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先生,撩表心意 - xp1024.com
《温先生,撩表心意》


一·尤物

南城最贵的咖啡馆,一杯普通美式也能轻轻松松标上三位数的价格,许多人就算想来享受一番,也得衡量一下自己钱包的厚度。

绿植掩映的雅座上,服务生将冒着热气的红茶小心地放到女孩儿面前的时候,忍不住又看了看她。

她长得真是漂亮。

女孩儿对面的英俊男人不耐烦地挥挥手让服务生下去。

男人一双凤眼此刻敛了惯有的风流,带着点讨好,小心翼翼地看着女孩儿。

“楚楚,周末我带你去度假吧”

“”

“要不去马场?你上次不是觉得骑马挺好玩儿的?”

“”

“你上周说过,你一个朋友拍到了安莫拉比的宝石,我去联系她,帮你买过来好不好?”

“”

长时间的拉锯使对面的女孩儿失去了倾听的耐心,她意兴阑珊地拨弄着自己的指甲,妆容明艳,衣着像是某本杂志封面上的搭配,整个人精致得甚至隐隐有点浮夸。

见她一副漠视到底的架势,男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楚楚,早上我只不过是不想你穿这条裙子,你就要跟我分手,是不是太无情了些。”

说着,男人的目光掠过她裙子的镂空,看向腰间细腻的肌肤,眼神微黯。

“而且,我的话,你不是从来没听过?”

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的细微动作,没有逃过姜楚楚的眼。

姜楚楚抬起头,突然笑了。

她手肘放在桌前,染着红色指甲的手敲了敲桌面,身子前倾,漂亮的腰背极力凹出一个名模造型,衣裙由于剪裁的角度向上,几乎露出里面内衣的一条白边,引人目光不自觉流连。

越过桌子,她毫不避讳地看向男人两腿之间的隐私部位,声音甜笑着。

“袁珂,你搁我这演了一个月体贴男友,那儿都憋坏了吧。”

——话却难听又庸俗。

袁珂顾不上想这些,在她刻意地注视下,犹如一阵电流麻酥酥地流过他通体上下。

他轻咳了一声收回目光,双腿忍不住交叠,揉揉太阳穴,口吻无奈。

“楚楚,你非要这么讲话么?”

姜楚楚摊了摊手,一下三扭地坐回去,带了厌倦。

“袁家二少,满南城谁不知道,交往过的女人如过江之鲫,34d都是最低标准了,跟你分手,我也是为了你的身体健康着想——实不相瞒,我是个柏拉图恋爱的忠实拥护者。”

话说到这份上,袁珂也看明白了,眼前这个女人就是铁了心要分手,说什么都不好使。

可是——

他望向一脸无辜地女人,五官、身段、声音、举止,无一不美,她笑起来仿佛窗外的整个儿春光都要给她做了陪衬,倾尽整个南城,也再找不出一个她这样的尤物。

他沉吟良久,下定决心似的,强制地抓上她的手腕。

“楚楚,我不在乎你之前有过多少个男朋友,如果你没有安全感,我们可以订婚。”

啥玩意?

订婚?

袁珂脑子坏掉了吧。

姜楚楚上下打量着一片赤诚的袁珂,毫无疑问,他已经被美色冲昏了头脑。

放眼整个南城,无论是明骚还是暗地里勾搭,姜楚楚堪称是这些富贵公子哥心中最想交往的女人,他们可以把她捧在手心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可以在她皱一皱眉时,恨不得将整个南城都买下来连整个人一起,匍匐在她裙下。

但是要说娶她?

避之大吉还差不多。

姜楚楚摇了摇头,这袁柯真不愧为浪荡二世祖的楷模,宁可做戏做全套,要娶她这么一个处境尴尬的人。

二·翻车现场

看着袁珂炙热的目光,其中那种熟悉的占有欲让姜楚楚突然失了兴致,她拉下了脸,那双雾蒙蒙的大眼睛再也不肯施舍给对面的男人哪怕一丝目光。

窗外春光明媚,她声音冰冻三尺,端的高贵冷艳。

她的声音没什么诚意。

“不如袁二少回家问问你父母和你哥哥,等你真的能娶我时,我再考虑也不迟。”

这句话过后,无论袁柯再怎么劝说,姜楚楚都一副“我不知道我听不见我对面没人”的样子,甚至掏出手机来刷起微博,尽管演技极为不走心,但胜在主题易懂,男人逐渐哑口无言。

袁珂接了个电话,似乎是在催促他处理什么事,他撂下电话叹了口气。

“楚楚,这件事我们改天再说,我送你回——”

话音未落,对上姜楚楚更加露骨的忽视,袁珂终究没全部抛下富二代的自尊,再自取其辱下去。

他阴沉着脸离开了。

袁珂走了,姜楚楚舒了一口气,放下装模作样的手机,视线在侧方的玻璃饰品上扫过,确认自己依旧妆容完美,这才扭头向左看去。

隔着三五米远,另一个角落里,坐着一个男人——温润的气质,五官英俊却没有丝毫的侵略性,只一双清疏的瞳,透着股子内敛与淡漠,让人在遐想与清醒之间,不自觉地沉沦。

一个皮相与气质都是顶尖的男人。

那人已经看了她许久,从她和袁珂坐下不久后,这男人就来了,姜楚楚理所当然认为这代表着某种信号。

正值春光乍泄,发展一段新的恋情,好像没什么不好。

姜楚楚心思一动,顶着男人若有所思的目光,正要婀娜多姿地起身——一个女人匆匆而来,在他对面落座。

男人于是收回了目光。

原来名草有主啊。

姜楚楚只得将扭了一半的腰肢硬生生扳了回来,有气无力地坐回了位置上,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新来的女人。

这一瞥,姜楚楚心里那点儿来不及升出的愁绪,飞快地化作了看好戏的目光。

真是巧了,来的人是姜明珠——她的好妹妹。

姜明珠拨弄了一下碎发,小脸由于害羞而微微泛红。

“温医生,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不要紧。”

温和的音色,语调却低沉性感,极容易让人联想到午夜时分,床笫之间的风光旖旎。

姜楚楚身体酥麻了一下,直想把他或者被他扑倒。

姜楚楚索性歪着脑袋,手托香腮,正大光明地偷听着——反正是男人先偷看她在先,姜明珠又沉迷男色选择性眼瞎。

姜明珠礼貌地招来服务生,点了两杯蓝山咖啡,又扭头说道。

“这里的咖啡很好喝,我同我母亲经常来,温医生也尝尝。”

她的举止在姜楚楚看来做作极了。

姜楚楚眯了眯眼,心底里大呼有趣,姜明珠上个月才刚订婚,订婚对象还是她之前的某一任男朋友呢,也是个帅气的商业精英,她怎么这么快就耐不住寂寞一枝红杏出墙来?

仿佛全然未察觉这里有个偷窥者,咖啡端上来后,男人果真尝了一口,端着咖啡的手放了下来,又闲聊般开口。

“姜小姐和家人的关系看起来很好?”

姜明珠的视线还落在男人握住杯子时骨节分明的手指上,闻言羞涩地点了点头。

三·破烂事儿

这位温医生似乎对姜家的事情很感兴趣,姜明珠自然投其所好,不用男人问,自己就秃噜秃噜全说出来了。

姜明珠面带羞赧地讲着。

姜楚楚面无表情地听着。

在姜明珠的故事里,她的父亲学富五车,她的母亲温婉娴淑,她的两个姐姐虽平凡,但对她很好,她平时弹弹琴,画点画,他们五个就是幸福快乐的一家

故事内容引起严重不适,姜楚楚喝了一口冷掉的卡布奇诺缓了缓。

那位温医生却没有任何异常,反而认同地点了点头,“姜三小姐十分优秀。”

“温医生谬赞了。”

姜明珠脸更红了,姜楚楚毫不怀疑,如果不是他们两人之间隔着一个桌子,姜明珠保准软成泥瘫进那男人怀里。

没了听下去的兴致,姜楚楚百无聊赖地收拾包站起来,趁着姜明珠没发现时走了。

推门的时候她心里还想着——这位衣冠楚楚看起来身价不凡的男小三儿,不是南城人啊。

毕竟姜家这些破事儿,南城里没几个不知道的,只是上流社会有上流社会的规矩,茶余饭后关起门来嘲笑就行了,场面上还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姜楚楚的爸爸姜福生,二十岁的时候还是个土了吧唧的山沟里出来的男青年,因为姜老爷子在外打拼中年发家,他才跟着水涨船高从村里出来,跟着他爸当了大龄富二代。

而姜楚楚的妈妈倒确实是个实打实的蒋家名媛,只是不太自重,跟京城里来的浪荡公子哥儿珠胎暗结,怀胎足月的时候,公子哥儿反悔了,人家家大势大拍拍屁股走了,蒋家惹不起,饶是蒋淑媛哭得昏天黑地,孩子还是生下来就送走了。

自家姑娘不清白,南城有点头脸的人都不会要,蒋家人一合计,瞄上了根基未深的姜家。

蒋家要面儿,姜老爷子要势,两方一拍即合,哪还管一对新人是不是哭着拜了堂、入了洞房。

或许是急于完成家族任务,两人结婚一年就有了姜楚楚,爹是亲爹,妈是亲妈,可她偏偏就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小可怜。

非但如此,姜福生在娶了蒋淑媛之前,在村里有个青梅竹马,他走的时候毫不留恋,富贵日子过的久了,突然对记忆里那个白月光又起了念想,一打听才知道,白月光在他走之后不久就病死了,可人家临死前给他留了一个女儿!

姜福生想接回自己和白月光的女儿,蒋淑媛也对自己那远在天边的女儿想得紧,两人一合计,干脆将各自的女儿接回来,都做了姜楚楚的妹妹,皆大欢喜。

所以——姜家的大小姐姜楚楚,实际上却是三个女儿中年纪最小的。

要说这样尴尬的情况,当事人合该变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怨妇,或者是隐入人群中做个小透明,可偏偏,姜楚楚长得美,多少女人恨她、瞧不起她,就有多少男人想抱她,占有她,南城占据头条的女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唯有她一直在风口浪尖儿上屹立不倒。

姜楚楚知道自己长得美。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自己长得有多美。

所以面前这个男人是怎么回事儿?如果她刚才没有眼瞎加神经错乱的话,这位温医生应该在正在咖啡厅里和姜明珠勾搭成双,而不是追出来拦在自己面前。

四·你有病

“姜大小姐,我是温九思。”

这是那个男人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依旧是令人腿软的低音,姜楚楚却没有意淫的兴致了,男人像一堵墙站在她面前,面色极淡,凭借着身高上的优势,垂眸地俯视她。

原来是她看走眼了,这位温先生,不是不知道南城姜家,相反,他知道得透彻。

“好名字,君子有九思……色思温。”

姜楚楚轻声慢诵,重音咬在了一个“色”字上,一句挺正经的话,叫她说出来,就带了点儿意味不明的色彩。

男人的目光中迅速地闪过一丝什么,唇角小幅度地勾起,令姜楚楚有种小动物被盯上的危机感,如果她有尾巴尖儿,此刻那撮毛儿,一定已经不由自主地炸开了。

为了维持自己阅尽千帆的气场,姜楚楚毫不顾惜身上那件昂贵的大衣,慵懒地靠向身后的墙,长腿交叠,扬了扬小下巴。

“这位温医生,您找我有什么事儿,是不是发现我比姜明珠——”她拉长了音,眨眨眼,“美多了。”

男人看着她,沉默了一下,伸手松了松领带,露出形状鲜明的喉结,在旁人看来莫名有种“欲”的感觉。

“不知道姜小姐有没有时间,跟我谈谈。”

说着,男人递过来一张名片。

姜楚楚的笑容轻蔑了起来,现在的男人都这么直接的吗?

她只瞟了一眼,就看清楚,名片上赫然印着“京都云上心理诊疗室”。

姜楚楚:“……?”

感情不是为了约一炮,而是扩展业务来了?

将她的惊愕看在眼里,温九思矜持地开口。

“我看过很多心理学的疑难杂症,初来南城,略听说了几分姜小姐的事情,按照我的判断,姜小姐可能有潜在抑郁症表现,不知道——”

去你丫的疑难杂症。

姜楚楚“哼”了一下站直,打断了他,没好气儿地说,“觉得我有病的人那么多,你算哪根葱?”

说完话,不待温九思反应,姜楚楚转头就走。

可惜了这么俊俏的男人,竟然是个骗子,要知道,这年头高知神棍的人设已经不吃香了。

男人转身看着姜楚楚的背影,恍惚间叹了口气,语调略扬。

“姜楚楚,其实是你王叔叔介绍我来的。”

“你说什么?”

姜楚楚霍地站住回身,面色沉了下来,和方才的调侃不同,她面上真切地浮上隐怒,仿佛这个人名是她心里的一个禁忌,旁人都没资格提起。

温九思走了过来,缓和了语调,“你听见了,你的王叔叔,担心你过得不好,委托我来看看你的状况。”

姜楚楚两三步走回他身边,眼里却仿佛潋滟着一汪水,清澈,又冷凝。她一手抓上他的领带,那张艳色逼人的毫无遮掩地冲进温九思的眼前,

“他人在哪?”

温九思喉结微动,控制着自己移开了眼。

“我不知道,我只是通过网络收到了他的委托。”

姜楚楚还想问什么,可张张嘴,不知想到了什么,激动的情绪突然慢慢缓和下来。

“不对我都联系不到他,你怎么可能找到得到他……你在骗我。”

见她一脸认真,仿佛一只莫名被惹火了的奶猫,随时都会“嗷呜”一口扑上来咬他,男人垂下眼。

她凑近,细细地观察男人面容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温九思站定了由她看,良久,姜楚楚后退,而后轻声而坚定地说——“骗子”。

她又恢复了那副高不可攀的架势。

“知道我一直在找王叔叔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也有过声称找到了的,但最后无一不是骗我的,你这招倒是新鲜。”

姜楚楚冷笑一声,不再理会他,扬着下巴走了。

如果这还不是今天最倒霉的事情,那么在她回到家,一进客厅就看到沙发上围坐地那其乐融融的一家人时,心底地躁郁达到了鼎盛。

她面无表情地走进去,羊毛地毯有效地减轻了高跟鞋剁地的噪音,令她的出现没那么引人注意,可是还是有人立刻就看见了她。

“楚楚,你去哪儿了,回来这么晚?”

不是姜楚楚的父母,也不是她所谓的两个“妹妹”,出声的是一个年轻的男人,西装笔挺,英俊而气质翩翩。

那是姜明珠的未婚夫,也是她某一个前男友,哦,还是她今天刚分手的那位前男友的哥哥——袁家正经的太子爷,袁呈。

姜楚楚分神去想,这要放到古代,她大概是要被浸猪笼的吧。

五·妹夫

袁呈跟袁珂那个蒙荫的二世祖可不一样。

袁呈是美国名校归来的高材生,商场里游刃有余,正在逐步接手家里的事业,一旦嫁过去,那就是铁板钉钉的当家太太,也无外乎蒋淑媛一见袁呈稍微对自家热络了点,就急哄哄地把姜明珠打包送上去。

袁呈同意跟姜明珠订婚,惊呆了多少南城权贵的下巴,一夜之间,南城上层的圈子,开怀容纳了这位曾经声名狼藉的贵妇人,直接后果就是蒋淑媛连续打了一周的麻将,甭管跟谁,都是一把没输过。

她哪里知道袁呈刚回国就跟姜楚楚勾搭上了。袁呈闭口不言,姜楚楚自然也不会讨这个没趣儿,见了面演得跟真初次见面一样。

这么想着,一抬头看见众人一副不满意的样子盯着自己,她才意识到由于神游,她还没有回复袁呈的问话,姜明珠更是抚额蹙眉,一副对有这么一个没礼仪的姐姐感到尴尬的样子。

眼见下午喝的那口卡布开始在胃里翻腾,姜楚楚赶紧辣眼睛地移开目光。

蒋淑媛拧着眉头看了她一眼,“把鞋换了,像什么样子,我这是新买的地毯。”

姜楚楚满不在乎地“哦”了一声,左脚蹬右脚把鞋子一脱,光着脚上楼去了,临进屋前,还听见姜福生冷哼了一声,“你瞧瞧,你怎么教出这么个东西”

楼下的热闹持续了很久,到了饭点儿,没人来叫姜楚楚吃晚饭,姜楚楚也不在意,悠悠地卸了妆,汲着拖鞋走到床边,掀开盖着白布的画架,在板子上挤了点油彩,漫不经心地勾画起来。

月上梢头,落地窗大开,白窗帘随风有一搭没一搭地扬着,风格浮夸的水晶灯亮着,炫光落在女孩儿身上,像穿了条附了魔流光溢彩的礼裙,姜楚楚身边就是一面全身镜,她偶尔画着画着就瞅一眼,权作是欣赏美人,放松一下。

门被有规律地敲响。

姜楚楚稍微提高了音量,“没锁,进来吧。”

外面的人听见,过了几秒钟,门开了。

“放那吧。”

姜楚楚睡觉之前都会喝牛奶,以为是家里的阿姨送上来了,头也没回,手上还勾勒着足够抽象的未知图案。

意料中的应答声没有出现,那人走进来,沉默地站到了她的身后。

鼻端传来了一阵古龙水凛冽的香味,姜楚楚画笔在半空中顿了顿,大红色的油彩滴落下来,落在了显眼的位置,画毁了。

姜楚楚皱了皱眉,也不画了,将笔随意地往画布上一扔,转过身,胳膊搭在扶手上慵懒地靠着,仰视着来人。

“你上来干什么?不怕被他们发现啊妹夫?”

上来的人是袁呈。

他也不避嫌,一手搭在她的扶手上,将女孩儿整个人都笼罩在自己的身影下,就着水晶灯折射的光彩,极尽地俯视这一张娇颜。

“听说你马上就要实习了?”

姜楚楚向后避开他的亲近,鼻子里“嗯”了一声。

她逃避的动作令袁呈眼神微眯,停顿片刻后,他站直,理了理手腕的袖口,语气自然地说。

“来我公司吧。”

六·温九思来访

姜楚楚觉得很荒谬,甚至有点想笑,她也确实真的笑出了声。

“妹夫,你开玩笑的吧,即使有个人要去你的公司工作,那也应该是姜明珠,而不是我。”

她低头摆弄了一下自己大红色的指甲,没将袁呈的话放在心上,敷衍地说,“瓜田李下的,我们还是避嫌的好。”

袁呈听了她的话,不怒反笑,他的轮廓棱角分明,嘴角扬着,很有蛊惑人心的味道,在姜楚楚的审美来看,袁呈算得上皮相顶好的那一类,要不然,她当时也不会在机场一眼就看到了他。

袁呈深深地看着她,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声音微黯,“这你不必担心,你就不要在找实习了,这两天等我消息。”

说完,袁呈不顾姜楚楚地躲闪,伸手将她耳边一缕碎发整理好,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下楼去了。

谁担心了?姜楚楚皱着眉,看着他笃定的背影。

门开了,姜楚楚还能听见底下姜明珠的嗔怪。

“你去哪儿了,这么久不过来。”

袁呈的声音丝毫听不出异样,“去卫生间,走错路了。”

门缓缓关上,将楼上楼下隔绝成了两个世界。

姜楚楚心里隐隐不安,搞什么,装傻充愣不是他们这个阶层的人社交应该掌握的基本技能么?可是现在怎么看,袁呈都不像是要跟她好聚好散的样子。

这份担心在几天后得到了证实。

姜楚楚下楼时,一向视她为无物的蒋淑媛突然叫住了她,往日面对她时刻薄不耐的神情收敛了几分,更惊悚的是,蒋淑媛突然关心起她的实习情况来。

“我学的油画,准备找个画室,给别人画画商业画稿。”

蒋淑媛一听,面上勉强维持的平和登时破裂,指着她的鼻子,“我们是缺你吃还是缺你穿了?要你那么丢人抛头露面去给别人画画?”

姜明珠吸了一口气,慢慢复述了一遍,“给别人画画?我不画画了,姜明珠可怎么办她不是要办画展么?你问问她——”她面上挂上讥诮的笑意,无视蒋淑媛越来越难看的面色,凑到她耳边,红唇勾起,“就凭她,画的出来么?”

蒋淑媛仿佛是被激怒了,拿起沙发上的小靠垫不由分说地砸向姜楚楚,靠垫柔软,生生砸到姜楚楚头上,不太疼,只是弄乱了她的头发,口红也被蹭去了一角,整个人显得有几分狼狈。

她原本只是气极,没想到真的砸中了姜楚楚,蒋淑媛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心虚,随后抱着肩,看也不看姜楚楚,飞快地说。

“袁呈好心,在他公司留了个职位给你,你收拾一下过两天就去吧。”

姜楚楚平缓了呼吸,看蒋淑媛就像看个精神病,“不去,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一个女儿还不够,非得让我也凑上去?”

“你没有资格说不。”

“我就说了又怎么样?”

“你这个——”蒋淑媛扬起了手,停在半空中,但迟迟不敢落下。

姜楚楚眼中嘲讽的意味十分明显,蒋淑媛怒极,但没办法——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姜楚楚身后凭空多了一个“保护神”一般,他们对姜楚楚的伤害,很快就会报应回他们自己的身上。

比如。

几年前,姜明珠曾将姜楚楚关在储物间一天,蒋淑媛知道,但没有管,而没过几日,在蒋淑媛带着姜明珠去商场的时候,不知道被谁反锁在了试衣间,青天白日,她们叫破了嗓子,都没有人来开。

这种事情不止一次。

可是他们全然查不到是谁做的,蒋淑媛从将信将疑,到现在的深恶痛绝,唯一确定的是,姜楚楚可能真是上天派下来克她的!

想到这儿,蒋淑媛的眼睛都气红了。

客厅的气氛僵持起来,姜楚楚面无表情地看着蒋淑媛,两个人就这么僵着。

“夫人。”

忽然,帮佣怯生生地走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米色薄风衣的男人。

“这位先生说跟您约好了,这个时候来拜访。”

姜楚楚顺着男人的身形向上看,是温九思那张高冷的禁欲脸。

七.乱来

真巧,姜楚楚刚怀疑蒋淑媛脑子灌水了,家里就来了一个医生。

温九思淡定得很,他的目光在姜楚楚面上划过,冲着蒋淑媛微微颔首,声音清悦。

“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

姜楚楚总觉得他平静无波的话语里隐含着讽刺,尤其是他方才佯装无意地一瞥。

她不喜欢这种被人看尽狼狈姿态的模样。

姜楚楚于是一手撩着头发,一边勾着腿委到沙发上,从包里掏出口红,旁若无人地补起妆来。

蒋淑媛最注重颜面,哪怕心里再不待见姜楚楚,此时也顾不上骂她,将温九思迎进来,吩咐佣人端上茶水。

“我这郁卒于心是老毛病了,还劳烦温医生专程从京都赶过来。”

温九思在姜楚楚对面坐下,闻言摇摇头。

“算不上专程,我来这边参加学术研讨,其次是在这边新开了一家咨询室,既然您找上来,我也没有把生意往外推的道理。”

这个回答可以说是十分耿直了。

蒋淑媛的笑容僵了一下,自己打着圆场。

“不管怎么说,听闻温医生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心理专家,我这点小毛病,还要拜托您了。”

“心情的变化也是心理学的重要课题,常年郁结很容易导致更严重的心理疾病,及时疏导很有必要……我会尽力。”

正说着,楼梯口出现了一个身影。

姜楚楚从化妆镜里瞥见,那是姜夏樱。

姜夏樱走过来,她是姜福生的女儿,也知道蒋淑媛不愿意见到她,于是自己小心地在姜楚楚边上坐下,以一种不会打扰到对面两人谈话,却又恰好能让他们听见的声音,“轻轻”地劝姜楚楚。

“姐姐,刚才在楼上就听见你们在吵架……妈也是为了你好,你就别气她了,你也听温医生说了这很严重。”

姜楚楚:“”

好一朵善解人意的盛世白莲啊这一家子怕不都是精神病吧。

姜夏樱说完,没得到她的回应,小心翼翼地看了温九思一眼。

这一眼那叫一个粉黛含春,欲说还羞。

敢情姜家三姐妹有一个算一个,都对这来历不明的心理医生起了心思?

姜楚楚面无表情地合上镜子,强势插入谈话。

“原来温医生是为了给我母亲看病来的,我还以为是追我追到这里来了呢。”

话音一落,满室鸦雀无声。

蒋淑媛显然很意外这两个人认识,皱着眉审视着姜楚楚。

姜夏樱咬了咬嘴唇,目光也求证地望向温九思。

而温九思——就像是预先就知道她会发难,眼神一眨不眨,好整以暇地看向姜楚楚,那目光中竟然还有点纵容。

大概是心理医生对于他认定的精神病人的纵容。

神他妈的纵容哦,姜楚楚被自己脑子里的想法恶心到了。

她站起来,摇曳生姿地走过去在男人面前站定,迅速伸出手拽住男人的领带用力,而温九思也没有躲避的意思,顺从地低下了头,表情一派高深莫测。

姜楚楚弯了弯腰,凑近男人的脸,不得不感叹这真是一副好皮囊。

她温热地呼吸从他的鼻端逐渐移到脖颈,呼吸之间带起男人一阵酥麻。

然后——

新补了口红的红唇准确无误地印上了温九思那雪白的衬衫领子。

姜夏樱面色霎时间一片雪白。

蒋淑媛面色难看地喊了出来,“姜楚楚,你在干什么,还要不要脸!”

姜楚楚站起来愉快地耸耸肩,“妈你看见了,我们温医生盯我盯得紧,我没办法去妹夫的公司工作了呢。”

温九思这时也站了起来,犹豫地开口,“你”

姜楚楚回身就扑过去,踮着脚用一只手捂住了温九思的嘴巴,一双明眸亮晶晶地勾住他的视线。

“你什么你,你之前说的事,我答应了。”

一个不知道从哪得知她在找“王叔叔”,想借此跟她攀上交道的心理医生。

她倒要看看,这个温九思到底是为了钱还是为了……色。

要说乱来,她还就没怕过谁。

八·你喜欢,送你

在蒋淑媛的摔摔打打的咒骂声和姜夏樱柔声的安慰声中,姜楚楚拉着温九思从姜宅跑了出来。

姜楚楚个子不矮,又穿着高跟鞋,“蹬蹬蹬”走在前面,温九思被她拽着一路到了停车场。

“你车呢?”

温九思沉默地看着自己被拽着的左手,右手很别扭地从左衣服口袋里掏出了一个车钥匙按了下去,不远处一辆黑色的商务车车体亮了一下。

姜楚楚看着那价值不菲的车标,挑了挑眉。

“现在心理医生收入都这么高吗?这个牌子的车我记得国内限量,我就是有钱也没不到,不如你卖给我?”

温九思顿了一下,看向她的侧脸,似乎在衡量她说话的认真性,姜楚楚压根儿没指望他回答,伸手已经拉开了副驾驶的门,突然听到男人淡淡地说。

“你要是喜欢,可以送给你。”

紧接着,一把做工昂贵的车钥匙递到了她眼前。

在被拿着车钥匙的那双骨节分明,五指修长的手勾去了几秒钟的注意力后,姜楚楚笑出了声。

“你没病吧你,我是在开玩笑,你没听出来?”

温九思的眼中涌动着意味不明的光彩。

“没关系,只要你喜欢,一辆车不算什么的。”

毫无疑问,俊朗而又出手大方的男人很容易令女人心生摇曳,姜楚楚也不能免俗地心口撞了一下。

她勾了勾唇,反手一拽,将自己和男人换了位置,男人没有丝毫抵抗,转瞬间被她压在了车门和她的身体中间,身体距离不过十公分。

要是她身高能再高一些,这个车门咚就很完美了。

她身上的香水味,飘散在两个人的鼻端,和着女孩儿娇软面容,刻意地撩拨着男人的心脏。

姜楚楚还嫌不够,若有若无蹭过去,仰头凑近男人耳旁,红唇轻启。

“对我这么大方现在我开始相信,你真的受雇于王叔叔来看我了……继续加油哦。”

男人的喉结不易察觉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姜楚楚站直,收回手的时候顺便从他手指上勾下了那个车钥匙,冲着他晃晃。

“谢啦,借我开两天,下次还你。”

她绕过车体走到驾驶位旁,温九思目光平静地看着她的动作,问道,“你去哪?”

“兜风——”

“你答应了我,和我聊聊。”温九思大概是怕她反感,换上了一个比“看诊”更加温和的词语。

姜楚楚已经发动了汽车,引擎“轰”地一下想起来,她探出头冲他笑得张扬。

“可我没答应你是今天……医生大人。”

说是兜风,她就真的只是专心致志地兜风,绕着南城的外城轮廓转了一圈,回到姜宅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了。

一进玄关,偌大的客厅里静悄悄的,只有两个佣人在厨房里整理着。

姜楚楚一愣,反应了半天才想起,今天是姜夏樱的生日,每年今日,姜福生都会带着她庆祝一番,企图从物质上弥补这个缺乏母爱的可怜少女。

可蒋淑媛和姜明珠怎么也不在?

狐疑着,姜楚楚上了楼,推开自己卧室的门——

黑暗中,一个人影静静地坐在她的床上,听见动静,抬起头来。

姜楚楚吓得险些飙了脏话。

她飞快地按亮了自己心爱的水晶灯,看清楚那人,心脏是落回地面了,胃口却翻腾起来。

坐在她床上的,是压抑着怒气的袁呈。

袁呈两边,都是她下午出门换衣服时随意扔在床上的衣服,不乏内衣,袁呈只要伸手就能掌握得到。

姜楚楚由衷的希望袁呈没那么变态。

九·买一赠一的垫脚石

姜楚楚一个健步冲过去,将自己的衣服卷一卷扔到角落里,皱着眉头问。

“你怎么在我房间里,姜明珠呢?你就不怕被发现?”

袁呈看着她忙活,语气听不出喜怒。

“这么晚回来,你去哪了?”

“兜风。”姜楚楚言简意赅,推了推他,“你快走,别呆在我房间。”

袁呈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用了力气,姜楚楚当下忍不住蹙起了眉头,小声骂道。

“袁呈,你有病吧。”

“你妈妈告诉我,你拒绝了来我公司工作?”

“废话,我就没答应过好不好,蒋淑媛也是精神病,为了她心爱的女儿的幸福,应该隔绝别的女人接近你才是你快放开我。”

“因为那个心理医生?”

这什么跟什么。

她动作一滞,半天没反应过来,这幅样子落在袁呈眼中却是默认,他额上的青筋跳了跳,手上用力,把姜楚楚一下子推到床上,倾身就压了上去。

男人身上的古龙水味强势地钻进他鼻中,姜楚楚一阵头晕眼花,反应过来后,只觉得那股恶心的感觉已经顶到了嗓子眼。

姜呈制住她推拒的手,头低下,一边凑近她的唇,一边呢喃。

“楚楚,我很怀念我们刚认识的时候。”

姜楚楚终于忍不住怒喝,“袁呈,你他妈有病吧!”

突然间门开了——

姜明珠的声音隐隐飘进来,“妈,你看到袁呈了吗,我们得走了,姜夏樱那个乡巴佬,过个生日还那么大张旗鼓”

蒋淑媛维持着开门的动作,神情惊疑不定地看着床上的两人。

袁呈却丝毫没有被抓包的慌乱,他甚至都没回头,手牢牢地按住姜楚楚的腰身,男人身材精壮,目光灼热得似乎要将她吃掉。

姜楚楚急忙喊蒋淑媛,“你快把袁呈——”

“啪。”

是蒋淑媛毫不犹豫地关上了门。

隔着薄薄的门板,姜楚楚听见蒋淑媛的语调没有任何异样,跟姜明珠说。

“我没看见袁呈,你去楼下客厅找找吧。”

脚步声渐渐远了。

屋内恢复了寂静。

好像有什么在她脑中炸开,如果不是蒋淑媛眼瞎,那么,好像很多事情突然有了简洁易懂的解释。

比如袁呈为什么能够随意地进出自己的房间,为什么他前脚说给自己安排了实习,蒋淑媛后脚就让她听话。

以及为什么,在袁呈了解到姜家的情况后,突然就对蒋淑媛和姜明珠热络了许多。

蒋淑媛也许早就知道了自己和袁呈的关系,或许,她还因此替自己最宠爱的女儿谋取了一门好亲事。

那她呢,大概是个垫脚石?买一赠一的那种?

想清楚这些,姜楚楚特平静地看着袁呈。

“你下去,我怕吐你一身。”

见她面色有异,袁呈没有继续强迫她,起身了。

他看着姜楚楚,不置一词地坐了起来,危险的神色逐渐褪了下去。

他叹了口气。

“我本来不想跟你说这些的,楚楚,姜明珠身份跟你不一样,我名义上跟她在一起,前期可以避免很多麻烦。”

十·我很乖,我没事

是啊,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姜家,袁呈怎么看得上,他和姜明珠订婚,应该也是知道姜明珠的生父一个来自京都一个庞大世家的渣男,袁呈想要和那家搭上线。

想清楚这些,姜楚楚抬头直视袁呈的双眼,一字一句。

“袁呈,你想权色双全是不可能全的,再缠着我,小心我搅合得你竹篮打水一场空。”

袁呈走了。

姜楚楚呆呆地坐了一会儿,突然间跳起来发狠地将床上的枕头、被子、床单都统统扔到了地上,而后死命地在地上跺。

直到那堆床品皱皱巴巴看起来十分凄惨,姜楚楚才吐出一口气,捋了捋头发,开门扬声叫了佣人。

等到一切都收拾好,姜楚楚倒在床上,神思放空,漫无目的地想着一些有的没的。

比如。

姜福生干嘛不叫上自己参加姜夏樱的生日聚会呢,她和姜明珠比,最起码还流着姜福生的一半血液。

又想。

蒋淑媛干嘛也不叫自己呢,公众场合演一出“母女情深”不是挺好的吗喔,对了,蒋淑媛演的是一出“视而不见”。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

屋里的灯关着,黑暗就像一只怪兽,来得悄无声息,姜楚楚几乎以为,自己马上就要被什么吞下肚了。

可紧绷的精神一经松懈,哪怕知道这样睡着会做噩梦,姜楚楚也忍不住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她梦见了十三岁那年的夏天,她终于出院,可那一个月来一直照顾她的王叔叔却不见了踪影,她急疯了,到处找他,终于,在快要绝望的时候,她接到了一个陌生的来电。

那边或许是信号不大好,“滋啦滋啦”几声后,才有一个男人开口。

“楚楚,是我。”

很难从男人的声音中估量他的年纪,若说他二三十岁,他的声音要更沉稳,更具有安抚人心的魅力,若说他四五十岁,他的声线却又如一个少年人般清越。

十三岁的姜楚楚一听这个声音就止不住眼泪。

“你在哪?”

“我走了……楚楚。”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见我?”

电话那端是长久的寂静。

然后,对面的男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不知为何,那语气听在姜楚楚的耳朵里,令她想哭。

“楚楚。”男人低沉地叫着她的名字,“你该学着长大了,我一直很相信你,你以后会做得很好的,对不对,楚楚?”

姜楚楚的眼泪忽然就涌了上来,她顾不得擦,也忘记了电话那端的人根本就看不见,死命地摇头。

“不行,你必须回来,我就要你回来,你不在,他们都欺负我。”

“”

“他们都欺负我。”

“”

信号时断时续,姜楚楚不确定男人是不是听见她的哭腔了。

男人最后只说了一句。

“……我会保护你。”

骗子,都不在她身边,他怎么保护自己?

从那天起,她再也寻不到有关王叔叔的一星半点踪迹。

姜楚楚睡梦中,无意识地将手拢在胸前,紧紧地握着。

她眉心紧锁。

良久,黑暗中,她嘴里溢出一句。

“我一定要找到你。”

十一·戳一戳,揉一揉

第二天一早,正是上班的高峰时期,一辆豪车骤地一个急刹摆尾,停在了一栋高耸地写字楼前。

巨大的噪音和绚丽的车型吸引了无数视线,车门打开,一条穿着薄款丝袜和闪耀的高跟鞋的长腿当先迈了出来,紧接着,一个女人从驾驶位上走下来,她穿着无袖紧身的大红色连衣裙,手里拎着镶满碎钻的名媛式手包,一副墨镜将她巴掌大的小脸儿遮住了一大半,波浪似的卷发松松地披在肩头,垂到腰间,纵是春意融融,这身装扮也显得美丽冻人了些。

盯着进进出出所有人的目光,她迈着台步走向前台,一手摘下墨镜,露出精心勾画的桃花眼。

“我找温九思,十九楼心理咨询室的温医生。”

顶上很快就下来一个年轻男人,自称是温九思的助理,见了姜楚楚的妆容也是一愣,有些手足无措地将她迎了上去。

咨询室的会客厅里只有两个女孩子,一看就是咨询室刚搬过来,正在收拾着东西,两个人见了姜楚楚,上下打量着她,表情不是很好,交头接耳说着什么。

姜楚楚视若无睹,径直跟着助理进了办公室。

温九思正在办公室低头写着什么,听见动静放下了笔,面色极淡,却衬得他眉目更加清疏。

“你怎么找来的?”

姜楚楚挑了挑眉,扬扬手中的名片,“在你车里发现的,一导航就过来咯。”

“你先坐,喝什么?”

姜楚楚坐到沙发上,长腿交叠倾斜着,仰着小脸望着他笑。

“给我咖啡。”

“”

温九思忙活了一阵儿,端着马克杯走过来递给她,“我自己调的摩卡,咖啡很少,喝多了不利于你的睡眠。”

姜楚楚面无表情地看着这杯泛着白色的不明液体,没接,“我是仙女,我不用睡觉,我要咖啡,不要牛奶。”

“”

“”

两人对视了几秒钟。

温九思突然摇了摇头,语气可惜。

“都有黑眼圈了。”

“!”

这是她的命脉,姜楚楚立刻就不说话了,她紧张地坐直掏出小镜子照了照,看到镜子里的女人依旧风华绝代,她才放心下来,冲温九思翻了个白眼。

但终究是接受了这杯百分之九十九纯奶的“摩卡”。

温九思坐回了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看着姜楚楚一口一口地嗦着,做作地翘着小兰花指,挺着脊背凹造型,硬生生将一杯奶喝出了蓝山咖啡的感觉,丝毫不觉自己嘴边挂上了一小圈奶渍。

像一只原本就喜欢喝奶的幼猫,偏偏有一个威风凛凛的老虎梦,骄傲地绕着壁炉走来走去,却更惹人想要戳一戳,揉一揉。

温九思的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光亮,调整了坐姿,垂下眼睛看着自己的笔尖。

“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姜楚楚撩起眼皮子看了他一眼,放下杯子,讥讽道,“不是你给我名片,说王叔叔让你来给我做疏导?说说吧,你想……怎么对我?”

她刻意地眨眨眼,下唇轻轻咬了一下,一股极其性感的气质瞬间袭向温九思。

温九思摩擦着手中的钢笔,目光却浓烈起来,铺陈在她身上,令姜楚楚脖颈上细小的汗毛都支棱了起来。

十二·我对你一见钟情

美人计打出去了,可男人似乎并不上钩。

姜楚楚被他盯得心烦意乱。

她总觉得在男人的视线下,她那点小心思无所遁形,姜楚楚收了笑,语气也不大客气。

“温医生,忽悠也适要可而止,告诉我,你到底在哪里听过王叔叔的事?”

温九思眉梢微动,“我说过了,邮件往来。”

姜楚楚露出了一个自矜的笑容,“全世界唯有我最了解他,他不会用邮件轻易地跟别人说我的事情,你知道么,十年前的事,我昨天晚上做梦,都能一帧一帧地回忆起来,你还敢大摇大摆的编造这种谎话,我不跟你计较都是看在你脸长得好看的份儿上。”

温九思短暂地沉默了片刻,只是问。

“你昨天梦见他了?你昨天发生什么事了?”

姜楚楚想起袁呈将她压在床上时狩猎般的目光,和蒋淑媛关门之前那最后毫无波澜地一瞥,胃里的不适又开始翻腾起来。

她一手按着胃口微微蜷下身子,满脸写满不耐。

“跟你有什么关系。”

等那阵恶心的感觉下去,姜楚楚站起来,一边掏出一张纸巾擦了擦额头隐隐冒出的汗珠,一边漫不经心地说。

“你不说就算了,比你演得还真的人很多,我宁可听一点像样的谎话。”

“等等。”

温九思大走过来,在姜楚楚丝毫没来及的准备的时候——抓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指温暖而干燥,姜楚楚感觉,被他握住的那一圈肌肤,瞬间起了细小的疙瘩。

“你干嘛?”

温九思的脸好像闪过一瞬间纠结,只是下一秒很快消失,令人疑心是错觉。

他垂眸看自己握住的那只娇软白皙的手,沉默了几秒钟,而后一本正经地说。

“对不起。”

哈?姜楚楚忍不住懵逼脸。

温九思继续平铺直叙,“我在你王叔叔那见过你的照片,楚楚,我对你,一见钟情。”

啥玩意?

姜楚楚刚想说你放屁。

可是一扭头从镜面装饰物的反射中看见自己满分的脸蛋儿和满分的身材……

她觉得这话貌似也有一定道理

她“嘶”了一声,甩开温九思的手,而后双手环肩,上下挑剔地打量着他。

“所以你为了接近我故意说我有病?”

温九思的不吭声在她看来完全是心虚——她相信她能被一见钟情,但不相信他编出来的,什么在王叔叔那见到她的照片。

“温医生,用这种幼稚又拙劣的手段引起女孩子注意的事情,现在的小学生都不这么玩儿了。”

姜楚楚佯装叹了口气,撩了撩头发,“不过,倒是情有可原。”

见她失去了耐心,并且语调带了几分漫不经心,温九思垂下眼。

“姜楚楚,我没开玩笑,你们第一次见面是不是在十年前,南城第一医院,花园里,你……摔倒了。”

姜楚楚一怔。

初见画面,只有她和王叔叔两个人知道。

“你真的……”

她突然显得很紧张,在室内走了两圈,才将话说完。

“你真的见过他?”

从一个风姿绰约的佳人到紧张得不知所措的小女孩儿,姜楚楚只需要听到“王叔叔”这个名字。

温九思看着她不安,看着她,目光深沉,就像在研究着什么。

姜楚楚忽然站住了脚,让自己面上浮现出一个极漂亮的笑容。

“你只需回答我一个问题,你就能讨得我的欢心咯。”

“你在哪见到的我王叔叔,什么时候,你现在还能联系到他么?”

温九思看了她足足十几秒,在她终于维持不住笑的前一秒,开口回答。

“我很抱歉,”

她立刻变了面色,又神经质地搓了搓自己的手。

“为什么。”

温九思的语调平铺直叙。

“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我只是路过南城的时候,见过他一面,连个联系方式都没有。”

姜楚楚听完,失神了许久,忽然喃喃地说。

“我有感觉的,他可能还在南城,我就说他不会走……”

“……”

看着姜楚楚的背影,助理走进了办公室。

他面上那股青涩逐渐褪了下去,没有必要再伪装,娃娃脸看起来严肃异常,此时双眼里还透着疑惑不解。

“温医生,你不是说我们来南城之后,就直接了当地跟她谈么?为什么”

“我突然改主意了。”

温九思淡淡地说。

他走到窗边向楼下望去,两三分钟后,姜楚楚的身影出现在大楼外,她在大马路上拦了一辆出租车,不多时,就消失在川流不息的车流中。

温九思收回目光,回想着姜楚楚的一举一动。

“小赵,我们对她的情况判断还不够准确……治疗很重要,但是更重要的是,我不想让她受到一丁点儿伤害。”

十三·心动邀约

姜家在别墅区,出租车开不上来,姜楚楚下了车就只能认命地踩着高跟鞋走。

她的心跳得还有些快——那是心情大起大落的后遗症。

不过,经过这些年来的锻炼,她差不多已经习惯了。

姜楚楚吸了口气,为了缓解,她一边走,一边掏出手机刷起了微博。

姜楚楚的微博账号是个坐拥两千粉丝的小透明,除了渣浪送的一半,估计是她经常发一些捂着脸却捂不住姣好身材的照片,还有一半是猥琐宅男问她约吗,或者是孜孜不倦地向她推销小黄片的——一般这种粉她就留着了,大家都不容易,你想卖就卖吧。

她经常会将自己随手画的油画拍了分享上来,也偶尔能收到七八个来自真正粉丝的点赞,其中有个叫【小白兔的白】的粉丝给她留了言。

【大大是南城人吧,今年的青年油画艺术展就在南城举办,大大会参加吗?期待。】

姜楚楚的脚步慢了下来,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而后飞快地回应。

“看心情吧。”

走回了姜宅,一进门,姜楚楚就看见姜明珠正指挥着佣人,将她的下午茶搬到一个有阳光的地方,左手中指硕大的订婚戒指在阳光下折射着刺目的光彩。

姜楚楚想装作视若无睹,姜明珠却主动叫住了她,妆容精致的脸显出一抹鄙夷。

“听说你央求妈,让她在袁呈的公司里给你安排一个职位,我姑且不问你这是什么心思,妈前脚刚答应,后脚你就又去勾引温医生?”

姜楚楚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有点想笑。

她几乎能想象得到她亲爱的母亲,在姜明珠面前慈爱地颠倒是非的模样,毫不吝啬地将所有的污水泼到自己头上来。

看着姜明珠无忧无虑讽刺人的模样,姜楚楚不得不感叹,如果说傻是一种幸运那姜明珠可真幸运啊。

姜明珠强行碰瓷,“你怎么不说话?哑巴了?”

