗恋秋思?”

王科怎么说也是业内有名的企业家,平常是稳重得很的,竟被这群人问得窘迫起来,吞吞吐吐的说,“至少一半吧。”

哇哦~

包厢里的人叫了起来,“真不愧是咱们院系第一美女啊,一个人就吸纳了半壁江山。”

这高帽子戴得怪不好意思,我笑着叫停,“大家可别这么说,咱们院女生虽少,可个顶个都是美女,我算不得什么,你们也不用这么给我面子,”

说完瞅着一脸看戏的杨愉和蓝潮,“喽,杨愉,蓝潮,还有隔壁班的蒋心,哪个不是各有千秋的美女啊!”

听我这么一说,大伙又附和起来,“对对对,女神说的都对,来来,咱们一起敬女神一杯,是她让我们看到,岁月这把杀猪刀也是会手下留情的,咱们也要对自己好点,越活越年轻。”

话音刚一落下,包厢门开了。

众人瞧过去,见钟庭端着酒杯进来,笑意温和,“各位校友,难得一聚,我来敬大家一杯。”

有不明真相的起哄,“钟总啊,你当年可是把咱们系花给挖走了,这大仇咱可都记着呢,一杯哪够,怎么也得三杯,大家说是不是!”

有的人常年在国外,不爱八卦,对我和钟庭的情况不甚了解,还以为我们是两口子,于是跟着起哄叫嚷。

钟庭也不解释,仿佛被误会好,“你们说了算。”

说着真要喝,我赶紧道,“等等,这三杯我来。”

众人盯着我,我解释道,“我和钟师兄现在就是朋友,这三杯酒,他没理由喝。”

说完,直接拿过他的杯子一口干了,紧接着又倒了两杯。杯子不大,三杯不碍事。

许是有人说了我跟钟庭的情况,方才起哄的人有些尴尬,好在同学里有几个擅长插科打诨的,几句话便把气氛重新带入高潮。

有眼力劲儿的人都看出来,钟庭有话要对我说,赶紧催促我,“秋思,钟总好像想单独跟你叙旧啊,我们这一堆人数量庞大也不好给你们挪地儿,不然你们找个湖畔好生聊聊去。”

留下来也是徒增尴尬,跟几位室友说了几句,便跟钟庭出去了。

把聚会选在学校旁边,无非是想感受校园的夜,毕竟这里充满了大家的青春回忆,不管是热闹的操场,还是安静的湖畔,抑或那几方气韵雅致的亭台轩榭,都留下过动人的时光痕迹。

图书馆是钟庭最常光顾的地方,这会儿还亮满了灯,学习氛围浓厚。

他突然问我,“你饿不饿?”

我疑惑的望着他,“还好,你没吃东西么?”

他点点头,“没怎么吃东西,一直在和他们讲话。”

我担忧道,“是不是喝了很多酒?”

他笑笑,“没有,高强在的,他一直帮我挡着,再说我的情况大家都清楚,不会劝我,放心吧。”说着顿了顿,“我也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也是,钟庭寝室的人都来了,他们不会让他喝的,这么一想便放下心来。

月光照得整个校园雾蒙蒙的,像笼在轻纱中,路上偶有学生骑着自行车路过,气氛恬静。

钟庭说,“我们去南门边的夜市坐坐如何?”

夜市?我笑道,“钟总什么时候也去夜市小摊了。”

他笑了笑,“每个人的大学都有一段迷茫的时光,头两年忙着上课写作业做实验,大三就变得油滑了,逃课睡懒觉,夜里打游戏,需要夜市补充能量…”

我道,“我从没听说过你睡懒觉,逃课或打游戏,我看你每天都起得很早。”

他笑,“那时多好,每天都能在食堂碰见你,可我们却从来没在一桌吃过饭,真遗憾。”

是挺遗憾的。那时要不是为了和他不期而遇,我咋可能那么早起来,甚至大冬天也坚持,可他偏偏躲着我。

如今想来,不免觉得好笑。

那会儿的他,真拿我当洪水猛兽了。

南门离这儿还有段距离,步行过去得半个钟头,钟庭干脆找了辆带后座的自行车,“来,我骑车带你过去。”

我站着没动,他把车推到我跟前,“请吧,秋思学妹。”

难得他这样子称呼我,我笑了笑,坐了上去。

他骑得很慢,但非常稳,却严肃地提示我,“你可以搂住我,不然掉下去摔跤就惨了。”

说着真扭了一下,我条件反射的搂住他,他突然加快速度,让我搂得更紧了些。

这个钟庭,现在也学会了耍这些小手段……

没一会儿就到了南门,不少学生往夜市扎堆,多是打游戏的男生,打累了,出来吃宵夜喝啤酒,补充能量,再接着奋战通宵。

年轻就是好,可以肆无忌惮的挥霍。

钟庭对这种生活习惯显然很不赞同,他现在三十多了,可看上去说他二十五六也没人有异议,保养的秘诀便是作息规律。

他指着一个小摊,“你吃过那家的蛋炒饭吗?”

我点头,“当然吃过,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还在那里。”

那是一对卖炒饭的夫妇,用一辆改装过的三轮车卖炒饭。

那车特别神奇,食材、锅碗瓢盆儿全装在车里,这还不止,折叠的桌子和塑料凳也在里头,我一直好奇是怎么装进去的。

记忆里,他们每晚七点开始摆摊,一直到凌晨三四点才收摊儿,这是底层劳动人民的真实写照,很辛苦,很心酸,却有着相濡以沫的幸福感,让人看到人性中最温柔和温暖的一面。

我记得他们只卖四种炒饭,价格从低到高,四块钱的葱油炒饭,五块钱的蛋炒饭,五块五的火腿炒饭,以及六块钱的火腿蛋炒饭。

十多年前,物价还低,三四块钱就能在食堂吃一顿一荤两素配三两米饭,一份蛋炒饭看上去并不划算,多数学生还是会算账的。

但这对夫妻的炒饭生意却特别好,饭量足,回头客多,饭量再大的小伙子也没意见。

还记得常有人抱怨,“老板你给的太多了,吃不完。”

老板娘总是笑嘻嘻的说,“少给了怕学生哥吃不饱。”

我跟钟庭说,“我以前和云回来,两人分担才能吃完一份炒饭。”

他笑了笑,“那我也只点一份。”

说完走到摊前,随口道,“老板,请来一份葱油炒饭。”

老板应声好嘞,忽然不动了,抬眼盯着钟庭,眉头微微蹙了起来,隔了一会儿,突然惊喜的喊道,“你是那位打篮球的同学?”

钟庭笑了笑,“没想到这么多年,您还记得我。”

老板放下铲子,对老板娘招手,“秀儿,你快来看,这是谁?”

瘦矮矮瘦瘦的老板娘闻言,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走了过来,望见钟庭,卯足劲大喊,“哎呀,是你呀同学,快快…快坐。”

那神色,激动得有点语无伦次。

钟庭淡淡跟她问了声好,领着我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也幸亏这会儿学生少,再晚些,学生多起来,老板怕是忙不过来了,哪还有时间同人闲聊。

老板娘端了两份紫菜蛋花汤过来,上下打量了我和钟庭两眼,有些抱歉的说,“咱这儿地方小,又不怎么干净,二位可别嫌弃啊。”

钟庭笑笑,“老板娘说哪里话,我毕业后,再没吃过比你家更好吃的炒饭。”

老板娘听了十分高兴,又问,“同学,现在哪儿工作啊?我看你样子与从前没什么变化,只是这范儿变了,像个大老板。”

钟庭哈哈大笑,一脸的爽朗,“我还是从前那个我。”

老板娘也讪讪的笑,看着我,“这是……你媳妇儿?!”

钟庭看了我一眼,没说话,只对老板娘说,“我学妹。她以前也常光顾,你怕是不记得了。”

老板娘皱眉,仔仔细细的看着我,似是没想起来。

我提醒她,“我每次都和另一个女生一起来,点一份蛋炒饭,偶尔会打包两份带走。”

老板娘不好意思的摇头,“对不起啊,时间太久了,这来来往往,一茬又一茬的学生哥学生妹,真记不得了。”

我打趣道,“敢情就记得帅哥不记得姑娘了。”

老板娘嘿嘿的笑,看着钟庭,“这位学生哥可与别人不同。”

我正要问有何不同,有客人过来。

是一对年轻的情侣,背着情侣书包,看上去刚下晚自习。

男孩朝我们这边瞄了一眼,突然拉着女孩跑过来,一脸的惊喜,“请问、请问您是钟庭钟师兄吗?”

钟庭淡淡看着男孩,笑了笑,“是我。”

男孩与女孩对视一眼,激动得手足无措,“钟师兄,太好了!很高兴碰见您,您是我们学院的骄傲,我们都很崇拜您。”

说着拿下书包翻找了一阵,翻出一本笔记本来,“可不可以给我签个名?”

钟庭看看我,有点无措。

我笑着说,“让你签你就签了,可别辜负了学弟学妹的期待。”

其实这种事他不是第一次遇到,但凡在学校开个讲座或研讨会什么的,总会遇到这样那样的迷弟迷妹。

他这人就不是个当公众人物的料,总爱躲着,眼下躲不过去,只得拿起笔给学弟签了几个字:真知,真实,真理。

男孩如获至宝,“师兄,能具体说说这几个字么?”

241 三好学生钟总

钟庭淡淡一笑,“真知,即求学问要真知;真实,即做实验要真实;真理,即为人要始终追求真理。”

女孩见男孩子得了签名,急了,也把笔记本递上来,“师兄,您也给我签个吧。”

钟庭提笔写了几个字:博学,审问,慎思,试验,笃行。

接着解释,“这是做好科学的基础,你们肩负的是一个国家的未来,当志存高远,不忘初心,一路向前。”

鼓掌!

不愧是从小到大拿三好学生的,果然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女孩激动极了,“师兄,听老师说,您无论是自己发表论文还是审阅别人的,对文稿中每一句话、每一个数据,甚至标点,都看得仔仔细细,反复推敲修改,直到自己和他人都满意,您这种严谨的治学态度真的令人尊敬和钦佩,我们一定向您学习。”

我看两位师弟师妹是缠上他了,索性把空间留给他们,跑去围观老板炒饭。

炒饭的过程其实很简单,放油,打蛋,下饭炒,翻炒几下再放油,再放酱油,撒葱花,起锅。

前后也就两分钟不到,可炒出来的饭就是喷香无比。

老板看着我,“姑娘,你站远点,这么漂亮的衣裳弄脏了可惜。”

我笑笑,“不碍事。老板,我看您炒饭也挺简单的,以前在寝室,我们也偷偷用电磁炉炒锅尝试过,可就是比不上您,这个有什么秘诀吗?”

老板呵呵一笑,“哪有什么秘诀,就是用油,第二次放的是猪油,自己熬的。现在的人不吃这个了,我们那会儿可是想吃都吃不到的。”

我点头,“原来如此。对了老板,你们和钟庭有什么渊源吗,我看你和老板娘和他都挺熟的?”

老板恍然道,“原来他叫钟庭啊,我们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儿呢。这些年我和我老婆一直想找他,可又不知去哪找,今儿运气好,终于叫我们给碰上了。”

听老板一说我才知道,十年前,钟庭还做过一件好事。

老板姓杨,中原人氏,原本在家务农,无奈小儿子突然重疾,只得带着媳妇儿进城打工,赚的钱全给小儿子治病。

经过几年,小儿子的病也基本痊愈,但家里养着三个孩子两个老人,只能维持温饱,有段时间出了地沟油事件,执法人员不定期突击检查,很多店面小摊贩都关门避风头了。

老杨两口子没什么积蓄,不敢停下来,仍旧每天出来摆摊儿,反正他想自己又没用地沟油,不怕人查。

哪知被执法人员当成了典型反面教材,没收了摊子,罚了款。

当时三个孩子都要上学,这么一下等于是倾家荡产,两口子守在摆摊儿的地方大哭,天寒地冻的,想想就心酸。

那年钟庭博士毕业,和室友出来吃饭,将好看到这一幕,听老杨说了遭遇,很是同情,拿了小几千块钱给他们应急,又将此事写成材料上报给了相关机构。

因为有导师出面,人家也很重视,三下五除二便把误罚的罚金退回来,老杨得以重新营业。

两口子当时摸不清状况,直到有人提醒,说是个学生帮的忙,这才反应过来。

可那之后钟庭就去了南都,夫妻俩想把欠他的钱还给他,感谢他也找不到人。

等了这么多年,总算等到了。

老板眼中泪光闪闪,“当时多亏了钟同学,我们得把那两千六百块还给他。对了,你是他媳妇儿吧,还给你也是一样的,”说着就要掏钱。

我赶紧道,“别别…先炒饭,那边客人还等着呢。”

他笑道,“那我一会儿让秀儿给你们,你们真是般配,郎才女貌的。钟同学这样的好人现在可不多了,知冷知热的,姑娘你一定要牢牢他抓稳了。”

听着老板的话,我朝钟庭那边望了一眼,学弟学妹已经换到别桌吃东西去了。

他面前摆着一大份炒饭,可他没吃,对我招手。

老板笑道,“他一定很稀罕你,快去吧。”

我坐到他对面,他取了只碗匀出些炒饭,“尝尝,还是不是从前那个味道。”

我尝了一口,满齿留香,还是当年那个味儿,什么山珍海味都比不了,亲切朴实,充满青春记忆的滋味。

正吃得高兴,忽然传来一个声音,“老板,杨杰出事了!”

老板立即丢了锅铲,把火熄掉,“同学咋回事啊?杨杰出啥事儿了?”

老板娘闻言,放下手中正在打包的炒饭,让送外卖的小伙自己弄,急急忙忙跑过来探问。

那位同学气喘吁吁的说,“他把人给打了,还弄坏了人家的东西,现在人家让赔钱。”

老板急了,“打了谁呀?他怎么能打人呢?”

那人一脸无奈,“是群混混,寻衅滋事来着。”

良民就怕混混。

老板急的转来转去,“这可怎么办?他现在人在哪啊?”

同学道,“就在那边的KTV。”

老板说着就要走,见还有一堆等着炒饭的客人,抱歉的说,“同学们对不住了,我这儿有急事,得收摊了。”

不想钟庭道,“让老板娘炒吧,我陪您去。”

我惊讶的看着他,他这是要好人做到底了,帮人一次不说,这还要帮第二回。

见我瞧着他,他温和道,“赔钱而已,对你我不算什么,但对炒饭摊老板来讲有难处。”

很快到了那间KTV,见两方人对峙着。

左边的一看就是学生,个个皆是书生气质,另一边则是社会青年,穿耳洞、纹身无不在张扬着社会人的个性。

显然,学生不是社会青年的对手,虽说个个气势装得不弱,但心头是虚的。

“哪位是杨杰同学?”

钟庭声音不大,但有点冷,听上去还挺唬人。

一个中等个子的男生回道,“我是。”待看到老杨,眼眸一下暗了下去,也没说话。

“你过来。”钟庭道。

他看着钟庭,“你是谁?”

钟庭没管,转向那堆社会青年,“谁要杨杰赔钱?”

社会青年一时间有点懵,不知哪冒出个满身名牌的有钱人。

大抵是看他气质穿戴不俗,也收敛了几分气焰,毕竟有钱人背后都有势力,尤其在B市这种卧虎藏龙的地儿,更不能轻易得罪人。

为首的混混是个满头银发的小子,穿一身皮夹克,耳朵上一排骷髅耳钉,他走上前,“你谁呀?”

钟庭道,“你别管我是谁,只问你们需要赔多少?”

银毛笑了笑,“嘿嘿,想不到那穷小子还认识你这种有钱人,你那皮带得小几万吧。”

钟庭淡淡看着他,“说吧,多少钱,别浪费时间。”

银毛嘿了一声,“你挺牛逼啊,要帮他赔是吧,好,一百万!他把我大哥送我的劳力士砸坏了。”

嗬,一百万,他怎么不去抢?这混混也真敢讲。

钟庭不动声色,“那表呢?”

银毛道,“关你什么事?不是说赔钱吗?直接打卡转账就行,废什么话。”

钟庭笑一笑,“赔钱没问题,但我也得见到证据才行。”

银毛思索了两秒,抬抬下巴,后头的一个混混屁颠儿的跑过来,从兜里摸出一个手表来。

钟庭直接拿了过去,看了一眼,笑了笑,“是假的。”

买到假表,亏钱是小,被当场揭穿,真是丢人丢大了。

银毛急眼了,“你胡说什么,这是我大哥送我的,怎么可能有假?”

钟庭扫了一眼四周,走到吧台处,让服务员拿了灯和放大镜过来。

所有人都围了过去,想看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只见钟庭摘下腕上的表,“你这款表与我手上的是同一款,我这款肯定是真的,那我们就来对比一下区别在哪。”

正所谓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知道真表什么样,自然就有个标准去恒量。

那帮混混大概也是好奇,都瞧得仔细。

钟庭掂了掂两块表,笑道,“你这块表做的不错,仿得很逼真,乍看看不出什么来,但高仿再厉害也不可能没有蛛丝马迹,”

说着将两块表放到灯下,又取了放大镜,“来看小部件,真表的小部件很细致,做工精密,假表技术与做工层面通常达不到,边缘会带有毛刺,你来看你这块表,”

所有人都伸头去看,在放大镜下,假的确不够匀称光滑。

银毛脸上有点挂不住,混混们对他投去了异样的眼光。

钟庭淡淡一笑,“再看看标号,这也是细节的一种,真表的标号地点、字字迹非常清晰,但你看你这款,是不是要模糊一些?”

银毛没等他说完,一把将表抢了过去,“你胡扯!”

说着抓起钟庭那块表就要砸,“你这才是假的!”

钟庭笑笑,“这表值不了百万,现在顶多也就四十来万。你要砸的话请便,我们到派出所聊,你要杨杰赔付的钱从四十万里抵扣。你看如何?”

混混们向来是能动手绝不哔哔,可在钟庭这种不疾不徐、云淡风清的态度下,有点儿没了抓拿,竟然凶不起来,反而有点佩服他的意思。

有个小混混挺识相,“大哥,算了吧,你这一看就是假的,把表还给人家,不然回头又被关局子里,大哥可不一定捞你。”

真是个实在的小混混。

银毛火冒三丈,“你给我闭嘴吧!”说完又盯着钟庭,“你叫什么名字?少给劳资嚣张,回头再跟你算账!”

242 我喜欢你主动

钟庭道,“钟庭。钟声的钟,庭院的庭。我随时等你。”

被他淡定的口气弄得有点心虚,银毛重重哼了一声,对一干混混道,“我们走,让他们得瑟!”

说完,把表扔给钟庭,“姓钟的,别以为有钱就是大爷,实话告诉你,我大哥可是有权有势的人物,什么乱七八糟的土豪王八,他才不会放在眼里呢。”

钟庭眼里带笑,随口问了句,“你大哥是何许人也?”

有混混一时嘴快,“我们天哥的大哥说出来吓死你们,那可是金家的三公子。”

钟庭只淡淡的哦一声,没再多言。

金家,B市有名的金家只有一个。金三公子不就是金成虎吗,京中出名的恶少,臭名远播,连南都也没少听闻他的传说,传闻此人不学无术,睚眦必报,因为一些破事儿,坑得人断财路、断官途的,总之不是个好惹的。

打发了一堆星星眼的迷弟迷妹,钟庭和老杨聊了一会儿,拉着我把杨杰送回了学校。

说来也巧,老杨家大概是上辈子做了不少好事,杨杰一个留守农村娃竟然考上了B大,是他们那个地级市的状元郎,读的是医学检验,算起来也是钟庭的小师弟。

至于今天为何与混混起冲突,全是为同学出头。

杨杰抱歉的说,“同学生日出来聚会,没想到发生这种事,我平常不是爱惹事的,估计今天酒喝得有点多,一时头脑发热,就招惹了那帮混混,幸好有你,谢谢你师兄。”

钟庭笑着问他,“你喝了多少?”

杨杰不好意思,抓了抓脑袋,“也不是很多,两件百威。”

什么?我惊讶的看着他,“24瓶百威,没醉?”

他看着我,羞涩的点点头。

我可以说是很震惊了,这人难不成就是传说中的酒仙。

我接着问,“百威你能喝两件,那白酒呢,能喝多少?”

他想了一下,“以前喝过一斤半二锅头,有点头晕,睡了一夜就没事了。”

一斤半二锅头只是有点头晕……

我几乎条件反射的亮起眼睛,“同学,工作找得如何了?”

说到这个,他有那么点沮丧,“还在找。”

我问,“想留B市?”

他笑笑,“想是想,可是难啊,进不了公立很难落户。”

作为国内顶尖级高校,b大学生毕业不愁工作,但想要稳稳的落户B市也是极不容易的。

我试探性的问道,“你有没有兴趣到南都工作?”

抛开政治文化不说,南都其实也不比b市逊色,甚至在某些方面更加包容,也能给人更多更自由的发展平台,是颇受高校毕业生青睐的城市。

果然,杨杰心动了,点着头说,“南都当然也是不错的。”

钟庭看着我没说话。

我从包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杨杰,“这是我的名片,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可以直接来南都找我。”

B大医学检验专业,酒量还那么好,外表也还可以,这样的人不就是我要找的助理吗?

再说人品,父母是知恩图报的人,孩子通常来讲也不会差到哪去,再说他愿意为同学出头,可见不是什么孬种。

这人,我觉着行。

告别杨杰,我心里十分开心,很期待他可以来。

倒是钟庭,对此颇有看法,“你就这么随意招聘员工的?”

我说,“我没有随意啊,我心中有数,他恰好符合我的标准,这可比一份一份翻简历强多了。”

钟庭没有反驳,只道,“一个人值不值得用,可不可靠,需要相处和试用,就算名牌大学也未必靠谱,不过你既然决定了,那就试试吧。”

我道,“他年轻有干劲有冲劲,假以时日,还可以培养得更优秀。”

他正要说点什么,电话响了起来。

接起来后,眸色微微一变,淡淡说了句知道了,便掐了。

虽然只是一闪而过的情绪,但我知道肯定有事发生,且并非好事。

我问,“出什么事了?”

他道,“青市那边厂子出了点问题,我得马上回去。”

说着就往校门口走,我紧跟上前,“很严重么?”

他道,“还不清楚,说是有人突击检查,查出了问题。”

我几乎一下联想到,方才混混口中的金三公子,莫不是银毛去告了状,人便开始报复了。

这才多长时间,动作也太快了。

我把猜测同钟庭说了,他还是四平八稳的样子,“应该是。食药口管事的是金家那条线的。不过不用担心,我们处处依法依规,他们找不到任何问题。”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就算没问题也能给你整出问题来,我还不知道这些人么。

我怎么可能不担心,“你能解决么?”

他道,“当然可以,只是不能陪你了,我很遗憾。”

我笑笑,“你傻呀,又不是见不着了,下次想回学校,我陪你便是。”

他一脸惊喜,“此话当真?”

我笑了笑,“赵老师不是还说吗,让我和你一块去她家吃饺子的。”

他颇有些遗憾的说,“明天你只能一个人去了,多吃点,帮我带个好,回头有时间再去看他们。”

不知不觉到了校门口,有辆商务车等在那儿,他朝我挥挥手,上了车,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我长长出了口气,正打算回去找同学,前方驶来一辆黑色轿车,还按了几声喇叭,在提醒谁啊?

没等走到小饭店,车已经在我跟前停了下来。

司机探出头,“媳妇儿,这么晚还要去哪啊?”

我惊讶道,“谭粤铭?你怎么会在这儿?”

他可怜兮兮的说,“我这不是怕误会太深,电话里解释不清么,还是当面和你说的好,不然我连觉都没法儿睡。”

夜晚的校园别有一番情韵,淡淡的路灯,摇曳在路面上的树影,还有我和他并排的身影。

我挽着他,“你来过b大吗?”

“当然,来这儿讲过课开过会,还……见过你。”

这问题问得真白痴,他这样的人可是各高校都想邀请的,怎么会没来过。

“儿子呢,你把他扔哪儿了?”

他道,“我让陈杨把他送回去了,你明天还有什么安排吗,要是没有咱们就回家。”

我道,“明天我得去看赵老师,她是我的导师,也是我最崇拜和景仰的人,她说要给我包饺子,我可不能辜负美意。”

他笑笑,“可以带家属么?”

我看着他,“你想去啊?”

心里还真不确定赵老师对他是何态度,他应该是知道我和谭粤铭关系的,可认不认同就难说了,不然为何让我带钟庭而不是他呢?

他点头,“我当然想去。一段健康的关系需要得到恩师认可。赵教授手头有个项目,我是赞助人,我和她虽不熟,但也见过面,不至于陌生。倒是她的先生,和我更熟一些。”

我停下来,“你是说毕老师?”

赵老师的先生毕教授,是考古系老教授,一辈子和泥土文物打交道,常在野外,我没怎么接触过。

只听谭粤铭道,“我曾请毕教授帮忙鉴定过一批古玩,从国外拍来的。”

我嗷了一声,便不再多说,心想既然是熟人,那就算他去也没关系吧。

反正我们在一起,迟早也是要正式公布的。

想到这儿,心里甜丝丝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一句歌词——在三十三岁,真爱那么珍贵。

璀璨的星辰,把夜点亮。

不记得在哪本杂志上看过,一段关于性的解析,说女人们可以在星光璀璨的夜晚,在慵懒的睡前,悄悄诱、惑另一半。

今晚星星很多,天空澄明,想到几句歌词。

是夜,在我心中留痕,随着每次笑,每次深深吻,每个梦入心坎中,蔓延着无边的兴奋……

当我的信号通过指尖传递给他的胸膛,他一把将我抱到腿上,“今天怎么这样乖?”

我勾唇对他笑,“你喜不喜欢?”

“喜欢,当然喜欢,”说着吻吻我的鼻尖,“我喜欢你主动,想时光永远停留。”

我搂住他的脖子,附到他耳边,“你不是想要个女儿吗,我今天是……排卵期。”

说完在他耳朵上咬了一口。

他身子一顿,搁在我腰间的手突然加重了几分,“秋思,这事儿不急,以后再说。”

我从他胸口起来,“怎么了?不是一直想要嘛,这个也不是说要就能要的上的,说不定得试好几回呢。”

实际上我遗传我妈,易孕体质,不管跟钟庭还是跟他,没两下就有了,想必要个女儿也不难。

只是奇怪他的态度,突然一百八十度转变,仔仔细细查看着小雨衣,好像生怕我怀孕似的。

本想深入沟通一下,可很快随他跌入云山雾海中,也没工夫多想了。

第二天一早,室友打来电话,说她们有事先撤了。

本来想去送送行,无奈纠缠一夜实在懒得动,也就作罢了。

反正还会见面的,也不差这回送别。

挂了电话,见谭粤铭直勾勾盯着我,“秋思你真好,我真怕这只是一场梦,我真的……”

话到一半,他电话响了。

他看了一眼,脸色冷冷的,可接起来马上又热情的跟什么似的,“哟,金三少,你可是好久没想起老弟我了。”

金三少?谭粤铭和他有什么关系?

243 比我差一点点

仔细一想,其实也不奇怪,他原本就是个花花公子,与那金三少实属一丘之貉,只不过现在从良了而已。

既已从良,还是少与那些猪朋狗友来往的好,免得又被拉下水。

等他挂了电话,我闷声道,“以后不许和金三少这种人往来。”

他也没答话,点了支烟,笑着问,“他把你得罪了?跟我说说看。”

怎么着,瞧他这意思是要替我收拾人呢。

他能收拾金三少?不能吧。

我道,“他倒是没得罪我,只是……”抿了抿唇,干脆把酒吧发生的事同他说了,问他能不能帮钟庭处理一下。

事关情敌,他倒也没生气,更没发表意见,很快拨了金三少的电话,三言两语便交代了目的。

然后面无表情的看着我,“行了,你前夫不用折腾了。”

我道,“这就完了?”

他笑,“不然呢,等你前夫去活动,怕是又得牵扯一堆人,麻烦不。”

裙带问题还真是个哲学一样复杂的东西。正思索着,门铃响了起来。

“可能是客服,”谭粤铭将烟摁掉,亲了亲我的额头,“你再睡会儿,我去看看。”

我嗯了一声,倒回去继续睡,没几下就睡着了。

约莫睡了个把小时,醒过来听客厅有笛声。

音色明亮,婉转如远方来,带着一丝苍凉和幽怨,有点“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的意境。

穿好衣服走出去,见音乐是从留声机里飘出来的,谭粤铭正叼着烟,坐在沙发上摆弄一个盒子。

我走到他边上,瞧了一眼,是一个顶漂亮的檀木盒,里边儿放着根通体灰白的笛子,分外古朴。

我好奇地问,“这是什么东西?”

他笑着道,“骨笛。”

骨笛?原来这就是骨笛啊。

“听说过吗?”他问。

“当然听过,”我点头,“只是头一回看见,据说是用仙鹤的骨头做的,也不知真假。”

他笑笑,“1987年在舞阳贾湖发现了十六只完整的骨笛,用鹤类长骨制成的,形制固定,制作规范精美,是世界上同时期遗存中最完整丰富、音乐性能最好的音乐实物。这支是仿品,不过一点不便宜。”

我道,“你拿这个做什么。”

他道,“送给毕教授。第一次作为你的家属去拜访,可不能失礼。”说着合上盖子,看了看表对我道,“我现在要去西山见一位朋友,你想和我一块儿去吗?”

我犹豫道,“赵老师和我约的晚上六点,去西山来得及么?”

他道,“来得急,我只和他小坐一会儿。”

到西山高球场,我问他,“什么朋友啊?”

他笑,“帅哥。”

我问,“有多帅?”

他恬不知耻的说,“比我差一点点。”

……

等见到他口中的帅哥朋友,我震惊了,那哪里是比他差一点点,那是比他帅很多好吗!

关键他俩一个路数,都是桃花眼的勾人长相,论外表不分伯仲,只是那位帅哥比他多了几分放浪不羁,添了更多活力,整个人更加耀眼。

此刻,他正握着高尔夫球杆,远远看去,姿势极为漂亮,技术也不错,一杆进洞。

极品啊……

看到我和谭粤铭,他只挥了挥手,继续打第二杆。

可惜这一杆没发挥好,球落在果岭边缘,挨着长草的位置。

这是种极少出现的情况,号称高尔夫十种最棘手的球位,能破解的都是高手。

谭粤铭哈哈大笑,看好戏似的嗤之以鼻,“看你怎么打!”

在这个位置,球手很难直接从球后打出扎实的击球,我问,“这个怎么破?”

谭粤铭道,“不好破,但也不是不能破。挥杆前将推杆或者S杆停留在草上方,推杆时试着打到球的赤道位置,如果成功完成击球,球会轻轻弹跳,接着在果岭上向目标滚去。”

刚一说完,那边的帅哥就喊,“老谭,你过来,搞定它!”

谭粤铭挑了支球杆走过去,按他将才说的操作,果真,那球起死回生。

周围响起一片掌声,“谭先生果然是高手!”

有没有搞错,这儿的人都认识他……

没一会儿,两人勾肩搭背的走过来,看样子关系不一般。

待走近,谭粤铭跟我介绍,“这是姜凯尘,CK金矿的老板。这位美女,我媳妇儿,南星他妈。”

CK金矿……我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之人。

CK乃是全球十大矿业公司前三甲,素来低调,总部设于南非,拥有世界上最大的有色金属矿场,以及数不清的宝石矿,我一直以为它的老板是外国人,没想到是东方面孔,惊讶不言而喻。

“李小姐你好,很高兴见到你。”

姜凯尘执起我的手,在我手背上落了一吻。

我笑了笑,看了看谭粤铭,很快把手收了回来。

他露出满意的笑,仿佛在说,算你有自知之明。

突然想到什么,对姜凯尘道,“南星上次说在英国参加了姜叔叔的婚礼,那位‘姜叔叔’是你吗?”

他笑起来,眼波潋滟,如桃花绽放,“正是在下。”

谭粤铭道,“凯尘的夫人可是有名的战地记者,你之前看的《烈火玫瑰》、《无冕之王》就是她的作品。”

我惊呼一声,“真的?”

《烈火玫瑰》是纪实文学,讲的是一位女记者的战争亲历,常年端着相机在炮火中穿梭。记忆最深的是一段是,她卷入西非的一次冲突,不得不女扮男装自保,半年没来大姨妈,现实版的花木兰,真女中豪杰,没想到是这位帅哥的老婆。

我激动的问,“姜先生,你夫人没跟你一块儿来吗?我特别欣赏她,想要她签名。”

姜凯尘笑笑,“怀孕在家休养。等有空了让老谭带你去我家,让她好好陪你聊聊。”

“原来如此,”我连声恭喜,“姜先生是第一次当爸爸吗?”

他笑着说,“是二宝,大宝比南星还大一岁呢。”

我有点惊讶,也就是说他们在孩子四岁多时才结婚,看来也是一段曲折的爱情了。

姜凯尘时间匆忙,并没有同我说太多,显然和谭粤铭是有正事要谈,两人去了茶室,留我在外面无聊的挥球杆。

我并不是个爱运动的人,练瑜伽目的就一个,保持身材,对高尔夫也并不感兴趣,加上技术一般,玩一会儿就没了兴致,坐到边上休息。

给钟庭打了电话,问他厂里的事处理得如何,哪知惹他不高兴,认为我找谭粤铭帮忙是看扁他,非常不客气的挂了我电话。

正反省我是不是做错了,南星又来电话,问我和他爸爸什么时候回去,说可想我们了……

想着他包子一样的小脸儿,委屈的小表情,心中顿时被柔情充满,思念膨胀着,恨不得立刻飞回他身边。

聊了好半天,听见老师让他去上厕所,才乖乖的挂了电话。

这时有人喊了我一声,心头一震,忙回过头去。

见是那位当红的韩国女星金萱,图图的偶像,此时正亲热的挽着一个男人,容貌还算俊朗。

上次看见她,她挽着的人还是谭粤铭,前几天无意间刷新闻,说她和某导演在一起,眼前这人又不是那导演。

心中不免感慨,这些女星换金主换得也忒快了,虽说她和谭粤铭没什么实质关系,可心里还是不痛快。

见我冷着脸,她倒无所谓,笑着走过来,娇滴滴对那男人道,“三少,这位就是谭先生的女友,李秋思李小姐。”

三少?

脑子里一下反应过来,莫非是金三少?

果然,那男的笑着道,“久闻李小姐芳名,今天终于见着了,幸会!对了,我是金成虎,同阿铭可是十几年的交情,不知他有没有跟你提起过我。”

臭名昭著的金三少啊,表面还真看不出来,人模狗样的。

我笑道,“金三少,幸会!他当然跟我提过您,说您为人仗义古道热肠,是值得相交之人,当然,特别提到您的马术,在京中是出了名的好。”

马术这条是别人说的,这会儿拿来恭维他一下正好。

金三少非常高兴,问,“他人呢,怎么把你一个人丢下,太不像话了!”

我笑着说,“他和朋友在谈事。”

哦?金三少皱眉,“哪位朋友?”

我也没多想,直说道,“姜凯尘。”

没想到金三少狠狠一愣,“姜凯尘,他到这儿来做什么?”

我有些疑惑,“怎么,姜先生来这儿很奇怪么。”

金三少沉吟数秒,没有多言,而是转了话题,颇有些惭愧的说道,“李小姐,关于钟总的事是个误会,还请李小姐莫要怪罪。”

奇怪,他怎么突然提起这茬,我听说的金三少飞扬跋扈惯了,从没人说过,他是个会道歉的人。

没等想明白,他电话响了,看了一眼,没接,“李小姐,我内边儿还有事,就先不同你聊了,改日再叙。”

说完拉着金萱离开了。

我也没多想,接着晒太阳,迷迷糊糊睡了会儿,听见有人唤我。

睁开眼睛,见是谭粤铭和姜凯尘出来,谭粤铭一脸春风的样子,不知有何好事。

姜凯尘道,“李小姐,这次见面太匆忙,也没准备什么,实在抱歉。改天和老谭带上孩子到冰岛玩。我就先告辞了。”

等他一走,我问谭粤铭,“你们聊什么呢这么开心,难不成你要涉足矿业?”

除了要大赚,我实在想不到他有什么可开心的。

他笑笑没说话,揽住我的腰,“还想不想打球?”

244 洗澡也不叫我

我摇摇头。

他笑着道,“那行,咱们去赵老师家吃饺子去。”

赵老师两口子一辈子钻研学术,生活素来俭朴,对物质并无太多要求,回国后一直住在学校家属院,这里的房子都是几十年的房龄,看上去旧,却难掩文化气息,有种别样的宁静。

谭粤铭是个细心的人,送礼也是周到的很。

连我都不知道赵老师儿媳妇怀孕这件事,他却知道,也不知哪里打听来的,买了几盒上好的燕窝给人送去,又挑了高级补品,七七八八几大盒,加上那支价格不菲的骨笛,算是照顾到每个人。

赵老师就是再不待见他,也不得不笑脸相迎。

“秋思,快进来。谭先生,进来坐。”

看我们坐下,她忙不迭的去倒茶,一边儿朝屋里喊,“老毕,赶紧出来,别研究你那堆破玩意儿了,人家谭先生给你带了好东西。”

说完进了厨房,那边毕教授慢吞吞从屋里出来,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镜,嘴角绽开一丝笑。

谭粤铭赶紧上前同他握手,我朝他点点头,钻进了厨房,“赵老师你别忙了,坐着说说话。”

她没理我,只冷冰冰喊道,“你把冰箱里的果子拿出来洗了。”

我哦了一声,乖乖照做。

见她一直不说话,心里忐忑,难不成对我带谭粤铭来有意见?

将果子洗净装盘,我小心翼翼喊道,“赵老师……”

她长长叹了一声,“秋思啊,你怎么那么糊涂,跟他在一起呢,钟庭不好吗。”

完全是一幅恨铁不成钢的口气。

早已料到这种情况,我倒没觉得有什么,只小声道,“有什么办法,孩子都有了。”

她停下手上的动作,盯着我的肚子,表情有些凝滞。

知道她误会,我忙说道,“孩子在南都,快四岁了。”

她盯着我,“你和谭粤铭的孩子……已经快四岁了?我怎么不知道这事儿。”

我不解释,拿出手机,给她看南星的照片。

她看得露出一脸的笑,“这宝贝长得真好,”大抵是自己也要做奶奶了,心境有所不同,态度很快就缓和了下来,“既然都有孩子了,那就好好过吧,孩子得有个完整的家才行。只是你得提醒提醒他,别和金家走太近,不管有多深的牵扯,该断就要断。”

赵老师一心向学术,何时会去管学术之外的事,连她都说出这样的话来,说明事态严重。

我低声问,“赵老师,您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她欲言又止,看我一脸焦急,到底是说了,“我儿子在检察院,最近查了几个人,看似没什么联系,但与金家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听他说谭粤铭也牵扯其中,不过目前没什么证据。”

我一时没说话,难怪赵老师这么不待见他。

她们那代人什么思想,怎么可能容忍谭粤铭这种人,在他们眼里,他就是万恶的帝国主义、官僚、封建买办,压在百姓头顶的三座大山。

最近他出差频繁,莫不是在处理这些事?

可他从来不与我说这些,有个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听赵老师这么讲,不免一头冷汗。

赵老师又道,“前几天还有人往家门口扔了死猫。就今天,你们来之前我们收到一个快递,里头装了把玩具枪。我儿媳妇如今怀着孩子,总跟我说有人跟踪她,我这几天正帮她申请国外交流,去外头怕是要好些……”

我去,情况已经这样严重了么,那谭粤铭和这个牵扯有多深?

见我木然的样子,赵老师轻声道,“你也别担心,怎么说也是太平盛世,他们不敢太猖獗,只是该收敛的时候就要收敛,别到时候出了什么问……”

“老赵!在里头干嘛呢,赶紧把茶端出来啊!”

是毕老师在喊,赵老师示意我先把水果端出去,她马上就出来。

外头,谭粤铭跟毕老师聊得十分开心,他对古玩见解颇丰,深得毕老师欣赏,不时给他添茶倒水,倍儿有面子。

饺子上桌,热气腾腾。

我虽然笑着说着,却吃得没滋没味,简简单单一顿饭总感觉吃了好长好长,就盼着快些结束。

临别时,赵老师抱歉的对我说,“秋思,其实今天赵老师不该同你说这些,我看你都没怎么吃,你好好跟他说,早些做准备吧。”

我点点头,与她拥抱,跟着谭粤铭一起离开,也没在B市停留,直接回了南都。

路上他一直在讲电话,回到家才关心我,“媳妇儿,今天是怎么了,整个人都不对劲啊。”

我没心思同他说话,径直进浴室放洗澡水,却不想他也挤进来,嬉皮笑脸的,“洗澡也不叫我,真自私。”

说完就踏进浴缸里,一把将我拉了进去。

我使劲挣扎,“都生死存亡的时候了,你还有心情思淫、欲,你是不想活了吗!”