姜楚楚耸耸肩,“灰姑娘没资格说话。”

姜明珠没反应过来,或者说,她习惯了在这个家里,最不需要听懂的,就是姜楚楚的话。

对方战斗力太弱,姜楚楚见状失望地长叹一声上楼了,一分钟之后,她又“蹬蹬蹬”出现在楼梯口,面无表情地问道。

“姜明珠,我房间里的那副画呢?”

姜明珠端着茶杯的手一顿,头也没抬,“没看见。”

姜楚楚站在楼梯口看了姜明珠多久,姜明珠就喝了多久的茶。

“姜明珠,到时候你别后悔。”

南城名媛个屁。

天才画家个屁。

姜楚楚“砰”地砸上门,还嫌不够,又举起了手机,在手机面临五马分尸的前一秒,有条短信及时地传了过来。

那是个陌生号码。

姜楚楚似有所感,收回手机用手指划开,荧光照亮了她的眼。

【听说贵校的美术系全国有名,明天不知道可不可以带我去参观一下?】

落款——温九思。

姜楚楚想起来,她走的时候,由于心情不佳,似乎没有好好跟那位对她“一见钟情”的温医生好好道别。

人家都这么主动了,她多少……也得给点反应吧。

咬了咬嘴唇,姜楚楚慢腾腾地回了一个“好”字。

短信发出去,她的心跳又开始加速。

摸上自己跳跃的胸膛,姜楚楚认为这种躁动不安的心情,应该称之为——跃跃欲试。

十四·看着我

第二天,中午一过,温九思的车就开到了姜家的大门外,足足等了一个多小时,姜楚楚才施施然出来。

她将一头披肩的波浪扎成了马尾,身上也换上了一件娃娃领的连衣裙和一双干干净净的帆布鞋,烈焰红唇离奇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死亡芭比粉唇膏

温九思拧着眉给她拉开副驾车门,看见她斜跨的帆布包上面竟然还丧心病狂地印着樱桃小丸子,终于没忍住问了一句。

“你要干什么?”

姜楚楚用一种“你很奇怪也很无理取闹耶”的目光瞥了一眼温九思,眨巴眨巴眼睛,冲着他就来了一个歪头杀。

“我要上学校呀。”

“”

温九思的眉头拧得更厉害了。

南城艺大的位置比较偏僻,车行了两个半小时才到,校园里都是学生模样的人,姜楚楚双手淑女地交叠,行走间规规矩矩地垂在身前,忽而转头问他。

“你要参观什么?”

“就看看你平常上课的地方吧。”

原来还是外表禁欲内心火热的痴汉啊,姜楚楚于是捂着嘴笑了起来。

临近实习,美术系的走廊上并没有多少人经过,姜楚楚又松懈下来,一步一晃荡走在前面,温九思跟在后面,随意地打量着走廊两侧挂着的学生画作。

又拐了一个弯,温九思注意到几幅画右下角的黑色签名,隐约是一个“楚”字,于是停下脚步问她。

“这些画是你画的?”

姜楚楚的目光随意地扫过。

“是啊,都是些日常习作,我不想带回去,就捐献咯。”

温九思点点头,看着面前的画。

油画画得很抽象,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女孩儿面对着大海,坐在沙滩上,满卷浓墨重彩,风和日丽仿佛跃动于纸上。

“这是正在度假的少女?”

姜楚楚摇摇头,“是马上就要死掉的少女。”

温九思默不作声看了姜楚楚一眼,又观察着眼前的画,半晌问道,“怎么说?”

“这里是沙滩,那边是海水,沙滩本该连接着海水,可是你看到它们中间的是什么了么?”

“礁石。”

“是啊,礁石你知道吗,海啸前夕的时候,往往风平浪静,只是海水会迅速褪去,露出大片大片的礁石,然后突然某一秒钟——远处的海水会顷刻间扑上来,像是摩天大楼自平地而起,又向着岸边砸过来,吞噬掉一切。”

她说话的时候,面上还带着极淡的笑容,很漂亮,又很虚伪。

温九思不再看画,而是转过身子看她。

“这个少女为什么不逃走?”

“逃?怎么逃?往哪逃?”

她的视线散漫,口吻透着一股子凉薄的漫不经心,室外的阳光打在她的侧脸上,几分出神,仿佛她就是画中那个面容模糊的少女,死亡将至,可天地间唯她一人。

她不逃,是因为知道逃也无用。

温九思的喉咙有些发紧。

有种突如其来的欲念,令他蓦地上前一步,抓住了她的手腕,用细小的疼痛唤回她的注意力。

男人的指尖温暖而干燥,修长的身影将她笼罩在胸膛与墙壁之间。

一个完美的壁咚。

“如果你不想看着画,那么就看着我。”

十五·四角剧本

姜楚楚怔住。

逆着光,男人俊俏的面孔有些晦暗不清,但唯一清晰可见的,是他一双沉寂的眼睛,深沉得仿佛要将她吸进去。

姜楚楚沉默了半晌。

然后深呼了一口气,使劲儿将手拽出来,弯着腰从旁边的空隙钻出来,皱着眉头喃喃自语。

“有毛病吧。”

“?”

无端被骂的温医生懵逼了一瞬间。

姜楚楚指着画,语气十分鄙夷,“我要是画的不好也就算了你说说我哪儿画的不好了凭什么我自己都不能看?”

看着她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温九思一时噎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又去看其他的画,指着一副怪异扭曲的画,犹疑地问。

“这是小男孩家里的水族箱?”

“不,这是掉进食人鱼池子里即将尸骨无存的男孩儿。”

“这是跳舞的芭蕾舞演员?”

“不,这其实是一个怪物,吃掉了芭蕾舞演员,你看它嘴边还有血。”

一问一答,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十分和谐。

“楚楚?”

忽然间,走廊尽头传来了一个略带惊讶的声音,一个穿着蕾丝长裙的女孩儿走了过来,五官画着精致的妆容,高兴地小跑上来攀着姜楚楚的胳膊。

“你今天怎么来学校啦?”

姜楚楚也十分自然地冲她软软地笑着,“带我一个朋友来参观参观咱们专业你这是来画画啊。”

“不是啦,我来拿画具你朋友很帅哦。”

两个人样子亲亲密密,显然来人是姜楚楚大学的好朋友。

女人之间的悄悄话,温九思绅士地站在一边,别过脸去。

男人侧脸神色淡漠,鼻峰英挺,薄唇轻轻抿着,令姜楚楚在被朋友问到“你们两个人是什么关系啊”的时候,面上不自觉地带上了一抹绯红——也不知道是不是装的。

没过几秒钟,有个瘦高的男人双手插着兜,一脸不耐烦地从走廊转弯处跟过来,一边走一边说道。

“徐钰,你好了没?东西收拾好了就快点走,我没有那么多时间。”

徐钰放开姜楚楚的胳膊,忙不迭地回身回答。

“好了好了,就来。”

姜楚楚顺着徐钰的视线往旁边一看——

呦,还是个老熟人。

——袁珂,那个前几天还苦苦恳求着不想跟自己分手,并要娶自己的男人,转头就勾搭上她闺蜜了。

姜楚楚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温九思:呵,男人啊,没一个好东西。

而又无端被瞪了一眼的温九思觉得今天的姜楚楚格外莫名其妙,坚定了要给她治病的决心。

几乎同时,袁珂同时也看到了姜楚楚,他脚下的步子顿了一下,没理会面上带着乖巧可人笑意的徐钰,一步一步走到姜楚楚面前,阴翳的视线在旁边的温九思身上转了一圈,阴恻恻地问姜楚楚,“他是谁?他是你什么人?”

姜楚楚同样没理袁珂,水亮的眼睛看向身边由于被袁珂漠视,而显出几分诧异的徐钰,指着袁珂,歪着脑袋问脸同样的话。

“他是谁?他是你什么人?”

气氛顿时变得异常尴尬。

十六·姜楚楚,拿开你的手

二十分钟后,美术楼的天台上,两个女孩子迎风站着,看起来一个比一个娇弱。

徐钰含着泪光,小白花儿似地望着姜楚楚,苍白着脸解释道。

“我是在学校里碰见他的,他好像是来找人,问我美术学院怎么走。”

“”

“我们一路上聊得很开心,是我是我对他一见钟情了,就约他一起吃晚饭然后,然后我们就在一起了。”

“?”

“我不知道他是来找你的,也不知道他是你前男友况且,你们已经分手了,你一定不会介——”

这回姜楚楚没再沉默。

“不,我介意。”

姜楚楚甩开徐钰,亦是语带哭腔。

她的声音有点大,一直站在不远处的两个男人同时看向姜楚楚。

徐钰哭啼啼的表情也僵住,手还悬在空中,看起来有几分尴尬,正要讪讪收回,又被姜楚楚一把抓住,冷不丁吓了一跳。

姜楚楚同样声泪俱下。

“小钰,我介意的,不是我觉得你背叛了我们的友情,而是替你不值得啊,袁珂他是个人渣啊。”

“姜楚楚!”

袁珂发出的三个字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似乎耐心告罄,想要上来拉姜楚楚,温九思皱着眉拦住了他的去路。

僵持间,袁珂手中的电话响了。

看着来电显示的名称,袁珂的目光意味不明从姜楚楚身上扫过,满脸阴翳接了起来。

“喂,哥。”

“我能对她做什么?你这个做妹夫的是不是管得宽了点?”

也不知道袁呈在电话里说了什么,袁珂的面色越来越难看,没再说什么,恨恨地挂了电话,扭头就走,徐钰也顾不得再跟姜楚楚解释,连忙跟上。

临走前,袁珂又倒了回来,站在温九思面前,扬了扬下巴。

“对了,还没问这位先生怎么称呼?”

温九思不卑不亢,“鄙姓温,温九思。”

“我记住你了,给你个劝告。”袁珂讥诮地看着温九思,侧身在他耳旁轻声道,“离她远点。”

温九思不置可否,表情纹丝未变。

温九思和姜楚楚从学校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晚霞如火,映着姜楚楚的脸有股子不真实的美。

汽车缓缓发动。

车内的钢琴曲舒缓。

想着徐钰漏洞百出的解释,温九思难得地想提醒姜楚楚,“你的朋友好像”

“我知道啊。”姜楚楚打断他的话,着迷地看着天边,语气平常。

“我知道她在骗我,那又怎么样呢,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从小就认识,如果因为她的小心思我跟她绝交,那么我就没有其他的朋友了。”

温九思沉默地开着车,“因为怕失去而原谅”这个想法稀松寻常,他不知道该安慰什么。

姜楚楚转过头来看着他,“温医生,你说,我是不是很可怜。”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姜楚楚突然又哭上了,一边哭一边向着驾驶位的方向倒去,同时给自己的芊芊素手找了一个温热的支撑,按了下去——

忽然一个急刹车。

车在马路中央停了下来。

温九思眉心跳了跳,他垂头看向自己的双腿,声音无可奈何,细细听起来又有几分咬牙切齿。

“姜楚楚,拿开你的手。”

十七·她想要这个男人

掌心有什么在隐隐跳动,触感稍有改变,姜楚楚可不会傻到认为这是温九思的心跳。

温九思一脚踩着刹车,一手按在方向盘上,漆黑的双眼闪着幽光,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姜楚楚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稍稍坐直身体,眨了眨眼睛,收回手捋了捋头发,想到什么,又赶紧放下,面色古怪地看了看自己手心,然后默默地从包里掏出一包纸巾。

温九思眉心又跳了跳,目光似乎能把她一层一层拨开,弄清楚她现在的行为举止到底是出于一个什么样奇葩的思想,直到后面的汽车鸣笛鸣地震天响,他才深深地看了姜楚楚一眼,重新发动了汽车。

十几分钟的时间,狭小的车厢内安静异常。

姜楚楚其实也被吓了一跳,别看她平时浑话张口即来,但是还真就没有上手操作过,此刻才反应过来,或许是自己掏纸巾擦手的动作,给男人带来了心理上的伤害。

姜楚楚觉得自己有必要弥补一下,于是没话找话道。

“能看出来,你挺健康的。”

“”

“你怎么不说话啊,难道是我给你按疼啦?”

“”

“应该是没有,我看着挺异军突起哒。”

“”

男人很快地恢复了镇定,绕是她娇声软语,也没得到一句回应。

她偷偷瞄了男人一眼,温九思眉头轻蹙,看着前面的路,不知道是没顾着听自己刚才说的话,还是听见了,只是觉得没必要在搭理她。

姜楚楚觉得没意思,瞬间安静下来。

两旁的景物逐渐熟悉起来,眼看着快要到家了,姜楚楚怏怏不乐地解着安全带。

车里的光线昏暗,姜楚楚找了好几次都没有找到安全带的带扣,西西索索地动静里,温九思从后视镜里瞥了她一眼。

“以后如果你心情不好,可以随时来找我。”

姜楚楚始终找不到那个纽扣,双手毫无章法地扯了几下,随口回道,“我可不想去你的咨询室找你,像个精神病人。”

温九思一手打着方向盘,自然地说道,“不去咨询室,那我们就去约会。”

想了想自己的目的,温九思又补充道,“反正你和我在一起就可以了。”

姜楚楚的动作停住了。

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男人目光沉静,掌握着两个人的归途,而女孩别过了头,和她慵懒的神色不符,耳根粉粉,幸而被黑暗掩饰住。

她细若蚊蝇地“嗯”了一声。

华灯初上,宛如天上珍宝,星星点点缀在人间。

车停在姜家的门口。

还没等姜楚楚开口,温九思就缓缓朝她俯身,男人身上清新冷冽的气味瞬间席卷了她,在姜楚楚略微迷离的神色中,以一种包围的姿态,“啪嗒”一声,解开了她身上的安全带。

“好了。”

他的声音低喃在她耳边,带起一阵酥麻。

姜楚楚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加清醒的意识到,她想要这个男人。

她想要这个男人。

就现在。

在温九思离身的瞬间,姜楚楚忽然侧头,在昏暗中,柔软的唇瓣准确地触碰到男人的薄唇。

十八·被拒绝的投怀送抱

车内稀薄的空气,快要让人压抑得喘不上气来,过了好久,姜楚楚才意识到,原来是自己忘了呼吸。

男人的唇柔软,微凉,不知道是不是姜楚楚的错觉,她闻到了一股几不可查的烟草香气。

她稍稍撤离,想透过昏暗,看清男人面上的表情,可是看了半天,她才懊恼的发现,男人确实是面无表情的,他垂着眼,除了最开始被她出格的动作惊地动了一下,他就任由她胡搅蛮缠一般,既不躲避,也不回应。

姜楚楚双手环住他的胳膊,严肃地看着他,“我吻你了。”

背对着月光,她的眼睛是车内最明亮的所在。

“我知道。”

他的嗓音微微暗哑,像是那种铅笔写在白纸上的沙沙声,很舒服,很挠人的耳朵。

姜楚楚不满意地皱眉,“你之前说,你对我一见钟情,我现在回应你了,你不是应该欣喜若狂的抱住我么?怎么是这幅样子,”

她眼神无时无刻不在蛊惑着,身体靠向男人,几乎是个投怀送抱的姿势。

温九思喉结动了动,缓缓抽出了手。

“到家了,你先回去吧。”

一副矜持禁欲的模样,就像是之前说喜欢她的是另一个人。

什么鬼?

什么叫你先回去吧?

变心变得这么快?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姜楚楚觉得自己的魅力遭到了严重的挑衅,她想扒开他的衣服,扑到他身上,听他的心脏跳的到底有没有他表现出来的这么平静,但是最终,她只是微笑着说。

“好吧,那我就先回去了。”

姜楚楚拉开车门下了车,又回身弯腰,巧笑倩兮。

“你说,我心情不好的时候,都可以找你,这话没错吧。”

温九思冲着她点了点头,摇上车窗开走了。

姜楚楚看着汽车绝尘而去的背影,在心里握紧了拳头:她不信,她想要的,怎么可能不是她的。

回到家,难得的,四个人都在客厅里,姜明珠跟蒋淑媛坐在一边,姜夏樱跟姜福生坐在一边,泾渭分明。

见她回来,他们停止了谈话,冲姜楚楚看来。

姜楚楚不知不觉叹了口气,今天一天真的好漫长啊。

月朗星稀,温九思回到公寓,将车钥匙扔到一旁的台子上,慢条斯理地脱下外套挂起来,换上鞋。

房间没有开灯。

他站在窗前俯瞰城市的夜色,外头万家灯火星星点点。

闭上眼,还是那双猫儿一样的眼睛,身体的某个部分还在翻涌着未平息的血气,向他自己昭示着自制力管理的失败。

姜楚楚吻住他的那一刻,他到底在想什么?

他想抱住她,激烈地回吻她,告诉她,他也是一个有欲念的人,告诉她,她轻易挑衅的后果。

可是他不能。

良久,温九思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起身走到书房,打开了电脑,电脑屏幕上幽蓝的光,映衬着他严肃的脸。

那一份文档上,赫然有着姜楚楚的照片,只是照片上的她比现在稚嫩得多,她闭着眼躺在一张病床上,面色苍白,毫无生机。

十九·热汤

无论姜楚楚有多想装失明看不见,也控制不了她一闻到饭菜的味道就咕咕作响的胃。

姜夏樱冲她笑笑,“楚楚,你回来了,家里人都在等你吃饭呢。”

意有所指,面上却还是唯唯诺诺。

姜福生听了果然面色不佳,人刚坐到饭桌上,一巴掌就拍在了桌面上,“你看看这都几点了,让家里人等你吃饭像什么样子,你要是不愿意回这个家,你干脆就别回来了。”

姜楚楚脸色都没变一下,跟着坐下来让帮佣盛了一碗饭。

姜福生讲究排场,可能是从前没过过多少富贵日子,现在有条件了,就连在家里也要摆谱,每顿饭不管有没有人吃,都要摆满十个菜,意味着十全十美。

厨师是从米其林高新聘来的,他做的饭,是姜楚楚在姜家为数不多喜欢的东西。

吃着吃着,蒋淑媛突然将一碗汤推过来,搁在姜楚楚面前。

“喝吧。”

汤还冒着热气,上面撒着绿油油的香菜,看起来特别有食欲。

姜楚楚愣了一下。

她很想抬头看看蒋淑媛的表情,是否因为之前的那件事而愧疚,因此从前多了几分慈爱?但是她只是想想,然后闷头喝汤。

一口汤还没咽下去,蒋淑媛的声音悠悠响起。

“有件事,还需要你帮忙。”

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

姜楚楚抬起头,视线里蒋淑媛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带着些贵妇似的漫不经心,仿佛跟姜楚楚讲话和跟家里的佣人讲话,没什么不同。

“明珠受邀参加了南城的青年油画艺术展,得在展览之前拿出几幅作品,最近会很忙,你就做她的助手帮她,尽点心。”

姜楚楚冷着脸“呵”了一声,“助手?我凭什么?”

蒋淑媛像是早就知道她会拒绝,不紧不慢地说,“你做完这件事,我不再干涉你的工作,以后,随便你想画什么。”

这算什么?等价交换?

“您可真是个好母亲。”只是不是她的,而是姜明珠的。

姜楚楚说着,讽刺地瞥了一眼姜明珠。

姜明珠仿若未闻,撂下筷子,用纸巾矜持地擦了擦嘴角,一个余光都没有看向姜楚楚。

“我吃好了,妈妈爸爸,我回房间了。”

蒋淑媛说完自己想说的,也没再理会姜楚楚,站起身冲着旁边说,“吴妈,给我端一盏燕窝上来。”

姜福生沉着脸什么也没说,只是撂下筷子站起来往书房的方向走,一边走,一边回头。

“夏樱,你过来,我有事跟你说。”

仿佛闹剧散场,顷刻间,餐桌上只剩下姜楚楚一个人。

吴妈擦了擦手,小心翼翼地走过来,“楚楚,这饭你还吃吗?”

姜楚楚闷不作声扒拉完一碗米饭,将碗递过去。

“吃,怎么不吃,再给我盛一碗。”

她吃得狼吞虎咽,完全不顾惜身材,只是从始至终,再没有碰过那一碗汤。

逐渐起风了,窗外夜色沉沉,只偶尔传出几声虫鸣,还维持着春日应有的生机。

晚些时候,卧室的门被敲响,姜楚楚不想搭理,那人就一直敲,极有耐心,仿佛要敲到天荒地老。

姜楚楚揉了揉脑袋,认命地爬起来开门。

门外,姜夏樱低眉顺眼地站着,手里还端着一杯热牛奶。

二十·不要肖想他

姜夏樱的目光从姜楚楚衣衫不整的身上划过,落到她胸前的高耸,由于带子系地松松垮垮,胸前不可避免一道沟壑,她微不可察地露出了一个酸溜溜的表情,在对上姜楚楚的目光后,又急忙低了下来。

“楚楚,我来给你送牛奶。”

姜楚楚盯着玻璃杯里面的牛奶,有理由怀疑她在里面下了毒。

“楚楚,我可以进去吗?”

一边说着,姜夏樱一边挤了进来。

牛奶毕竟是无辜的,姜楚楚举起了杯子,真丝睡袍没配红酒,也端出了高脚杯的架势,她慢条斯理地喝着,顺便睨着眼看着姜夏樱。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房门关上,姜夏樱坐在沙发上,显出几分手足无措,半晌,才红着脸问。

“楚楚,那天来家里的那个温医生,你认识他啊。”

姜楚楚一口奶没咽下去,险些喷姜夏樱一脸。

“怎么春妮儿?你看上那个温医生了?”

姜夏樱面色一白。

“姜春妮”这个名字是她来南城之前的名字,昭示着她不光彩的出身,后来姜福生在她的强烈恳求下给她改了名,她穿上华服,带上宝石,学习谈吐,好不容易才忘记记忆中那破旧的平房。

可现现在,姜楚楚依旧这么叫她,这就是实打实的嘲讽了。

姜夏樱低着头,身子微微颤抖。

“你我以为你对我还有最起码的尊重,你怎么能——”

姜楚楚冷着眼瞧她,情绪不受波动,“省省吧姜夏樱,收起你那一副可怜样,温九思是我的人,不要肖想他。”

丝毫不觉得自己正在扮演一个恶毒继姐的角色,姜楚楚还嫌不够,朱唇轻吐。

“你不配——”

“够了!”

“砰”地一声,是姜夏樱终于忍不住冲出了姜楚楚的房间,摔上了门。

姜楚楚的世界终于恢复了清净。

夜已深,姜楚楚躺在床上,看着墙上的钟表分针走了一圈又一圈,无论如何也没有睡意,她突然抬手滑亮手机——什么消息也没有,没有什么追求者的邀约,没有徐钰的解释也没有温九思的消息。

她攥着手机反趴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打了几个滚儿,手机接收到的最新消息是一个推送,来自一个情感公众号——爱情里谁先主动,谁就输了。

姜楚楚看都没看里面的详细内容,就嗤之以鼻地点击了取消关注——输了,那是因为不够美,美成她这样的,怎么可能输?

姜楚楚翻身坐了起来,想了想,编辑了一条短信发送,收件人温九思。

【心情突然不好,明天好想去看海呢,温医生有什么安排么?】

发送成功后,姜楚楚立刻闭上眼睛默数着:3——2——1——

“嗡”一声,手机响了,她得意地翘起嘴角,睁眼一看,四个字映入眼帘。

【明天有事。】

完了?

这就完了?

姜楚楚翻来覆去地看,怎么看都只有这四个字,再加上一个中规中矩的句号,根本无从揣测男人的心意。

这真是打脸来得就像龙卷风,迅猛地令她猝不及防。

二十一.好好穿衣服

姜楚楚很气,气着气着就睡着了。

这一夜她做了很多梦,梦中光怪陆离,她躺在成堆钻石堆积成的海洋里,钻石棱角分明,锋利异常,将她刺得鲜血淋漓,她拼命地跑,可是身后似乎有人,用一根铁链拴住了她,她怎么跑也跑不出去

醒来的时候,她还头昏脑胀,以至于当她打开房门,听到有熟悉的声音时,几乎疑心自己听错。

姜楚楚把着栏杆,向楼下的客厅望去。

蒋淑媛微眯着眼,神色恹恹地坐着,手揉着太阳穴。

而温九思坐在另一侧的沙发边上,一手拿着钢笔,一边询问,一边垂头写着什么。

一副衣冠楚楚的禽兽样。

姜楚楚扬声问,“你怎么来了?”由于没睡好,她的声音还带着沙哑,有一种极为性感的味道。

温九思朝上看去,一个穿着酒红色睡袍披着波浪长发的女人睡眼惺忪地站在楼梯上,明明是妖冶气息浓重的装扮,却因为她眉眼间不自觉流露出来的天真,而显出几分奇异地蛊惑。

只是下一秒,温九思皱起了眉头,声音也冷了下来。

“你好好穿衣服。”

姜楚楚愣了两秒钟,低头看了看自己,紧接着,房门被关得震天响。

再出来的时候,姜楚楚已经换上了一件纯白色的连衣裙,手扶着楼梯扶手款步而来,而温九思正说到,“蒋夫人,如果您有从前的就诊记录,不妨给我看看。”

“都是些庸医,不过温医生想看,我现在去给你找找。”

蒋淑媛对他的态度并没有因为姜楚楚的乱搞而有所偏见。

也不知道温九思说了什么,她对温九思极为信服,站起身只是严厉地盯了一眼姜楚楚,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姜楚楚撇了撇嘴坐下来,扬声叫吴妈给冲了一杯咖啡。

蒋淑媛当然会有抑郁,尽管她的名声由于姜明珠和袁呈的婚事而有所缓和,但是耐不住她和姜福生三天两头的吵,姜福生虽然出身不高,但还算长得人模人样,又有金钱的魅力加持,即便人到中年,也有不少年轻女人打着真爱的名义,争先恐后送上门来。

而姜福生来者不拒。

明眼人都知道,只要姜老爷子不倒,只要蒋家仍是南城望族,这婚,也就离不了,蒋淑媛就只能徘徊在发泄与愤怒的夹缝中,想不抑郁也难。

姜楚楚端着咖啡,瞥了男人一眼,坐姿慵懒。

“你说的有事,就是来这看病啊?”

温九思表情淡淡,还在低头写着什么,闻言点了点头,“蒋夫人去年就跟我预约了心理疏导。”

他握笔的手指修长而骨节分明,姜楚楚盯得出了神。

温九思思有所感,停下了手,“怎么了?”

男人的眼神很困惑,姜楚楚掩饰性地喝了一口手中的咖啡,随口胡诌,“你的手表很好看。”

“”

下一秒,男人放下笔,慢条斯理地挽起袖子,摘下那支手表,递到她跟前。

“送你。”

“”

姜楚楚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这个男人,不是送她车就是送她名表,却面对她的主动献吻也是无动于衷。

怪咖。

名表吸引不了她的注意,她的目光落在男人露在外面的手臂上,肌理分明,散发着健康的光泽。

有点想摸——

二十二·难堪

姜楚楚一向是个敢想敢做的人,下一瞬间,她的手指就触碰上了男人的手臂。

温九思顿了一瞬,偏头看她,明明他是被触摸的那一个,可姜楚楚的表情才像是一只被爱抚的猫儿,舒服得眯起了眼睛,周身刺眼的光芒收敛起来,分外温顺无害,只差朝他的手心拱拱脑袋。

温九思任由她的指尖在自己身上作妖,欲言又止,“你”

然而“砰”的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两个人一同望去,是姜夏樱站在他们身后,面色不佳,手中的水杯由于没有拿稳,砸在了地板上。

水花四溅,侵湿了地毯的一角,姜夏樱下了一跳,赶紧唤来佣人清扫,言行之间不免慌张。

姜楚楚饶有趣味地瞥了一眼姜夏樱,嗤笑一声,手指从他的手腕缓缓地滑向手臂,捏了捏温九思手臂上的肌肉,这才不慌不忙地收回手来。

姜楚楚凑近了温九思,压低了声音,“下午”

“下午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温九思在她的手指离开后,坐直了身子,语气淡淡,顿了顿之后,又补上一句。

“邀约不应该由女士说出口,昨天晚上的短信我没有解释清楚,让你误会了,很抱歉。”

他的语调不紧不慢,姜楚楚觉得,自己真的是被这个男人身上禁欲又绅士的气质,完完全全吸引住了。

外面清晨朝阳初上,日光柔和,映衬着她眉眼弯弯。

“什么很抱歉?”

蒋淑媛手里拿着一个记录册走过来,听见了温九思的话,随口问道。

她也就是随口问道,随后目光被低头束手的姜夏樱吸引,从她畏缩的头顶,移到脏了一块的地毯。

这是她托人从非洲采买回来,价值是其次,摆在客厅就是图一个面子问题。

蒋淑媛的嘴角抿起来,面相一瞬间显得有些刻薄。

“吴妈,收起来,见不得人的玩意。”

也不知道是在说那块脏了的地毯,还是在说弄脏了它的人。

姜夏樱面色一白,“对不起,我刚一下楼,就看见楚楚她坐在温医生旁边我吓了一跳,杯子一下子没拿稳。”

姜楚楚翻了个白眼儿。

蒋淑媛堪称是一碗水端平,闻言漠然地看了一眼姜楚楚,口吻厌弃,“你还在这里干什么,大清早想碍谁的眼?”

姜楚楚听惯了这话,当下只是悠悠地起身往楼上走去,面色如常,临走前轻瞥了一眼温九思,暗示意味浓重——等我。

关上房门之前,姜楚楚还听见蒋淑媛的声音。

“今天厨房进了一条鲑鱼,新鲜的很,中午的时候,温医生留下来吃饭吧。”

没听见温九思是怎么回答的,姜楚楚靠在门板上,双眼无神地看向天花板上的水晶灯,心理突然有什么地方不舒服起来,三番两次被男人看到她在家里不光鲜的一面,虽然温九思没什么反应,但她还是觉得,就像被人扒光了衣服有些难堪。

姜楚楚忽然烦躁地揉了揉头发,扑向柔软的大床,将自己深深地埋了起来。

二十三·真是心动

关起门来,姜楚楚随意了许多,她双眼无神地躺了一会儿,又慢悠悠地蹭到画框前,拾到出一块新画布,缓缓地勾勒着一个长发女孩的轮廓。

她画画的时候一向是没有时间概念的,最后一笔落成,她看了看墙上的时钟,时针将将指向了“2”。

肚子咕咕地叫了起来,撇撇嘴,姜楚楚披了件外套,抓上手机和车钥匙下了楼。

客厅空无一人。

所以温九思早就走了。

带着莫名地火气,姜楚楚“哼”了一声摔上门,高跟鞋一边走一边恨恨地剁着。

滴滴——

忽然,身后响起了两声汽车鸣笛的声音,余光中,一辆黑色的车缓缓启动,跟在她的身后。

这种情形她见过很多次,不是豪车都不好意思跟她搭讪,姜楚楚不耐烦地转过头去。

车窗后,那个清隽的身影顷刻间就浇灭了她全部的火气。

副驾驶门从里面打开了。

她坐进去,轻咳一声,“你怎么还没走?”

温九思重新启动汽车,一边回答,“你让我等你。”

姜楚楚睁大了眼睛,手指不自觉地绕着包上的细带,又问了一遍。“就因为我想让你等我,你就在这儿等了这么长时间?”

“嗯。”

“你怎么不打电话给我。”

男人终于看了她一眼,缓缓地说,“我以为你刚才想一个人呆着。”

姜楚楚想着,心理医生真讨厌啊,总自以为能读心似的。

但同时,姜楚楚也不得不承认,他将她的情绪照顾地很妥帖,妥帖得令她忍不住沉迷。

“那我们现在去哪里。”

“先去吃午饭。”

他拒绝了蒋淑媛的邀请,一直在车里等着,也没有吃午饭。

姜楚楚乖顺地“嗯”了一声。

等红灯的功夫,温九思从后视镜里看着姜楚楚,刻意敛去了精致娇媚的姑娘,气质纯得要命,反而像个小勾子似的,细细密密地想要往人心里钻。

他把在方向盘上的手指紧了紧,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

温九思带她去了一家中餐厅,要了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并几个小菜。

等面上来的功夫,姜楚楚歪歪头,“我还以为你会带我去吃西餐,红酒牛排,正好配你。”她比划了个拿着刀叉的优雅动作。

“饿久了之后,胃不容易消化食物,面食现在更适合你。”

他将碗筷布好,又给姜楚楚倒了一杯茶水。

热水温暖着她的手心,很舒服,她抬眼,忽然道,“我发现我一点都不了解你哎。”

温九思不置可否,“你想知道什么?”

放下水杯,姜楚楚托着下巴,透过桌上黄色的暖光看他。

真是心动。

“你说,你在王叔叔那见到我的照片,才对我一见钟情,是哪张照片?”

温九思随口说,“你生病住院,在医院的花园里晒太阳时候拍的。”

姜楚楚的面色变得有些古怪。

她长这么大,只住过一次医院

“我记得那时候我才十二岁你该不是有恋童癖吧。”

姜楚楚的声音由于惊诧而略微大了些,周边的人好奇地看过来,神情各异。

“”

温九思的叉子在半空中顿住了。

场面一度,十分的尴尬。

二十四·给她深刻的教育

他的脸依旧英俊,只是神色怎么看怎么有些懵逼。

姜楚楚叹了口气,眼神充满同情。

“这就是你一开始说对我一见钟情,但后来又避而不谈的原因吧,你不想承认你爱上了一个未成年少女。”

“”

姜楚楚咬了咬嘴唇,委屈和感伤几乎溢了出来。

“作为一个心理医生,知道自己的思想在变态的边缘试探,一定很痛苦吧。”

“”

温九思捏了捏眉心,没有说话。

不过姜楚楚不需要他的回话,她一个人就是一场戏。

什么我理解你啊,什么我现在已经成年了啊你可以肖想我了啊,什么我现在更漂亮身材更好你不信可以看看啦,越说越来劲,根本就不顾忌尺度问题,吧啦吧啦说够了,姜楚楚喝了一大口水,扬扬空空的杯子,示意温九思给她填满。

温九思起身给她添水,看了她一眼,神色恢复了平静,“你很爱演。”

姜楚楚立刻摇头反驳,“我不是爱演,我只是活得真实,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外加情感比较充沛。”

温九思叹了口气,像个老父亲对着不懂事的女儿循循善诱。

“楚楚,很多话,明明你是无意,却会被人以为有心,就像你刚才说的那些话,你该庆幸,我是个心理医生,而不是变态,否则,你不会有机会在这里大放厥词,我会把你说过的话,都变成真的。”

姜楚楚只当他是说笑,她抱着肩膀,扬起下巴。

“有谁规定了淑女只能一声不吭,讲话永远要拐几个弯考虑自己的每一个字哪怕是标点符合是否妥帖,而那些直言不讳的女人就不是什么好货色?你们男人不是也有话说,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还上的了床,怎么,真有一个这样的女人下凡来,你们还反倒不信了?”

或许是被姜楚楚一番话呛地没了脾气,直到这顿饭结束,温九思都没说话。

跟在温九思身后去提车,姜楚楚摸着自己吃得滴了圆的肚子,矫情地想着这一顿会胖几两,温九思打开车门,姜楚楚刚坐进车里,突然听见落锁的声音。

“?”

没来得及问温九思干嘛要锁门,男人突然俯身过来,结结实实地将她压在侧门和胸膛之间。

“???”

“温九思你干什么!”

他一手按在她的肩膀上令她无法动弹,另一只手顺着她的外套排扣,自上而下划过,语气黯沉。

“你还想让我看什么,我现在都可以看。”

看着他近在迟尺的脸,姜楚楚嗓子有些发紧。

“不想了,我那是开玩笑的,你起来啊。”

温九思非但没有起来,反而伸手在她座椅下掰了一下什么,姜楚楚的座椅瞬间就倒了下去,她也豪无缝隙地被男人困在身下。

“你!”

姜楚楚挣扎起来,男人毫不费力地就能治住她乱挥的手,还有余力一颗一颗解她的外套纽扣,这是一种绝对力量的差距带来的惶恐。

这种惶恐令她细微地颤抖起来,眼睛不自觉弥漫上水雾。

察觉她的害怕,男人止住动作,目光深沉。

“知道错了么?”

姜楚楚愣住了,大脑一瞬间不转了。

敢情绕了这么大一个圈,男人就是为了教育她?

她急促地喘息,胸膛几次贴近他的,温九思丝毫不为所动,又问了一遍。

“知道了么!”

姜楚楚没好气地说,“知道了知道了。”

下一秒,罩在身上的阴影瞬间移开,温九思坐起来,面无表情地整理着方才动作间被弄乱了的衣服。

只剩她一个人平缓着呼吸。

温九思,狗屁心理医生!神经病!大变态!

二十五·你还挺会攀比

车子缓缓地启动,和回家的方向截然相反。

经过了方才那一遭,姜楚楚警惕起来,双手撑在座椅上,支棱着身子,像是穿行在窗台屋脊上,突然遭遇人类的猫,警惕地看着温九思。

“你要带我去哪儿?”

温九思板着脸,神情看不出喜怒,自然地打着方向盘。

“说好的,带你去一个地方。”

废话。

姜楚楚暗自腹诽,可谁让开车的人是温九思,她硬着刚不过,干脆赌气地束手靠在座椅上。

车内气氛沉闷下来,沉闷着沉闷着,姜楚楚的视线却又忍不住遛回温九思身上,看到他搭载方向盘上纤长的手指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哼”了一声,一手攥了攥自己胸前的排扣。

温九思瞥了她一眼,“该我问了。”

姜楚楚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吃饭的时候,你问了我一个问题,现在该我了。”

“”

温九思的声音透着一种莫名的腔调,“你的王叔叔在你记忆中是什么样子的?”

“问我这个干什么,你们不是见过么。”

汽车驶入了一处拥堵的路段,外面的喇叭声此起彼伏,而温九思的声音在这一堆噪音里,显得格外清晰悦耳。

“你就当,我只是想知道,别的男人在你心中,是什么样子。”

姜楚楚低声说,“看不出来你还挺会攀比”。

她懒洋洋地倚在椅背上,映在车窗上的侧脸微微初审。

“嗯有学识,很儒雅,对我很好。”

随后,她又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补充道,“我警告你啊,你不许再对我做刚才那种事了也不是,哎呀,就是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再做了尤其是顶着这张脸,小心我告你诱——”

想到温九思方才的强势,姜楚楚及时咽回去了最后一个字,耸了耸肩的样子像只鹌鹑,乖顺,且怂。

只是即便是鹌鹑,她也是鹌鹑里最漂亮的那一只。

温九思这一次没跟她计较,仿佛不问清誓不罢休。

“长相呢?长相上跟我比怎么样。”

前面的车堵着他们寸步难移,温九思一边问着,身体刻意向她那一侧歪了歪,以便她能仔细地看清楚自己的脸。

姜楚楚皱了皱眉,“我不记得了。”

温九思一副若有所思地样子转回了头。

姜楚楚望着窗外陌生的景色,又问了一遍,“我们到底去哪?”

“还有一段距离,你可以先睡一会儿。”

温九思伸手扭开音量开关,舒缓的钢琴曲缓缓流泻出来,下午的日头猛烈,车内温度正适宜,姜楚楚忍不住秀气地打了个哈欠,在一室悠扬中,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可能是温九思不懈地追问,姜楚楚半梦半醒间似乎梦见了王叔叔,他站在右边柔声唤她。

“楚楚,过来。”

她刚要动作,另一侧却伸出一只手拉住她,声音清冷。

“姜楚楚,不要过去,留在我身边。”

她顺着手臂向上看去,牢牢拽着她的人是温九思。

不知过了过久,刹车时的惯性令她醒了过来,姜楚楚揉揉眼睛,含糊地问着。

“到了?”

温九思“嗯”了一声,替她解开安全带。

“下车吧。”

二十六·催眠

姜楚楚景下车,旁若无人地伸了一个懒腰——因为这里确实没有旁人,郊外向来人迹罕至,她不必顾忌什么形象。

天边燃着晚霞,给层云镀上了一层金黄色的边儿,它笼罩下的人和一切事物,活像是一幅动态的油画,有着明艳的饱和度和色调,尤其是他们面前那一大片一大片的郁金香。

“我都不知道,南城什么时候还有这种地方了。”

温九思带着她往不远处的一栋小楼里走去,一边走,一边问着。

“你对南城很熟悉?”

姜楚楚笑了,“何止是熟悉,我很少离开南城,这么多年下来,我都快要把它的每一寸土地都踏过了一遍。”

说话间已经来到了小楼的门前。

姜楚楚刚要问他们怎么进去,就看到温九思从怀里掏出了一把铜钥匙,对着锁口拨弄了几下,门就开了。

“请进吧。”

姜楚楚睁大了眼睛,“这里是你的地方?”

小楼内部的设施陈旧,温九思对着一片电闸似的东西研究了许久,才开了灯。

望着屋内堆积的灰尘,温九思皱皱眉。

“这里可以说是我家,但是我已经很久不住在这儿了。”

“你以前来过南城?”

“住过一段时间。”

姜楚楚对他口中的住过一段时间很感兴趣,可是温九思显然没有深谈的意思。

不知道他又摆弄了什么,不过多时,屋里燃起了淡淡的熏香。

姜楚楚坐在温九思给她收拾出来的躺椅上,无所事事地拨弄着指甲。

“你带我来这到底干什么啊。”

音乐突然响起,温九思一手拎着两个高脚杯,另一手拿着一瓶红酒转了出来。

“请你喝酒。”

脱下外套的温九思,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针织衫,看起来修身又居家,姜楚楚的脑袋里突然冒出了两个字。

幽会。

太容易想入非非,她掩饰性地轻咳了两声。

酒精很容易令人沉迷,尤其是有男色作为催化时。

两个人一直谈着些有的没的,令姜楚楚意外的是,温九思对于油画也多有涉猎,无论她说什么,他总能接得上话。

一瓶红酒很快见了底。

忽然间,挂钟重重地敲了起来,天花板越来越低,似乎要砸到她的身上,姜楚楚一阵头晕目眩,面前温九思的脸开始模糊,她手中的高脚杯没捏住,直直地往地上砸去。

温九思上前一步,接住了它,沉默地放到一旁的地上。

女孩儿躺在椅子上,轻轻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在她眼下打出小片的阴影,淡眉朱唇,显得十分精致而无辜。

温九思良久的注视着她,忽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屏幕上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他却盯着看了许久,才缓缓地按下接通键,将手机拿到耳边。

有人在那端说着什么,隐约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投过电流显出几分古怪,不紧不慢地。

温九思听着,很久都没有说话,直到电话那端的男人不耐烦起来,再三复述着什么,他才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说。

“现在还不是时候,我还要在南城呆一段时间。”

“……”

“不需要,我比任何人都了解她,如果她能因一个人而治愈,那个人只会是我。”

“……”

“不要插手,我说过,她是我的。”

说完最后一句话,不待电话那端的人反驳,他毫不犹豫地地挂断了电话。

二十七·旧事

姜楚楚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好像还是那个炎热的夏天,她一个人躺在病床上,单间,装修豪华得根本就不像是医院的病房。

墙上纯白色的钟表单调的走着,她面无表情的盯着长长的秒针,突然抬起手,紧紧的堵住了自己的耳朵,可是病房外两个人的争吵声,还是源源不断的冲击着她。

姜福生跟蒋淑媛似乎从来都没有爆发过那样巨大的争吵,而且争吵的核心还是她。

“昨天晚上她差点就死了,那个时候你在哪啊。”

“我在哪儿关你什么事,我又不是医生,就算我在这儿,又起得了什么作用……更何况你不是也不知道在哪个女人床上吗?”

好像有东西被重重的扔到了地上。

“蒋淑媛,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儿,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外头人给你三分颜色,你还真当自己是贵妇呢,你出去问问你那点破烂事儿,谁不知道,在我这儿装什么。”

“你的内心话是吧,可是你别忘了,没我蒋家,就你这个泥腿子,在南城连个暴发户都算不上,外头人叫你一声姜总,你还真以为自己是呢,你配么!”

“那你该感谢我是个泥腿子,没有我,你连南城都呆不下去!”

两个人声嘶力竭的争吵着,没有一个人顾及病房里的她,亦或是没有一个人在乎。

姜楚楚就像是一个符号,一个标志,是姜蒋两家硬生生连在一起的产物,她活着,仅仅是多了一个膈应人的存在,可是她死了,也是一桩麻烦事儿。

她缓缓地松开了手,她的眼睛能看到,耳朵能听到,可是有一瞬间,她不想看,也不想听。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开了,只有姜福生一个人进来,他面上没有刚才跟蒋淑媛争执的难堪,反而带着几分衡量,坐到她的病床旁。

“楚楚,爸爸来看你了。”

姜楚楚歪头,盯着他的眼睛。

姜福生从随身的文件包里掏出来一叠纸,还有一支笔,将笔塞进姜楚楚的手里,面上挤出了一丝笑。

“楚楚,你帮爸爸一个忙,把这个签了。”

她漠然地看着姜福生的脸,那双眼里面有算计,有安抚,有不耐,却唯独没有那个名叫关心的东西。

见她不动,姜福生有些焦急,他回头看了一眼病房门口,然后吸了一口气站起来,弯腰“扶起”了姜楚楚,半是劝导,半是胁迫。

“快签吧。”

题头隐隐约约印着什么……转让书。

她没有仔细看,只是木着脸,在姜福生指向的地方,一个一个写着她的名字。

他们给她取的名字。

姜福生收拾好文件很快就走了。

他走后,蒋淑媛很快就来了,她更像是来探查什么,在屋里转了一圈,问了句“刚才姜福生来过了么?他让你干什么了么?”

姜楚楚一点反应也没有。

蒋淑媛又咒骂着走了。

风吹开窗子,窗帘扬起,扑腾扑腾的,像是鸟翅膀的声音。

姜楚楚的眼睛动了动。

她扶着墙,慢慢地下了床,走到窗边,举目皆是明媚夏荫。

她攀上窗台,向下望去——大约四五楼的模样,不高不低。

二十八·你看清楚我是谁

十三四岁的少女还没有足够的脑容量去计算,以她的质量,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到底会不会死。

姜楚楚仅仅是想着,这个房间令她快要不能呼吸了,她想要去到一个更自由的地方,她往下望的时候,觉得就连被风吹动的花花草草都比她要幸运。

要不然跳下去算了。

刚起了这个念头,她浑身就一麻,虚脱加上头晕,姜楚楚控制不住地栽了下去——

仅仅是零点几秒的时间,快得不够眨一下眼。

身上传来的剧痛,比思维更加理智地让她明白,她其实不想死。

她想有一个人,支撑着她活下去,可是她站不起来了,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求助无门。

变天就是一瞬间的事情,乌云遮住了晴空,陡然下起瓢泼大雨来,豆大的雨点砸在她身上,更疼了,可是偏偏又昏不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看她太过可怜,突然间,有一方小小的阴影,罩在了她的头上。

紧接着,有人说,“你没事吧。”

那个声音温暖、干燥、像春风,一切悦耳的形容词都可以用来形容这个声音。

姜楚楚抬起头,费力地想要看清说话的人,可是他打着伞,伞遮住了雨,也遮住了光线,使得男人的面孔变得晦暗不清。

“我有事。”

姜楚楚那时候还是个诚实的孩子。

男人蹲了下来,一边试图抱起她,一边安慰。

“你不要怕,我会帮你。”

她只记得自己晕过去之前含含糊糊地问道,“你是谁?”

“我姓王。”

“你会陪着我么?”

“我会一直陪着你。”

姜楚楚终于安心地晕了过去。

天边好像飘来了一声谁的叹息。

“楚楚,你看清楚吧,是我——不是别人,唯有我,会一直陪你走下去。”

叹息声越来越大,姜楚楚突然睁开眼,梦呓脱口而出。

“王叔叔!”

眼前有一个男人的身影,她一时分不清是在现实还是在梦里。

突然,她的脸颊被两只冰凉的手指揪住,毫不怜惜地往旁边拉了拉。

姜楚楚皮肤嫩,明明没多疼,可眼角还是当下就泛起了泪花,雾蒙蒙的大眼睛失着焦,分外无辜,也显得分外娇软可欺。

“你看清楚,我是谁。”

神志回笼,姜楚楚愤愤地看了男人一眼,哪有什么王叔叔,她面前,温九思正不带任何情绪地看着她,那只“罪恶之爪”还没有收起来。

姜楚楚使劲儿别开脸,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的脸上一定已经红了一块儿了。

“你给我喝的什么东西啊。”

温九思没有丝毫愧疚感地缩回了手,“年份很好的干红,一直收在贮藏室里,因为邀请你了才拿出来,谁知道你这么不胜酒力,可惜了我的酒。”

姜楚楚的注意力立刻就被转移了,当即就跪坐起来,整个人都炸了毛。

“呸,什么可惜不可惜的,多少钱的酒我没喝过,你信不信,我站在南城电视塔上面喊一声我要喝拉菲,别说是82年的,就是28年的,也会有人送到我面前来!”

二十九·相信他的原因

她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兽,一察觉到被冒犯就肆无忌惮地反扑,哪怕那只爪子一点也不锋利,对于男人来说就像是挠痒痒似的。

“好了,收拾收拾吧,我送你回家。”

姜楚楚拉住他的衣袖,“你千里迢迢真的就为了带我来喝酒啊。”

她还站在沙发上,温九思怕她掌握不好平衡跌下来,被她抓着的那个胳膊没动,就着这个姿势偏头看她。

女孩儿已经彻底地恢复过来,神采奕奕。

他说她刚才是醉酒,她也二话不说的信了,毫无察觉,对他根本没有防备心。

姜楚楚皱起眉来,“问你话呢,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你就这么相信我是好人?”

她愣了愣,突然嗤笑一声,拽着他衣袖的手晃啊晃啊的。

“我不是相信你是好人,我只是觉得,一个男人如果连我的色都不贪图的话,那我还怕什么?”

说罢,没趣儿似地松开了手,蹦下沙发。

“不说就算了”,姜楚楚举目四望,“不过这地方不错,清净,还有花儿,钥匙能在客厅打个壁炉就好了,我一直想要个壁炉。”

温九思一愣,然后伸手进兜儿里掏着什么。

姜楚楚一看见他的动作,连忙喊了一声——“停。”

她警惕地看着他,往后退了两步,“你要是敢掏出一把钥匙说送我,我真的会打120的。”

温九思顿住了,好半天手才空空地从兜里伸出来,面色如常地看着她。

姜楚楚松了一口气,这男人一言不合就想送房送车是什么毛病?

“好了好了,不是要走么。”

姜楚楚率先出门,温九思跟在她身后,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客厅,估量了一下尺寸

“快点啊,外头冷。”

姜楚楚娇气地喊道,温九思收回目光,快步走出去锁好门。

车上开着暖风,没过一会儿,温九思的额上就覆了一层薄汗,姜楚楚倒是舒服得紧,她体寒,但却爱美,能穿裙子绝不披外套。

在车上的时候,姜楚楚的手机响了,她点开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发来的短信。

【工作的事考虑的怎么样了?楚楚,我的耐心有限。】

光看内容就知道是袁呈发来的。

也是不懂那个男人哪来的那么大执念,都订婚了还这么理所当然地参合她的事情。

姜楚楚厌烦地删了短信,熟门熟路地将这个号码拖进黑名单,开始认真地考虑蒋淑媛那天在饭桌上的话。

如果说,真的能用几幅画换取蒋淑媛去跟袁呈说,不要再纠缠她,倒也是值得的不过就是几幅画,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但是真的很不甘心啊。

姜楚楚的眉宇之间染上几分厌世,温九思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问道。

“有什么难解决的事?”

姜楚楚随口回答,“是啊,今年我就要实习了,工作上的事还没有着落。”

“你的画水准很高,也很有灵性,你想当个画家?”

姜楚楚偏头看向窗外,周围的景色随着距离市中心越来越近而变得繁华起来。

“当什么画家啊,姜家出一个画家就够了,怎么,你没听说过么,姜家的三小姐姜明珠,名门淑媛,绘画天份卓绝,一幅画随随便便就能卖上六位数,喔——所得画款全部用来做慈善,啧啧。”

三十·理智全无

姜楚楚这话说得,连自己都觉得阴阳怪气。

温九思却恍然不觉,面上依旧一片平和,继续问。

“那你想做什么?”

姜楚楚意兴阑珊地说,“不当画家也可以画画啊。”

见温九思没听懂,姜楚楚补充道,“你不知道,现在五星级大酒店的洗手间就喜欢用货真价实的油画装饰,管它画地什么,浓墨重彩的涂满一块画布就好,简单,而且报酬也不错。”

温九思沉默了一下,简单明确地说,“可惜了。”

明明自己不觉得有什么,她只是有些喜欢画画罢了,可是听到这句话从温九思嘴里说出来,姜楚楚倒真的觉得自己有几分委屈。

车停在姜家门外。

车灯熄灭,车厢内暗得看不清人脸,姜楚楚摸索了几下没找到安全带扣——她是故意的。

下一瞬,温九思俯身过来,身上好闻的木香飘进她的鼻端。

锁扣“啪嗒”一声开了,他却没有离开,他一手撑在姜楚楚的座椅上,呼吸近在咫尺。

“你想要什么?”

姜楚楚愣了一下。

温九思无比认真地又问了一遍,“你想要什么,我可以给你。”

我想要你。

可是,预感到自己说出这句话不会得到回复,就像之前的几次一样,姜楚楚话到嘴边转了个弯。

“为什么?好像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你就执着于送我各种东西。”

他顿了一下,“只是我想要给你而已。”

姜楚楚津了津鼻子,“得了,现在霸道总裁的剧本都不兴这句台词了。”说着,她将温九思推回了驾驶位。

“你要是真想为我做点什么,就多在南城呆上一阵子,我怪无聊的。”

温九思抬手扭亮了车顶的小灯,侧头看姜楚楚的表情不似作伪。

她对物质大概真的没有那么大的欲望,三万块的衣服和三百块的衣服穿在她身上似乎真的没有什么区别,都像是下一刻就能去红毯走秀场的架势。

“好。”

姜楚楚扑倒在大床里,连深深地埋进被子,双腿在空中扑腾来扑腾去,直到快要把自己憋死的一瞬间,她才翻了身,平躺在床上。

耳根红红。

这不像她。

脑袋里嗡嗡地,想不了任何事情,只有一个他。

好吧,这个男人是有气质了那么一点,长相俊俏了那么一点,对她纵容了一点,可是这一点一点加起来,就快要把她淹没了。

姜楚楚太想和人分享这个几乎漫溢出胸腔的情绪,她抓起手机,不暇思索地发了条短信,以抒发自己无处平息的荷尔蒙分泌。

【完蛋了啊,我现在坠入爱河,理智全无了】

短信发送出去,姜楚楚看见收件人的名字,才反应过来——她果然是理智全无了,她竟然发给了徐钰。

她跟徐钰还因为袁珂的事情吵着架呢

没过几秒钟,屏幕亮了起来,是徐钰的回复。

【楚楚,你明天有时间么,我们谈谈好不好。】

喔,你勾搭我前男友之前,怎么没想过跟我谈谈?

姜楚楚面无表情,迅速回复。

【好,明天上午学校见。】

三十一·徐钰的约见

第二天一早,姜楚楚下楼的时候,看见餐厅的桌子旁只有姜夏樱一个人,她晃晃悠悠地走过去,语调慵懒。

“吴妈,给我一杯咖啡。”

吴妈擦了擦手走过来,将一盘吐司放在桌子上,“大小姐先吃这个垫垫吧,空腹喝咖啡不太好。”

姜楚楚从善如流地坐下来,和姜夏樱隔着一个最远的对角线。

姜夏樱没领会到她不愿意沟通的意思,见她穿戴整齐,立整得完全不像她平常的风格,问道,“你去哪?”

姜楚楚假装没听见。

姜夏樱垂了垂眼,“早上爸爸说,今天袁家的人会过来作客,让你晚餐时一定要在。”

姜楚楚对一切姓“袁”的人都没什么好印象,听了这话,懒洋洋地说。

“我猜他原话是,要么趁早回来,要么就不用回来了,省得看了烦——”

姜夏樱不说话了,默认了她的猜测。

姜楚楚将跑车往停车位上一停,下车的时候就看见了熟悉的面孔,她脸上迅速扬起了一抹乖巧的笑容。

“刘老师,您早。”

来人是一个穿着灰色套裙,带着黑边眼镜的三十多岁的女人,看见姜楚楚,先是面露讶异,随后视线落在她身后的亮红色跑车上,皱了皱眉。

姜楚楚立刻站直了说到,“朋友的车,今天临时借来代步。”

刘老师仍旧皱眉道,“开这种车来学校太招摇了,容易给学生造成不好的影响,下次不要再开来了。”

姜楚楚连连点头,“刘老师说的对,我以后注意。”

刘雪梅见她态度这么好,脸上严肃的神情也稍稍淡了些,对着自己平素欣赏的学生,终究是露了几分笑意。

“你马上就实习了,学校也没课,来干什么?”

姜楚楚自然不能实话实说,于是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整理了一下耳边的碎发,“最近也没什么事情,就想回画室看看,还有徐钰。”

听见这个名字,刘雪梅的面色又严肃了一些,“你交朋友的时候要严谨一些那个徐钰”

话说了一半,可能是觉得背后议论学生不太妥当,刘雪梅收了口,只是说。

“去吧,没事儿常回来。”

姜楚楚笑着点头,目送着刘雪梅远走,等到走到看不见的时候,她才松懈下来,叹了一口气。

画室静悄悄的,担心影响学生的创作灵感,连墙上挂着的钟表都是静音的。

徐钰背对着她坐在桌子上,正拿着公用的画笔在纸上随意勾画着。

姜楚楚轻咳一声,带上了门。

两个人相顾沉默了好一会儿,桌上有两杯奶茶,姜楚楚很自然地拿起其中一杯,还是温热的。

她喝了一口,廉价的奶茶甜得腻人。

“你找我想说什么?”

徐钰在笔洗里涮着画笔,“你知道的,是为了我男朋友的事。”

姜楚楚又喝了一大口奶茶,将里面的珍珠咬得嘎吱嘎吱作响,面无表情地想着,神他妈“我男朋友”,不知道的人听见这句话,还以为她姜楚楚跟闺蜜的男朋友怎么了,要被约谈呢。

三十二·争执

徐钰的语气也听不出几分愧疚,平铺直叙地说,“楚楚,男人总是爱你,你根本就不懂得求而不得的痛苦。”

这话就像是立了一个巨大的flag,想到若即若离的温九思,姜楚楚的心跳漏了一拍,生怕被徐钰的乌鸦嘴言中,因而有那么一瞬间的慌乱。

但很快,她镇定下来,听出了徐钰的言外之音。

“你是说,你对袁珂求而不得?”

徐钰承认地很干脆,“很久了,他追你的时候我就远远地见过他,一见钟情吧。”

一见钟情她信,可是对袁珂?对那个时时刻刻精虫上脑的袁珂?

“如果我们俩还会复合呢?你这样属于半路截胡。”

徐钰反问,“你会跟他复合么?”

“当然不会。”

徐钰深呼一口气,“我承认,我使用了一些小手段,姜楚楚,你不稀罕的,有人稀罕,你总不能自己吃肉,连口汤都不施舍给别人。”

姜楚楚怀疑徐钰脑子里进了水,“袁珂不适合你,看他那一批数都数不清的前女友就知道了,没几个好货色——除了我。”

“适不适合那是我的事。”徐钰面色不佳,忽然冷笑了一声,“你换男朋友换的这么勤,整个南城有多少人明面上不说,暗地里鄙视你的,我挖苦过你么?我讽刺过你么?”

姜楚楚瞪大了眼睛,“我?我换的勤又怎么了,我又没有——”她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干脆一拍桌子,从气势上还击。

“等你被他甩了别哭着回来找我!”

“那也是我的事!”

可能是奶茶喝多了,姜楚楚气得想上洗手间。

她摔上画室的门就走了,徐钰的目光从她离开的背影,挪到了姜楚楚放在桌上的手机。

徐钰拢了拢袖口中的手指,站起身拿起了那部手机。

姜楚楚的手机密码就是她自己的生日,徐钰很轻松就解开了,她迅速抬头看了一眼画室门口的方向,而后低下头打开姜楚楚的通讯录。

翻了两下翻到一个界面,徐钰掏出自己的手机照了下来,又将姜楚楚的手机按照原样放了回去,眼底的情绪无从分辨。

姜楚楚再回来的时候,情绪已经平复了很多。

最起码,她现在已经在心底说服了自己,就原谅徐钰这一次的眼瞎——就这一次。

徐钰似乎也有意缓和一下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左顾而言他。

“我们一会儿去刘晏学长的画室吧,我把你的画具也放在那了。”

按照姜楚楚爱憎分明的性子,这算是和好了,既然说服了自己,徐钰也给了她台阶,于是她语气也自然了许多。

“去哪儿干嘛。”

徐钰站起身,“我想参加南城青年油画展,最近正请刘晏学长指导我修改画稿。”

“我就不去了吧。”

“你不参加么?”徐钰疑惑地看着姜楚楚,“咱们专业很多人都报名了,这是个好机会。”

姜楚楚冲吸管里吹气,奶茶里咕嘟咕嘟冒了几个泡泡,泡泡破碎后,她又开始嫌弃起那杯奶茶了。

三十三·刘晏其人

面对徐钰的问话,姜楚楚将杯子一推,“不参加,没意思。”

徐钰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又咽了回去,只说,“那你最起码和我一起去看看吧,你不是想毕业之后,在刘晏学长那里工作么?”

姜楚楚想了想,毕竟是自己未来想要投靠的衣食父母,还是应该去刷一下存在感的,于是便没有二话地应下来。

姜楚楚开着车带着徐钰,按照导航开了二十多分钟,在文化路上停了车,这一带基本上都是些画室、小型音乐馆和独立咖啡厅之类的,两旁种满了梧桐树,很有法式街道的韵味。

她们进了一处红色小楼,招待的姑娘很熟悉徐钰,打了招呼就去忙别的了。

两个人一路上了二楼,左边的长条画室里,坐了十几个人,每个人面前都有画板画具,仔细看年轻的姑娘居多,都炯炯有神地看着前面讲解技巧的年轻男人。

刘晏正在上课,他是这几年美术专业混得最好的一批人了,家里就是书香世家,底子好,毕业之后开了画室,教一些油画的业余爱好者,也自己画画稿。

他穿着松松垮垮地白色针织衫,亚麻色帆布裤,干净而又清爽,长相也是那种校园里女生寝室晚上熄灯后,羞涩谈论的校草类型,眉眼俊朗,身形笔挺。

刘晏听见门口有动静望了一眼,旋即笑了笑,轻咳一声,拍了拍手。

“好了,今天的课就上到这儿吧,回到家大家可以自行练习一下有关油画色彩遮盖调和的部分,下次课再见了。”

底下瞬间有抱怨地窃窃私语声响起,似乎众人都希望这课能上得再长一些。

虽然课程结束,但是直到过了二十多分钟后,那些包围着刘晏的年轻姑娘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刘晏送走了她们,带上门之后,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挤了挤眉心。

姜楚楚笑着打趣儿,“刘晏学长真是受欢迎啊,要是让学校里的那些教授老师知道了肯定嫉妒死。”

跟在外面不同,此刻她笑起来像梢头一朵樱花,软软嫩嫩,又带着不自觉地亲近依赖,生生要开近人心底。

刘晏微不可查地移开了视线,没接话,只是眉眼间一片温和。

“好久不见了楚楚,你今天怎么有时间过来我这里了。”

姜楚楚摸摸鼻尖,“当然是怕学长忘了我,毕业以后不给我这个工作机会。”

说着话,刘晏领了两个人进去坐,就着前面的小吧台泡了一壶红茶,用精致的茶杯装了端上来。

姜楚楚喜欢一切精致的东西,拿在手里爱不释手,睫毛忽闪忽闪,刘晏忍俊不禁。

“这是上个月朋友回国送的,你要是喜欢,就把这套茶杯带走。”

这种一言不合就送东西的做法,一下子就令姜楚楚想到了某个这方面做得更过分的男人,手上的动作就顿了顿,一时间没说话。

徐钰似假还真地抱怨起来,“学长,你怎么不问问我喜不喜欢啊,楚楚来了你看都不看我一眼。”

刘晏温和地笑了笑。

徐钰接着说,“楚楚来这还要感谢我,要不是我拽着她过来,她早就被京都来的那个心理医生勾走了。”

刘晏仿佛有些意外,“哦?京都来的心理医生?”

三十四·现在对她来说就是“这个时候”

姜楚楚没回话。

画室里一时间有些安静。

啜了一口茶,刘晏像是突然记起来,转向徐钰。

“对了徐钰,你上周留在我这里的画稿,我帮你改动了一些,就在画室后面的准备间,你要不要看看?”

徐钰一副十分惊喜的模样跳了起来,“真的呀,学长改动的肯定比我画的好,那你们先聊着,我过去看看。”

徐钰迫不及待地离开了。

画室只剩下刘晏和姜楚楚两个人,前台的小姑娘探着脑袋在门口望了一眼,没敢打扰,又悄悄离开了。

看到姜楚楚的茶杯空了,刘晏给她又倒了一杯红茶,坐回去的时候,貌似随口问道。

“刚才徐钰说什么心理医生?”

“他叫温九思。”

姜楚楚毫不掩饰自己的兴趣,说起“温九思”这个名字,嘴角漾起一抹笑来,连眼睛都发亮了。

“温九思”

刘晏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姜楚楚放下了杯子,意外地问道,“学长听说过他?”

刘晏沉吟了稍许,俊朗的眉宇间挂了一抹疑惑,斟酌地说,“总觉得有点耳熟,但一时也想不大起来。”

姜楚楚暗暗揣度着,温九思是从京都来的,刘晏因为工作的关系,也去过很多次京都,虽然京都人多,但优秀的人总是会有许多重叠的社交场合,听说过也很正常。

跟刘晏相处很自在,共同的经历,共同的话题,姜楚楚放松了很多,直到暮色四合,两个人才离开。

刘晏送她们到小楼门外,叮嘱两个人路上小心,在分别前的一刹那叫住了姜楚楚。

“对了楚楚,你什么时候来我这里工作?”

姜楚楚见他之前迟迟没答应自己,还以为这事儿黄了,此刻乍然听到允诺,忍不住露出了一个明艳的笑容。

“学长不介意的话,就下周喽。”

一歪头之间,肩上的长发随之摆出一个微小的弧度,仿佛全世界的美好都在为她让路。

刘晏目送着她们的背影,目光平静温和得过分。

直到两个人上了车,徐钰还在念叨着,“同样是嫡亲的学妹,怎么差别对待这么明显。”

然后又问她,“晚上一起吃饭么?”

姜楚楚犹豫了一下,还是回绝了,“算了吧,我送你回去。”

“不用,在中央大道停下就好,我去找袁珂。”

姜楚楚一脸哔了汪的表情“哦”了一声并翻了个白眼。

徐钰坐在副驾无所事事,等红灯的功夫,她突然问了一句,“听说袁珂的哥哥袁呈,是你的妹夫?”

“算是吧。”

“他们兄弟的关系怎么样?”

姜楚楚显出几分厌烦,“能不能不提他们了。”

于是,一段二十分钟的路程,两个人再没有说话,徐钰别过头去,五官倒映在车窗玻璃上,看不清面容。

晚上八点,夜幕降临。

红色的跑车停在姜宅门口,夜幕是最好的保护色,有两个帮佣从她车的旁边路过,也没有留意到她。

姜楚楚靠在驾驶位的椅背上,看着灯火通明的宅院,一点也不想回去。

懒懒地坐了几分钟后,她掏出手机,显示屏的光照亮了她的面容。

是他说的,她可以在任何想联系他的时候联系他。

——现在,对她来说就是这个时候。

三十五·星辰大海,海里的他

一辆熟悉的红色跑车在角落里停了许久,迟迟不见有人下来,却突然在某一瞬间“轰”地一声重新发动,几乎漂移着驶离了小区,车屁股都透着一股子迫不及待。

“袁呈,你在看什么?”

姜明珠好奇地顺着男人的目光望过去,只看到一个远远的红点。

听到未婚妻的呼唤,男人转过头来,刀削斧凿的侧脸神色冰凉一片,周身散发出来的冷气令姜明珠忍不住松了松攀住他胳膊的手。

袁呈立即察觉到她眼里的瑟缩。

看着姜明珠精心描画的眉眼,视线略过她挽着他的手,袁呈沉默了片刻,轻飘飘地笑道。

“没事,酒取回来了,我们进去吧,父亲还在等。”

这个“父亲”指的自然不是姜福生,而是袁呈的父亲袁思成——实际上,对于姜福生这个姜明珠的便宜父亲来说,哪怕袁呈婚后也不称呼他也不要紧,袁家能在生意场上帮衬他就行了,商业联姻嘛,他很有经验的。

袁思成这次来姜家,明面上是带着袁呈来亲家拜访,但目的到底是什么,也只有这言笑晏晏的父子俩知道了。

因着袁家父子的大驾光临,餐厅整个布置了一遍,白烛摇曳,袁呈将牛排仔仔细细地切好,连着盘子递到姜明珠面前,姜明珠羞涩地道谢,收获了蒋淑媛的欣慰笑意和姜夏樱真情实感的羡慕目光。

餐桌上一派其乐融融。

窗外春风拂柳,月悄悄地上了梢头。

姜楚楚驱车到了温九思的心里诊疗室的楼下,熄了火,她迅速打开灯,对着车前镜补起口红。

半个小时前,她拨动了温九思的电话,带着点女孩子惴惴不安时特有的娇柔口吻,问他有没有下班。

温九思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姜楚楚还没有开口,声音清越的邀约便透过电流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来找我。”

低沉暗哑又极其性感的鼻音,令她忍不住咬唇。

姜楚楚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想象着他说出这句话时那一脸淡定又纵容的模样,第一次觉得,“禁欲”真的是一种能令女人发狂的气质——哪怕仅仅是一个声音。

按掉了一个不太熟悉的公子哥儿打来的电话,姜楚楚下了车,抬眼看向这栋耸立的商业楼,尽管已经晚上,但一半以上的玻璃窗里依旧亮着,她几乎一眼就锁定了其中一处。

她的目标从来不是星辰大海,而是海里的一个他。

偌大的办公室只有温九思一个人,他穿着一套浅色的休闲西服,正低着头写着什么,腰背笔直勾勒出挺拔的身形,听见动静,头也不抬地道。

“你先坐着等我一下,十分钟就好。”

姜楚楚闻言乖乖地坐了,双手托着下巴瞧他,怎么瞧都瞧不腻。

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走着。

温九思突然叹息一声,盖上笔帽站起身,拿起椅背上的外套。

“罢了,这些东西我明天再做吧,我们去吃饭。”

“你饿啦?”

温九思没说话。

被她这样瞧着,他没办法专心工作,就像有个小爪子隔空挠着你,不打扰你,却无时无刻不在释放着“我很无聊,你陪陪我”的讯息。

三十六·乖巧得很

趁着夜色,两个人从商业楼里走出来,姜楚楚矫情地喊冷,温九思立刻如她所愿的脱下了自己的外套,罩在她的身上,整个过程无比自然。

他里面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衬衫,扣子规规矩矩地系到了最上面的一粒,随着行走间的摆动,两粒扣子之间露出了微小的缝隙,尽管在浓重的夜色下,姜楚楚以她50的视力,还是看见了隐藏在衬衣之下隆起的胸肌。

她忍不住暗自腹诽,呦,还挺有料的。

汽车缓缓发动。

才过了一个道口等红灯的功夫,温九思眼角的余光瞥了她一眼,语带安抚,“不要着急,还有十分钟左右就到了。”

姜楚楚眼睛一眨不眨,用鼻子“嗯”了一声,乖巧得很。

在这样沉默的氛围里,又过了几分钟,温九思的表情变得有一点一言难尽。

“你饿了吗?你右手边应该还有两块巧克力。”

“不饿。”

“”

恍惚间,温九思叹了一口气,“楚楚,能不能别再一直这样盯着我了。”

姜楚楚颇感兴趣的拄着下巴,娇娇气气地笑了笑,“怎么,我看着你,你紧张啊。”

温九思没回答,却也没有反驳,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一踩油门,车速瞬间提高上去。

姜楚楚没有防备,“哎呦”一声,不要自主地摔向座椅靠背,娇声软语在耳侧,温九思目光平静,没有任何反应。

姜楚楚坐稳后“哼”了一声,别开了脸。

突然,一阵鬼哭狼嚎,在狭小的车厢内响起,温九思的呼吸窒了一下,余光就瞥见姜楚楚从包里拿出了手机。

铃声响了二十几秒,在从单个鬼魂幽怨的叫喊演变成万鬼同哭的时候,姜楚楚终于不情不愿的接起了电话。

车内很安静,温九思也就听到了从电话里面泄漏出来的声音。

一个陌生男人低沉的声音。

“楚楚,你上哪里了,怎么还没有回家?”

“跟你有什么关系。”

姜楚楚完全不给对方面子,语调中充满了不耐烦,“袁呈,你还要不要脸啊,自己打不通我的电话,就用我家里的电话打给我,看来你一点都没有把我最后跟你说的那番话放在心上。”

“显然,你也没有把我给你发的短信放在心上,楚楚,我已经没有耐心了。”

对方的语气不急不缓,像在逗弄一只剪了爪子尖儿的张牙舞爪的猫。

姜楚楚沉默了两秒钟,面无表情,字正腔圆地回了他两个字。

“放屁。”

全程默不作声的温九思,听到这句话皱起了眉头。

撂了电话,姜楚楚显得很暴躁,抬头看着依旧行驶的车和男人淡漠的侧颜,莫名其妙的发起火来,高声宣布道。

“不吃了,不吃了,停车我要下车。”

温九思没理会她的无理取闹,两分钟后,车拐了个弯儿,停在一处开私房火锅的洋楼面前。

“到了。”

姜楚楚绷着脸不动,温九思倾身过来,解开她的安全带,自顾自的下了车。

姜楚楚以为他要丢下自己,心还没来得及一沉,副驾驶的门就从外面被拉开,夜风中,温九思俯下身来,冲她伸出手。

“下来吧。”

三十七·想拥有他

热气腾腾的烟雾中,姜楚楚无聊地往嘴里送着青菜叶子,看着温九思在打电话。

温九思打电话跟她完全不一样,左耳挂着蓝牙耳机,语调不急不缓,这边说着话,那边慢条斯理地拿起公筷,往她的碗里夹了一块牛肉。

大概有半个钟头那么久,他才撂下电话,对姜楚楚说了一句“抱歉”。

姜楚楚戳着碗,“你这么忙啊。”

“京都那边攒了一些事情需要处理。”

姜楚楚放下筷子,咬着唇,“对哦,你之前是在京都开工作室的,你不回去不要紧么?”

温九思摇摇头示意无碍。

饭过半旬,温九思想起什么停了筷,“对了,你实习的事情,我帮你联系了一个地方。”

“啊?”

“是我认识的一位教授,她最近要了来南城主办一场画展,你可能听说过,叫青年油画展,我昨天联系了她,这段时间你可以跟着她,画展结束后,如果你愿意,也可以跟她回京都。”

姜楚楚的眼睛逐渐漫上来水润的光泽,雾蒙蒙地,“温九思,你真好。”

温九思柔和了表情,“你喜欢就好。”

“可是不行哎。”

男人动作顿了一下,复又抬起头来看她。

姜楚楚咬了咬指甲,手立刻就被温九思从嘴里拿了出来

“我已经跟我的一个学长说好了,下周就去他开的画室工作。”

“好。”

温九思言简意赅,又低下头去。

姜楚楚打量着他,带着几分小心和雀跃,“你吃醋了?”

“没有。”

“你明明就是吃醋了!学长都是有女朋友的,不过他女朋友很讨厌,在学校里我跟学长稍微走近一点,都怕被她说我是要勾引他。”

在姜楚楚心中,有一个平凡又讨人厌的女朋友——这是刘晏唯一的缺点。

温九思用一种陈述性的语气说道,“你如果愿意,可以让任何一个女人感到危机。”

话好听极了,可姜楚楚一扬下巴,鸡蛋里挑骨头,“难道你也觉得我就这么饥不择食?”

“不会,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姜楚楚的心跳的很快,怎么说呢,有一个人可以毫无原则的相信你,在所有人都认为你声名狼藉的时候,他会静静地看着你,对你说。

——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好想拥有他。

想让他天天在自己耳旁说着类似的情话。

姜楚楚咬了咬唇,手指毫无规律的抓着垫子,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什么。

温九思看在眼中,眸色深了深,阻止了她。

“楚楚,不要着急,你想要的都会有。”

他的眼神太深邃,快要把她淹没。

姜楚楚忽然站了起来,就连包掉到地上也没有捡,直奔洗手间儿去。

直到冷水拍在脸上,姜楚楚的心跳才略微和缓,她看向镜子里的自己,耳垂泛红,凤眼含春,眸子里波光粼粼,怎么看怎么是一副情动的样子。

十分钟后,姜楚楚才重新回到座位上,别着头没看他,“我吃饱了。”

温九思点头,“我去结账。”

三十八·她是楚楚可怜的“楚楚”

温九思送完姜楚楚回家后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目送着姜楚楚进了大门,温九思重新发动了汽车,收回目光的时候,不自觉落在了车门内的某一点。

副驾驶位旁边的车门凹槽上,放着一瓶矿泉水,那是刚才姜楚楚撂了电话之后,顺手拧开喝了一口的。

他俯下身子,将那瓶矿泉水拿在手里,瓶盖上还有淡淡的口红的痕迹。他的指尖试探着在上面碰了一下,于是就连手指也沾染了一抹胭脂色。

温九思眸色微深,盯着自己的指尖足足有两三分钟,才重重叹了一口气,将那瓶水放回原处。

可能是今晚的晚餐和陪她一起吃晚餐的那个人都太合胃口了,哪怕回到家里,面对姜福生和蒋淑媛的冷言冷语,姜楚楚也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洗漱过后,姜楚楚躺在了床上,没过几秒钟,她突然觉得不对,“蹭”地一下坐起来,看向窗边。

窗边的画架上空荡荡的,她那幅画着少女肖像的半成品油画不见了。

她做了几个深呼吸,还是没有忍住,飞快地下了地,连鞋子都没有穿,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摔门而出。

姜家人都住在二楼,但也只有姜楚楚的房间在西边,与众人隔着台阶的上下口。

她木着脸砸开姜明珠的门。

“我的画呢,姜明珠你还能不能要点儿脸!”

姜明珠目光瞥向别的地方,“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姜楚楚讥诮着说,“一而再再而三,你真是不懂得适可而止,要我教教你么?”

姜明珠面色一僵就要关门,被姜楚楚抵住,两个人互相用劲,姜明珠使脱了力。手臂撞到门上,被把守的棱角划了一道浅浅的痕迹。

巨大的争执声引来了围观,楼下佣人小心翼翼地躲着,蒋淑媛开门就看见姜明珠扶着门框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蒋淑媛甚至没再多问,嘴里骂喊着冲过来,宛如一只护犊的野兽,充满母性的光辉,她高高扬起了手,像是想要狠狠地一手打在姜楚楚的面上,但有所顾忌,又是硬生生地忍了下来。

有的时候,连姜楚楚也觉得不可思议,凭借蒋淑媛和姜福生对她的厌恶,以及这俩人的火爆脾气,她自十几岁起,却从来没有收到过打骂或者虐待,就像对着个瘟神似的,只是远远地疏离,与厌恶。

姜楚楚讽刺地笑了,她抬头看向蒋淑媛,声音很轻,“她是你的女儿,我不是么?”

褪去了白日阳光下的伪装,蒋淑媛看着她的眼睛,像是在看什么仇人,她操着古怪的音调对她说。

“姜楚楚,你这辈子,都不要想在画画上有所成就,你想出名,做梦去吧。”

说来奇怪,姜福生和蒋淑媛对她的厌恶仿佛是与生俱来的。

这话她在十岁的时候也听过一次。

那时夏日荫浓,她饱含期待,送了一副油画给蒋淑媛,没有听到夸奖,只得到憎恶的目光。后来,她在新闻采访里又见到了这幅画,只是拿着画的人变成了姜明珠。

浓墨重彩的夏日星空,当中一轮圆月高悬,面容模糊的女孩儿手持月见草,仰望着月亮,看不清五官,却偏偏能让人感受到圆月似明珠一般璀璨,众人也都就此大做文章,称赞姜明珠在画里融入了自己的名讳——一副《月夜》,夺得了国际大奖,成姜明珠也一跃成为该奖项设立三十余年来,唯一一位华人获奖者,同时也是年纪最小的获奖者。

如此殊荣,同样是出身有瑕疵的世家女孩儿,两个人从此刻逐渐划分了界限。

也就是那一天,姜楚楚彻底明白了,两个人的差别。

她姜楚楚是楚楚可怜的“楚楚”,而姜明珠是掌上明珠的“明珠”。

就是不知道,这颗徒有虚名的明珠,还能闪耀到什么时候。

三十九.温医生,你来啦

这场纷争毫无疑问以姜明珠压倒性的胜利告终,有姜福生的漠视和蒋淑媛的偏袒,姜明珠甚至什么都不用做,冷着眼看着姜楚楚状似高傲满不在乎地离开就行。

姜明珠看着姜楚楚的背影轻嗤,装什么呢?

姜楚楚如果真的不在乎,早就到外面嚷嚷那些画都是她自己画的了。

姜楚楚狠狠地砸上门,隔着厚实的门板都隐约听见蒋淑媛焦急地问着姜明珠,手臂还疼不疼。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刚才被姜明珠带着蹭到墙上,红肿了一片的手臂,

她其实……也有点疼。

画没有了,她一时间也没有新的灵感,心烦意乱的在卧室里转了几圈,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平息自己的闷气。

最终,她的视线落在了床上的手机上。

姜楚楚换了好几个姿势,终于将自己可怜兮兮的表情,跟这条红肿的胳膊纳入同一个景别中,“咔嚓”一声,脸上磨了个皮,美了个白,快速地发给了温九思,顺便附赠了一段娇软的语音。

“温医生,我好疼啊。”

嗲得人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可能是这句台词的效果惊人,没过几秒钟,温九思就打来了电话。

他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清晰。

“怎么弄的?”

姜楚楚哼唧唧地说,“都怪我太笨了,被狗挠了。”

没拆穿这显而易见的谎话,温九思淡淡地说,“看起来不是很严重,你贴几贴药膏,如果明天红肿还消不下去,我就带你去医院。”

姜楚楚耳尖的捕捉到了书页的翻动声。

“你是不是在处理公事啊。”

温九思“嗯”了一声,以示默认。

姜楚楚不乐意了,又不是自己非要缠着他占据他的时间,他打过来,却又不能将心思全然用在自己身上。

“行了,我不打扰你了,你撂了吧。”

她怏怏不乐,手在床单上画着圈圈,可是话虽然说出口了,她却也没动。

隔了许久,就在姜楚楚以为他已经把电话撂了的时候,忽然听得那边低沉的男声说道。

“等我20分钟。”

她蓦地心跳加速,手指忍不住在床上画着圈圈。

“……你要干嘛。”

电话那端有悉悉索索的衣料摩擦声,在一阵门关上的响声之后,她听见男人说。

“我去找你。”

夜色渐深,连虫鸣都似乎歇了,姜楚楚蹑手蹑脚地跑出来,就看见昏黄晦暗的路灯下,男人倚车而靠的欣长身影。

温九思听见动静抬起头。

她还穿着她那条酒红色的真丝睡裙,只是在外面罩了一个披肩,汲着小凉鞋,月光照射下,莹润小巧的脚踝白得晃眼。

温九思不动声色的移开视线,却敌不过姜楚楚小跑着腻歪上来,眼睛水汪汪地看着他。

“温医生,你来啦。”

温九思有些艰难地移开眼,替她开了车门,“上车吧”。

车上放了几贴药膏,借着月光,男人挽上她的衣袖,光滑的肌肤上红痕刺眼,他小心地将药膏贴上,舒了一口气。

“好了。”

四十.带我回家,可以么

就像完成了一件什么艰巨的任务一样,温九思松了一口气,正要坐直身子,脖颈突然一沉。

姜楚楚双手环上他,眼睛眨啊眨啊的地凑近,披肩从她的肩头滑落,卷曲的长发铺满了肩头,酒红色的睡袍下,她的锁骨小巧而精致,衣领由于拉扯而微微敞开,再向下就是那略带弧度的地方。

温九思陡然意识到,她的睡袍底下,空无一物。

呼吸起伏间,他的胸膛轻轻蹭着她的。

温香软玉触手可得。

温九思极为克制的,别开目光,手把上她的肩膀向后推。

姜楚楚哼唧了一声,不松手,身子扭了扭。

“别动,我手疼。”

刻意柔媚的声音,被她在黑暗中格外具有蛊惑性的面容一衬,几乎没有男人能抵挡得了。

可是温九思不是“那些男人”。

他伸出一只手,轻柔却坚决地,就像解开什么东西一样,将她的食指一根一根缓缓分开。

“你想回家么?”

姜楚楚摇头。

“那你想去哪儿?”

姜楚楚咬了咬嘴唇,双眼瞬间蒙上了一层水雾。

“带我回家,可以么……你家。”

温九思在黑暗中定定地注视了她一会儿,没说话,发动了汽车。

没有去他在市中心的公寓,而是开了很长很长的时间,到了郊外那栋独立的房子。

依旧处处透着古旧的气息,唯一不同的是——客厅一侧的墙壁上,安上了一个壁炉。

一个姜楚楚上次来,顺嘴说过想要的那种壁炉。

十二点午夜的钟声敲响了,火苗摇曳,风信微香,给她造了一个从欧洲童话里走出来的美梦。

一夜周折,终于安稳。

第二天的日光照常照耀。

“差一点,真的就差一点。”

姜楚楚喝了一口奶茶,面上带着点后悔,“就差一点,我就克制不住要把他扑倒在沙发上了。”

在这个开在大学旁边的奶茶店里,谁也不会想到,在角落里正发生着一场成人之间的黄色对话。

徐钰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

“那你就别克制啊!温医生看着就跟袁柯不是一种人,你要想等他把你主动按倒是不可能的。”

可能是这几天约会得频繁,她的面色就像一朵盛极了的桃花,好看得令姜楚楚有些妒忌。

姜楚楚咬了咬吸管,又看了徐钰两眼,“你说他们不是一种人,我同意,不过我挺好奇,你认为袁珂是哪种人?”

徐钰咬了咬自己粉嫩的指甲,想得认真。

“……电动马达?”

姜楚楚嫌恶地摇了摇头,“噫,你们真恶心。”

姜楚楚觉得她此刻的表情一定像个弱智,否则徐钰不会停住了动作,面露惊异。

“你和袁柯不会是没有做过吧……”

姜楚楚立刻放下奶茶,双脚一蹬带着凳子往后撤了撤,双手交叉护住胸部,瞪圆了眼睛。

“别瞎说,我为温医生守身如玉。”

徐钰的表情依旧有几分古怪,毕竟城南城谁都知道,姜家的大小姐私生活放浪形骸。

两人在一起的时候,通常不会谈论男女之事,所以哪怕称得上是姜楚楚唯一闺中密友的她,对姜楚楚的情事也只是一知半解,甚至还比不上小道消息来得多。

谁也不会想到那个换男友如同换当季新款礼服的姜楚楚,竟然还是个……雏?

四十一.面色含春

姜楚楚的表情灵动中带着一丝警惕,但此刻在徐钰眼里,却纯得要命。

这是一种极致的反差带来的极致诱惑——从另一桌上即便有女朋友,但还是频频往这边望的小帅哥的流连的目光中就能看出来。

短暂的惊愕后,徐钰却沉默下来,低着头摆弄着桌子上的奶茶瓶身,声音不复方才那般调侃。

“看来你是真的喜欢上那个心理医生了。”

姜楚楚狂翻白眼,“我一点都没有掩饰过好不好。”

“比你喜欢那个王叔叔还要喜欢吗?”

姜楚楚觉得徐钰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影影绰绰的,像是笼了一层雾气。

她略微思索了片刻,还是回答道。

“这个……不能比吧,他们不一样。”

徐钰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

“你……还在找他么?”

姜楚楚鼓起腮帮子,吸管插在奶茶里冒了个泡泡。

“找啊,当然要找……上个月有人说在京都看到了一个符合要求的人,我已经雇了人去探探消息,应该很快就可以确定了吧。”

徐钰沉默着没有接话。

周末的时候,姜楚楚兴致高昂的准备了一套全新画具,准备明天带到她工作的地方去,可刚回到家,就接到了刘晏的电话。

刘晏的语气听起来很抱歉。

“楚楚,我这边有急事,要去一趟京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处理完,画室这边暂时不开业了,所以之前答应你的来我这工作,可能也要等一等。”

姜楚楚愣了一下,心头不可避免的涌起一阵失落,但还是打起精神问。

“我能帮得上什么忙吗?学长?”

刘晏温声笑了笑,拒绝了。

“别担心,不是什么严重的事,只是有点麻烦。”

又说了几句,挂断电话,姜楚楚怏怏不乐,到嘴边儿的工作就这么飞了。

将画笔随意往柜子上一搁,姜楚楚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她飞快地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

十几公里以外一栋高耸的商业楼内,温九思连着电脑,正在与京都那边的人开着远程视频会议,突然间放在桌面上的手机亮了起来。

整整齐齐地坐在京都办公室里的员工们于是看见,刚才还在认真严肃发言的温九思突然站起身,背过摄像头接了电话。

“喂?”

清清淡淡的男声响起,姜楚楚不由自主清了清嗓子。

“温医生,你上次说帮我找的那份实习……还算数吧。”

“当然需要我帮你联系吗?”男人的话没有半分犹疑。

但姜楚楚却又矫情上了,“……我之前拒绝了那份工作,教授知道了一定会不喜欢我了吧。”

她如愿听到了男人笃定的宽慰。

“怎么会,我把你的几幅作品发过去了,她很欣赏你。”

明明开心极了,姜楚楚却还是扭捏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有我的画了……我怎么不知道。”

温九思说,“上次你带我去你学校的时候,我照下来了。”

捂着脸顿了一下,她的声音像是浸了蜜,“哎呀……又不是什么出色的作品,你这样我多害羞,下次你告诉我一声啊。”

“好。”

听着他们的招牌心理医生兼老板,在那里也不知是跟什么人,做着语气轻柔的保证,一时间京都会议室里的员工面面相觑。

温医生在跟病人沟通的时候,语调也很轻柔,但他们都知道,那只是一种职业带来的礼貌性的关怀……可是现在,总是让人觉得多了那么一丝纵容的意味。

尤其是当温九思撂下电话之后,转过身来,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

面色含春。

四十二·画展

那位在国内画坛享有盛名的白教授还没有来到南城,也只能通过电话沟通。

温九思开了公放,也许是他们之前沟通到了一定的程度,姜楚楚凑过去的时候,只听到白教授吩咐的一连串的行程安排,姜楚楚愣神的功夫,温九思在一旁有条不紊地记下。

姜楚楚回味了一下她的声音,在想象中应该是一位四五十岁的,谈吐优雅得体的知识女性。

一周后在机场接到她时——姜楚楚觉得,她果然没有猜错。

这位白教授严肃得紧,一到美术馆就忙着指挥工作人员将所有的名家画作逐一悬挂,又将一卡车的社会投稿分门别类摆放,姜楚楚倒闲得很,随意逛着。

在中心区域,看着显眼的地方高高挂着两幅眼熟的画,她忍不住停下脚步。

一副少女肖像,一副意味不明的马赛克方块儿,旁边的画家简历上,印着姜明珠岁月静好的头像。

她许久未动,白教授这时正好走过来,站在姜楚楚的旁边,双手抱肩也看着画。

“这个画家,水平不甚稳定,有时候瞧着挺有灵性,有时候又让我觉得一点也没有绘画上的天赋,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老了,所以看走了眼。”

姜楚楚低头轻声笑了笑。

如此又三天,沸沸扬扬炒了几个月的青年油画展,终于在风和日丽的一天拉开帷幕。

南城许多媒体蜂拥而至,前来参加开幕式的各界名流配合着合影留念,姜楚楚看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就想溜回展室了,结果一回到室内,就瞧见了正在接受采访的姜明珠。

穿着白色礼服,坠着珍珠项链,完美地扮演着一位大家闺秀。

“这一次您受邀参加画展,有消息称,这次画展结束后,您将拜入白教授的名下,随她去法国深造,是真的吗?”