他停下动作,眸子黑沉沉的,“什么叫生死存亡的时候?”

我直直看着他,“今天赵老师跟我说,检察院查了几个人,全都和金家有关系,还说你也牵扯其中,只是目前还没证据,谭粤铭你实话告诉我,你到底做了些什么,你和金家有多少牵扯。”

他一时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我。

沉默像一只巨大的野兽,将我的安宁吞噬。

不知隔了多久,他开口了,语气严肃,“秋思,你怕不怕,和我在一起你怕吗?”

我怔了两秒,“不怕,可是我担心,我担心你出事,我不想你因为那些事离开我们,你让我和南星怎么办。”

他轻轻抱住我,“秋思,不要害怕,我既然还跟你在一起就说明一切可控,不要担心,我会处理好的。即便真到了糟糕透顶的一天,我们还可以远走高飞。你愿意跟我走么,离开这里,永远离开。”

我紧紧搂着他,“愿意,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从小到大,我从没做过一件离经叛道的事,爱上谭粤铭是最出格的一件。

明知他是“坏人”,我仍旧选择了他,我知道这很傻,但是我心甘情愿。

这世上从来没有纯粹的好人或坏人,所谓的好与坏,并非与生俱来的标签,而是在一次又一次的选择中,浸染和改变了之前的生命底色。

回头是岸的机会并不多,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一遍又一遍质疑或诠释着“生存还是毁灭”的人生命题。

他不再说话,开始吻我,开始很浅,渐渐加深,直到与我一起沉沦,沉沦在看不清的未来,沉沦在也许根本没有未来的未来……

周末,我和谭粤铭兑现承诺,在南星生日那天带他去了熊猫基地。

基地人山人海,从大熊猫厨房,大熊猫博物馆、科学探索馆、熊猫医院、熊猫幼稚园、一二号别墅,挤满了围观的父母和孩子。

好不容易挤到月亮产房,看见里头的熊猫宝宝,南星激动得不得了,挣脱他爸,兴奋的往前冲。

哪知跑得太急,一不小心把个小姑娘撞倒了。

许是摔疼了,小姑娘大哭起来,搞得四周议论纷纷。

南星手足无措,伸手拉她起来,却更惹怒了小姑娘,哭得更厉害。

小姑娘的父母很快走了上去,我和谭粤铭也赶紧走过去,正要跟人赔不是,忽然愣住。

“秋思!”

“羚姐!”

我俩不约而同的喊出对方,接着相视一笑。

两个女人找了个安静的地方说体己话,男人带着孩子继续玩儿。

五年前的这时候,金羚身边的人是邱炳坤,我身边的人是钟庭。

如今,女的没变,男的却变了。邱炳坤成了乔洋,钟庭成了谭粤铭。

说起与乔洋的事,金羚一阵唏嘘。

乔洋是个桥梁工程师,典型的工科男,嘴笨老实,对金羚一见钟情,却不敢表达。

那会儿金羚还没离婚,正和邱炳坤一起受煎熬。

某个大雨滂沱的夜晚,乔洋看见抱着胳膊离家出走的金羚,就拿着雨伞追了过去,也是在那样一个晚上,他抱得了美人归,金羚就是那时怀了孩子。

换句话说,那晚邱炳坤被绿了。

第二天,金羚一早回家,答应了邱炳坤的离婚要求。

看着邱炳坤给她下跪,其实更想下跪的是她自己。

这中间有多少苦痛挣扎,无须赘述。

如今,女儿乔乔已经两岁多了,再不堪的往事也已经成为过眼云烟,离别之后,各自安好。

金羚笑道,“我就知道,你最后还是会选择谭粤铭。”

我笑了笑,“孩子都那么大了,还能怎么样。”

她呵呵一笑,“孩子不是原因,你爱他才是。”

我笑笑没说话。

她看了看头顶的蓝天,笑着道,“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只要人活着,就要往前看。”

只没想到,平常的话,却一语成谶。

南星挤了一天也没看够,脾气一上来就闹,谭粤铭干脆以他的名义给大熊猫研究中心捐了笔研究经费,让他在里头安安心心看了两天,又是亲又是抱的,终于心满意足。

离开基地那天,碰到一家亲子工作室搞活动,非得拉我们拍宣传照,承诺会给一笔丰厚报酬。

我是极不乐意抛头露面的,偏偏谭粤铭兴趣浓厚,还对工作人员说,“尽管拍,拍得好,我不仅不要你们的报酬,还会给你们融资。”

工作人员自是打起十二分精神,使出浑身解数拍照。

最后的效果自然不差,爷俩在那儿一张一张的挑,最后让人做成了三个钥匙扣,当宝贝似的收了起来。

一家人高高兴兴回了南都,却接到电话。

云回出事了。

245 风流还是下流

找到云回的时候,她正在酒吧喝酒。

穿着带血的毛衣,身旁的黑外套已经烂成布条,原本白净的脸青一块紫一块,嘴角血迹清晰可见,被酒吧昏暗的灯光一打,似是而非,闪出一种妖冶的光。

没有人注意到这个满身伤痕的女人,所有人只关心自己,我走到她边上,轻轻的说,“云回,我们回去吧。”

她冲我笑,眼中泪光盈盈,“秋思,我真是太傻了,我居然没想到,所有我承受的,不过是个局。”

我心里咯噔一声,却没有说话。

只听她说,“我就知道,惹了不该惹的人,肯定不会有好下场。她不会让我好过。永远都不会。”

我坐下来,问服务员要了杯温开水,推到云回面前,“别喝酒,喝点温水。”

她摇着头,发丝垂下来,萧索得像片秋天的落叶。

见她这个样子,我鼻子微微有些发酸,“到底怎么回事?谁打了你?”

她凄然一笑,仰头喝了口酒,“还能有谁如此阴狠,蒋凡歌蒋大小姐啊。”

接着她告诉了我所有发生的事。

傍晚,她从公司交接完,在地下停车场被几个忽然冲上来的陌生人打了。

尤其是脸,伤痕累累,就差没毁容。

她正要报警,就听其中一个人说道,别忘记她几年前做过的事儿。

想到与那位大人物有过的荒唐,她立即没了脾气,跟着接到蒋凡歌的电话。

告诉她,吴菲和曹俊的相遇不过是一场精心安排的阴谋。

换言之,吴菲是受人委托故意接近曹俊,目的就是要让云回承受被背叛的苦,而吴菲假戏真做,和曹俊难分难舍了。

这不是和谭粤铭做过的一样么。

云回看着我笑,“他们那样的人太可怕了,我们玩不过的,秋思,你还是给自己留条后路吧。”

那天晚上,云回喝了很多酒,也说了很多话,哭湿了两包纸巾。

扶她去洗澡时,她的脸酡红,懒懒斜在我肩上,眼睛黯淡得像冬天的麻雀,扑腾几下翅膀,终究没有飞起来。

蜷进浴缸时,她抬起眼睛看我,“不要相信男人,不要相信他们。”

云回病倒了,我没有给她家人打电话,不想他们担心。

刚开始两天,她高烧三十八度,可她是过敏体质,不能用药压下去,只能躺在床上,试着用冰毛巾冷敷。

后来发烧到四十度,得送医院,我不得不让谭粤铭过来帮我。

结果他叫了陈扬来,像抗麻袋似的把云回抗下楼。

他对我挤了挤眼睛,“她是你闺蜜,我来不合适,陈扬是单身,他来比较好。”

这时候知道避嫌了,之前和宋薇娜怎么不注意点。

医生给云回打了针挂上吊瓶,不知道她是真睡了,还是闭着眼睛装睡,一句话也不说,连输了三天的液才好了一些。

她输液时,我就坐在边上给她读杂志,谭粤铭也在边上陪着,偶尔出去接个电话或抽支烟。

云回面无表情的问他,可不可以给支烟抽。

他笑了一下,“这烟很辣,你怕是抽不惯。”

说完让人买了包女士烟上来,是薄荷味的绿高乐,云回接过去就点起来。

我把他拉到外头,“你给她烟干嘛,你还嫌她病的不够重吗?”

他笑了笑,“抽一包未启封的烟,就像邂逅一个人。抽完这一包,所有的海誓山盟、耳鬓厮磨都会冷却成一段段烟灰。她需要的不是烟,是忘记。”

说完把手机递给我,“看看,这样够不够?”

我一边嘟哝着什么呀一边看,页面是微博热搜榜,排行第一的标题是“30秒概念股”,股社区转发,点赞几千万。

点开一看,是一段震撼的香艳视频。

毫无遮挡,连根毛都看得清清楚楚,办事地点也很特别,是一把椅子,真会玩……

我捂着嘴,是曹俊和吴菲。

谭粤铭焉儿坏地笑着,“视频当天是交易日,那把椅子成了最大赢家,品牌尾盘华丽丽的涨停了,净增7个亿,漂不漂亮!因为视频是30秒,所以‘30秒概念股’横空出世。”

说完点了支烟,“接着看第二条,更精彩。”

热搜榜第二条:海归药学博士公开宣布出轨。

具体内容很坑:我叫曹俊,198X年生,C市人,B大毕业,爱菲医药创始人,于三年前出轨天成基金分析师吴菲,现决定抛弃原配及一对龙凤胎儿女,与吴女士双宿双飞,一双儿女由原配抚养……

下面一片骂声,吐槽什么的都有,有的话简直不堪入目,曹俊的微博粉丝因此涨了几百万。

大家纷纷猜测,这条信息一定是怒火中烧的原配发的。

但覆水难收,出轨是事实,曹俊和吴菲不管能力如何,以后在金融圈、医药圈基本比较难混了。

我看着谭粤铭,“你干的?”

他没说话,只淡淡一笑。

我皱了皱眉,“是不是也太狠了一点?”

他笑道,“这在金融圈就不是事儿,这个只作为你闺蜜分更多财产的筹码,想要男人净身出户,证据必须无可反驳。”

说的也是,金融圈乱已经是公认的事实。投行男随便一个项目就要接触内外律师、会计师、企业管理者、董秘、IR等,其中美女居多。基金经理跑客户一样要接触各行各业的美女,交易员更是维持着上百人的关系,加上跳槽换工作,带来的圈子广,永远有刚毕业的海归美女新鲜出炉,明眸皓齿的新人们源源不断。

按云回的说法,金融男们睡过的女人,十双手都数不过来,要在这个圈子保持清洁,太考验定力了。

可做了是一回事,被公开放到大众眼皮子底下又另当别论。

风流还是下流,就是一个视频的事。

谭粤铭这做法也太损了,我突然有点害怕,如果他哪天来对付我,那可怎么办。

没想到这点心思竟被他窥到,像看傻子似的看着我,“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如果有谁是我永远不会伤害的,那只有你和儿子。”

把云回带回绿苑,她一言不发,曹俊的事她知道了。

虽说视频已经全面撤了下来,但她还是从境外网站搜索到,看完之后一直沉默,抽了整整三包烟。

但没哭,心凉透了,哪还有泪。

突然想起图图之前来过电话,让我去给她开家长会。

看了下时间,来不及了,立马拎上包往学校赶,不忘千叮咛万嘱咐,让陈香看好云回。

赶到学校,见孙嘉宝坐在图图的位置上。

看到我来,她并没有站起来让位,只是冲我点头微笑。

我转身回到走廊上,拨通了钟庭的电话。

“怎么是孙小姐来给图图开会?”

“她是我的女朋友。”冷漠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刺耳。

“你和孙小姐开始交往了?”我不知道我是高兴还是不高兴,这种感觉难以形容,仿佛看到无数白色的鸟飞过眼前,眼睛变得无限的大,那鸟没有起飞也没有降落,只扑腾在半空。

“这不是你希望的吗,我远离你,让你们快快乐乐在一起。”

“……恭喜你们了,希望你们……嘟~嘟……”

他掐了电话。

那一刻,我感觉到青春、爱、悲伤、矫情,在乎与不在乎,通通都去了。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高兴不起来,一点都高兴不起来,行人在谈论天气,说天凉了,秋天要走了,冬天快来了。

我似乎也感觉到一阵凉意,裹紧了衣服,快步朝停车场走去。

这时,一高一矮两抹身影撞入视线。

高的很是引人注目,一身明黄色长裙,配细细的红底高跟鞋,要把这种颜色穿出高级感,颜值一定要过硬。

金萱确实越来越有大明星风范,驾驭得不错。

只是,她怎么会和图图在一起,她有这么亲民么,会单独来见这个小粉丝?

一边想着一边朝她们走了过去。

图图见到我,突然吓了一大跳,像是见了妖怪,倒是金萱,微笑着和我打招呼。

“妈妈,你怎么来了?”她避着我的视线,就像做错了事。

我笑着道,“不是你让我来开家长会的吗?”

她有些抱歉的垂了垂眸,“对不起,我看你很久都没到,就打了电话给爸爸,结果孙阿姨来了。她现在是爸爸的女朋友,虽然我不希望这样,可你已经不可能回到他身边了,我不想他孤单一人。”

我摸摸她的头,“傻孩子,我又没怪你,你说这么多干嘛,你爸爸能找到幸福是好事,孙阿姨是个好女人,他们肯定会幸福的。”

她重重点头,突然抬头看了眼金萱,语调冷冷的,“你有事别跟我说,你跟我妈妈说。”

说完就跑了,像在躲避什么似的。

正觉得奇怪,就听金萱说,“李小姐,那边有间咖啡馆,我们过去坐坐吧,有件事我得好好跟你说道说道。”

一直对图图喜欢金宣这事儿匪夷所思,没想到偶然间有了答案。

金宣是韩国人,为了开拓内地市场学了口流利中文,她徐徐吹着咖啡,抬起眼睛打量我,“李小姐,你觉不觉得咱们俩长得挺像,尤其是眼睛,眼尾都有些微微上翘,甚至眼角的泪痣。”

我道,“我眼角没有泪痣,当初为了扮龙芸,把它抹了。”

金萱笑笑,“我看到了。我这颗痣,”她指着眼角的黑点,“是后来点的,知道为什么吗?”

246 谁厉害谁养家

我不咸不淡的问了句为什么。

她一脸浅笑,“为了谭粤铭。我知道他喜欢你,更知道他手里握着怎样的资源,所以我不能浪费这张和你相像的脸。有次在酒会上,我故意撞到他身上,他一看见我就呆住了,然后,我顺理成章成了他的情妇,拿到了许多资源,达到了目的。不过他没碰过我,可我喜欢他,真的挺喜欢,但我也很清楚不可以。”

我打断她,“你和我说这些干嘛,你认为这能挑拨我和他的关系?”

她笑了笑,“不,你别误会,我只想告诉你,他捧我其实不是为了我,那些天价投资进的也不是我的口袋,”说着压低了声音,“我听到风声,现在要开始查这里边的事儿,你最好尽早离开他。”

我道,“这么说你是好心来劝我的咯。”

她道,“没错,因为我要感谢你对我女儿的养育之恩。”

啪嗒。

握在手里的勺子落进杯里,溅出几滴咖啡,金萱赶紧抽了纸巾递给我,“李小姐不必惊讶,我正是图图的生母。”

我深呼吸了一口,调整了一下坐姿,定定地看着她,确有几分图图的影子。

难怪人家都说图图像我,那是因为她像金萱。

她抿了抿红唇,“这事儿你可以问谭粤铭。”

“问谭粤铭?”

她点头,“他不希望图图成为你和他之间的阻碍,于是想到帮她寻亲。就是那么巧,我是她的生母,”说着淡淡一笑,“我生她的时候十七岁不到,自己还是个孩子,怎么能做好母亲呢,不得已才抛弃了她。”

接着,她同我说了她的成长经历。

她出生在一个贫苦的小渔村,十六岁时被一名来买货的商人看上,给了她家一大笔钱,把她带到了青市。

但没多久商人就破产了,为了逃避债务不给妻儿惹麻烦,他选择了跳楼,也管不着金萱。

金萱不知自己怀孕,也没钱回国,就在一个小酒吧驻唱,在一个风雪之夜,生下了孩子。

几个小姐妹一起用被子把婴儿裹了,扔在孤儿院门口。

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她年纪虽小,却也不舍得,索性在孩子身上留了几个记号。

我给图图洗澡时见过,当时以为是胎记,也没在意过。

听完她的讲述,我沉默了许久,大致猜到了她的意图,徐徐开口,“你现在同我说这些事有什么打算,要回她?”

“李小姐真聪明,”她笑着,“我要拿回她的抚养权,我是她的亲生母亲。”

我呵呵一笑,“你觉得钟庭会同意吗?”

她很自信的说道,“钟总让我来问你,你若同意他没意见,反正你们也不在一起,图图仍然是在一个残缺的家庭。对你们来说,她不过是个累赘,尤其在推了你儿子之后,谭粤铭快疯了,让我赶紧把图图带走,他还说,如果打官司的话他会帮我。”

好个谭粤铭,这么重要的事居然从来没跟我提过。

我问她,“你找钟庭说要带走图图,他真没意见?”

金萱道,“钟先生是个大度的人,他认为血浓与水,图图既然是我的孩子,那么跟我走无可厚非,前提是孩子自愿。”

想到图图对金萱的喜欢,我有些难过,怕要失去她了,“图图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对不对?”

金萱点头,“是的,我毕竟是她妈妈,孩子还小,对亲生父母的渴望是大人体会不到的。”

我深呼吸了一口,“我明白了。”

回到公司,我无心处理业务,满脑子都是杂七杂八的事,烦躁地在办公室走来走去。

秘书敲门进来,“李总,有个叫杨杰的人在楼下,说要见你。”

我反应了两秒,“让他上来。”

没一会儿,一身西装笔挺的杨杰走了进来,礼貌的鞠了一躬,“李总,您好!您上次说我可以来找您,我这就来了,希望您别觉得唐突。”

我指指沙发,“坐。”又让秘书端了水来。

他坐下来,犹豫了一下,“毕业证学位证要明年七月才能下来,我现在可以不拿工资。”

我笑了笑,问他,“你对药企有多少了解?”

他道,“我没在药企呆过,谈不上什么了解不了解,不过您上次给了我名片之后,我看了大量关于药企的资料,也翻了不少医药方面的文献,但纸上谈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还望李总能给我这个实地学习的机会。”

这杨杰倒是个聪明人,我笑笑,“机会不是别人给的,是你自己争取来的,试用期三个月,从今天开始,如果你能胜任的话,那就留下,如果不能就离开。你觉得如何?”

他高兴地点头,“全听李总安排。”

我叫了秘书进来,“你带杨杰熟悉一下公司各部门,另外去人事找一下蔡经理,我都跟他交代过了。”

秘书点头应下,没有马上带杨杰走,又说道,“李总,楼下还有一位姓毛的女士找你,说是你爷爷的学生,要请她上来吗?”

爷爷的学生?姓毛?

我道,“请她上来。”

秘书带杨杰出去没多久,那位毛女士就到了,来的不止她一人,还领着一个挺好看的小姑娘。

我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一时没想起来,经她一提醒才反应过来,在老宅的那次同学会上见过,还有她的丈夫,好像姓勾,那姓挺特别,我印象还蛮深刻。

我招手让她们坐下,又倒了两杯绿茶,“毛阿姨好久不见,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她有些不好意思,看了看身边的姑娘,“李总——”

我说,“别叫什么李总,您是爷爷的学生,叫我秋思就好。”

她笑笑,“那行,秋思。我第一次看到你时,你才三岁大,李老师还把你带到过咱们教室,大家都争着抱你,不知你还记不记得?”

那么小的事谁还记得,可这是爷爷的学生,不能怠慢。

与她客气的聊了半个钟,终于扯到正题上,原来是为这小姑娘谋职的。

小姑娘叫勾小娅,年纪不大,有三年婚史,学的是会计,之前做了三年家庭主妇,离婚后才想到出来找工作。

我心想,我这又不是收容所,怎么什么人都往我这塞呢?

前一段,那当官的给我塞进来个王喜凤,什么也不会做,白领工资不说还聒噪,全公司就属她最八卦,又好造谣生事,却得罪不起,想着都头疼。

至于这勾小娅,看在爷爷的面子上,我还是答应了下来。

至于她做得好不好,我暂时不管,若是好当然继续用着,若是不好那按公司规定处理,谁也没话说。

毛阿姨一走,我便让财务的人把勾小娅领走了。

跟着接到客户电话,让我上门谈合同,那客户好酒,此去必定得开几瓶。

杨杰正好派上用场。

果真,“酒仙”出手无人争锋,直把对方干趴了六七人,合同顺利签订。

杨杰屁事儿没有,我心道这助理算是找对了。

回到家已是月上柳梢,谭粤铭正陪南星玩儿游戏,不时听见爷俩欢声大笑。

只要他在,小家伙每天跟过年似的,真不知道没有他孩子还会不会这样笑。

累了一天,我只想好好睡一觉,将包扔在一边,整个人跟面条似的软在沙发上。

谭粤铭很体贴地过来帮我揉肩,“媳妇儿养家辛苦了,小的这就给你放松筋骨。”

大抵是太舒服,我竟然在沙发上睡着了,是南星把我吵醒的。

睁眼就看见一张气鼓鼓的包子脸,“别人的妈妈都是勤快的小仙女,我的妈妈是只小懒猪,要是没有勤快的爸爸,可怎么办哟!”

我一把将小家伙抱起来,挠着他的嘎吱窝,“你这小坏蛋,谁让你说妈妈是懒猪了,那是你没看见你爸爸懒的时候。”

他一边咯咯笑,一边求饶,让我快停下来。

我抱着他狠狠亲了一口,他环着我的脖子,“爸爸才不懒,他还做饭呢,我同学家的爸爸从不做饭,都是妈妈做。”

谭粤铭走过来,斜睨着我,“你妈要挣钱养家,很辛苦,咱们得呵护她才行。”

南星道,“爸爸,为什么你不养家呀,同学家都是爸爸养家的。”

谭粤铭道,“你妈比我厉害,谁厉害谁养家。”

南星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指着电视上的动画片预告,“爸爸,我想看那个,电影院有,我同学都看了。”

我道,“不看看现在几点了,看什么电影,改天再去。”

南星不依,抱着他爸的手晃来晃去,他爸还能说什么,二话不说抱起他就走,毫无原则。

看这样子,怕是让他去摘星星他也答应。

在电影院,碰见了带女儿观影的邵建平,他大概是来南都出差,远远的就冲谭粤铭露出笑容。

只是那笑,怎么看怎么诡异,带着一种胜利者对失败者的怜悯,让人很不舒服。

谭粤铭象征性的点了点头,并没上前和他交谈。

我问,“是不是他手里又抓到你什么把柄了?”

他道,“想抓我的把柄,那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能耐。他现在是盯上我了没错,不就想封官进爵么,想得美!”

鼠怎么能玩得过猫,我叹了口气,不再多言。

看完电影出来夜已深,南星叨了几句就睡着了,被他爸扔到车上,转而牵着我去看中央喷泉。

见他喜滋滋的,我讪笑道,“你没见过喷泉啊?”

247 不要当我傻子

他语气暧昧道,“没和你一起看过。”说着笑了笑,“这儿秀恩爱的挺多,我也想跟你秀一把。”

说完就从后面抱着我,下巴搁在我头顶,听着浪漫的音乐,看喷泉在灯光下变幻出各种造型。

他轻轻吻着我的耳根,“和你在一起,总希望光阴可以走慢点,再慢一点,这样就能再拥抱得久一点。这世上有许多浪漫的事,每一件都想和一起做,可我担心没时间。”

心里甜甜的,酸酸的,转了个身面对他,把手揣进他兜里,“怎么会没时间,有的,很多。答应我,赶紧把你那些事料理干净,尽快抽身。”

他看着我,轻轻的说,“好。”

我抬起头,见对面广场的LED大屏上正在播放公益广告,冠名是铭望集团。

我好奇的搜索了一下,发现最近关于铭望冠名的赞助、公益活动越来越多,算起来投入得有好几亿了。

于是问他,“你最近做公益上瘾了吗?”

他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没什么不对。”

我说,“你是不是想用这种办法讨好他们,好让人手下留情。”

他道,“是也不是。做这些我从来都不抱私心,我的路走得不顺畅,我希望在我有能力的时候,能让像我一样的人走得更顺一点。”

听他这么说,心就变得柔软了,提起图图的事来也没那么尖锐。

他毫不辩解,十分坦荡,叫人恨得牙痒痒。

我有些泄气的说,“图图只是个孩子,她对你我的关系构不成威胁,你同她计较什么。”

他笑笑,“她是你和钟庭之间的纽带,只要有她存在,你和他就断不干净。其实他早就是个局外人了,但因为图图,一次又一次背着我约你,你也拒绝不了不是吗。”

我:……

他将我额前的发勾到耳后,“别拿我当傻子。在越南发生了什么我就不说了,那次在餐厅他当着一堆人的面亲了你,你觉得我是什么心情。我那是不在场,若在场一定宰了他,你信不信。”

盯着他愠怒的脸,想要辩解两句,终是罢了。

那件事到底是我理亏,将心比心,若是他那样吻宋薇娜,我不知要气成什么样。

回到家,浑身解数使劲,费了好一番功夫才让他消火,真不容易。

?

云回和曹俊的离婚没能私下解决,最终搬上了法庭,两边亲戚都来了。

从曾经的见面时拥抱到如今怒目相视,恨不得用眼神就能杀死对方,充分说明,一场失败的婚姻捅死的不只爱情,更捅死了和平、友好、感恩这些人类共同的美德。

因为吴菲的关系,曹俊得到了吴天雄的鼎力支持。

吴天雄瞧不上曹俊,但他的掌上明珠喜欢,他也没办法,最终花大价钱给他聘请了金牌律师团队。

既然是金牌,必定也是有几把刷子的,伪造证据、颠倒黑白的功力不在话下。

在法庭上,曹俊的辩护律师出其不意的甩出了云回和异性的不雅照,连云回自己都说不清照片从哪儿来,但经过鉴定机构认证,照片如假包换。

接着又甩出了云回勾引吴天雄的录音证据,把云回脸都气都白了,事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

再之后,把当年的黑历史也揭了出来。

瞬间,曹俊这位宇宙无敌超级渣也变得情有可原了,反而正方原配成了个人尽可夫的荡妇。

谭粤铭道,“看来,曹俊背后的支持者不只有吴天雄,还有蒋凡歌。云回这次算是栽了个大跟头。”

我气得肝儿疼,“曹俊那些腌臜事更惹众怒好吗。”

他笑了笑,“半斤八两都有污点,谁也捞不到好。”

这是一场很不公平的离婚案,当法庭宣布财产平分时,我很想跳起来抗议,作为当事人的云回却同意了。

最终没有谁大获全胜,都是输家。

离开法院,我抛下谭粤铭,拉上云回、宫城、阿古丽先去K歌,接着去大吃了一顿。

云回喝得烂醉,被宫城背着走出餐厅。

将推开门,就见杨杰和勾小娅手拉手地走进来,看见我赶紧把手放开,喊了声李总。

杨杰明年夏天才毕业,年纪不到二十二,勾小娅二十五,虽说女大三抱金砖,两人恋爱没什么可非议的,但勾小娅毕竟是离过婚,且原因不明,我不想杨杰这样的大好青年栽她手上。

只是我想错了,人不可貌相,到底谁坑谁还真没个定数。

我冲他们点了点头,径直走了。

路上宫城问我,“刚才那小伙子你认识?”

我道,“当然认识,他是我的助理,喝酒挺厉害。”说着顿了下,“带他出了几次业务,发现他不止喝酒厉害,学什么都快,我想栽培他成为心腹。”

宫城皱皱眉,“悠着点,这小伙子我看不简单。”

我笑了笑,“多虑了吧。要不你回来,继续给我当助理?”

他嗤了一声,“算了吧。我是你儿子的干爹,当你助理不合适。刚才那小子你留心着点,相信我,男人的第六感也挺准的。”

一路聊着很快到了停车场,听到电话响,以为是谭粤铭催我回家。

还想说马上回去,但见名字闪着“孙嘉宝”三个字,不由得一阵皱眉。

宫城问,“谁呀,你不待见的人?”

不待见,有这么明显吗?

我道,“钟庭的女朋友。”

宫城一脸惊讶,我示意他别说话,接了起来,“你好,孙小姐,找我有事吗?”

孙嘉宝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焦急,“李小姐如果有空的话,请来一趟山海关,我跟钟庭在这吃饭,但他要喝酒,劝都劝不住,我只能找你了。”

我挂了电话,掏出钥匙递给宫城,“我有事去一趟山海关,你和阿古丽把云回送到绿苑去,最好是留下来陪她说说话,我怕她一个人想不开做傻事。”

宫城点头,“放心好了,我会看好她的,你干嘛去?”

我无奈道,“阻止某个不要命的喝酒。”

到了山海关,我直接朝唐风阁走,果然看见钟庭豪气云干,和一堆头头脑脑拼酒,真不要命。

难得邵建平也在,他跟钟庭私交不错,显然是想劝阻,言语极有艺术,钟庭却当人家在放屁。

看来是喝了不少,头都喝昏了。

我也不管那些个戴乌纱帽的,直接上前拉住他,“不好意思啊各位领导,我有急事儿找钟总,这顿我请,各位吃好喝好。”

都知道我跟钟庭的关系,众人也没什么意义,孙嘉宝淡淡看了我一眼,继续与在座的推杯换盏。

邵建平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会儿,徐徐地收回了目光。

我拉着钟庭一路到了湖边,“你怎么又喝酒?你以为你的心脏是铁做的,不会烂是不是?”

他冷笑一声,“你管我干嘛,你他妈管我干嘛!你不是早就离开了吗,你管我做个X!我爱错了人,活该我现在过成这样是不是?你们一个二个全都要离开,现在连女儿也要走了,我还活个什么劲,不如死了的好。”

钟庭会说出这样丧气的话,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在我的印象里,他是那种闷死也不会轻言死的人,从前我为他自尽,他并不觉得那是爱他,只觉得是我自己懦弱,不爱惜自己,各种瞧不上我,这会儿他自己倒成了自己最看不起的人。

我不知道这话要说几百遍,“钟庭,是你自己停在过去不肯走的,五年了,你还想怎么样?你不是和孙嘉宝在一起了吗,你就不能为人家想想,她是你的女朋友,你现在这样对她,完全是超级渣男的行为。”

他摇摇晃晃,边笑边盯着我,“渣男,再如何渣能比得过谭粤铭吗?你们女人不就喜欢男人渣一点,好哄骗得你们开心一点么,高兴了,什么都不重要了。”

“钟庭,你醉了,我让孙嘉宝送你回去。”

说完转身,冷不防被他从背后抱住,紧得透不过气来,恨不得把我嵌进身体里,“秋思,不要走,求你了,离开他吧,他真的快完蛋了,真的不骗你……调查组解散只是做给某些人看的,实际仍旧存在,他逃不掉的。你跟着他要么逃亡海外,永远不得入境,变成无家可归的丧家犬,要么一辈子望眼欲穿,在监狱外等他,直到老死。”

他每说一个字,我的心就冰冻一分,真的是在劫难逃么……

回到家,谭粤铭正要出门,说有事要离开几天,让我不要担心,好好上班,好好照顾孩子。

我知道肯定是和上头的调查有关,不想他分散精力来照顾我的情绪,只说好。

我用了一整晚,把所有关系拉通分析了一遍,除了谭粤铭和钟庭,竟然没有一个可以和上层扯得上关系的中间人。

云回过去那位倒是可能联系的上,但我不能再把她往火坑里推。

想来想去,决定亲自去拜访一下邵建平,想着从他那儿找到一点突破。

至少了解一下当前情况,看有没有什么是我可以做的,这样整日里担惊受怕不是办法。

只是我想的太简单了,邵建平这个级别的官员不是想见就能见的,打了至少十通电话,都被秘书直接回绝了。

就在我心灰意冷之时,更让人崩溃的事发生了。

南星失踪了。

248 开始逃亡了吗

..,最快更新温柔是把刀最新章节!

我去幼儿园接孩子,老师说司机把他接走了。

老师口中的司机其实是保镖,除了陈扬,便是跟在他身边的年轻人,叫阿武,据说是某届全国格斗冠军。

陈扬在谭粤铭身边,那接走南星的只可能是阿武,可他的电话打不通,这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状况。

失踪不到24小时不会立案。

万般无奈,我只好给谭粤铭去了电话,他不让报警,说马上回来。

奇怪的是,他的口气听起来并不焦急,难道他不担心孩子的安危……

等待的过程度秒如年。

心想着会不会跟谭粤铭有关,是不是他手里有什么把柄,人家要用孩子来威胁他。

我一直盯着电话,祈求着绑匪能来电,哪怕告诉我南星是活着的也好啊。

谭粤铭是半夜回来的,一身疲惫,看到我什么也没说,径直去了浴室。

空气里隐约飘着一丝血腥味。

他受伤了?

我没多想,直接拧开门,走了进去。

他回过头,戏谑的笑,“偷看我洗澡。”

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心思说这个,正要说话,只听他道,“放心好了,南星不会有事。你先出去,我马上就好。”

如果说天底下还有第二个人比我更在乎孩子,那一定是孩子他爹。

见他如此淡定,像似胸有成竹,兵荒马乱了一天的心终于定了些。

我下意识看了眼地上的衬衫和夹克,都是黑色,但沾了水,边缘有鲜红渗出来。

果然是血。

我紧张道,“你受伤了?”

他道,“没有,路上出了车祸,别人的沾到了身上,没事,别担心。你先出去。”

我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见他身上的确没有明显伤口,才转身走了出去。

拿起谭粤铭的电话翻了翻,并没有什么异常,只有一个陌生号码。

通话次数是八次,但每次通话时间却不到一分钟。

是绑匪打来的吗?

正准备回拨过去,谭粤铭走了出来,什么也没说,拿过电话拨了串号码,声音冷冽,“查到了吗……在哪个地方?”

他听得很仔细,微微眯起了眼睛,危险的气息向四周蔓延,像一把瞄准目标的狙击枪。

很快,他挂了电话,又抱了抱我,“在家等我,我去带孩子回来。”

我拉住他,“我也要去。”

他摸摸我的头,语气柔和,“听话,在家等我。放心,我们会毫发无损的回来。对了,别报警。”

说完亲了亲我的额头,快步消失在门口。

放心,能放心才怪,可是除了等什么也做不了。

我平常从来不会动他的电脑或文件,这会儿心慌意乱的,总想从他身上抠出点什么来,明知真抠出什么来,可能会更担心,还是去做了。

他的电脑上了密码,我输了南星的生日,提示错误。又输了我的,也不对。

不可能是他自己的生日,想了想又输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日子,还是不对。

正打算放弃,突然看到我和他的一张照片,一张随手自拍,被他打印出来放在书桌上,上头有一串时间。

是在北疆的时候……

我试着输入那个时间,一下就进入了界面,背景是一家三口的照片,再没有比那更美的画面。

心里有丝感动,但很快又警觉了起来。

界面很干净,除了常用的办公软件,没有别的东西。

我随意点了几个文件夹,都是日常工作和私人文档,私人文件夹里都是我和南星的照片,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人的痕迹。

看来他的确挺爱老婆孩子。

突然,一个叫“邦德”的文件夹引起了我的注意,邦德007,特工的名字?

不点开还好,点开真是吓了一大跳。

其中不少视频文件,也有一些文档图片,文档都是外文,看起来又像是密码文。

随意点开一个视频,不禁惊出一身冷汗。

所谓的上流社会,有许多类型的私人聚会,我虽然参加的不多,但也听过不少。

有的聚会很恶心,有人发了财,就揣着伟哥结伴到别国红灯区找“伟大”的感受,回国便成了“黄色文明”宣传队;有些聚会很贪婪,创业明星们聚在一起创造新的赚钱效应;有的是官商”一家亲“,协作建立相互保护、共同发财的势力堡垒。

这些视频上有着数不清的熟脸,尤其是娱乐圈花瓶,在这里不过是连句话都没资格讲的陪衬。

再看拍摄时间,不过最近几个月。

如果说这样的资料他手里还有许多的话,那他掌握的就不只是一个人一个地方的命运。

这样的东西一旦公布,必将带来一场地震、海啸,影响地裂山崩。

换句话说,他处在最危险的位置,也是最安全的位置,没把柄的人想借助他搞死有把柄的,有把柄的想搞死他却又不得不保护他,就看各方实力如何博弈了。

我不敢再看下去,飞快的将文件关掉,清除了所有浏览痕迹。

这种东西放家里,势必不安全。

整整一夜,我都陷在焦虑之中,一夜白头也不稀奇。

好在第二天,对着镜子仔细看,只是黑眼圈有点重。

听到门口传来轻微的声响,我赶紧冲了出去,见谭粤铭抱着一脸欢笑的南星回来,泪水跟决了堤似的往外倾泻。

南星扑进我怀里,大喊着,“妈妈别哭。”

我摸着他的脸蛋,“宝贝儿你去哪儿了?”

他道,“小武叔叔带我去游乐场,遇见了坏蛋,坏蛋把小武叔叔打晕了,把我抱到一个黑屋子,可我没哭,我听见坏蛋说让爸爸去接我,我就不害怕了。”

我把他抱得紧紧的,哭了好一会儿才放开,心里有许许多多疑问想要跟谭粤铭求证,但见他眼睛里全是红血丝,到嘴的话便成了,“你先去睡觉吧,等休息好了再说。”

他盯着我,语气肯定,“你也一夜没睡。”

我嗯了一声,他拉住我,“那就一起睡。”

我看看南星,“谁看孩子?”

他低头对南星道,“儿子,你自己玩儿行不行,爸爸跟妈妈说会儿话。”

他摆弄着玩具,道了声好。

这时门铃响了,我警惕的看着谭粤铭,“谁啊?”

他走过去,看了一眼,开了门,把宫城让进来。

见是与他志同道合的,南星一下就扑了过去,“干爹!”

宫城摸了摸他的小脑瓜儿,对我道,“我跟南星约好的,带他去看我新买的犀鸟。”

发生了这件事,我不敢让南星从眼皮底下消失,没同意。

没想到谭粤铭点头,“没事,你带他去,我让陈扬跟着。”

宫城皱眉,“发生了什么?”

我低声道,“有人把南星绑走了,才找回来。”

他瞪大眼,“绑架?南星被绑架了?”

谭粤铭道,“你先带他去玩吧,陈扬在楼下。别让他离开陈扬的视线。”

宫城还想说点什么,想了想终究什么也没说,把手搭在他头上,“走吧宝贝儿,跟干爹去看犀鸟。”

小屁孩儿全然没有遭人绑架的自觉,情绪一点没受影响,屁颠儿着跟宫城走了。

明明很疲倦,可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一声雷鸣,窗外下起瓢泼大雨,心绪更是不宁。

谭粤铭搂着我,“怎么了,一夜没睡不困吗?”

我皱着眉,“到底谁把南星带走的,那个小武不是格斗高手么,怎么会被人打晕,这事儿是不是跟针对你的调查有关?”

他顿了顿,低沉的说道,“我都快两天两夜没睡了,先让我休息一下,睡醒了再说,乖。”

知他无心回应,我轻轻嗯了一声,把头往他怀里蹭了蹭,听着安稳的心跳,很快睡了过去。

醒过来时谭粤铭已经不在身边,屋里静悄悄的,外面的雨小了,细如牛毛,润物无声。

我给他打了电话,里面只有冰冷机械的女声传来: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不在服务区。

又打给宫城,他说谭粤铭已经把孩子接走了,心稍稍安定些许。

鬼使神差的,我又进了谭粤铭的书房。

可打开电脑,那个叫邦德的文件夹已经不在,试着搜索了一下隐藏文件,什么也没找到。

显然,他知道我看过他的电脑了。

正不安着,听到门口有动静,赶紧把电脑关掉。

见是谭粤铭带着南星进来,又松了口气。

他平静的对我说,“收拾东西,跟我走。”

我去,这是要开始逃亡的节奏吗?

我一脸凄苦的盯着他,“走了就再也不能回来了吗?”