姜明珠笑得落落大方,点点头,却不回应,只是左顾而言它,“能参加这次画坛盛事对我来说已经是一种肯定了,我还有很多不足,以后也会继续努力。”

清静幽雅的环境中,姜楚楚的一声嗤笑显得格外突兀。

姜明珠扭头看见姜楚楚,飞快地闪过一丝慌乱,又迅速镇定下来,对几位记者道了一声失陪,淑女地走向姜楚楚,在众人看不到的角度,面色难看地问。

“你在这里干什么?”

真是毫不心虚啊……

姜楚楚勾了勾红唇,“怎么,这里挂着我的画,我来看看都不行吗?”

姜明珠正要说话,这时袁呈走了进来,陪同未婚妻参加艺术盛典,他也穿的很正式,像是没看见姜楚楚,袁呈皱着眉对姜明珠说,“明珠,父亲在外面,我们该出去了。”

姜明珠连忙应了一声,最后压低了声音对姜楚楚说道,“这里没有什么是你的,你最好快点离开。”

“姜明珠。”

姜楚楚声音不大不小叫住了她。

姜明珠的脚步顿了一下。

姜楚楚向前走了一步,懒懒地反问道,“这里又有什么东西是你的呢,盗用别人的画,攀附别人的名气,还有你的未婚夫”

说着,姜楚楚瞟了一眼袁呈,男人的面色平静,与前段时间纠缠她的那个男人判若两人。

四十三.是你?

“疯子。”

姜明珠急不可耐地走了,像是要证明什么,她紧紧地搂住袁呈的手臂,高傲地消失在姜楚楚的视线里。

“姜小姐,有一幅画上面的射灯坏了,麻烦您过来看一下。”

场馆的工作人员过来叫她,姜楚楚点了点头,去了展厅。

只是个小问题,姜楚楚让他们把画移动了一个位置重新挂好。

由于今天是展会开始的第一天,围绕着美术馆周边举办了许多活动,所以此刻并没有很多人在里面参观,姜楚楚给徐钰发了一个短信,问她什么时候来。

正要转身,忽然身后欺上来一个身影,将她逼退着,堵在了展厅的一角。

姜楚楚吓了一跳,险些高声尖叫起来。

看清了来人后,她生出一种荒谬感。

“袁呈?”

褪去了方才的伪装,男人的眼神炙热而富有侵略性,他低沉的声音贴近姜楚楚。

“好久不见了,楚楚。”

姜楚楚伸手想推开他,可袁呈身材劲瘦却坚实,姜楚楚非但没有推动他,反而袁呈在两个人的触碰中目光更加暗沉,喉结滚动了一下。

姜楚楚贴到墙壁上,尽量减少和他的接触,头别过去淡漠的说道。

“这才几天而已,如果你这辈子都不出现在我面前,我想我会很感激你的。”

袁呈低低的笑了两声,目光寻索在她精致的脸上,隔了一会儿,缓缓的说道。

“自己的东西被旁人夺走,很不甘心吧。”

他喷出的热气喷洒在自己的脖子上,带起一阵细密的鸡皮疙瘩,姜楚楚厌烦极了。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不顾姜楚楚的僵硬,袁呈替她理了理衣领,手指在她白皙的脖颈上划过,这才缓缓的放开她,转身走了两步,皮鞋在木质地板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他堵住了唯一的出路,姜楚楚忍不住在心底暗骂,刚才开幕式还那么热闹,那些人现在怎么都不见了?

袁呈双手抱肩,悠闲的看着悬空挂着的两幅画,底下标注着他未婚妻的名字。

他伸出手,点了点画上的一块儿,“这里,这个红色的墨点……那天我亲眼看见你不小心滴在了这里。”

姜楚楚不语,袁呈叹了口气。

“你为什么就不相信,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

姜楚楚听了,讽刺的笑道,“我想要你——”

她的声音拖得长长的,袁呈神色一动,连呼吸都急促了一些。

可是她的目光却冷了起来,接着上半句话,继续说道,“——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你能做得到吗?”

动人的神情却说着不悦耳的话,想让人揉碎,再狠狠的按进怀里。

袁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克制住心中的阴郁不泄露三分,转而问道。

“你什么时候来我的公司实习?”

此时有五六个人从展厅的入口进来,姜楚楚心中大定。

“我已经告诉过你,不可能,而且我已经有实习工作了。”

“你的那位学长吗?他不是去了京都么。”

袁呈意味深长的说。

电光火石之间,姜楚楚听出了他话语中的恶意。

“是你?”

四十四·楚楚,过来

姜楚楚不可置信地看着袁呈。

所以说,刘晏是因为她才有了这一次的麻烦事儿。

袁呈抿了抿唇,语气带了几分克制,“你那位学长没跟你说清楚吧,人命官司。恐怕没那么容易脱身,我劝过你的,我的耐心有限,你不肯听话,我就需要用我自己的方式达成目的。”

他不喜欢她看着别人,也不喜欢她为了另一个人牵动心神。

姜楚楚忍耐着气急败坏,重重地回答,“我也说过,你再纠缠,我就跟你鱼死网破。”

“楚楚,你生气的样子,我爱,但是你该学着听话。”

袁呈的目光到底是泄露了一丝狂热,姜楚楚才刚感受到危险,他立刻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往安全通道那边拖去。

姜楚楚挣扎起来,高声叫了起来。

“松开!松开!袁呈你有病啊,我报警了啊!”

展馆里进来的几个人听见喧哗不满地往这边看过来,但一见到主角是袁呈,都熄了火——都是南城混商圈的,这点眼力见儿还是得有的。

只有其中一个人的女伴,认出了姜楚楚,差异过后,她悄悄退了出去。

姜楚楚眼见那几个人事不关己地别过了头,狠狠地看了几眼他们,想着以后别让她撞上,不然一定要翻翻今天的旧账!

可是当务之急是如何脱身——袁呈不知道为什么被挂上了一个引燃buff,状态亢奋得令姜楚楚感到棘手。

“袁呈,你放开!”

“我会,但不是现在。”袁呈意味不明地扫了一眼姜楚楚,从胸口一直向下,危险而直白。

除了慌张,姜楚楚心头涌上一股深深地厌恶。

她抿着唇,死死地僵持着。

忽然间一个声音,在展馆里响起。

“楚楚,过来。”

有个男人,从展厅的入口不疾不徐地走进来,一阵风来,兜起他风衣的下摆,簌簌地响。

他的人浸润在刺眼的逆光中,模糊了面容,却依旧可见清隽挺拔。

他脚下没有七彩祥云,但姜楚楚知道,他就是她的意中人。

袁呈缓缓松开了手,准确地叫出了来人的名字。

“温九思?”

男人走进,光晕退散开,露出他俊逸的面容,清清冷冷。

“幸会,袁公子。”

温九思虽然语言上客套的,眼神却落在姜楚楚身上,将她头发丝儿到脚后跟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没有异常,这才将视线转向袁呈。

袁呈神色愈加阴翳。

他接管了袁氏,在外面,认识他的人谁不称一声“袁总”——这是对他社会地位的认同,只有袁珂那般的二世祖,在外才需要冠以个袁家公子的名头,得别人高看一眼。

绵里藏刀,这个男人是个中高手。

袁呈打量温九思的过程中,姜楚楚趁他不备,赶紧跑出来,站到温九思的身边,手里扯着他的衣袖。

几乖的模样,温九思垂头看了她一眼,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脑袋,袁成见状,西装下,拳头握紧。

忽然——门口又起了一阵喧哗,几个女人相伴着走了进来,其中一个女人赫然是方才溜出去的女伴,她手指着姜楚楚,讽刺中掺杂了遮掩不住的妒忌。

“明珠你看,我说的没错吧,你那个狐媚子姐姐,正在纠缠袁总!”

得,大杂烩。

敌人来势汹汹,但她有恃无恐。

四十五·口舌

姜明珠的面色白得像个纸片人,但嘴角依旧勾着名媛式的弧度,姜楚楚看得出来,她正极力掩饰着内心的慌乱。

馆里的气氛有一种说不出的尴尬,现在没有人的注意力在画上,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在关注着这一场“豪门恩怨,姐妹阋墙”。

眼见姜楚楚事不关己地摆弄着温九思的袖口,而袁呈丝毫没有辩解的意思,姜明珠神色略微僵硬,竭力冲袁呈笑笑,又扭过头对身边的女伴说。

“西西,你可能是误会了,我姐姐之前想要去袁呈的公司工作,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没谈拢,现在,可能是因为这个吧不过还是要谢谢你。”

那个西西听了,眼光如刀,刀刀恨不得将姜楚楚的这幅美人皮割下来,恨声道。

“姜楚楚在外面什么名声你没听说过吗,也就你把她当姐姐,殊不知她在背后怎么笑话你呢。”

这话说得直白且难听,姜楚楚听惯了,一派云淡风轻,可原本任由姜楚楚吊着胳膊的温九思,手臂肌肉一绷,面色沉了下来。

只是还不等他出面,外面就传来了一个高昂的女声。

“这年头传谣言不用花钱是不是,楚楚的实习工作早就定下来了,我还说是袁总看中了楚楚的天赋,非要让她去的呢。”

徐钰踩着高跟鞋,挽着袁珂的手臂走进来。

徐钰一向讨厌姜明珠和姜夏樱两个,这也是姜楚楚同她友谊稳定的一个关联因素。她怼这些“名媛”怼得开心,袁柯也丝毫没有拦着的意思,只是眼风时不时地扫过姜楚楚,跟他兄长的面色难看得如出一辙。

姜明珠面上得体的微笑快要维持不住,款款向着姜楚楚走了几步。

“楚楚,西西只是开个玩笑,你不要介意。”

姜楚楚从温九思身后露出一个脑袋,面无表情地说,“她认真的样子让我怀疑我正拿着枪指着她……我没出来她在开玩笑。”

另外一个女伴上前来拉姜明珠,声音不高不低,“明珠,我们走吧,还没见白教授呢,她那么喜欢你的那副《月夜》,一定很想见见作者……也不知道某些人来这里干什么,就像她能看懂似的。”

姜明珠点点头,仿佛息事宁人一般,面色暗淡地转身。

冷不防姜楚楚突然出声。

“奇了怪了,这里挂着的姜明珠的画,要么是从我这拿走的,要么是抄袭的,就连她的成名作,也是我随笔画的,我为什么不能来?”

话音一落,感受到周围惊疑不定的目光和窃窃私语,姜明珠的小脸儿煞白,几乎语不成句。

“楚楚……你……”

姜楚楚欣赏够了,这才从温九思身后站出来,看了一圈周围的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肆意张扬,又美艳得不可方物。

“我也是开玩笑的,我说说而已,你们不会都当真了吧。”

没有人觉得好笑。

温九思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恰好能令周围的人听清。

“我进来的时候,看见白教授正在找你,我们走吧。”

话音一落,不少人目露惊奇——不是说,姜家擅画的是姜三小姐么,有关姜楚楚什么事?

姜楚楚笑弯了眼睛,眸光水润,重新攀上他的胳膊,他走向哪里,她就跟到哪里。

往外走的时候,温九思的视线突然落在了徐钰身上,探究,意又味深长。

徐钰目光闪烁了一下,别过头去。

四十六·她想要的干净的名声

“你想什么呢?”

袁珂的视线从姜楚楚的身后收回来,看见徐钰低垂的眼,表情带上了不耐烦。

“我有点害怕他。”徐钰无意识地低喃,声音很轻,袁珂没听清楚。

“你说什么?”

徐钰抬起头,望向两人消失的地方,神情晦暗不清,“他不适合跟楚楚在一起。”

袁珂乐了,英俊的面上带了一分邪气。

“那她适合跟谁在一起?我?你是不是撬墙角撬惯了?又看上那个医生了?”

徐钰面色不变,眉梢微动,语调依旧柔顺却含着刺儿,“我撬角?难道不是因为你舒服了?”

上一个当面讽刺他的人还是姜楚楚,袁珂当即就变了脸色,“徐钰,你他妈——”

“袁珂,你也来了。”

一个真正淡漠的声音传过来,袁呈走过来,面上看不出异样,有的只是更深沉的冷。

袁珂放开徐钰,兄弟俩面对面站着。

“是啊,徐钰有画展览,非让我过来看看。”

袁呈瞟了一眼徐钰,点点头,“你们自便,我先走一步。”

袁珂笑着说,“哥你有事儿就赶紧忙去吧。”

一派虚伪的兄友弟恭。

袁呈走了,不远处的姜明珠犹豫了一下连忙追了出去,袁珂看着,面上的笑意逐渐收了个一干二净。

也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争家产还来不及,哪来的什么兄弟情?

姜楚楚美滋滋地被温九思拉着出了展览馆。

他的车就停在门前,车锁一开,姜楚楚极为自觉地坐了进去,直到温九思用白皙修长的手指,给她系上安全带时,姜楚楚才反应过来。

“咦?你不是说白教授找我呢吗?”

温九思看了她一眼。

“姜明珠的那两幅画,是你画的。”他用的是陈述句。

“是呀,那群傻子不过你怎么能确定?你认出来了?”

姜楚楚的眼里闪动着好奇的光,愉悦的光,兴味盎然的光,可那双眼中,唯独没有愤怒。

温九思不由语塞,隔了一会儿,才问她。

“你不生气吗?”

生气被人盗用自己的作品,生气被人误解,生气那些人用那样不屑的、诋毁的语气说她。

“生气姜明珠盗用我的画?”姜楚楚手指点了点红唇,状似思索,忽而笑了起来。

“生前虚名有什么用,你没听过一句话吗?高手皆寂寞,况且,相比起曝光之后我所要面临的麻烦这样也挺好。”

暖洋洋的阳光晒着,姜楚楚倚在靠垫上,忍不住秀气地打了个哈欠,像是小猫呼噜似的。

慵懒而不自知。

她的声音格外干净。

“我想,倘若有一天我死了,我一定死在一屋子的画里,旁边摆着我的遗书,在里面写清楚所有的真相,让那些欠了我的人,不管是什么都要还回来,他们肯定会愤怒,但那时候我已经死了,他们无处宣泄,只能自己气死,然后慢慢的,再过几年,便不会有人将那画的作者,再和我这个名声不好的楚家小姐联系在一起,他们只会说那画画的真好,之后,听说这画家死了,又争相出高价竞拍那才是我干干净净的名声。”

姜楚楚又沉浸在幻想中不可自拔,自然也没有看到,温九思看着她的目光。

隐忍、克制,又带着微微的颤抖。

四十七·她的害怕

见温九思那边很久都没有响动,姜楚楚有些奇怪,刚要坐直了伸脖子望过去,眼睛蓦地被一只手遮住。

那只手干燥、温暖。

眼前尽是一片黑暗,看不清男人的表情,姜楚楚干巴巴地问,“你干嘛。”

她用力眨着眼睛,企图利用自己蝶翼一般的睫毛给男人的手心制造瘙痒。

温九思没有说话,只是气息逐渐接近,好像有什么落在了她的额头,一触即离,她心弦颤动,又不确定。

过了几秒钟,他的手离开了,表情恢复了正常,看不出丝毫端倪。

“走吧,去吃午饭。”

姜楚楚一怔,“不是说白教授现在找我?”

“白教授没有找你,我只是想把你带出来。”同时也让那些人知道,她出现在场馆里,是顺理成章的。

温九思发动了汽车。

“等等。”姜楚楚拦住了他,咬着唇面上哀怨。

温九思挑挑眉头,姜楚楚连忙解释到。

“可是白教授真的找我了,早上白教授跟我说,下午一点有评审团过来,要我一起去接待,没有时间出去吃饭呢。”

可怜巴巴又娇娇柔柔的。

温九思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表,十二点半多了,他叹了一口气,拉车门要下去。

“你等等,我去旁边超市给你买点东西吃。”

“我自己去。”姜楚楚说完,两只白嫩的手伸出来摊在一起,笑嘻嘻地看着他。

温九思愣了一瞬,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下一秒钟,笑靥如花的人突然倾身过来,头顶的发丝蹭过他的下巴,离开的时候,她扬了扬从他怀中掏出的钱包。

“我去啦。”

她关车门的背影轻快,温九思的神色有片刻的怔忪,她似乎总能在厌世与阳光之间无缝切换,而他不得不承认,其中的一催化剂,是他。

她的手机落在座位上,温九思瞥见,突然神思一闪——他有一件事想确认。

姜楚楚满载而归的时候,就看见他俊眉蹙着,一副有话说的样子看着自己。

“楚楚,我想请你帮我一件事情。”

姜楚楚随意地点点头,“你说呀。”

“你能不能把徐钰的电话给我?”

“你说什么?”姜楚楚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温九思指了指她的手机,“我想要徐钰的电话,原本我可以自己找的,我知道你的手机密码——这很容易猜,但是我觉得还是问过你比较好。”

姜楚楚觉得很荒谬,短暂地消化了他的话,她指了指自己的鼻尖,认真地说道,“你看着我。”

温九思不解其意地看着她。

姜楚楚面无表情地说,“我,这么一个大美人坐在你的面前,脸、胸、腰我哪没有?你竟然还想着要泡我闺蜜?”

温九思一愣,“我不——”

姜楚楚突然尖叫了一声。

“停——我不听我不听!”

她一手捂住耳朵,另一只手指向窗外,大声宣布,“我现在不想看见你,你走!你个大猪蹄子!”

她的语调有些演戏般的浮夸,可是手指却微微发着抖,身子崩得紧紧的。

温九思没想到她会有这么大反应,更没想到,姜楚楚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害怕失去。

她不怕诽谤,不怕李代桃僵,但害怕失去她所拥有的——他对她肆意的好,怕他收回来,再给了别人。

见温九思没有动作,她偷偷地从指缝间偷瞄他——害怕他真的走。

温九思低低地叹息一声,将她的两只手拿下来握在手里。

“楚楚,刚才是我不对,我没说清楚,让你误会了。”

四十八·它想让你摸

姜楚楚向来吃软不吃硬。

在意识到自己的眼泪有作用后,她泪眼模糊顺手拈来,执着地盯着温九思,泪珠子一滴接着一滴,蜿蜒在脸上,还能哭出一股子美感来。

生生要逼疯人。

狭小的空间簇生着暧昧的气氛,温九思原本准备好的话一句都说不出来了。

除了投降他还能干什么?

“我找徐钰是有事。”

显然温医生不常做这种解释,纠结了片刻,才又补充了一句,“你别多想了,电话我不要了,好不好?”

姜楚楚不依不饶,“那你也不许看她。”

“”

“看见了也不许跟她多说一句话,除非我允许。”

“”

“你看着我就够了,你知道有多少人想看都看不到么?”

“我知道。”

听到他认真的回答,她又想笑。

姜楚楚吸了一下鼻子,眼泪来的快,去的也快。

她的情绪起伏惯常比旁人大,在常人眼中,难免会打上一个“作妖”的名声,可温九思一直没有丝毫不耐烦,眉宇间的那一抹纵容,奇异地抚平了她的不安。

见她不哭了,温九思迟疑地掏出纸巾,替她擦了擦眼泪,心里有些好奇为什么沾了水但是她的妆容却一点也没掉。

姜楚楚接过来擦完眼泪,将废纸悄悄塞进他的车门里,权作报复,而后一句话也没说,突然埋头进他的怀里,手悄悄缠上男人的劲腰又捏了两把。

单薄的衬衫下腰肌温热结实,散发着跟他温润清淡的外表下,截然不同的男性荷尔蒙。

温九思的姿势有一瞬间的僵硬,眉心隐隐跳动,手悬在空中。

姜楚楚就像是背后长了眼睛,反手抓住他的手就按到了自己的腰背上,同时动动脑袋哼唧了一声。

类似一只小猫在跟你撒娇时发出的“喵呜”声,那是在告诉你,它想让你摸。

温九思低头看了看怀中情绪已经平稳下来的女人,手指微动,最终还是落在了她的背上,一下一下地轻抚着她的背。

不带一丝一毫的旖旎。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良久,姜楚楚的声音闷闷地,“我们真的才认识了几个月么?”

“嗯。”

“可是我觉得,我们已经认识好久好久了”

温九思顺着她的头发稍,没有作答,男人心思深沉,视线的焦点落在外面,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忽而,短信铃声响了起来。

姜楚楚不情不愿地看了眼手机,忽地坐起来。

“白教授找我了!”

温九思看着她迅速翻出小镜子捋了捋头发,又补了口红,不知道她画了哪里,方才还由于哭泣而略显浮肿的眼睛,陡然有了美目含情的意味。

温九思:?

临下车之前,姜楚楚蓦地回头看他。

“晚上陪你去吃好吃的,不过大概要晚一会儿,劳烦你多等我一下了。”

她语速很快,温九思无意识地点了点头。

车门关上,她小跑着朝美术馆而去。

车内的温九思顿了片刻,忽然笑了。

他没说过,晚上还要跟她一起吃饭的吧。

四十九·秘闻

姜楚楚占了便宜就溜,丝毫不给温九思反悔的时间,温医生只好认命地掏出手机,打电话到咨询室,让助理将下午的预约推一推。

姜楚楚到了白教授那里时,评审团的几位专家都已经到了,姜楚楚连忙拽了拽裙子,摆上一副乖巧的表情走上去。

南城青年油画展,全称叫做“南城国际青年油画艺术邀请展”,可以称得上是近两年来国内最大的油画专项展览,不光是展出的作品阵容惊人,还吸引了一票专业非专业的油画爱好者投稿,在画展结束时,会有专业评审团评选出各种奖项,尤其是金奖的获得者,将由白教授保举,前往法国深造。

也不知哪吹来的妖风,媒体一致认为,金奖的得主非姜明珠莫属。

下午的展厅热闹了很多,无论是来参赛的,还是来看展的,看着这十几号人都有些钦慕,可再看到中间的姜楚楚,心情就有点微妙了。

南城认识她的人不少,大多都因为她出众的外貌,以及狼藉的情史,但知道她油画画得不错的人,不多。

或者说,即便是知道,那些自诩格调高雅的名媛们也不愿意承认,姜楚楚比她们漂亮,比她们身材好,还比她们有才华……这当然是姜楚楚猜想的。

评委们大都都是老学究,对着一副马赛克都能高谈阔论很久,姜楚楚跟着听了一会儿,眼皮子就止不住打架,她勉强提起精神,突然看到一个人影晃了过去,好像是徐钰。

姜楚楚决定偷溜过去问清,她跟温九思到底什么时候有了交集。

徐钰似乎是进洗手间了,姜楚楚百无聊赖地等在外面。

洗手间当之无愧是事故发生的高发地,一阵水流声后,里面传来了几个女人说话的声音。

“你带棉签了么?”

“没有。”

“好烦,今天一天什么都不顺。”说话的女人语调有些尖锐,又接着说,“你们看见姜楚楚那副傲慢的表情了么?简直恶心死了。”

另一个女人也附和,“也不知走的哪里的门道,还真以为自己是盘菜了,你是没看到来看画展的那几个男的,有几个心思放在画展上?”

姜楚楚挑挑眉探头进去,就看见三个女人并排站在梳妆镜前面补着妆,浓妆艳抹地,倒像是要去什么娱乐场所。

——长相太平凡,姜楚楚完全没有印象。

先前音调尖锐的女人合上粉盒,脸上挂上恶意的笑容,“我告诉你们一件事,可千万别往外说。”

剩下两个人点头,连连催促。

“我也是有一次听见我爸跟我妈私下聊天时候说的,姜楚楚的父母是商业联姻,姜家老爷子为了维持这段婚姻费尽周折,将手里属于自己的股份都给姜楚楚了,如果她父母不离婚,就还享有经营权直到姜楚楚结婚。”

“那岂不是……她爸妈不会让她嫁人了?”

另一个女人幸灾乐祸的同时又忍不住露出嫉妒的神色,姜老爷子的股份啊,折合起来可是一大笔钱。

像是看穿了同伴的心思,那女人讽刺一笑。

“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五十·打群架

姜楚楚靠着门板,到没有太大愤怒,反而好笑,姜家想要深深遗忘的过去,连一个家世并不数一数二的年轻女人都知道,并掏出来作为谈资。

“姜家最早发家是靠上了当时一个局里的小领导,拿下了城郊那一片的房地产开发,可是后来那个小领导被举报倒台了,而且开发的过程中,据说由于拆迁问题死了人,姜老爷子手上的那些股份,大多都是那家房地产公司的,现在不单要防着上级来查,还有这些糟心的历史遗留问题,你们说,这是不是一块烫手山芋?”

同伴也反映过味来,“那些股份,虽然值钱,但名声不好姜楚楚这也是给她爸妈背了黑锅啊。”

“而且挣来的钱不归她这么一想也是蛮可怜的,不过好歹也是大家小姐,她爸妈总不会在钱上薄待她。”

“你怎么知道,她就想当个大家小姐,指不定,人家想学她那个妈,自己送到哪个男人床上,最后大着肚子灰溜溜被抛弃。”

洗手间一片嘻嘻哈哈。

姜楚楚心里奇异的平静,有点恶心,却又逼着自己看着那些丑陋的嘴脸,不明白她们为什么就能从这些恶毒的揣测中得到快乐。

里面的一间门被踢开了,一个年轻女人面脸阴沉地走了出来。

三个女人互相看了看。都在对方脸上感到了陌生——不是她们这个圈子里的人。

为首的女人突然点点头,“我想起来了,是今天跟在袁二少旁边的女人。”

另一个人发出了意味深长的“哦”——外围啊。

姜楚楚皱了皱眉,咳嗽一声,正准备进去,下一秒却看见徐钰哪怕穿着蕾丝包臀长裙,也能健步冲上去,一个巴掌狠狠地呼上了为首的女人的脸。

“我教教你怎么把嘴巴放干净!”

被打的女人尖叫一声,短暂的慌乱过后也开始还击,她的同伴也揪上徐钰的头发,姜楚楚一看徐钰1v3要吃亏,当下不再犹豫,脱了高跟鞋冲上去就朝着那几人的脑袋上砸下去。

还算宽敞的卫生间里,五个人扭打在一起。

高跟鞋早就不翼而飞,拉扯中,也不知道谁踩了她一脚,姜楚楚脚背钻心地疼。

门口,一个男人咒骂了一句,冲了进来,紧接着,姜楚楚感觉自己被人从战圈中拉了出来。

片刻的眩晕后,姜楚楚抬头,拉着她的男人面色漆黑如焦炭,上下打量着她,竟然是袁珂。

“你有没有事?”

姜楚楚没说话,绷着脸一手隔开了他的拉扯,向后退了一步。

有人来阻止,架自然就打不下去了,徐钰衣着不整,狼狈地喘着气,看着注意力放在姜楚楚身上的袁珂,双眼泛起微红,又在姜楚楚看过来的时候,连忙垂下眼睛。

僵持中,洗手间外头又响起了一阵纷乱的脚步声,片刻后,一个惊讶的女声响起。

“姜楚楚,你们在干什么?”

门口站着几位评审团的老师,以及满脸不可置信的白教授。

姜楚楚心头一哽——这下药丸。

五十一·叫家长

姜楚楚和徐钰还好,可那三位“名媛”,原本穿着就清凉,经过刚才一番纠缠,打底都露出来了,若是换个地点还挺诱惑,可在场的除了一个阅尽千帆的袁珂,就是一些有身份有品味的老师们,见此只觉得有伤风化,白教授的表情犹如黑云压顶,但良好的修养让她说不出什么太难听的话。

她看向姜楚楚,沉声说,“你跟我过来。”

其他几位女老师识趣地打着哈哈,该进洗手间的进洗手间,该洗手的洗手。

姜楚楚捡起鞋子,发现其中一只鞋跟已经断掉了,她穿上一瘸一拐地走了两步,突然回头,看到那三个女人互相使着眼色,担心徐钰吃亏,又回身拽上了徐钰。

白教授看见她的动作,眉心跳了跳,到底没说什么。

加上一个不请自来的袁珂,四个人上了美术馆顶层的办公区。

姜楚楚和徐钰靠着墙,就像小学生低头发罚站,袁珂刚坐下,遭了白教授一记冷眼,也别别扭扭地起身挪到窗前假装望着风景。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后,姜楚楚清了清嗓子,伸手指向徐钰,企图将黑锅丢给闺蜜。

可就在这时,白教授拿起了手机,按了几个键子放到耳边。

姜楚楚的手指又放了回来,心觉不妙,她抬起头,做出一副怯生生的模样。

“您给谁打电话呢?”

白教授没吭声,径直对电话里的人说。

“你过来一趟,我在临时办公室。”

白教授对着电话里的人,简单地说了一下现在的情况。

徐钰在旁边慢悠悠地小声说,“看起来是给你的家长。”

姜楚楚翻了个大白眼,神他妈的家长,姜福生和蒋淑媛要是肯理会这种事情,她楚楚两个字就倒过来念。

撂下电话,白教授根本不看姜楚楚眼巴巴的目光,自顾自的办起公来。

姜楚楚有些站不住脚,心思开始飘忽不定,想也知道,她和白教授共同认识的人也就那么一两个,白教授这时候找谁告状,自然昭然若揭。

她撩起眼皮子,看了看旁边的徐钰,平心而论,徐钰身材不错,长相也是属于娇媚可人的类型,也难怪能能让袁二少放弃纠缠自己……那温九思会不会也恰好中意这一款?

想到两个钟头前,温九思还向自己要她的电话,姜楚楚盯着徐钰的面色,逐渐阴云密布。

徐钰吓了一跳,警惕地问。

“你干什么?”

“没有你们什么事儿了,你们俩快走吧。”姜楚楚语气有点凶。

徐钰莫名其妙的看着她,“不是你把我拉上来的吗?”

姜楚楚怎么好意思说,先前那是她善良的品格熠熠生辉,但是现在她小心眼的醋了?

倒是袁珂听出了端倪,冷笑着,“大概是怕她小情人来了,这么多人,她抹不开面子。”

“咚咚咚。”

正说着,门被有规律地敲响。

一直对几人窃窃私语装耳聋的白教授推推眼镜扬声道,“进来。”

门推开了,一个穿着米白色风衣的欣长身影走了进来——

五十二·带她离开

温九思面上有一贯的平和,他来得极快,进来的时候带着风,身上却不见匆忙的痕迹,袖口,领口,甚至外套上每一个褶皱,每一个头发丝儿,都在它该在的位置。

姜楚楚只看了一眼就低下头去,男人越矜贵,就显得她越狼狈衣冠不整,发丝凌乱,妆不用看肯定花了,还像个小学生似的被罚站,羞耻极了。

她垂头闷闷不乐地拽着自己衣服上的带子,腮帮子不由自主地鼓了起来。

白教授跟温九思打了个招呼就不再说话了,大有把事情交给他,看他如何处置的意思。

温九思的视线在姜楚楚身上转了一圈后,直直地落在她的脚背上,她右脚的鞋跟断了,只得踮着脚,脚尖在地上蹭着,看起来有些滑稽。

温九思抿起嘴,不发一词地走过来,身子陡然在她面前矮了一截。

姜楚楚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她整个人被端了起来,人栽到他的胸膛里,嗅着他身上的木香,被放到了一边的凳子上。

旁边的徐钰没控制住到吸了一口凉气,以示对温九思霸总行为的敬意。

姜楚楚的双手抓着他的衣前襟,眨巴眨巴眼,宛若一只呆滞的狐檬。

“谢谢其实我还能站住。”

“上学的时候没站够?”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姜楚楚忍不住抬眼瞧他,男人剑眉星目依旧,但她敏感地察觉到他有些生气。

温九思说完,转向了白教授。

“白教授,今天的事实在是不好意思,几位老师那边,我已经让人送了些礼物到她们下榻的酒店,权作一点歉意。”

“嗯。”

“我先带楚楚去买一双鞋,一会儿送她回来。”

白教授抬起头来,看了看面带歉意的温九思,还有躲在他身后的姜楚楚,沉默了一瞬,然后说。

“不用了。”

言下之意几乎不用再确认。

姜楚楚别过头看向窗外,心里漫无目的地想到,这里不需要她的话,她大概又要有一段时间无所事事了吧。

温九思于是又回过头看着她。

“还能走么?”

姜楚楚“嗯”了一声,前者冲众人点了点头,率先提步离开。

姜楚楚跳下凳子,全然不顾屋里还有三个人,一瘸一拐地跟上,嘴里很是矫揉造作地自言自语。

“哎呀……怎么走不稳呢。”

男人的背影似乎是顿了一瞬,但最终还是没有回头。

惨了惨了……这样他都不回身来抱她,肯定是生气了。

姜楚楚乖觉地上了车,自己系好安全带,瞥见男人好似覆了薄冰的俊脸,忍不住细声细气地说。

“不用带我去买鞋,送我回家就好。”

车久久没有发动。

终于,温九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扭头看向一派萎靡的女孩儿。

“三个小时前,你兴高采烈地下车准备工作,让我等你吃晚饭,我等了,可是你在干什么?为什么打架?”

姜楚楚咕哝着,“白教授不是都告诉你了么。”

下一秒,她的肩膀被他强制板正,她反射性看进他深邃的眼神中。

“我想听你说。”

五十三·他的小姑娘

男人的眼里有淡淡的执拗。

她被迫面对着他,不经意之间,他身上的气息细细密密地裹挟持了她,男色当前,她却一点都没有欣赏的心思。

“我不想说。”

姜楚楚挣了挣,非但没有使男人松开手,反而因为被更紧的禁锢,更加的将自己送入他的怀中。

抵挡不住男人无意间的诱惑,姜楚楚恼羞成怒,瞪着他。

“你整天没事儿,是不是都围着我转了,怎么什么你都要管啊。”

温九思看着她,缓缓的蹙起了眉头,他慢慢地,朝着她的脸探出手指,替她抹去晕染到下眼睑的睫毛膏。

睫毛膏本就是防水的,不容易擦去,温九思极有耐心的,用指腹在她的脸上一遍一遍的滑过,神态认真得仿佛此时此刻,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比整理她的妆容更为重要。

就像自己是他心中最珍贵的。

姜楚楚心里剩下的最后那点儿气儿,转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温九思坐回去,一边抽出一张纸巾,擦着指尖的黑色痕迹,一边说。

“白教授作为国内油画艺术的引领者,无论是技法还是名气,都是首屈一指的,得到她的青睐,你会受益匪浅。”

“”

“去法国学习的机会也是白教授的私人关系,那里氛围好,而且也有我的客户,如果你去了,我也可以跟过去照顾你。”

“”

“我想让你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过真正喜欢的生活。”

“”

他的声音依旧纵容,没有丝毫谴责的意思,却令姜楚楚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愧疚。

她低下头,指尖默默地对在一起,点了点——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他花了很多心思,将这个机会递到了自己面前,可是她肆意妄为惯了,发起脾气来根本不会管什么场合。

“我不是那种看不惯就掐起来的人。”姜楚楚小声开口,“这一天我好累,见到讨厌的人,知道我连累了刘晏学长,听见有人在背后说我坏话我也没想动粗的,可是徐钰先冲上去了”

解释的时候,她还不忘在温九思面前抹黑潜在的情敌。

温九思听着她垂头絮絮叨叨,心里柔软得不可思议,她可以美艳不可方物,她可以勾得男人为她发狂,但她终究还是个小姑娘。

“我会解决。”温九思打断了她。

姜楚楚楞了一下,话顺着自己的心意问了出来,“可是你是我什么人呢?有什么义务替我解决你又不欠我的。”

温九思极淡地笑了,“说不定我真的欠你的呢?”

姜楚楚咬了咬唇,半真半假地说,“可是不管你欠我什么,我只想让你以身相许唉。”

她没有说假话,倘若温九思真的想要她,她也是愿意的吧,只要他们之间有了一种确定的关系,那种维系存在的时候,她就不必担心,他会什么时候收回对她的好。

她很想,一直做他的小姑娘。

想到就做,姜楚楚抬起头,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着男人的唇畔凑过去——却吻在了男人的手心上。

他眼里仿佛酝酿着一场风暴,神情严肃地说,“楚楚,不可以这样。”

五十四·和自控的区别

真是丢脸。

姜楚楚已经记不得这究竟是第几次被他毫不动摇地拒绝了,就好像她是什么吸阳气的妖精,沾都不能沾一下。

“温医生。”

姜楚楚坐直了身子,面无表情地开口唤他。

温九思从鼻腔里溢出一个“嗯”字,但目光仍然流转着淡淡地警惕之意,一副生怕她出其不意要往他身上扑的样子。

姜楚楚怀疑地上下打量了他一遍,目光在他双腿间某一个并不平坦的地方划过,又落在他紧抿薄唇的俊脸上,一字一句地说。

“我就是确认一下,你知道,我亲你一下,我是不会怀孕的是吧。”

“?”

温九思的表情逐渐变得一言难尽,“我”

他张了张嘴,刚发出一个音节,就被姜楚楚立即打断。

“我不是从前的我了!这也不是你吓唬我那次了!你要是还想对我做什么,你就试试啊,你不试试你怎么知道我这次还会反抗?”

被她一连串的话绕晕了,温九思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喉结,“楚楚”

“你要是再不给我一个明确的回应,我就、我就当你真的不举!”

涉及到男人的尊严问题,温九思微微正色,“你要分清,不举,和自控的区别。”

“什么自不自控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万年单身狗长什么样子——你回家自己照照镜子,你也知道了!”

自觉出了一口恶气的姜楚楚趾高气扬地下了车,在车内男人沉默的注视中,一瘸一拐地打了一辆出租车扬长而去。

肆无忌惮又吵闹的女人啊

可爱又可怕。

望着出租车驶离,温九思缓缓地松了一口气,伸手发动汽车——既然姜楚楚走了,他也该回咨询室处理一些事情。

手还没摸到车钥匙,电话就嗡嗡地响了起来。

他低头,盯着那个跃动的来电显示,好几声之后,才接了起来。

电话那端立刻响起了一个男声,“你还知道接电话啊。”

温九思眼神暗了暗,“我不是说过不要再打来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急。”

“怎么不急,京都一堆的事情还等着你回来解决,还有你家那边——”

温九思的眉眼间染上了一抹淡淡的不耐,这是即便姜楚楚闹得太过火时,他都不曾展露出来的那种表情。

“我心里清楚我应该做什么,你要是没事,我就挂了。”

陌生男人话语一滞,忽而道,“九思,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姜家那个姜楚楚,让你乐不思蜀了?你要——”

没有面对姜楚楚时的耐心,温九思直接挂断了电话。

随意地将手机扔在副驾驶位上,他靠在车椅背上,紧闭着眼睛。

缓缓地,温九思抬起手遮住了眼睛,久久没有动作。

姜楚楚直接回了家,将脚下的高跟鞋一脱,身体顿觉解放,不由得舒服地喟叹出声,

“听说你今天去画展了,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一个身影蓦地出现在楼梯口,是几天没见的姜夏樱。

姜楚楚冷不防被吓了一跳,忍不住仰天翻了一个白眼儿。

五十五·着了魔了

“”

姜楚楚照例没理她,擦身而过的一瞬间,姜夏樱回身叫她。

“你听说了么,现在媒体上都在捧姜明珠,说她理所当然应该是冠军,但是媒体的口风,都是姜明珠自己放出去的。”

姜楚楚本不欲理会她,可是姜夏樱一直跟在她的身后,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样子,姜楚楚心中厌烦。

“你连画笔怎么握都不知道吧?成天关注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

姜夏樱垂下了眼帘,手指拢在一起,期期艾艾地说道,“前两天姜明珠有朋友来家里,我听到她们说,明珠参加这个展览,只是为了提高些人气,而且尽管参赛者很多,但是主办方已经承诺,冠军基本上就内定是她了。”

姜楚楚回过头来。

果真是阴暗处极易滋生出心思叵测之人。

“你倒是眼观四路,耳听八方,但是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她的语气有些冲,姜夏樱立刻显出一副手足无措的慌张样子,“我只是觉得这样,对于那些辛辛苦苦画了画来参赛的人,有些不公平罢了。”

姜楚楚最厌烦的就是姜夏樱那副小白花的做派。

明明嫉妒的要死,却几乎将低声下气写进了骨子里,成天一副受了委屈也不敢言的样子,偏偏总是想偷摸搞些事情出来。

姜楚楚讽刺的瞥她一眼,冷笑着。

“成天盯着这个,盯着那个的,也不知道你是居心叵测还是真的这么热心肠。”

姜夏樱眼眶开始红了,“我只是好心”

“得了。”姜楚楚干脆利落地打断她,“你现在所得到的,已经比你应该得到的,多了太多了,人啊,不能太贪心,知道了吗?”

姜楚楚迅速回了卧室。

楼梯上只留下姜夏樱低着头,袖子下的手指握成了拳头,竭力抑制着自己的颤抖。

姜楚楚回到卧室里面枯坐了一会儿,无聊地翻了翻手机,有几条居心叵测的邀约,而另一端号码的主人大多她都没印象了,除此以外,还有几位大学时期的同学,拐弯抹角地问她今天怎么会出现在白教授身边的

很无聊,姜楚楚坐不住开始手痒,干脆换了衣服坐在画架前挤了满满一画板的油彩。

画什么,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画板上自己已经寥寥几笔勾勒出一个男人的身形。

姜楚楚:

涂掉涂掉。

浓黑的水彩就在笔端,可是姜楚楚却无论如何也下不去这个手。

这还只是对着一个身形都模糊不清的画中人。

她大概真的是着了魔了。

姜楚楚自言自语地“哼”了一声,终是换了一支笔,开始欲盖弥彰地在这张画布上画些别的人物和背景。

画面后面有一个带着眼睛的中年女人正低着头写字。

近处,一个穿着裙子的女孩儿坐在椅子上,蜷着小腿,男人面对她站着,拎着她的高跟鞋,两人之间的距离极近。

明明只是半成品,可就是有种扑面而来的暧昧感。

姜楚楚放下笔看了许久,没忍住捂住了脸,耳根子悄悄的红了。

五十六·争吵

撂下画笔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姜楚楚抻了个懒腰站起来,怎么看自己怎么画得好,干脆用手机照了下来保存。

打开门,楼下死一般寂静——这是姜家的一般操作,姜福生夜不归宿是常态,蒋淑媛热衷于带着姜明珠出席各种社交场合,享受别人的巴结,姜夏樱则成天将自己关在卧室里,也不知道琢磨着什么。

所以,当她脚步轻快地下了楼时,看见姜福生和蒋淑媛相对沉默地坐在沙发上,忍不住“呦”了一声。

“什么情况?你们俩想开了要离婚,放彼此一条生路?”

蒋淑媛面色沉了沉,看起来十分想跳起来教训她一顿。

而旁边的姜福生面上虽然不耐,但终归没骂她,只是说。

“你爷爷打来了电话,下周末回南城,到时候你跟我们一起去接他。”

姜老爷子要来南城了。

姜福生虽然四十多岁了,但因为现如今的富贵生活都是他老子给的,所以他对姜老爷子的敬畏远大于慕儒,姜老爷子久居南方,每次回南城,姜福生和蒋淑媛都能消停几天,在家扮一扮恩爱夫妻。

他一生在商场里浸淫,挣下了巨大的财富,却只有姜福生一个儿子继承,连带孙辈只三个女儿,三人中,没有血缘关系的姜明珠他自然视若无睹,姜夏樱他瞧不上,唯独能多看姜楚楚两眼,所以,姜楚楚虽然不受家里人宠爱,但姜明珠和姜夏樱至今不敢骑在她身上撒野,多半也有姜老爷子有关。

姜楚楚慢吞吞地“哦”了一声,兴致不高。

交代完了,姜福生抬手看了看表,显然还有约,站起来就往门外走去。

突然想起什么,姜福生蓦地回头看向姜楚楚,眼神里添了几许阴郁,意有所指,“见了你爷爷,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心里最好有点数。”

“还有你。”姜福生扭头看向旁边贵妇打扮的蒋淑媛,面上的厌恶溢于言表,“别以为攀上袁家你们娘俩就成了凤凰了,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德行,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

姜福生走了,大门一关,蒋淑媛站起来将茶几上的杯子端起来就往地下摔,面色阴狠,嘴里骂着难听的话语。

杯子溅起的碎片砸到姜楚楚身上,划破了丝绸制的睡衣。

姜楚楚垂眸看着自己的衣服,这件衣服还挺贵的,蒋淑媛将脾气都发在了她的身上,砸光了茶壶杯子还不够,染着鲜红色指甲的手指指着姜楚楚的鼻子。

“还站在这碍眼干什么,你跟姜福生一样,怎么不干脆死了算了,滚上楼去!”