他扑哧一声笑了,“去旅行。想什么呢你,谁说不能回来,你那么大个公司能说不要就不要啊。”

说完催着我去收拾东西,还不忘提醒,“不用什么都带,到了地头再买。”

尽管他很淡定,却没法抹去我的忧虑,仍是以决然赴死的心收拾着东西,脑补着各种逃亡的画面,被人追杀,因身份限制什么也干不了……

待飞机降落在冰岛,我是惊讶的。

这是一个光听名字就让人感觉到很冷的地方,其实这里不仅有冰川,还有许多火山,所以也被称之为冰火之国。

我们现处的位置似乎靠近火山,能看到远处起伏的山脉,停机坪很宽敞,不远处依稀可见亮着灯的房子,还有几间草皮屋。

说到草皮屋,那是北欧地区流传千年的特色建筑,在屋顶铺上土壤种上草皮,湿地植物死去后长出干草,冬季能够抵御严寒,耐用结实,最长可维持七十年。

我有些好奇的问谭粤铭,“这是什么地方?”

;

249 不是温柔是孬

他笑了笑,“上次不是说,要问姜凯尘老婆要签名么,一会儿让她多给你签几个,反正她喜欢签名。”

我懂了,这是姜凯尘的地盘。

只是听他这口气,他似乎跟姜凯尘的老婆很熟,心里本能的不舒服,正想问清楚,又听他道,“这是姜凯尘在冰岛替她修的别墅,不过那个女人……”

说着停下来,转身就见主人走过来。

冰岛的深秋已经很凉了,姜凯尘只穿了件衬衫,身边是个娇小的女子,与他的高大形成鲜明对比,即便大着肚子也小鸟依人。

仔细一瞧,模样不见得多漂亮,顶多算是清秀,只是一双眸子,亮得像星星,特别引人注意。

完全没法想象,她就是著名的战地记者欧若拉。

姜凯尘倒是挺细心,手里还拿着毛毯,不过我们有准备,就用不着了。

南星窝在谭粤铭怀里睡着了,怕吵醒他,姜凯尘说话声音压得很低,“进屋再说。”

别墅是典型的北欧风,据说由黄花梨木和非洲花心木打造,自然环保,简洁利落,嗅着还有股沁人的香气,是黄花梨木的味道,也是钱的味道。黄花梨木是世上最昂贵的木材之一。

我跟在姜凯尘老婆身后,把南星抱进房里,替他盖好被子。

见她抱着双臂,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和谭粤铭在一起不容易吧?”

她的口气多少有点戏谑,我笑了笑,没说话。

她突然凑过来,小声道,“不瞒你说,我以前特别讨厌他。”

以为自己听错了,“讨厌谁?“

她道,“谭粤铭啊。”

没见过这么坦率的,我张了张嘴,只听她说,“一看他就跟姜凯尘一个德性,骚包得要死,还美其名曰风流,我呸!就是渣!”

她说话的口气特别搞笑,我忍不住笑了,氛围变得轻松起来。

她敲着墙壁,“那话怎么说来着,哦,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娼,一起分过脏,说的就是这哥两儿,没一个好东西。”

我笑着道,“姜先生不好你还嫁给他?”

她嗤一声,“要不是为了我宝贝闺女,谁愿意跟这种人渣在一起。对了,你这种良家妇女倒是容易被这种人迷惑。”

人渣……

这评价也太严厉了吧。

这位记者大约是个话唠,“你造吗,我很早就认识谭粤铭了,每天至少盯着他的照片看十分钟。”

“为什么?”

“因为我对他感兴趣啊!”

“呃……”

“别误会,我是记者,记者的使命是什么,揭露!揭露一切丑恶和罪行!谭粤铭这人干了太多屁事儿,一肚子坏水,偏偏在公众面前还是一副光辉形象,每次看见他对着镜头微笑,我就特别想撕下他的面具,再吐一啪口水,淹死他。”

“……”

“不过一件事,让我对他的印象有所改观。”

我道,“愿闻其详。”

她拉着我坐下来,替我倒了杯热茶,又加了些鲜奶,“生意场上从来没圣人,为富就不仁,为仁就不富,怎么平衡富和仁是门技术活。那什么仁商啊儒商的,都是表面光鲜,脱下裤子一样一屁股没擦干净的屎,肚子里照样装满民脂民膏。我当记者十几年,没见过一个彻头彻尾干净的,包括你前夫钟庭。”

我微微一愣,“你认识钟庭?”

她笑了笑,“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他多出名啊,学术圈里的红人,我还在想,有机会对他做个专访呢。”

说着话锋一转,又回到谭粤铭身上,“我个人觉得,谭粤铭在平衡富和仁上还是做得不错的,虽说大把大把捞钱,但他也大把大把的花,花在哪儿,花在有意义的地方。我曾在非洲看到他捐助的医院,没有那个医院,很多人会死。我还在缅甸见过他捐助的战争遗孤所,运行维持需要不少钱,没有他还真不行。”

“所以说,看问题得客观,当他的好多余坏,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发现,这位记者果然很刁钻,跟她的笔头一样犀利。

见我盯着她,她忽然拍了下脑门儿,“对了,我真名叫毛幽幽,毛主席的毛,幽灵的幽,欧若拉是笔名,行走江湖嘛,谁还没个响亮的名头不是。”

我笑着念了下她的名字,“挺好听的,也很好记。对了,你们怎么会在冰岛,姜凯尘的公司不是在南非么。”

说到这个,毛幽幽又一脸感慨,“纵观世界,没有一处避开过战火,冰岛建国以来没有战争,是个和平的地方,我希望孩子能出生在和平里,等大一些再回去报效祖国。那个,我是S省人。”

S省盛产煤炭,我道,“家里有矿?”

她哈哈一笑,“姜凯尘有算不算?”

我说当然算,说完大笑,侃了快一个钟头,她还兴致高昂,我只得提醒,“你该去睡觉了,肚子里的宝宝不能熬夜的。”

将一说完,姜凯尘也过来催了,“有什么话留到明天再说吧,李小姐要在这儿呆一周,想说多少都行。”

毛幽幽轻飘飘的扫了他一眼,没出声儿,倒是乖乖站起来跟他走了,我也跟着谭粤铭回了客房。

房间是全透明设计,三百六十度观景,透明度可调节。

正要休息,突然看见远处的天空闪现一道绿光。

震撼极了,是极光。

赶紧叫谭粤铭来看。

记得小时候和爷爷奶奶去加拿大旅行,看见过红色极光,那时年纪小,并不觉得稀奇,只觉得异常的绚丽好看。

爷爷还给我讲山海经,说北方有个神仙,形貌如一条红色的蛇,在夜空中闪闪发光,它的名字叫烛龙,实际上就是极光。

这里的极光和加拿大不同,是绿色的,像一条飘浮在空中的巨大绿丝带。

光芒清晰可见,时时变换着形状,不单美,还具有某种灵性的意味,就像这个国度、这片土地的灵魂的样子。

谭粤铭从背后搂着我,“喜欢吗?”

我道,“喜欢。”

他说,“喜欢的话,我们也可以在这儿建个房子,想看就看。”

我说,“不要,美的东西看一眼就好,不一定非得时时拥有。”

他把我搂得更紧了一些,跟我讲述极光的传说。

他肚子里货真多,从中世纪的欧洲讲到中国古代,又从古希腊讲到挪威、丹麦、芬兰,甚至印第安人,传说各种各样,有的关于信仰,有的关于爱情,但不论哪种解读,在壮丽绚烂的北极光面前,关于爱情的永远最经典。

他说,“在日本的传说中,能一起看极光的情侣会相爱一生,不离不弃。”

我说,“那我们就相爱一生,不离不弃。”

只没想到,有生之年,与我同看极光的并不止他。

很快,极光徐徐的变淡,最终没入黑暗消失不见。

这个晚上睡得很好,他没要求什么,只是温柔的抱着我,一夜无梦。

接下来的几天,姜凯尘两口子倾尽地主之宜,带我们游玩整个冰岛。

姜凯尘家大宝四岁多快五岁了,大名叫姜和平,小名叫豇豆,是个特别鬼马的小姑娘,留着短发,唇红齿白,像个小男孩儿。

人家气场强,叫南星干嘛就干嘛,把他吃得死死的,一点反抗余地都没有。

姜凯尘开玩笑,“早知你家南星这么听豆豆的话,我就该跟你签个娃娃亲。”

我道,“现在也不迟啊。”

他笑,“迟了,已经跟我大哥家的孩子订了。”

毛幽幽嗤了一声,很是不屑,“什么娃娃亲不娃娃亲的,人家以后要自由恋爱,你拦得住个屁!”

姜凯尘板着脸,“注意胎教,能不说粗话吗。豆豆像你我已经很受伤了,别老二又跟你一样。”

毛幽幽冷哼一声,转身就走,看样子根本不想鸟他。

姜凯尘只好可怜兮兮的望着谭粤铭,“老谭还是你明智,找了李小姐这样斯斯文文,脾性温柔的妹子。”

那边凉凉传来一句,“你个开矿的还怕找不着温柔的吗,只要你说一声,我分分钟给她腾地方。你以为我稀罕和你一起呀。”

孕妇心眼儿小,明显是生气了。

姜凯尘求生欲也是没谁了,低三下四的说,“我错了,最近没睡好,神经搭错说错话,你别和我一般见识。”

他可是CK金矿的老板,富可敌国,竟然如此委曲求全,可见对她也是爱到了极致。

转头却见谭粤铭温柔的盯着我,“还是我福气好,找了个脾气好的。”

我那不是脾气好,是孬。

冰岛面积不大,玩的地方却不少,三五天还真不够。

纵然舍不得这童话般的冰雪世界,但国内的事不能一直放着,趁天晴,我跟谭粤铭先离开了,把南星留在了这里。

谭粤铭说的对,回去不一定安全,不能冒险。

回到老宅,见图图抱着灰灰大哭,灰灰也呜呜的叫着,听着也像在哭。

我走过去,“怎么了,图图?”

她抬起头,红着眼眶看了我一会儿,猛的扎进我怀里,“妈妈,我不想离开你!”

我拍着她的小脑袋,“那就不离开呗,为什么要哭啊?”

她突然更伤心了,“金萱说,要带我回韩国,可我舍不得你和爸爸,还有南星,曲大爷,芳芳……”

我身子一顿,僵硬的问,“那你答应她了吗?”

250 注定是阶下囚

她不说话,只一个劲儿的哭,哭得停不下来。

我想我已经知道了她的答案。

我曾看过一部叫《雄狮》的印度电影,讲一个贫穷的印度小男孩被拐卖,接着被一个欧美中产家庭收养,许多年后,男孩长大了,在一次聚会上看见儿时让他垂涎欲滴的美食糖耳朵,唤起了消失的童年记忆,开始用谷歌地图搜寻家乡。

他废寝忘食,一心想要跟家人重聚,却又怕伤了养母的心,几经周折,最后得到了养母的理解,也和家人团聚。

纵使心中不舍,我也知道没有血缘留不住,于是看着图图,“你想回去就回吧,寻根是每个人与生俱来的情感,记得我们曾在一起就好。”

她哭得说不出话来,使劲搓着眼睛,“妈妈,那我求你最后一件事。”

“你说。”

“回爸爸身边去吧。”

“对不起图图,这个妈妈办不到。”

“为什么呀,谭粤铭都快蹲监狱了,你怎么那么傻呀!爸爸他一直在等你,他根本不爱孙嘉宝,我看见孙阿姨在家里疯狂的砸东西,把你买的东西全砸了,爸爸一气之下动手打了她,她说要撤资回青市,不再跟爸爸合作了。”

“什么,你爸爸打了孙嘉宝?”这个钟庭,他是不想活了吗,孙嘉宝是谁?那是孙耀威的掌上明珠,这要被孙耀威知道,能有他好果子吃吗!

我顿时觉得头疼,严肃的看着图图,“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图图抽抽搭搭的说,“昨天。”

我叹了口气,“你怎么不早告诉我,”说完就拿出电话给孙嘉宝打了过去。

是关机状态。

她一定是气得不行了,像她这样的大小姐,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我能理解。

又赶紧打给钟庭,响了几声,直接给挂了。

没法子,只好打给他的助理,说他去了莲花山。

心知他又去看他那没福气的儿子,心里一阵揪疼。

就在这时,孙嘉宝的电话打了过来,说约我喝茶。

孙嘉宝喜欢茶胜过咖啡,这点她倒是和钟庭挺像,可他怎么偏偏就不喜欢她呢。

懂茶的人自然也懂得挑地方,孙嘉宝选的地方在小巷子里,青石板路,几丛芭蕉,几方石台,简单的院落,却充满沁人的茶香。

大抵是为了配合清雅的环境,她穿了件青色旗袍,耳朵上挂着小巧的玉石耳坠,手上很干净,只有一只玉白色的镯子,指甲也是干干净净的,不像我花里胡哨,涂着刺眼的猩红色。

我站在那儿看了她一会儿,举手投足都是大小姐该有的优雅和利落,心里的忐忑不免减了几分。

看来她心情没那么坏。

我坐到她对面,开口就说,“实在对不起,孙小姐!”

她微微一笑,“你对不起我什么,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我向来以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自居,没想到会为了一个男人发那么大的火,把你曾经买的东西全砸了,他给我一耳光也是应该。我妈要是知道我这么没出息,肯定打得比他更狠。”

我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抱歉的望着她。

她端起杯子,也没喝,只轻轻的晃着,“他这一耳光倒是打醒了我,让我清楚的看到,这个男人的心,我是永远得不到的。所以我决定放弃了。”

说完苦涩一笑,“实际上我也从来没靠近过他。”

我不知道能说点什么,劝她留下,那太虚伪了,都到这份儿上了,稍有骨气的女人也不会再自讨苦吃。

不是所有的女人都像我这样执迷不悟的,多数人还是能看得清现实的。

“李小姐,”孙嘉宝盯着我,“如果可以的话,我建议你回到钟庭身边去,至少在他身边是安全的。至于谭粤铭嘛,我虽不清楚细节,但也听人议论过,他被人盯上了,而盯上他的这个人,是新时期成长起来的,和那些长征时期过来的人一样由特殊材料制成。被他盯上,哪怕只是一件蝴蝶扇翅的小事,一样可能引起一场台风。”

这人是谁我不清楚,但能肯定是可以呼风唤雨的人,说他盯上谭粤铭不准确,他盯上的,其实是谭粤铭背后的势利,但想要连根拔起,就得从他身上下手。

见我直直瞧着她,孙嘉宝又给我添了杯茶,“我说的你明白吧。他逃无可逃。”

我抱着杯子猛喝了几口,但她接下来的话更让我心中没底。

“当然,也有人能够保他。那就是宋家。那宋家的四小姐宋薇娜最受老一辈疼爱,宋家的势力不用赘述,要保他不死绰绰有余,况且宋家与那人关系匪浅,说不定他能放谭粤铭一马,但前提是他必须要成为宋家人。”

我的天,宋薇娜背景原来这么雄厚吗,我顿时傻了。

半晌才反应过来,“也就是说,只要他和宋薇娜在一起,这场灾祸其实是可以避免的?”

孙嘉宝抿了口茶,“也许。”

正想再问出点信息,电话急促的响了起来。

听过之后瞬间变了脸色。

“对不起孙小姐,我有点事必须走,咱们改日再聊行么?”

“什么事,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谢谢你的好意,我可以处理。”

等到公司,杨杰立刻来报,“李总,咱们有批出口药被工商查扣了,说是接到举报信,说这批药是走私品,汤总和陈总请了各级领导去疏通说情,还没回来。”

走私品?这也太搞笑了吧?而且跟工商有何关系?

我冷静了一下,开始分析,我们的药品出口业务才刚开始,和海关以及上级有关部门都打过照面,关系还算密切,唯有工商一直有所忽略,毕竟关联不大,没想到这一接到举报信,人家就积极行动了。

我也没耽搁,立即给上次吃饭的某位管事人打了电话,他号称南都小灵通,大事小事没有他不清楚的。

果然,我们这边一出事他就闻到风声,他告诉我,举报信是咱们公司的员工王喜凤写的。

我道了谢,立刻把王喜凤找了过来。

开始,她打死不承认信是她写的,但是僵持了一个多钟头,终于撑不住承认了。

举报原因也很简单,就是部门领导漏发了他半个月工资。

她是下半个月才到公司报道的,理应从上班日期算起,发半个月没毛病,可她认为自己是有靠山的人,就该特殊处理,我和她说不清楚。

可是单凭这点私心就举报公司,且举报名目是走私,不向海关举报却向工商,这分明是算计好的。

事情怕是没那么简单,我猜测这也许同谭粤铭被查有关,拿他身边的人开刀。

自古以来不都是这样,要动大的,便先从边边角角入手。

我想了好一会儿,找了两三个说情人去谈这事儿,希望能简单处理,哪知工商的拿乔,表示没办法,说这事儿已经作为案件上报了,撤不回来。

我更加肯定这件事是冲谭粤铭来的,因为那三位说情人都不是面子小的,却在工商这里掉了链子,看来关系格局已经被打乱,这绝不是什么好兆头。

最后不得已,我只好找钟庭,他和几位头头脑脑关系倒是不错,先把眼下的事情解决了再说。

先前他不接我电话,这回倒是接了,要我面谈。

到了约定的地方,远远看到他好整以暇,正仔细冲泡着茶叶。

是凤凰单丛,香气逼人。

我这边火烧眉毛,他倒是有闲情逸致。

在中国的三种茶道里,工夫茶最为讲究,沏茶、泡茶方式,全过程操作手艺要求都颇高,费时又费工夫,因此得名工夫茶。

我看他从点火烧水,到置茶、备器,再到冲水、洗茶、冲茶,再冲水、冲泡、冲茶……全程不紧不慢,眉间一股恬澹。

哪像在红尘世俗里讨营生的,莲花山那九尺禅房倒是最适合他。

他看着我笑,“难得你今天有耐心看我泡茶,没有多话。”

我说,“我有事相求,哪能扰了你的雅兴。”

他淡淡一笑,将装了茶水的小杯推到我面前,“先喝点茶,静静心气再说。”

我的确是心浮气躁,火烧眉毛了能不躁吗,上好的茶被我一口就喝光了。

他看着我,又续了一杯,嘴角勾起一丝笑,嘲讽意味很浓,“秋思,我早就说过,和他在一起你别想有安宁,你就是不听,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我道,“我不会离开他,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我做不来。”

“夫妻?”他笑了笑,直直的看着我,“亏你说得出口,你和他领证了吗?有谁见证吗?夫妻,说得不好听一点,南星是私生子,身份打一出生就不光彩。”

被戳中痛点,我有些恼,没想到钟庭会说这样的话。

正想说点什么,被他打断,“你那批药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但这样的事三天两头还会有,你不想每次都来找我吧。”

面子里子都没了,我有些不自在。

他接着说道,“谭粤铭失势已经很明显了,稍能嗅到风向的人都不会插手他的事。这就是世情,也是实情。不管他曾经多能呼风唤雨,今后的他,注定只是阶下囚。”

我说不出话来,只觉得他的目光逼人的寒凉。

接着又看见他温煦的笑,“你非要看到他死才放弃,那我也只能等你到那个时候。”

我没说话,感觉周身每一个细胞都像凝固了一般。

又看他取了永春佛手,一边捯饬一边说,“图图要跟金萱去韩国了,后天我们一块去送送她。”

我缓缓的抬起头,“你舍得吗?”

251 分手总在雨天

他笑了笑,背了龙应台的一段话。

大致是这样:

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们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的目送他的背影渐渐远行,你站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地告诉你,不必追。

我难过得无言,泪如雨下。

他却轻而笃定的说,“我可以等的人,只有你。”

是夜,风起尘扬。

又是一阵说下就下的雨。

豆大的雨滴敲打在玻璃窗上,敲打着谁的心事。

这几天,我发现自己似乎老了许多,倒不是说样子,只是那种状态和心境,苍老又疲惫。

镜子里的脸怎么都扬不起笑来,嘴角明明是弯的,却只渗出苦涩。

谭粤铭不知去向,电话是关机状态,连陈扬的电话也跟着打不通。

打给白航,他永远是一副搪塞的态度,只告诉我一切可控,不要担心。

至于陈望,似乎消失很久了。

很久之前,就听谭粤铭说,不知那臭小子跑哪去潇洒了。

好在南星有姜凯尘夫妻看着,日子过得很好,还给我邮寄了一张自己用叶子做的明信片。

听说宫城也收到了,两张还是三张。

说起宫城,最近只有他总是带来好消息。

阿古丽怀孕了,他们的婚礼将在年前举办,让我明天有空陪她去选婚纱。

我一口答应下来。

正准备休息,电话又响起来,看到那三个字,心都漏跳半拍。

顿了好一会儿才接起来,“宋老师,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

那头一阵沉默,将我的心也一并揪住。

她说,“我怀孕了。”

这下换我沉默了,那种感觉好像是突然被人扼住了咽喉,喘不上气,凭空窒息。

她接着说道,“是谭粤铭的,我查过了,是个女儿,他一直都想要个女儿,想必你也是知道的,这下总算如愿了。”

我竭力控制着自己握紧电话,听着她说话,“我之所以告诉你,是因为眼下的情况不同了,和我在一起,他尚有挣扎的余地,而你只能拖他的后腿。”

我没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

若是平常小三儿,我肯定像对冷露一样破口大骂回去,可这是能够救他的人,我连与她公平对话的资格都没有。

“你如果真爱他,就请放手,你们的儿子他会负责到底的,我也希望我女儿能有那么一个可爱的哥哥。”

“谭粤铭现在人在哪里,我要他亲口跟我说。”

“新加坡,他如今是四面受敌,没工夫与你谈这些。儿女情长是男人的牵绊,就算他心里真爱过你,但与身家性命相比,也算不得什么。”

这倒是实话,我没有反驳,说了句知道,默默挂了电话。

我不知道这个晚上是怎么睡过去的。

我做了许多梦,全是不好的。

我梦见谭粤铭牵着宋薇娜的手走上红地毯,在鲜花与光的氛围中深情拥抱,而我和南星只是远远的看着这一切,面无表情。

直到电话叫响,我才回过神来。

阿古丽的声音满是兴奋,“秋思姐,你有空吗?可不可以陪我去挑婚纱啊?”

我撑着额头,艰难的表现出一丝喜悦,“当然,你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就来。”

南都最有名的商圈坐落于市中心向东位置,每天人来人往,川流不息,打扮时尚的潮流男女穿梭其间,化成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阿古丽一门心思都在做新娘上,并没有留意到我的失落,当然,这种失落我也不会让它呈现出来。

很是耐心的帮她参考着。

看着一件件美丽的发光的婚纱,脑海里又浮现出昨夜的梦境。

一个个试穿婚纱的准新娘似乎都变成了宋薇娜。

阿古丽最后选了一件轻盈的白纱礼群,大朵大朵的绢丝绣成白玫瑰,衬托得她仙气十足,灵动万分,如同森林中走出来的仙女。

我忍不住拍了好些照片,全都发给宫城,不忘配上文字:看你的仙女媳妇多美。

他回了一个,嘿嘿。

看来他是打心底里接受了这个将与他携手一生的女人,我不禁为他感到高兴。

正和阿古丽说着话,手机又响起来,是杨杰打的,“李总,你快看新闻,出大事了!”

我挂了电话,立刻开了网页,整个界面被一个事件刷屏,那就是长深疫苗造假事件。

长深乃是生产疫苗的大型药企,号称疫苗之王,把控着多种疫苗的生产权,其行业地位不可撼动。

但是今天有内部人员实名举报,工厂严重违反GMP规定,存在生产记录过程造假等严重问题,其中有两款疫苗直接导致了受用人死亡,受用人是不到三岁的孩子。

该消息一经曝出,立刻引爆舆论,焦点在,它涉及多种儿童疫苗,让父母们恐慌起来。

长深股价已跌停。

不用想,接下来将有一场医药行业的陪绑。

所有投资者也将重新审视整个行业。

今天过后,怕是有的忙了。

而我不知道的是,这件事的背后会牵扯出多少勾当,而这些勾当同样和谭粤铭有关。

走到哪里都有人在谈论疫苗事件,图图离开那天我也没能去送她,因为检查组光临,实在走不开。

长深的事牵出了一只又一只的医药“黑天鹅”。

一个又一个官员被撤职,一家又一家企业停顿整改,甚至直接破产倒闭。

钟庭赶着回青市应对,我这边也是加班加点的做着工作,几乎每天都有迎检,忙得一口水都喝不上。

眼看年关将至,所有人都在准备着迎接新年,南星生物大楼却是从早到晚没有停过电、没有熄过灯。

所有人都承受着最高强度的劳作。

我三天没回过家了,累了就在办公室的休息间小憩一下,自然也没有心思去想什么谭粤铭宋薇娜。

中间接到过几次南星打来的电话,看样子,他在冰岛过得很舒服,整个人胖了一圈,像一只小企鹅,更添了可爱。

毛幽幽很关注国内的大事件。

她告诉我说,她的同事在做跟踪调查,挖出了不少内幕消息,其中一条便是铭望和长深关系匪浅。

铭望曾帮长深完成过几次股权变更与收购业务,且铭望旗下的公司持有大量长深的股份。

她分析,这次事件的曝光并非偶然,而是一场有预谋的斗争,而这仅仅只是开始,接下来会有更多的炸弹投向平静的水面。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自古以来便是如此,我等凡人只能受着。

接到谭粤铭的电话时,我正与食药的一名工作人员喝茶聊天。

对方也算会看眼色,见我神情有变,推说改日再聊,便先行离开了。

十二月的黄昏下着雨。

车厢里只有沉默,冷得刺骨的沉默。

他的声音是暗哑的,像走过了许多路,翻过了许多山,风尘仆仆终于到了我面前。

他淡淡看我一眼,“怎么穿件衬衫就下来了,也不怕感冒。”

我道,“有话直说,不要拐弯抹角。”

他嘴唇抿成一线,声音低沉,“回家再说。”

一段二十分钟的路程,似乎走了一个世纪,那样的憋闷,那样的漫长。

窗外的街道上挂起了红灯笼,红的黄的,五彩的,金光闪闪,喜气洋洋的音乐弥漫在大地之上。

我的这个年,终究是不可能好过了。

回到家,他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水,咕噜咕噜灌下,接着毫无征兆的说,“我们分手吧。”

这话太出其不意,我觉得有点头晕,千山万水的疲倦,只为了告诉我,他不要我了。

我没说话,只觉得泪水不停的流出来,我努力的逼迫着它们滚回去,可它们不听话,一直流一直流。

“宋薇娜怀孕了,是个女儿。”

他的声音穿过我的心脏,血液瞬间凝固成冰。

我忍着窒息一般的心绞痛,“你是为了宋家的庇护吗?”

“不是。”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我,“我对她有感情,她比你更了解我,让我觉得放松。”

他说这话时语调平常,像在谈论西家东家的事。

如果说他有半丝刻意,那我还可以骗骗自己,他是故意这么说,好让我再没有丝毫留恋。

我盯着地板,木地板上的花纹像个漩涡,能把人灵魂吸走。

他点起一支烟,火光亮起来,晃一晃,又暗了下去,“秋思,我爱过你,但也仅仅只是爱过。爱情不可能永远保鲜,说爱你的时候是真的,说不爱你的时候也是真的。”

我不信,“前段时间你还说过,极光见证过的爱情可以一辈子,你怎么说话不算数。”

他看着我,没有躲避,“人是会变的,极光也只是传说,你可以回钟庭身边去,他是真的喜欢你。”

啪!

耳光扇在他脸上,打得他偏过头去,嘴里的烟落在地板上,烟灰溅了满地。

窗边的白纱,飘呀飘的,时钟滴答的走着。

我知道,谭粤铭已经不在了,他走了,房间里的空气不再流动得那么快。

我走进浴室。

有恨吗?没有恨吗?还有追究的必要吗?

他说得已经很清楚了,过去了就是过去了,真的都过去了。

浴室墙上的水迹,一个一个哭着的故事都是过去。

我好想把整个身体埋进浴缸里,让温热的水带走那撕心裂肺又沉默不语的痛。

可我知道事不过三,这种事我没资格做。

生的路是多么辛苦,需要承受种种。

死的路是多么轻松,因为没了承担。

可我需要承担的,还有太多太多,不仅仅是与他那点微不足道的爱情。

睡一觉,我还得做生意。

252 有什么好难过

烈火烹油之后是痛楚,鲜花着锦之后是衰败,唐明皇曾经那样宠爱杨贵妃,不也在马嵬坡赐了她一条白绫。

我有什么好难过。

年末,十余名省部级官员因长深问题疫苗案被中央问责,有的受到免责处理,有的责令辞职,有的引咎辞职,有的深刻检查。食药总局的老大金中南最惨,被立案审查调查。他在系统任职期间,分管药化注册管理、药化监管和审查检验等工作,手握重权,疫苗行业也在其分管之下,他因此被业界称为“疫苗沙皇”。可他不是个好的统治者,他的任期内,国内疫苗大案频发,让国产疫苗声誉蒙羞,给整个行业带来毁灭性灾难……

我用了一个多小时才把一篇两千字的报道看完,最后得到一个消息,金家失势了。

起身时,又不小心打碎了一个杯子。

正扶额,秘书走了进来,“李总,您最近是怎么了?如果身体不舒服,就回家休息几天吧,这已经是你打碎的第八个杯子了,都快赶上这次被查处的老虎数量……”

知道我脾气好,秘书说话也没那么拘谨,有什么说什么,我也不欲计较,只揉揉额角,“不用,在办公室休息一下就好。你把打碎的杯子拿走,给我换个亚力克的杯子,不要玻璃和瓷的。”

是。秘书应了一声,却没动,我抬眸看着她,“怎么,还有什么事吗?”

她犹豫了一下,“钟总在外头。”

我顿了顿,道,“请他进来。”

秘书点点头,无声的退了出去。

钟庭很快走了进来,眼眸似一汪泉,平静的看着我,许久才开口,“当一个软弱的男人和一个决绝的女人相恋,一旦外界有阻,哪怕只是风吹草动,倒霉的大抵都是那个女人。从霍小玉到杜十娘,她们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我笑了一声,“你这什么比喻,我不是霍小玉,也不是杜十娘,他既不是李益也不是李甲,什么倒霉不倒霉的。谈个恋爱还不允许失恋么。”

说着取了两个杯子,又在茶柜里翻找了一阵,只翻出一盒立顿,“我这里只有速溶茶,你嫌弃么?”

他怔怔的看着我,摇了摇头,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我也没理他,自顾自取了两包茶泡上,把杯子递给他,在他对面坐下来,“说吧,找我什么事?”

他一向不在办公场合谈私事,只听他道,“谭粤铭不会再来南都了。”

我徐徐吹着杯子,头也没抬,“我知道,那又如何?”

他道,“他把南星生物的股份全部转让给了我。”

什么时候的事?我沉吟片刻,“所以,你现在是我们公司最大的股东。”

他点头,“没错,明天召开董事会,我要做人事调整。”

我搁下杯子,“凭什么?”

他道,“凭我是大股东,要为全局着想,你现在的状态无法胜任总裁之位。”

我没说话,站起身,慢慢走到窗前,把目光投向外面。

街道两旁的木槿树缠绕着五彩灯笼,一串串在风中轻轻摆动,像欢快的跳舞。新年的气息一天比一天浓烈,每一处都渗着喜气,我的心却是冰凉一片。

钟庭走到我身后,将我扳过来面对他,“秋思,别再想着他了,你们结束了。”

我道,“谁说我想他了,我在想年终给员工发点什么好。”

他叹了口气,“他现在是宋家的乘龙快婿,一个寻求女人庇佑的男人值得吗?”

我垂下眼眸,“的确不值。但我理解他的选择。”

钟庭什么也没说,跟着我在沉默里遛弯儿,隔了好一会儿才道,“调查组已经正式进驻铭望,它可能会是下一个长深集团。”

事到如今,再糟糕的情况我都不觉得稀奇,顿了几秒缓缓的说,“我过几天去把南星接回来。”

钟庭知道南星在冰岛,“还是让他呆在外头吧,等谭粤铭这边的事彻底结束再做打算。”说着顿了一顿,“我会好好照顾你们的。”

我望着他,他现在应该挺高兴吧,终于踢开了谭粤铭这块绊脚石。

可这对我来说,并不能改变什么,“钟庭,不要等我。爱情不是你爱得够深、等得够久就会有回报,你的爱是早上的晨曦,我的爱是落山的夕阳,注定碰不到一起。这辈子,我就带着南星过,我会过得很好。”

他叹了口气,终是不再说什么,抬手看了看时间,又看着我,“话别说得太满,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我一会儿还有个会,晚点过来接你吃晚饭。”

我走到一边,把没喝完的茶水倒进盆栽里头,“别来了,我晚上约了阿古丽逛街。”

他定定看了我一会儿,“也好,逛逛街做个美容,然后回家好好睡一觉。你照照镜子,你肯定不喜欢自己现在的样子。”

整个下午我无所事事,脑子里也空荡荡一片,好像没什么值得难过的,却又没什么值得开心的,无悲无喜,只盯着秘书送来的亚力克杯子看来看去。

杯面上有句话:后来,你我之间全靠听说。

又特意看了看装杯子的纸盒,见上面写着:人生苦短,别计较太多,与其在纷扰中度日如年,不如让自己在舒适中耗尽余生。

这杯子是秘书特地挑选的,还真是个有心思的人。

下班时间,员工陆续离开,我站在窗前,看夕阳一点一点吻别黄昏,那恋恋不舍的姿态,就像那日暮西山的爱情,扯着,痛着,却不得不豁开距离。

“秋思姐。”

回头,阿古丽走了进来,长发及腰,如摇曳在水下的海藻,一身绿豆沙的薄毛呢大衣衬得她清新明媚,明明是怀孕的人,却没丝毫发胖的迹象,美得让人妒忌。

“怎么就你一个人,你老公呢?”

说起宫城,阿古丽有些不满地撇了撇嘴,“去日本参加什么海洋生物保护活动了,你说马上就要结婚了,他不老老实实呆在家里还搞这些,他是不是压根儿就不在乎我?”

我笑了笑,将手机和钥匙装进包里,挽住她的胳膊,“他要是不在乎你,干嘛送你那么漂亮的大钻戒,还给你铺了一屋子的薰衣草。他可从来不懂浪漫的,能为你做到这份上也是花了心思的,你说他在不在乎你。”

阿古丽是个特别好哄的姑娘,听我这么一说,眉目立刻舒展开来,“那倒也是,他待我是比从前要好多了。”

说着就跟我讲起具体细节来,哪哪又让她感动了,哪哪又让她惊喜了,总之就没有不好的。

说了一会儿她突然停下来,“对了秋思姐,你和谭总没事吧,最近都没听你提过他。”

我笑了一下,“我们分手了。”

“啊!”她惊讶的望着我,“分手了?你和谭总怎么会,你们还有南星呢,他还那么小,怎么可以这样啊。”

见她停下不走,我拉着她继续朝前,“不要说他了,先去把你的首饰买了吧。”

阿古丽却不动,“秋思姐,你心里很难过吧,你要是难过咱们就不去买什么首饰了,去大吃一顿或者去唱歌跳舞,怎样都好,只要你高兴。”

我道,“我没有难过,谈恋爱分分合合是常事,有什么好难过的。俗话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反正以后也见不到他,为一个见不到的人难过有什么意义。快走,一会儿关门了。”

阿古丽一脸震惊,似有许多话要讲,但见我一脸淡然便什么也没说,话题转向怀孕,抛出一大堆问题,大概是在转移我的注意力吧,我只好从善如流,一一解答。

到了珠宝店,意外的看见杨杰和勾小娅。

这两人最近真是好得有点不像话,在外头这么你侬我侬也就算了,在公司也是眉来眼去的,到底是年轻,丝毫不懂收敛。

本想趁此提醒两人一下,但见勾小娅一脸甜蜜的样子,便什么教训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在她身上,我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眼睛特别亮,皮肤特别有光泽,走起路来脚步轻盈,声音也轻轻的……

“李总。”

听到杨杰叫我,我一下回过神来,“啊?”

他有些忐忑,“我和小娅就是随便逛逛。”

我嗯了一声,“那你们继续逛。”

说完拉着阿古丽换了一家店。

阿古丽有些好奇,“方才那个男孩是你助理?”

我点头,她又问,“你一个月给他开多少啊?”

我道,“八千,奖金额外算,怎么了?”

她思索了两秒,“那他还来这种店,买得起吗?”

我道,“他是买不起,他女朋友买得起。那女孩的爸爸是做医疗器械贸易的,不差钱。”

阿古丽哼了一声,“原来是个凤凰男,这种人你得注意点,功利心太强,忠诚度不够,当心吃亏。”

多半是宫城和她说过什么,我轻笑,“我知道的。”

阿古丽见我答应很是满意,又絮絮叨叨提点了一堆,才认真挑选起首饰来。

我看她试戴了几套也没定下来,对她道,“你先试着,我去趟洗手间。”

她点点头,继续对着镜子臭美。

从洗手间出来,是一个宽敞的休息区,我以为自己眼睛花了,还使劲揉了一把,确定不是眼花。

天啦,我看到了什么?

253 我们重新来过

简直不敢相信,宫良居然搂着个二十来岁、外形清纯的女孩儿。

人就半坐在他腿上,动作表情十分亲昵,边上还放了一堆名牌购物袋。

怎么回事,向来以好男人著称的宫良也出轨了,温姨知道吗?

这两人的狗粮可是从年轻发到老的。

正发愣,忽见宫良把头转向我这边,明显是吃了一惊,然到底是久经商场的老将,只片刻便放开那女孩,神情平淡地朝我走了过来。

问得一本正经,“秋思,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道,“陪着阿古丽来选首饰,她这不是快要做您的儿媳妇儿了么。”

他尴尬的笑了笑,一时没话说。

自打知道他和谭粤铭私下交易,他在我心目中的形象便轰然倒塌,心道是无商不奸。

原先以为是商场的残酷腐蚀了他的初心,如今见到这女孩儿,才知是他人品有问题,对他再无半丝好感,若非看在宫城的面子上,我连那一声叔叔都不想再叫。

他眼瞅着我,“秋思,今天看到的事不要告诉别人好吗?”

我冷冷道,“你骗了温姨。”

他神色淡定,“你别误会,那是我的一个远方侄女儿。”

真是搞笑,“远房侄女儿坐您腿上,宫叔叔能找个别的借口么。”

他脸色终于有些赧然,却仍咬口犟,“她从小就黏我,刚才大学毕业来南都工作,高兴了就没什么分寸。”

我笑了笑,“温姨知道这个侄女儿的存在吗?”

他道,“你温姨不知道,她不太喜欢我和那边的亲戚来往。”

好吧,“那宫城和宫羽总是知道的吧,表兄表妹知道也没什么…”

他一口打断我,“秋思,宫叔叔知道,是我对不起你,当初和谭粤铭做了那些事儿……哎,对不起李老师,也对不起你,可你既然能原谅谭粤铭,为什么就不能原谅宫叔叔呢,还请你看在这么多年交情的份上,别再追究这件事。宫叔叔今后一定会想办法补偿你的,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向我提,我保证……”

他话没讲完,我的电话响了起来,看了一眼,是陈素素打来的,喂了一声。

陈素素语气凝重,“秋思姐,现在说话方便吗?”

谈正事的时候她叫我李总,叫秋思姐的时候多半是私事,我道,“方便,怎么了?”

她道,“你找个安静的地方,我有事跟你说。”

我挂了电话,对宫良说了声“宫叔叔好自为之”,拎着包就走了。

最安静的地方莫过于停车场,我坐进车里,给陈素素回拨了过去。

她声音急切,“秋思姐,谭总这次出事,你知道是谁在后面使坏吗?”

我说,“不知道。”

心里却想,使坏的人肯定多了去了,毕竟虎落平阳被犬欺、痛打落水狗这样的事无处不在。

却听陈素素道,“我是说直接导致他被查的人。是白航。”

心里一惊,白航算是他的心腹,怎么会呢,接着听陈素素说,“白航知道很多内幕,但为了自保,他把知道的全告诉了调查组,现在正全力配合调查组收集证据。他是谭总一手提携的,跟在谭总身边也有八年了,谭总对他如何我是看在眼里的,这次却摆了谭总一道,我想谭总心里一定不好过。”

被信任的人出卖,谁心里会好过,心里只觉得疼。

陈素素接着说,“作为白航的前妻,我替他感到惭愧。你去看一看谭总吧,听说他最近病得挺重。”

我一下抓紧方向盘,“他生病了?”

她道,“你不知道吗,发高烧了,我堂哥跟他是同学,他才去看过他。”

我顿了两秒,握紧手,“我和他分手了,他现在的女友是宋薇娜。”

咦,陈素素对此事完全不知情,“怎么会呢,你们不是有南星吗,怎么……难怪他要把股权转让了,我猜他是故意这么说的吧,好让你死心不受牵累。”

“他现在哪里?”

“上城啊。”

挂了电话,本想马上订张机票去上城,但一想到宋薇娜在,又静静的想了一会儿,最后拨通了谭粤铭的电话。

响了很多声才接起来,不是他,是宋薇娜。心又凉了几分。

像是知道我会打来一样,她语气平静,“李小姐,你们分手了,怎么还打电话来?”

我忍着火,“他是南星的爸爸,为了孩子,我不可能和他断绝一切联系。”

那头短暂的沉默了一会儿,“你说的有道理,但我希望你能尽可能少的打扰他。既然分开了,就洒脱一点,死缠烂打的话,不仅女人看不起,男人也会看不起。”

宋薇娜的领地意识真够强,这才多久,就变得如此防备了。

我道,“我只想问问他身体如何。”

她道,“不用担心,就是操劳过度发了一回高烧,不碍事。你有空的话,还是多关心关心你的前夫吧,心脏问题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分手了,连关心的资格都不再有了吗?

我在方向盘上靠了一会儿,电话又震动起来,是宫良打来的。

我没接。

他连打了三回,终于放弃,最后发了一长串短信来。语言平实,言辞恳切,就是让我别把看见的说出去。

很明显他和那女孩不是什么正当关系,过去我可能会十分气愤,替温姨讨个公道,现在自己的事都处理不好,哪有空去理别人。

新年来得毫无征兆。

没有家人,对新年不会有什么概念,因为没有家,便没有团聚。

曲叔打来电话时,我正在办公室里翻看文件,最近出、台了不少新政策,对行业的未来有新的指导要求,得好好研究。

人就怕认真二字,只不过一下午,就看了厚厚一沓资料,该记的我也记了,不明白的地方也做了记号,想着年后找专家咨询咨询。

“小姐,你现在哪啊?”

“在加班。”

“今天是过年,你加什么班呀!谭先生不在,你还有我们呀!快回来吧,芳芳做了好多你爱吃的。”

“我没事,你们别担心,好好跟芳芳吃个团圆饭。我今晚不回老宅,好了,就这样吧,新年快乐。”

挂了电话,瞬间觉得肚子饿了,这才想起,今天就吃了一个三明治。

想来,我最近对自己的确是太苛刻了一点,要一个吃货忘记食物,那得是什么样的糟心事啊!

还好附近有通宵营业的店,我简单收拾了一下,准备去大吃一顿再回来继续看资料。

没想到刚打开门,一阵香气扑面而来,是年夜饭的味道,鸡鸭鱼肉样样都不缺。

抬眸,见钟庭拎着一个大袋子,里面装着层层叠叠的食盒,脚边还有一个大纸箱,不知装了什么。

他温和的看着我,“今天过年,你准备去哪儿?”

我愣愣望着他,“你怎么来了?”

他笑了笑,“我为什么不能来?你是一个人,我也是一个人,搭伙吃个年夜饭不好吗?”

说完也不管我乐意不乐意,麻利儿地把东西拎了进来,在茶几上铺了一张漂亮的桌布,接着把食盒里的菜都摆了上去。

那食盒精美得很,看着怪惹人喜爱的,他又点了几只别致的灯笼蜡烛,一时香气袅袅。

说也奇怪,这样子一捯饬,整个屋子里的冷气一扫而空,一下有了暖意和喜气。

他拉着我坐下来,把筷子递给我,自己忙着开电视,“饿坏了吧,先吃着。”

电视在播放春晚,演的是女婿女儿回女方家过年的小品,台下发出一串又一串的笑声,分外热闹。

钟庭道,“什么也别想,过年就得有个过年的样子。新年也得有新气象嘛,不求万事如意,只愿平平安安,历经坎坷能小有所获。也不求好运连连,只愿安享人间烟火,清欢不断,快乐能够多一点。”

我点点头,对着一桌好饭好菜享用起来。

菜味道是很好的,但嚼在嘴里总觉得缺乏些滋味,但也吃了不少。

就像我曾对云回说的,这世上没有什么难事,是熬不过的。

吃过饭,钟庭把残局收拾干净,抱起那个纸箱子,“走,我们去天台放烟花。”

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牵了我的手,“你现在是单身,牵你的手不会过分吧。”

我没说话,不着痕迹的把手挣开。

他也不说什么,大步上了天台。

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出缤纷色彩,大花开了小花开,一簇簇,一丛丛,照亮夜空,照亮世人的笑脸……

我的思绪却飘到了青市的海滩上。

我记得谭粤铭跟南星说,“你妈妈,是我的一期一会。”

我以为我们可以一起走到天长地久,如今却像这易冷的烟花,绚烂过后只剩子虚乌有,过去的种种,不过是海市蜃楼。

泪水模糊了脸颊。

钟庭点完最后一支烟花,快步走到我身边,“最后这一支,是我做的。”

我不知道做这样一支烟花要费多少工夫,只听一声尖啸,几簇花火直插夜空,绽放出一片红叶的形状,接着爆开成几个字,歪歪扭扭的,像在天上跳舞。

那几个字清晰可辨:我爱秋思,不弃不移。

我默默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凌晨时刻,雄浑激越的辞旧钟声敲响人间大地,心中的期望憧憬、感慨失落,纷纷交织缠绕。

剪不断,理还乱,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钟庭握着我的手,“叶落无声白露重,雁过无痕秋意浓,身在他乡家入梦,归程遥遥隔万重。秋思,让我回家吧,我们重新来过。”

254 你们监视他了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元宵已过,整个城市从假期的慵懒中醒过来,又开始变得忙忙碌碌。

街道车水马龙,行人脚步匆匆,开始为生计、为梦想、为未来奔波。

现在是清晨七点,电话里传来孩子困倦的声音,“妈妈,你和爸爸什么时候来接我呀?我想回家了,我想你们了,我在冰岛呆得够久了,我要爸爸,我要你。”

冰岛与我们隔着八小时的时差,这会儿是他该睡觉的时间,心里揪的难受,却柔声哄着,“宝贝儿,妈妈最近很忙,你再跟豆豆姐姐玩几天好不好,等春天到了,妈妈就去接你,很晚了快睡觉,不然长不高了。”

南星有些激动,“春天到了就来接我吗?”

我笑着,“是的。”

又听他说,“爸爸说,海鹦鹉飞来冰岛的时候他来接我,那也是春天。”

我微微一征,“爸爸给你打电话啦?”

他兴奋的说,“爸爸不止给我打电话,他还来看过我了,我们去达沃斯过新年了。我问他你在哪儿,他说你忙,所以没来。”

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是一点也不知道,下意识的问,“宋老师也去了吗?”

南星道,“没有啊,就是爸爸,姜叔叔,幽幽阿姨还有豆豆。就差你了。”

愣了好一会儿,看时间不早了,催着他,“好了宝贝,睡觉吧,妈妈要上班去了。爱你。”

他咕哝了两句,说了句妈妈我也爱你,念念不舍的挂了电话。

到了公司,让杨杰把近期的情况做了汇总,召集各部门主管开了个年后收心会。

经过长深事件的洗礼,整个行业从疲软中恢复过来,开始重新调整各自的发展战略。

钟庭并没有因为大股东身份就进行换帅,他也很忙,名副其实的空中飞人,索性买了架私人飞机,如此也能方便一些。

过年那天,我明确拒绝他后,他的电话少了,但偶尔也会发来一些不痛不痒的信息。

真正杳无音信的是谭粤铭。

算算日子,宋薇娜现在也快接近预产期了,想必他应该在她身边贴心照顾着吧。

至于铭望集团,并没传出什么不好的消息,以之为名义的捐赠还在一笔一笔的往外投,只是高层换了不少,董事长依旧还是谭粤铭。

谭粤铭曾说,上市公司的财报是洞悉行业秘密的最直接工具,年报时刻,每一家医药企业发的报表都会引来一阵唏嘘,许多看似实力不俗的企业,实际在研发方面的投入远远不够,多是轻研发,重销售。不思进取成了行业常态。

像钟远这样专注研发,挑战世界顶级药企的公司,自然成为了行业标杆,也得到了许多特殊关照,是南星生物以及许多药企学习的对象。

正浏览着钟远的网页,电话响了起来。

陌生号码,尾号是四个九。

应该不是推销的,便接了起来。

哪知听到对方的话,心里一跳,“李小姐你好,我是邵总的秘书,请问你后天下午有空吗?邵总想请你打球。”

邵建平肯主动见我,是不是说明谭粤铭的事情有了缓机。

我想都不想,直接答应下来。

邵建平喜欢打乒乓球,这个我倒是没想到。

我不善运动,但每种都会一点,技术不怎么好,趁着两天时间请了一位专业教练,指导陪练了一番,方才有了些样子。

如此也不至于在邵建平跟前丢脸。

揣着忐忑不安,来到了邵建平的地盘,他曾在南都任过某大型银行行长,在南都有房产也就不足为奇了。

他的别院很幽静,面积不大,装修也很简单,处处透着读书人的淳朴气质,倒真有些两袖清风的味道。

见我打量这房子,他笑了笑,“这房子是十几年前买的,已经很旧了,平日里没人住,也没怎么打理,寒碜了些,李小姐可别见笑。”

我说,“十几年前能有这样的房子,邵先生真是能干。”

他笑了笑,没有说话,吩咐人倒了茶过来,“尝尝看。”

茶是温的,汤色金黄清澈,熟香细腻,品了两口便知,是顶级的金骏眉,一般买不到,权贵独享。

我搁下杯子,“好茶,武夷山的野茶树吧。”

他看着我,挑眉,“想不到李小姐是行家。”

我道,“行家不敢当,在某个人身边耳濡目染的,了解些皮毛。”

邵建平呵呵笑了两声,“某人是钟庭吧。”

我微微一愣,抿唇笑笑。

他接着道,“李小姐,我今天也不跟你兜圈子了,我这次找你,正是为了钟庭。”

我笑笑,“他好大的面子,竟然劳驾您这样的大人物替他做说客。”

邵建平道,“不,这是我的个人行为,与他无关。”说完拿了一本相册递给我,“你认识照片上的人吗?”

我仔细看了看,那是一张旧照片,应该是九十年代末期拍摄的。

上面是一个笑靥如花的女孩儿,梳着长辫,穿着土气,但难掩青春姣好的容颜,放到现在,不亚于那些个光鲜亮丽的明星。

这女子看着很是面熟,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见我一直没有答案,他徐徐的说道,“这是时装设计师蒋春芽。”

蒋春芽,啊!我想起来了,我之前在巴黎看过一次唐风春季秀,不就是她的主场么。

这么一想,赶紧把那照片拿起来,与脑子里的她对比了一下,模样的确一样,可气质却是大相径庭。

如今的蒋春芽可是时装教母,有东方香奈之称,邵建平不说,我无论如何也无法把她照片上的青涩女孩联系在一起。

只听邵建平幽然地说道,“她是我的第一任妻子,也是我的今生挚爱,只可惜,因为我的错误永远失去了她,看到钟庭,我就想起曾经的自己,我不希望他步上我的后尘。”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我可能无法想象这么铁面无私的一个男人也会有柔情的一面。

正如毛幽幽说的,她采访过许多人,每个看似铁血无情、或坚硬或冷漠的人,都有他自己的故事,那些故事藏在他们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外人打扰不了。

关于他前妻的事点到为止,他说得最多的还是钟庭。

但是我最想问的,当然还是谭粤铭。

我笑了笑,“邵先生,前段时间我给你的秘书打了很多电话,我想你应该知道我想问什么,现在我依旧想问。”

本以为他会不高兴,可今天似乎难得好心情,就同我多聊了几句。

他给我添了杯茶,“李小姐,你出生于钟鸣鼎食之家,多半不知人间疾苦,那我就来同你说说,老百姓对谭粤铭这样的人如何看。”

这个说法新鲜,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邵建平同我讲起他的经历,“我出生农村,家境贫寒,求学不易,仕途更是艰辛,为此我牺牲了爱情。你要问我遗不遗憾,那是肯定的,可你要问我后不后悔,我也没有确切的答案。我第一次接触股票是在参加工作后,那时我背着媳妇儿,用家里一半的存款买了一只股票,被套了三年。平时别的股涨它不涨,大盘跌它一定跌,但在某个时间点,突然涨了五个点,接着那只股票就停牌,宣布有重大重组。”

他喝了口茶,盯着我,“你说那之前的五个点是谁推动的?”

我大致明白他想说什么了,他要开始吐槽谭粤铭了。

果然,他笑着说,“那么大的盘,没有几个亿的资金能推高五个点吗?可想而知有多少人靠着内幕发财,制造内幕,大家喝个茶就商量好了,证监去哪儿查这些利益集团。而谭粤铭正是这些大鳄推手中最狠的一条,他做一单,多少人破产跳楼,你有没有想过,他在破坏规则、玩弄规则。”

“在你眼里,他是你爱的男人,是你孩子的父亲,可对于成百上千一夕破灭的家庭而言,他却是罪魁祸首,家国大义,人间正道,难道只因一段区区的爱情,你就要无视吗。”

明明爱一个人没错,可被他这么一说,好像我是共犯一样,心里莫名的生出愧疚来,“邵先生,我明白的,你不用再说下去,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也是我识人不清,我都认。”

听我这么说,他似乎很是欣慰,“李小姐,我衷心的劝告你一句,像谭粤铭这样的人,不值得你赴汤蹈火,你也该为你儿子想想。”

说到南星,他忽然又想起什么来,表情有那么点严肃,“你儿子前段时间被绑架的事我听说了。”

我直直看着他,他说,“绑架他的人叫方云翔,是金方电子科技的副总,因为得罪谭粤铭搞得丢工作离婚,心里有恨可以理解,但没想到他会去绑架孩子。不过这事儿谭粤铭做的也绝,不知你可知道方云翔的下场。”

到现在为止,我都不知道绑架南星的人是谁,又怎么知道他的下场。

只听邵建平道,“谭粤铭这人最擅长借刀杀人,这就是他最聪明的地方,看着干干净净,实际满手鲜血。”说着一顿,“他把方云翔的信息透露个黑市的器官贩子,你说方云翔会怎么样。”

我只觉得从头寒到脚,低声问,“你们怎么这样清楚,你们监视他了吗?”

255 这辈子赖定你

《温柔是把刀》255 这辈子赖定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56 什么也不是了

《温柔是把刀》256 什么也不是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57 我要爸爸送我

《温柔是把刀》257 我要爸爸送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58 爸爸很快回来

杨杰小声道,“二十万。”

钟庭似不信,“说实话,到底多少?”

杨杰脸白了白,看看我,又看看他,最后低下头,声音弱得听不见,“三十五万。”

我忍住火,“你一次拿这么多钱做什么?”

他哆嗦道,“我想给小雅一个像样的婚礼。”

我深深吐了口气,“杨杰,你知不知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句话,你觉得凭你的能力,踏踏实实,一步一步,稳扎稳打,难道挣不到这个数,何必急于求成呢,你这可是犯罪啊。”

“李总……”杨杰额头渗汗,顿了一下,“求你别告发我,我把钱全部拿出来,损失我从工资里抵扣,”

我没说话,失望至极。

他又转向钟庭,“钟总,我求你了,我爸最近身体不好,住院了,我拿了二十万回家,你曾经帮过我们,你也不想眼睁睁看着他失望吧。”

钟庭面无表情,转而问我,“李总打算怎么处理?”

我想了好一会儿,对杨杰说,“这批货,白先生是不会要了。但都是合格产品,你想办法销出去,给你两个月时间。”

杨杰脸上露出喜色。

我接着道,“这是其一。其二,你给我想办法留住白先生。”

关于白先生,我也就接触过两次,都是谭粤铭牵头,人家完全是冲他的面子才给了我们机会,这次产品不过关,人家会怎么想我们。

再说谭粤铭的情况白先生也知道,还会不会继续给面子也是未知数。

我知道杨杰搞不定的,只不过是吓吓他,他能把那批药品销出去,挽回这一笔损失,我就算烧高香了。

他毕竟只有二十三岁,又是我的学弟,我不愿把他交公,那会毁了他一辈子。

听我这么一说,他忙不迭的感激涕零,“谢谢李总,我一定会想办法完成任务。”

就在这时,白先生的电话过来了,“李总,关于这批药的事,汤总已经同我解释过了。这样,我后天要去漠河考察,你陪我一块儿去,我们再好好谈。”

人家台阶都给到这儿了,我要不就着下,那就是傻子,赶紧答应了。

本想把南星交给芳芳和曲叔,可南星就是不依,非要当跟屁虫,不答应就倒在地上打滚儿,无赖至极。

这一点真是像极了某人,只是表现形式不同尔,看来性格这种东西也是遗传的。

没办法,只好把他和陈香一块带上了。

去哈尔滨的路上,在机舱里碰见了钟庭,我惊讶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他很坦白,“跟着你啊。”

我坐下来,“跟着我干嘛?”

他笑了笑,“那白先生为何要约你去,你不明白吗。”

我说,“你想多了吧。”

他笑笑,“想没想多,你心里不是很明了吗,你准备如何应对。”

我没理他,取了耳机戴上。

见我不想说话,他也不多言。他这人话本来就少,只直直的盯着我,盯得我浑身不自在,索性闭上眼睛仰头休憩。

中间,他跟空姐要了两杯温水,一份水果拼盘,都是我喜欢的。

我倒是没想到,他还能知道我的喜好,毕竟他从前也没怎么关注我,分开后相处机会不多,哪能看到这些细节。

纵然心头疑惑,却也没多问。

很快到了目的地,与白先生打了个照面,一起吃了顿便饭,很快回了酒店。

漠河位于最北端,南星缠着我带他观星,“妈妈,爸爸说漠河是个看星星的好地方,他想和你一起看。“

我摸着他的头,“爸爸什么时候说的?”

他道,“在冰岛的时候呀,他说咱们祖国的漠河不亚于冰岛,一样能看极光,看星星,他还说你就是他的北极星。”

头顶,是钻石般璀璨的星星,密密麻麻,发出最美的光芒,仿佛近在眼前,一伸手就能抓住,那么美,那么震撼。

如果他在身边,那该多好……

翌日,白先生约我吃早餐。

他为何会选择这个地方建疗养院不得而知,可我觉得,这不是个好的选择。

白先生低调,网上很难找到关于他的资料,四十来岁,中等身材,酷爱运动,穿上西服风度翩翩,能吸引不少女人的眼光。

但和钟庭这样的大帅哥一比,光彩立刻被盖了下去。

看到钟庭过来,他有些不痛快,“钟总也如此有雅兴,来漠河游玩?”

钟庭道,“我有个朋友在这边投资了滑雪场,我来看看。”

我怎么不知道这回事儿?

不经意的转头看了他一眼。

”原来如此,“白先生顿了下,”那既然这样,我们就一起去看看疗养院的选址吧。“

在地方陪同下,我跟着白先生走了一圈,听了几份专业报告。

我对疗养院兴趣缺缺,纯属走马观花,倒是钟庭听得很认真。

我知道他一直比较看好这一块儿,人口老龄化、消费升级的大健康概念都是热门话题,也是我们将面临的现实问题,针对养老的疗养院的确有潜力,可投入大也是个难题,不是谁都能想的。

见钟庭对此项目有兴趣,地方上很高兴,对他客客气气,说附近刚建了个滑雪场,人少,安静,风景绝美,邀请我们去玩。

滑雪场天然条件不错,雪道将近三千米,宽六十米,坡度三十,相对安全。

南星跟他爸玩过几次滑雪,非常喜欢,一听可以去滑雪,赶紧撒起娇来,让我带他去。

怕不安全,我没同意。

他正要抗议,久久没响的手表电话突然响了,激动得跟什么似的,赶紧大喊着爸爸。

那头无声。

南星急得大喊,“爸爸,你怎么不说话?你在哪儿呀?我好想你呀,你快回来好不好?”

说了一大串那头也没声音,我把他拉到怀里,“宝贝儿,别这么大声说话,小心嗓子痛。”

“你们在哪?”

是谭粤铭的声音,像穿越了千万年似的,带着说不出来的沧桑。

压着心底的激动,平静的说道,“在漠河,跟白先生谈笔单子。”

他道,“白宇飞?”

我嗯了一声,他道,“别和他接触,单子丢了就丢了,重新找就是。白宇飞这人不正经。”

“爸爸,什么叫不正经?”

谭粤铭笑了笑,不答只问,“儿子,你还好吗?”

南星高兴极了,“我很好啊,就是太想你了,想你想得哭,你什么时候回来呀?你上次说带我去看海鹦鹉还算不算数?他们很快就要飞去冰岛了,豆豆姐姐说等我一起去看呢…”

“爸爸答应你,尽量守约。”

“欧!太好了。爸爸你现在哪里呀?”

“离你很近的地方。好好陪着妈妈,别惹她生气,只要你乖,爸爸很快就回来。”

听南星说了声好,那边悄声挂了电话。

孩子是一种敏感的小动物,直觉通常比大人准,自从接到这通电话后,南星一直不安,眉头皱得紧紧的,连滑雪都兴趣缺缺。

幸好到了滑雪场,碰见不少小朋友,邀他加入一起玩游戏。

知道了白先生底细,我对这单生意也没了兴趣,也就不想着应付他的事,爱咋咋地,玩两天回家去。

没想到在这偏僻的雪乡遇见了老熟人,还一碰碰见仨儿。

于子新,于子悦兄妹,加一个江欣。

当听说于子新和江欣是两口子,惊讶不言而喻。

虽说我不喜欢于子悦和江欣,可对于子新却是有好感的,毕竟他曾是王爽的班主任,也是图图的架子鼓启蒙老师,再说人本身也是个颇有素质和风度的男人。

于子新对我倒是挺热情,江欣不喜欢我,只礼貌性点头,于子悦敌意就很明显了,“你以为你可以笑到最后,结果你是最惨的。”

我笑笑,不欲与她多说。

正巧钟庭过来,同于子新握了个手,“于总,幸会。”

于子新点点头,没有多言,那边儿于子悦嗤了一声,“一个惯会捡破鞋的男人和一只破鞋倒是挺般配。”

于子新赶紧拉住她,“你少说两句。”

呵呵,于子悦笑笑,“敢做还不敢让人说了,情人失势了,又回前夫怀里。哥,你是当年脑子里进了水才喜欢她的吧。”说完挽住江欣的手,“还是我嫂子好。”

钟庭淡淡一笑,“于小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的前夫曾经也是你嫂子的前男友,感情的事没有什么可耻不可耻,有错纠正就是,总能遇到对的那个人。你说是不是,于总。”

说完看着于子新,于子新看看我。

这地儿是没法待了,关系快乱成绯闻女友了,赶紧拉着钟庭,“走吧,不要搅了大家的兴致。”

太阳很快落山,南星和一群小屁孩儿玩得不亦乐乎,眼看就要天黑了还在疯玩,你追我赶的。

我想等他跑累了,一会儿睡觉就会很乖,省得我哄。

正寻思着,那边有人跑过来,“李小姐是吗?”

我点头,见来人是滑雪场员工,满头大汗的,就问,“怎么了?”

他道,“李南星小朋友是你儿子吧。”

我心里咯噔一下,“是啊,是我儿子,怎么了?”

他道,“他刚才和几个小朋友一起,但不知滑到哪去了,找不见人了……诶,李小姐……”

飞快跑到雪道那边,大人孩子吵吵嚷嚷的,都在议论南星的事,钟庭也跟了过来,“孩子朝哪个方向去的?”

所有人都摇头,他拉住一个小朋友,“你看到了吗?”

259 男女授受不清

孩子一脸茫然,摇了摇头,这时另一个孩子说,“他一会儿滑到这儿一会儿到那儿,来来回回的,快得就像流星,我们都看不清楚了,不过他说他想去森林里看松鼠,我猜他是不是去森林里了。”

“是啊李小姐,你儿子的滑雪技术很好,一看就是高手调教的。”工作人员帮腔,好像技术好是罪魁祸首,和他们看护不力没关系似的。

我也不想和他们争辩,只想知道南星人在哪儿。

举目四望,都是茫茫的雪和林子,左面望过去就是一片林海,要是迷失在那里该怎么办。

钟庭抓住我的手,轻轻握了一下,“别担心。”转而问工作人员,“那片森林有多大?”

工作人员想了想,“如果算上防护林的话,大概有一千平方公里。”

钟庭重复了一下一千平方公里,又问,“你们的救援队有多少人?”

这下工作人员有点尴尬了,“二十来个,我们这儿刚才建好,没多少客人,救援队其实就是做个样子,也没有正式的培训……”

他话没说完,钟庭做了个打住的手势,掏出电话拨了个号码,“老马,是我,钟庭。我儿子丢了,在,”他抬表看了一眼,报了一串坐标,“我需要一只百人的搜救队,现在马上,对……回头再谢你。”

说完看着我,“别担心,会找到的。孩子小跑不远。”

又转向工作人员,口气严肃,“搜救队很快到,一百人。你们熟悉地形,负责调度,找到人一切好说,找不到,”他停了一下,“那我就让你们明白何为责任。”

等待搜救队的时间不长,但分分秒秒都是煎熬,干坐了一会儿,钟庭去冲咖啡,我实在等不下去了,径直套上滑雪板朝那片森林方向滑去。

后面的声音很快消失在风里,天黑的很快,手机先前还在震动,这会儿已经没电了。

我边喊着南星的名字,边朝前边儿滑,嗓子都喊哑了。

嗷呜!

远处有狼嚎传来,说不害怕是假的,可心里挂着南星,没有那么多余地害怕,但只一秒,又立马吓得发起抖来。

有狼……南星会不会遇见了狼?

莫名的想到祥林嫂那个被狼叼走的孩子,她见人就说,从前鄙视她这种罗里吧嗦的行为,这会儿突然就理解了,那是绝望到极致、伤心痛苦到极致的反应,那是失心疯,要是南星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会那样子的。

驭——

背后传来声音,伴着阵阵铃铛响。

我回头,见是一架驯鹿拉得雪橇车,慢慢朝我过来,车上坐的不是别人,正是白先生和于子悦。

这两人怎么会走到一起的,奇了怪了……

“李小姐,你怎么会在这儿啊?”白先生问,口气平常的很,于子悦仍旧傲慢的看着我。

我道,“我儿子不见了,”说完盯着他的车,“可不可以请你们帮忙找一找?”一个人真的是没办法。

“你儿子丢了关我们什么事!”于子悦不屑的说道,白先生没接话,对我道,“那你上车吧,这附近有个驯鹿部落,我们可以多叫一些人帮忙找,部落里的村民更熟悉这儿的地形。”

车走了没一会儿就到了一间木屋前,白先生把车停了下来,“部落还有些距离,我们先走屋子里烤烤火歇一歇,”说完看着我,“李小姐,你别着急,先缓一下,我们马上就去帮你找孩子,你不也说了吗,搜救队也在帮忙,别太担心,会找到的。”

我没说话,于子悦又道,“你儿子身上就没个定位装置什么的吗?”

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钟庭那边是能收到信号的,可是刚才怎么就没试试这个,我问于子悦,“能把你的电话借我用一下么?”

于子悦拿出手机看了眼,“不好意思,这里没信号。”

如果南星也在森林里,那也未必能有信号,瞬间有些泄气。

白先生很快生了火,“来来来,都坐到火堆边上来。”

我心里惦着南星,却也不好叫人家赶紧去找,只能先坐过去,祈祷着搜救队能够给力一些,快点找到他。

于子悦本来坐在我和白先生中间,不知是不是嫌弃我,又换到白先生左边儿去了。

白先生都看在眼里,笑道,“不就为了个男人么,至于啊。”

我没吭声,于子悦道,“一个是有名无实,一个是有实无名,连私生子都搞出来了,谁丢人谁知道。”

白先生呵呵一笑,“子悦,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明知道他不喜欢你,干嘛要舔着脸嫁给别人。”

于子悦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白先生朝我挪过来几分,手搭在我肩上,“李小姐,你别跟子悦一般见识,她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我扭了一下身子,想摆脱他的手,哪知他越发扣得紧,心里生出不好的感觉来。

果然,他笑了两声,更加放肆起来,“李小姐,谭粤铭第一次带你来见我时,我就对你有好感了,你知道我最喜欢你哪个地方么?”他凑到我眼前,“腿,一双美腿,又长又直,缠、在腰上一定很舒服。”

“下流!”

我扬起手,被他捏住腕子,“李小姐,谭粤铭是要坐牢的,你难道要为她守到老么!你若是把我伺候好了,说不定我可以经常让你见见他。”

“流氓,你给我放手!”

他嬉笑着,“流氓?比起谭粤铭来,我已经是绅士了。他难道没有对你用过非常方式?”

心里一阵恶寒,那边于子悦轻飘飘的来一句,“女人象征性抗拒下是乐趣,要是一直这样就没意思了,李小姐,你也不用装清高吧。”

我盯着于子悦,“于小姐,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品性良善的大家闺秀,没想到你会助纣为虐,做起这种拉……”皮条两个字儿我也说不出口。

她笑笑,“良善?良善有什么用,良善就能被人喜欢?良善就能赢得过你这种女人。”

我这种女人是什么女人。

没等我多想,白先生已经动手扒起我的衣服来,我捞起身边的一根木材就往他身上砸。

趁他吃痛,飞快的站起来,夺门而出……

没了滑雪板,全靠跑,深一脚浅一脚踩在雪地里,不知跑了多久,见后面也没人追来,便停下来喘气。

心想他们大概就想看我死在这儿吧。

啊——

脚下一空,陷进了一个雪窟窿里头,脚踝处传来剧痛,看样子是脱臼了,动弹不得。

树林深处的狼嚎此起彼伏,恐惧在心中膨胀,不知道他们找到南星没有。

所谓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就是这样的状况吧。

我抬头仰望夜空,暗无边际,像一个漆黑的大口,吞噬着世间所有的快乐喜悦,希望和梦想……

怎么办,不会有人发现我了,我在这窟窿里,谁能看得见。

想来想去,把衣服上的一条荧光带扯了下来,绑在红色的围巾上,用力将那围巾甩了出去。

祈祷着不要下雪,不要覆盖标记。

体温很快流逝,周围寒风四起。

遥远的天际不知何时幻化出一道红色的流光,神秘莫测,像缎带一般随风飘荡,尘世间最壮丽神奇的画面也不过如此。

是极光,我又看到了极光。

人说有极光的地方就有希望,但在爱斯基摩人的传说里,极光是鬼神引导往生的灵魂去往天堂的火炬。

这么一想,也有可能有人的灵魂要飞向天堂了。

是我吗?我会死在这里?

如果这是命运的安排,那就坦然从了它好了,反正活得也没意思。

意识渐渐模糊,我只觉得困、觉得冷,觉得眼皮越来越重,只看到无止境的黑暗。

“秋思……”

“爷爷!”

我看到了爷爷,他在对我笑,他在叫我。

我拼命地追着,追赶着他的脚步,他却越飘越远,直至消失在极光的深处。

“爷爷!”我大叫一声,醒了过来。

借着微弱的光亮,看清了眼前的人。是钟庭!

我一脸茫然的看着他,他笑着,声音很轻,“别担心,南星找到了,他自己滑回来了。”

心立刻平稳落地。我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道,“我看到你扔下的滑雪板,还有围巾,发现你在一个雪坑里,幸好那雪坑不深。”

我茫然四顾,“这是哪儿?”

他道,“可能是猎人搭建的小屋,有火,有棉被和兽皮褥子。“

听他这么一说,我才惊觉不对劲。

棉被下面,不着寸缕,十分温暖,暖源正是他,他也只穿了……一条短裤?!

我惊叫一声,“你这是做什么呀?”

他放开我,“对不起,我找到你的时候你已经冻僵了,内衣也全打湿了,我只能用这种最原始的办法帮你缓过来。”他一边解释一边吐着白气。

我紧张不已,但很快镇定下来,想,这里的温度太低了,不用这种肌肤相贴的方式,确实只有死路一条。

只是,该如何自处啊……

半明半昧的火光中,他的眼睛亮如北极星,落在我身上折射出灼人的光亮。

他道,“你别离我那么远,一会儿又冻着了。”

钟庭是个君子,我知道他说这话没别的意思,可是男女授受不清,现在这样真是太尴尬了。

见我没动作,他一把将我捞到胸口,又跟他贴在了一起。

260 别慌我忍得住

火堆旁两根木头支着枯树条,上面晾着内衣,我一向很注重内在美,所以内衣的款式多数美艳,十分打眼。

好在钟庭似乎不太关注这个,但一想到他给我脱衣服,真是死过去的心都有。

不知他是不是看出来什么,笑了一声,“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身上哪里我没看过碰过。别忘了,我是你第一个男人。”

听着这话我更是想死过去。

“秋思,我们本来就是一对,谭粤铭是你我的劫,他不过是老天派来试探我们的,看看我们是否足够坚贞,是否历经了这段艰难还能在一起。”

“钟庭……”

“嘘,别说话,也别乱动。”

他心脏不好,但运动习惯却很好,我能感觉到分明的肌肉线条,那样有力,那样温暖,在这寒夜之中,让人不由得想靠近,可理智又让我刻意的躲着,拿了件衣服隔着。

屋外北风呼啸,脆弱的木屋玻璃被打得呼啦响,像一个蛮荒世界。

我想起了权力的游戏,那个森林中的变态老头,那个畸形的蛮荒之地……

男女差异在这种时候尤为突出,我感觉到他的变化,他的眉目是温柔的,往深了看,却有烈烈灼烧的火光。

被子之下也是热烈的,像异军突起,就要攻陷城池。

我害怕极了,“钟庭……”

他嗓音都有些不对了,“别慌,我忍得住。”

我脸红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一动不动,像个木乃伊。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暖了过来,赶紧把干燥的内衣穿上,“我们怎么走出去?”

他道,“等恢复体力,等天亮,我的手机丢在雪地里找不见了。”

“我的手机也没电了。”

“没关系,有手表,我们可以一直向北走回去。”

“那有多远?”

“不远,可以走到。”

“我脚扭了。”

“我知道,我背你。”

听他这么说,我想起了那次在九寨沟,我因为走的太远脚磨破了,是他一直背着我走过了许多里。

那时我觉得很幸福,可是现在,怎么也回忆不起那种幸福的感觉来。

他站起来,擦干窗户上的白气,“看到了吗,天边有极光。“

我点点头,“看见了。”

他笑了笑,拿棒子拨了下火,“秋思,你知道吗,这些年我一直在想我们结婚之后你的心境。现在我明白了,我如今承受的,不过是你之前承受的而已。”

我道,“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我不是从前的我,你也不该是从前的你。”

他自顾自道,“陈香给了我一个记事本,是你写的,写着我的每个喜好、习惯,每一天的心情变化,每一次的事业进步……那本子都快被我翻烂了,反思我自己,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害怕什么,不知道每个打雷的晚上你一个人是多么害怕,不知道你看着我和冷露一起是多么难过……”

我打断他,“钟庭,你说的这些过去太久了,我已经不记得了。至于那个本子,我记得我好像烧掉了,从哪儿来的。”

他道,“陈香偷偷收起来了。”

我哼了一声,“这个陈香,真是多事……”

他靠过来,“秋思,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曾经的你,你没有变。你只是迷了路,你找不到回家的路,我带你回去好不好?”

我没说话,任由他抱着,这世上哪里有回头路可走。

他喃喃道,“谭粤铭是魔鬼,他离间我们,他逼你爱上他,却又给不了你未来,忘记他吧,当他从来没有出现过,至于南星,我和你一起承担。”

天亮了。

我不知道一个男人要用多大的克制才能做到循规蹈矩。泰晤士报曾做过一个实验,让一个穿着红色内衣的模特在街上行走,看看保守的英国人会做何反应,结果英国绅士们没能守住自己,纷纷驻足观看。

这是天性使然,是男性的一种生理本能,与雅俗无关。

整整一夜,漫长的一夜,钟庭没有丝毫进犯,我反而觉得很内疚。

半夜他起来添过几次火,醒来的时候炉子依旧燃烧着。

雪霁天晴,我趴在他背上,看他深一脚浅一脚的在密林中穿行,雪地上有阳光的影子,偶尔有小动物掠过,是松鼠,南星见了一定会特别开心。

钟庭呵呵一笑,“你心情好像不错。”

我没说话,看他抬手看了看坐标,问他,“还有多远?”

他道,“不远了。”

其实他在骗我,这是林子腹地,离滑雪场和村庄都不近,靠步行很难撑过这片林子。

钟庭身体不比从前,走了一段,步子开始变缓,渐渐的举步维艰,额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我帮他擦了擦,“钟庭,停下来,我们休息一下。”

他很固执,继续朝前走着。

“歇一歇,再这么下去你支撑不住的。”

“不行,天黑走不出去,我们就死定了。”

“你再这么继续走下也死定了。”

他呵呵一笑,突然问我,“你知道冬捕么?”

我说不知道。他说,“这边的村子很喜欢冬捕,特别有趣,老乡会跟你说他捕鱼的方法,他们的过去,过去的记忆,冬捕的鱼和平常的不同,味道很鲜,捞几条煮上一锅东北炖鱼,鲜味儿保证你回味无穷,等走出去我带你和南星尝尝。”

我道,“你怎么知道,你来过啊?”

突然想起他说有个朋友在这边建了滑雪场,没等问他就说,“来过两回。老马,你见过的,以前是百年的客户。投机倒把的生意人,现在转行做旅游了,在长白山投了几个项目都挺不错,这次搜救队就是他派的,不过他那边儿好像也出了状况,赶着回去了。”

说起这个老马,钟庭谈了不少,从他的发家史说到他的几个儿子,中间充满各种搞笑的段子,听得我笑了好几回。

就这样走着聊着,时间点滴流逝,天色也慢慢混沌起来,天空开始有了变化,晴朗不再,风雪呼啸而来。

他的声音越发没力,“秋思,如果谭粤铭不在了,你可不可以和我在一起?”

这个问题要我马上回答的话,我会说不可以,但见他苍白得快和雪一样的脸,我流着泪点头。

他笑了笑,突然间跪了下去。

我也摔在雪地上,大声喊着他的名字。

他没应,一动不动的,我疯了一样喊着他,扶着他的脸,已经没了一丝血色,嘴唇青紫。

“钟庭!”我大叫着,“不要死、不要死,求你不要死,只要你不死,我们就重新开始好不好?”

他勉强睁开眼,“说话……算……”

话字还没说出来,彻底晕了过去。

我抱着他大哭了一会儿,向四周看了看,全是茫茫的雪,但好像已经走出了林子。

不行,不能这样,得想办法,我一定不能看着他死。

拖着扭伤的脚,在雪堆里使劲刨坑。

我记得在一部电影里看过,主人公在雪地里迷了路,就在大树根下挖坑躲进去。

这没有大树,就在雪堆里挖孔。

远处,雪反射的光与天空连成一色,地形变得模糊不清,地平线高度、深度和阴影完全的隐去,我知道这叫乳白天空,往前走可能会遇到悬崖,是很糟糕的情况。

好不容易把坑刨好,我费力地将钟庭拖了进去,拿手在他鼻息处试了试,还好,活着。

是心脏出了问题吗?

我把他的外套脱下来,垫在身后,紧紧抱着他,却感觉不到一点热量,这样下去根本抵不过坑外的风雪。

那风声无比凄厉,像是跪求死神的哀嚎。

就在我以为快死在这茫无边际的雪中时,螺旋桨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赶紧探头去看,只见一架直升机降落在不远处,很快停稳,梯子伸了出来。

几个穿着红色救援服的人跳了下来,手里拿着担架,我忙朝他们大喊。

人迅速跑了过来,紧跟在后面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戴着深灰色的羊绒围巾。

那是……谭粤铭吗?