姜楚楚看着仪态全无的蒋淑媛,这么顺着她的话滚未免太没有面子了,想了两秒钟,她面无表情地向着蒋淑媛手指相反的方向走去,义无反顾出了大门。

厚重的大门阻隔了蒋淑媛的咆哮,姜楚楚还来不及松了一口气,春日晚风吹在她光洁的小腿上,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她打了个哆嗦,清醒起来。

她没有钱,也没带手机,并且下午的时候刚跟温九思使了脸色

五十七·惊喜吗

出租车飞速掠过城市的街道,从车外就能感受到司机迫不及待想抵达目的地的心焦。

姜楚楚翘着二郎腿舒适地坐在后座,眼角余光睨着司机小哥,不由得啧啧摇头,现在的小年轻就是就是见识少,不就是看见一个妙龄女孩儿好吧,一个穿着破了一个口子的红色性感睡衣,以及一看就很昂贵的白绒绒拖鞋的妙龄女孩儿,即便这样,也不能作为他心态不稳的理由吧。

司机小哥先是义愤填膺地要带她去警局报案,当然被她面无表情地拒绝,再听到她报上一个居民区的名字后,又用一种诡秘的目光睨了她半路,好像她是什么上门服务的工作人员一样,恨不得将她这个“风尘女子”赶下车去。

车停在一个半新不旧的小区前,姜楚楚下车,刚想说等她一下,等会儿把钱送回来,可是一倾过身,睡衣肩带微微下滑了那么几度,司机小哥儿脸都白了,一脚油门,哪还管收没收钱。

姜楚楚冷不防吸了一口汽车尾气,怒极反笑,感情全世界都是温九思那种禁欲系,都要对她避若蛇蝎,很棒棒了。

这小区是徐钰的家。

一个钟头前,正当她决定豁出去脸面向禁欲男神低头时,现实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手机没带出来,她不记得温九思的电话号码。

她不是没地方去,随便一个灯红酒绿,那些公子哥儿见了她只有殷勤的份儿,可姜楚楚也不会傻到羊入虎口,苦思冥想半天,她灵机一动,发现自己还记得徐钰住在哪里。

徐钰一向独居,她没什么负担地按响了门铃。

门很快开了,露出一个穿着清凉的女人。

“外卖吗——”

姜楚楚没什么诚意地撩了下头发,“surprise~”

徐钰半截话咽回肚子里,表情很精彩,她身后,一个男人一边弯腰捡着战况激烈的地下的衣服,往自己身上套,一边不耐烦地说。

“你自己吃吧,我回去了。”

姜楚楚替自己的视线自动地打了马赛克,语气平静,“看来我来的不巧。”

声音不大不小。

袁珂一抬头,瞅见是姜楚楚,反射性捂住自己,骂了一句。

“操。”

十分钟后,袁珂不置一词,穿着皱皱巴巴的衬衫,面色极为阴沉地离开了,姜楚楚小心地检查了一下沙发有没有奇怪的地方,这才坐了下来,仰起脸看着收拾客厅的徐钰。

“白日宣淫?”

“都黑天了,是情难自禁。”

姜楚楚嗤笑一声,“你还真打算跟袁珂这么处下去?前两天画展,我还听见有人说袁二公子最近又捧了个嫩模。”

徐钰脸上没什么表情,“我心里有数,倒是你——怎么这一身就来了?”

姜楚楚于是用了一个钟头跟她讲述了自己的悲惨遭遇,其中五十九分钟用来叙述温医生是多么不近女色,堪称唐长老再世。

徐钰听了,面上是掩饰不住的快意,“该,也该让你尝尝求而不得的滋味。”

姜楚楚翻了个白眼正要替自己辩驳,忽然,门铃又响了。

两人对视一眼——外卖方才就送来了,难道是袁珂去而复返?

“我去看看。”

徐钰穿鞋走了过去。

几秒钟之后,姜楚楚听见徐钰毫不掩饰的讶异的声音。

“温医生?”

姜楚楚顿住,猛地回头。

走廊灯光昏黄,以晦暗墙壁和贴满杂乱小广告的楼道为背景,风度翩翩,清雅又矜贵站在那里的男人,不是温九思还能是谁。

五十八·他到底是谁

温九思……他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短暂的惊愕之后,看着温九思毫无忐忑地进来,姜楚楚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你是来找徐钰的?”

她的面色逐渐不善。

温九思目光如深水沉冰,女孩儿跪坐在沙发上,支楞起半个身子,警惕中带着一丝灵动。

但若是他点了点头,说了一个“是”字,她恐怕立刻就会张牙舞爪地扑上来。

温九思叹了口气,看起来很是头痛。

他没有解释,手伸进口袋,掏出一个银粉色的手机递过去。

“我去你家,把你的手机带出来了。”

咦?

姜楚楚眨了眨眼睛,彻底搞不清楚情况了。

……

车里,袁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这幅模样一看就是鬼混回来的,怕他父亲骂,他特意拐到袁家另一处住宅,准备梳洗妥当了再回家。

这个住宅平日里是闲置的,只偶尔有人过来打扫,袁柯本以为这里没人,可出乎意料的,水晶灯开了一半,宽敞的客厅一个昏暗的角落里,坐着一个人影。

袁柯一走进,一股酒气扑鼻而来。

“大哥?你怎么在这儿?”

沙发上的人是袁呈,他仿佛是从公司直接过来的,身上还穿着衬衫和西裤,只是不知道扣子什么时候开了两粒,领带松松垮垮地系着。

桌上摆着一瓶酒,已经没了一半,袁柯只一眼就看出这酒极为性烈,而袁呈似浑然不觉,只淡漠地看了袁柯一眼,将杯子里剩下的酒液一饮而尽,由于手不稳,一小半酒顺着他的唇角没入了衬衫里。

奇了。

冷漠不易近人的袁呈竟然也有独自醉酒的时候?

袁柯试探着问道,“大哥,你怎么不回家?”

袁呈没回应,浑身笼罩着一种阴翳的气氛。

袁柯也不想触这个眉头,站了一会儿,转身往楼上走去。

冷不防,身后醉醺醺的人突然开口。

“我要怎么做,才能得到她?”

袁呈的声音很小,但意外的清晰。

袁柯停下脚步,冷冷地看着他。

袁呈还在继续。

“讨好她么?给她买东西?还是干脆,绑架她行不行?”

袁呈果然醉了,嘴里说出的话没了章法。

袁柯转回身子,玩味地看着他的大哥。

没了平日高高在上的架势,看起来也只不过是一个求而不得的狼狈的男人。

“让爸冻结我的卡,监视我阻止我找她,甚至撮合我和她的闺蜜,将对她好的一个学校学长逼走京都……你做了这么多,让我没办法再接近她,可是现在呢,你没料到,半路杀出来个温九思吧……不是你的,一辈子都不会是你的。”

袁柯的咬字很重,仿佛是在发泄着什么。

“温九思……”

袁呈嘴里重复着这个名字,蓦地将手里的杯子狠狠地往墙上扔去,神色恢复了几许清明。

“他到底……是谁。”

……

姜楚楚也有这个疑问。

她摆弄着自己的手机,余光看向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忍不住啧啧称奇。

“我走的时候蒋淑媛都气成那样了,还能放你进去拿我的手机……温医生,不简单呐。”

五十九·他来了

看着姜楚楚满脸都写着“明明开心的不得了但我是个小仙女我不能表露出来”的字句,温九思嘴角也忍不住染上一个浅浅的弧度。

“是蒋夫人愿意给我几分薄面。”

徐钰从厨房走出来,将洗好的水果放在茶几上,小心地挨着姜楚楚坐了下来。

“不过……温医生,你是怎么知道楚楚在我这的……还有,你怎么知道我家在这儿的?”

对于徐钰来说,第二个问题尤为重要,不同于姜楚楚一见到温九思就止不住地犯迷糊,徐钰对他的忌惮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温九思垂头看了看桌面上摆着的那一盘没什么诚意的半红不红的苹果,没看徐钰,只是对着同样表示出好奇的姜楚楚解释道。

“给你打电话,你没接,我就打到你家里了。”

轻描淡写的带过,温九思没有说,在她迟迟没有接电话的那十几秒钟,他的内心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慌张。

他没说,可是他看着她的眼神却忍不住泄露出一抹专注,令姜楚楚怦然心动。

“可是楚楚——”

徐钰还想说些什么,温九思的双眼闪过一丝凛然,寒意一瞬即逝,截住了她的话头。

“徐小姐,我是个心理医生,有时候,知道的事情不一定要眼前所见,我觉得她也许需要我,所以我就来了。”

有一种男人,可以将正经的叙述,说的比情话还要动听,温九思无疑就是这种男人,单看姜楚楚冒着小星星的眼睛就知道了。

“至于徐小姐的家……我只是求助了白教授,帮我找了一份你的参赛表。”

合情合理。

徐钰还没说话,姜楚楚立刻站起来,高声宣布。

“好啦,别说这么多了,都半夜了,我该休息了……”

徐钰点点头,正要起身送客,却听见姜楚楚毫无压力地补上了后半句话。

“——温医生,我们走吧。”

徐钰:“……”

徐钰连插一句嘴的余地都没有,就看见两个人起身往外走去。

温九思的手中似乎有一根无形的线,紧紧套牢了姜楚楚,令她心甘情愿敛去浑身锋芒,一步一步迈入他的牢笼。

听着姜楚楚清脆的声音,徐钰分不清,这种变化是不是好的。

“九思,九思,我们去哪呀?”

“……好端端的,你唱歌干什么?”

“你没听过这个调子么?”

“……没有。”

“老古董,你快说我们到底去哪里嘛。”

“……去城郊那个房子好不好,有壁炉的那个。”

姜楚楚笑眯了眼,“好。”

在姜楚楚还没来得及作一下的时候,因着温九思的良好表现,白日里的事情就这么轻描淡写的过去了。

而温九思说的“他会解决”,并不是一句空话,过了两天,姜楚楚接到了温九思的电话。

他想要请她吃饭。

姜楚楚趴在床上,语调慵懒。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有什么事求我?我连自己都可以给你哦,来嘛,别害羞。”

那边顿了一下,无奈地说。

“楚楚,我约了白教授一起,你准备一下,今晚可以么?”

六十·掉马

姜楚楚一个翻身坐起来,瞪圆了眼睛,烦躁地揉了揉头发。

“你约她干什么呀……画展都快结束了,我再去也没什么意思,要不然算了吧,我心情不好她心情也不好。”

嗡嗡嗡嗡,姜楚楚连珠炮似地嚷嚷着。

“楚楚。”男人语调沉稳地安抚着,“别紧张,还有你认识的人,你大学老师,刘雪梅。”

姜楚楚张了张嘴,听见男人那边清浅的呼吸,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温九思为今天的饭局着实费了一番心思,他查到白教授在南城有一位多年老友,而那个人恰好就是姜楚楚大学时期的导师刘雪梅。

他托人找到了刘雪梅,本意是想着借着让她们两人重聚的名义,叫上姜楚楚作陪,缓和一下气氛。

但没想到,刘雪梅不禁欣然答应,而且主动提及她有一个得意门生,要介绍给自己的老友,正是姜楚楚。

不是因为温九思使的劲儿,而是她真的喜欢并极其欣赏姜楚楚的艺术天分。

短暂的惊愕后,温九思忍不住低低笑了起来。

当姜楚楚刻意想当一个乖孩子的时候,没有人能够抵挡她的好。

这一点,温九思无比肯定,因为他就是其中之一,明知那是罂粟的毒,但却依然甘之如饴。

他的语气轻柔却极坚定,姜楚楚折腰了,她画了个淡妆,裸粉色的口红,再加一条藕荷色的娃娃领连衣裙,镜子前,就是一个俏生生的小姑娘了。

温九思选的地方也是一个温馨雅致的中餐馆,包厢的门一关,姜楚楚就开始不自在。

刘雪梅对她很和善,也对能在这里看到得意弟子表示啦欣喜,而白教授显然知道姜楚楚也会来,但除了开始礼貌性地问好以外,再没有看过她一眼,姜楚楚也知道,像白教授这样严谨的女人,显然很芥蒂那天发生的事情,更何况,对于她来说,自己就是一个肖崇言塞进去的关系户吧。

两个相识多年的女人在述话,姜楚楚低头扒饭,吃饱了之后,又偷偷地在桌子下面摆弄手机,刷了一会儿微博,想到很多天都没有给粉丝上传新的粮食了,她翻了翻相册,看到了前几天从画展回来时,一下午画成的那副画。

选中,点击了发送。

几乎只相隔一秒,旁边的桌子上,白教授的手机亮了一下。

姜楚楚只是余光随意一瞥,就看见一条特别提示,清晰地跳跃在白教授的手机屏幕上。

【您的小宝贝发微博啦。】

白教授在姜楚楚难以言喻的目光下拿起手机。

姜楚楚眼睁睁看着她进了微博,在主页刷新出来一副画。

画上身姿曼妙的女孩儿坐着,男人站在她对面拎着她的高跟鞋,背景里有个戴眼镜的女人的身影,加上周围的桌椅摆设,俨然就是画展那天在办公室里的场景。

经历过的人,都能认得出来。

姜楚楚:“”

白教授:“”

白教授的表情复杂,似乎有点吃惊,有点想笑,但又生生克制住,姜楚楚突然灵光一闪,试探着问道,“您莫不是小白兔的白?”

六十一·逃跑

原本就不活跃的气氛变得更加奇怪。

姜楚楚望望天,专业领域的大拿是自己的迷妹怎么破?在线等,挺急的。

她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温九思,温九思皱着眉头明显不解其意,正想要开口询问,姜楚楚突然“啪”地站起来,打开门捂着脸跑了。

跑了

温九思面上挂上了懵逼,转回头看着面色同样玄妙的白教授,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追过去。

“白教授,楚楚她,可能是嗯”

温九思一本正经地企图找一个合适的理由,被白教授扬手打断了。

“姜楚楚,洗手间里的那件事,是我想得偏激了。”

“”

过了半个钟头,了解到两人渊源的温九思啼笑皆非。

也不能怪姜楚楚,任谁都不会想到,一个粉了自己几年的,拥有着一个萌妹子用户名的,留言的时候与时俱进用到么么哒大大真棒给大大笔芯的人,竟然是素来严谨沉稳的教授

“我之前打电话的时候跟您说过,她很有天分,基本功也扎实,我还把平日里的几幅作品的电子版发给您了。”

白教授挤了挤眉心,“我没看,当是只是想着卖你个面子。”

刘雪梅在旁边也笑着摇摇头,“你啊,总是念叨着想要收一个心仪的弟子,现在这么个苗子出现了,你还给人家小姑娘吓跑了。”

白教授低头看着自己手机上的那幅画,缓缓叹了口气,看向温九思,“这回变成我有件事要麻烦你了”

姜楚楚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逃跑。

她习惯将自己的生活分割成不同的部分,一直令它们在不同的轨迹运转,在学校她是老师面前乖巧优秀的学生,在家里她是最不受待见的那个透明人,各种宴会之上,又只有她一颦一笑间,睥睨名流淑媛,引得豪门子弟竞相追逐。

但它们不应该被捏合在一起,好像是她能承受一个现实中的人对她的不看好,也能承受一个网络世界里的人对她的追捧,但是现在次元壁毫无预兆的破了,她不知道,当自己的两面都被这个人看到了,这个人会用一种什么样的目光来看自己,自己又该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态去回应。

活着已经很累了,她也不想知道。

正想着,短信提示音响了起来,姜楚楚吓了一跳,以为是温九思发来的,却发现是一条银行的转账记录,一笔不菲的“零用钱”来自姜福生的账户,还没等她看完,姜福生的电话就打来了。

大意是告诉她,让她收拾收拾自己,像个大家名媛的样子,后天一起去机场接姜老爷子。

大家名媛的样子既不能太张扬,又不能显得太乖,她衣柜里就有很多衣服可供选择,但成年人的世界不需要选择——既然姜福生给了钱,她也正好换换心情。

姜楚楚将饭桌上的一切抛在了脑后,换了身紧身的衣裙,露出后背一片雪白。

涂着口红的功夫,她拨通了徐钰的电话,想要约着徐钰一起去。

电话刚接通,就听见徐钰那边兴奋的声音。

“楚楚,我刚想给你打电话,青年油画展的评比结果出来了,我进了决赛!”

六十二·偶遇

想到从姜夏樱那里听来的姜明珠已经内定的消息,姜楚楚忍不住给徐钰泼了一桶凉水。

“恭喜哦,不过你也别太兴奋,反正最后优胜者肯定不是你。”

徐钰尖叫着“我不听我不听我要撂电话了”,姜楚楚急忙打断她。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陪我去买衣服,我后天要回半山别墅。”

徐钰惊讶地问,“你爷爷回来了?”

姜楚楚“嗯”了一声,显得兴致缺缺。

将口红扣上,她拿起手机催促徐钰,“你快点啊,我在中央大街等你。”

徐钰赶到中央大街的时候,姜楚楚已经把一楼逛了一个来回了。

徐钰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对上了姜楚楚不满意的目光,忍不住白她一眼。

“我说大小姐,你给我打完电话我就开始收拾了,我怎么知道你今天突然抛弃温医生临幸我了。”

姜楚楚端着的架子一泄,做贼心虚地默默鼻子。

“好端端的,你提他干什么。”

平常提起温九思姜楚楚恨不得把心都捧出来看看,这回一避而不谈,徐钰立刻就察觉出了不对。

“哎呦,有情况啊。”

姜楚楚迅速朝前走去,“没有。”

徐钰紧走两步上前拉住她,窃笑着说,“得了吧,你们俩吵架了?这还不是男女朋友呢,小性子使得挺熟练啊。”

姜楚楚故作严肃地摇了摇身子,“没有没有,你别动我啊。”

徐钰还在用胳膊肘碰她,姜楚楚停下脚步板起脸。

“我说了没有,再说我俩的事你关心那么多干什么,你是不是对他有想法!”

“不是,我——”

“我什么我,再从你口中听到温九思的名字,小心我跟你翻脸哦。”

话音刚落,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带着讶异。

“楚楚?”

姜楚楚一回头,姜明珠挽着袁呈的手臂款款而来,手上还拎着几个奢侈品牌的购物袋。

徐钰小声说,“我就是想提醒你,前面是你妹妹和未来的妹夫”

“楚楚,你也来逛街啊。”

两人越走越近,脚步停在了姜楚楚面前,姜明珠说着,眉宇间漾起神采,亲昵地笑了起来,

“你看中什么了,让袁呈一起买给你啊。”

姜楚楚面上没什么表情,拉着徐钰就要走,冷不防袁呈往旁边走了一步,拦住了两人的去路。

男人的面上挂着恰如其分的微笑,音色沉稳。

“明珠说得对,既然这么巧碰上了,两位今天有什么想要买的,自然由男士付账。”

姜明珠不为所动,徐钰却在旁边拉扯着她的衣袖,轻声地劝说。

“这不坑白不坑啊,我都想好我要买什么了,你不跟着,我可跟着了。”

姜楚楚瞪她一眼。

“有点出息行吗?你看中什么了,我给你买。”

“不是。”徐钰小心翼翼地将姜明珠拉开了两步,神色多了几分急切。

“袁呈是袁珂的哥哥,我”

姜楚楚简直要气笑了,也不知道袁柯给她下了什么药,令徐钰如此惦记,连哥哥都想着要讨好。

到看到徐钰焦急渴望参半的神情,姜楚楚还是退让了。

六十三·无处躲避的危机

姜楚楚瞪圆了眼睛,佯装恶狠狠地看着徐钰,“我真是看不懂你了,你等着吧,你早晚被袁珂伤得体无完肤,到时候你别哭着回来找我。”

徐钰可不管姜楚楚的话有多么不吉利,见她松口了,舒了一口气,连忙挽着姜楚楚的胳膊回头冲袁呈说。

“那袁先生,我们走吧。”

袁呈点了点头,两人嘀嘀咕咕这么久,他面上却全然没有不耐,他单手插着兜站在那,风姿、气度,每一样都能看出来,是世家精心教育出来的结果。

“好。”

袁呈点点头,走回姜明珠身边。

徐钰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叹息。

“袁大公子到底哪里不好啊,这随便一个招呼,就能有大把女人扑上来,怎么就不得你青睐,现在反而便宜了姜明珠。”

姜楚楚瞪她一眼,“你别再提这件事了!”

姜楚楚的声音大了些,姜明珠回头疑惑地望了她们一眼。

徐钰知道失言了,连忙伸出手指在嘴上比划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姜家的三个女孩儿,审美都是出奇的一致,姜明珠逛的几个店面,也都是平日里姜楚楚常去的,姜楚楚直奔了当季新款,拿下一套就去了试衣间。

姜明珠也矜持了一会儿,披上了一件外套,在镜子前转了转,扭头问袁呈。

“这件怎么样?”

“很漂亮。”

袁呈抬头,目光在姜明珠身上转了一圈,像是想起什么一样,突然说,“对了,这个楼上有一家表店,我在那定了一款表,你可以帮我拿过来么?”

姜明珠面上浮现出几许讶异,“我自己?”

袁呈不说话,依旧微笑的看着她,笑容虽然俊美,但神情中的漠然却掩饰不住。

几秒钟过后,姜明珠不大自然地移开了目光,微微垂下头,“我知道了,那你坐着等我一下。”

“好,辛苦你了。”

姜明珠勉强笑了笑,连身上还穿着带标牌的衣服都不顾地向外走去,背影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一直站着的服务员欲言又止,还没来得及开口,袁呈的视线就已经转向她。

“一会儿一起结账还有,这里现在不需要你了。”

袁呈独自坐了一会儿,突然站起来,慢条斯理地将领带松了松,向更衣室的方向踱步过去。

那边,姜楚楚选了一件比平日里的尺码更小一号的连衣裙,胸型衬得更加饱满,也将小蛮腰勒得盈盈一握,誓要亮瞎温九思的眼。

可后背的拉链却别别扭扭地扣不上,她皱了皱眉头,将更衣室的门拉开了一个小缝,小声冲外面喊着。

“徐钰,你在吗,进来帮我一下。”

才喊了一句,姜楚楚就发现了不对。

外面太安静了,没有顾客的询问声,没有店员的走动声,好像偌大一家奢侈品店,只有她自己在狭小的试衣间里。

类似小动物对于危机的到来都有着无与伦比的警觉性,姜楚楚脖颈上细小的绒毛突然炸了起来,她反射性想要关上门,一只皮鞋突然抵住了缝隙,没看清男人的动作,袁呈强硬地挤了进来。

袁呈盯住她,反手关上门,落了锁。

“楚楚,我们说说话。”

六十四·温九思,救救我

谈谈?

谈你个大头鬼哦。

姜楚楚很想找一块板砖,狠狠地往袁呈的脑袋上砸上一下,看看里面都装了什么丧心病狂的念头,但是她不敢,她一手怼着袁呈的胸膛不让他过分靠近,一手反手拦在自己的后背上,阻止衣服滑下去,样子狼狈至极。

可是这种画面放在男人眼中却平添了一抹香艳的味道。

在这狭小的空间内,她犹如被困的幼兽,表面张牙舞爪,可是放不放她离开却全凭他一念之间。

袁呈发誓,由于姜楚楚一直对他躲躲闪闪,他原本真的只是想跟她面对面,没有旁人干扰地谈谈,可现下,女孩儿身上幽幽的体香飘入鼻端,他体内突然就涌起了一股灼热的火苗,“噌”地窜上来,想要将面前的女孩儿吃得连渣都不剩。

他才往前凑了一步,姜楚楚连忙手上使劲儿。

“哎哎哎,你干什么,你就停在那。”

袁呈面色暗了下来,“如果我偏要靠近呢。”

姜楚楚怒极反笑,“有病吧你,你是个总裁,不是个色情狂好么,如果我现在就衣衫不整地跑出去,我的名声反正已经臭了,把你拉下水也不亏。”

男人沉默了一下,不由分说地又往前走了两三步,将姜楚楚困在胸膛与墙壁之间。

“不要威胁我,你可以试试。”

姜楚楚觉得跟个色胆包天的男人不能硬上,深吸了一口气,硬是憋出来一丝毫无温度的笑容,“行行行,谈谈谈,您想谈什么我他大爷的都谈行了吧,你先出去!”

贵公子袁呈听不得脏字,当下就皱了皱眉头。

“楚楚,我之前就跟你说了好多遍,不要说脏话。”

“”

姜楚楚面无表情地想着——之前?好多遍?这让不知情的人听了肯定会以为他们俩是爱得有多缠缠绵绵过,从她在机场临时起意勾搭他的那天,一直算到她察觉到袁呈对她有一股非同寻常的掌控欲,溜之大吉的那天,满打满算不过两个星期,哪称得上之前?

又周旋了两句,姜楚楚受不了这种对峙的场景,忍不住问,“你到底想谈什么,痛快不好吗?”

“好”,袁呈干脆利落地说,“我还是那句话,楚楚,回到我身边?”

回你大爷

不待姜楚楚张嘴,袁呈话音刚落,更衣室的外面突然响起了敲门声,节奏并不快,可是一下一下的,重重地仿佛敲打在人的心上。

姜楚楚如蒙大赦,刚要出声呼叫,蓦地被袁呈一手捂住了嘴。

“别理会。”

“”

他逼着她,“楚楚,你答应我,好不好?”

袁呈死死揽着她的腰,鼻尖轻轻蹭到了她的面上,呼吸之间,姜楚楚觉得浑身的寒毛都要竖起来了!

“好不好?”他呢喃着,着了迷似的摩擦着她的脸颊。

姜楚楚心慌意乱,一股不可抑制的恶心涌了上来。

忽然,外面的敲门声停止了,下一瞬间,一声巨大的撞击声响起,门骤然被砸开,狠狠地摔到了墙上。

站在门外面的男人轻轻喘着气,眸中寒冰刺骨。

姜楚楚一口咬在了袁呈的手上,趁他吃痛不自觉放开的时候,大声喊着来人的名字。

“温九思!救救我!”

六十五·对峙

他一来,这里就变成了两个男人的战场。

温九思一句话都没说,双眸中酝酿成的风暴,有着与他淡漠的外表截然相反的毁灭性。

姜楚楚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飞快地挪到他身后,温九思扭头看了看她,忽然,一件带着他体温的外套罩了下来,细细密密地将她包裹起来。

不露纤腰,不露雪背,与她最初穿这件衣服的初衷截然相反,却殊途同归,令她狂乱跳动的心脏,在这一刻,奇迹般地安稳下来。

“袁总。”

温九思的目光转移到袁呈身上,意味不明。

“好像我们每一次的会面,都不是那么尽如人意。”

袁呈低了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似乎还留着女孩儿皮肤上细腻的触感。

“温医生每一次的出现也都这么碍眼。”

姜楚楚躲在温九思身后,拽着他的上衣下摆,听着两个男人之间的针锋相对,温九思沉默了片刻,突然语出惊人。

“听说袁总雇了人在调查我。”

袁呈神情微僵,眼神眯了眯,旋即作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轻飘飘地说,“我只是好奇温医生的来历罢了。”

“袁总若是好奇,何不直接问我?”

袁呈没做声,温九思从身后捞出心安理得装鸵鸟的女孩儿,一手搭在她的肩上,将她整个人半圈在自己怀中,两人的身形无比契合。

温九思抬了抬下巴,眼神睨着他。

“不如我给袁总指条明路吧,袁氏最近不是在跟京都的万合集团在合作么?问问他们的少东家,我是谁。”

眼见袁呈的面色逐渐肃整起来,温九思又冷笑道。

“人,我就先带走了,也希望袁总下回不要在作出这种事情了,楚楚胆子小,不经吓,要是一直朝我哭,我也会很头疼的。”

说罢,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女孩儿,声音恢复了一点温度。

“走吧。”

直到两个人走出奢侈品店,也不见袁呈叫住他们,显然,温九思那一番晦涩的话令袁呈起了忌惮。

两人一路到了停车场,姜楚楚拢了拢男人的外套,安静地坐上了副驾驶,乖乖的。

温九思没急着发动汽车,一偏头,问到,“怎么不说话?”

姜楚楚回看他,深吸了一口气,“你刚才男友力爆表了你知道么?”

温九思的表情像是在说他没听懂。

老年人,听不懂“男友力爆表”也是正常的。

姜楚楚吸吸鼻子,索性换了话题,“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巧合。”

巧合?她才不信。

“就算是巧合好了,可是我从饭局上跑了,你不说找我,却在商场被我巧遇到,你说你是不是做错了?”

她纯粹是在发泄,在无理取闹。

温九思轻轻笑了一下,苏极了,“你也知道你逃跑了啊。”

“我那是……”姜楚楚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想到一个合适的理由,男人慢条斯理地发动了汽车,对她的解释也不甚在意,任由她在那编着瞎话。

“你慢慢想,我送你回家。”

汽车缓缓发动,驶离了商业街。

六十六·约见

他话音一落,姜楚楚突然惊叫起来。

“对了,徐钰还在中央大道呢。”

说着,姜楚楚打开手机,却发现手机已经没有电自动关机了。

温九思瞥了她一眼,淡淡地说,“她应该回去了。”

“你又知道”姜楚楚咕哝着,却也不再提要找徐钰的事了。

从中央大道到姜家也不过二十分钟,温九思停了车,转头看她。

她身上一条修身长裙,上衣却罩了一件男士外套,搭配古怪,但不该露的地方却一点都没露,温九思满意地点点头。

“好了,你快回去吧,洗个澡,睡一觉,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姜楚楚下了车,却不急着回去,她敲了敲车窗。

“你不陪陪我么?”

姜楚楚俯下身子,歪着头看他。

她目光中尚有水意星星点点,其中的依赖之意足以融化任何一个铁石心肠。

温九思也不可避免的被煞到了,他沉默了一下,仿佛是在动摇,可终究仅仅是叹了一口气,“你先回去,我还要办一点事。”

“哦。”

姜楚楚拖长了音,闷闷不乐地应了一声,可是温九思却像是没接收到她释放的信号,简单地点了点头之后,竟然将车窗升了上去,径直开车走了

有一股深深的失落席卷了姜楚楚的心,她低头看了看仍旧穿在身上的男人的外套,泄愤似的扯了扯。

“他真是傻透了,这么不解风情,连我这么明显的暗示都没看出来……混蛋。”

骂完了之后,姜楚楚心理总算好受些,一跺脚,转身进了家门。

温九思开车离开了别墅区没多远,突然一打方向盘,车头调转,转了一个弯,驶上了来时的那条路。

这会儿路上有些堵,温九思开地不急不缓,几乎用了一倍的时间,才重新回到了中央大道。

中央大道旁边有一间咖啡厅,推门进去,温九思毫不费力地就锁定了一个坐在角落的女人。

她捧着一杯咖啡,微微失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温九思走过去,现在女人的面前,声音轻轻冷冷地问道。

“徐钰。”

徐钰吓了一跳。

“温医生,你来了。”

温九思在她对面落座,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不是你让我来的么?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以为你即便不感谢我,也应该态度好一点。”徐钰苦笑了一下,“毕竟,是我告诉你,楚楚有麻烦了,也是我告诉你,你应当到哪里来找她。”

温九思抬头看了她一眼,“这么说,我应当感谢你的好心。”

徐钰无奈地叹了口气,“可是你并不相信我的好心。”

温九思唤来服务员,点了一杯醇正的美式咖啡。

“徐钰,楚楚跟我说过,你是她从小到大的朋友,她一直很信任你。”

徐钰眼中划过莫名的神色,但很快就掩饰住了。

“从小到大的朋友就当是这样吧,那么我就以姜楚楚从小到大的朋友这个身份跟你说一句,你们不合适,温医生,远离楚楚吧,对她,对你,都好。”

六十七·交易

她话音一落,就看见温九思低低地笑了起来。

徐钰忍不住皱眉问到,“我说了什么,让温医生觉得这么可笑?”

温九思将面前的咖啡杯推开,表情逐渐转凉,“我们不合适那谁合适呢?袁呈?”

他忽而冷笑道,“觉得我们不合适,这就是你给袁呈通风报信的理由么?先告诉袁呈你和楚楚这里,见势不妙,又给我发来了短信让我赶过来。”

徐钰面上不自觉地闪过一丝难堪之色,脸转向窗边,语焉不详,“我不懂温医生在说什么?”

温九思短促地笑了一下,步步紧逼,“你向袁呈汇报过几次姜楚楚的行踪?他给了你什么好处足以让你出卖你们的友谊?钱?还是让你和袁珂在一起。”

当一个心理医生诚心想要一个人不好受的时候,无疑可以在心尖剜肉。

“够了。”

徐钰面色沉了下来,握住杯子的手攥得死死的。

温九思的表情在告诉她,他什么都知道。

那是前不久的事情,她在校园里遇见了无头苍蝇一样寻找姜楚楚的袁珂,她就知道,这是她的机会。

姜楚楚不稀罕的,是她所梦寐以求的。

仿佛多年来夙愿成真,她真真切切地触碰到了袁柯,他紧紧抱着她的时候,就像他的心里是有她的。

只是当第二天的太阳升起,袁珂扣着扣子时那无所谓的背影,令她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他是风流公子,只把她当做苦闷的深夜时分,一场消解罢了。

后来,他的哥哥,袁家实际上的掌权人找到了她,优雅礼貌,却轻蔑地开口。

“我知道徐小姐心仪舍弟,你或许对我们家里的情况略知一二,那你应当知道,我可以帮忙促成这段佳缘,但是徐小姐也要帮我一个小忙才好”

魔鬼诱惑着提出了交易的条件,徐钰听见自己的心重重地敲了一下,她张口问道。

“什么忙?”

“楚楚身边,出现了一个男人。”

徐钰为袁呈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从姜楚楚那偷偷照下了温九思的联系方式。

看着沉浸在回忆中的徐钰,温九思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咖啡,食指关节轻轻叩响桌面。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让你认为我和楚楚不合适,但是我今天来不是来征求徐小姐的想法”

徐钰扭过头来,安静地看着他。

她害怕温九思,那是一种来自心底的直觉,虽然这个男人矜贵而又优雅,但他的确是冷的,只有偶尔被她留意到,他投射到姜楚楚身上的眼神,才略带了几分暖意。

温九思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摊摊手。

“我想了解一些楚楚从前的事情……之前就想单独见见徐小姐,只是楚楚她对于这件事很芥蒂,我也只能暂时作罢。”

“她从前的事情”徐钰面上一阵恍惚,“这也是交易么?”

以她的消息,换取温九思不告诉姜楚楚,她的背叛。

“如果徐小姐这么想的话……姑且算是吧。”

徐钰冷笑一声,忽然站了起来。

“我想说的话已经说完了,我不知道温医生想问什么,但是我知道,你如果去楚楚面前乱说,她是不会信的,有一句话你说对了——我是她从小到大,唯一的朋友。”

六十八·因为她是姜楚楚

徐钰看起来有恃无恐,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温九思,或许是跟姜楚楚相处久了,她的神态中都带了一丝姜楚楚式的嚣张。

“徐小姐。”

温九思突然喊住她,幽幽地说道。

“姜楚楚从小到大唯一的朋友——这句话本身就是一个最大的谎言,不是么。”

徐钰的脚步一踉跄,骤然回身看他。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的话音很轻,偌大一家咖啡厅,只有这两个人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我稍微做了一下调查。”说着,温九思朝对面的座位指了指,比出一个请坐的姿势。

徐钰犹豫一下,终是重新坐回了位置上,只是这一次,她明显不安了许多,试探着问道。

“你都知道什么?”

“很多。”温九思不紧不慢地扣了扣桌面,清隽的脸上满是洞悉一切的神态,令徐钰周身笼罩上一股深深的寒意。

“譬如,楚楚休学过几年的时间,由于各种原因转了几个学校,周围的朋友来了又走,没几个能走近她的,而你,徐钰,你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大学报道的那一天,根本就不是姜楚楚记忆中的,‘从小玩到大’,我说的对么?”

徐钰失手打翻了桌上的马克杯,声音颤抖地问道。

“你你知道”

温九思靠着椅背双手抱肩。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她给自己编造了一段你们的记忆,而你将错就错尽管她在平时表现得与正常人无异,但我知道楚楚有妄想症方便的表现,我来南城,是想治好她。”

这确实能解释,为什么姜楚楚身边会突然缠上一个心理医生。

“楚楚她的心理与性格都不能按照常理揣度,但是她并不傻,她选择你做朋友,并且能够包容你们之间偶尔的摩擦,一定是因为认为你有可取之处。”

两个人沉默无声地看着服务生走过来,收拾着桌面上的水渍,温九思给了徐钰足够长的时间去理解自己的话。

良久,他才叹息般开口,“徐钰,如果你们是朋友,我就更需要你的帮忙。”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在劝说这方面,没有人比一个优秀的心理医生有优势,徐钰眼中已经有了动摇之色,但不知为何,又逐渐转为冷凝。

“只是一点点无伤大雅的多出来的记忆,楚楚就可以过地很好,又不会影响什么,你为什么非要戳穿她?”

温九思还没回话,他放在桌面上的手机突然亮了起来,姜楚楚发来了短信。

【我好无聊啊,你到底干什么去了,真不陪陪我啊。】

温九思注视短信的目光忽明忽暗,嘴唇动了动,缓缓地说。

“无伤大雅那你听说过,姜楚楚的王叔叔么?”

那个她一提起来,就会变得不像她自己的,那个她一直从没有放弃寻找的王叔叔。

可温九思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徐钰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紧皱着眉,没有回答,反而一字一句地问,“你究竟是谁?”

“一个心理医生而已。”

“这世界上有无数的病人等着你去看,为什么非要是楚楚?”

温九思微微闭了闭眼,窗外今日的最后一缕余晖打在他的面上,有一种惊心动魄的摄人容光。

他的声音轻,却坚定。

“因为她是姜楚楚。”

——他的,楚楚。

六十九·姜老爷子

隔天是个周末,近了夏天,空气有种霸道的燥热,姜楚楚不喜欢夏天,汗多,花妆,还容易晒黑。

这样的天使出门简直就是对自己的一种折磨,因此她下楼的时候,面色带上了几分不愉。

楼下很热闹,姜家人整整齐齐地出现在客厅。

姜福生正忙着打点接机的事宜,看见姜楚楚这幅无精打采的样子,面色黑了起来,刚张开嘴要骂她,被姜楚楚凉凉地看了一眼,几句话怼了回去。

“你可想好了,现在把我骂哭了,一会儿爷爷问起来,我可是要照实说的。”

姜福生一口气没喘匀,生生咽了回去。

“知道一会儿见你爷爷,怎么也不收拾一下,丢人现眼。”

实际上姜福生这话说地没道理,姜楚楚穿了一身月银色的小旗袍,腰身玲珑,头发粗粗抓成了丸子头,虽然素着一张小脸,连粉都没擦,但是扛不住天生丽质,阳光一照,皮肤白腻得晃人心神。

姜明珠忍不住酸溜溜地看她一眼,手中的银叉不由自主地在水果上戳来戳去,蒋淑媛瞪了她一眼,她才不情不愿地放下叉子站了起来,憋出了一个热络的笑,但由于表情的主人觉得屈辱,使得这个笑容有几分怪异的难看。

“楚楚,你要去见爷爷啊……这么打扮,是不是有点不尊敬。”

姜楚楚瞟了一眼全副武装的姜明珠,笑靥如花。

“毕竟是我亲爷爷,我穿随意一点不行么?”

眼见姜明珠被讽刺,假装置身事外的蒋淑媛坐不住了,将手里的杯子“啪”地一下搁在茶几上,她板起脸。

“怎么跟你妹妹说话,这幅态度去见你爷爷,你是成心要气他的吧。”

还没待姜楚楚说话,蒋淑媛又说,“就让明珠也一起去,还可以照料你一下。”

姜福生闻言立刻一碗水端平,“那就带上樱樱一起,正好,你们姐妹三个往那一站,老爷子看着也高兴。”

就说他们坐在这里别有目的,闹了半天,不过是想让自己钟爱的女儿去姜家的掌权人面前露露脸。

自己要脸面,还不肯直说,非得找个由头带上。

……他们真当自己稀罕这份上“殊荣”?

看着姜明珠和姜夏樱难看的面色,姜楚楚饶有兴致地“哦”了一声——有人上赶子要当这个绿叶,她也不能阻止不是。

三人行,变成了一家五口和谐的接机旅程。

在机场等了半个多小时,姜老爷子的身影终于出现在贵宾通道口,他穿着一身麻布褂子,一手拄着一支檀木拐杖,除了几个随行的助理以外,他身边还有一个推着旅行箱,戴着墨镜的年轻男人。

姜楚楚只看了一眼,就不感兴趣的别过脸去。

姜福生迎上去,搀扶着姜老爷子,热络地叫着,“爸,累不累?”

姜老爷子任由他扶着,没拒绝,但是面上也没有几分笑意,他虽然面上有几分苍老,但是眼神依旧锐利,在前来接机的几个人中间晃了一圈,径直的看向姜楚楚,冲她招了招手。

“楚丫头,来,爷爷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

七十·小片阴霾

姜楚楚脚下没动,只是用那双明亮的眼睛看着姜老爷子,璨璨如水,仿佛要照得一切妖魔鬼怪现出原形。

“过来啊,楚丫头。”

老人手里的拐杖在地面上轻轻敲了一下,再一次重复道。

姜楚楚低下头,一步一步蹭了过去,走到姜老爷子跟前再抬起头时,已经带上了盈盈的笑意。

“爷爷,你回来啦。”

姜老爷子扯出被姜福生搀扶着的手臂,拍了拍姜楚楚的肩,爽朗地笑开。

“这么久不见,楚丫头想爷爷了没有?”

旁边的人见了,心里头都在暗暗揣度,姜楚楚果然如传言中说的,很得姜老爷子的欢喜,这也是为什么,她明明不得父母宠爱,不但在南城肆无忌惮,却还没有被各路名媛踩进尘埃里的一个重要的原因。

单看姜明珠和姜夏樱两个,面色都要凝了冰。

姜楚楚乖顺地点头,漂亮的猫眼眯成了月牙型,“当然啦。”

干脆的回答又博得了老人一阵大笑,他指了指身边戴着墨镜,一直没说话的年轻男人,冲姜楚楚说道。

“楚丫头啊,这是我在江城结识的一个小辈,宋初一,他过来玩几天,你要替爷爷好好招待啊。”

年轻男人立刻上前一步,摘了墨镜,露出一张笑脸来,还算阳光帅气。

“麻烦姜爷爷替我操心了。”

姜老爷子挥挥手,“哎,说什么麻不麻烦,回头,你和楚丫头换了联系方式,要是觉得我老人家跟你玩不到一起去,你就找楚楚。”

宋初一又道谢,扭头冲着姜楚楚笑了笑,露出两排整齐的大白牙来,姜楚楚不搭理他他也不气,又挨个跟后面几个人打招呼。

简单的寒暄后,姜老爷子终于上了车,准备跟姜福生回姜家,没跟蒋淑媛和姜明珠姐妹俩说一句话,姜明珠面上勉强的笑意几乎维持不住。

姐妹三个坐了一辆车,姜楚楚当先坐了前头,姜明珠想要说什么,却又面色难看的憋了回去。

汽车开动,后座的姜夏樱低头摆弄了一会儿手机,突然捂嘴惊呼出声。

“天啊。”

姜明珠本就不高兴,听到这声嘲讽地看了她一眼,“姐姐又看到什么新鲜事了,总是这样大惊小怪的。”

姜夏樱被她怼了一句也不敢还口,只是低下头,状似不好意思地指了指手机屏幕的一幅新闻图。

“我刚才就觉得那位先生眼熟,然后上网查了一下,原来是松峪电器董事长的儿子。”

姜明珠一把从姜夏樱手上拿走了手机,翻看许久,抬起头来看着姜楚楚,神色莫名。

“爷爷对你真好。”

回应她的只有姜楚楚的后脑勺。

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树影,姜楚楚没有表情的脸倒映在玻璃上,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到了姜宅,蒋淑媛摆出女主人的款,盛情邀请,将客人安顿在了客房,姜老爷子也说要歇歇,临上楼前倒是把姜楚楚一并叫了去书房。

门关上,将书房与外面分割成两个空间。

姜老爷子坐在宽大的椅子上,双手拄着拐杖,随意地问道。

“那个宋初一的身份,你知道了吧感觉怎么样啊。”

姜楚楚捋了一下头发,半真半假地眨眨眼。

“爷爷,你可饶了我吧,我名声为什么这么臭,别人不知道,您还不知道吗。”

七十一·书房的谈话

姜老爷子嗤笑一声。

“名声算得了什么?我当年若是在意名声,就不会给你爸爸娶了蒋淑媛那名声败坏的女人,又怎么会有你?”

姜楚楚抿了抿唇没接话。

如果此刻还有旁人在场,大概能够感受到两个人之间相处气氛的古怪。

说话间却夹枪带棍,互相试探着,又互相粉饰着太平。

姜老爷子突然长叹一声,“姜家名义上有三个丫头,没一个比得过你的,你若是肯上上心,我或许不用一大把年纪了,还要替公司的未来操心。”

姜楚楚低眉顺眼地扯了扯自己的衣角,“爷爷抬举我了。”

姜老爷子手指轻叩在拐杖上,看着姜楚楚的眼神含着暗光。

“唉,你小时候还是很听爷爷话的,你怎么就不懂呢,女人有的时候不需要自己会什么,她只需要结下一门好的亲事比如袁家的那个小子,你眼光就不错。”

姜楚楚摊摊手,“我跟袁珂分手了,他跟我闺蜜好上了,我也很难过。”

“你当我老了不晓事了?我说的是袁呈,你不是自己搭上了?”

姜楚楚霍地抬头,“你找人监视我?”