不可能吧……

怕自己眼花,我又使劲的揉了几下,他的身影越来越清晰,真的是他。

我以为我们不会再见面了,可在这样的时候这样的地方见着,又觉得那样不真实。

他看着我,一句话也没说,漆黑的眼底是翻涌的波涛,卷着说不出口的千言万语。

他将我抱了起来,我顺势搂着他的脖子,但一想到他是宋薇娜的,又赶紧放开,闷声道,“你放我下来。”

他想说点什么,终是什么也没说,很快叫了一个救援队员来背我。

差点把我气死,看来他是打心底里和我划清界限了。

钟庭的情况十分紧急,我来不及多想,狠狠剜了谭粤铭一眼,便跟着救援人员上了直升机。

大抵知道钟庭的情况,机上备有一名胸外科大夫,替他做了初步检查,神情十分严肃,让立马到医院。

一路上,我都紧紧握着钟庭的手,偶尔朝谭粤铭看一眼。

他只静静地看着我,眼眸漆黑如星子深不见底,一句话也没说过。

飞机降落在东京,那边已经有医疗队候着,我看到钟庭的主治大夫,高桥医生也在。

钟庭的情况他最熟悉,看到他,我的心稍微放宽了一些。

钟庭被推进了急救室,我捂着嘴坐在轮椅上,谭粤铭这才走到我边上,“不要担心,他不会有事的。”

我恍惚的望着他,“你怎么会在这里,又怎么找到我们的?”

有直升机,有救援队,还有医生,那应该不是偶然。

261 感觉天都塌了

《温柔是把刀》261 感觉天都塌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62 要不再生一个

谭粤铭看了我一眼,声音里透着说不出的无力和倦怠,“刚退烧,在睡觉。”

姜凯尘走过来,对我道,“你们俩好好聊一聊。”

说完目光凶狠的瞪着陈望,“你给老子滚远点,我不管你什么身份,在我的地盘就得按我的规矩来,不要逼我宰了你,还有跟你一样的那群狗。”

陈望一声不吭,神情难过的看了我一眼,眼睛里泪在打转,接着转过身,默默走开了。

空寂的走廊里,只有我和谭粤铭在。

我问他,“发生了什么?”

他没答,只沉默的看着我,过了好一会儿,徐徐的说,“让你身边的亲戚都验验,看看有没有人和南星骨髓匹配,现有的骨髓库里没有与他匹配的,我的也不行,医生说骨髓移植是唯一办法。”

我很快做了检测,一样不匹配,天塌也不足以形容这种感受。

谭粤铭说了,谁和南星骨髓匹配,就给谁一笔天价感谢费,王家的亲戚爱财,自然是积极配合,全都做了检查,却没一个匹配的,就连我妈和我那刚出生不久的弟弟都做了,都不行。

王爽带着他女朋友过来,住在万威的葡萄园里,跟我妈一起三天两头过来探望,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南星这边是病来如山倒,一开始只是发高烧,现在开始咳嗽,很快肺部感染,感染产生的浓痰阻塞气管,要不是抢救及时差点窒息。

谭粤铭和我都处于崩溃边缘,我几乎是整天整夜以泪洗面,只要孩子一受苦,就止不住掉眼泪。

他则是尽可能迁就孩子,讲故事、做游戏,陪着哄着。

孩子一睡,他就到处联系医生,线上线下的听会诊。

实在没有办法了,开始化疗。

化疗的第三天,孩子又出现咳嗽症状,接着感染,医生宣教过化疗期间感染极度危险,没想到才三天时间就落到我们身上,化疗计划暂停,只输了一半的化疗药,改为先上抗生素控制感染,但还是晚了,半夜三点转到重症ICU。

此时,我的脑海里不断出现最坏一幕的结果,我的南星,你才来到这个世界啊,一切就在今天结束了吗?

那晚是我第一次看到谭粤铭哭。

一个大男人躲在天台上,嚎啕大哭。

我只是远远的站着,没去打搅他,我猜他作为父亲一定也很无助。

有钱又如何,能力再强又如何,还能抗得过死神和老天么。

幸好,南星抢救了过来。

不久之后,有一名并不怎么权威的医生,力排众议,给他用了一种新药,将好与他体质吻合,情况渐渐趋于稳定。

钟庭打电话来问,我不想他操心,便什么也没告诉他,只说孩子玩耍时受了点伤,得在这边修养,我可能要过些时候才回去。

等南星睡着,谭粤铭递了杯水给我,“不要担心,他不会有事,我一定会帮他找到合适的骨髓。”

这些天,我和谭粤铭并没有说过太多话,当然也没和他住一起。

我不知道他怎么可以如此自由,不是说被监禁么。

我问,“你现在到底什么情况,宋薇娜你不管了?”

他道,“我和她……分手了。”

我哦了一声,没再多问,抱着杯子喝水。

这时,姜凯尘和一位医生走了进来,说着法语,谭粤铭说他们要出去一趟,让我在这儿看着。

很快他就折回来,说有一个人骨髓与南星匹配,那人就是林双儿。

我立刻给林双儿打了电话,她说她在普罗旺斯拍戏,让我和谭粤铭去普罗旺斯见她。

没办法,我们只好去了。

但让人失望的是,她并没有马上答应,还笑着嘲讽,“李秋思,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呐。”

我简直不敢相信,南星可是她的亲侄儿,她竟然可以冷血至此。

她看着我,“你不是早就与我恩断义绝了吗,我凭什么要救他?你当我是路人,那你的儿子于我而言,同样是路人。”

我就差没给她跪下了,“双儿,算我求你,救救他行不行,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肯救他。”

她大笑,“哈哈,你求我,你也有求我的一天!我一直都想看到这天,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不过——”

她看向谭粤铭,“你求我没意思,如果是谭总求我的话,那我还能考虑考虑。”

谭粤铭盯着她,“林小姐,我诚挚的请求你,救我儿子一命。”

林双儿笑眼盈盈的望着他,“谭总,我特别想知道,像您这样的人下跪是什么样子,要不你跪一个给我瞧瞧,这样我或许会救你儿子一命。”

什么意思?让谭粤铭下跪?

林双儿怕不是疯了吧,他这样的人会给人下跪么。

谭粤铭冷冷的看着她,“是不是我跪,你就能救我儿子。”

林双儿想了想,“大概是吧。”

话音一落,谭粤铭面色一沉,真就跪了下去,先是一条腿,接着是第二条腿。

齐齐整整,就那么跪了下去。

男儿膝下有黄金,不跪天地跪爹娘,如今却因救子而跪。

我只觉得那轻不可闻的触地声像枪响,穿透了我的心脏。

林双儿先是愣住,大约没想到他真跪,接着便是哈哈大笑,“谭总,没想到您还真跪啊,我不过和你开个玩笑罢了。”

说话间,谭粤铭已经站了起来,脸色白得吓人,拉着我径直走了出去。

立刻有两个面无表情的黑人走了进去,我问他,“你要做什么?”

他的声音冷得不似在人间,“给她做骨髓穿刺,救我儿子。”

很快,看见林双儿被绑在移动床上推了出来,看样子是挨了麻醉剂。

早知道有这手,他还跪什么跪,把他这辈子的尊严都跪没了。

虽然不太能接受这种方式,但只要能救我儿子,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只是没想到,很快传来坏消息,林双儿的血液里,hiv抗体呈阳性。

换句话说,当初王爽的事是虚惊一场,林双儿这个却是实打实的,毕竟身在那样一个圈子,谁知道她的两性关系多复杂。

谭粤铭听过以后,对着垃圾桶就是一脚猛踹,那一声艹真是绝望到了极点。

我沿着墙慢慢滑了下去,“怎么办?谭粤铭,怎么办……”

他破天荒抱紧了我,“不要放弃,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

这是一个月来,他给我的第一个拥抱,紧得透不过气,里面带着他的恐惧和无助。

等不到骨髓移植,那就再赌一把。

生孩子,采用脐带血。

这是医生的建议,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可惜南星生在山里,没有保留脐带血,不然也不会这么难了。

我盯着谭粤铭,“要是宋薇娜那个孩子在就好了,说不定还能救南星一命。”

他没说话,隔了片刻,道,“要不,你再生一个。”

我盯着他,“和谁生?”

他静默了一会儿,我以为他要说“跟我生”,没想到,他给出的答案是,“试管。”

一旦做了这个决定,便刻不容缓,南星的时间和钟庭一样短暂,须得要争分夺秒。

钟庭再打电话来时,我和他说了实话,也告诉了他我要做试管的决定。

他没有对此发表太多看法,大抵想着自己也是命不久矣,以后的事又如何能管得了,只祝我好运。

为了保险起见,医生建议一次做两,反正我身体条件也允许。

多一个孩子,南星便多一分机会。

金子是精挑细选过的,据说是一个叫Peter陈的人提供的,具体我也没太关心。

谭粤铭陪着我去的,这种感觉古怪到了极点,甚至有些荒谬。

我爱的男人陪我做试管,孩子不是他的,他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可为了南星,再荒谬我也只能接受了。

看我无可奈何,他反而挺轻松,“不要愁眉不展嘛,只有你肚子里的孩子好,我儿子才能好。”

我盯着他,“谭粤铭,这辈子我们是走到头了吧。”

他笑了笑,“怎么着,你还要等我不成?”

我没说话。

他又笑了笑,“你难道不介意那天看见的事?我以为那种事都发生了,什么都该到头了。”

我仍旧沉默。

他继续道,“你们女人说得对,变了心的男人不能要。你就算等到他,他也不是原来那个他。对男人来说,女人可以随时换,儿子却不能,那是血脉。”

这话听着是无比刺耳,可我却并没觉得多难受,反正路已经走到了这里,难受又有什么意义。

外面已是初夏光景,枝繁叶茂,盛极一时的阳光洒在绿叶上,欢快跳耀。

他轻声道,“接下来的时间我不能陪你了,我让陈扬和兰姨留在你身边,你也好好照顾自己,如果还是没办法救南星,那便是他的命。”

谭粤铭为什么离开,我想我知道答案。

定是和他的案子有关,这段时间,他应该是用了什么和人作交换,才得到了短暂的自由。

反正有了肚子里这两个孩子,我和哪个男人都不可能再有瓜葛。

这一生,注定是要带着孩子走下去。

南星一直在瑞士,姜凯尘两口子经常带着孩子过来看他,万威也请了好些个专家来看。

在各种高科技加持下,孩子的病情还算稳定,只是老问爸爸在哪儿,把人烦的够呛。

263 天大的好消息

《温柔是把刀》263 天大的好消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64 爱你不问归期(结局上)

小暑,正是暴雨烈日交杂的时节,我正好到上城出差,整座城笼罩在潮湿与燠热中,让人跟着心浮气躁。

好不容易熬完三天行业会,听了几个枯燥的行业报告,打算回家看看孩子。

眼眸一扫,就看见对面的高楼,“云川律师事务所”几个大字甚是醒目。

宋薇娜的话犹在耳边,思索一番,决定去碰碰运气,看程云川在不在。

果然,运气不怎么好,他人不在。

听秘书说是去了陕北,有人多嘴提了一句,说他是去处理谭粤铭的事。

在上城,谭粤铭一直是个中心人物,不管是正儿八经的话题亦或是花边新闻,多多少少都要牵扯到他。

但近期,关于他的事牵涉禁忌话题,不少小道消息在坊间疯传,大家也只敢私底下八卦,不会拿到台面上讲。

那人提了就开始后悔,生怕被套个什么莫须有的罪名似的,再不肯多说一个字。

我自然也不会追问,请秘书替我打了个电话给程云川。

听说是我,程云川表现得分外热情,说他正有事要找我,但眼下还没忙得过来,问我有没有空去陕北找他。

事关谭粤铭,我没有犹豫,立马应下了。

顶着烈日,我来到了位于黄土高原腹地的一个贫困县,这里地处高坡,入眼一片贫瘠荒凉,连色彩都是灰蒙蒙的,充分印证了我国区域发展的不平衡。

从越野车上下来,见程云川在村口迎接我,笑容比骄阳还炽烈。

我是第一次见他,和听说中的他相差无几,皮肤白皙,高大俊朗,穿一件深灰色T恤,看起来与这片黄土地很不相称,但见几个老乡绕在他身边有说有笑,那样自然融洽,又衬得他十分合群,不禁对他多了几分好感。

“李小姐,让您跑这么远来,实在抱歉。”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倒大大方方的和我打起了招呼,寒暄了好一会儿,话题才扯到谭粤铭身上。

他是谭粤铭的首席律师,又负责他的经济案,了解的情况自然不少,却一点也没有提起他的罪行和判决情况。

我有些着急,“程律师,他现在到底是什么个情况呀?”

他道,“他的情况挺复杂,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我先带你在这片儿走走,再慢慢跟你说。”

见他气定神闲的样子,我也只好耐着性子,跟着他一路参观。

沿着山路向村里走,各式各样的画框镶嵌于黄土壁上,图案以Z县特色剪纸为形,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和农村民间趣事为内容,有着粗犷浑厚的黄土高原文化,又不乏细腻典雅,呈现出一道独特的剪纸文化墙。

程云川告诉我,这一片儿是铭望集团扶持的,投了不少钱,涉及的工程项目大大小小上百个,目前有许多事务要和地方接洽,所以他亲自过来。

跟着他走了一圈,看了几个在建的交通和饮水工程,两三个农副产品加工厂,对“扶贫攻坚”也有了不少感触。

这会儿走到一处田坝位置,他停下来,指着一口井说,“黄土高原缺水少雨,村民日常饮水主要靠旱井里集存的雨水,能吃上清澈的甘泉水是村里几辈人的渴望,山上修了庙宇,保佑风调雨顺,但上百年过去都没解决问题。这口水井是谭粤铭弄的,七百多米深,圆了几代人的吃水梦,农田用水、粮食收成也有了保障。”

我有些惊讶,走近看,一位上了年纪的大娘正在打水,看见程云川,笑呵呵的喊了他一声。

程云川跟她聊了几句,她猛地回头看我,“你就是谭先生的婆姨?”

我一时有点懵,随即笑笑。

大娘热情极了,“哎呀,生得可真俊,走,到俺家坐坐去。”

我推辞着,听她激动地说,谭粤铭帮他们解决了吃水问题,还帮她儿子解决了工作,做的是护林员,又搞蘑菇种植,一年能多两三万元的收入,日子越过越红火。

大娘的话匣子开了,关都关不住,要不是程云川说还有事,她准要拉我去她家吃枣儿。

程云川看着我,“怎么样,是不是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谭粤铭?”

我笑了笑,没说话,他突然问,“李小姐有没有兴趣看场戏?”

正纳闷,就见他指着不远处,那儿搭着简陋的棚子,一群村民坐在洼地上看戏。

戏台是用砖头和水泥搭建的,三伏天里被热辣的太阳晒得冒烟儿,挂着的横幅上写了“Z县艺术剧团”几个字,正在上演霸王别姬。

没等我问,程云川两步朝前走去,我也只得跟上去。

没一会儿,一个老乡端了凳子和两盅水出来,热情的很,“程先生,你们快坐,喝口水。”

程云川对他说了声谢谢,老乡乐呵呵的走了。

看来他在当地还挺受欢迎。

我问,“在这儿看戏啊?”

程云川瞟了我一眼,笑道,“对啊,在这儿看。是不是很不一样的体验。”

我笑笑,没说话。

他又问,“李小姐,你防晒霜涂够了吗?”

那口气带着点调侃,我有些窘,知道他是在说我娇气。

还在想怎么接,就听他说,“我上次和谭粤铭过来,他提起你,说要不是怕你被这日头晒着,准让你一起来看看什么是真正的霸王别姬。说你出个海,防晒霜要拎一打。”

我笑了笑,“哪有那么夸张,你别听他胡说。”

他没说话,把目光放到舞台上,我也跟着把注意力转移了过去。

实际上,我对话剧歌剧戏剧之类的艺术形式并不是很感兴趣,陪谭粤铭看过两次意大利歌剧,直接看睡着了,事后还被他笑话,说我不像李百年的孙女儿,我爷爷一身艺术细胞遗传到我这儿全都死光了。

此时的台上,正是兵败如山倒的项羽退到乌江边,与美丽的虞姬自刎那一场。

秦腔的做派和唱腔里有一股豪中有悲,气吞山河的气势,霸王“哇呀呀”一声吼,两步托起自刎的虞姬,仰天长啸,吼着绝望到触及灵魂的秦腔,他抓住虞姬的头发,往嘴里一叼,左腿一抬,那悲壮极具感染力,谁也没想到“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西楚霸王也有如此落魄的一天,只见霸王把头一扭,大吼一声,自刎于滚滚江边,千古英雄就这么与美人共赴黄泉……

我看过很多版本的西楚霸王,包括电影,却没有一个像眼前这样,将情绪处理得那样悲怆,即便在七月的烈头下,悲凉也能通到心底。

看入了迷,程云川叫我才回过神来,犹豫了一下,接过他递来的纸巾,不好意思的转过头去擦泪。

移步到阴凉的窑洞里,程云川端了凉茶过来,平静的问我,“李小姐,你觉得这出霸王别姬如何?”

我道,“很好。这是我第一次看秦腔,没想到这么震撼,很打动人心。”

他笑了笑,“那是,梆子腔可是几千年丰富文化的积淀,朴实、粗狂、豪放,直击人心。”说着顿了一顿,“那你对霸王别姬这个故事如何看,你觉得这结局好吗?”

心中隐隐觉得不对,他为什么要问我这个问题。

霸王别姬乃千古绝唱,这是故事最好的结局不是吗。

只听他说,“其实这结局很无奈,不管是楚霸王还是虞姬,都是因时因地的无奈选择。虞姬没有生对时代,若是现代,她应该带着霸王的爱好好活下去,就像泰坦尼克号的女主那样,珍惜生命,珍惜生活,活出自己,活够本。”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说这话,只见他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李小姐,你看,这里的黄土地是多么的贫瘠荒凉,却繁衍了一代又一代,生生不息。在西北风吹、黄沙漫舞的成长起来的人,无论环境多艰苦,照活不误,无论黑黢黢的粑粑有多难下咽,照样唱戏剪纸找乐子,这就是生活,笑对苦难。”

我站起来,“程律师,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看着我,很平静的说,“你离开那几年,谭粤铭背着行囊走过很多地方,在这里停留了一个月,悟到不少生命的真谛,所以他才如此重视这里的发展和改变,让我亲自来盯。”

我问,“他现在到底怎么样,被判了多久?”

他反问我,“如果他被判终身监禁,你会等他吗?”

我想了想,“如果他愿意要我,我当然会等下去。”

程云川没说话,定定的看了我一会儿,“李小姐,庙堂之上无所谓好人坏人,作为他的律师和朋友,我想说,他是个好人。相信在你心里也是如此。”

我有些不好的预感,“程律师,你就别跟我兜圈子了,有话直说。”

他吸了口气,“谭粤铭,已经走了。他有不少遗产需要你来处理。”

原来,兜了这么大个圈子,他是为了告诉我这个。

炎夏酷暑,我的心却像经历了几次寒武纪的轮回,凉得无法跳动。

万籁俱静,呼吸停止,眼前一黑,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是梦,那些撕心裂肺的情话,那些动人心弦的誓言,像漫天繁星,萦绕耳边。

是了,是他在说。

我爱你,像风走了八千里,不问归期。

我爱你,像春草染绿山脊,不容置疑。

我爱你,像星光坠入眸里,一眼万里。

我爱你,像崖卷起千堆雪,岁岁如夕。

我爱你,像星辰砸向大地,至死而已。

……

265 爱你到此为止(结局下)

《温柔是把刀》265 爱你到此为止(结局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1 女人当自强

我叫陈香,高中学历,是苏北一个村小的民办教师,我们那地方小,思想落后,多数人都没见过世面,对离婚的容忍度为零,而我是村上第一个主动提出离婚的女人,这在当时轰动了十里八乡。

这世上没有不爱家的女人,要不是忍受到极点,谁舍得抛下温暖的港湾,可我真的受够了丈夫的不忠和家暴,心早已是千疮百孔。

我和丈夫是相亲认识的,他念过大专,在我们那儿属于高学历,人也生得不错,个子不高,但皮肤白五官端正,看起来清清爽爽,我第一次见他就喜欢上了,我不是什么大美女,但在村里也算数一数二的,他自然也是中意我的。

很快我们就确定了关系,当时也算村里风光的一对佳偶。

那时琼瑶小说盛行,每个女孩都爱看,我也一样,对爱情有无数的憧憬和幻想,庆幸自己嫁给了爱情,可没几年,一切都变了。

他从村上走到乡镇,混上了领导岗位,恰逢国家政策,让他负责招商引资工作,他能干,能喝又能说,工作成绩很是亮眼,在我们那个小地方也算人中豪杰,人人都羡慕我巴结我,连校长都主动说过几回,要帮我转正。

可生活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没人知道我的心酸。

彼时的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踏实上进的青年。取得一点成绩就开始膨胀,与那些生意人混在一起,学了不少恶习,后来还搞起了婚外情,和宾馆女招待、售货员、下属都有染,因为我的阻挠开始对我动手,暴力倾向日益凸显。

渐渐的,他开始三天两头外宿不回家,回家来就指着我又骂又打,说我是黄脸婆,让我去照镜子看看自己多怂多丑,为了儿子我都忍了。

某次意外怀孕,我被他打得流产大出血,不得已摘除了子宫,永远的失去了生育力。

一个要好的同事气不过,替我报了警,派出所却说这是家务事他们管不了,让我去找妇联。

我去了,可那些人像看稀奇似的看着我,说我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离了他也找不到更好的。

知道对牛弹琴,我也不想再受任何羞辱,默默离开。

那时儿子还小,每次看见我被他父亲暴打,总是一言不发,暗暗躲起来,有时钻到桌子下,有时藏到柜子里,蜷缩成一只瑟瑟发抖的小虾,每次看到那样的他,我就抱着他嚎啕大哭,在心底暗暗发誓,哪怕是净身出户,我也要带着儿子远离恶魔,远离这地狱般的生活。

我的离婚是一场恶战,没有什么财产分割,只有两家老人悲泣的哭诉和挽留,但我铁了心要走出这泥潭,谁也拦不住。

皇天不负有心人,在经历了撕心裂肺的痛与恨后,我终于揣着两千块钱,带着儿子离开了小镇。

我就不信,天下之大,还找不到我们母子的容身之处。

就这样,我来到了最近的大城市,上城,开始了艰辛无比却自由安全的生活。

我文凭不高,只念完了高中,在上城这样的大城市找不到什么像样的工作,再说我已近四十,学什么都难,做白领只能成为遥想,但我会做家务,会做饭,能吃苦,所以,我选择了家政行业。

上城这样的地方最不缺的便是有钱人,几经面试,我应聘到了一家规模挺大的家政公司,从钟点工做起。

我肯学,参加了不少专业的家政培训,慢慢的,我成为了这家公司的金牌保姆,许多顾客对我评价都不非常错,不少人想要长期雇佣我,可是为了照顾孩子,我没有选择全职。

在做保姆的几年里,我接触到了形形色色的有钱人,我这人话很少,但不代表我不会思考,这点也是许多主顾欣赏我的地方。

他们有很多秘密被我窥探到,但我不会告诉任何人,这让我与主顾之间建立起了信任。

我记得,我曾经为一位女明星做过两个月保姆,她姓郁,一线,公交站牌上都能看到她的全幅广告,代言的全是大牌化妆品,她的别墅里衣帽间占了一半,衣服鞋包堆积成山,但我总有办法帮她整理得紧紧有条。

可是,像她这样的女人也是表面风光,内里有多少泪,都得自己咽下。

有件事我印象很深,她当时处了一个对象,或者说榜了一个大款,那段时间她没接戏,整天就是逛街购物做美容,接着回家等那个人。

一个秋天的傍晚,我接到郁小姐的电话,让我多买一些菜,去她的别墅做晚餐,说那个人今晚上要过来,让我一定要好好露一手,帮她征服那位先生的胃。

那天天气很好,我买了很多菜到她的别墅,准备替他们做晚餐,却听到激烈的争吵。

郁小姐哭得很伤心,低声下气的挽留着那位先生,可他决绝的开门走了,扔了张支票在地上,连头也没回一下。

我看到那支票上的数字,很吃了一惊,普通人一辈子有这么一张支票也够了。

接着看见于小姐坐在地上,毫无形象的大哭,我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好不尴尬。

她却拉住我说,“陈大姐,怎么办,我是真的喜欢他,我想给他生个孩子,所以我偷偷扎破了避孕T,可是被他发现了,他生气了,说我们结束了,怎么办,陈香,怎么办……”

我无声的给她倒了一杯水,心想这种关系本来就是一种买卖,怎么能够交付真心呢,亏得她在娱乐圈混这么些年,还能存这种想法。

方才那位先生,一看就是眼高于顶的人物,有钱有貌,器宇不凡,这样的人怎么会和一个戏子来真的。

郁小姐还是哭个不停,“你知道他是谁吗?谭粤铭啊,铭望集团的董事长,我费了多大的劲才让他注意到我,现在全都毁了,全都毁了……”

那一次,谭粤铭三个字就进入了我的脑子,后来总是在各大媒体上看到他的消息,今天和这个明星闹绯闻,明天又和那家的千金出双入对。

我从没想过,这样的人也会有真心。

工作了几年,我也攒下了不少钱,那时的房价还不算离谱,我想在城郊买个小房子,让我和儿子有个自己的栖身之所,但杯具发生了。

我父亲得了脑溢血,需要一大笔钱做手术,于是我所有的存款都被掏空了,但好歹留住了我爹的命,也是很值得。

前夫知道我过得还行,便带着一帮亲戚来找我,求着闹着要跟我复婚。

彼时我早就和他没了联系,听旁人说,他新娶的老婆好吃懒做又爱赌,把家底儿都输光了,留了个女儿跟他,自己和别人私奔了。

对我来说,前夫早就陌生得不认识了,怎么可能复合,可他总拿儿子威胁我,让我百般苦、千般苦说不出。

这时候,我生命里的贵人出现了,这个人便是钟先生,我这一生都要感激的人。

那是在医院,我正照顾着我的父亲,前夫在走廊上和我大打出手,正好碰见我父亲的主治医生和钟先生。

问明了情况,钟先生问我愿不愿意换一个地方,跟他去南都,在他家做保姆。

我当时非常惊讶,他竟然知道我是个保姆,接着听他说了原因,“那天我去一个朋友家做客,见你做事非常仔细,每一双鞋都摆得整整齐齐。我有轻微的洁癖,一般的保姆可能没办法达到我的要求。”

就这样,我跟着钟先生到了南都,另一座黄金遍地的大城市。

钟先生是一家大型药企的高管,年轻有为,生得一表人才,他聘用我时刚刚新婚,娶的是那家药企的千金大小姐李秋思。

我之所以答应他做全职,是因为他开出的条件实在太优厚,让人无法拒绝。

提供独立住所,有报酬丰厚的,有自由的时间,更让我惊讶的是,他帮我儿子办理了入学手续,我很清楚,那样的学校一个普通保姆的儿子是想都不敢想的。

我想,我大概是保姆中最幸运的一位了。

只是对女主人,我一开始并没有好印象,一直抱着一种消极的观望态度,处处谨慎。

这源于我的经历。

我服务过贵妇、二奶、明星以及各种各样有钱的女性,她们或多或少都带有天生的优越感,那是与身俱来的,即便不刻意,还是会从骨子里散发出来。

我很清楚,对我们这样的人,她们从来不会正眼看,仿佛我们天生低人一等。

我原本以为李秋思也不会是个例外,但是我错了,她是我遇到过最好最和善的女主人。

倒不是说她身上没有千金小姐的做派,只是她待人和气,不看轻任何人,即便对我这样的保姆,也一直是平视而尊重的,而这份尊重一点也不虚假。

人与人的相处其实不难,你敬我一尺,我便还你一丈。

她会因为我切菜伤了手,亲手给我贴上创可贴,也会在我不舒服的时候,让我回家休息,自己来做家务,甚至免费给我儿子找辅导老师,见我不好意思,便笑着说,她弟弟刚好也要辅导,顺便而已,让我不要挂在心上。

我时常觉得,她从心里没有拿我当过外人。

只是,这样一个好女人却过得一点也不好。

02 她没有嫁给爱情

是的,她没有嫁给爱情,作为一个标准的白富美,我也不知道她到底嫁给了什么。

钟先生哪里都好,就是对妻子太冷淡,他娶了她却不爱她,也不知道图什么,他又不是通常意义上的那种凤凰男。

我见过不少恩爱的夫妻和情人,哪怕是假装的恩爱,却从没见过他这样冷漠的丈夫,其实回头想想,他的冷漠倒也不是冰冷,就是特别客气疏离,说好听点叫相敬如宾,说的不好听,那就是敷衍了事,凑合过日子。

李小姐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对爱情正是憧憬向往的时候,却被人这样冷着,着实可怜。

有时候我都替她难过,但她自己反而不在意。

不管他如何冷淡,她仍一心一意,我猜她心里始终存着一份希冀,他总有天会像她待他一样对待她。

有次钟先生过生日,她在家挑了半天衣服,最后选了件非常漂亮的纱裙,像下凡的仙女,保守又不乏灵动,很忐忑的问我,“香姐,你说这件好不好看,他会不会喜欢?你知道的,他这人古板的很,太露的他看不惯,其实我个人更喜欢那款斜肩的。”

我点着头,一个劲儿的说好看。

她很高兴,系上围裙亲自做了个大蛋糕,还有满桌的菜,一门心思等钟先生回来。

我看着她给他打了好多次电话,钟先生似乎很忙,没说两句就挂了。

她幽幽的叹气,叹完气又挂起笑脸,叮嘱他开车小心点。

结果等到十二点,明月当空,钟先生才带着满身酒气回来,说是有应酬把生日这茬给忘了,跟她道了歉,但那一桌饭菜包括她,他连看都没看一眼。

换做一般娇小姐,谁受得了这啊。

李小姐爱得太卑微,笑着说没事,扶着他进了房间,忙着替他放洗澡水找衣裳。

我呆在客厅,见她从楼上走下来,问她饿不饿,她笑了笑说不饿,让我把菜都收走,又转身去熬醒酒用的绿豆汤。

盯着砂锅看了一会儿,她对我说,“今天辛苦你了,快回去休息吧。”

我犹豫着,“钟先生那儿……”

她笑笑,“没事的,我来看着。你回吧。”

我离开时,又扭头看了她一眼,见她正在偷偷抹眼泪,暗暗叹了口气,到底是新婚,哪受得了这种无视。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拎着菜到了别墅,见李小姐已经起床,正在阳台上熨衬衫,衣领袖口烫得平平整整,然后对我笑,“钟庭醉得厉害,这个点儿还没醒,熬点清粥就好。”

说完拿着衬衫上了楼。

看着她纤瘦窈窕的背影,我只替钟先生惋惜,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也挺纳闷,像李小姐这样贤惠美丽的女人,怎么就不能走进他的心呢。

看李小姐热脸贴丈夫冷面看了整整一年,我终于看到她爆发崩溃的时候,真吓死个人。

那是一个宁静的夜晚,我把儿子小宝叫到别墅,跟我一起剪葡萄,准备酿几斤葡萄酒。

剪到一半就听我儿子说,“妈,秋思姐姐是不是喝醉了,她的车撞到花坛里了。”

我赶紧把手擦干,出去一瞧。

宝蓝色的跑车还真跑偏了,冲到了花坛上,而李小姐头埋在方向盘上,肩膀一抽一抽的动着。

我小心翼翼的走过去,“李小姐、李小姐……”

叫了两声,她没什么反应,听到低低的呜咽声,我方反应过来,她在哭。

那是我第一回见她哭得那样心碎,隐隐的啜泣,压抑而酸苦,一时间也不敢去打扰她,就在边上陪着。

小宝跑过来,小声问,“秋思姐姐怎么了?”

我没吭声,他拍拍窗户,“秋思姐,你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哭了?”

约莫是听到孩子叫她,李小姐这才把头抬起来,妆都花了,却还是那么好看,不像有的人妆一花跟鬼似的,她皮肤白得跟玉一样,看着怪凄美的。

她什么也没说,打开车门走下来,包也没拎,就那么一步一尺进了屋。

小宝盯着她的背影发愣,我看了他一眼,分明看到他一脸的红晕,这才意识到李小姐今天穿了条迷你裙,那双雪白的笔直长腿映入了一个青春期少年的眼帘,卷起多少惊涛骇浪。

我拧了下他的耳朵,“赶紧回家吧,明天还要上学呢.”

小宝揉揉耳朵,“妈,秋思姐姐到底怎么拉,她哭这么伤心,该不会出事吧,快给她老公打电话呀。”

经过小宝提醒,我方想起这茬,赶紧给钟先生拨了过去。

哪知听电话的是个女人,说钟先生在洗澡,不方便听电话,心里立即明白了几分。

李小姐这个样子,该不会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事吧。

她可以忍受丈夫冷淡,但忠诚是底线,不管男女都难以接受。

正发愁,身后传来声音,是一辆大众的甲壳虫,里头坐着李小姐的好朋友云小姐。

但见她停稳车,慌慌张张跑下来,看见花坛上的车就叫道,“李秋思你疯了!”

说完冲过来,瞅了一眼见车上没人,又转头问我,“陈大姐,秋思呢?”

我说进屋了,她哎呀叫了一声,赶紧往屋里跑去,一边大喊着李小姐的名字。

小宝拉着我,“妈,我们也去看看吧。”

将才走到扶梯口,就听见云小姐大喊救命,小宝反应比我快,立即冲上去,我也快步跟上,推开主卧门,见云小姐扶着早已昏迷的李小姐出来,嘀嘀嗒嗒满地血水。

天啦,李小姐割腕了。

我愣了两秒,看着同样惊愣的小宝,“明天上学迟到了,你快回去。”

说完也不再管他,跟着云小姐把人送到医院,又给钟先生打了电话。

两小时后钟先生才赶了过来,看上去倒是挺着急,“现在怎么样了?”

云小姐没好气的瞪着他,“你还有脸来,你倒是回小三儿的温柔乡里去啊,关心你媳妇儿做什么,反正她就是个摆设,妈的嫁头猪都比你强。”

钟先生面有愧色,就那么听云小姐数落,一句也不辩驳,等她骂够了,他走到床边,看着昏迷的老婆,嘴唇紧紧抿着。

隔了许久,他才抬眼对我和云小姐道,“你们都回去吧,我在这看着。”

哪知云小姐又生起气来,“算了吧,我怕她醒来看见你又气吐血,还是我看着好,你赶紧找你的小三儿去。”

钟先生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一言不发,就听云小姐在那发牢骚,历数他从大学到现在的罪状。

彼时我才知道,原来从头至尾都是李小姐一厢情愿,钟先生一开始就不喜欢她。

不喜欢又在一起,这不是折腾人么。

若不是钟先生为人正直,品行良好,我真想劝李小姐离开他算了,年纪轻轻就被困在这暗无天日的牢笼里,何时才是个头。

李小姐第二天傍晚才醒过来,我去送饭,见钟先生正在喂她喝粥,被她一把扫在地上。

我没进去,就呆在门口,眼眸扫到角落的垃圾,发现好些个碎碗。

看来李小姐也有了脾气,难得钟先生也耐心,执着的送了一碗又一碗。

“李秋思,你到底要干什么?你知不知道自杀的人最蠢了,你觉得死能解决什么问题,你死了爷爷怎么办,难道要他白发人送黑发人!你都这么大个人了,怎么一点不懂事,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我为什么这样,你不知道吗?”

“……”

“你为什么要和我结婚,不爱我你干嘛要娶我,这日子你过得开心吗?你说啊,你开心吗,整天像个行尸走肉,你娶我做什么!你这个混蛋!”

“如果,你不想和我在一起,那咱们就……”

“你想离婚?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你既然娶了我那就一辈子留着吧,我这次没死成,算你们运气差,想和那小妖精双宿双飞,做梦去吧。”

“……”

白得发惨的病房很快陷入沉默,两个人都再没话说。

李小姐把头转到一边,默默流泪,钟先生面无表情的坐在一旁,也不知在想什么。

我敲了敲门,钟先生喊了声进来。

见我拎着食盒,他对我说,“陈香你在这儿看着吧,我先走了。”

说完站起身来,我想说点什么,追出去,他已经消失在转角,只好叹口气回到病房。

李小姐这下哭得很大声,把头埋在枕头里,哭得人心都碎了。

我只好把空间留给她,独自走到阳台上,见楼下出现一个人。

很打眼,很熟悉。

不是以前见过的谭先生又是谁。

他独自一人,站在楼下抽烟,忽然抬头朝这边看一眼,发现我正看着他,勾着嘴角笑了笑,将烟摁在一旁的垃圾桶里,大步离开。

那时,我做梦也没想到,他是来看戏的,而李小姐遇见他是在几年之后了。

钟先生真的在外面有人了,亲眼看到,我挺震撼的。

那天我从超市回来,见一个清秀的女子挽着他的手,两人有说有笑,这样的笑,他从没给过李小姐,我很替她不平。

看见我,他不着痕迹地把手放开了,将女孩子送上车,自己往家走。

03 催命的DNA化验单

李小姐出院后,对钟先生的态度全变了,很少搭理他,整天冷着一张脸。

钟先生本来就寡言,没人和他说话,他反而更自在,照样是运动一个钟头就回房看书搞研究,生活规律又简单。

有一天,李小姐问我,“陈香姐,你说我这婚是不是结得特别没意思。”

我想了想说,“看开点吧,要是过不下去就放过自己。”

她深深叹了口气,“可我还爱他,我时常怀疑我是不是有病,都这样了我还爱着他,我上辈子一定是欠了他很多,让他这辈子来折磨我。”

我没说话,心里挺为她难过的,接着听见电话响,就见她笑着接起来,“爷爷!我吃了,您呢……那就好,我和钟庭,我们挺好的,您别担心,早点休息。那个,老陈头还等你明天一块钓鱼呢,钟庭在写报告,你要和她说话吗?行,那再见,我们过两天去看您。”

挂了电话,她又恢复成闷闷不乐的样子。

李老爷子,是横亘在这段关系中的一座山,既保护着这段关系,又是重塑这段关系的障碍。

时光如白驹过隙,钟先生和李小姐分居了,好好的家变成了墓,埋着一段名存实亡的婚姻。

我仍旧每天过来收拾、做饭,偶尔和李小姐聊些家常,我看着她毫无生气的过了五年,像一株美艳的花从盛开走向衰败。

其实她的容貌变化并不大,她是一个对美有着执念的人,在别的方面或许随意,但在自我保养上绝对是自律又苛刻的,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泛着油亮的光泽,光是被那发梢扫过都会迷醉,甚至脚趾甲都晶莹精致,没有因失意辜负美貌,这点很好。

我发现她有了变化是很偶然的一次,那是在她二十八岁生日前两天,钟先生出差不在,她心情不坏,对着手机傻笑,那笑就像冰山上绽放的红莲,美得惊心。

我走过去,“李小姐,你该多这样笑一笑,漂亮极了。”

她像受了惊吓似的,把手机往背后一藏,脸上飞起红霞,十分可疑。

凭我多年的经验,她恋爱了,难道是和钟先生关系缓和了?

没等我问,她笑着道,“陈香姐,今天别做饭了,我们出去吃,我带你们去一家超好吃的烧烤店,叫上小宝和王爽。”

后来我才知道,让她心情变好的人并不是钟先生,因为他也很快发现了李小姐的变化,开始有意无意跟我打听她的状况,做了什么,见过什么人。

我想,他也不是完全不在乎李小姐,他也变了,回来的时间更早,话也更多,有时还有点讨好她的意思。

男人就是这样,你拿他当回事的时候他傲得很,你渐渐放下了吧,他又开始挂心了。

钟先生很典型,他找人查了李小姐的交往状况,我听到他在家里打电话,万年不变的神情也有了紧张。

我暗想,这两人的姻缘也许现在才开始,却没想到,除了一个讨厌的女人,还有另一个男人的强势介入。

而他的介入,才是这段关系走向破裂的原因。

我第一次看见谭先生在别墅楼下,很是惊讶。

他外表十分出众,丝毫不亚于男主人,甚至多了令人喜欢的亲切,看见我也不觉得尴尬,大大方方和我打招呼。

按理说,我该讨厌他,站在男主人那边,可那样的笑容实在令人讨厌不起来。

他笑着,“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我对他印象一直很深,就说,“是的,好些年了。在上城,我当时给郁小姐做保姆。”

他哦了一声,对我说,“那你别告诉秋思这件事,我怕她不高兴,都是过去的事了。”

我有些无措,从立场上讲,他是第三者,竟表现得跟男主人一样,但他就是有那种碾压道德的气势,第三者做到这份上也是没话说了。

正尴尬着,李小姐从屋里走了出来,穿一身正红色鱼尾裙,这样的颜色,这样的款式对身材肤色要求极其严苛,难得被她驾驭得跟万人迷一样。

我下意识看了眼谭先生,发现他看她的眼神是极温柔的,不带丝毫亵渎,只有真心的欣赏和喜欢才能这样,如果说那是演戏,那这演技得多棒。

而从看到那眼神的一刻起,我就知道,女主人将跌入深潭,再也爬不出来。

那是人都难以抗拒的柔情,更何况是李小姐这种在冰窖里呆了十年的人,别说是给予温柔,也许只是一点善意,她也会动容,就像行走在北极的旅人,遇见温暖的火堆。

谭先生的介入,让钟先生和李小姐的关系进入了一个全新的状况。

钟先生像是一下觉悟了似的,开始有了一个丈夫的样子,对李小姐处处关心,但李小姐态度不冷不热的,让他有些挫败。

有次李小姐出差,钟先生在家翻看他们的结婚照,破天荒跟我聊起了私事,“陈香,你觉得我是不是特别白痴,放着这么好的老婆也不珍惜,我现在看着这结婚照,总觉得茫然。”

我给他倒了杯茶,“钟先生,现在珍惜也不迟。”

他有些无奈的叹气,“可我觉得她变了。”说着笑了笑,“其实是我的问题,最近我一直在反思,我哥们儿说,我就是太自信了,打心底里觉得她不会变,我以为她会一直和从前一样喜欢我,我就没想过,她也可能这么对别人。”

我慢慢的说道,“你们是夫妻,主动权在你手里,你想要赢回她的心,比谁都容易。外人,立场不对,站不住脚。”

他沉吟了几秒,“你说的对,我们是时候生个孩子了。”

后来,孩子没生成,倒是领养了一个小姑娘回来,我猜这其实是钟先生想要留住李小姐的手段,他并不见多喜欢那个孩子。

再后来,他们真的有了孩子,可惜没几个月就阴差阳错的没了,因为钟先生不信那是他的。

其实一开始我也不信,毕竟李小姐和谭先生的关系实在暧昧,可我问过她,她说她和谭先生并没有出格。

对此我是相信的,局外人总是能看得更清楚。

但钟先生作为当事人,早已被愤怒绞碎了理智,无论如何都不信,直到验了DNA。

那会儿李小姐刚小产,我煲了鸡汤去医院,看见钟先生的身影隐在晦暗中,手里拿着化验单,浑身颤抖着蹲了下去。

我替他难过。

那张化验单,成为了这段关系的催命符,让李小姐彻底死了心。

不久之后,李老爷子过世,再也没有人可以保护那一段摇摇欲坠的关系,离散,成了必然。

对于李小姐和钟先生离婚这件事,说我不难过是假的,和他们呆了这么些年,早就是一家人了,总有种家散的感觉。

李小姐搬走那天,我看见她和谭先生走的,留钟先生一人在家,哭得肠子都要断裂。

那么一个大男人,哭成那样,真叫人不忍。

李小姐带着小姑娘搬去了绿苑,那房子小,比不得南区的别墅,但离公司和学校都近,方便上班接送孩子。

钟先生并没有马上就离开南都,所以我总是别墅和绿苑两头跑,也怪累的。

从不抽烟的钟先生开始抽烟,他因为一场严重的车祸伤了心脏,医生交代过不准抽烟喝酒的,可是我劝他没用,一包接一包的抽,抽到后头都咳血了。

我赶紧给李小姐打电话,被他制止,“别告诉她,别让她心烦了,是我活该。陈香,你知道吗,我从小喜欢到大的人不是别人,就是秋思。命运跟我们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兜兜转转,我还是失去了她。”

那一晚,他跟我说了好多话,说他的小时候,说他第一次见到那个红衣小女孩,说他其实也是对学妹动过心的,但为了那个记忆里的小女孩他不敢放开自己的心,谁知道错过了一段注定的姻缘。

我问,“你爱的到底是执念还是那个人?”

他迷惘了,“执念还是那个人?”

我说,“钟先生,离开南都吧,你需要时间好好想清楚,你爱的到底是什么。如果时过境迁,有什么在你心里是无法抹去,让你痛让你悔,那才是你爱的。李小姐是个实实在在的人,她对你的每一分好都是实实在在的。”

说完,拿了一个笔记本递给他,“这个是她扔掉的,有些地方被火灼了,你们结婚第一年的点点滴滴全在里面了。这年头,可没有几个姑娘有这种耐心,用心记录生活的每一个细节。”

我早猜到谭先生会经常出现在绿苑。

李小姐单身了,他也不用矜持,以往在人前也算规矩,现在简直明目张胆的虐狗。

我好几次看见他在楼下偷吻李小姐,惹得李小姐脸红得像樱桃,只恨不能找个地洞子钻进去。

她跟钟先生在一起那么些年,我从没见过他们亲密,因为钟先生的保守,她也处处小心谨慎,明明青春无敌,搞得自己像个深闺怨妇。

我对谭先生一直不放心,总觉得他这样的人不靠谱,不是个好的结婚对象,但就恋爱来说,他是个靠谱的。

恋爱是一件很美的事,它不分年纪,来了就来了。

每个人在恋爱中的需求也不一样,有些人需要有趣和刺激,有些人需要富足的生活,有些人需要声望和认同,有些人需要肉体的满足……

而对单恋了十来年的李小姐来说,她最需要的是被爱。

恰好,谭先生能给她。

他可以宠她到什么地步?

04 她被他宠坏了

《温柔是把刀》04 她被他宠坏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5 我要你杀了我

《温柔是把刀》05 我要你杀了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6 妈妈不许结婚

什么是性吸引力?

一个小屁孩儿怎么知道。

南星努力想了想,脑子里模模糊糊浮现出爸爸妈妈,他们拥抱、亲吻,很是亲密,那是不是就是性吸引力?

但他不是太确定,于是说道,“我也不是很明白,我问我干爹,他也没说清楚。”

姜豆豆哦了一声,也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继续端着望远镜看海鹦鹉,看了一会儿,发现南星又开始叹气,就说,“你怎么像个小老头啊,小孩子不要总叹气。”

南星叹气道,“我难过,我好久好久没见到我爸爸了,不像你天天可以看到姜叔叔,我真羡慕你。”

听南星这么一说,姜豆豆红扑扑的小脸蛋儿一下变白了好多。

她上次偷听姜凯尘毛幽幽说话,说南星的爸爸已经死了,南星十八岁以前的每个暑假都要和他们一家过。

其实她不太明白死亡的真含义,小时候妈妈告诉过她,不管是动物还是人,死了就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会以看不见的方式陪伴着家人。

她当时想告诉南星来着,可爸爸妈妈却很严肃,让她保守秘密,不准告诉他。

长大一些,她越来越觉得死不是件好事,死了也不会变成星星,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她觉得南星挺可怜的,就像那些战乱中的孤儿,爸爸都死在了炮火硝烟里,再也没人疼爱了。

从前,见姜凯尘对南星那么好,她就又哭又闹的耍脾气,现在有点惭愧,她愿意把爸爸的爱分一点点给他。

姜豆豆这么想着,正要对南星说几句暖心话,忽然听见船头有人大喊“有人落水”,慌忙抓住南星,“有人落水了,去看看。”

两个孩子跟着大人跑去看,就见陈扬猛地扎入水中,很快把落水的人救上了船。

那人没吃多少水,醒着的,周围一片叫好声。

两个孩子就跟自己被夸似的,骄傲的很,注视陈扬的目光就像注视着英雄。

“哎呀!还有一个呢!”

这时又听见人吼,陈扬转身又跳进水里。

这次许久没起来,众人屏住呼吸,姜豆豆紧紧抓着南星的手,“南星,你说陈扬叔叔会不会淹死啊?”

南星瞪着她,“胡说,陈扬叔叔最厉害了,他是个英雄,他才不会死呢。你不知道英雄是不死的么。”

姜豆豆一时没说话,心想南星对死这个字很敏感,那还是不要说太多了,免得他炸毛。

直到救生船赶到,陈扬才抱着个人浮出水面,很快被人拖到甲板上。

被抱上来的是个年轻女子,已经没气了,周围一片叹息。

接着听见一阵悲泣,一对中年夫妻跪倒在女子边上,男的哭得无声,女的抱着她嚎啕大哭。

是来冰岛旅游的日本游客,死去的女孩才十九岁,刚考上大学……

很快船就回到了岸边,早有一帮人员候着,死者被装进一个白色袋子里抬上担架,崩溃的家属也被人带上了车。

人们议论纷纷,唏嘘着这场意外,很快散了。

姜豆豆催着陈扬,“叔叔快去换衣服,穿湿的衣服会感冒的。”

陈扬摸摸她脑袋,让他两坐进车里等着,他自己找了个地方换衣服。

想着刚才的事,陈扬挺内疚,潜到水深处发现那姑娘的腿被水草给缠住,费了好半天劲才给她弄开,没想到还是没能让她活下来,就像做了一次失败的任务,很挫败,很遗憾。

却不想,南星从外头跑进来,抬着下巴望着他,“陈扬叔叔,你别难过,那不是你的错。”

陈扬很惊讶,这么点大的孩子竟然看出来,“谢谢你,南星,叔叔不难过。”

南星见他穿戴整齐,拉住他的手,“那个姐姐在水里太久了,她的灵魂就沉到了水里。我们是没有办法把灵魂打捞起来的。”

听南星这么一说,陈扬更是惊讶了,“谁跟你讲的这些?”

南星平静的看着他,“我爸爸。他说人是由躯壳和灵魂组成的,人死了躯壳就会变成泥土,而灵魂会留在他死去的地方,像神灵一样祝福他的亲人朋友。”

陈扬没说话,一把将他抱了起来,“我们回家吧,你姜叔叔说今晚允许你们吃薯条和炸鸡。”

平时在家,钟叔叔和妈妈从不让他吃快餐,每次路过快餐店他都馋得流口水,哪知到姜叔叔这儿一样不给吃,姜豆豆也老抱怨,这会儿一听可以吃了,马上就欢呼起来,赶着去给姜豆豆报信。

没多久就到家了。

姜豆豆拉着南星就往房子跑,还没跑到门口,听屋里传来一阵哭闹,姜豆豆说,“一定是姜二丫,整天就知道哭,一点也不可爱,哪像你妹妹那么听话。”

南星道,“不对,不是二丫,是我弟弟钟逸,”说着笑起来,“是我妈妈来了!”

说完就跑进屋子里,但见李秋思抱着大哭不止的钟逸柔声哄,妹妹钟禧完全不受影响,趴在地上摆弄玩具。

那边毛幽幽怒瞪着姜二丫,“你赶紧给弟弟道歉。”

三岁的姜二丫倔强的很,把头一扭,眉头紧皱,“不要道歉。”

毛幽幽拧着她的耳朵,“你欺负人就该道歉。再说钟逸是客人,你怎么能欺负客人呢。”

姜二丫也哭了,伸着嫩嫩的小胳膊,“谁让他咬我的,你看,都给咬红了。”

那边李秋思也很无语,对钟逸道,“你活该,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许咬人,就是不听话。你要再咬人,你爸爸就不要你了。”

钟逸平时最黏他爸爸,一听这话就吓住了,赶紧闭嘴,怯怯的说,“我乖,不咬人。”

毛幽幽一听就乐了,“钟博士可以啊,瞧生的这好儿子,这么买他账,不像姜二丫,谁的账也不买,还尽欺负她爹。整天让他爹扮牛给她骑。”

李秋思想了想姜凯尘扮牛的样子,捂着嘴笑了笑,又听毛幽幽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跟钟博士结婚啊,你们现在这样算什么,对大人不好,对孩子也不好,孩子慢慢大了…”

她话还没说完呢,南星就跑进去,大叫道,“我妈妈才不会跟钟叔叔结婚呢,她是我爸爸的老婆。”

钟逸只得两岁,听不懂这么复杂的事儿,只是吸着鼻涕,睁着大眼睛把哥哥看着。

南星把他推到一边,趴到李秋思膝盖上,“妈妈,我爸爸到底去哪儿了?怎么这么久都不回来,也好久没来电话了。”

他现在可为他爸爸着急了!

爸爸难道不知道,他再不回来老婆都要给人抢了么。

虽说钟叔叔没住他家,可他几乎每天都往他家跑,帮着妈妈做这做那儿的,有一次他还偷亲妈妈,那是他爸爸才可以做的事!

更让人气愤的是,钟逸和钟禧都叫他爸爸。

那说明什么,说明钟逸和钟禧都是他种的,就跟爸爸从前告诉他的一样。

这件事让他很不开心,如果钟叔叔和妈妈结婚,那他爸爸怎么办,他怎么办?

越想越觉得可怕,越想越觉得无法接受,于是撒娇道,“妈妈,我不许你跟钟叔叔结婚。”

毛幽幽无言。对一个孩子而言,家庭就是全部。父母中任何一方死掉,都意味孩子的整个世界面临毁灭。

李秋思摸着他的脑袋,“好,不结婚。”

毛幽幽想说点什么,但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索性继续沉默。

这时姜豆豆小声道,“南星的爸爸已经死了啊,秋思阿姨不跟钟叔叔结婚跟谁结婚啊。”

一时间,所有声音都没了,就连坐在地上玩玩具的钟禧都本能地抬起了头,一脸好奇的看着姜豆豆。

南星很生气,“姜豆豆你胡说!”

被吼了,姜豆豆可管不了什么保不保守秘密了,“真的,他都死了好久了,是我爸爸妈妈不让我告诉你的。”

李秋思脸色苍白,毛幽幽一把将姜豆豆抓过去,“傻孩子胡说什么呢。”

姜豆豆道,“本来就是嘛,我才没胡说呢。”

毛幽幽气得想扁人,那头南星哇一声哭了,“你们胡说,我爸爸没死,我爸爸才不会死呢,你们都是骗子,我要去找他。”

说完就转身跑了出去,刚好撞在姜凯尘腿上,“哟,怎么了这是,小心摔着。”

南星哭着道,“姜叔叔,姜豆豆说我爸爸死了。”

姜凯尘这下也不说话,看了看一旁的钟庭,他面色平静,朝屋里望过去。

李秋思和毛幽幽走了出来,三个小不点跟在后边儿。

看到钟庭,钟禧忙扑了上去,“爸爸!”

钟庭笑了笑,将她抱了起来,在她粉嫩嗯的脸上亲了一下,钟逸不甘被冷落,也扑了过去,紧紧抱着他的腿求抱抱。

李秋思走到南星边上,“宝贝,你跟妈妈来。”

八月的冰岛,日照缓缓恢复正常,极昼落幕,天上漂浮着白云。

南星陷在痛苦里,哭得停不下来,李秋思紧紧搂着他没有说话。

谭粤铭离开已经两年多了,她自己都还没从伤痛里走出来,又怎么去跟孩子解释。

可孩子知道了真相,这不得不让她面对现实。

她一边帮南星擦泪,一边指着天上的云说,“儿子你看,云朵在天空消失,我们可以说它死了。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云朵并没有真正死去。它被阳光蒸发,变成雨水,流入江河湖海,滋润万物。”

南星哭着,也听着。

李秋思继续说道,“生命也是如此。爸爸虽然离开了,但他并没有真的死去,你的身体里每时每刻都流淌着他的血液,存放着他的细胞,承载着他的精神,你就是他生命的延续。死亡,并非生命的消逝,而是生命的转化。你要带着他的爱,健健康康的长大。”

南星仍旧哭着,窝在她怀里,像只受伤的小鸟,“我再也见不到他了对不对?”

李秋思没说话,也没哭,眼泪早就流干了。

她只担心一件事,那就是,当一个孩子真正领悟了死亡的意义,那便意味着,他的童年结束了。

07 我叫陈竞由

我叫陈竞由,今年十岁。

竞由二字,源自伟人的《沁园春·长沙》。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

我爸给取的,他希望我能做一个自由自在、不被束缚的人。

十岁生日,家里为我准备了一场盛大的生日宴,名流悉数到场,我看到大人们笑容满面的交杯换盏,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少爷小姐们纷纷上前与我搭讪,我脸上挂着微笑,却并不开心。

趁没人注意,悄悄跑到屋后的花园,观察我种的西红柿、草莓还有从非洲带回的香柠檬。

我在等一个人,那就是姜叔叔。他说晚些会过来看我,还会把我爸爸送的礼物转交给我。

我爸爸离开很久了,但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他,我把我们的合照放在文具盒里。

我不懂他为什么离开我和妈妈,可我知道他也不想,他那么爱我妈,他比谁都不舍。

但我也知道“人死如灯灭”的道理,再难受,也要接受现实。

今年春天,我妈和钟叔叔结婚了,没有喜宴,没有婚纱燕尾服,只在家里邀请了亲朋好友,做了宣告。

听我干妈阿古丽说,我妈这辈子结过两次婚,都是和钟叔叔。

我问她,“那我爸呢,我妈没跟他结过婚吗?”

她露出同情的眼神,“他们没来得及结婚,但他们有你,你可以证明他们曾深爱过。”

我无话可说。我知道大人们总有许多的“无奈”,是我们小孩子理解不了的。

其实我也不反对我妈和钟叔叔在一起。

一来他对我妈很好,我妈是个女人,天生柔弱,带着三个孩子也不容易,她需要男人的肩膀,这样才不至于过得太辛苦。

二来他和我妈也生了孩子,我不能太自私,看到弟弟妹妹跟我一样成为没爸的孩子。

三来他对我很好,可以说超过对弟弟妹妹,尽管我不想承认,但他的确是一个好人。

关于这一点,我的死党孙大头和卢西奥最清楚。

孙大头本名孙祖昊,官三代,他父亲曾是特种兵,在执行任务时牺牲了,那会儿他还在她妈肚子里,是孙家唯一的香火,后来他妈又给他找了一爹,对他爱理不理的,这些年他一直跟着爷爷奶奶。

至于卢西奥,情况与孙祖昊类似,她爸爸是维和战士,也是在执行一次撤离任务时牺牲的,她同样有一个继父,不过他继父只爱自己的孩子,对她不管不问,所以他两都觉得钟叔叔特别好。

我们因为共同的悲伤而结盟。

“南星哥哥!”

“竞由!”

叫我“南星哥哥”的,是我的干妹妹宫霓,我干爹宫城的女儿。她长得像我干妈,很漂亮,走到哪儿都是焦点,像个行走的洋娃娃。听说她爸有次抱她逛街,被星探又拽又拖的拉去拍了支广告,从此一发不可收拾,现在已经是全国知名的童星,还免费给我家的儿童感冒药拍过广告。

叫我“竞由”的则是孙祖昊,此时手里抱着一盒礼物,一脸得意的说,“x号战舰模型,够意思吧,我磨了我小姑父好久他才答应给我做的,现在送给你了!”

孙祖昊的小姑父是非常厉害的船舶工程师,手工一流,我接过来,“谢谢。”

他转头就去逗宫霓,“你呢小家伙,送你干哥哥什么好东西?”

宫霓甜甜的说,“我和钟禧给哥哥跳支贺寿舞。”

刚一说完,就见钟禧像阵风似的跑过来,手里拿着两条裙子,对宫霓说,“咱们先去换衣服吧,一会儿就要给哥哥表演了。”

宫霓点点头,和钟禧手拉手的走了。

孙祖昊看着两个漂亮的小人儿,笑道,“你运气真好,身边都是美女。我要有个钟禧这么好看的妹妹,天天抱她上学。”

我觉得孙祖昊这人长大后一定不简单,小小年纪就能对着小姑娘YY。

见我没说话,他又问,“对了竞由,你那倒霉弟弟呢?”

说到我弟弟钟逸,是我们家最让人头痛的,调皮捣蛋,一点不像他父亲。

听说钟叔叔从小就是个绅士,偏偏生了个儿子整天搞破坏,大人不让碰的他偏要去碰,性格古灵惊怪,喜爱探索千奇百怪的东西,这里摸一下那里拆一下,破坏力惊人,连一向护着他的香姨有时都想用擀面杖敲死他。

最让人哭笑不得的是,灰灰也十分嫌弃他,时而对他狂吠,时而不搭理他,真是狗都嫌。

钟逸从小到大也不知挨了多少打,可打完、哭过之后该怎么皮还怎么皮。

听说刚才又和哪家的孩子打架了,给人推到游泳池里去了,估计钟叔叔和我妈这会儿又得忙了。

我跟孙祖昊并排坐在长椅上,发了很久的呆。

他问,“你怎么了,连生日都不高兴。是不是卢西奥没来,你心情不好?”

我说,“关卢西奥什么事?”

孙祖昊奸笑,“嘿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暗恋卢西奥。”

我有些窘,“少胡说。”

孙祖昊哈哈一笑,“瞧你脸都红了,还不承认!别狡辩了,我观察很久了,你上课总偷偷看她,目光一对视就脸红,别人欺负她你比谁都愤怒,看到她哭你就跑厕所里躲着,好掩饰自己的情绪…”

我打断他,“行了别说了。”

他吊儿郎当的,“行行行,我不说了。反正事实就是你喜欢她,那我只好发扬风格,把她让给你了。”

我:“……”

正尴尬得不知说什么,听到有人叫我,赶紧回过头去,见是姜叔叔,立马朝他跑了过去。

他手里拿着个东西,大步走来,“南星,你怎么一个人在这边,外头很闹热,不去和朋友们玩玩么?”

我说,“外面太吵了,我想在这里坐一坐,这是我的哥们儿孙祖昊,这是我爸爸最好的朋友姜叔叔。”

“姜叔叔好!”孙祖昊这小子嘴巴一向甜,我妈都经常夸他,还让我向他学习。

“你好!”姜叔叔朝他点点头,把手里的东西递给我,“这是你爸爸送你的礼物,里面还有他给的信。我和幽幽阿姨给你的礼物已经放在大厅了。我还有些事,今天就不能陪你了,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知道他很忙,我点点头,目送他离开。

孙祖豪看着姜叔叔的背影,“哇塞!你爸的哥们儿真帅,他肯定当过兵,瞧那气质!他要在我爷爷的部队,一定是头号尖兵。”

我道,“他不是当兵的,他是开矿的,挖钻石黄金的,懂吗?”

他被唬住了,我也不再管他怎么想,只虔诚的捧着那盒子,盯着看了许久才打开来,居然是一本书,英文版的秘密花园。

孙祖昊问,“这是啥呀?”

我道,“书。”

他翻了个白眼,“我当然知道是书,可你过生日诶,你爸怎么就送你这个,也太小气了!亏我爷爷还说你爸多牛多牛呢!”

我瞪他一眼,“你懂什么,这是我爸给的,不管什么都是最宝贵的。”

孙祖昊愣了下,“那倒也是,至少你爸还给你留的东西,我连我爸面儿都没见过,只有一张照片。”

见他这样,我也不好说什么,只拍拍他的肩膀。

他这人天性乐观,忧郁几秒也就好了,“你爸爸给你写了什么?”

我道,“这可不能和人分享,你去大厅玩吧,我一会儿去找你。”

孙祖昊还是很识时务的,“让我帮你把玩具放过去吧。”

说完屁颠儿着跑了。

我性格就没他好,按我干妈的说法,我不像个孩子,阴沉的很。

回到房里,我把门锁好,小心翼翼地打开那封信。

信纸已经泛黄,上面还有被打湿的痕迹,一圈一圈的,看得我鼻头一酸,我爸写信的时候一定哭了。

算算时间,他已经走了五年了。我擦擦眼睛,认真看信。

儿子,见信好!

今天是你十岁的生日,爸爸衷心的祝福你,健康快乐,笑口常开!

你能看到这封信,说明你已经知道爸爸不在了,化作风,化作阳光陪伴围绕着你。

你的出生是我一生最大的骄傲和幸福,感谢你曾为我带来的快乐。

真的很抱歉,不能和别的爸爸一样,陪你走完成长的路。

看到我送你的礼物了吗?

是一本儿童,希望你能好好读一读。主人公是个小女孩,和你一样,只有十岁,父母双亡,但通过秘密花园找到了快乐。

我想让你明白,我们在人生路上,面对挫折和痛苦时,要学会开启心灵的秘密花园,敞开心扉,微笑面对人生,战胜自己,战胜磨难,要永远抱着乐观的生活态度,永不放弃对快乐的追求。

你的秘密花园爸爸也给你备着,你成年之后,离开妈妈就可以住进去。

对了,你猜爸爸十岁的时候在做什么?

说起来挺惨的,爸爸十岁的时候,你爷爷奶奶都不在了,这点你比爸爸强太多,你有爱你的妈妈,或许还有一个爱你的钟叔叔,他们会为你遮风挡雨,让你无忧无虑的成长。

爸爸就比较惨了,小时候顽皮,讨厌学习,考试常常不及格,你爷爷就会用钢管一样粗的棍子揍得我屁股开花,却没能让我改掉坏习惯,直到爷爷奶奶突然离开,我才意识到情况严重,那时你小叔才三岁,连衣服都不会穿,饿了就只会哭,我不能让他挨饿,所以我发誓改掉坏习惯,变成一个有本事的人。

我变得爱学习了,别人学的时候我在学,别人玩的时候我也在学,因为我知道,除了学习,我没有任何路可走。

我用一年的时间完成了小学所有课程,把之前落下的功课都补了回去,接着就从小学四年级跨级到初一,又到初三、到高一、到高三,十六岁上大学,十八岁念完本科开始创业。

这个过程很辛苦,但回想起来是甜的,因为走的每一步都很坚实,都达到了目标。

你不用像爸爸一样,你只要按部就班的学习生活就行,喜欢什么就去做,只要在原则范围内都可以。

你学习的目的,是让自己有更多选择。

好了,就说到这里吧,往后每年生日你都会收到爸爸的信。

落款:永远爱你的爸爸,于上城,南星山庄。

08 你妈是我初恋

在收到我爸的第一封信后,我开始沿着他的步伐轨迹走,从初中到高中一直跳级,十六岁进入大学。

尽管我妈一度非常反对我这么做,认为我缺少童年应有的快乐,但我仍旧一意孤行。

拿到本科毕业证那天,一位叫周婵的女律师找到我,说有我爸的遗嘱要交办。

那是七月末,上城的太阳异常火辣,但我感受不到一丝热度。

因为这份遗嘱,我成为了铭望集团最年轻、手握股份最多的董事,并就任执行总裁一职,因担心受舆论影响,集团没有对外做公布。

显然,高层不认为我有能力胜任这一职位。

然而这是我父亲的安排,哪怕他已故多年,也无人敢置喙。

他给我备了一名副手,名叫欧阳,二十五岁,名校毕业,曾供职于世界知名金融公司,据说是委托崇达集团总裁纳兰宸亲自栽培的。

我爸的悲剧告诉我,身边的每一个人都不值得绝对信任,防人之心永远是安身立命之本。

十八岁生日将至,我拒绝了钟叔叔替我办成人礼的好意,决定送自己一份生日礼物,征服马纳斯鲁峰。

我没敢告诉我妈,她要是知道了铁定打折我的腿,毕竟是死亡率排名第四的八千米高峰,我爸当年失恋就差点死在那里,这事儿我是从我爸的日记里偷看到的。

后来,那本日记被我妈锁进了保险柜,钥匙是她的私人物品,我也不好再去偷看。

九月是攀登的窗口期,我去了尼泊尔。

我十二岁爱上登山,每年都要登两座,因为我爸说过,人有一种情结,要迎接山的挑战,要走出去和它们相见,探险旅程给予我们的是纯粹的快乐,而快乐才是生命的终极。

这次攀登不算顺利,中间我发了次高烧,模糊之间看到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她给了我一颗退烧药,可惜我当时烧得太迷糊,没有问她是谁,再醒来已是两天后,问了好多人都说不知道她。

可我确信不是幻觉。

带着遗憾从尼泊尔回来,刚好收到姜叔叔寄过来的礼物,还有我爸的信。

这是他写给我的最后一封信,我几乎舍不得打开。

亲爱的儿子:

首先,祝你十八岁生日快乐!

今天之后,你就是一个真真正正的男人,要用你的肩膀扛起责任,不管是对学业、事业抑或爱情。

你是成年人了,那我们先来说说爱情这件事。

我希望你不要学我,对待两性关系过于放纵。其实感情的事,越简单越美好。

也不怕你笑话,在遇见你妈之前,我一次正经恋爱都没谈过,因为我觉得谈恋爱浪费时间,我只想赚钱,只想获得成功,却没想过要与一个什么样的人分享成功,直到遇见你妈,我才明白她就是我向上的原动力。

从某种意义上讲,你妈是我的初恋,可恨就可恨在,这初恋来得实在有点晚。

我开始接近她的时候目的并不单纯,那时你妈是已婚身份,我以第三者身份出现,并不光彩,所以你也别在心里对你钟叔叔有意见,这件事一开始就是你爸做得不地道。

至于那些大人之间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也没什么好说的,跟你没关系,还是说说我爱上你妈之后的事。

在我看来,你妈其实是个很简单的人,没什么心机,也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肠子,她跟你一样从小没爸,但有疼爱她的爷爷奶奶,所以她的成长也算一帆风顺,就和所有温室里的花朵一样。

好的成长环境使她性格温和,待人和气,除了爱美这一点,在任何事上都比较随性,不过在对待感情上又过于偏执,喜欢上一个人就非他不可,哪怕这人曾深深伤害过她。

所以,别人觉得你妈又傻又没骨气,我只觉得惭愧,要不是爱上我这种人,她也不会过成那样。

我比较担心的是,我走之后她不会喜欢上你钟叔叔,如果她不喜欢他,那她就没办法快乐起来。

所以我既希望她喜欢上他又不太乐意,这种心情是很矛盾的,也许等你有了喜欢的人就明白了。

我爱上你妈以后经常自责,觉得我以前太混蛋,风流债一箩筐,配不上她,好在她不嫌弃我,还生了你,让我的离开不至于遗憾到底。

我为什么走,姜叔叔应该告诉了你答案。

所以说人不要选错路,选错了最终伤害的都是爱你的人。

关于爱情就说到这里吧,希望你也能找到一个彼此相爱、彼此成就的人。

下面重点说说事业,这是一个男人的立身之本,没有事业就谈不上爱情。

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所以只能由你来做铭望的主人,将它发扬光大,走得更长更远。

我知道你也许不愿意屈从我的安排,你想做更多其它有意义的事。

但对家业继承人而言,保持必要的屈从与忍耐,恰恰是最重要的。

过去,我曾忍耐过许多,也因忍耐得到许多。

我二十岁创业,与一位叫赵成都的华侨合作,他手里有不少资金,而我只有一双手。

因为想要做更多事,资金不够,于是赵成都就邀请了他的朋友费益民入伙。

对此我是赞成的,费益民是富豪,他加入就意味着我们可以做我们想做、有能力做、能做成的事情。

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赵成都带来了一个钱包的同时却送了我一份屈辱,他要把铭都公司更名为益都公司,而他们将我名字抹去的理由极其可笑:费益民出身名门,他的名字就是金字招牌。

这是一个大大刺伤我尊严的理由!

我很愤怒!同样是合伙人,难道他出身贵族就可以剥夺我应得的名分吗。

但我忍了,我告诉自己忍,要保持平静的心态,这只是开始,路还很长。

我故作镇静,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告诉赵成都:“我支持你们的决定。”

事实上我在撒谎,试想一个遭受不公平、自尊心正受到伤害的人,怎么能有如此的宽容大度。

忍耐不是盲目的容忍,你需要冷静地考量情势,要知道你的决定是否会偏离或加害你的目标。

和赵成都闹不愉快不仅有失体面,还会给我们的合作制造裂痕,甚至招致他一脚把我踢出局,而团结则能形成合力,把事业越做越大,我的个人力量和利益也必将随之壮大。

我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我想要到更高的地方。

在这之后我继续一如既往、不知疲倦的工作,只用了三年,我成功将骄奢成性的费老板请出了公司,让铭都的牌子重新竖立起来!

那时人们开始尊称我为先生,我知道,我已经在这个城市获得了属于我的位置。

在我眼里忍耐并非忍气吞声、也绝非卑躬屈膝,它是策略,同时也是一种性格磨练,它所孕育出的是好胜心。

这是我与赵成都合作期间得出的心得。

我一直崇尚平等,厌恶居高临下发号施令,但赵成都在我面前却总要摆出趾高气扬的架势,我很反感。

他不把我放在眼里,认为随便从名校找个懂行的人就能取代我,这是公然的挑衅,我却装作充耳不闻。

我知道自己尊重自己比什么都重要,我一遍一遍地叮嘱自己:你的强大是对他最好的羞辱,是打在他脸上最响的耳光。

结果如你所见,两年之后,铭都永远成为历史,取代它的是铭望。

那一年,我二十六岁,将铭望总部从新加坡迁到上城,从此搭乘上亿万富翁的特快列车。

能忍人所不能忍之忤,才能为人所不能为之事。

在任何时候,冲动都是我们最大的敌人。

这里我要说一下我的第二位合伙人,唐奇先生。

他是一位实干派,但缺乏商业头脑又自以为是,缺乏野心却有邪恶的偏见,这种人与我发生冲突是必然的。

而导致我们分道扬镳的那场冲突,缘于公司发放股东红利。

那一年公司业绩不错,赚了不少钱,股东们全笑开了花儿,但我不想把赚到的钱全分掉,希望能将其中一半的收益再投入到经营中。

但唐奇坚决反对,他想把钱全分了,甚至威胁我说不想在公司继续干下去。

我不能忍受任何阻碍公司壮大的想法,请他为他持有的股票开价。

他说十个亿,我二话没说,立马买了下来。

钱一到手,唐奇很兴奋,自以为交了好运,认为他持有的股票根本不值这个价。

他没想到,我很快一转手赚了更多,这事传到他那里,他开始骂我手段卑鄙,雇媒体胡乱刊发报道。

我不想因为这点钱落个卑鄙的名声,就让人转告他,他可以按原价收回,但他拒绝了我的好意。

事实上他拒绝的是一次成为巨富的机会,如果他能把股票保留至今,那他就是金字塔尖的商人,为赌一时之气,他丧失了终生也抓不住的机会。

儿子,在这个世界上需要我们忍耐的人和事太多太多,而引诱我们感情用事的人和事也太多太多。

所以,你要修炼自己管理情绪和控制感情的能力,在做决策时不要受感情左右,根据需要来做决定,永远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你还要知道,在机会的世界里,没有太多的机会可以争取,如果你真的想成功,就一定要掌握并保护自己的机会,更要设法抢夺别人的机会。

切记,把忍耐带在身上,它会给你带来快乐、机会和成功,当然,还有爱情。

天知道我追你妈用了多大的忍耐……

看完这封信我笑了。

我觉得,我真该把这封信拿给我妈看看,但一想到钟叔叔,还是算了。

斯人已逝,活着的人还是让他们快乐一些吧。

爸,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成为一个真真正正的男人。

致仙女帅哥读者

温柔是把刀,这个故事到这里就画下句点了哈。

非常感谢一路走来相伴而行的各位仙女、帅哥,没有你们的鼎立支持,作者是不会把战线拉这么长滴,感谢大家!!!

鞠躬!

鞠躬!!

鞠躬!!!

关于爱情,可能十几二十岁的作者能写得最美好。

为毛,因为这个年纪对爱情有无数的幻想和憧憬,可以把想象中最美好的呈现出来。

可能经历了一些事后,想象力就贫乏了,还混有一点点悲观。

这世上有一些工作,干得越久朋友越少,干得越久心越荒芜,爱情两个字成了最微不足道又最不可信的事。

不过再黑暗的地方都会有光,越是黑暗光就越亮。

离开那里回头再看,还是有不少动人的细节和点。

凡夫俗子,谁又能摆脱七情六欲,再冰冷无情的人心里也总有一处温柔,是留给某一些人和事的。

所以,就有了温柔这个故事。

这个故事里没有完美的人物,他们或多或少都有这样那样的缺陷,然共同点在于:

面对这残酷的世界,他们都为自己的内心保留着一块净土,在净土之上开出他们对爱、对美好、对光明的憧憬之花。

钟与女主是命中注定,不管他们以什么样的形式开始和结束。

谭与女主则是一段命运交织的烟火,燃放过最灿烂的爱之火。

谭粤铭原型是存在的,是一个很复杂的人物,活在阴暗里头,是女主和孩子让他走到光明中,完成生命的救赎。

总体来说,文不算是个杯具,所有人都走在最适合的命运轨迹之上。

红楼梦中有著名的《恨无常》一曲,“喜荣华正好,恨无常又到。”

人这辈子也是如此,一生即便荣华富贵,也抵不过旦夕祸福、生死无常。

当明白无常,便不会张扬;若遇无常,随遇而安;无常才是人生的常态。

虽然只是一部不起眼的网路小说,也希望给你们带来过快乐、感动或一些牵动的思绪。

好了,对温柔就说到这儿吧,再给大家鞠个躬,感谢一路相随。

祝大家在新的一年里身体健康,财源广进,笑口常开,平安如意,阖家幸福!!!

?

接下来,是关于南星的外传,一个简单的爱情故事,只谈情说爱。

情节俗套,故事雷人,脱离现实……逻辑不通处请忽略。

还愿意看的亲,可以入坑。

作者将不要脸的挑战一下二十岁甜宠文,瀑布汗,真的真的不会写总裁文~~~~~Σ(°△°|||)︴

?

外传:万类霜天竞自由

女主:唐霜

男主:陈竞由

配角:程季真\宫霓\孙祖昊\钟逸\钟禧\唐雨

标签:情有独钟、天作之合

简介:有些人,你以为他是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君子,实际可能是一杆银枪永不倒的腹黑小人。

坊间有传,金融巨子陈竞由身患隐疾,谁敢提及必遭打击,偏偏有人不信邪,敢拔老虎嘴巴毛。

拔毛不算,还给拔出了一个大秘密,沃靠靠靠,什么隐疾什么鬼,分明就是闷骚加重度X瘾患者。

一场爱情,就在一场淫雨霏霏的时间里,悄然萌生了。

芭蕾舞小演员挑战、戏弄闷骚大总裁,反被扑到欺负然后吃光光舔光光的狗血故事。

001 今天就要她

刚从练功房回到寝室,唐霜轻轻揉着快要断掉的腰肢,脸上却带着笑。

为了这次演出她每天都练到关灯,总算让媒体看到她了。

室友苏晓跑过来,拿着一份报纸兴奋的说,“霜,你上报纸了,看媒体对你的评价多高啊,评委说你‘一上台就会吸引所有人的视线’,多高的评价呀!这次宫霓的伴舞非你莫属了!”

唐霜笑了笑,没说话,大家只看到舞者们台上的光鲜,背后的辛酸、身体的伤痕累累又怎么懂。

说到宫霓,那是国内当红小花,可以说从小红到大,如今更是火得冒烟,今年她被苹果台天价邀请现场献唱,需要芭蕾舞伴舞,舞蹈圈为争夺这个机会都抢破了脑袋,唐霜也不例外,她时刻都在等着这样的机会。

唐霜是一个为舞而生的人,五官精致,头颅圆而小,身材纤细,身高1米66,体重47公斤,不管坐在哪儿,下颌总是微微上扬,肩膀下沉,勃颈和手臂修长优美,仪态万方,端的像文艺复兴时的女神雕塑。

dingo!

手机上弹出一条信息,“帝王城今晚隆重开业,请于晚上6点到场排演。”

唐霜下意识皱了皱眉,苏晓问,“金子发的?”

金子是给她们这样的学生妹联系勤工俭学的人,挺正规的。

唐霜点头,苏晓又问,“哪里的场子啊?”

唐霜道,“帝王城。”

苏晓张了张嘴,赶紧拿起那张报纸,“哇!帝王城,不错嘛,那可是铭望集团旗下为数不多的娱乐城之一。喽,报纸上还有对铭望老板陈竞由的采访呢!”