姜老爷子没否认,只是摇摇头又发出了一声叹息。

“倒是可惜了,你妈妈太没脑子,姜明珠一看就不是能栓得住他的人,这个婚约,早晚要黄。”

“袁家在南城数一数二,京都也有产业,袁呈那个人,我瞧着也不错,若是你喜欢”

“我不喜欢。”姜楚楚生硬地打断了姜老爷子的话。“爷爷,你讲话还是注意点好,万一被人听到,知道的人说你心疼我,不知道的,还以为您要综合一下三个孙女的品相,卖了我呢。”

姜老爷子的手一顿,意味深长地看着姜楚楚。

“爷爷也知道,你一直想找到十三岁生病那年遇见的那个男人,但是不能因此耽误了自己的事啊,每次爷爷给你介绍的人选被你自己搅合黄了……这我可就不能不管了。”

不知道被触动了哪条敏感神经,姜楚楚一下子炸毛,黑漆漆的眼睛不带色彩地看着老人。

“爷爷以为,是不是说上几句似是而非的话就能威胁我?”

姜老爷子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低下头,伸手从书桌的抽屉下抽出一张照片,递给了姜楚楚。

“本来不想这么快告诉你的……你看看这个吧。”

照片上只有一个男人模糊的侧脸,背景看不出是在哪儿,整张照片模糊得连男人的五官都看不清,可姜楚楚的心却剧烈地跳了起来,仿佛在告诉她,这就是王叔叔。

姜楚楚霍地抬头,目光灼人,“……他在哪?”

姜老爷目露慈祥的微笑。

“我不是不肯告诉你他在哪,只是毕竟没确定,我也不想你空欢喜一场。”

说罢,他端起茶杯,悠悠地喝了一口,又接着说。

“这几天初一住在家里,你们年轻人之间好好交流交流感情,你的终身大事定了,我也有精神替你找找人。”

这是直白的威胁。

姜楚楚盯着他许久,“希望你说话算话。”

“自然,你是我亲孙女,我自然是希望你好的,可是,你也要记住,你姓姜,姜氏好了,你才能好。”

气氛又缓缓松弛下来。

姜楚楚不置一词拉开门走了出去,门一落锁,姜老爷子面上维持的高深莫测尽数散去,恨恨地摔了手中的茶杯。

如果不是忌惮那丫头身后那个人,他哪需要费这个周折,还需要捏着条件来交易。

那个人……查不到来路,就像个影子,牢牢地罩着姜楚楚,将他的一切心机都以凌厉的手段阻隔在外。

七十二·她是他的麻烦

姜楚楚自然不会那么傻,乖乖地等在家里,任由姜老爷子把她推销出去。虽然不能直接驳了姜老爷子的话,但消极怠工的办法还是有的。

第二天早上,天刚微微亮,她就溜了出去,直奔cbd中心,在一家咖啡馆慢悠悠的吃了早餐后,摸到了云上心理咨询室。

前台接待的两个姑娘正笑靥如花地聊着天,看见突兀出现的姜楚楚,面上的表情都不太好。

其中一个人站起来,冲她露出一个职业性的假笑。

“这位小姐,请问您有什么事么?”

姜楚楚可不相信她们俩对自己没有印象,活到这么大,还没有一个人说见了她一面后,能这么快忘记她的。

姜楚楚于是勾起一丝娇俏的微笑,葱白的之间点了点脸颊,状似思考。

“有什么事来这儿,当然是找医生了,麻烦帮我找一下温医生。”

前台小姐的表情僵了僵,“我们温医生很忙的,这位小姐有预约么?”

我们温医生?

这姑娘的敌意来得汹涌澎湃,姜楚楚不乐意了。

她走近,借由高跟鞋的优势微微俯视着这位前台小姐,水润的凤眼眯了起来,带着三分炫耀,在她耳边轻轻地说。

“我见他啊,不需要预约的,我们九思跟我共度一夜的时候你恐怕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前台小姐面色激动,也不知道是嫉妒的还是气的,“你不要脸!”

助理小赵正从外面进来,听见这场争执,当即黑了脸。

“孙英!你怎么说话呢!”

叫孙英的那个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地指了指姜楚楚,“赵助理,是她她”

小赵气得不轻,“你想被开除么,之前的培训都白做了是不是?”

姜楚楚没兴趣观看这场素质教育,对着小赵比了个手势,就往里溜去。

姜楚楚蹑手蹑脚地开了一条门缝。

厚厚的木门阻隔了外面的声音,咨询室里放着节奏舒缓的音乐,熏香淡淡,温九思穿着白色的衬衫,坐在宽大的书桌后面,低着头看着什么。

他的神情认真专注,似乎没有发现有人竟然偷偷地溜了进来。

姜楚楚沿着墙边,悄悄地一步一挪,一直挪到他的身后,突然发力,从身后跳着压上他的背,双手吊在温九思的脖子上,笑嘻嘻地说道。

“背咚!”

女孩儿的身体软和,带着沁香,他眼底神色微动,身体僵硬了少许,偏生她无知无觉,只当做了一个恶作剧。

温九思放下手里的文件,拍了拍环在他身上的手,示意姜楚楚乖乖下来。

“你怎么来了?”

没有意料之中的惊吓,姜楚楚倍感无趣,“这么多天不见,我想你了呗。”

“才两天。”

“对啊,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温九思叹了一口气,“你应该提前给我打个电话的,万一我不在咨询室呢。”

姜楚楚低着头一副不耐烦说教的模样,“你这不是在吗。”

温九思顿了顿,观察着她的表情,了然道。

“发生什么事了?”

此话一出,姜楚楚瞬间蔫儿了,她对了对手指,半晌才说。

“如果有一天我给你带来了许多麻烦,你会不会怪我。”

温九思没说话。

她大概不知道,于他来说,她就是最大的“麻烦”,丢不掉,解决不了,日渐沉沦的“麻烦”。

七十三·我会陪着你

他迟迟不说话,只是盯着她。

姜楚楚一心慌,突然伸出一只手,不由分说地盖到了温九思的眼睛上,矫情地说道。

“不许你看。”

女孩儿温热的手贴在皮肤上,黑暗中,他的感知力更加的敏锐,她的每一次细小的颤抖都能令他的呼吸紊乱。

可他掩藏的极好,姜楚楚只觉得这人跟个木头似的。

她拿开手,赌气似的向后退了一步。

“你果真是嫌我是麻烦了,你走吧,走得远远的。”

留下她一个,哪怕她被人欺负,哪怕被逼迫嫁人,也绝对不麻烦他。

姜楚楚内心已经将自己比作了电影那一个甘愿为心爱之人默默奉献的悲情女主角。

可是下一秒,刚才后退一步拉开的距离,又被温九思上前一步填满了。

“怎么会,我也刚好想找你。”

他的声音一落,姜楚楚的脸颊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

男人的话语太低沉,仿佛情人在耳边呢喃。

“那你找我,原本是有什么事?”

不敢看他的眼睛,姜楚楚问得分外纯情,一点都没有艳杀南城的架势了。

“你……”

你什么?

“你还生我的气么?”温九思问地有几分犹豫。

姜楚楚害羞地摇了摇头。

他指的是她被袁呈吓到的那天,他没有陪在她身边的事。

她理解的是方才他不解风情没有好好哄着她的事。

两个人说的驴唇不对马嘴,但是气氛奇异地缓和下来了。

温九思微微地笑了,“那就好。”

“前几天,白教授给我打了电话,说下周决赛过后,她就要回京都了,她想带你一起回去。”

姜楚楚吓了一跳,她本以为这一茬已经过去了。

看着她瞪圆了眼睛,有一种小鹿般的清澈无助,温九思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抬起手,按上了她的脑袋顶,揉了揉。

“白教授喜欢你,冠军诞生之后,她会陪同那一个人一起去英国进修,她想带着你一起,作为她的助手。”

这就等于是给她开了一扇大大的“后门”,没有冠军的名头,但是却同样拥有这个可遇不可求的机会。

姜楚楚当然心动。

可是……

“你还会跟我一起去么?”

她紧张地看着温九思。

男人笑了笑,“当然,我答应过你,我会陪着你的。”

那她就没有任何犹豫了。

姜楚楚重重地点了点头。

温九思得到她肯定的回答显然也松了一口气,他转身拿起椅背上的外套,回头说。

“走吧。”

“去哪儿?”姜楚楚还有些愣。

“你这么早过来找我……没吃早饭吧,我带你吃饭,然后送你回去。”

姜楚楚“哦”了一声,没说她已经吃过了。

早餐那么好吃,她觉得她还能再吃一顿。

这么一折腾,回到姜家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本以为客厅没人,可一进门,看到餐厅里的一堆人时,姜楚楚几乎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除了姜老爷子,其他人整整齐齐地坐在餐桌上。

宋初一正在一本正经地道歉。

“都怪我起得晚,害得大家这么晚才吃早饭。”

姜楚楚眉梢一挑。

这人有点意思啊。

七十四·贵客

能在姜老爷子身边呆了一段时间,还没被他老人家算计得裤子都掉了的人,自然不是什么纯良的角色,昨日机场初见,姜楚楚就隐约觉得,宋初一并不是他表面表现出来的那般单纯阳光,最起码,他不是那种任人安排的富二代。

这对于姜楚楚来说就够了。

宋初一是贵客,姜福生和蒋淑媛自然不会怪他。

“唉,这有什么的,年轻人嘛,就应该睡好吃好。”姜福生说完,就看见了站在玄关处看热闹的姜楚楚,脸色阴沉下来,刚要开口说话,就听见那边宋初一“哎呀”一声。

伴随着茶杯叮咣落地,以及姜明珠受惊地尖叫声。

一杯热茶悉数打翻在姜明珠的身上,从她胸口沥沥拉拉一直湿到裙边,显得十分狼狈,姜明珠顾不得淑女仪态,狠狠地瞪了一眼宋初一。

宋初一叠声道歉,却是屁股都没离开凳子一下。

蒋淑媛连忙高声喊着,“吴妈,快拿纸巾来。”

“擦不干净!这是我今天接受采访要穿的衣服,怎么办啊!”

“没事儿没事儿,妈妈带你去商场买一件一样的。”

一片慌乱中,姜福生自然也顾不上责骂姜楚楚了,他看着忙做一团的母女俩,气不打一处来。

“不就撒了点水,能死么?看看你们这像什么样子!这家真是呆不下去了!”

说完,姜福生发着脾气,顺理成章地摔门而出,不知道去哪个“家”了。

姜家有点事儿就鸡飞狗跳,姜楚楚已经习惯了,只要战火不烧到她身上,她往往还是能看得津津有味的。

一场戏落幕,她才慢悠悠换了鞋子走进客厅。

餐厅里,只剩宋初一还坐在餐桌上,慢条斯理地喝完了一杯牛奶。

“你们家人真有意思。”

姜楚楚随口敷衍,“有意思你就多呆几天。”

宋初一愣了愣,眼睛笑起来就像校园里一个平易近人的学长,他意味深长地说。

“我多住几天……你不怕?”

姜楚楚不想理他,宋初一却不依不饶。

“喂,你爷爷让你陪着我。”

“他是想让他孙女陪你,他孙女除了我还有两个,白莲花到小可怜应有尽有,任君选择,别来找我。”

姜楚楚停下步子认真地看着他,“真的,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装装样子都不行。”

她转身就上了楼,身后传来宋初一爽朗的笑声。

她说了什么那么好笑?

她很多东西要准备,白教授会在京都停留半个月,然后直接飞去英国进行一次为期四个月的学术交流,姜楚楚掰着指头算着出国要准备的东西。

画具……衣服……化妆品……情趣内衣……以及情趣内衣。

先准备着,万一用得上呢?

十几公里远的地方,温九思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敲门声响起,他迅速调整好了状态,扬声说道。

“进来。”

门开了,徐钰的身影出现在门外,她状态不佳,看起来几天都没有睡好。

“温医生,我来了。”

温九思放下笔,站了起来。

“谢谢徐小姐能来。”

七十五·你不知道她

徐钰带着几分拘谨坐到了温九思的对面。

“喝什么?”温九思站起身,走到一旁的柜子前扭头问道。

徐钰摇摇头,“我什么也不想喝……我今天来只是应邀跟你谈谈楚楚的事。”

温九思点了点头,略过了那一柜子的茶酒,到旁边的档案柜里取下了一个浅蓝色的文件夹。

徐钰留意到他的动作,忽然笑了一下。

“那是楚楚的资料吗?”

温九思顿了一下,没有否认。

他坐下来打开文件夹,修长的手指划过一角的照片,神色逐渐温和下来。

徐钰冷眼看着,忽而出声,“你想了解她的病症,但你调查到的那些资料,没用。”

“愿闻其详。”

徐钰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从包里翻出一支烟点燃,又将烟盒递到温九思面前。

“抽么?”

温九思摆摆手,“戒了。”

烟雾缭绕中,徐钰的声音仿佛也跟着模糊起来。

“你看她表面风风光光,她的日子,过的并不好。”

徐钰的声音很轻,温九思却感觉到自己的心蓦地一揪。

“……我知道。”

“你不知道,爹不疼娘不爱,她爷爷看似宠她,但也不是什么好人,也就亏了她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才不至于过得太狼狈。”

仿佛是这些话憋在心里久了,徐钰说出来的时候,表情还带了几分解脱之意。

“我们俩是开学那天认识的……起先我以为她只是自来熟,被她缠的紧了,我也就习惯了,什么事情都是两个人一起去做,可是后来我才发现不对劲,楚楚口中那些我们两个人共同的经历,根本就不曾发生过,我意识到……或许她精神出了点问题。”

温九思立刻皱着眉头纠正,“不是精神,只是一类心理疾病,现代很多人或多或少都会有,像感冒,像炎症一样,只是生了一种病,是可以治好的。”

他一副护犊子的模样,令徐钰不禁又好气又好笑。

“好好好,楚楚只是暂时生了一种病,行了吧,但是楚楚又跟一般……心里有毛病的人不一样。”

“她太正常了,并且心态比一般人好的太多,好像什么负面情绪到了她那里,都被她吸收得一干二净,半点都反射不出来。”

或许是想到了些旧事,徐钰的嘴角挂上了一抹浅淡的微笑。

温九思也跟着笑起来,“你嫉妒她。”

徐钰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

“嫉妒啊……哪个女人又不嫉妒她,跟她相处了这么久,我没直接给她的奶茶里下毒就算我心态稳了。”

她本是开玩笑,可是温九思极为认真地接了一句。

“谢谢你。”

“……”

徐钰忍不住翻了一个姜楚楚式的白眼儿。

“好了,说了这么多开始正题吧……我心里一直有个疑惑,温医生能不能帮我确认一下。”

温九思点点头,“关于王叔叔这个人?”

徐钰神色微黯,“……对,我跟她认识这么久,她只有两个地方表现得很奇怪,一个是对于我的记忆,另一个,就是这个王叔叔。”

七十六·旁生枝节

“温医生,楚楚她太执着于找到那个王叔叔了……比起她偶尔的记忆混乱,她在这件事上的执念,更令人担心……”

徐钰的声音在空荡的咨询室内回响着。

……

姜楚楚午睡了一觉,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矜持地端坐在水晶造成的椅子上,温九思身穿骑士装,单膝跪在她面前,双手环住她的腿,哭着请求她给他一个吻。

梦里男人的表情炙热,仿佛得不到她就会死,让她忍不住得意的笑起来。

姜楚楚笑着笑着就醒了,她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将脸蒙进被子里,在床上打了个滚儿。

她果然是最近过得太安逸了,连这种羞耻的梦都做的出来。自从毕业以来,还没做过什么正经事,本来应该有的实习工作,也被袁呈搅合黄了,可怜的刘晏学长,到现在还在京都处理着被人为制造出来的烂摊子。

等到过两天……她离开了南城,就一边画画,一边看温九思……孤男寡女,异国他乡,她就不信,他怎么能把持得住。

摸摸空荡荡的肚子,楚楚不自觉地哼着调子下楼了。

——宋初一依旧坐在餐厅里,只是面前的早餐换成了午餐。

姜楚楚:……

这人来姜家就是为了吃饭的吧。

看见姜楚楚,宋初一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你爷爷应邀出门了,你爸爸走了就没回来,你一个妹妹面色苍白估计在房间里疗养,你母亲带着你另一个妹妹接受采访去了。”

“……哦”

看着姜楚楚往门口走,宋初一奇怪地问。

“你干嘛去,你爷爷让你陪着我。”

“……”

“好了,你过来,咱们一起吃个午饭,我有东西送给你。”

说着,他忽然从兜里掏出几张照片,冲她晃了晃。

“就是这个男人么,你喜欢的?”

姜楚楚眼尖,一眼就认出里面的人是自己……以及温九思。

她走过去,冷着脸抽出照片,上面一张一张都是偷拍的自己和温九思。

甚至有一张拍到了在温九思的车里,她痴缠他的画面。

眼见姜楚楚浑身都冒着凛冽的杀气,宋初一连忙放下筷子解释。

“这可跟我没关系啊,这是在江城的时候,我在你爷爷的书房垃圾桶里翻出来的……”

早已经对姜老爷子的人品不抱希望,姜楚楚心如止水,反而觉得,自己有点摸不清宋初一的套路。

她扬了扬手里的照片,“这些归我了。”想她还没有温九思的照片呢……

宋初一耸了耸肩,“可以啊,你这就算是收下我的定情信物了?”

姜楚楚的表情变得一言难尽起来。

他脑子是不是有毛病?拿暧昧照当信物?他是真傻还是假傻。

“你听说过我的名声了,想娶我,就得做好头上一片绿的准备。”

宋初一有些失落,“那怎么办,我得从你们姜家带一个姑娘回去当老婆。”

他的神情不似作伪。

姜楚楚怪异地打量着他,“你怎么——”

突然,楼梯上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姐姐,宋哥哥……你们在说什么?”

七十七·看破

姜夏樱穿着一条洁白的吊带长裙,似乎是刚洗完了澡,头发披散着,整个人带着一股子湿漉漉的水汽,眨着并不那么大的眼睛,欲说还休地看着宋初一。

一声“宋哥哥”,叫得千回百转,姜楚楚十分纳闷,就昨天那么一顿饭的功夫,姜夏樱就能多出来一个哥哥?

或许是男人面对柔弱的女人,总是格外怜惜的,宋初一面上十分温和,刚要接话,冷不防姜楚楚特认真地开口。

“我们在说,你初一哥哥要娶你做老婆。”

姜夏樱也不知是被姜楚楚的口无遮拦气到了,还是真的信了这话害羞了,总之她的脸如同变戏法一样,“蹭”地红了。

“姐姐……你,你说什么呢。”

“真的,春妮儿,学校什么的不用去了,你再多洗几次澡,你的愿望肯定能达成。”

姜楚楚很真诚,却惹得姜夏樱脸又一白,“你!”

宋初一眼看姐妹相争,自己也觉得尴尬,擦了擦嘴巴从餐桌上站起来。

“那个……大家别为我吵架了,姜二小姐,你是不是洗澡的时候没洗干净?我瞧着你脸上和脖子上颜色不太一样……”

姜楚楚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傻孩子,人家那是洗完澡化了一个出浴妆啊。

姜夏樱脸色不尴不尬地僵在那,深呼吸了好几次,还是没忍住,抽泣着跑上楼去了。

宋初一一脸茫然,扭头看见姜楚楚又要走,连忙拦住。

“你去哪?”

“不关你事。”

“带上我啊。”

姜楚楚坚决地摇头,“不。”

宋初一凑近姜楚楚,压低了声音。

“哪怕你是去会小情郎,带着我,你爷爷也不会怀疑是不?”

看着宋初一宛若一个弱智的明快笑脸,姜楚楚突然改变了心意。

她想悄无声息地离开,或许还真地需要用宋初一来打掩护。

姜楚楚熟门熟路地将人拐到中央大道,一边随意乱转,一边无意似的说道。

“你也看到了,我家春泥儿,今年跟我一届毕业,也不着急实习,天天心里只想着嫁一个好人家,要不你干脆把她娶了吧。”

宋初一耿直地说,“……她没你长得好看。”

“你找不到我这样的啦!凑合凑合吧。”

“再说吧……啊,这个衣服好看,要不我买给你?”

宋初一左右就是不接姜楚楚的话,好像刚才那句,一定要在姜家带走一个媳妇,只不过是一个玩笑。

姜楚楚认定了他是扮猪吃老虎,也不着急戳穿他,慢悠悠地逛着,偶尔还拍下来问问温九思的建议。

温九思不知道再做什么,回信息的速度很慢。

宋初一像个小尾巴似的吊在她身后,看见姜楚楚一连买了两套家居服和拖鞋,突然说道。

“你要离开南城?”

姜楚楚不得不承认,宋初一很敏感。

她的不回应立刻就让宋初一看出了端倪。

“你要去哪?私奔?你爷爷把你看成一个宝贝,怎么会轻易让你离开。”

宝贝?摇钱树还差不多,如果她姜楚楚长得丑一点,没那么“招狼”,恐怕姜老爷子看都不会看她一眼。

姜楚楚沉默了一会儿,桃花眼眯了起来。

“管好你自己就得了。”

七十八·幼猫

晚上,姜老爷子看见两个人一起回来,眉开眼笑,就像是看到了几个亿已经摆在面前。

趁着家里气氛好,蒋淑媛满面笑容的开口。

“明珠参加了一个比赛,明天就是颁奖典礼了,外面人都说咱们明珠是冠军的不二人选,爸爸,您明天要不去凑个热闹?”蒋淑媛倒是想利用姜老爷子给姜明珠做个排面。

姜老爷子悠悠地说,“我就不去了,让她们姐妹几个还有小宋去玩玩吧。”

他是想着抓紧一切机会,让姜楚楚跟宋初一感情更进一步。

只是姜老爷子的心愿注定要落空了。

这一天,热热闹闹进行了一个多月的青年油画展,终于要落下帷幕。

白教授已经提前告诉她,在这次油画展颁奖典礼的最后,她会以“新收的弟子”的身份将自己介绍给在座的媒体们,顺理成章的带她一起离开南城。

所以姜楚楚一大早就将自己打包好的行李偷摸送到了徐钰家藏好,打定主意,今天画展结束后,她就不回姜家了,省得姜老爷子出什么幺蛾子阻止她走。

徐钰郑重其事的点了三炷香,求爷爷告奶奶保佑自己榜上有名。

姜楚楚见了,忍不住泼她一瓢冷水。

“唉,你不要抱这么大希望,都告诉你,主办方已经内定姜明珠是冠军了,你能留到决赛,就是对你实力的认可了……”

徐钰气的捂住耳朵,“你住嘴啊。”

两个人吵吵闹闹的赶到了美术馆。

草坪上有一个小白球儿滚动着,时不时发出一声幼嫩的叫声,霎时间夺去了姜楚楚全部的心神。

“你先去准备吧,我在外面逛一会儿。”

摆着手打发了徐钰,姜楚楚蹲了下来。

小白猫还是一只幼猫,躲在草丛里,喵喵的一声一声叫着,由于阳光照不到这一块草皮,可能是因为冷了,还不住的颤抖着。

姜楚楚伸出小指头,试探着戳了戳,小白猫非但不害怕,或许因为她指尖的暖意,还试探着用鼻子嗅了嗅。

姜楚楚惊奇地睁大了眼睛。

一人一猫就在这清晨的后花园里面,你戳我一下,我嗅你一下,玩得不亦乐乎。

温九思找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你不在里面做准备,在这里做什么?”

姜楚楚看了他一眼,“你小声点,别吓到它啊。”

温九思柔声地劝。

“如果你喜欢,我们把它抱走好不好?”

姜楚楚的目光依依不舍地看着那只小白猫,小白猫也温顺的扬起头,嘴里发出了“哼唧”的声音,像是在附和着温九思的提议。

可是姜楚楚还是摇着头拒绝了。

“它是一只野猫啊。”

说罢,她拍拍手,站了起来,“我们进去吧。”

温九思没有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以为姜楚楚对田园猫不感兴趣,只是想要养一个更贵重的品种,看着她神色里淡淡的遗憾,忍不住又说。

“你要是不喜欢这一只,等到了法国,我托人给你买一只折耳,或者是别的品种名贵的猫,正好也可以陪着你。”

姜楚楚怪异地看了他一眼。

“你以为,我是因为它只是一只中华田园猫才不养它的?”

温九思蹙了蹙眉头,面露疑惑,像是在说,难道不是吗?

姜楚楚已经走到了大门前,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草丛的方向,只是他们离草丛已经太远了,根本就找不到原先那只小白点在哪儿。

“它是一只小野猫啊,它的妈妈也是野猫,这就是它们一代又一代生长的环境,你把这只幼崽抱走,自以为可以给它一个更好的环境,可是说不定它是不愿意的。”

温九思怔了怔。

七十九·一记耳光

“即便不管它,它也一定可以活得很好的。”

她的话有几分怅然,也不知道是在说猫还是在说其它的什么。

温九思心下一软,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

“它这么厉害,一定可以的。”

他的话语里带着不自觉的宠溺女孩,奇怪的抬头。

“说了这么多,是不是因为你喜欢猫啊。”

女孩睁着雾蒙蒙的大眼睛,好奇的瞧着他,她的眼型近乎在桃花眼和猫眼之间,眼尾部分微微上翘,总能在不经意的时候,夺了人的心神,性子又总在撒娇和高傲之间切换自如。

大概没有人比她更像一个猫科动物了。

他突然笑了,忍住伸手揉揉她的冲动,轻轻地说。

“是啊,我才发现,我有点喜欢猫。”

他所有的情绪都被收敛在那一双温和的眼睛后面,不泄露一星半点,可姜楚楚就是莫名的觉得,他的眼神意味深长。

脸颊在发烫,姜楚楚觉得自己丢了面子,警告似的瞪了他一眼,咕哝道。

“我又不是猫,干嘛这样看着我。”

男人于是顺从地收回了目光。

姜楚楚自认棋高一着,突然停住了脚步,半点预兆都没有的回过了身,一头就撞进了温九思的胸膛上。

温九思向后退了一步。

姜楚楚毫无征兆的来了一个歪头杀,“如果我带上猫耳朵,带上猫尾巴,还带上小铃铛。”

她踮着脚靠近他,呵气如兰,声音带着刻意的嗲意。

“把我自己打包送给你养,好不好呀。”

温九思的瞳孔似乎有一瞬间的涣散,愣愣地看着她,有几分不知所措的意味。

姜楚楚突然“噗嗤”一笑,得意的扭头走了。

温九思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她捉弄了。

他的眼底闪过晦暗不明的光,伸出一只手理了理领带结,提步跟了上去。

两个人没去参赛选手的休息室,而是直接上了白教授的办公室,那顿饭后的再次相见,两个人都有些尴尬,亏了白教授找些话题点评起她的几幅画作。

“……等你跟我去了法国,我再好好教一教你关于人物透视的技巧。”

“哦哦哦……”

“我先下去看看主办方准备的怎么样了,等典礼开始的时候,你再来找我。”

说罢,白教授站起来,拉开门往外走。

露出了门外还未来得及走掉的姜夏樱的身影。

姜夏樱吃了一惊,随后露出忐忑不安地神情,看了姜楚楚一眼,忙不迭地转身跑了。

温九思淡淡地说,“你的二妹妹一直在偷听。”

姜楚楚瞧了一眼,除了嘲讽,很难再生出其他的情绪来,“没关系,她要听就让她听吧,她惯会做这些偷鸡摸狗的事情,我要是每一次都与她计较,烦都烦不过来。”

那边,姜夏樱回了休息室,捂住自己的心跳,微微调整了一下表情,露出一副愁容。

“妈妈……您确定明珠是冠军么?”

蒋淑媛登时眉头就竖了起来。

“你要是不会说话,就趁早回去,没的在这丢人现眼。”

姜夏樱诺诺地说,“我、我也是为了明珠妹妹,我刚才在白教授那儿看到楚楚了……”

……

办公室内,温九思的电话响了起来,他低头看了一眼,鲜少地露出一丝不耐,但还是站起身,冲姜楚楚说。

“你坐一下,我去接个电话。”

而就在温九思离开不久,办公室的门被“砰”地大力推开了,姜楚楚以为是温九思,懵逼似的抬头,却正对上蒋淑媛怒火中烧的眼。

姜楚楚皱眉,“你们来——”干什么。

“啪!”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蒋淑媛一记耳光狠狠的摔在了脸上。

蒋淑媛的表情扭曲着,仿佛跟她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眼底猩红地望着她,咬着牙说。

“姜楚楚!你怎么敢!”

八十·你要不要我?

这还是这么些年以来,蒋淑媛第一次对自己动了手,感觉自己的脸颊火辣辣地疼,姜楚楚伸手摸了摸。

一会儿一定会肿起来。

很丑。

会不会让温九思看到?

在一室紧绷的情况下,姜楚楚竟然走神了。

蒋淑媛恨极了,伸手戳着姜楚楚的肩。

“你说话呀,你个孽障!你敢做,但是不敢承认吗?”

姜楚楚出乎意料的镇定,并没有因为被打了一巴掌就觉得屈辱。

以前有句话叫,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反正就是子女天生就欠父母的这个意思。

那么,她要还多久才能把这一身的债还掉呢?

见姜楚楚始终不说话,姜明珠站在原地,眼中流转着莫名的神色,她开口,却比平常任何时候都要平静。

“你终于忍不住了吗?因为我拿了你几幅画,所以你就要在所有人的面前让我丢尽脸面?你是不是跟白教授说了,她所欣赏的那几幅画,实际上都是你画的,所以她要给你冠军,带你去法国?”

说到这里,姜明珠突然神经质地笑了笑。

“是不是你非要让我将所有属于你的名声都还给你,你才满意。”

听到姜明珠的话,蒋淑媛癫狂着要上来拉扯姜楚楚,姜楚楚有了防备,向后退了一步,蒋淑媛抓了个空,干脆站在原地叫骂起来。

“这是你欠她的,这是你欠明珠的,你凭什么还要拿回去!”

蒋淑媛的声音很大,在走廊另一侧的温九思立刻就听到了,跟电话那端正在说的话也就停下了。

“喂?九思,你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温九思一边迈着步子,一面回应着电话里的人。

“楚楚那边好像有些事。我要去处理一下。”

“又是姜楚楚?九思,你真的不能陷得太深,你现在对她这么好,等所有的秘密都揭开,她到底会不会领你这个情!”

根本没心思听电话那端的人说了什么,温九思透过门缝看到里面的情况,心里一揪,当下就想推门进去,站到她的身边。

可是看到少女兀自镇定的脸,他却突然站住了。

蒋淑媛犹如陷入了魔障。

“这是你欠明珠的,你只不过是失去了几幅画,但是她却要被这个噩梦缠着一辈子!”

姜楚楚冷眼看着蒋淑媛在控诉,直到听见蒋淑媛终于提到了那件往事。

那是蒋淑媛刚刚把姜明珠接来的日子,她完全沉浸在女儿失而复得的欣喜中,走到哪儿都带着,却没想到在商场里十几岁的姜明珠被绑架了——她被当成了姜楚楚被掳走了。

“为什么他们抓走的人不是你,为什么被他们折磨的人不是你,为什么非得是我的明珠!”

随着蒋淑媛的话,姜明珠不知道回忆起了什么,浑身竟然开始颤抖着。

姜楚楚看着,只觉得荒诞。

“只是一帮缺钱的绑匪,他们想要绑架的是你蒋淑媛和姜福生的孩子,可他们有点笨,事先没打听好我是个不受你们俩喜欢的,你出门怎么可能带着我,这么说来倒是姜明珠替我遭了无妄之灾了。”

她话锋一转,忽然轻轻地笑了起来。

“可是……不能将你对她的愧疚加之在我的身上,就因为姜明珠受伤害了,但是我没有,所以你就觉得我亏欠了她么?”

她的声音很轻,“妈妈,没有这个道理。”

姜楚楚油盐不进,而外面逐渐起了喧哗声,似乎是典礼就要开始了。

蒋淑媛咬了咬牙,突然“扑通”一声,她咬着牙跪了下来。

“楚楚,我求你了。”

“妈妈,你这是做什么。”

姜明珠带着哭腔也蹲在了蒋淑媛旁边。

蒋淑媛没理她,只是一心望着姜楚楚。

“你就当帮帮忙妈妈……明珠她众星捧月的日子过惯了,外面那么多媒体,她丢不起这个人的。”门外,温九思握住门把手的那只手紧紧地攥着,青筋毕露。可他的目光却依然平静。

他很明白,她此时并不希望有人来目睹她的狼狈。

她垂头看着两个人,良久,突然讽刺的笑了。

“不过就是个画展而已,也值当你们俩这么哭天抢地的,不管你心里有没有我这个女儿,我总归是受不了自己的母亲跪在我面前的……姜明珠喜欢……那就给她吧。”

有人跪着,有人在哭,只有姜楚楚依旧妆容精致面带微笑。

可是温九思能看到,姜楚楚心底的那个小女孩儿也在泪如雨下。

温九思悄悄地转身退了出去。

他握着电话的手垂着,电话里面的那个男人还在焦急的劝着。

“九思,你别冲动……”

温九思始终没有回答,他不知道他在楼下站了多久,终于看见姜楚楚晃了出来,眼睛无神的茫然四顾,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忽而,她看见了站在画坛边的他,眼睛仿佛有了神采一般,提着裙摆向他奔过来。

“秘密只要不被挖掘……就不存在吧。”

像是在回应着同伴刚才的问话,他喃喃自语道。

合上手机,温九思看着姜楚楚用尽力气,仿佛追着光的蝴蝶向着他跑过来。

“温九思。”

晨钟、暮鼓,都不及她声音悦耳,令他痴狂,也令他平静,仿佛找到了最契合的那个人。

在女孩儿跑到他面前的时候,温九思张开了手,顺从自己的渴望,将那个柔软的、沁香的身体紧紧地拥入怀中。

感到男人禁锢在自己腰间的灼热的双手,姜楚楚喟叹一声,迎合着这个怀抱,声音带着丝可怜巴巴。

“你要不要我?”

二百六十二·宝贝儿,你先……

回到前面宴会场地,李博文那些场面话已经说完了,姜明珠该流下的激动的眼泪也已经流完了,就连李云佳母女也表示出了对这位新晋京城娇女的大度欢迎。

接下来的气氛就和谐的多。

李博文带着姜明珠走下来,在一群商场朋友间三三两两地敬酒,袁呈也陪在一边。

而在白银的暗示下,温九思看到了国立美术馆的刘董事。

他理了理领带,将白银给他的一支录音钢笔别在上面,走了过去,“刘先生?”

刘董事正东张西望不知道在看什么,看见温九思走过来,眼中的狐疑之色一闪而过。

“是您——?”

他自然不是没听说过温九思,而是想不到今天约见他的人会是温九思,可是除此之外,他又想不到温九思这种身份的人会来找他的原因。

温九思面上带着神秘的笑意,不答反问,“您说呢?”

他一撩眼皮,冲着姜楚楚说。“宝贝儿,我有要紧的事要跟刘先生说,你自己先去旁边吃点东西。”

别说,这一声“宝贝儿”,叫的还颇有几分不务正业的风流公子哥儿的架势。

在外界看来,很多人都觉得,温九思就是一个被自己的堂叔养废了的,名义上的继承人,见到这幅色令智昏的架势,又不由信了传言几分。

姜楚楚也配合地出演了一个小娇娇,乖巧地点了点头,将空间留给了两个人。

她一扭头就看见白银在不远处暗中观察。

台前巨大的生日蛋糕被切开,但是并有多少人吃。

姜楚楚觉得浪费,特意拿了一个小碟子,让侍者装了一块儿,慢慢地吃了起来,她一点儿都不担心温九思会搞不定这件事,实际上,对着温九思那种似乎永远都不会有慌乱表情的脸,连“怀疑”这两个字都仿佛是侮辱了他。

蛋糕很甜,姜楚楚吃得很开心。

唯一的问题就是——她面前突然走过来的人。

姜明珠已经换了一身礼服,手端着香槟,袅袅婷婷地站在姜楚楚的面前。

“楚楚,怎么一个人啊。”

姜楚楚没忍住,白眼儿翻得十分顺溜。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而且,不愧是认回亲爹了哈,连‘姐姐’都不叫了。”没等姜明珠变脸色,姜楚楚立刻接着说,“明明比我还大两岁,也亏得你之前这一声‘姐姐’叫得出口。怎么样,现在报应来了吧,被人叫姐了。”

“姜楚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依仗。”说到这儿,姜明珠冷笑。

“你以为他如珠如宝地待你?给你钱,给你买礼物?那都是场面上的,你看,他现在谈事情,不就把你赶过来了?”

你知道个屁。

姜明珠见她不说话,自以为扳回了一城,发觉有很多人正看着这边,姜明珠的面上维持着落落大方的笑意,仿佛只是在进行正常的社交。

“如果你够聪明,就别那么高调,透露我们之前的关系,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你要知道,按照姜家现在的落魄程度,说出去,你只会遭到嘲笑。”

姜楚楚笑了起来,像是听到什么荒谬的笑话,“原来你是为这个来找我?姜明珠啊姜明珠,从前我只觉得你沽名钓誉的,是一朵盛世白莲,现在我才知道,原来你还这么胆小怕事,这么的……怯懦。”

姜明珠像是被戳中了痛处,端着酒杯的手指紧紧地收拢,指关节由于用力泛白,她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似的。

“姜楚楚。”

姜楚楚双手抱肩,丝毫不被她的情绪影响,“你还是叫我名字听得顺耳一些。”

“你看着吧,你最终会知道,我所拥有的,和你所拥有的,根本就是不是同一个档次的,不管是爱情……还是比赛。”

提起比赛,姜楚楚立刻联想到即将到来的国际比赛,为了今天的酒会,姜楚楚跟白教授请假,还被念叨了一顿说她不要放松。

姜明珠也要从中参一脚?

想起姜明珠曾经的那些“光辉事迹”,姜楚楚忍不住发自内心地讽刺,“你有什么?你的那点成绩不都是窃取别人的么?”

“姜楚楚!是你害了我!”

“姜明珠,你别骗自己了,你只是在为你的没有天分找借口,你的色弱是真的么?我看你挑衣服和妆容都挺仔细的,怎么除了画画,你平常的生活就一点儿都没受影响啊。”

“再说了。”姜楚楚逼近姜明珠,脸上露出了那种让她又嫉妒又厌恶的娇笑——那种能轻易地夺走一切瞩目目光的表情。

“即便你真有这个毛病,你该怪的不是我,而是蒋淑媛,是姜福生,甚至是李博文,是他们造的孽。”

正说着话,不远处传来一阵混乱,混乱的中心是白银。

他掏出了不知道藏在哪的手铐,雷厉风行地把刘董事铐了起来,又从温九思手上接过了录音笔。

李云佳急急忙忙走过去,“你是谁,你这是干什么!”

白银义正言辞地说,“警察执行公务,请你退后。”

一场酒会儿,接二连三地出事儿,李博文面上已经可以用飓风降临来形容了。

两个小时后,游轮终于靠岸,岸边警车红蓝灯光迎接,白银威风凛凛地铐着刘董事,将他交给了别的警察,一点都没给李博文面子。

姜楚楚正看得开心,突然听见白银叫她。

“姜小姐。”

“白……白队?”

白银皱起了眉头,“叫我白银就可以了。”

“哦。”姜楚楚从善如流,“白银……您还有什么事儿么?”

“没了。”

白银丢下两个字,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背影一副酷哥模样。

姜楚楚一脸懵逼,嗨呀?这人有毛病吧,叫住她就为了这个事儿?

这时候,温九思也走过来了,姜楚楚就没再多想,而是跳起来抱住他的脖子,主动送吻。

“我们家温医生真厉害!”

温九思全数笑纳。

“好了,我们也走吧。”

姜楚楚点点头,这一场酒会的信息量太大了,姜楚楚觉得,她需要好好地问问温九思……

二百六十三·刀片

回去的车上,难得的,两个人各有心思,一路几乎没什么交流。

温九思原本是想跟姜楚楚好好聊一聊的,可是刚到公寓,温九思就被小赵一个电话叫走了,知道半夜才回来。

第二天早上,温九思照旧送姜楚楚到美术馆。

几日不见,美术馆已经换了一批新的监控设备,由某位温先生亲自督办,安保措施登时提高了一个档次。

展厅经理也换上了一个新人,众人都不知道王经理发生了什么事,只听说他似乎是不小心毁坏了一副名画,引咎辞职了,总之关注的人不多,而那位美术馆的刘董事,他的事儿就更没传过来了,外头乌烟瘴气的,美术馆里依旧氛围浓郁。

“白教授……”

姜楚楚扯着衣角偷瞄她。

白教授看她的目光宛如严厉的老母亲看着她那不争气的女儿,一句责怪没说,反而让姜楚楚的愧疚感像潮水般蔓延上来。

“一周后就是预选赛了。”

姜楚楚连连点头,“恩恩,我知道,我会努力的。”

白教授一板一眼地说,“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英国,三天的赛程,吃住都在一个地方,没收手机和一切电子器械,这些你都是知道的。”

“恩恩。”

一脸交待了十多分钟,白教授才摆了摆手,示意她回到座位上去。

姜楚楚想到什么,忽然回头问道。

“对了白教授,你先前说,国内只有五个名额参赛……”

白教授点点头,“是的,赛制要求是不满30周岁的人,也就是想给年轻人出头的机会。你是我举荐的,刘晏是我师兄举荐的,还有两人都是央美品学兼优的学生,剩下一个是一名油画爱好者,天份也不错。”

那就是没有姜明珠了……

可是姜明珠言之凿凿地劲儿又不像是说说而已。

白教授一般只会讲小半天的课,中午白教授前脚走,后脚大部分人就收拾了画板也先后离开美术馆,他们虽然是白教授的弟子,可是平日里也是有自己的生活,不多时,教室只剩下姜楚楚和宋思蓉。

姜楚楚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已经快到十二点了,她撂下画笔,碰了碰宋思蓉的胳膊,“走吧,先去吃午饭。”

宋思蓉连连点头。

宋思蓉家里是做超市生意的,不缺钱,对京都的各处美食了若指掌,姜楚楚还挺喜欢跟她一起吃饭的。

一顿韩式料理之后,两人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回来,相比较宋思蓉的心满意足,姜楚楚则在心里第一千次痛恨自己为什么经受不住诱惑……礼服都做出来了,到时候再不合身穿不进去,要多尴尬。

她内心腹诽着,忽然撞到了前面的宋思蓉。

宋思蓉停下脚步,目光直愣愣地看着前面。

“楚楚……你的画板怎么不见了。”

姜楚楚顺着她的视线一看,何止是画板,她平常座位上放着的那些油彩和画笔全部不见了。

她环视了一圈周围,只有她的东西没了。

宋思蓉跺跺脚,“谁啊,这么过分。”

“对了,我们全馆不是新安了监控么?查一下就知道了。”

这不失为一个办法,姜楚楚点点头,两个人找到保卫科,说明了缘由,调出监控视频。

在两人离开教室后,一个全副武装的人低头走进来,将姜楚楚的东西粗暴地装起来拿走了,顺着那个男人时隐时现的行动轨迹,最终在一个垃圾桶里发现了姜楚楚的画架。

姜楚楚站在垃圾桶前,微微垂着眼,唇抿得泛白。

中年警卫见她站着不动,以为她是嫌弃垃圾桶脏,再看她垂头丧气的样子几乖几可怜喏,赶紧三两步走过去,将画架拣出来,用衣服袖子擦了擦,冲姜楚楚露出了一个慈爱的笑容。

“小姑娘,别生气,叔帮你送回去,这垃圾桶叔看了,不脏,一会儿再擦擦,跟原来一样。”

这种事情其实不难理解,听说这小姑娘是白馆长的得意门生,经常被白馆长特殊照顾,那其他人见了,心态不好的肯定就会看不惯,嫉妒之下也难免做出些偏激的事情来。

“其实……叔建议你,要是没啥损失……就算了吧,你们都是同学,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姜楚楚还没说话,宋思蓉先将头摇成了拨浪鼓。

“凭什么啊,你看楚楚好不容易画的画,才画了一半儿,就被弄脏了,我非得揪出那个不要脸的人来。”

那中年警卫见状叹了口气,“行,既然你们要查,我就回去再看看监控,实在咱们不行就报警……也是,毕竟是心血,搁谁身上也不高兴。”

姜楚楚忽然抬头了。

“不用了,您帮我把画架抬回去吧,不用查了。”

她愿意为这份微小的善意退让。

这是中年警卫当值的时间段,出了这事儿,他估计也讨不到好,况且……那人从头到尾都没露脸,身上为了掩饰身形还穿了极宽松的衣服,只怕查了也是白查。

中年警卫一愣,随即脸上挂上憨厚的笑。

“好、好嘞,叔这就给你搬回去,擦得干干净净的。”

姜楚楚鼻音低低应了一句。

“恩。”

这事儿状似就这么解决了。

画室里,宋思蓉坐在桌子上晃着腿。

“楚楚,我说你也太好说话了吧,你怎么不让那个警卫好好查查啊。”

姜楚楚将画架支好,眉宇间神色稀松平常。

“怎么,你觉得我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我就不能圣母白莲花一把?”

“行行行,你想当什么花儿都行。”

她经历过的,比这过分的事情有很多,这点连毛毛雨都算不上。

一边喝宋思蓉说着话,姜楚楚想将最上面脏了的画纸撕去,手自然地落在画板下方往上一翻——

“啊!”