说着将报纸摊开在唐霜面前,“你说他是什么神仙老板啊,怎么可以这么帅,这么高清的镜头下都能经得住考验,妈呀,太俊了…”

唐霜才不看,她走的场子多,见多了这些有钱公子哥儿,再帅有什么用,一个个玩得那么开,根本不懂尊重为何物,哪个女人嫁给他们都是被戴绿帽的命。

依她看,这陈竞由也不是什么好鸟,况且他还是上城公子哥里排号最前的,不得带头玩得更疯啊。

苏晓可不这么想,见唐霜一副不屑的样子,贼兮兮的凑过来,“霜,我听说这一位和别的公子哥不同,他不爱玩儿。”

糖霜微微侧目,苏晓接着说,“据说是有隐疾,不能内个,所以才会不苟言笑,其实是为了掩饰受伤的自尊心。哎,上帝还是公平的,总不能让他样样都好吧。”

是夜,一座通体透亮的大楼矗立在黑暗中,闪烁着妖娆的光芒。

这就是铭望集团建立的铭望大酒店,一到四层是餐厅,娱乐城位于五六七三层,再往上是客房。

欧美风情、江南韵味、梦幻温泉、大秀、舞蹈表演,还有各种各样服务节目,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没背景的商家根本不敢涉足这些娱乐领域,据说陈竞由是黑白通吃的主儿,但很少有人在这样的场合见过他。

帝王城是不折不扣的销金窝,包厢费两万打底,一杯马尿一样的洋酒可以卖到几千块,公主个个都是百里挑一,年纪绝对不超过二十五,每到夜晚,迷幻的灯光能让男人们个个心猿意马,热血沸腾。

是否去过帝王城已经成为了男人们身份地位的象征,可见其品位与红火度。

电梯门打开,一个穿手工西服的高个男人走了出来,一看见他,穿着透明短裙的迎宾小姐们齐齐问候,“陈总晚上好,欢迎光临帝王城!”

陈竞由瞥了一眼她们的裙子,皱了皱眉,“裙子换掉,着套装。”

领班想要说点什么,但见陈竞由身边的助理给她递了个眼色,便唯唯诺诺的应了声是。

陈竞由面无表情,大步朝前走去。

背后的姑娘们一个个都成了心心眼,压抑而激动的讨论着这位年轻总裁,心道他可真是冷漠,竟没有看她们一眼,可见传闻是真的,他就是不能人道。

穿过长长的金色走廊,两位身着黑衣的高大保安为陈竞由推开玻璃门。

他眉头皱得厉害,里头人头攒动,热浪滚滚,台上正在进行大型钢管舞表演。

二十四位公主都是舞蹈学院特聘的,个个有着天使般的面孔,魔鬼般的身材,每人身上挂有号牌,客人要是看中哪位,可以联系后台,提供专场表演。

陈竞由找了个位置坐下来,欧阳恭恭敬敬站在一旁,随时关注着他的情绪。

这位比他小了近七岁的年轻总裁可不是个简单人物,一开始就有着不符合年纪的城府,平日里不苟言笑、喜怒无常也就罢了,兴致来了折磨起人来能要人命,四十八小时加班无休,豪无人性。

此时,他只冷冷盯着台上的公主们,看她们甩着长发,随音乐在钢管上攀爬、旋转、倒立,像一只只振翅的小鸟,敏捷的翻飞扑腾,挑起一波又一波令人心潮澎湃的尖叫。

很明显,他对这些所谓的公主都没什么兴趣,无聊的转着酒杯。

这时,欧阳的电话响起来,他接起来,说了声知道挂掉了电话。

接着将手机递给陈竞由。

他淡淡瞥了一眼,手机屏上是一篇娱乐报道,标题是“钟远集团小开夜会爆乳女郎”,还配有图。

虽然钟逸戴着鸭舌帽,但他那半张俊脸还是很清楚,还挂着笑,手正放在那女郎的胸口。

陈竞由一言不发的拿起电话,拨了个号码,“把钟逸的新闻撤下来,全部,三分钟之内。”

欧阳见他脸色如常,但是手指捏紧了两分,看来是生气了。

想他堂堂铭望集团总裁,向来是洁身自好,偏偏有个花心爱玩的弟弟,这些年光是帮那不省心的弟弟擦屁股,都不知道多少回了,这小祖宗还不知收敛,行事高调,令人咂舌。

表演还没看到十分钟,陈竞由就离开了,径直来到五楼的秀场。

与舞场的热闹相比,秀场安静了许多,身材劲爆的模特们儿身着各式各样的维密套装,或浅露,或深露,或半露,总之怎么诱惑怎么来。

温香晃到哪里,男人们的眼神就跟到哪里。

“哟,这是哪阵风把陈总给吹来了?”

陈竞由转过头,见冯氏的小开冯伟超,搂着两个穿着性感的美女走过来,大大方方在他边上坐了下来,其中一位美女替他点了烟。

这位公子是上城纨绔中玩得最开的一位,仗着自己背景雄厚,搞了两个超跑俱乐部,女友换得跟走马灯似的。

陈竞由向来是看不上他的,不过冯伟超和自己的死党孙祖昊是一个大院儿长大的,打小就在一块儿玩儿,他不能不给孙祖昊面子,当下就勾起一个笑,“冯少大驾光临,我这场子都被你照亮了。”

冯伟超笑道,“哎呀,竞由,瞧你说得,都是兄弟能不支持吗,昊哥不是快从部队回来了么,到时候看我跟你混,一准儿把表妹许给我了也说不定。”

陈竞由笑了笑,没说话,目光转到台上。

但见台上灯光暗了,一个男模登上舞台,与一位身着轻纱的嫩模当台“缠绵”起来,像喝醉了似的,姿势大胆,香艳撩人,勾得人心一突一突的。

那嫩模十分漂亮,眉宇间一股淡淡的忧郁,很是清纯,像没有经历过任何风霜。

其实,是不是在场子里混的,陈竞由他们一眼就能看出来。

显然这是一朵清纯的百合花,冯伟超眼睛都直了,对陈竞由说道,“竞由,这妞儿你到哪儿找的?不错啊!”

陈竞由只端着酒杯慢慢啜着,他哪管得了这个,都是下面的人安排的,只是这个女孩,确实叫人眼前一亮。

冯伟超一口喝干了酒杯中的酒,指着台上的女孩说,“我今天就要她了。”

陈竞由没说话,算是默认吧。

这些男女之间的游戏他不感兴趣,看了眼手机,对方发来消息,“所有新闻都撤了。”

他松了口气,对欧阳说,“走吧,去楼上。”

见他要走,冯伟超赶紧道,“竞由,帮我打个招呼呗,那个女的我包了,别回头又有人来跟我抢,在你的场子里闹起来不合适。”

陈竞由拍拍他的肩膀,笑了笑,走了。

到楼上,陈竞由进了909房间,两个客户跟了进去,没几分钟就把合同签订了下来,很快离开,一边吐槽这总裁心肝肺都黑了。

欧阳进来汇报,“陈总,下面场子闹事了,就是刚才那个嫩模,说是舞蹈学院的,来这儿勤工俭学,不陪客。”

陈竞由眉头都没皱一下,盯着手里的文件,“让李钊处理。”

李钊是帝王城的安保主管,部队出身,处理这些事不在话下。

欧阳说了声是,退到门口,听陈竞由说,“把灯关上。”

他喜欢在黑暗中思考,这样脑子能够更清醒。

那边,李钊正和冯伟超打太极,“冯少,既然她不愿意,就换一个吧,咱们这儿漂亮姑娘有的是。”

冯伟超摇摇食指,指着那个嫩模,“我就要她,你说的没错,漂亮女人多的是,但不要钱的老子还是头一次碰到,今晚我要定她了。这事儿没商量!不管你想什么法子,都得把她给我弄来!”

002 不过是C

见李钊没应,冯伟超面色铁青,就朝那女孩儿走过去。

李钊一看要坏事,赶紧上前拉住他,“冯少,来硬的不行,把人吓跑了多不好,咱们今儿才开业呢。”

啪!

冯伟超一个耳光甩在李钊脸上,“去你妈的!你算哪根葱,也敢拦着爷办事,信不信老子立马让陈竞由把你开咯!”

出入场子的女人们,哪个不是嗅觉灵敏的主,见冯少动怒了,媚笑着上前贴心安抚,却都被他污言秽语的骂走了。

这时有个狗腿的少爷跑了上来,“冯少您别急,我已经帮您打听过了,您看上的那个妞儿叫唐霜,是上城舞蹈学院的一枝花,跳芭蕾的,这才上过报纸呢。”

说着将报纸往冯伟超眼前一塞,是一张大幅的舞蹈照,比黑天鹅还优雅,看着就想使劲摧残。

妈的,难怪架子那么大,原来是个小名人儿!

见冯伟超心情好了些,那少爷立即给他出主意,附在他耳边嘀嘀咕咕,听得冯伟超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巴,一脸的猥琐。

很快,唐霜和两个小伙伴就被带到了冯伟超跟前。

冯伟超不动声色,“三位同学,请坐。”

称呼对方同学,先打消对方的戒备心。

这招有点效果,唐霜拉着两个伙伴坐了下来,冯伟超道,“你好,唐小姐,我是冯氏地产的副总经理,咱们公司马上要搞个周年庆典,礼仪服务这块儿有百来万的预算,听说唐小姐是学校礼仪队的副队长,负责找客户,我诚挚的希望,能与你们开展合作。”

唐霜原本是礼仪队队长,要负责招商拉业务,可她从不喝酒,在这块儿做得不好,就从队长变成了副队长,这一听有业务上门,立即兴奋道,“冯总,您放心,这个我们有经验,定会配合你们的要求,将所有的工作做到位,包你们满意!”

“哈哈,唐小姐真是爽快人!来来,我们先喝一杯相识酒!”

唐霜端起酒杯,有点无措的说,“冯总,我不会喝酒。”

冯伟超笑道,“咱们这可是做生意,做生意岂有不喝酒的道理!再说喝酒的好处多了去了,不认识的人,三杯两盏的就贴近了,贴心了,成知己了,不方便说的话也方便说了,办不成的事也都办成了,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你不能喝,我也不会逼你,来来来,换个小杯子。”

唐霜很是无奈,只能硬着头皮喝了一杯,酒很辣,呛得她脸都红了,冯伟超笑笑,“爽快!我就喜欢爽快的美女!”

接着又替她倒了一杯,其余两个女孩也不得不陪着连喝了几杯,没一会儿都面色潮红,晕乎乎的,坐在沙发上东倒西歪,醉意明显。

趁这当,冯伟超将一小包药粉倒进了唐霜的酒杯里。

唐霜此时头脑还有几分清醒,将杯子推到一边,客气的说,“冯总,学校快关门了,我们先回学校了,改天再详谈吧。”

冯伟超笑嘻嘻的,“那好,这样,既然要走了,就把最后这一杯离别酒干了。”

听说是最后一杯,唐霜咬了咬牙,仰头干了。

冯伟超笑了笑,朝两个保安招招手,“把唐小姐和另外两位美女送回学校。”

唐霜说了声谢谢,拎着背包朝外走,可没走出电梯人就晕了过去。

怀里抱着醉美人的冯伟超欲火难耐,径直上了九楼。

他猴急得很,也没来得及看清门牌,一脚把门踹开,就冲进卧室里头。

这些年,但凡他看上的女人还没有跑掉的,爱钱的就用钱哄,软硬不吃的就用药,那些吃了亏的女孩醒来以后,大不了哭一场闹一场,然后再用威逼利诱一番,女孩子们面皮浅,就算受了屈辱,也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一来二回,事情也就过去了。

怀里这唐霜,还真跟她的名字一样,甜得粘人,闻起来都有甜甜的香气,享用起一定也甜死人。

冯伟超一边邪恶的勾勒着姿势,一边像剥玉米似的把人剥了个精光。

啪!

头顶的灯忽然亮了,把冯伟超吓了一大跳,差点就萎了。

但见陈竞由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目光明明无情无绪,可就是给人一种寒凉之感,仿佛掉进了一口冰凉的古井里。

“竞……竞由。”冯伟超结结巴巴的。

“冯少,你是不是走错房间了,这是我的房间,909。”

“……”冯伟超一脸懵逼状。

“热,热……”唐霜此时玉体横陈,嘴里还喃喃着,陈竞由眉头一皱,从旁边抓过一条毛毯就搭在她身上,冯伟超这才反应过来,抱着唐霜,“不好意思啊,我带他去906。”

“等等。”陈竞由冷不防出声,“你出去,把人留下。”

冯伟超颇有些惊讶的看着他,“竞由,你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要跟我争?”

陈竞由平静的说,“她是来勤工俭学的,不是你想的那种人,我们这儿刚开业,不要让不好的事儿出现。”

冯伟超脑子飞快转着。

陈竞由这人不是好相与的,上次有一个小开得罪了,他闷声不响的就给人坑了。

坑得有多惨呢?那小开在某个场子玩的时候,被人灌了好多药,差点就玩废了,都知道是他陈竞由干的,却苦于没有证据,只有吃哑巴亏。

而陈竞由这人除了公事,一向是独来独往的,一点把柄都找不见。

圈子里都传他根本不行,放着一个个活色生香的美人在跟前,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这会儿看似乎也真是那么回事,从头致尾他就没看过唐霜一眼,哪怕她方才一丝不挂的。

想来就算把唐霜留在这儿,陈竞由也做不了什么,何必为了这点小事和他闹不愉快呢。

反正他也知道唐霜的底细,这回没搞定,下次再找机会就是。

这么一想,冯伟超干干脆脆地穿好衣服,走了。

陈竞由站在床边,托着下巴,盯着床上的女人发呆,该怎么处理她呢。

但见她主动掀开了自己身上的毯子,腿还在乱蹬。

果然是天生丽质,肌肤雪白,身材楚楚动人,特别是一双美腿,纤长秀美,别有风情。

盯着她看了几秒,陈竞由忽然间有点口干舌燥。

说来别人也不会信,他都快二十八了,却没碰过女人,主要是没遇见过动心的。

唯一让他暗恋过的卢西奥,在他十五岁那年跟她妈去了美国,单恋也就结束了。

这些年,他一心扑在壮大公司的事情上,也没什么心思想这些,没想到在这个静悄悄的夜晚,身体里的燥热全被这个女人给带了起来。

唐霜难受,手在自个儿身上抚着,从上面到下面,弄得人浮想联翩……

陈竞由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几步走进浴室,轻放到浴缸里。

没想到她猛一起身,抬起手臂搂住了他,手在他身上乱动,惹得他无比火大。

眼看要坏事,他一只手按住唐霜的两只手,不让她动,另一只手捂着她的嘴巴,不让她出声儿,免得那声音让人犯罪。

他可不想对不喜欢的女人负责。

折腾了几下,她终于乖了一些,松开了他。

他也暗暗松了口气,打开龙头放水。

在冷水的刺激下,唐霜总算安静了不少,不时打个冷颤,看得陈竞由嘴角勾起起笑来。

他想起儿时养的小鸭子,不就跟她一个样,落到水里晃一晃,抖一抖,撒开一身的水。

放了半缸水,他走了出去,他也需要消消火。

一个钟头过去,陈竞由终于舒了口气,折回浴室看唐霜,不想她正抱住自己,嘤嘤的哭着。

陈竞由走到她边上,“你怎么了?”

唐霜抬头,看见他就是一愣,接着一伸手,就扇了陈竞由一个大耳刮子。

他从小到大都没被人打过耳光,这一巴掌直接给他扇蒙了,直到听见她大声骂“流氓”,他才反应过来,一年到头都没个表情的脸突然起了怒色,“你居然敢打我!”

说完抓住她的手臂,一把将她扯了起来。

女人的力气哪大得过男人,糖霜尖叫着捂住胸口,见他的目光在她身上扫着,又去捂下边。

陈竞由扯着嘴角笑了两下,拿过架子上的浴巾扔给她,“不过C,有什么好看的,你放心,我对你没兴趣。”

说完走了出去。

见他走了,唐霜赶紧用浴巾把水擦干,又取了件浴袍,把身上捂得严严实实,仔细感觉了一下,下面好像没有什么异样,方才放下心来。

等安静下来细想,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人可是陈竞由啊,只在杂志上见过的陈竞由。

这下就想起苏晓说的,陈竞由那方面不行,原来是真的。

还好他不行,不然就被人给办了,那多惨呀。

她在浴缸里呆了好一会儿才走出去,见陈竞由正在玩儿游戏,VR的视觉星球大战。

没想到铭望的总裁这么幼稚,她四下看了看,也没见自己的衣裳,“我的衣服呢?”

好尴尬,难不成要穿着浴袍离开吗。

不知陈竞由什么时候走到了她边上,“你的衣服我让客服拿去洗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003 烂货一个

唐霜看着他,下意识退开两步,不过还是被他的盛世美颜给惊到了。

过去只在杂志上看到他,没想到本人比杂志还要好看,好看那么多,看得人心砰砰跳……

其实就算真被他那啥了,好像也不吃亏的说…

想到这儿,唐霜狠狠捶了下脑袋,该死的,她在想什么呢!

她不答就算了,陈竞由也不在意,只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天晚了,就在这睡吧,衣服明早送来。”

唐霜忽然有些同情他,像他这么好的条件,天生有那样的问题,真的是可惜了,于是小声道,“你……你也别难过,人生还有很多别的好事。”

陈竞由嘴角一勾,“我难过什么?”

唐霜支支吾吾的,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

陈竞由一脸不耐烦,“行了,你睡吧,我去外面。”说着顿了下,“冰箱里有吃的喝的,你要饿了自己去拿。”

说完就走了,剩唐霜一人,杵在原地。

唐霜觉得,陈竞由冷是冷了点,但人还是挺好,微微地对他生出些好感。

但一想到他的隐疾,又觉得挺难过。

叹了口气,不在深想。

她四下打量了一下这件偌大的卧室,应该是他常住的地方,很整洁,书架上堆满书本,宽大的写字台上放了一个精美相框,里面是一家三口,男的女的都很好看,抱着个白白的小团子。

是他小时候吗,像一只胖胖的企鹅,真是可爱。

唐霜又看了眼书架上的书,天文地理什么都有,拿了一本电影介绍,翻了一会儿就困了,把书放好,倒在软软的床上很快睡了过去。

天刚朦朦亮,听见有人敲门,唐霜揉着眼睛爬起来。

开门看见陈竞由,波澜不惊,“你的衣服被撕破了,穿不了,这是新的,你试试合不合适?”

唐霜看了下袋子,脸有些泛白,她勤工俭学一年都买不起的牌子,“就没有便宜点儿的吗?”

陈竞由冷声道,“爱穿不穿。”

说完就把袋子丢在地上,转身走了。

看他摆个臭脸,唐霜很是委屈,蹲下身把衣服捡起来,愣愣站了好一会儿,才关门换上。

又把头发打理了一下,整个人气质立马不同了。

到底是佛靠金装人靠衣装啊,质地上乘的就是不一样。

想出去跟陈竞由说声谢谢,人已经不在了,只有一个女服务员客客气气的笑着,“陈总交代,让你吃了早饭再走,他上班去了。”

唐霜点了点头,端起豆浆。

没喝两口就接到苏晓电话,口气焦急地不得了,“霜,你在哪儿呢,快回学校来,宫霓来了。”

听到宫霓的名字,唐霜再也顾不得吃饭,抓起包就跑,背后服务员叫她也没有停下来。

到了校门口,苏晓早已提着东西等在那儿,冲唐霜喊,“大小姐,你去哪儿了,头一回夜不归宿担心死我了,今儿一早人家就通知说要来挑人,现正在多功能厅,已经有几位备选人在展示了。”

唐霜不说话,急急朝前走,苏晓边说边跟着。

路过一幢教学楼,唐霜一把抓过苏晓手里的东西就钻了进去,在卫生间换好舞服,飞快往多功能厅跑。

心里祈祷千万别错过了,这样高关注的机会太难得了……

到了多功能厅,外头挤满了人,都是冲宫霓来的,保安正在艰难的维持秩序。

唐霜从后台的小门儿溜了进去,听见有人在里头议论。

“唐霜人呢?她不是最想拿到这机会么,哪儿去了?”

唐霜停在门口,没动。

说话的是她最有力的竞争对手季笑笑。

季笑笑出身艺术世家,父辈都是搞音乐的,小姑是世界知名的芭蕾舞蹈家,从小就受家庭文化熏陶,底子极好,加上练功也不懈怠,实力强劲,还获得了去年的“桃李杯”全国芭蕾舞比赛亚军。

相比于季笑笑,唐霜的背景简直惨不忍睹,家里几乎是砸锅卖铁供她学舞。

她对芭蕾舞是真爱,可这种高消费的专业也的确不是平民家庭可以支撑的,所以学舞之余,她所有的时间都搭在了勤工俭学上,这就像有人说的,我奋斗了三十年才能和你坐在一起喝咖啡,现实真是残酷得挖心。

要从实力上讲,唐霜和季笑笑不相上下。

从身体上条件上讲,唐霜比季笑笑还略胜一筹。

像唐霜这样天生舞者的极致身材,在整个舞蹈界也不多见的,她曾一度因为经济困难想要放弃,却因老师的一句话坚持了下来,“唐霜,你这样的身材不用跳,往台上一站,评委就能打满分。不要浪费。”

这话虽然有夸张的成分,却给了她无尽的信心,不管多难,她都坚持着。

“谁知道呢,指不定睡在哪张破床上呢!”

唐霜正感慨着,罗咏儿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

说起这个罗咏儿,唐霜就气的牙痒痒。

她是罗氏大小姐,豪门千金,论实力根本不是她和季笑笑的对手,可胜在有背景,展露风头的机会大把大把的,平时特别瞧不上唐霜,觉着她就是一个穷丫头,还敢来学芭蕾舞,简直有辱芭蕾舞的贵族血统。

这会儿罗咏儿又是一副讥诮的口吻,“笑笑,你说唐霜怎么就那么不自量力呢,还敢跟你争。上次代表学校去参加‘桃李杯’的事她心里没数么,学校内定的就是你,她呢,挤破头想抢,结果怎么样?练了一个学期还不是竹篮打水。依我看,这丫头就是个晴雯命,心比天高,命比纸贱。”

季笑笑倒是没有多瞧不上唐霜,反而有些佩服她,这世上想跨越阶级改变命运的人多了去了,但很多人只停留在想的层面,很少有人像唐霜一样努力实干。她第一次在练功房见到唐霜,就知道这个女孩今后会有作为,一个简单的动作,她可以不厌其烦的练习上百遍,所有人都离开了,她还在练功。

这样的人,绝不可小视。

但要说季笑笑对唐霜没有敌意,那也是不现实的,毕竟同在一个平台,唐霜是她晋级为顶级舞者路上最大的敌人。

所以,唐霜退出,季笑笑最高兴。

罗咏儿见季笑笑没说话,又说道,“对了笑笑,这唐霜除了练舞就是打工,那天听说,有人在芳汀碰见她了,色情表演呢。你说这要传到学校那边会不会取消她的资格?”

季笑笑道,“做人要正直,不要想着旁门左道。就算靠实力,我一样可以打败她。”

罗咏儿显然不这么认为,“笑笑,咱们也别太自信,就说上次的桃李杯,江老师力推她参赛,为了她都跟系主任起冲突了,你说她多能耐。”

季笑笑面色一沉,罗咏儿这意思,就是说她技不如人了。

见季笑笑脸色不好,罗咏儿马上反应过来,“当然啦,论实力她也不是你的对手,不过她的表现也马马虎虎看得过去,江老师一向都护着她的,搞不好她跟江老师有一腿……”

“胡说什么呢!”唐霜忍无可忍,一把将门推开。

罗咏儿睨着她,“唷,还知道来呢,我以为你不想要这次机会了呢。”

“你刚才说谁和江老师有一腿?”唐霜恼怒的注视着罗咏儿。

罗咏儿笑着道,“自然是你呀,你要不是和人睡了,人能为你跟系主任闹翻么。别整天装纯洁了,你要纯洁,能去芳汀那样的地方跳舞,下贱死了!也不知道谁借你的脸皮!”

唐霜气得咬牙,罗咏儿依旧是一脸的不屑。

眼看要试跳了,唐霜不想跟谁撕破脸,以免影响状态,于是憋着火道,“罗咏儿,说话要讲证据,别以为你是罗氏大小姐就可以不尊重人。”

罗咏儿嗤了一声,“跟我谈尊重,你唐霜配吗!一个穷得需要去跪舔男人的女人,你有什么值得人尊重的。烂货一个!”

啪!

唐霜怒了,一耳光扇在罗咏儿脸上。

平时她是不会轻易被激怒的,桃李杯的真相让她无法接受,为了那个参赛名额,她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练功,夏三九,冬三伏,嫦娥都要被她跳活了,没想到早就内定好了,她能不窝火,能不失望么……

罗咏儿反应过来自己被打了,猛的朝唐霜扑了过去,也顾不得刚做过的指甲,扬起来就往她脸上招呼。

只一秒,唐霜脖子上被挠了条血痕。

女人打架不像男人用拳头,那都是又抓又咬的,杀伤力体现在“毁容”二字上,也亏得唐霜躲的快,不然那血痕就在脸上了。

被扯住头发,唐霜奋力想反扑,外头有人进来,“下一个,罗咏儿。”

罗咏儿这下就松开唐霜,灵活地跳到一旁,整理了一番衣式发型,冷哼一声,走了出去。

唐霜看着她得意洋洋的背影,气得胸口上下起伏,一旁的季笑笑道,“唐霜,你脖子上流血了,得消毒处理,不然要留疤了。”

唐霜皮肤洁白似玉,这一道血横蜿蜒在上头,真是触目惊心。

季笑笑暗自感叹,罗咏儿下手也真够狠的,不过她就乐见这样,坏人就让罗咏儿做去,她隔岸观火,适时添一把柴就好。

004 成功选上

知道季笑笑也不是真关心她,唐霜没说话,不声不响地找了个医药箱,自个儿简单处理了一下。

伤口很扎眼,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这次选拔,她心里真是说不出的憋闷。

外边儿罗咏儿展示完毕,季笑笑跟着走了出去。

唐霜对着仪容镜深呼吸,尽量调整着状态,几个展示完的女孩叽叽咕咕走进来,热烈讨论着宫霓的新作,一部国家级历史献礼大片,年末就要上映了,最近被炒得火热,关注度极高。

舞蹈学院的女孩儿最次也是小康家庭出身,生活环境优渥,家教素质也是有的,表面上不说什么,其实打心眼里都不大瞧得起唐霜这种勤工俭学的,再说唐霜和罗咏儿不对付,都不想得罪罗咏儿,因此疏远着唐霜,这会儿见她脖子受了伤,也只当没瞧见,自顾自讨论着宫霓的话题。

唐霜早已习惯被漠视,也无所谓,心态好得很,听外面有人叫她名字,赶紧走了出去。

表演厅很宽敞,罗咏儿和季笑笑都坐在下边儿,宫霓也在。

巨星就是巨星,随随便便往那儿一坐就起范儿,她穿一身黑色皮衣,海藻般的长发染成亚麻色,拨到一边,露出耳朵上夸张闪耀的砖石耳坠,跷着腿坐在正对舞台的位置上,艳光四射,几乎照亮整个大厅,旁边站着她的两名助理,一个端着水杯,一个拿着保湿喷雾,随时帮她清洁湿润周围的空气,好让皮肤处在最佳环境中……

第一次见到宫霓本人,唐霜还是有些小紧张的。

只听宫霓说,“开始吧。”

声音很冷,但又出奇的好听。

唐霜调整呼吸,深深鞠了一躬。

音乐响起,唐霜踮起脚尖,舒展手臂,随节奏翩然而起。

她小时候学舞,请不起太好的老师,除了跟习基本功,许多技术动作都跟着视频一点一点的揣摩练习,后来考上舞蹈学院,名师名教多,她便格外珍惜机会,学校有次请了俄罗斯舞蹈家来指导,总共才呆三天,她连人家上厕所都跟着,拿个翻译器不停问问题,边问边记。

舞蹈家见她如此好学,便单独给她授了两课,关于古典芭蕾的技巧。

这几年,唐霜一直在实践中揣摩着古典芭蕾舞的精髓,总结出自己的路子,那就是细节处理上更加细腻,如音乐节奏与舞蹈动作的契合,眼神和视线方向的准确度,感情有没有投入到位……

宫霓这次来上城,心情一点都不好,心里对陈竞由的怨念已经达到了极致,一心只想当他的面哭闹一场!

对选伴舞的事并不走心,来也只是走个过场,免得经纪人总是唠叨。

没想到竟然被唐霜的舞姿给吸引了。

唐霜跳的是一段天鹅之死,跳跃轻盈到位,身形延展修长,高昂脖颈的模样真像天鹅,沉痛又留恋,把将死的天鹅拿捏得淋漓尽致……

宫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非常好,这就是我想要的伴舞。”

唐霜喘着气,内心一阵激动,正要鞠躬说谢谢,宫霓突然皱起眉头,对她招手,“你过来。”

咯噔!

唐霜内心忐忑,慢慢走了过去。

宫霓偏着头看她,“你脖子怎么了?”

唐霜抚着脖子上的伤痕,半天说不出话。

宫霓很严肃,“我的伴舞,我希望她是完美的。舞台上的灯光会直接打到她身上,我不想看到任何瑕疵。”

唐霜看了眼正在冷笑的罗咏儿,对宫霓道,“宫霓小姐,离演出还有几个月,这个伤很快就能好的。”

宫霓没说话,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思索了几秒,“那好吧,这个月底如果还有疤,我就不要你了。”

唐霜在心里把罗咏儿祖宗十八代狠狠骂了一遍,向宫霓保证,“宫霓小姐请放心,我保证月底恢复。”

其实她挺担忧的,她皮肤实在太过完美,稍有瑕疵就很明显,小时候腿被玻璃划伤,到现在还有一条淡色疤痕呢,可眼下只能先承诺,把机会拿到手再说。

宫霓一摆手,“行吧,你先休息一下,中午一块吃饭,把具体的事碰一碰。”

能和宫霓吃饭,唐霜有些不知所措,还没给人回应,人已转身走了。

等回过神来,看到季笑笑冷冷看着她,一言不发,起身离开。

回到寝室,唐霜换了件毛衣和牛仔裤,苏晓在一旁开心庆祝,“哎呀,皇天不负有心人,咱们小霜儿终于也有出头之日了。你知道这次有多少人是冲宫霓去看节目的吗?到时候就要在上亿观众跟前展示,那可不是开玩笑的,你会火的。”

唐霜这会儿才没空想晚会的事,只担心脖子上的疤痕怎么办,“苏晓,你知道什么产品祛疤最有效果吗?”

苏晓说,“直接整容去。”

唐霜有些泄气,“我才不要整容。”刚一说完电话就响了,看了眼,是江老师,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江老师,有事吗?”

“唐霜,中午有空吗?老师想和你谈谈元旦的一个表演项目。”江词声音柔和,带着三十岁男人特有的温润,他从英国皇家舞蹈学院毕业后直接回国任教,第一眼看见唐霜就对她产生了好感。

那一年,唐霜十八岁,他二十七岁,但碍于师生关系不好去追求她,想等到毕业再说,但平日里有什么机会总是尽力帮她争取,包括上次桃李杯的事,他挺痛恨自己无能的。

江词在背后做的事,以及他的良苦用心,唐霜是一点也不知道的,她如今只想和江词保持师生该有的距离,不想给人落下话柄。

其实罗咏儿不说,唐霜心里也清楚的很,别说学生在背后议论她和江词,就是教师队伍也传着各种各样的八卦,不管对她还是对江老师,都不是件好事儿。

唐霜道,“不好意思江老师,我中午要和宫霓吃饭,谈苹果台春晚的事。”

江词顿了顿,“那就改日再约吧。”

其实他想说,上城元旦这个节目也不错,是芭蕾舞精品晚会,由铭望集团全面赞助,影响力不小,据说铭望集团老板陈竞由有成立艺术基金会的打算,江词想趁这个机会,让陈竞由关注到芭蕾舞。

宫霓用餐,整个餐厅都清场了,所有人员只为她服务。

然而桌上的菜,可说是寒碜到极点,与餐厅档次极不匹配。

清水煮菜、蔬菜沙拉,黄瓜多果子少,鸡蛋白……纵使造型摆得再好看,也掩饰不住毫无油水的穷酸。

宫霓是明星,唐霜是舞者,两人在饮食上有着共同点,那就是对卡路里的摄入量控制在变态的程度上。

选择这两种职业就要和吃货说拜拜,其实是很痛苦的。

宫霓盯着面前的白水煮菜,简直想作呕,又看了看唐霜跟前的鸡蛋白,把刀叉一仍,“不吃了,没胃口。”

唐霜看着一副臭脸的她,小心劝道,“宫霓小姐,多少还是吃一点吧,健康很重要,三餐定时对胃好。”

宫霓还是臭着脸,“整天这么吃,你就一点不难受?”

唐霜道,“我每天要练舞,会消耗大量的能量,饿了什么都好吃。”

宫霓不说话了,脸色还是冷得要命。

唐霜这才知道她演技有多好,她塑造的荧幕形象可呆萌、可傲娇、可温柔、可御姐……现实里原来这么高冷。

从今早到现在,都没见宫霓笑过。

想她身边的人,压力也挺大的吧。

mayIloveyou……

正想着,宫霓的电话响了。

那是一个精致的红色手机,上头镶了一排闪闪发光的钻石,平常电话都是助理接的,这个电话宫霓却是随身带着的,可见其重要程度。

唐霜惊奇的发现,宫霓接起电话就笑了,高冷女神妙变痴情迷妹,神情好羞涩。

莫非是她男朋友?

没听说宫霓有对象啊,圈外的?

唐霜肚子里的八卦肠子蠢蠢欲动起来,尖着耳朵。

宫霓也没避讳她,颇为肉麻的对电话那头叫了声南星哥哥。

南星哥哥,是谁……

宫霓嘟着嘴,“人家都来上城了,你也不来看看。忙……那都是借口好吗,你就是不喜欢霓儿了,那你来接我,我不管,必须来,我现在上城舞蹈学院锦华餐厅,不嘛,我不要别人来接,就要你…”

声音停在这里,对方大概是挂了电话。

宫霓颇有些失望,郁闷地嘀咕两句,一转头就见唐霜盯着她,立马恢复成高冷的样子。

为了不使宫霓尴尬,唐霜赶紧埋下头啃她的蛋白。

就听见宫霓幽幽地问,“你今年多大了?”

好突然的问题,唐霜道,“快二十一了。”

宫霓又问,“谈过恋爱吗?”

唐霜一时愣住,思绪飘飘乎回到十六岁那年,她流着泪跟他告别,他头也不回的走了,那晚的风特别大,雨特别冷……

“我在问你话,你听到没?”唐霜的无视让宫霓很火大,她最讨厌被人忽视了。

“哦,没有。”唐霜回过神来,有些抱歉的说。

宫霓怔了一秒,喃喃道,“没有……那你有没有喜欢的人,从小时候一直喜欢到现在那种。”

当然有啊,谁不是从春心萌动的少女时过来的,只是,如果那是一段看不到未来的感情,又怎么好去回忆呢。

撕开时光的疤痕,满满都是痛。

唐霜撒谎,“没有。”

005 正经表演

不想宫霓轻声道,“真好,没有那样一个人,真好。”

说完笑了一声,“行了,这顿饭就吃到这儿吧,你好好练舞,别到时候出岔子。还有脖子上那个疤痕,给我弄干净。”

说完这番话,优雅起身,踩着高跟鞋走了。

从餐厅出来,唐霜有些茫然地走在路上,已经大四了,如果不是选择读研深造,她也要和同学一样选择就业的。

学舞蹈的,说好就业也好就业,说不好就业也是真的。

若是做舞蹈演员,那就去艺术团,酒吧或传媒公司,可舞蹈演员的职业生命相当短暂,尤其对女生而言,要面临事业家庭的抉择。

之前有职业咨询师建议她留校任教。

唐霜原本也那么想来着,可一想到捉襟见肘的家庭状况,又想趁着年轻再搏一搏,去到大的艺术团或传媒公司,如果运气好的话可能转型做演员,到时候收入就不再是问题了。

正思考着未来,电话响了,是大姨打来的。

唐霜接了起来,只听对面儿说了几句话,巴掌大的小脸瞬间煞白。

天啦!表哥又把人打伤了,对方一只眼睛都快瞎了,扬言要他赔一百万,不然杀了他们一家。

他们那地儿穷乡僻壤的,民风彪悍,惯爱用暴力解决问题,这说杀他们一家真不是威胁他们,那些人干得出来的,就算不杀也要刮下他们一层皮。

说起来,唐霜也是个苦命的,生下来就不知道父亲是谁,家里除了表哥一个男人,就是外婆、大姨和她妈。

外婆年迈,身体也不好,在镇上摆个小摊卖油炸糕,收入连药钱都不够。

大姨呢在一个中学当老师,教副科,收入一般,最擅长的事就是宠儿子。

她妈稍好一些,平常能写点东西,靠卖字挣钱,也出版过两三本书,卖得马马虎虎,可她抽烟酗酒,存不住钱。

至于表哥,简直是她们家的噩梦,三十几岁了还在外头混着,一天到晚就想挣快钱,要么不务正业,要么干些投机倒把的事,甚至给当地大哥当跑腿儿,进局子不是一回两回了,原本有个修车的技术也给耽误了,有点钱就花天酒地,周围没有哪个姑娘肯嫁他。

唐霜就在这样糟糕的原生家庭长到五岁,直到有天,她妈兴奋地告诉她,要带她去B市。

到了B市,她妈嫁给了一个姓唐的男人,那人便是她最敬爱的继父。

继父对唐霜很好,可以说胜过亲生女儿。

唐霜有次在商场看见跳芭蕾的,瞬间就挪不动腿了,继父看出她喜欢,马上给她报了芭蕾舞蹈班。

那一年,唐霜六岁。

其实唐霜原来不姓唐,她姓冷,叫冷霜,因为继父对她太好,她妈才给她改了姓。

可好日子没几年,继父生病了,家里陷入困顿。

没有经历过的人并不会懂得家里有癌症病人是多难的事,为了不拖累大家,继父在一个寒冷的夜晚,悄悄拔掉了呼吸器……

继父离开后,妈妈带着唐霜离开了B市,回到小镇。

那年外婆去世,她又继续和大姨、表哥生活在一起。

也许是太伤心,她妈越来越自暴自弃,到后来连毒都染上了,某个炎夏的午后,她因吸食过量导致幻觉,掉到镇上的河里淹死了。

那一年,唐霜十七岁,从此便和大姨、表哥相依为命。

小镇上的日子不好过,听说大姨跟谁谁有暧昧,人家夫人上门来骂架,见不着大姨就欺负唐霜,一口一个小骚蹄子,对着她又抓又扯的,给她惹毛了提起菜刀就把人撵到路口……

她常常觉得,自己就像只无助的小鸟,被困在梦魇般的牢笼里,不知何时才是个头。

考上舞蹈学院是她唯一的希望,她发誓要成为一流的舞者,要站到最高最好的舞台,把家人都接走,远离那个冰冷的小镇。

可眼下,人家开口就提一百万,让她在哪里去弄钱呀!

愁眉不展时,电话又响了,这次是表哥打来的。

唐霜直接给摁掉了,但没用,他又接着打,她只得接了。

表哥说,“好妹妹,你这次无论如何也得替表哥想想办法,不然我和你大姨都没地方住了,人家说要烧咱的房子……”

唐霜听得云里雾里的,怎么挂的电话,怎么走回寝室的她都不知道。

她想起那个燠热的仲夏夜,空调都热得罢了工,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就在这时,有人偷偷爬上她的床。

汗湿的大手探到她光洁的腿上,她猛一个激灵,拿起身边的水瓶砸在他头上。

接着听到一声大叫,才知道那是她表哥……

后来,表哥说他是喝多了才犯了混,求她谅解,大姨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她这几年过得多辛苦,他们不是不知道,难不成真要把她逼成陪酒女才甘心吗?

唐霜把自己捂在被子里压抑的哭着,直到手机又响起来,她才停止了哭泣。

是金子打来的,又给她派活儿了,“霜,今天有个专场表演,两万块去吗?”

唐霜飞快地擦干眼泪,“在哪?跳什么舞?”

金子道,“芳汀,后庭花包厢,正经表演。”

正不正经唐霜也管不着了,先答应了再说。这年头单独看芭蕾表演的不多,多数还是喜欢钢管舞一类带点色彩的舞。

夜幕降临,唐霜如约到了后庭花包厢。

包厢很大,风格是唐王宫的调调,中间有升降舞台,背景是一副工笔画卷,春楼女子在弹琵琶,正应了那句“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这会儿客人还没来,但人家已经指定让她跳奥贝尔,唐霜到小房间里换上了舞服和舞鞋,一边做着准备活动,一边想着客人的样子。

喜欢看芭蕾的应该是斯文有品的人,通常不会乱来,这样的专场她没接过几次,一定要让金子再三保证万无一失才敢接,最好是女客……

做了一会儿热身动作,唐霜已经微微出汗,听见外头有声音。

是客人来了吗?

她有点紧张,推开一道门缝窥看,见两个男人一前一后进来。

都是身高逼近一米九的高个儿,一个穿着随意,一个穿得周五正王,像是刚从什么正式场合过来。

再仔细一瞧,那穿着随意的人不是经常上娱乐版的贵公子钟逸么。

他出镜率高,话题热度不亚于娱乐圈当红小鲜肉,还有人说,见过钟逸才知道,真正好看的小鲜肉原来不在娱乐圈,可见那张脸有多惹人垂涎。

至于钟逸身边的人,帅是帅,就是面瘫脸看着怪瘆人的。

想不到,她又看到陈竞由了。

钟逸坐了下来,“哥,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你信我。”

陈竞由问,“爆乳女郎怎么样?”

钟逸摸着脖子,“哎呀,快别提了,那就他妈是个腐女,差点把老子给爆了,这么粗的狼牙棒,连直男最后一丝尊严都差点没保住。”

陈竞由睨着他,“你怎么一点也不像钟叔叔,你现在这样,让他怎么放心把钟远交给你。”

钟逸笑了笑,“我也觉得奇怪啊,到底谁是亲生的呀,怎么看都是你比较像他的亲儿子!”

陈竞由没说话。

唐霜感觉到一阵无声无息的冷冽在向四周蔓延。

这时包厢门开了,“不好意思,二位先生,这是你们要的东西。”

服务员鱼贯而入,将零食果盘酒水端了进来,摆好后依次离去。

陈竞由打了个电话,平静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热情,“在老地方,赶紧来吧。”

“对了!”钟逸叫住最后一位服务员,“我叫的舞蹈演员呢,怎么还没来?”

服务员道,“来了的,人半小时前就到了。”

钟逸愣了下,挥挥手示意服务员出去,转身朝换衣间走去,没等唐霜闪躲就把门拉开了。

唐霜直直跌撞在他身上。

“不好意思……”唐霜赶紧站稳,看着钟逸,脸色绯红,下意识后退了两步,最好离这公子哥儿远一点。

“哟,小姑娘挺漂亮啊!”钟逸在唐霜身上扫了两眼,“芭蕾舞系的?”

唐霜点头。

这时陈竞由走了过来,“是你。”

这话应该是惊讶的,但不知怎么的,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平淡无奇得很。

钟逸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唐霜,又看看陈竞由,“哥,你们认识啊?”

唐霜正想说是,陈竞由道,“不认识。”说完补了句,“打过照面。”

唐霜想起来,昨晚陈竞由问她名字,她都没告诉他,难怪人家说不认识。

不对……

钟逸觉得这两人之间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想他哥这些年一直打光棍儿,连个女人味儿都没闻过,要不是从小跟他一块长大,看到过他清晨的“雄伟壮阔”,他还以为他哥跟别人说的那样,不能那啥呢。

钟逸思来想去,觉得是时候给他哥找个对象了,哪怕只是玩玩也是好的。

正打算再问出点什么,包厢门开了,进来几个气质不俗的男男女女,看样子是陈竞由他们那一圈的。

“昊哥!”

听到这一声,唐霜的目光陡然凝滞,像正中靶心的飞镖,定格在一个人身上。

天啦,居然是他!

006 他又不能

孙祖昊,他就算化成灰,唐霜也认得他。

那种刻在骨子里的恨意,可以把人活生生焚烧成灰烬。

她悄悄的握紧了拳……

“孙大头,欢迎回来。”陈竞由难得露出笑脸,如盛世花开,敞开手臂和孙祖昊来了个法式拥抱。

孙祖昊一个劲儿说他肉麻,手却在他背上狠狠拍了几下。

其余人都看着这对儿久未谋面的哥们儿秀恩爱,谁也没去在意那个小小的舞蹈演员,大眼睛里火一般的仇恨。

唐霜咬着牙,竭力忍着不冲上去扇孙祖昊几耳光,只在心里暗暗发誓,总有一天,她会让他血债血偿。

这次来的人里面,除了孙祖昊和他的女朋友尤千雪,还有几位与陈竞由玩得到一块儿的。

一个是东风集团的继承人吴开,因一晚上能玩十个场子,得名“夜场小旋风”。

吴开身边的女子是她的未婚妻张彤,背景不用猜,肯定是大得很的。

另一个是大禹传媒的公子爷王亚丁,他身边的女人是当下才火起来的小花儿苗冰冰,这姑娘岁数不大,仗着王亚丁做后台出尽了风头,居然敢公开和宫霓叫板,从宫霓手上抢戏,结果败北,被宫霓的粉丝骂得狗血淋头,只得关了账号,韬光养晦。

剩下一个女的,个子很高,蜂腰肥臀,面容精致,是个年轻嫩模,一过来就靠在钟逸怀里,显然是他的……女伴吧。

这里面的人,唐霜只见过吴开,对他印象极其深刻,因为那会儿他正和几个小模特玩深水炸弹。

当然,唐霜并没有亲眼看见那种脏人眼球的游戏,但听人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这会儿又见他对身边的未婚妻照顾有加,只觉得男人实在太能装了,真真是可恶到极致。

吴开的未婚妻要知道他跟模特玩那种游戏,该有多恶心啊。

唐霜把目光从公子哥们身上收回来,就听钟逸说,“彤姐,我哥说你最爱芭蕾舞了,喽,今儿我特意请了位品学兼优的小师妹,给你跳段儿助助兴。”

“哦?”张彤看着唐霜,“小妹妹,上舞的?”

唐霜点点头,张彤微笑,“那我是你师姐,五年前毕业,民族舞系。不过好几年不跳了,舞台功夫都废了。”

唐霜还没说话,张彤又道,“要不你先来一段儿。”

唐霜点点头,转身去开音乐。

“等等。”是孙祖昊,“看什么芭蕾舞,咱们今儿这气氛哪适合看这个!你,”他指着唐霜,“我看你也甭跳了,过来喝酒。”

唐霜一时没动。

孙祖昊也没去理她,冲陈竞由笑,“竞由,你说咱们这都成双成对的,就你落单不合适吧,我看这小姑娘不错,模样和你还挺登对,你今儿就让她在旁边陪着好了。”

“昊哥这建议不错!那啥,你叫什么来着?”钟逸看着唐霜,手在身边的妹子腰上捏着。

唐霜小声说了自己的名字,她就想问舞不跳了钱还拿不拿得到手。

没等她问,钟逸已经拉着她,推到陈竞由边上。

陈竞由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

只是,当她光洁的手臂碰到他时,他忽然有一种麻麻的像触电的感觉,脑子里恍恍浮现出昨夜那具艺术品般的胴体,以及那小手触碰在他身上的滋味……

奇怪,为什么见到她会有这感受,他的定力不至于如此吧。

这时,屋里响起了手机铃,是宫霓唱的一首片子插曲。

唐霜红着脸道,“我的电话响了。”

说着就跑去拿,见又是大姨打来的,脸色有些黯淡,“不好意思啊,我出去接个电话。”

说完就跑了出去。

那头大姨哭得很伤心,“小霜,你现在卡里还有多少钱,先打过来吧,人家都把咱家门口堵了,说要废掉你表哥的手……”

唐霜实在是无奈,“我卡里现在一分钱也没了,但凡有点收入我都打给你了。”

那头大姨还在哭哭啼啼的,“那你管同学借一点吧,你的同学不是家境都挺好的嘛,先管他们借一些吧。”

唐霜觉得她大姨简直被表哥坑傻了,人情世故都不懂吗。

同学有钱又如何?人家能无缘无故就借给她?她是谁啊?

不落井下石已经是好的了。

大姨越是哭,唐霜越是烦,敷衍着同她说了两句,承诺会尽快想办法,大姨才挂了电话。

走廊转角,有人把一切听在耳里。

唐霜正要往包厢走,陈竞由突然挡在她面前,“缺钱?”

唐霜微微一怔,并没有说话。

陈竞由问,“多少?”

唐霜不说话,又听他问,“会养狗吗?”

唐霜睁大眼睛盯着他,一句话都不说。

陈竞由面无表情,“会养狗的话可以帮我,报酬每月十万,你意下如何?”

唐霜完全蒙了,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养狗一个月十万。

关键……为什么是养狗……

陈竞由解释,“我最近出差频繁,家里有几条狗需要人看,其实也不费事,就是遛狗,一天遛一次就行。”

没有见过这么奇怪的人,唐霜无言以对。

陈竞由也不跟她废话了,直接拨了电话,“上城舞蹈学院芭蕾舞系,唐霜。查查卡号,核对好,先打一百万进去。”

唐霜这下彻底蒙了,等她反应过来,陈竞由已经走了。

手机里很快跳出银行信息提示,她的卡上多了一百万。

唐霜有种坠入梦境的错觉,这一切来得毫无征兆。

回到包厢,陈竞由正和一堆人喝酒,没人理会她。

时间走得很快,到十一点他们便散了,离开时,钟逸叫住她,“唐小姐。”

唐霜站住,钟逸递给她一个精美的袋子,“这是我们公司新开发的祛疤霜,效果还行,应该对你有帮助。”

等唐霜接过去,钟逸笑着说,“我哥让给你的。”

中秋已过,天渐凉。

唐霜做梦也没想到,她一个跳芭蕾的会来给富豪遛狗。

陈竞由出差了,据说一周都不在,有人专门到学校给唐霜送了别墅钥匙和注意事项清单。

苏晓也不敢相信,唐霜就这样傍上了陈竞由。

她仔细端详着唐霜,“霜啊,你说那个陈帅哥是几个意思啊,让你帮他遛狗,你看起来像是擅长遛狗的样子么?”

唐霜哪里知道,“有钱人的思维咱们不懂。”

苏晓说,“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唐霜白她一眼,“有意思又能怎样,他又不能…”说到这儿,她就打住了。

苏晓睁大眼睛,“我的妈呀,原来是真的,陈竞由他……真的不能那个啊!”

唐霜捂住她的嘴巴,“你小声点,别被人听见。”

苏晓调皮的吐了吐舌头,又很了然的说,“但凡这种有生理缺陷的人,或多或少心理上也有点缺陷吧,做的事一般人不理解也能说得过去,你也别多想了,好好遛狗吧,这年头能靠这个发家致富也挺难得的。狗狗多可爱啊。”

就这样,唐霜也不接场子的活了,开始专心致志地帮陈竞由遛狗。

当然,她心里还有另一层打算,那就是通过陈竞由,接近孙祖昊,为姐姐唐雪报仇。

陈竞由的别墅位于城西郊,近年来,上城大部分地区都已开发,也就剩西郊这块风水宝地,开一块少一块,名副其实的“寸土寸金”。

没想到陈竞由居然住那么大的房子,光是院子就快赶上他们学校一半儿面积了,随狗狗怎么跑都行,哪用得着遛啊!

家里有司机,有厨师,还有做清洁的老妈子。

唐霜搞不懂自己是来替人打工还是来享受的,不管是司机还是厨师或者保姆,都对她客气有加。

其实陈竞由什么也没对他们说过,但唐霜是第一个出现在别墅的女人,大家自然而然就认为她和陈竞由关系不简单。

再说陈竞由特别爱他的狗,轻易不给人碰的,交给唐霜必然是信任她。

于情于理,对唐霜客气点都没错。

陈竞由总共养了四只狗,哈士奇叫陈二白,金毛叫陈二黄,拉布拉多叫陈二红,还有一只科利犬,叫陈二灰。

对于狗狗的名字,唐霜也是醉醉的,越发觉得陈竞由这人是个闷骚。

表面看一本正经,冷起来能把人给冻死,结果取一堆这么二的名字。

不过,这些狗狗都是温善犬类,这些名字倒也符合他们的气质。

最开心的是,狗狗们没两天就跟唐霜混熟了。

尤其是柯利犬陈二灰,特别喜欢黏着她,她走到哪它跟到哪,连上厕所都要候在门口。

总之,唐霜已经和狗狗们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密不可分。

唐霜再次见到陈竞由,是在一个火烧云满天的傍晚。

她本来早就要走的,却被陈二灰给粘着走不掉,直到陈竞由回来,才得了解脱。

都说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偏偏这次天要反着来,唐霜与陈竞由刚擦肩,天就阴了,很快下起雨来,伴着骇人的狂风。

唐霜衣服都被淋湿了,背后传来陈竞由清冷的声音,“今晚就在这住吧。”

唐霜说,“不用,我等雨停了就走。”

陈竞由问,“会开车吗?”

唐霜道,“不会。现在不都是无人驾驶么,考驾照做啥。”

陈竞由说,“机器始终是机器,人始终是人,人不能变成机器,机器也没法取代人。”

唐霜,“……”

陈竞由,“进屋。”

唐霜没动。

陈竞由声音添了冷意,“别让我说第二遍。”

007 不速之客

莫名被他慑住,唐霜默默走了进去。

外面雨还很大,看样子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天色也暗,越来越冷,相比起来,屋子里的干燥是要舒适得多。

现在已是深秋,穿件毛衣也抵挡不住寒意,人到底是趋暖的动物,很快就接受了新环境。

陈竞由很安静,换了身浅咖色家居服,倒了杯纯净水,坐到沙发上,捧一本书,眼睛专注的行走在文字间。

暖白光照在他英俊的面庞上,真是惊人的美。

美,这个字说的不单单是女人,原来说男人也是可以的。

唐霜看得有些走神。

忽然,他的目光扫过来,幽幽的,像森林,又像大海。

唐霜不好意思的转过脸去,陈竞由的声音淡淡传过来,“你是哪里人?”

唐霜说,“枫林镇。”

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镇,他是不会知道的,谁知他道,“西省枫林镇。”

唐霜有点儿惊讶,“你知道枫林镇?”

陈竞由道,“那里马上要开发,建五星级酒店,铭望投资。”

唐霜被这个消息震惊了,这年头二代特别多,但有一种二代最让人羡慕嫉妒,那就是拆二代。

近年来,国家城市化进程简直过飞的,乡村一个一个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现代化城镇,但仍有一些地方在等待发展。

枫林镇就是这么个地方,落后,穷僻,唐霜本以为这辈子都等不到拆迁重建。

大姨在电话里也没提过,想她家那小院儿,住房加院子也将近300来个平方,要是拆迁赔款也能有不少呢,到时候她也就不用这么辛苦挣钱补贴家用了吧……

听陈竞由这么一说,唐霜就跟看到希望似的,双眼亮晶晶的,没想到陈竞由一句话就给她浇灭了,“你家那块地不拆,刚好在路边,不挡道。”

唐霜想掀桌,但很快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

还那么具体,连避开公路规划都知道。

陈竞由说,“你的银行卡资料上都有。”

这人……明明知道还问她是哪里人,真无聊。

其实陈竞由还真是没话找话说,他也说不清怎么就对唐霜有种异样感,有点亲切,有点想靠近,冥冥中仿佛总有根线牵引着他似的,又觉得好像很早就见过她。

但以他们两人的成长环境和经历,应该是不可能碰过面的,所以一切只是臆想罢了。

他问,“你有男朋友吗?”

通常男的问这样一个问题,都是有所图,难道他想约会她?

可他是太监啊,太监也要约会的么?

这也不是没可能,古代不还有菜户么。

不过,她可不想当什么菜户对食,还是打消他这种念头吧,唐霜想了想说,“有的。”

陈竞由没说话,起身拿上书,“我回房了,你自便。”

唐霜隐约感觉到他有点不高兴,难道是对她有男朋友感到失望,可她真的不想跟一个太监谈情说爱啊…

正纠结,听见有人按门铃。

陈竞由刚走到楼梯口,示意唐霜去开门。

见来人是孙祖昊和尤千雪,唐霜愣住了,眼睛直直落在孙祖昊身上。

这让一旁的尤千雪有点不高兴,哪有这样明目张胆打量别人男朋友的道理。

索性咳了两声,唐霜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失礼,默默让路。

她现在还不能漏出马脚来,决计不能让孙祖昊发现异样。

可是每每想起那个倾盆大雨的夜晚,想起孙祖昊对唐雪说过的话,她就感到无比的恨。

那样绝情绝义的话,他怎么能够说得出口,让唐雪整个信仰都崩塌了,以至于拿生命去祭奠那场残酷的感情。

可是孙祖昊的身份,不是她这样的人可以撼动的,所以她必须强大起来,要更了解他,才能找到蛇的七寸狠狠打下去。

“你们怎么来了?”陈竞由走过来,示意唐霜去倒茶,那口气就跟吩咐自己老婆似的,看得孙祖昊一脸好奇,问他,“唐小姐和你……”

孙祖昊话没说话,陈竞由立刻撇清关系,“她是来帮我遛狗的。”

唐霜端着茶盘水果出来,就听见这么一句,心里不知怎地,有点小小的不满,虽然人家说的是大实话。

孙祖昊也没再问,将一张精致的卡片递给陈竞由,“元旦,我和千雪结婚。”

陈竞由捏着喜帖,说了声恭喜。

唐霜紧握着拳头站在一旁,看尤千寻脸上挂起甜蜜的笑,心里不是滋味。

这个女人知不知道她的枕边人是个怎样的恶魔?

但愿她别成为下一个唐雪……

孙祖昊和陈竞由聊着男人的话题,尤千雪不太感兴趣,就去找唐霜说话。

外面的雨停了,尤千雪道,“唐小姐,想出去走走么?”

显然这是个懂事的女人,知道她们在,男人有些话不方便说。

唐霜点头,她正好也想提醒提醒尤千雪,注意孙祖昊这个人。

陈竞由的别墅真是大,走了十分钟还在院子里瞎晃。

尤千雪突然问她,“唐小姐,你觉得竞由这人如何?”

唐霜道,“挺好的呀。”

尤千雪笑了笑,“现在这样的时代,像竞由这么好的男人很少见了。他们这圈子的男人,早就把‘忠贞’两个字踏在脚下,踩得粉碎。其实我很清楚孙祖昊在外面有不少女人,可我能有什么办法,我们两家是早就定下的婚姻,我家需要他家的支持,他们也需要我们行方便,没有感情也必须结合。什么都得为家族利益让步。”

自古门阀多深苦,要荣华富贵,要万年常青,必然要有牺牲。

唐霜不是不懂,也知道很无奈,但这并不能成为他们肆意伤害无辜的理由。

唐霜什么也没说,只静静听着。

尤千雪心里大抵也苦的很,当她是垃圾桶,吐露着愤懑和无奈。

她边听边收集孙祖昊的信息,尽管尤千雪并没有说得很明,但唐霜渐渐意识到,他那样的人有多狠辣无情。

也许,在孙祖昊看来,他当年对唐雪做的那点事儿,只是很微不足道的。

可是这笔账她记着的,她会等机会讨回来。

晚上十点,孙祖昊和尤千雪才驱车离开。

见车子走远,唐霜转头就去问陈竞由,“你跟孙祖昊关系很好吗?”

陈竞由盯着她,“你问这个做什么?”

唐霜道,“有点好奇,一官一商,让我想到了一个词。”

陈竞由勾着嘴笑了下,什么也没说,径直就上了楼梯。

临近考研,唐霜忙着复习,陈竞由让她不用去遛狗,好生准备考试。

唐霜觉着陈竞由这人真不错,处处为别人考虑,要不是天生有隐疾,他简直是个完人。

复习了大半天英语和政治,唐霜伸了个懒腰,将书一本一本揣进包里,有同学说,“唐霜,门外有人找你,是个帅哥。”

唐霜背好包,走到门口一瞧。

是个满身名牌的男人,倒不见得多帅,但似曾相识。

想了一会儿没有答案,“你是……”

男人明显有点儿生气,笑得很牵强,“唐小姐,怎么这么快就把我忘了。我姓冯,上次在帝王城,你不记得了?”

冯伟超十分无语,敢情他长得很大众脸吗,居然让人记不住。

哦,唐霜这下想起来了,不过她的记忆只停留在喝酒和礼仪服务队的事上,并不知道后来的事,要知道冯伟超对她下药,一准儿一书包盖过去。

此间只客气道,“冯总,您找我有事吗?”

走廊上的灯光照在她眼睛里,如星闪耀,流转之间都是动人风情,看得冯伟超越发的心痒,“当然了,说话要算话,上次还没谈完话呢,这次继续。”

唐霜笑笑,就听冯伟超道,“还没吃饭吧,咱们找个地方坐着,边吃边谈。”

唐霜想了想说,“那好,我们学校有间餐厅还不错,我请客。”

打从给陈竞由遛狗,她就不差钱了,大姨要的也给打了过去,事情解决了便没再来烦她。

哪知冯伟超不领情,“唐小姐还是学生,怎么能让你破费呢,学校的餐厅咱们下次再去,今儿带你去一家健康美味兼具的餐厅。”

唐霜没想到,冯伟超会带她去地标餐厅“蜜色”。

蜜色是间老店了,位于上城明珠塔顶,拥有三颗米其林星级,以供应上世纪玛歌庄园的粉红葡萄酒闻名。

看着衣饰光鲜的男女,唐霜很是拘谨,她穿得太过随意,从那些人偶尔的一瞥中,她收到了怀疑和轻视。

冯伟超看出她的心思,笑着道,“唐小姐不用拘谨,你是这里最美的人,再光鲜亮丽的外包装也比不过你的天生丽质。”

这人真会讲话,唐霜腼腆一笑,稍稍放开了一些。

服务员递上菜单,冯伟超温柔的看着她,“你是不是不能吃肉?”

唐霜小声道,“吃得很少,一般吃水煮菜和一些低能量的水果,”说着看了眼隔壁桌的红酒,“不能喝酒,尤其演出前一周,会严格控制。”

冯伟超笑了笑,“我明白了,做舞蹈演员不容易,要牺牲很多,尤其像你这样优秀的。”

说完就在菜单上划了几笔,抬眸对她笑,“放心,我点的都是你能吃的,味道还不赖。”

唐霜有些赧然,“冯总,您太客气,随意就行,不用考虑我。”

冯伟超将单子递给服务员,“怎么能不考虑你呢,你可是座上宾。”说着话锋一转,“对了,那天晚上,你被陈竞由带走了你知道吗?”

008 都是天阉

他就想知道陈竞由到底有没有对她做过什么,她是否还冰清玉洁。

唐霜脸一红,心下暗忖,这么丢人的事冯伟超是怎么知道的,不过她也没多想,很自然地说道,“陈总人挺好的,把卧室留给了我,他自己睡在外面。”

听唐霜这么一说,冯伟超很是开心,心道陈竞由果然有问题,难怪上次对那小开那么狠,换谁也忍不了被人议论这样的隐疾,当下对陈竞由生出一股同情来。

“哟,这谁呀?这不是咱们美丽的白天鹅唐霜唐小姐吗?”

唐霜一抬眸,就看见一身大牌小礼服的罗咏儿,婀娜款摆地走过来,精心打扮过的她,看起来确有罗氏千金的风范,一套璀璨的蓝宝石首饰,张扬又华丽,衬得她笑容格外刺目。

“咏儿,真巧啊,想不到在这儿碰见你。”冯伟超站起身,冲罗咏儿笑。

罗咏儿笑吟吟盯着他,“伟超哥哥,你和我二姐还好吧?”

罗咏儿的二堂姐和冯伟超早有婚约,是两个家族定下的,不过两人不来电,约定结婚之前互不干涉对方私生活,定期在长辈跟前秀秀恩爱就好。

这一点罗咏儿是知道的,这么问不过是提醒唐霜别做什么灰姑娘的白日梦,妄想通过冯伟超飞上枝头。

冯伟超看了唐霜一眼,有些尴尬的说,“我跟咏儿的二姐是朋友。”

真是此地无银,为了泡妞什么话都敢说。罗咏儿嗤了一声,提着裙摆在冯伟超身边坐下来,慢条斯理的拿出手机,往唐霜眼前一放,“唐霜,你可看清楚了,冯少可不是你这种人可以觊觎的,他是我未来的堂姐夫。”

眼前的画面是冯伟超与一位卷发美女的亲密照,唐霜不动声色,心里只觉得罗咏儿敏感过度。

她对冯伟超可没任何想法,但她不想解释太多,解释就是掩饰,她问心无愧,随别人怎么想好了。

见唐霜没什么反应,罗咏儿也觉得无趣,她约了人吃饭,不打算在这儿浪费时间,冷哼一声,走了。

罗咏儿刚走,服务员便把菜端了上来。

冯伟超本想故伎重施,用点手段,但是转念一想,人在跟前又跑不掉,着什么急。

慢慢引她上钩,主动献身不是更有乐趣。

唐霜才不知道冯伟超龌龊的心思,眼下肚子唱了许久空城计,只想先填饱它再说。

将才拿起勺子,就听见背后有人叫她名字,赶紧回过头去。

但见江词笑着走过来,“果然是你,我看背影有点像,还不敢确定呢。”

“江老师,您也在这吃啊?”

“是啊,刚吃完,”说着一顿,“对了,陈总,”江词指着唐霜,向身边的美男介绍,“这是我的学生唐霜,很优秀,假以时日定是舞蹈界的明星……”

江词一时兴奋,在陈竞由跟前将唐霜一顿夸,弄得唐霜怪不好意思。

反观陈竞由,面色如常,清泉一样的目光轻缓的落在她身上,猜不到在想什么。

把唐霜介绍了一通后,江词才反应过来,他还没介绍陈竞由,“唐霜,这位是铭望集团的董事长兼总裁,陈竞由陈先生。”

唐霜看着陈竞由,不知怎的,脸上有些热热的。

他一直没说话,淡淡看了冯伟超一眼,冲他点了下头,忽然对唐霜道,“你是不是喂了陈二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他昨天一直在拉肚子。”

唐霜一脸茫然,她这几天都没去喂狗,陈竞由明明知道的呀。

没等她回答,就听他说,“要不你跟我去看看。”

这话显然不是征求意见,是发号施令。

说完也不理会其余人惊讶的表情,拉着唐霜就往外走,可以说是很自我了,换个矫情的词,那就叫霸道。

坐进车里,唐霜很是茫然的看着他,“陈竞由你干嘛,我还没吃饭呢,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饿?”

她是真饿了,眼看着那么美味的鱼肉还没尝上一口就走了,简直太可惜了。

“回家,我给你做。”

唐霜还恍惚着,陈竞由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没等她消化里头的意思,车已经飞速驶上了环城高速。

唐霜内心忐忑,偷偷看了眼陈竞由,见他神色冷冷淡淡的,并没有要和她说话的意思,心里一阵纳闷。

这男人一天到晚到底在想些什么呀,他刚才是说给她做饭么……

骗子!

陈二灰哪里有拉肚子,明明好的很,一看见她差点没给她扑倒,还伸出舌头舔弄她的手,弄得她满手都是口水。

而陈竞由从说完上一句话到现在,半个字都没吐过,简直是惜字如金的典范,没趣死了。

和陈二灰玩儿了一会儿,唐霜发觉不对劲,不自主地吸了吸鼻子。

哇,什么东西好香啊!

慢慢走到厨房,见陈竞由竟然真在做菜,顿时觉得不可思议,“你在煎什么,好香啊!”

唐霜肚子咕咕叫着,闻着这股奇异的香味,简直要控制不住流口水了,陈二灰紧跟着她,似乎也被这股味道弄得胃痒,兴奋地晃着尾巴。

陈竞由把锅里的东西装进盘里,“裸盖鱼,生长于寒冷深水海域,水质洁净无污染。富含铁、锌、维生素A和维生素D,以及不饱和脂肪酸EPA和DHA。放心吃,不会胖。”

说完递了筷子给她,又端了一小碗蔬果沙拉和一份麦片粥,“不含麸质的。”

所谓麸质饮食,成分往往是无效低碳水化合物,而无麸质就是精制碳水化合物,含量极少。因此,在非瑕疵与富含精制碳水化合物中无麸质饮食被赋予许多对健康有益的方面。

如减轻体重,降低胆固醇和提高能量,帮腹疾者减轻痛苦,也让患有关节痛、自动免疫和神经失常的患者受益。

不过,费用较高,终生无麸质饮食的费用比正常饮食高3倍左右。

没想到陈竞由对营养学还有研究。

唐霜眼下已经饿得头昏眼花,没空发问,三下五除二便把东西吃光了,然而并没觉得很饱。

她看着他,“还有吗?”

陈竞由难得笑了笑,不过答非所问,“看来我手艺还不错。”

这个她不否认,但这不是她关注的点,“还有吗?没吃饱。”

得寸进尺。陈竞由定定地看了她两秒,“把碗洗了。”

说完也不再搭理她,兀自回到客厅。

唐霜揉揉肚子,心道方才那点东西卡路里也不低了,算了,还是不吃了吧,陈竞由好像都不高兴了,本来就是心血来潮给她点甜头,她应该摆正自己的位置,不要对人提要求。

正刷着碗,唐霜忽然愣住,明明有洗碗机,她干嘛要手洗,但已经进行到四分之三,也只好做完。

擦干碗,她接到苏晓电话,口气里满是担忧,“你怎么还没回来呀?”

唐霜本想说她在陈竞由这,但又觉着不妥,于是说道,“我在喂狗。”

“哦,”苏晓明白了,“是在陈大帅哥家里吗?”

唐霜应了一声,苏晓又问,“他人在哪呀?”

唐霜道,“在客厅,我在厨房。”

苏晓忽然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样子,“霜,我今天看了史记。”

唐霜,“……”

苏晓仍是压低着嗓音,“其中蒙恬列传曰:赵高者,兄弟数人,皆生隐宫,其母被刑僇,世世卑贱。所谓隐宫,指的是一种病,即天生萎缩不能起来。赵高就想了,既然那啥形同虚设,索性挥刀自宫。他还找青春少女给他养鹿来着,养的不好就各种折磨……看到这儿,我就想起了陈竞由,霜,你要小心点,这样的人心思难测的很,你还是少去喂点狗吧。”

唐霜对苏晓的联想力也是无语,“你把他和赵高相提并论,合适吗?”

苏晓道,“都是天阉,有什么差别吗?”

唐霜道,“什么天阉不天阉的,你说你一天不好好跳舞,净关注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不行又怎么样呢,人家除了不行样样都不差……”

苏晓打断她,“得,我先不和你说了,我男朋友找我来了。”

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苏晓的男朋友在上大念博士,唐霜见过一回,人特老实,对苏晓死心塌地的,也难怪苏晓重色忘友。

唐霜把手机揣进兜里,抬头就见陈竞由端着一杯水,站在三米开外的地方,目光定定的落在她脸上。

不知哪儿来的寒意,莫名其妙的包围了她。

他在那儿站了多久?

听到了多少?

自尊心是不是受到了空前的暴击?

“跟我来。”陈竞由说完,将杯子放在桌上,转身走了出去。

唐霜看着杯子中溅出的水,怎么感觉那水跟血似的……

她忐忑不定,强迫自己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跟着陈竞由出去。

主屋的左面有一幢四四方方的三层楼房,外表看起来并没什么稀奇,是陈竞由的私人健身房。

平时他不在,门都锁着,唐霜并没有去过。

今次是头一回进去,打一踏进门她就知道,这是一座秒杀任何健身房的健身圣地。

因为添置了制氧设备,空气清新得像森林。室内装修很魔幻,镜面设计随处可见,黑白灰三色交替变换,像走入了一个二次元科幻迷宫,陈竞由的品味真的好奇怪。

009 心似狂潮

走在钢琴键一般的走廊上,唐霜的目光被墙上的影像吸引,那是她和陈竞由的影子。

全方位的3D扫描,将人的体型精确投影在电子屏上,塌腰、驼背、盆骨前倾……任何体态问题一目了然。

当然,陈竞由和唐霜都是毫无瑕疵的,人类最美的身形姿势都映在上头。

走过星空下的游泳池、巨敞亮的瑜伽房、半下沉的综合训练区,以及非常专业的keiser气阻训练区,终于来到拳击馆。

唐霜还在感慨陈竞由壕无人性,已经连拉带扯被他丢进换衣间。

换衣间也是灰黑的调调,灯只开了一盏,幽暗而迷幻,灯光打在灰色的地板上,越发衬得哑光质感不凡,但也莫名生出些诡异的气氛。

陈竞由的样子,在这样的环境里变得像电影的剪辑面,莫名对她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他要对她做什么吗?

唐霜有些害怕,脑子里掠过不少变态猥亵少女的情景,冷汗一层一层的冒出来。

但见陈竞由打开柜子,从里头拿出一套衣服,扔给她,“换上。”

紧身运动套装?

唐霜大脑一片空白,他果然要对她做什么不可理喻的事了?

莫非是要玩制服诱惑?

“愣着做什么,赶紧换上。”

“我不换。”

陈竞由眸光变冷,唐霜只好弱弱的说,“你在跟前……要我怎么换。”

他平静的说,“你身上哪儿我没被我看过,”说着从她的胸口一路扫描到到腿上,“左肩内侧、胸口、小腹、大腿右下方都有痣。”

他好变态,居然看得那么仔细,还记得那么清楚,“你……”

不说他还不知道自己记得这么清楚,“你什么你,我数三声,你再不换,后果自负。”

唐霜抱着衣服,浑身抖得跟筛子似的。

然而陈竞由没有丝毫怜香惜玉,声音像机器,冰凉的刺过来,“一、二…”

无可奈何,唐霜只得去解牛仔裤扣子。

没想到陈竞由只是勾着嘴笑了笑,背过身去,将自己身上的薄毛衣脱了,露出光溜溜的小麦色背脊。

在灯光下,那背脊像打过一层油,看得唐霜目瞪口呆。

而在下一秒,更加让她目瞪口呆的事发生了。

他把裤子也脱了,穿一条黑色平角裤,当他转过身,差点让唐霜当场昏死过去。

腹肌、马甲线、人鱼线……

满屏荷尔蒙。

原来所谓天使的面孔,魔鬼的身材,一样可以用来形容男人的。

她想看,又不敢看。

她以为不行的地方,看上去好像行得很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听陈竞由咳了两声,她才飞快的移开视线,心快从嗓子眼儿跳出来了。

这男人故意在她跟前脱衣服,是在向她证明什么吗?

因为他听见了她和苏晓的议论……

眼看着他朝她走过来,唐霜下意识往后退,没曾想一下撞在坚硬冰冷的衣柜上,后背给门把手骼得生疼,不由地倒抽了口凉气。

壁灯亮着,光线朦胧而柔和,两个人的身子挨得很紧,越来越紧。

陈竞由闻着唐霜身上的气息,心驰神摇,但他竭力的克制着自己。

唐霜拿手抵在他胸口,闭着双眼,呼吸急促,胸脯上下起伏着,下一秒,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落在她唇上。

凉飕飕的,麻麻的,有一种过电的感觉。

很快那凉飕飕的感觉就变得燠热起来,她猛一下反应过来,是陈竞由在吻她!

唐霜全身紧绷,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脑子里只有雾蒙蒙的一片白,呼吸都要泯灭了。

“没接过吻?”陈竞由离开她的唇,口吻难得温柔。

唐霜轻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虽然她曾对人动过心,但这样的亲密接触却是第一回,终于知道何为心似狂潮,真是惊涛拍岸一般的感受啊。

陈竞由笑道,“你不是说你有男朋友吗?”

提起他,唐霜有些结巴,“他,他…把我甩了。”

话音落下,气氛变得有点不对劲,方才那点丝丝淡淡的柔情,倾刻间化作乌有。

陈竞由放开她,声音也恢复成一贯的冷漠,“出来。”

说完径直离开了换衣间。

唐霜好生茫然,这人变脸也太快了,好像刚才那个吻是假的一样,最最关键的是,她居然跟一个不行的人接吻了,更可怕的是,貌似还心动了…

噢,怎么会这样?

世界上有很多格斗体系,但是最精密最复杂的只有拳击运动。拳击比赛在国内不算普及,多数人谈到拳击,首先联想到的是暴力血腥,因为不理解所以不欣赏,因此长久以来只把拳击作为争夺金牌而设立的竞技项目,而非广而宣传的职业赛事。

看见陈竞由站在拳击台上,对阵一位牛高马大的白人,唐霜只觉得不真实。

陈竞由看起来那么安静斯文的一个人,居然喜欢这种劲爆的运动。

这对唐霜来说,是一种矛盾的冲击。

虽说她看不懂拳击,但就他的动作而言,攻击、躲闪、防守、移动、扭斗看上去都好专业,出拳迅疾刚猛,全是荷尔蒙气息,从观赏的角度看是非常享受的,令人止不住热血沸腾,白人对手连连防守,疲于招架,看样子是应付不过来。

唐霜旁边站着个身材健硕的中年男人,穿一身黑色运动服,正是陈竞由的拳击教练,十年前的全国职业赛冠军,赵市明。

赵市明从看到唐霜第一眼起,就惊讶的合不拢嘴,他做了陈竞由快十年的教练,还没见他和女人在一起过。

他本来也不是个多话的人,不过眼下实在好奇,忍不住问道,“唐小姐是陈总的女友吧?”

唐霜抿唇一笑,“不是。我是给他遛狗的。”

赵市明看着她,半天才哦了一声,顿了一会儿问,“你了解拳击吗?”

唐霜笑着摇头,她了解那玩意儿干啥,更奇怪陈竞由怎么会让她来。

赵市明瞟了她一眼,“你是跳舞的?”

唐霜点点头。

赵市明道,“其实跳舞与拳击有异曲同工之处,都是观赏型运动嘛。拳击的看点在于每一个拳手在场上的表现出来的超于常人的速度、力量、体能,以及快速反应能力,防守和扛击打能力,还有把握稍瞬即逝的机会的能力,善用技术设置陷阱,让对方掉进去的能力,这些都能让观众有代入感。”

唐霜敷衍的说道,“偶尔在奥运会直播时看过。”

赵市明笑笑,分明带着不屑,“职业拳击与业余拳击或奥运拳击不同的。职业拳击不带护甲,更具观赏性,而且职业拳击手是不可以参加奥运会的。”

唐霜惊讶地问道,“陈竞由这是要参加职业赛吗?”

叫人家名字叫得可真顺口,赵市明道,“没错。年轻人精力旺盛,拳击是一项很好的发泄运动,玩着玩着就会上瘾,然后从业余变成职业。陈总每年都会以化名参加一两次职业赛,这次对阵的是一位黑人选手,实力很强,挑战难度大,得多下点功夫。”

唐霜哦了一声,又听教练道,“台上的陪练是一位很厉害的轻重量级职业拳手,能打赢他的话,那陈总参赛问题不大。”

一问一答间,台上差不多已经进行了十个回合,看陈竞由那个劲头,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唐霜心道,也难怪他喜欢这种激情澎湃的运动,因为他没法玩另一种激情澎湃的运动。

这么一想,她又回忆起刚才那个吻,真真是太深入人心,想忘都忘不掉。

可她才不要喜欢上一个太监,丢死人了…

赵市明今年四十多,儿子都念初中了,陈竞由那点心思他还是懂的,但显然这小姑娘不明白,兴趣缺缺的样子,肯定要让某人失望了。

他笑着提醒她,“男人都喜欢在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表现,唐小姐不妨多给陈总加加油。”

听了这话,唐霜更是窘了,兀自找了个凳子坐着,再不去关注台上。

任凭他们打得多精彩,她都不看。

气得某人跳脚,把怒火都撒到攻击上了。

陈竞由练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才消停,唐霜也算懂事,主动的递上水。

他接过去灌了几口,目光却一直停在她脸上,仿佛要看出什么来,弄得唐霜垂下眸子不敢瞧他。

夜凉如水,清幽的月光似乎潜伏着一种动人心魄的力量,它诱动着人们的愁思。

陈竞由换了衣服,敛去一身戾气,对唐霜道,“瑜伽室我让他们清理出来,你可以用来练舞。”

唐霜半天没说话,最后挤出两个字,“谢谢。”

陈竞由一时也没说话,隔了好一会儿,说,“根据史料记载,宦官赵高是有女儿的,他的女儿嫁给了阎乐,阎乐就是赵高派去杀秦二世的人。”

唐霜大窘,他果然听见了她和苏晓的对话。

陈竞由接着说,“实际上,司马迁从来没有说过赵高是宦阉的人,而且不仅司马迁没有说过,东汉以前的所有史籍中都没有说过赵高是宦阉,也没有这方面的记载。对于赵高是太监的误解,一是出于对‘宦’字理解的错误,二是基于错误的文字‘隐宫’所作的丑化曲解。转告你的室友,少看些乱七八糟的野史。”

唐霜,“……”

没听到她回应,他又问,“你真交过男朋友?”

唐霜愣了半秒,嗯了一声,陈竞由也没再说话,走了几步,“夜深了,睡吧。”

010 想睡0就睡

《温柔是把刀》010 想睡就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免责:该文章采集于网络,相关权利归相关人所有!!!本站不承担任何责任!!
更多文章: 1024社区 xp1024.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