随着宋思蓉惊慌失措的尖叫声,姜楚楚感到自己的手钻心地痛。

她低下头,画板下方被黏了一条长长的刀片,随着姜楚楚的翻动,在她的手上狠狠地、长长地、深深地划了一道——

姜楚楚没喊疼,她只是冷漠地看着自己血流不止的手。

……现在有点儿意思了。

二百六十四·温九思我不疼了,你别生气

京都中心医院。

急诊科室。

平日里给患者伤口处理的小护士,此刻小心翼翼地用酒精给给一个女孩儿擦拭着手。

她没敢太用力,因为那女孩儿手上的伤口太深了,血到现在都没止住,几乎是酒精棉球一覆盖上,没几秒钟就被鲜血浸透了。

这该多疼啊。

可是女孩儿一声也没吭,只是她眼眶的湿润和通红,彰显着她也是在强忍着而已。

按理说,遇上这样坚强懂事的患者,小护士合该松了口气,专心处理伤口,可是小护士依旧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手上一抖,姜楚楚也跟着打了个哆嗦,疼的。

那道逼人的寒气瞬间将将小护士来了个对穿。

小护士:qaqh好可怕……

姜楚楚实在是受不了隔三差五地这么一哆嗦。

“要不……你先出去一会儿吧。”

姜楚楚扬头看向温九思。

除了见到她手上的伤口时那一瞬间的慌张,后者都是面色沉沉,像一根钉子一样钉在她身边,眼中的寒冰如有实质。

就像一只生着闷气的小狼狗,无法沟通,也拒绝沟通。

姜楚楚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拉住他的衣摆,轻轻摇了摇,声音软糯。

“温九思,我不疼了,你别生气啦。”

那么深的一道伤口,连他看着都觉得渗人,怎么会不疼呢?

男人低下头,看着那只还带着细小的,颤抖的手,还有那张勉励微笑的小脸儿,他心中蓦然一痛。

“楚楚……”

“好了,不许说是你的错,我知道你心疼我,但是,啊——”

在小护士来自单身狗的怨念加持下,姜楚楚忍不住一哆嗦,消毒终于进行完了。

包扎后,诊室里只剩下姜楚楚和温九思两个人。

男人站到她跟前,蹲下来,看着她包得鼓鼓囊囊的手,心疼,却又不敢触碰。

“我会查出来——”他会查出来,是谁伤害了她,然后将这道伤口,乘以百倍还给那个人。

“不用查了。”

姜楚楚干脆地摇摇头。

温九思不解地皱起眉。

姜楚楚扯了扯唇,“我大概知道是谁了。”

她的手受伤,除了钻心的疼痛,最直接的后果就是,会错失下周去英国的国际比赛,而如果她去不成,直接受益的,不就是那个人么。

姜楚楚几个小时之前还在嘀咕着,那个人显得对比赛势在必得,到底有什么凭仗。

她怎么就忘了,最能让那个人放心的,就是自己无法同她比赛啊。

“姜明珠。”

姜明珠,果然是处境变了,你的胆子也大了么?还是说……你的胆子变小了,生怕失去了什么天才油画家的光环,少了在京都立足的资本。

“姜明珠……”

温九思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这也是姜楚楚第一次听到他念另一个女人的名字。

感觉有点不爽……

姜楚楚“喂”了一声,用没受伤的手捏住男人的下巴,使他转向自己的脸。

“这件事交给我自己来好不好,她把我的手弄得这么疼,我想亲自报复回去。”

温九思半晌没说话,姜楚楚哼唧了一声,又去摇他。

“好不好嘛?”

他受得了虚伪的笑,受得了旁人的敌视,受得了红粉骷髅的诱惑,却唯独受不了她这磨人劲儿,直能教人把自己的命都给她,何况,她要的只是一丝纵容。

“好。”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姜楚楚终是弯了弯眼睛,浅浅地笑了。

忽然,门被大力推开,一个人影一阵风似地走了进来。

姜楚楚惊讶地睁大眼睛,“白教授。”

余光看见了自己手上的绷带,姜楚楚像个犯错的小孩儿,立刻低下了头。

白教授明明是带着气过来的,可是一看见她低垂着的头,还有耳边那几缕怎么看怎么有点可怜的碎发,还有那只包得跟熊掌一样的手,嘴巴张张合合,良久,终于是叹了一口气,走过来。

“你啊……手有没有大碍?”

姜楚楚咬咬嘴唇,温九思按着她的下唇瓣不让她咬,又替她回答道。

“刚才照过片子了,医生说伤口很深,处理完之后,暂时要包扎起来,小心感染。”

“有没有伤到骨头?”

姜楚楚立刻摇了摇头。

白教授舒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一阵尴尬的沉默过后,白教授忽然摇了摇头。

“行了,你也不用一见到我就如临大敌的,我平时对你严厉那是希望你出成绩,今天这事儿……我都听宋思蓉说了,不能怪你,你放心,我已经报警了,我一定揪出来是哪个人干的,我饶不了他!人品败坏还想学画画,怎么可能!”

说着,白教授忍不住怒火,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声音响亮。

第一次看见白教授发火,姜楚楚·真·目瞪口呆。

发完火,白教授又忍不住重重地长叹一声,“这次这么好的机会,错过了,下一次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等等。

姜楚楚着急地站起来,“白教授,比赛我还是可以参加的。”

白教授狐疑地看着她,“你伤了右手,还怎么拿画笔。”

姜楚楚连忙举起自己完好无损的那只手,手指张开放到耳边。

“白教授……我其实,也可以用左手画画的。”

“你用左手画过画?”

姜楚楚缓缓地、坚定地,点了点头。

她怎么会没用过左手画画呢,那副《月夜》,就是她用左手画的。

这又是一个可笑的故事。

姜楚楚是个左撇子,从小就是,可是从来都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或者说,哪怕是注意到了,也并不在乎。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小姜楚楚用左手吃饭,左手拿东西……也用左手拿笔画画。

她用最擅长的一只手拿着画笔,哼着欢快的歌,倾注着自己全部的渴望,完成了一幅画,她将那幅画送给了蒋淑媛。

那幅画叫《月夜》

蒋淑媛后来把它送给了姜明珠。

姜明珠凭借这幅画,一跃成为享誉国际的天才油画少女。

姜明珠你信不信,那些你偷来的,无论过了多久,早晚都要以别的方式偿还给失主。

二百六十五·楚楚,用不用我帮你擦背?

第二天,姜楚楚就没再去国立美术馆。

温九思也一反常态的没有出门。

白教授大清早来了一趟,在亲眼见到了姜楚楚熟练地用左手握笔之后,她点点头似是松了一口气,然后问了一个十分富有建设性的问题。

“你们……住在一起啊。”

姜楚楚和温九思同时一愣。

生怕给自己的老师留下什么坏印象,好学生姜楚楚羞答答地解释到。

“白教授,我和温九思,我们……马上就订婚了。”订婚了,也算是有名有份,哦不,有名无份的合理同居了吧。

白教授“哦”了一声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犹疑地说道,“那……也不太方便吧。”

怎么不方便?

姜楚楚眨巴眨巴眼睛,反应不过来,倒是温九思带着温文尔雅的笑。

“白教授放心,我会照顾好楚楚的。”

不知道是不是姜楚楚的错觉,温九思的眼中好像闪过了一道雀跃的光……

很快,姜楚楚就知道白教授指的“不方便”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她的右手被包成了粽子,自然用不了了,只好像个摆设一样搭在桌边,她坐在椅子上,眼巴巴地看着温九思将丰盛的早饭端上来,如果她身后有尾巴,一定已经可怜巴巴地在摇晃了。

温九思没忍住笑了出来。

姜楚楚立刻支楞起身子,面色不善地回望。

“你笑什么!”

“我喂你啊。”

“才不用,我都已经说了,我本来是左撇子,自然也能用左手吃饭。”

只是有些不方便罢了。

她苦着脸用左手拿起筷子,一口一口缓慢地吃着早餐。

温九思看着她苦大仇深的表情,并没有执著地要喂她,替自己谋取点福利,而是垂下眼睛,一派怡然自得。

吃过饭,姜楚楚去专为自己布置的画室转了一圈,心总是静不下来,又转出来去找温九思,可温九思正在沙发上专心致志地看着文件。

她忍不住撇嘴,无聊……他那么忙,干嘛非要陪她呆在公寓里?搞得好像她一只手受伤就生活不能自理了一样。

姜楚楚一边腹诽,一边走向卫生间准备洗个澡。

——只是,偌大的浴缸前面,看着自己瘫痪的左手,姜楚楚不禁陷入了沉思,要怎么在不弄湿了左手的情况下,把自己清理干净。

冷不丁耳边突然传来暧昧的吐息声,“楚楚,你自己可没办法洗澡吧。”

温九思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他靠在门框上,神色慵懒地望着她,眼神流氓似的在她身上扫来扫去。

姜楚楚抬起左手横在胸前,眼睛瞪得像只小狐狸。

“呸,我就是不洗澡也不便宜你这个伪君子。”

温九思摊摊手,眉头一挑“我只是问问,你可别那么大反应。”

不想还不觉得,越想姜楚楚越感觉自己的头发痒,身上痒,哪里都痒……

身为一个精致的女孩子怎么能不洗澡呢!

但是让温九思帮忙……

温九思看着姜楚楚脸色忽青忽白,不知道脑补了什么突然又一阵爆红,他的嘴角忍不住饶有兴味地勾了一下。

姜楚楚正左右为难,忽然腰间一紧,男人将她骤地往自己怀里一带,姜楚楚的后背贴上男人的前胸,热意源源不断地从他身上穿过两层医疗,传到她的身上。

姜楚楚瞬间感受到了一种无处安放的燥意。

温九思还嫌不够似的,贴住她的耳朵,往里轻轻吹了一口气。

“或者,我有一个办法。”

十分钟之后,姜楚楚左手拉着温九思走进了卫生间,娇声指挥着。

“往左一点,直走,前面有个化妆凳绕开,别绊着……好了,停在这里。”

姜楚楚将浴缸外面的帘子仔细拉好,又看向男人。

“说好的,你要偷偷摘了,我就再也不相信你了。”

温九思淡淡“恩”了一声,“男人说话算话。”

他面上蒙了一条纱巾,姜楚楚反复试验确定他真的什么也看不见这才放心地在他后脑勺打了个蝴蝶结。

不一会儿,水涓涓对流了出来,姜楚楚躺在浴缸里,左手费力地往自己头发上抹上洗发露,然后头一偏,以一个舒服的姿势侧躺着。

“来吧。”

她说得大义凛然,像是要献身似的,可实际上,温九思极乖地从帘子的缝隙里伸出一双手,在她的头发上揉了起来。

姜楚楚高举着右手,姿势有点滑稽,可是除了她自己,谁会看见呢。

浇水,冲洗,温九思一气呵成。

姜楚楚将人用完就扔,“好了,剩下的我自己洗就行了。”

“恩。”

温九思蒙着纱巾,表情风轻云淡地站在那里,状似毫不在意,但若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他紧紧绷成一条直线的脊背,眼睛看不见,听觉就会变得愈加敏锐。

他一向最擅长掌控,无论是别人的心神,还是他自己的意志。

可是此刻,连细小的水花扑腾声都能带起他心底最深的占有欲……

他的嗓子有些干哑。

“楚楚。”

“……恩?”

“用不用我帮你擦背?”

“呵呵。”

温九思不死心地又问,“真的不用?”

姜楚楚:“……”

您的好友拒绝回答您的问题并退出了群聊。

拒绝了温九思,姜楚楚的心却依旧跳的很快,她想赶紧洗完出去穿上衣服,可是她猛然想到——换洗衣服在卧室没带进来……

那脱下来的衣服……在温九思身边的凳子上。

她刚小心翼翼地拉开浴帘的一角,就看见一样东西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姜楚楚猛地抬头,对上了一双黑洞洞的眼睛,那双眼睛显然也有点发懵,眨动的频率很慢。

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刷”地躲回了帘子后面。

温九思也很无辜……他早说了蝴蝶结是华而不实的打结方法。

帘子密密实实地拢着,两个人隔着一层帘子,只有水声潺潺,气氛瞬间古怪起来。

他看着帘子,女孩儿窈窕的身形就在帘后,朦朦胧胧的,只肯显露给他不甚清晰的身影。

姜楚楚忍不住咬着嘴唇,全身微微颤动。

二百六十六·楚楚,我愿意当你爸爸

他笑声低沉。

“好了,洗完了你就快出来吧。”

姜楚楚低声开口,声音软软的,“……那你不要偷看啊。”

她的话里不自觉地带了点鼻音,软糯糯的,听起来不像是警告,反而像是撒娇。

他隔着薄薄的帘子深沉地看了她好久,仿佛是想要将这一个人影印刻在自己的心底,终于,他慢吞吞地移开目光。

为了证明自己是个君子,温九思转过了身。

“可以了,我已经闭上眼睛了。”

姜楚楚松了口气,赶紧把自己裹紧。

——她说不清自己的微微颤抖,到底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

吹干头发,姜楚楚换了一套睡衣出来,就看见温九思站在阳台上,背对着她在打电话。

“他既然资金不够……就在给他送点。”

“……”

“不玩点大的,怎么能将那老狐狸也绕进去。”

听见脚步声,温九思扭过头来看她一眼,很快地对电话那边的人说,“行了,就这么办了,这件事交给你了。”

又是工作上的事……

温九思走过来,看见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忍不住摸了摸她刚吹干显得有些毛躁的头发。

“在想什么?”

姜楚楚躲开了他的触碰,闷闷地问,“你在跟谁通电话啊。”

“小赵。”

“哦……什么事情啊,也说给我听听吧。”

温九思一间她这幅样子,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男人轻轻地叹了口气,面露怜爱,但却没有回答她的问话。

“楚楚,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我会慢慢地教给你,可是现在你不合适分心,你要全神贯注地准备比赛,不要给自己留下遗憾。”

姜楚楚非但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还被教育了一通,不免撅了撅嘴。

“我听说,高考的时候,经常会有考生家长在旁边看着,这不能做那不能做,还经常语重心长地教育自己的孩子,千万不要给自己留下遗憾。”

温九思一捏她的鼻尖。

“你没经历过的,楚楚,我愿意帮你补上。”

这话听起来的意思就是“楚楚,我愿意当你爸爸”……

她的手指看起来像是要捅进他的鼻孔里,“我警告你啊,不要乱说话。”

温九思一把拽住她的手,“我这边安排好了事情,下周陪你一起去英国。”

她的眼睛陡然之间明亮起来。

温九思看着,忍不住也笑了起来,小赵刚才电话里告诉他温戎做的那些事带来的烦心,顷刻间烟消云散。

……

靠近市政的一处四合院。

这里虽是四合院,但是已经被重新翻修,在保留了古意的基础上,极尽可能地富丽堂皇,这里并不是有钱就能住的。

外头,一个全身高定西装的男人从车上下来,走到正门,按响了门铃。

门很快开了。

女佣恭敬地鞠躬,“袁总,您来了。”

袁呈略一点头,走了进去,他对这里显然并不陌生,一路走过去根本不需要女佣领路。

女佣跟着他,小心翼翼地问,“袁总,请问您今日来是想找——”

袁呈摆摆手,“你不用管我,我来看看明珠。”

女佣陪着笑,“原来是找姜小姐,那我就不打扰了。”

说罢,她停止了脚步,是鞠躬着目送袁呈离开。

袁呈见怪不怪,这种家庭里,就连佣人也会看风向,姜明珠在这个家里面地位尚不稳定,抵不过李云佳母女二三十年的积威,那些佣人怎敢往姜明珠身边凑。

他木着脸,敲响了姜明珠的房门。

不过几秒钟,门开了,露出姜明珠的笑脸。

“袁呈,你来了,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

说着,她大开了房门,将袁呈让了进来。

“你不是说,不太喜欢来这里的么,我们可以出——呃。”

姜明珠的话才说了一半,剩下的半截被袁呈掐着,卡在了嗓子眼儿。

她震惊地睁大眼睛,嗓子里发出“嘶嘶”地干吼。

袁呈几乎是提着她,将姜明珠往后一扔,姜明珠踉跄地后退几步,撞到了床沿,狼狈地倒在床上。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袁呈,捂着自己的脖子,“咳咳,袁呈……你干什么!”

袁呈的双眼仿佛酝酿着一场可怕的风暴。

他转了转手腕,声音一派默然。

“明珠,我曾经说过,你只要好好听话,你想要的都会有,不是么?”

姜明珠不解,“我没有不听你的话,你让我做的,我都做了啊!”

袁呈根本就不停她的解释,他一步一步走向床边,面上甚至是带着笑的,可是姜明珠却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情不自禁地往后退。

“我帮你和蒋淑媛毫发无损地脱离了姜家的那片泥沼,我又把你带到了京都,让你获得了比原来更高贵、更显赫的身份,不是么?”

姜明珠受不了地大喊一声,“你到底想说什么!”

袁呈走到床边,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将姜明珠提了起来,使她不得不抬头仰视自己。

他一字一句地问,“你为什么要去动姜楚楚!”

姜明珠猛然愣住,缓缓地,她“嗤”了一声,旋即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几乎沁出眼泪来。

“原来是因为这个……袁呈,你来我这儿给她报仇么?你看清楚,我才是你的未婚妻啊。”

“未婚妻……你一直以来都是这么认为的么?”

姜明珠顿了一下,反问道,“难道不是么?你不爱我,为什么要跟我求婚?”

袁呈骤地松开她,目光中有淡淡地嫌恶之色。

“姜明珠,我不妨说的清楚一点,如果没有姜楚楚,你以为,我会跟你订下这个婚约么?”

“……你什么意思?”

袁呈冷淡地瞥了她一眼,“你回去问问蒋淑媛吧。”

姜明珠蠕动着嘴唇,眼泪无声地滑落。

片刻的沉默后,袁呈长长舒了口气。

他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坐到床边上,轻轻地抚摸着姜明珠的头发,声音如同情人的低喃。

“明珠,别惹我生气,你看,我们这不是一直都配合的很好么?你听话……以后,我会给你更多的,好不好?”

二百六十七·温先生感觉自己的头发有点绿

姜明珠遭遇了什么,姜楚楚一点也不关心,在她倒霉了这么多次之后,唯一能令她感到欣慰的,是终于碰上了一件舒心的事。

刘晏来京都了。

刘晏提前给姜楚楚发了短信,说是处理好南城画室的事务,要来京都跟他们一起去英国参加比赛。

白教授没时间,又知道两个人关系不错,便让姜楚楚去接机,顺便找个地方安顿下来——这也是白教授“奸诈”的一面,姜楚楚是南城人,对京都也不熟悉,怎么能知道哪里能安顿好刘晏呢,还不是间接想要劳烦温九思。

可是被算计的人丝毫不觉,兴高采烈地拉了温九思直奔机场。

看到熟悉的人影从接机口走出来,姜楚楚虽然一只手不能动,另一只手却挥舞得欢快。

“刘晏学长!这里,我们在这里。”

她自己小跑还不够,嘴里还催促着,“温九思,你快点呀。”

温九思看着她的后脑勺,两边的碎发似乎都感应到主人的兴奋之情,支楞的有些张牙舞爪,温九思的表情一言难尽。

怎么感觉自己的头发有点绿?

刘晏的面上一派舒心的笑容,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连忙做了一个制止的表情。

“慢点跑,别摔着——”

话音刚落,他就看见了姜楚楚打着绷带的右手,刘晏面色猛地一变。

“你的手是怎么了?”

姜楚楚将右手藏在身后,笑得没心没肺,“没事的,受了一点小伤,不会耽误比赛的。”

刘晏虽然心中犹有疑虑,但这里显然不是叙话的地方,也只好点点头。

“那好,那我们先走吧。”

“恩恩,我这就让温九思找个酒店让师兄你先安顿下来。”

终于在两个人的谈话之间拥有了姓名的温九思并没有感觉到开心……

“刘晏。”

忽然,一个穿着红色裙装的年轻女人小跑过来,面上洋溢着惊喜的笑。

“你怎么来了不提前告诉我?要不是我有朋友说看见你上了过来的飞机,我都没办法接到你。”

说着,她自然地攀上刘晏的胳膊,刘晏除了最开始的惺忪,便又恢复成了往日那份带着暖意的笑容,对她没有丝毫的推拒。

姜楚楚一眼就认出,那个年轻女人是刘晏的女朋友。

姜楚楚的笑容缓缓收敛了。

她一向不喜欢这个女人,刘晏这个女朋友所做的任何一件事,都让她喜欢不起来。

刘晏的女朋友看了一眼他的行李箱,“你要去哪啊。”

“找个酒店,住几天。”

“都到京都了,你还住什么酒店啊,住我家,我爸爸前几天还提到你,问你到底什么时候能处理完南城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彻彻底底地搬到京都来,我们也好时时刻刻都能在一起。”

刘晏神色一动,说不上是什么表情,只是将自己的手臂从她的手之中抽出来,神色淡淡,“子茜,回去再说吧。”

姜楚楚这才回忆起来,这女人似乎是叫什么……李子茜。

李子茜自认为得了应允,这才有心思扭过头来看向姜楚楚。

作为刘晏的学妹,李子茜是见过姜楚楚几面的,除了觉得这个女孩儿长得过分的有攻击性,令她没有什么好感以外,对她实在没什么印象,李子茜正要转回头拉着刘晏离开,忽然看到了姜楚楚身后的男人——

“……您是,小温总?”

李子茜的面色陡然变得热络几分。

温九思扫了一眼李子茜,没说话,只是一丝一毫都没改变的面色充分说明了他并不认识这个搭讪的女人。

李子茜干笑了两声,又说。

“小温总,我们见过几面的,我是云佳的表妹。”

温九思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姜楚楚觉得自己大概是患了一种“京都李氏血统过敏症”,怎么遇到的讨厌的人两个三个都是京都李家的人。

这下姜楚楚也顾不得其他了,她骤地出声,打断李子茜的寒暄。

“刘晏学长,你长途跋涉累了吧,你快去歇息吧。”

刘晏:两个小时……不算长途跋涉吧……

不过,刘晏还是冲姜楚楚一点头,“那我就先走了,电话联系。”

温九思睨了姜楚楚一眼,嘴角挂上了意味不明的笑容。

注意力一直在他身上的李子茜自然也注意到了,她忍不住将复杂的目光投向了这个一直被自己忽略的姜楚楚,重新带上了审视……

回去的车上,姜楚楚忍不住侧身质问。

“你跟那个李云佳到底有什么关系啊,怎么不光蓝子期说她,就连一个陌生女人跟你套近乎都用李云佳的名字。”

男人皱着眉,表情一派认真,“你安全带系了么?”

如果不是因为上车的时候,温九思没有亲自给她系上安全带,她还真看不出来温九思是在转移话题。

越不能说的,就代表越有问题。

嗨呀好气。

“啊!温九思!”

姜楚楚尖叫一声,跺了跺高跟鞋,

“你说不说?你要是不告诉我,我就拜托别人帮我调查了,你大概不知道一个女人的嫉妒心发作有多可怕!”

拜托别人帮她调查?

温九思眼睛一斜,“那个袁珂么?你倒是跟前男友关系维持得不错。”

“!”

温九思乘胜追击,“不管我跟李云佳是什么关系,总归她不是我的前女友,你是我的初恋。”

温九思就这么大大方方地说,她是他的初恋,可是他都不知道是她的第几恋了……虽然都是为了迷惑姜老爷子,表面上的。

可是仔细想想,好像是她理亏哎。

这回该是姜楚楚变鹌鹑了……

她缩了缩脖子,一言不发地瞥向窗外,默认了这个话题到此结束。

可没想到,不过两三分钟之后,她就听到了温九思轻轻的叹息。

“李云佳她……”

“你如果实在不想说,你就不要说了。”姜楚楚硬邦邦地说。

“你不是很想知道?”

“我又不想了,你不知道么,女人的心思本来就是这么善变的呀。”

她的语气有几分欲盖弥彰的意味。

口是心非,又容易心软的小东西。

温九思轻声笑了一下。

“我怕我不告诉你,你睡不着觉,到时候闹腾的还是我。”

二百六十八·我很遗憾,为什么那个人不是我

姜楚楚“哼”了一声,没再说话,耳朵却支楞起来。

“我和李云佳……的确从小认识。”

姜楚楚心底一紧,手也不自觉地攥了起来,果然是这样!

温九思一边开车,一边继续说道。

“那个时候,我父母刚去世,她就住在我家旁边,可能是觉得我可怜,她就总过来偷偷带点包子啊,面包什么的过来给我吃。”

敢情着李云佳还是一个治愈系小天使的人设。

“你吃了?”某个吃醋妒忌的女人语调忍不住地酸溜溜起来。

温九思像是回忆起什么,语塞片刻,才略带古怪地说道。

“……没有,她大概过早地看了什么奇怪的小说,以为我是落魄到吃不起饭的小少爷,特意来解救我。”

姜楚楚睁大了眼睛,扭头看向温九思,温九思语气纵然平铺直叙,但还是难掩对当时李云佳行为的莫名其妙。

“……虽然这么说可能不太礼貌,但是当时我们家的佣人都不吃那种程度的食物,何况我还是名正言顺我父亲的第一顺序继承人。”

“……”

“那种父母突然离世,儿子被亲戚霸占家财,一夜之间从少爷沦为乞丐——这难道不是奇怪的小说?”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所以从头到尾都是李云佳剃头挑子一头热?

李云佳这是什么神奇的脑回路啊。

姜楚楚一半总结一半脑补,“所以,李云佳是不是认为,她在你最难过,最无助的情况下陪伴了你,帮助了你,所以她认为,你们之间的情分不一般?”

“差不多吧。”

温九思皱皱眉,显然不想多说了。

到了公寓楼下,车停了下来,温九思拔了钥匙,见姜楚楚还坐着不动,不由得向她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还有什么问题么?”

女孩儿的表情有些复杂,她的眼神依旧晶亮,却因为多了一丝怜惜而显得分外水润。

“我很遗憾,为什么那个时候住在你家旁边的,不是我。”

温九思愣了一下。

两个人久久地对视,温九思嘴唇动了动,慢悠悠地说。

“我也很遗憾,没有让你给我当童养媳,所以为了补偿我,你决定什么时候满足我的念想?”

“……啥念想?”

温九思的眼睛意有所指地在她周身的关键部位溜了一圈,双眼忍不住绽放出不同寻常的光彩,意味深长地问。

“……你说呢?”

呸!她刚才的爱心泛滥就当喂了狗!

过了几天,转瞬间就到了去英国的日子。

温九思开车将姜楚楚送到了京都国际机场,跟白教授等人汇合。

“行啦,送我到这吧,我下周就回来了。”

温九思拉过姜楚楚,在她唇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眸色微黯,“可是我已经开始想你了。”

这情话说的溜,姜楚楚怦然心动。

“我……我会带着奖杯回来的。”

温九思笑了,“毋庸置疑,到了英国给我电话。”

独自进了机场,远远地见到代表团的旗子之后,姜楚楚觉得自己还是小看了姜明珠。

前几天通话的时候,姜楚楚就告诉刘晏自己会用左手执笔的事,此刻刘晏凑近她,轻轻说道,“有一个人比赛前右手骨折了,他没你这么好的技巧,不会左手握画笔,只好退出比赛了,姜明珠是临时提上来的。”

姜楚楚嘟囔着,“……这样也可以啊。”

姜明珠的视线落在姜楚楚那只被包成了粽子的右手,又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视线。

袁呈倒是理了理衣着走了过来。

“楚楚,你的手……”

“……”

怎么这人也在,不就是一个比赛么,她都还没撒娇让温九思陪着呢……

没得到回复,袁呈兀自目光浓烈地看着姜楚楚,语气中的担忧如有实质,“不要逞强,一个比赛着实算不了什么,但是右手要是恢复不好,可就麻烦了。”

嗨呀?还夫妻一体了是吧?巴不得她退赛了是吧?

姜楚楚犯了个白眼,丝毫不想顾忌场面是否和谐,直接后退三步,躲到了刘晏身后。

刘晏也只好打着圆场,“多谢袁总关心了。”

登机之后,袁呈带着姜明珠理所当然坐了头等舱,其余人都往后走去,三三两两地坐下——温九思早先就提出过,要不要帮他们一起订机票,可是十几二十号人,经济水平参差不齐的,姜楚楚觉得还是不要给大家造成压力了吧,于是这机票的事,温九思就没再管。

一上飞机,姜楚楚发了个短信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飞机飞了十多个小时降落在英国机场,天还是亮的。

下了飞机就没再看到袁呈了,想必他来英国是有公事,姜楚楚松了口气。

主办方给一行人都安排了住所,吃顿饭,倒倒时差,又是一天过去。

期间,姜楚楚跟温九思视了频。

温九思刚洗完了澡,下半身只简单地围了一条浴巾,露出劲瘦却坚实的胸膛,腹肌的轮廓清晰可见,男人浑身都仿佛充斥着过剩的男性荷尔蒙,隔着屏幕,姜楚楚都似乎感受到了那种水汽熏染下的致命吸引力。

她嘟囔了一句,“不公平。”

温九思一边擦头发,一边问她,“什么不公平?”

“我在家的时候,怎么就从来没有这种福利?”一边抱怨着,姜楚楚一边暗搓搓地截图。

温九思将毛巾甩到一旁,自己凑近了屏幕,姜楚楚甚至能看到他刘海儿尖尖儿上还有一滴水珠。

“你确定,你在家的时候,我给你这种福利,你敢看?”

只怕她跑的比谁都快,一边跑还得一边大喊着有流氓,抓流氓啊。

姜楚楚也知道自己是什么德行,摸了摸鼻尖儿不吭声了。

“网上有个词,叫‘口嗨’,我看,这就是专门造给你的。”

姜楚楚觉得没面子,遂威胁到,“喂,你再说,我就挂断了啊!”

温九思从善如流地转移话题,“在英国还顺利么?”

姜楚楚想到在飞机上遇见的袁呈,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便绕过了没特意说,只说姜明珠也来参加比赛了。

二百六十九·“我所依仗的,从来都是自己”

看出姜楚楚并没有完全坦白,温九思眼睛眯了眯,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在视频的最后关头叮嘱她。

“有事,第一时间通知我。”

姜楚楚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恩恩,放心吧,来这边最大的考验不是比赛,而是我有四天不能好好洗澡了……不过……”

像是知道姜楚楚要说什么,温九思微笑却坚决地说。

“不准让刘晏给你洗头发。”

“……”

看见她无语的表情,温九思又一本正经地补充道,“我宁可四天后接到一个满头是油的你。”

“温九思,你又毒吧。”姜楚楚嚷嚷起来,“哪个姑娘四天不洗头,你告诉我!”

“我就喜欢不洗头的。”

“神经病!”

这是一段有味道的对话……

姜楚楚气冲冲地撂下电话,温九思还是坐在床边上,手指在洁白的床单上轻轻叩了叩,沉思片刻,他拨通了小赵的电话。

“温戎那边怎么样了?”

小赵回答的很快,“温戎迫不及待地动工了,现在世昌广场那都拦了起来,不让人进。”

温九思“恩”了一声,沉吟了片刻,又自言自语般地说,“既然温戎一时半会儿脱不开身,他们父子这两天应该没闲心惹是生非吧。”

小赵完全没get到温先生的心意,不解风情地殷切叮咛,“温先生,你可千万不能这么想,关键时刻,我们还是小心谨慎点行事的好。”

温九思:“……”

温九思:“把我的行程压缩一下,给我订一张两天后飞英国的机票,懂?”

小赵沉默了一瞬间,“……懂。”

您早这么说不久完了么,红颜祸水,红颜祸水啊……

新晋杨过自己艰难地洗了头发,又好好地睡了一觉,比赛当天,姜楚楚起的很早,在楼下餐厅迎面就撞见了姜明珠。

看见姜楚楚只能用左手费力地托着餐盘,姜明珠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随即,她双手抱肩,露出讥讽的表情。

“你真准备参加比赛?”

姜楚楚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手里的早餐,有些不耐烦应付姜明珠,“要不然呢?我来英国公费旅游?”

姜明珠摇摇头,“丢脸丢到国外来,你嘴巴还这么硬。”

好想把托盘扣到姜明珠头发上怎么办……浪费可耻的端正三观及时制止住了她自己蠢蠢欲动的念头,姜楚楚回身小心地安顿好早餐的去处,又转回来,将对面嘲讽的视线反弹回去。

“姜明珠,会叫的狗往往不会咬人,珍惜接下来的几天吧。”

姜明珠皱起眉头,“你什么意思。”

因为几天过后,我想要,你把头上的那个本不属于你的光环,还给我,而我要一步一步,走到那个没有人轻视,也不属于谁的附属的位置。

我要走的路还很长,但是这是一个开始。

姜楚楚细细地看了姜明珠一眼,笑着摇摇头。

“没什么。”

姜楚楚本以为姜明珠不会善罢甘休,可没想到,她像是忌讳什么一样,攥紧了手离开了。

英国国际油画秋季大奖赛。

这是国际上为数不多,现在实行现场考题,参赛选手现场绘画的比赛之一。

在白教授的带领下,几人顺利入场,拿到了参赛牌,由于比赛在英国的一处私立美术馆举办,时间未到,主办方便邀请提前入场的选手参观。

姜楚楚自然一百分的乐意。

“哇!这个展厅也太漂亮了吧。”

“哇,这颜色也太高级了吧。”

“哇!这是亨特·达蒙的画!”

白教授起先还端着,任由姜楚楚像只脱了笼的疯鸟,四处乱飞,后来见再不拉她恐怕就回不来了,于是警告似的轻咳两声。

“行了,大惊小怪的,也不知道沉稳一点。”

姜楚楚眨巴眨巴无辜的大眼睛。

这不是因为……奈何自己没文化,一个哇字走天下吗。

白教授深觉无可奈何,但同时,比起另几个如临大敌的姿态,姜楚楚放松的姿态又让白教授没那么担心她右手的伤了。

英国国际油画秋季大奖赛每年都有,但已经连续四年没有冠军都被英国本国的选手获得,上一位获得冠军的国内选手……就是多年前的姜明珠,姜明珠的那副《月夜》赢得了所有评委的一致好评,当时姜明珠夺金,还在国内引起了轩然大波,很多人甚至将她吹嘘成“国内油画新生代代表画家”,可是之后一年,英国国际油画秋季大奖赛就改了赛制,改为现场出题,三日内作画,虽然万众期待,但姜明珠再也没有参加过,这也是姜明珠第二次参赛。

一个是曾经的冠军,一个是她许以重望的弟子,白教授想,或许……她可以期望一下今年的比赛结果。

偌大的展厅被清空,百平方米的地方,一排一排地立着样式统一的画架,油彩也都是崭新未开封的。

所有人按照自己对应的位置坐好,为了杜绝从网上找灵感这种可能性,接下来的三天,手机一律上交,吃住也都在工作人员的安排下,与世隔绝。

姜楚楚拿起画笔后,心情奇异般地平复下来。

一道刺眼的目光穿过几个人直直地射向她,姜楚楚甚至都不用扭头看,就知道那是姜明珠的审视。

姜楚楚的唇边溢出一抹笑,手四平八稳地挤出油彩。

看吧,看吧,越看你也只会越无力,因为我所依仗的,从来都是自己啊……

考题公布。

自画像。

没什么别的要求,可以写实,也可以写意,题目解释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大厅中,安静得连自己的呼吸声都能听到。

画什么内容,用什么画法,以什么色彩,全部都要由自己掌控,眼见一个人接着一个人提起了画笔,姜楚楚深呼吸,告诉自己,不要着急。

这里不乏天赋型的选手,她若想一鸣惊人,定要在构思上下些苦工的。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金发碧眼的考官都忍不住频频向这边张望。

在黄昏的光线折射进来,将展厅染上了一抹绚丽的金黄色时,姜楚楚终于动笔——

二百七十·躲在暗处的人

三天的封闭比赛,姜楚楚出来的时候,感觉身体被掏空。

白教授就像是高考后在考场外等待孩子的家长,一见到姜楚楚的身影就连忙迎上来。

“听说考题是自画像,你画什么了?”

姜楚楚囫囵答道,“就是……自画像呗。”

她低头打开手机,没有未接来电,于是只好找到某个男人的电话回拨——关机。

温九思竟然关机!她明明告诉她她比赛结束的时间了……

姜楚楚正低落着,白教授还在喋喋不休,“你到底画了什么?你瞒着我干什么呀你这孩子。”

“白教授。”姜明珠也走了出来,面色隐隐有些苍白。

趁着白教授跟姜明珠说话的功夫,姜楚楚赶紧开溜。

她不是想瞒白教授,而是想瞒着姜明珠,她想给姜明珠一个惊喜,一个巨大的,惊喜。

第四天的下午,发表结果,英国人的办事效率也很高,一夜之间私立美术馆犹如换了一栋一样,展示厅里人声鼎沸,长枪短炮闪光灯闪个不停。

姜明珠坐在她的左前方,正在接受一个外国记者的采访,姜楚楚只看了一眼就别过了头。

评委们走出来的时候还在相互低语,大都眉头紧皱,姜楚楚不是不紧张的,可是跟这点紧张感比起来,她还有些担心,温九思从昨天晚上就开始失联,电话一直打不通,这在之前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刘晏坐在她旁边,递给她一瓶水,“喝点吧,你的嘴唇有点干,一会儿照相的时候不好看。”

历来获奖选手都要跟评委合影留念的。

姜楚楚知道他在开解自己的紧张,于是配合着笑了起来,“学长也是,一会儿我们俩一起合影啊。”

“好啊,早知道我今天穿正装了。”

“学长不穿正装也很帅啦。”

“咳咳。”

这是白教授听不下去两人的商业互吹重重地咳嗽了两下。

一长串的欢迎,加上一长串的评委感言,加上一长串的对油画发展的展望……之后,终于到了重头戏,那些闪光灯也像是打到了b段,此起彼伏细细密密,就怕到时候遗漏了谁。

几个安慰行性质的“最佳xx”之后,评委主席亲自宣读了前八名,每读到一个名字,大屏幕上就会出现这个人的参赛资料和本次作品的扫描大图。

姜楚楚和刘晏成功入选,而第八个念出姜明珠名字的时候,还引起了一阵小小的喧哗——天才少女的光环啊。

八副入围作品,等待着金银铜奖的定级。

可是这一步骤进行的并不顺利,宣奖买官司是国际惯例,而是卖了几分钟还说不出个一二三等奖,就不太正常了。

两个英国评委激烈地商讨着什么,甚至用上了激烈的肢体语言,一个不知道说了什么,另一个愤然离席。

紧接着,主持人立刻上来圆场,说结果延后两小时揭晓,这个时间,请大家移步展示厅欣赏这次大奖赛的全部作品。

看来是评委内部对结果的裁定有争议——可姜楚楚一点都不意外。

起身的时候,她又掏出手机,摆弄了两下之后撇撇嘴。

为什么我的手机像死了一样……

同一时间,某座拥挤狭小的英式公寓。

这种公寓在英国着实很常见,人口密度大的城市,同样竞争激烈,许多有着绅士的外表和衣着打扮,天一黑却不得不被打回原形。

这里贫穷,平凡,充斥着面包,廉价香水,和隔壁传来的女郎的调笑。

一个东方男人顺着旋转楼梯缓缓地上攀,一扇房门恰好在此时打开,里头一个身姿丰满的英国女人同他打了个照面,她碧蓝色的眼睛涌起了性质,大胆地扭动了一下自己的腰肢,俯下身子,迫不及待地想要跟这个面容英俊的东方男人发生点什么浪漫的风流韵事。

而那个东方男人仅仅是瞥了她一眼,那一眼跟看男人,看牛,看杯子,没什么区别。

女郎不甘心地瞪了他一眼。

他继续上走,终于走到了一处尽头的房间,那扇门像是被油渍浸泡过一样,半掩着,翻着油腻又肮脏的光,他从西服内里掏出一张纸条,确认了上面的地址就是这里,于是毫不犹豫地推开了门。

不是想象中的污浊不堪,房间内部别有洞天,布置得相当精巧,甚至从那些一闪而过的奢侈品身上,很难想象到,房子主人要住在这里的原因。

直到他的鼻端问到了淡淡的血腥味,才有几分明白,这里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如果要做些阴暗的事情,没什么比这里更合适的了。

突然,角落里,有个男人操着怪异的腔调问。

“你就是……袁呈?”

袁呈霍地转身看向角落,身体忍不住绷直。

那里有一道帘子,重重地垂下来,阻隔了他的视线。

他眼神锐利地盯着那道帘子,语气却平和,“没错,我是,我来拿预订的东西。”

“就在你左边的柜子上,你自己拿吧。”

袁呈视线一扫,就看到了一个纸盒,打开来看,十支针筒,里面都是澄明的药液。

袁呈重新将盒子包好,拿在手里,“我们钱货两迄了。”

“放心吧,这是我的实验室新研究出来的药品,绝对物超所值。”

袁呈不想跟他有更深的交集,于是淡淡地一点头,“那就好,我走了。”

“等等。”那声音又说,“袁呈,替我问温九思好……顺便告诉他,他的老朋友马上就回去了。”

袁呈皱起眉,“如果你关注温九思,就该知道,我和他之间,实在算不得有什么交情。”

那个声音笑了笑,或许是没控制好气息,笑到一半咳了起来。

“咳咳……你帮我传话,作为报酬,我回答你一件事。”

“我没有想知道的事情,除了这一次,也不想再跟你有任何交集。”说罢,袁呈最后瞥了一眼帘子,收回目光,往外走去。

“砰”地一声,椅子倒了。

似乎是那个男人站了起来。

“不袁呈……你有,你有野心,所以你才会千方百计找到我不是么?”

“李家算什么?弄倒了温九思,你想要的,不久都有了么?”

“你想不想知道,温九思的弱点……我可以告诉你。”

袁呈的脚步顿住了。

二百七十一·冠军

在明亮的展示厅里,挂着几十幅新鲜出炉的画作。

在一副标注着熟悉名字的画前,姜楚楚停住了脚步,面上挂上了耐人寻味的表情……姜明珠的画。

姜明珠的画是一副色彩极其鲜明的人物风景,火红的夕阳,漆黑的礁石,还有穿着花裙子的少女,乍一看很有野兽派画风,尤其是对比着画者是这么一个温柔典雅的淑女,就更让人提起几分兴趣了。

许多人都不约而同在这里停下了脚步,称赞的同时,都有一句话没有说——这幅画的立意、构图,甚至人物形象,都出奇的相像画者几年前的一副作品,《月夜》,它像是姜明珠创作的《月夜》同一个系列的作品。

这种程度倒是构不成抄袭,只能说是创新度不够。

而排在她旁边的,也是这一届前八名的画作。

在姜楚楚看着姜明珠的画的同时,姜明珠也急不可耐地找到了姜楚楚的画,仅是一眼,便如遭雷劈。

——两个人的比赛作品,都是人物风景,大片的景物,人像看不清楚,双方都似乎是有意规避了画中女孩儿的面容,更是不约而同采用了透明画法,多次着色,形成色彩之间微妙的过渡……

更细心的,联想到了方才评委们的争议,只怕……冠军要从这两个东方女孩儿中诞生了?

姜楚楚走过姜明珠的身边微顿,眼风似笑非笑地睨了姜明珠一眼。

姜明珠少时登上过油画艺术界的巅峰,可是赞誉越甚,她就越心虚,甚至原本她还有那么一点信心,可是随着《月夜》一遍遍被提及,姜明珠面上越是微笑,心底却越是阴暗,越是恐慌,越是惧怕,可能连她自己也没有发现,她的画法越来越接近姜楚楚的,只是模仿者注定略逊一筹。

这次比赛于姜楚楚和姜明珠皆很重要,姜明珠对上她没有获胜的把握,所以干脆舍弃了自己的思想,对着那副《月夜》照葫芦画瓢。

姜明珠能画出这样一幅画来,完全不出姜楚楚的意料。

姜明珠就是在这个比赛一举成名,在印象分上有天然的优势,其他人与之相比,很容易被忽略,姜楚楚想增加获胜率,就只能另辟蹊径——比如,强制性地将两个人的画搁在一起比较。

姜明珠仿照《月夜》的感觉,她也可以。

《月夜》属于她,没有人比她更懂得,怎么创新,怎么升华。

比这类画作的立意和技法,十个姜明珠也不够看的。

一个半小时后,所有人重新回到了颁奖厅,白教授突然一把抓住姜楚楚的手腕,语气有几分激动难耐。

“史密斯刚刚在看你。”史密斯就是这一次大赛的评委主席。

她的心忽然就定了。

姜楚楚凭借着自己半吊子的英语水平,在一段冗长的颁奖词之后,听到了她的名字——

chuchujiang

冠军,姜楚楚。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名字那么好听。

她没有看向激动地站起来的白教授,也没有看向手掌都拍红了的刘晏,更没有欣赏姜明珠现在是怎样一种惊妒交加的表情,她只是在追光灯打在她身上的时候,微笑着为自己轻轻鼓掌。

她从前没有一次羡慕过这种被认同的目光包围的感觉,可是现在,姜楚楚发自内心的觉得,还不赖。

颁奖后,是例行的媒体采访,她的右手还包地像个残疾人,无形中为姜楚楚树立了“高手”的气质。白教授充当了她的代言人,一口正宗的伦敦腔尽展国际油画大师兼京都国立美术馆馆长的从容淡定,姜楚楚随声附和几句就行了。

忽然,一个国内记者挤到前面,没理会姜楚楚,反而将话筒怼到了旁边的姜明珠面前。

“姜明珠小姐,我注意到您这一次的画作跟《月夜》颇为相似,是因为您没有新的创作灵感了么?”

作为失败者被采访,姜明珠的面色有点绷不住。

“不是这样的,只是我一直向往闲适的生活罢了,才比较喜欢这类题材的画,没什么特别的。”

“所以这也是您创作《月夜》的灵感么?”

姜明珠勉强地笑了一下,显然不太想回答,“恩,是。”

姜楚楚听不下去了忍不住打断。“姜明珠,你从来都没仔细地看过这幅画吧,什么闲适生活,你觉得我会有这么奇怪的灵感么。”

“你闭嘴。”

姜明珠当然不会看,因为每看一次,都仿佛看到了姜楚楚那张充满讽刺意味的脸。

记者的语气几近质问,“但我认为不是,姜明珠小姐,敢问,七年前,这幅画是您自己画的么?”

现场还有媒体,国内的也不少。

姜明珠死死地掐着自己的胳膊,面上还得挤出扭曲的笑意,死死地盯着那个记者。

“当然是我自己画的,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见她矢口否认,记者从怀里掏出手机调出照片,嘴角上扬。

“您是真的不明白么?,这是在南城美术馆里挂着的一幅署名您的画作,可是很意外,我们在另一个画手的微博上,看到了这幅画半成品的模样,而且上传时间比您对外宣称的完稿时间要早,如果那幅画是造假,那么我们有理由怀疑,是不是别的画,也都不是出自你手呢?”

姜明珠眼中闪了一瞬,霍地看向姜楚楚,“……什么微博?”

姜楚楚耸了耸肩,“可能是吧,我原来还挺喜欢发微博的……我早说了,不要随便拿走我未完成的画稿,现在知道我是为你好了吧。”

众目睽睽之下,姜楚楚和姜明珠相视而立,她能看清姜明珠眼中的紧张……和憎恶。

姜楚楚其实认真思考过。

姜明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欠她的呢?

那是姜明珠刚被蒋淑媛接回来的那几天,一场错误的绑架,使姜明珠被糊涂的绑匪当成了姜楚楚绑走了,随后,绑匪向姜家索要了巨额赎金,并警告他们不许报警,否则,就不保证“姜楚楚”的安全了。

可惜,那个时候,他们做了错误的决定。

二百七十二·只是想有他一起分享

没理会蒋淑媛的哭诉,姜福生坚决报了警,40个小时之后,她被找到,那帮绑匪望风而逃。

救姜明珠回来的时候,姜明珠衣衫凌乱,神色癫狂,旁人一触碰就失声尖叫。

那时候姜楚楚还小,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事情就这样消弭无踪,姜家没有大肆追究,反而悄悄掩盖下来,没一个人去问那些绑匪有没有被抓到,而姜明珠的神智也很快恢复了正常。

一开始姜楚楚不懂这是为什么,可是慢慢的,她越长大一点,就越明白一点……她可怜过姜明珠的遭遇,却又心寒与姜福生和蒋淑媛的沉默。

还是为了所谓的颜面。

自私的基因,就流淌在姜家人的血液中,又像是一种瘟疫,不断感染着接近他们的人。

诚然,姜明珠那时候很无辜,可是自己也不是圣母,不会把不属于自己的过错揽到自己身上,起先,她是因着这份隐秘的同情心,想要好好对待这位比她还大一岁的“妹妹”,可是后来,姜明珠在日复一日的自怜自哀中,变态了,再加上蒋淑媛赤裸裸的偏向,姜明珠越来越虚伪,越来越针对她。

还有什么比这种恶毒的流言更能伤人呢,只要放出姜明珠的遭遇,不管人们相不相信,传言和不怀好意的目光都扒下姜明珠的一层皮。可是,哪怕是最讨厌姜明珠的时候,姜楚楚也不曾想过将这件事,公之于众。

可是显然,她最后的善良并没有打动姜明珠。

所以,姜楚楚主动还击了,也就是现在——这个记者,是她找的托儿。

记者手中显然还有牌,姜明珠面色一紧,阴沉着脸伸手挡住话筒。

“胡说八道,你是哪一家杂志社的!”

由于这突发的情况,原本好端端的冠军采访霎时间一片混乱。

这时候,史密斯拨开记者走过来,先是跟姜楚楚握了手,然后走到姜明珠面前,皱起了眉头,面色严肃,操着生疏的汉语。

“姜明珠小姐,能跟我们谈一谈这件事么?”

……

白教授显得有些忧心忡忡,她想问姜楚楚点什么,可是终究没问出来,只是说。

“你们先回去吧,我在这里等等姜明珠,她……哎,怎么就出了这档子事儿呢。”

白教授惜才,哪怕之前对姜明珠稍有失望,此刻也做不出来将她独自一个人扔在这里的事情。

姜楚楚点点头,自然也不能告诉白教授,那个记者是她找的,正如她不会告诉白教授,自己的手是姜明珠弄伤的。

走出美术馆,深深呼吸了一口英国弥漫着雾霭的气息,姜楚楚却觉得浑身轻盈地快要飞起来了,只是,一种空虚感油然而生,她还来不及仔细思考这股空虚意味着什么,刘晏突然叫住了她。

“楚楚。”

“恩?”

“……你前面。”

姜楚楚回过头看向前方,街上匆匆而过的一众金发碧眼的英国男女之间,一道逆行的身影分外明显。

那个英文绝对描述不出来,只有博大精深的汉语中,“芝兰玉树”,“君子如玉”这般形容词才能形容出来的男人,走到了离她大概十米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他张了张口,笑着说了句什么话。

风带走了他的话音。

可是姜楚楚却读懂了他的嘴型,他在说。

“楚楚,恭喜你。”

那一刻,心底里的空虚感被悄然地填满。

姜楚楚奔跑起来,不太远的距离,她几步就奔了过去,一头撞进温九思的怀中,借着她的冲劲儿,温九思顺势将她整个人像抱娃娃一样抱了起来。

姜楚楚将头埋进他的颈边,原来,那些不确定的失落,只是想有他一起分享。

刘晏看着他们相拥的身影,愣神了片刻,继而缓缓地微笑起来。

街道对面,一亮黑色的别克车静静地停在道边,车内气压很低,宛若寒冬降临。

司机回过头,小心地说。

“袁总,之前见到您的那个英国女人,我们已经处理好了,绝对不会让她乱说。”

袁呈的目光甚至没有从那一对相拥的男女身上移开,仅仅是“恩”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才听见袁呈冷冷的又开口说道。

“再检查一遍,不能让别人知道我去找过他,那个人,是个危险人物。”

“是,袁总。”

袁呈将膝盖上的包打开,拿出一支针剂,透过阳光,他转动着管壁,里面的液体澄澈透明,谁能想到,它可以变成毁掉一个家族的开端么?

姜楚楚依旧和温九思腻歪在一起,就像是异国他乡重逢的恋人,一分一秒都不想跟对方分开。

袁呈深深地呼吸,语调凉薄。

“楚楚,你会知道,只有我,才是你唯一的选择。”

当然,袁呈这番豪言壮语传不到姜楚楚耳中,不过即使她听到了,也只会翻个白眼,然后骂一句“翻滚吧牛宝宝”!

此刻,姜楚楚还被温九思揽在怀里,上演着异国偶像剧里的情节,姜楚楚名色双收,堪称走向人生巅峰。

几分钟过去了,两个人还腻歪在一起——并不是温九思占有欲突然炸裂非要抱着怀里的小妖精不松手,而是姜楚楚仗着大长腿又穿着长裤子,双腿几乎盘上了他的腰,温九思就是想放下她都放不下。

温九思:……

温九思:“楚楚,你是不是对自己的体重有什么错误的衡量。”

咦?

粉红色的泡泡一秒戳破。

姜楚楚扮嫩地撅了撅嘴,鼻端矫情地“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下了地。

温九思帮她理了理有些翻上来的衣服下摆,又顺手把她的碎头发拨到耳边,姜楚楚直到这时才想起来问责。

她“吃完不认”,双手叉腰后退了一步。

“你说,你手机怎么一直打不通?”

温九思一脸无辜。

“我这不是在飞机场得关机吗。”

“一路赶过来确实有点累,但是能看到你这么开心,又见证了你得奖,真的值得。”

夭寿了,这男人什么时候说起情话来这么溜了,让人……想批评两句都开不了口。

二百七十三·有我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姜楚楚再没有见过姜明珠,因着温九思意外前来,她捧了奖杯就跟自家男人恩恩爱爱地上飞机,准备先回国了。

十多个小时的长途飞行,哪怕什么也不做,一般人面上也都会有憔悴之意,接近京都国际机场,飞机还没停稳当,姜楚楚就飞快地掏出了粉饼口红,偶像包袱很重地重新补了个妆。

刚眯了一觉醒来,想要凑过去亲一下自己女朋友的温九思一顿,“……你干什么?”

“补妆啊,我怕上镜不好看。”

这个奖项在美术圈里算是含金量数一数二的,很多艺术类的期刊早早地就盯着英国那边的结果,想要第一时间采访到归国的冠军de

温九思:“……”

温九思洞悉了她的小心思,揉了揉她的脑袋。

“机场不会有记者的,你获奖的消息应该不会这么快传回国内。”

姜楚楚的手一顿,“啊?为什么?”

此刻,空姐正好路过,温九思凑近了姜楚楚的耳朵,轻轻地说,

“上飞机之前,我收到了消息,怕你担心才没告诉你……国内十几个人的代表团,被人留在了英国,恐怕要下周才能回来了。”

姜楚楚不可置信,“留在英国?谁干的啊?”

“自然是李博文……李博文不会让姜明珠爆出那样的丑闻的,他一定会先解决了这件事,否则,白教授她们回来一说就麻烦了。”

姜楚楚闻言,扎着绷带的那只手挥了挥。

“我绝对不会让姜明珠继续拿着我的画欺世盗名下去,管她是姓姜还是姓李,这事儿没完,也压不下去。”

温九思看了她好一会儿,突然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

“我之前还担心你,适应不了京都的生活,总害怕护不了你周全,可是我现在发现,小猫还是有爪子的……”

饶是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很近,说话声音也小,可是在安静的机舱里,还是被路过的空姐听到了,空姐偷偷地瞥了一眼温九思和姜楚楚,大概是听到了“小猫”那句话,表情微妙。

姜楚楚忍不住脸红,将头深深地低下去,揪住温九思的衣服一角挡住自己的脸。

“你小点声啊。”

温九思笑而不语,等空姐走过去之后,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俯下身子,强势地拽出自己的衣角,头低下去,准确无误地捕捉到女孩儿由于受惊而微微张开的红唇……

这下子空姐彻底不敢过来了。

下了飞机,京都正是早上,小赵开了车来接。

温九思给她开了后车门,姜楚楚在车门前顿了一下,“啊”了一声。

“等一下,你先给我拍张照,好不好呀。”

温九思自然不会拒绝,“好。”

温九思掏出手机,看着姜楚楚一手拿着奖杯轻轻靠在车门上,他自觉地蹲下去,调好滤镜,不时轻声告诉姜楚楚下巴收一点,眼神看过来——给女朋友拍照也是一门学问,温先生显然无师自通。

照片拍好,姜楚楚蹦跶过去一看,果然非常满意,“哎呀,你连滤镜都帮我调好啦,这个好漂亮呀。”

温九思谦虚地摇摇头,“是你天生丽质,怎么调都美。”

小赵听得面无表情,甚至还有点想拿出棉花把自己的耳朵塞起来。

姜楚楚掏出珍藏已久的微博账号,登陆上之后,发现由于两个月没登陆,私信收了一大堆,都是问她最近干什么去了,为什么不更新微博了。

姜楚楚选中图片,思索片刻,编辑了一段文字。

【失踪人口回归啦,去英国参加比赛,虽然过程有点坎坷,但是结局很惊喜~】

【图片jpg】

不过十几秒,姜楚楚就看见小白兔的白在上面点了个赞。

……白教授微博刷的还挺勤快的啊。

姜楚楚沉迷微博无法自拔,车拐了一个弯,她抬头看了一眼,又扒在车窗上,迷茫地说。

“我们这是去哪?这好像不是回公寓的路啊。”

温九思的眼底划过莫名的光,不紧不慢地回答。

“你之前是不是答应过我,可以跟我一起回温家的老宅。”

这么刺激的么?

姜楚楚愣愣地点点头,旋即睁大了眼睛,“不是吧,现在就回?我还一点准备都没有。”

“不需要任何准备,我们早晚都要回去的。”他的话带着一丝意味深长。

姜楚楚晃了晃脑袋,自从她右手被包起来,她就开始适应这个用这个动作去甩掉挡住脸的头发,此刻,她看起来有点像湿了毛的暴躁的小狮子。

“我不是说不去,我只是想说,我……我这么过去,会不会给你惹麻烦?”

姜楚楚原先在南城家世也是数一数二的,可是放在京都就不够看的了,全盛时期的姜家不够看,破产重组的姜家就更不够看了。温九思的情况袁珂帮她调查过一些,小赵又透露给她一些,温九思那一家子豺狼虎豹的亲戚都不是好相与的。

她怕,没有背景的自己,非但帮不到温九思,反而可能会给温九思惹麻烦。

她的犹豫完完整整地落在了温九思的眼中,他叹了口气,眼底星光点点。

“你怎么会给我惹麻烦呢,我们马上就要订婚了,你顶多算是……甜蜜的负担。”

姜楚楚面无表情地……大哥,你这话说了还不如不说呢。

前排的小赵听到这里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姜小姐,温先生再跟您开玩笑呢,再大的麻烦我们温先生都解决过,您还不算什么。”

……这位大哥,你也可以闭嘴了。

虽然小赵并不知道自己那句话说错了,但他还是在温九思严厉的目光中抽了抽鼻子,扭回头,鸟悄地开车去了。

温九思收回目光,转向姜楚楚的时候,眸子里就只剩下“柔情似水”了。

“楚楚,虽然在金钱的世界里有很多规则,但是这些规则都是为人掌控,你就是我的规则,我服从于你,你却也被我掌控。”

他的双眼快要将她吸进去,溺毙在他的气息里。

“楚楚,不要担心,也不要怕,不管是公寓,还是老宅,有我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二百七十四·正式介绍一下,我的未婚妻

直到车到了地方,姜楚楚下了车,看到眼前这几座建筑,才算明白,温宅,并不只是一个称呼。

“温宅”两个大字就如同古代的“李府”、“张府”一样,高高悬挂在门头上。

姜楚楚犹如刘姥姥初入大观园,情不自禁地“哇”了一声。

“温九思……你家的风格,真是……真是,恩……挺气派的。”

憋了半天,她也只能憋出来这么几个字。

温九思淡笑了一下。

“这里原来是个贝子府,我太爷爷买了下来,之后我们几代人都住在这,所以很多地方还是挺老旧的,就像这块牌子,就是我太爷爷的……个人喜好吧。”

姜楚楚指了指门旁边的空地,“那我觉得还不够,这里应该有两个石狮子。”

温九思点点头,“行。”

恨不得自塞双耳的小赵:“……”

“好了,进去吧。”

小赵自觉地上前按响了门铃,不一会儿就有一个中年女人出来开门,看见温九思,她登时就是一愣。

“小温总……您怎么回来了?”女佣完全没有让开的意思,看他的眼神除了惊讶还有几分戒备。

温九思没有回答,女佣堵在门口,三个人也进不去,气氛一时间有些冷。

姜楚楚从这近似对持的氛围中敏感地察觉到什么,两个大男人不好意思做的事情,就只能她来做了。

她伸手将门推大了一些,提步就要往里面走,女佣连忙拦住她。

“哎,你干什么?”

姜楚楚比她高了半头,五官明丽,眉头一挑,就是一副脾气很不好的样子。

“我干什么?我还想问你干什么呢,堵着主人家的门不让回,你挺嚣张啊。”

“你……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没礼貌,我不跟你说。”

姜楚楚顺势点头,“好啊,那你去找个有资格跟我说话的人来。”

中年女佣意识到这还是拐着弯的骂自己,“你你”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

偷换概念,这小狐狸玩的溜。

身后的温九思笑得一脸宠溺。

自恨不得自塞双耳之后,小赵又想戳瞎自己的眼睛……

姜楚楚其实也并不想找事儿,只是这个中年女人明显就不尊重温九思,这就踩在她的雷区上了。

姜楚楚一把拨开女佣,高跟鞋踩得虎虎生威。

温九思和小赵连忙乖乖跟上。

温九思和女佣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因此里面的人都没听见,直到他门走进大门,又开了一扇门进了厅堂,里面的谈话声才戛然而止。

屋子里除了姜楚楚之前见过的温戎,还有一男一女,男的五十来岁的样子,女孩儿看起来不姜楚楚还要小上两三岁。

喔……应该是温九思的二叔,堂哥,和堂妹。

不是姜楚楚事先做好看功课,而是那三个人长得还真挺像,一看就是一家子的人。

温戎惊讶之后,面上浮现冷笑。

“前天的股东大会你都缺席,我们到处找不到人,你倒是像个没事人似的。”

温九思的回答倒是随和,“恩,有要紧的事,就没去。”

要紧的事……姜楚楚一心虚,不就是去英国找她了嘛。

温九思身量修长,由于一直从事心理学方面的工作,气质比起一般的富贵公子还要更温和一些,可是却叫里面的那几个人,面上浮现起深深的忌惮。

温仁递了个眼神给儿子,随后站起身干笑起来。

“九思啊,你是……落下什么东西了么?你打个电话回来就行,这大热天的,何必亲自跑一趟呢。”

温九思看了看一脸笑容虚伪的温仁,又看了一眼阴翳冷笑着的温戎,气定神闲地开口。

“不是。”

温仁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些,“……什么不是?”

“从今天开始,我搬回来住了……我们。”

说着,温九思揽住姜楚楚的腰,将她往自己身边一带,两个人亲密地挨在一块儿。

“正式介绍一下,姜楚楚,我的未婚妻。”

这下,温仁脸上的笑彻底挂不住了,结结巴巴地问,“未婚妻?什么未婚妻,我怎么事先一点都不知道?”

温戎偷偷凑到父亲的耳边说了几句什么,温仁的面色肉眼可见的好转起来。

姜楚楚猜,温戎是在告诉他爸,她的身世,一个来自南城破产家族的女人,靠着一张脸迷惑住了温九思。

一个没有威胁的女人。

温仁咳了咳,“九思啊,你遇到喜欢的人是好事儿,怎么不早点把人领回来给长辈看看,你看,你们今天突然回来,我什么都没准备。”

“之后好好准备就行了。”温九思清清浅浅地扯了扯唇。

“我快和楚楚订婚了,二叔,订婚宴的筹备还要拜托你了。”

温仁连连点头,还瞪了一眼一双儿女,示意他们也说两句,几句虚伪的寒暄过后,温九思扭头看向姜楚楚。

“走,我带你去看看卧室。”

说罢,两人扭头走出了厅堂。

“爸……”温暮雪忽然期期艾艾地张口,“温九思回来,要住在哪啊,不会是主屋吧。”

温戎冷笑起来,“他想住主屋?也配!当初我们能把他逼走,现如今也能。”

……

主屋,坐北朝南,冬日有阳光照射,夏天又阴凉。

“原来我父母就住在这儿,后来……就一直空着,我前年过来整理了一下,想着以后可以带你过来——”温九思突然顿住。

“哈,被我抓到小辫子了吧。”姜楚楚毫不留情地嘲笑他,“就你会胡说,前年你还不认识我呢,你拿这套说辞骗了多少女孩子了。”

“……别闹。”

姜楚楚一扬头,说不过就叫她“别闹”。

温九思找了一个年轻女佣叫她打开主屋的门,那女佣磨磨蹭蹭,半天都没找到钥匙。

姜楚楚看不过去,想要拿过来那一串钥匙自己找,可是她的手才刚碰上钥匙,那女佣就吓得“啊”了一声,急忙后退。

温九思瞧着,神色逐渐冷淡下来。

“打开它。”

姜楚楚也意识到了什么,抿着嘴不吭声。

屋子打开了,里头装修富丽堂皇,只是……跟温九思口中的风格不太符合,似乎被重新翻修过了。

二百七十五·欺人

“我之前是不是说过,这两间屋子不能动。”

他的声音依旧四平八稳,可是姜楚楚就是知道,他生气了。

她轻轻地握住他犹豫克制而攥起来的手,手掌包不住他的拳头,却能将温暖传递给他。

年轻女佣有些紧张地搓搓手,“大小姐回国,说她原来那屋子朝阴,有些冷,牛嫂就让我把这里收拾出来给大小姐住。”

小赵的面色铁青,“温暮雪?”

年轻的佣人不敢直呼主人家名讳,是以只是慌慌张张地退到一边,生怕怒火波及到自己。

“这屋子里原来的东西都在哪里?”

“都……都收拾到杂货间了。”

温九思冷笑一声,“我料想温仁也不敢丢了那些东西,但是扔到一边给我添堵他还是乐意做的,带路,我要去看看。”

女佣战战兢兢地答应了,“好……好的,小温总。”

温宅唯一昏暗狭小的地方大概就是储物间了。

这里堆积着一些佣人们打扫出来的,想要扔掉却还没来得及扔的东西。

年轻女佣带他们来到这里之后,就找了个借口,忙不迭地走了。

温九思也不介意,就着小赵打亮的手机手电筒的灯光,他蹲了下来翻找,丝毫不顾及昂贵的衣服都沾染上了灰尘。

这一幕看得姜楚楚有些眼酸。

但是她什么也没说,也什么也没做。

这里狭小昏暗,她也不知道温九思在找些什么,贸然上前只会耽误两人的进度。

姜楚楚只是在温九思找到一个相框或者一个摆件之类的东西时,接过来,用随手揪出来的帘子擦干净带到外面。

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储物间这片地方似乎成了温家的“不毛之地”,没有一个人过来。

温九思最后将一个床头灯拿起来,站直身子递给小赵。

“小赵。”

“温先生。”

温九思的黑眸酝酿着浓重的情绪,“找人把这些东西都打包好,装车,先搬回我的公寓。”

“好的,温先生。”

温九思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那淡然的神色无端令姜楚楚感到轻微的恐慌,恐慌,又陌生,仿佛那是隐藏在温九思身体里的另一个他,一个她不曾见过的他。

姜楚楚咬了咬唇。

温九思清理灰尘的手一顿,抬起头来看她。

“楚楚。”

他抬起了一只手,似乎想要像往常一样,抚摸她的脑袋给她安抚,可是在看到自己的手心已经脏了的时候,他眼神一暗,缓缓地放下了手。

“……我们下去吧。”

姜楚楚点点头。

她跟着温九思踱步下楼,温仁正在喝茶,看见温九思立刻就想站起来,被儿子温戎看了一眼,这才握紧了手中的茶杯咳嗽了两声。

“九思……你看看,这事都怪暮雪不好,我一个没看住,这孩子就已经吩咐佣人装修完了……你等着,我今天就骂她一顿,明天找人把这儿给你恢复原样。”

温九思没说话,只是略微歪着头,看着这对父子俩。

小赵忍不住冲到前面。

“温总,当初说好了的,这个四合院你们拿去住,但是那两间房不能动,怎么,温家那么大的地方,不够你们一家三口住的是不是!连原董事长和夫人的房间你们都要毁掉,这是存着什么心思!”

“这是温家,哪有你说话的份!”温戎眼睛一挑,原本还算俊朗的脸由于戾气太盛多了几分扭曲,他屁股就像长在了沙发上,一派嚣张模样,“温九思……小温总,当初是你亲口说,你温宅你不住了是吧,怎么现在反悔了?”

温仁跟着叹口气,“罢了温戎,这毕竟是我大哥的遗产,不管当初怎么定的,九思想要要回去,也不是一点理都没有……”

“你们这是胡说八道——”小赵急切地上前一步。

温九思扬了扬手,拦住了他。

温九思此时已经全然看不出方才的动怒,他走进温戎,在他的肩膀拍了几下。

“小赵不是那个意思,都是自家兄弟,什么要不要回去的。”

姜楚楚:“……”

别以为我没看到,你把手上的灰全蹭到温戎肩膀上了……

姜楚楚现在再看温戎,突然觉得他有些可怜了,虽然不知道温九思为什么明明生气却还隐忍着没有发作,但是她的直觉告诉自己,他这么做是有理由的,也许跟前段时间温九思对小赵频繁地交待九召的事情有关……

姜楚楚原先在姜家就不是那种半点受不得委屈的性子,此刻自然也能沉得下心来静看事态发展。

“这就好,这就好。”

温仁站了起来,面上带着笑,仔细看还有几分得意,声音都洪亮了几分,“主屋你们住不了了,叔叔一定给你们再选个采光好的屋子,布置好,再通知你们过来住……想住多久都没问题。”

“只怕佣人会觉得我碍眼,连门都不许我们进。”

“哪个敢这么说你,我开除她!”

“不必了。”温九思意味不明地笑笑,“确实有些碍眼的东西,原本我还想慢慢整理,可是现在看来,太满了,反而不好住进去。”

包括几个佣人在内,这句话谁都没听懂,但她们看懂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这九召股份还是温总父子的,你没看这小温总带着未婚妻进了门,留都留不下,又被人赶走了吗,这一次,连董事长夫妇的东西都带走了,肯定是回不来了。

走到门外,温九思扭头,“我去提车,等我一下。”

姜楚楚点点头。

温九思走后,她忍不住看向一脸愤懑的小赵问道。

“这个宅子,原本是温九思父母的,那为什么……”

小赵“哦”了一声,没什么保密精神地立刻开口想要跟姜楚楚解释,“那是因为——”

“停,你不用跟我说,我只是问问而已。”姜楚楚又反悔了。

她才不是那种遇到什么事都要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人呢。

小赵犹豫了片刻,还是把话说出了口。

“其实……姜小姐,不管你想要知道什么,只要你问,温先生都会告诉您的,他对您,可以说毫无保留。”

二百七十六·姜小姐,您以后多疼疼我们温先生吧

小赵大概有什么话唠体质,一说就停不下来。

“温先生表面看起来无懈可击,但是他吃过的苦,不比您少。”

“温先生八岁就没了父母,在这一家豺狼虎豹中长大,还能长得这么优秀,真是温家祖上十八代一起保佑了。”

“姜小姐,您以后,多疼疼我们温先生吧。”

这时,熟悉的车开了开过来停下,玻璃窗摇下,是温九思那张帅气得惨绝人寰的俊脸,姜楚楚心里一慌,嘴东表情不懂地说。

“小赵……你是不是神经错乱了,跟温九思相比,我才是那一朵娇花吧。”

小赵突然笑了起来,“姜小姐,这您就错了,温先生心里柔软起来,可不是用娇花能形容的……但是他最柔软的地方,一直都是你。”

随后,他仿佛失言似的,低下了头。

小赵说,“一直”。

为什么是一直?

姜楚楚有些心不在焉地上了车。

她一直在回想着小赵的话,还有那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有一个一直以来被她忽略的问题,逐渐浮上了水面,或者说是这个问题她曾经疑惑过,但是被她人为的忽略了。

那就是,既然王叔叔是她的臆想,那温九思说过的,是受王叔叔所托去南城见她,自然就是谎话。

那远在京都的温九思,到底是怎么知道南城有一个她的?又是为什么,处心积虑的出现在她身边?

她不是怀疑温九思对她的感情,她只是……她只是没有安全感罢了。

这二十多年的人生经验告诉她,这世界上可能会有无缘无故的恨,但绝对不会有无缘无故的爱,可是温九思从第一次见面,他就仿佛……认定了她。

一时间,姜楚楚心烦意乱。

车忽然被一踩刹车停下。

温九思的眼光透过后视镜钉向后排悠哉望风景的小赵。

“下车。”

小赵:“……”

小赵:“温先生,不是……说好了顺路去咨询室呢?最近您总不去,但是指名您的患者见多不见少,这样下去,医生们都要——”

“根据绩效,再涨一成工资。”温九思干净利落地截断了他的话。

“现在,你可以下车了。”

毫无商量余地的暴君!小赵敢怒不敢言地下了车,然后轻轻地关上了车门……

汽车重新发动。

温九思状似不经意地提起,“你刚才跟小赵聊什么呢?他笑得那么开心。”

姜楚楚满脸无语,“……”

不是吧,小赵的醋您也吃?

不过说到这里,正好,“我有事想问你。”

“恩,问吧。”

“你为什么……”你为什么回去南城找我?

姜楚楚深吸了口气,分不清是出于害怕还是忐忑之类的心理,有关源头的那个问题她还是没问出口,她顿了顿,最终只是说。

“你为什么要让步?温仁父子做了这么过分的事情,你为什么还要忍?”

温九思笑了一下,“原来你是想问这个,我以为刚才小赵就会跟你说了。”

“这事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温家的那几个佣人,不干净。”

姜楚楚反应了一下,明白过来,“她们是商业间谍?”

温九思嗤笑,“哪有那么多商业间谍,只不过是被人收买,将姜家平时发生的事情向买主汇报罢了,这种事情其实很平常,所以正常大户家庭的佣人录用之前都要调查一下过往的履历。”

“温仁他们没查出什么不对?”

“他们查了,只不过,我让小赵动了些手脚。”

温九思说地稀松平常,并且给了姜楚楚足够的时间来思考这件事的因果关系,姜楚楚也不负众望地慢慢梳理。

“你带我回去,本来就有归家的意思,可是你二叔只是面子上欢迎,还把你父母的东西扔到杂物间,你生气把我带走,在那些佣人看来,就是温仁父子容不下你,把你赶出来了,你也无力驳斥……这个消息一定会被传出去,你们内部不可调和的矛盾一定会让商场盯着九召的一些人有行动是不是,你就想要这样是不是?”

“是。”

姜楚楚险些跳起来,“好啊,你本来就没打算住下的。”

温九思点头,“对,而且我父母的遗物也都不是真的,真的我早就换走了。”

想起什么,姜楚楚啧啧感叹,“……小赵演的也是很像了。”

温九思轻笑一声,“小赵还不知道,别告诉他。”

……莫名心疼。

在温仁温戎父子的有意渲染下,温九思要跟一个来自南城的女人订婚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往了京都的各个商业圈子。

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好几拨人都派了人去南城打探消息,这个拿下了不食人间烟火,堪称京都no1贵公子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这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吓一跳,

破产家族的女儿,更有手眼通天的知道温九思为这女孩从姜家硬是捞了一笔巨额资产转到她名下,那是让许多京都富豪的子女都羡慕的数额,而且,这个女孩儿,还是李家新认回来的女儿的姐妹……这混乱的关系。

但当众人等着看这多菟丝花是怎么死缠着温九思这颗擎天大树时,《青年美术期刊》又迅速刊登了一则消息,用喜庆的红字,配上现场的高清大图——祝贺我国青年油画家姜楚楚荣获英国国际油画秋季大奖赛冠军。

照片中,一个容貌精致的女孩儿手托着水晶奖杯,漫天彩条纷纷落下,所有人为她鼓掌欢呼。

哪怕是不通油画的人,也知道这个奖项的可贵。

问题是,这姑娘长的好像温九思的那个新晋未婚妻啊,再仔细一看——嘿,一个人。

敢情还是个才女。

一时间,风风雨雨,许多人都对这场即将到来的订婚仪式十分瞩目。

可是没过两天,一个消息蓦地被爆出来——

九召股份的一个子公司被爆出公司员工不堪压榨,跳楼自杀。

虽然只是子公司,可是不少人还是从中嗅到了一丝危机,这可是九召啊,几十年屹立不倒的九召,这消息……传的太快了。

二百七十七·对衬衫诱惑没有抵抗力

姜楚楚听到的第一瞬间就去找温九思核实了。

“这也是你们计划的一部分么?”

说完,她就知道自己问的傻了,人命关天的事,怎么可能是一个计划。

果然,温九思听了淡笑了一声,神色却并不轻松。

“我只是料想有人会坐不住,却没想到会出这么一桩事,还被人拿来做文章。”

姜楚楚点点头,忧心忡忡,“那你快去吧,人命关天的事,我担心一个处理不好会累及自身。”

“放心吧,我已经让小赵过去看死亡的女职员的情况了,这件事哪怕是意外,我也必须要对她的家属有一个交待,如果是人为……那就更要查清楚了!”

温九思的面上有坚定之色。

过了一会儿,他话锋一转,“你不用担心这个,我们现在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姜楚楚一愣,“什么事?”

男人的手指在她的鼻端轻刮了一下,“穿上衣服,跟我走。”

姜楚楚眼睛一亮,“好啊,正好白教授还在英国‘被旅游’没人管我,我们去哪玩?”

温九思目光游移,“……到了你就知道了、”

车开到了心理咨询室。

姜楚楚望着熟悉的大楼面无表情。

姜楚楚:“……”

姜楚楚:“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像带小孩儿去医院看病的家长,怕孩子抗拒,就欺骗她目的地是游乐园……”

她很不能理解男人这种惯性思维。

温九思尴尬地手握成拳咳了咳,俊脸上难得有了些许红晕,“我这也是怕你生气……快进去吧。”

依旧是繁忙的诊疗区域,来往的都是一些衣冠楚楚,一看就身价不菲的人——这年头,心里病都快成了有钱人专属的病症了,就比如蒋淑媛当初的抑郁症,听说分了财产之后,什么抑郁都好了。

两边的护士纷纷跟温九思打招呼,但是明显看出来素质很高,面对这么帅气的老板,都能做到面不改色,打完了招呼该干嘛干嘛。

到了温九思新布置好的诊疗室,他走到窗边拉下了百叶窗。

屋内瞬间暗了下来。

男人转过身来,黑眸在昏暗中显得熠熠生辉,薄唇轻启——

“脱衣服吧。”

姜楚楚反射性点了点头,这才反应过来。

姜楚楚,“你说啥?”

温九思一脸无辜,“脱衣服啊。”

墙上的静音时钟孤孤单单、尴尴尬尬地走着。

看见姜楚楚一脸鄙夷,温九思才察觉到自己的话有歧义,于是又说。

“我是说……你今天穿的衣服太紧身了,不利于待会儿治疗时候的放松,所以让你换一件宽松一点的衣服。”

姜楚楚老脸一红,扭扭捏捏的。

“你怎么不早说,害我误会了……你早点告诉我就好了,我今天就穿一件宽松点的衣服,现在我上哪去换啊。”

温九思凑到女孩儿的耳边,原本还算正人君子的表情带了些调侃,“……我有啊。”

姜楚楚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才刚觉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就给她来这个……

“来,这是我的衣服,你去门后的休息室换好。”

看着温九思递过来的白衬衫,姜楚楚怀疑地瞅着他。

“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骗我的,真的需要换宽松的衣服么?”

“怎么会呢?”

姜楚楚将信将疑地接了衬衫走进休息室。

那件衬衫上有着浆洗过后的淡淡清香,衣摆的长度跟所有总裁文小说里描写的都一样——堪堪才没过姜楚楚的大腿根,露出她修长笔直的双腿。

……这样真的可以出去么。

犹豫着,她悄悄拉开休息室的门,露出了一条缝隙,透过缝隙往外看——人呢?

疑惑间,忽然旁边传来一声轻笑,紧接着,门被从外面猛地一拉,某个偷窥中的女孩儿没站稳,正正好好跌倒在男人的怀里。

他性感的低音缭绕。

“抓住你了,偷看什么呢?”

姜楚楚没顾上回答问话,她的注意力都在男人的手上,平常不觉得他拥抱的姿势有多亲密,可是现在,下身的凉意和他手掌的炙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莫名有些羞耻。

自以为压抑住了脸上的爆红,姜楚楚反驳地有理有据,“才不是我偷看,你鬼鬼祟祟地守在门边是想要干嘛!”

温九思低下头,轻轻亲了亲她的眼睛,又亲了亲她的鼻子,一遍游移一边笑着,“……当然是,做些鬼鬼祟祟的事了。”

不光嘴鬼鬼祟祟,他的手也开始鬼鬼祟祟……

姜楚楚又发现了温九思的一个怪癖——对衬衫诱惑完全没有抵抗力?

姜楚楚“啪”地拍掉他的手,从他怀里钻出来。

“在这神圣的诊疗室你干什么呢,有点职业修养好不好。”

被教训了一顿的温医生啼笑皆非,他没再试图去抓住“专业无理取闹二十年”的姜楚楚,而是从柜子里取出了一条毯子。

“盖上吧。”

姜楚楚接过来,坐下之后盖在大腿上。

“算你还有点良心,怕我冷着。”

“我只是怕你光着腿,会让我自己分心。”

哎呀,有点讨厌,这个男人哪怕是不体贴,也让她有一种被发自内心恭维了的感觉。

不过这个放着偌大家业不好好经营,反而沉迷于心理学的温医生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楚楚,第一步是要你自己明确你记忆的真伪——我们开始几次只是聊聊天,我问你一些问题,关于但不限于王叔叔和徐钰,你要把你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

温九思拿出了一个本子,洁白的纸张上空无一物,他手上的铅笔在纸上随意地写了几笔,发出沙沙的声音。

“然后我会反复向你询问一些细节——我将把这些细节按照时间线索记录,并针对某一个点换几种问法询问,一但发现矛盾的地方,会反复询问直到你梳理清楚记忆或者完全记忆模糊。”

仿佛某个按钮被按下,屋子里逐渐响起了轻柔的音乐,仿佛有风从她身边吹过去。

“现在,放松——”

姜楚楚完全信任着温九思,从一开始的有问必答,到后面,她说话几乎已经不用过自己的脑子,仿佛他的话有魔力,总能打开她记忆深处最紧闭的开关。

她想拥抱新的生活,她不想要过去的阴影如影随形,她现在有资格这样做。

你陪我度过了最艰难的岁月,那么,现在放我去迎接新生好么?

二百七十八·温九思一套操作很溜

姜楚楚觉得自己睡了一个很舒服的觉。

很深,很沉,梦中浮光掠影,像是有另一个她看看着她经历过的一切,冷静,没有情感。

睁开眼,天色已经昏暗了。

姜楚楚坐起来,身上的毛毯随之滑落,她愣了片刻,一时间不知身在何处,直到一扇门被“砰”地推开,小赵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吵闹地响起。

“温先生,我查到了,里面果然有猫腻——卧槽。”

小赵一进来就和姜楚楚对上了眼睛,姜楚楚眼睛眨巴眨巴尚有些迷茫,只听角落里忽然传来了一声男人低沉的呵斥。

“出去!”

小赵连忙移开目光,忙不迭地退了出去,门关得震天响。

姜楚楚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视线一转,看见角落里原本在办公的男人,此刻阴沉着一张脸从座位上站起来,大步走来,将搭在旁边架子上的衣服拿下来盖到她腿上。

“还不快去换上?”

姜楚楚此刻的头脑意外的清醒,她举起手指着他,一副控诉的样子。

“衣服是你让我换的,觉是你让我睡的,办公室的门也是你忘了锁的,你冲我凶什么凶!”

姜楚楚智商在线,温九思只能兵败如山倒。

他试图讲道理,“……我没凶你。”

但没用。

“错没错?”

温九思鼻子里发出“恩”的一声。

姜楚楚更来劲儿了,干脆把衣服扒拉到一边,跪坐在沙发上。

“一个‘恩’字算什么,敷衍我!”

温九思:“……”

温九思:“对不起,我错了,不管是不是我本意,刚才我的语气已经伤害到了你,我应该反省,并且保证下次不能再这么跟你说话了,如果你需要弥补的话我什么都愿意去做。”

一套操作贼溜。

姜楚楚:“……”

并没有想象中占据上风的优越感呢。

见她又懵了,温九思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笑意,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到腿上……

温九思喉结微动,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但是再招惹她估计就得炸毛了,短时间哄不好的那种。

温医生遗憾地叹了口气。

“好了,换好衣服,我先处理点事情,然后我们去吃晚饭了。”

“……恩,那我要吃点不一样的。”

温九思无条件满足,“唐僧肉都行。”

姜楚楚抱着衣服挑眉,“唐僧肉?”

温九思回以意味深长的淡笑,“……我的肉,你想吃哪儿都行。”

罢了。

姜楚楚飞快地换好衣服,临出门前温九思给了她一个手提袋,叫她把这件衬衫装起来带回公寓。

姜楚楚奇怪地问,“装这个干什么?家里不是有很多你的衬衫。”

温九思柔和地看着她,一时间没说话,他几乎有些陶醉于从她口中说出的,“家里”这两个字。

直到姜楚楚用一种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向他,温九思才如梦初醒。

“哦……这件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因为是她穿过的嘛。

这回换成姜楚楚脸红得像个傻子了……

办公室里头你侬我侬,一门之隔,外头的小赵觉得自己快要被冻僵硬了……都怪自己不长记性,再一次闯进了温先生的办公室不说,还看到了衣衫不整的姜小姐,小赵发誓,他是个衷心的下属,不该看的,他一眼都没扫,只不过心里不免有些委屈罢了。

您说您想这个那个去哪儿不好,非要在这人多眼杂的地方,办事儿还不关门!这幸亏是他,要是换了别人,温九思温润端方的形象保准毁得一泻千里。

小赵的神智正云游着,忽然,办公室的门开了。

温九思当先走出来,目光冷锐地看了一眼小赵,正当小赵瑟瑟发抖不知道将面临什么暴雨般的责难的时候,温九思只是轻飘飘地落下一句。

“再有下一次,你自己走人吧……马上到办公室等我。”

然后就带着姜楚楚离开了。

离开了?

劫后余生的小赵表示这不是我认识的温霸道总裁。

一定是姜小姐怕我工作不保,特意使劲浑身解数让温先生消气……好感人,嘤。

小赵望着两个人的背影,心缓缓地落了回来。

忽然,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医生凑过来,套近乎地问。

“我说赵助理,温医生旁边那女孩儿是谁啊,真漂亮……他们什么关系啊。”

小赵迅速收了表情,板着娃娃脸看他一眼,目光中有着姜楚楚在时从来没见过的严肃。

“这是温医生身边出现的第一个女人……你别怪我没警告你,你没见过温医生动怒呢吧,你要是招惹了那位小姐,别说这份工作了,你可能都要随时准备好背井离乡另谋生路了。”

那名心理医生被吓得不轻,“……不是吧,这么严重?”

小赵一脸“你还年轻”的表情,拍拍他的肩膀。

“相信我的话,以后你会感激我的。”

……

小赵到办公室的时候,挥退了前台小姐,专程沏了一杯红茶鞍前马后样的递给姜楚楚,果不其然,温九思的面色好了一些。

他坐在姜楚楚旁边,双脚交叠起来,下巴冲着小赵点了点。

“说吧,查到什么了,莽莽撞撞的。”

通身的压迫感令小赵只想打个千高呼一声“禀告公子”。

“禀告……不是,温先生,是这样的。”小赵险些口误,清了清嗓子。

“跳楼的女孩儿确实是九召子公司的员工,已经入职两年了,子公司做金融业务,平时压力很大,所以这一次那个女孩儿跳楼,一方面是因为她是从公司大楼跳下去的,另一方面就是因为她的同事对她这段时间的工作状态都有印象,都说她最近太拼了,压力太大。”

温九思看出小赵语气的微妙,了然地问,“但是?”

小赵皱起了眉头。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这家子公司的直属领导人是温戎,而且……这姑娘四个月之前,还是温戎的秘书,不知道犯了什么错才被调到了审计部门。”

温九思喃喃地重复道,“温戎……”

姜楚楚似有所感,忍不住问道,“你是觉得,温戎有问题?”

二百七十九·姜楚楚突然觉得自己的头发有点绿

“我不知道。”

温九思回答地很谨慎。

“但是……只要有这个可能性,就不能掉以轻心,温戎……不是什么好人,为了利益,他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或许是事情还不明朗,温九思并没有说太多,只是让小赵把所有知道的,都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他周身环绕着一种低气压,就连姜楚楚都不自觉地变乖巧,吃饭的时候都安静如鸡,温九思沉思到半晌,留意到姜楚楚的兴致不高,又放下筷子轻轻拍了拍她。

“让你担心了?”

姜楚楚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是怕你累到……如果有什么事,你告诉我好么?我不想像之前一样,对任何事都一无所知,只能等着你独自解决……虽然我可能还是帮不上什么忙,但最起码我想跟你一起分担。”

温九思轻轻地笑了。

“好……你能在我身边,就已经是帮了我最大的忙了。”

第二天,温九思一大早就起来了,穿好了正装,姜楚楚出来的时候他正在对着穿衣镜打领带。

“你现在要去哪?”

“警局,白银发来了短信,让我过去看一下。”

“我也去。”

温九思看了她一眼,微微点了点头,同意了。

在路上,温九思告诉姜楚楚,正好京都近来还算平静,他就拜托了白银接手这个案子,否则,以白银平日里经办的案件类型,这个案子他根本就不会过手。

姜楚楚似懂非懂地点头,又问,“你们是不是认识好久了?”

她纯粹是顺口一问,可是温九思却良久地抿唇不答。

见他仿佛在想什么事情,表情专注中透着晦暗不明,忘记了答话,姜楚楚耷拉下脸,心里莫名有点闷闷的。

警局不是个可以随便乱走的地方,前面一个女警领路,温九思拉起她的手说,“跟住我。”

办公室里,白银似乎毫不意外会看到温九思,只是略一点头,“你来了——”

忽然,白银看了一眼后头的姜楚楚,眉头微不可查地一皱。

“你怎么把她给带来了。”

姜楚楚:“……?”

这是在嫌弃她?

生怕被赶走,姜楚楚赶紧举手表明立场,“我只是想了解事情进展,我跟在温九思身后就好了,不乱动不乱说话,我不会拖后腿的。”

白银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随口丢下一句,“随你”,紧接着就转身在前面带路,“跟我来吧”。

姜楚楚还听见他一边走一边嘟囔。

隐约听起来是什么,“女孩子家家的,总来这地方干什么……”

白银的脸在这里就是通行证,一路畅通无阻地带着温九思和姜楚楚晃悠进了档案室。

档案室只有一个值班的小警察,一见到白银立刻站了起来行了个礼。

“白队!”

“……那个白队,档案室不能随便来外人。”

白银面色肃然地看着小警察,直盯得那人直冒冷汗,他才张了张嘴——

“那个谁,你叫小王还是小刘来着?”

小警察抹了把汗,“白队,我是小钱……”

“哦小钱,你去洗点水果。”

小钱苦哈哈地说,“白队……警局哪有水果啊。”

白银瞪了瞪眼睛,“让你去就快去,我在这儿等着你。”

他那一脸正气和胳膊微微隆起的肌肉起到了很好的威慑作用,小警察忙不迭地出去了。

白银将档案室门一关,屋里只剩下三人,他翻了翻离得最近的柜子,抽出一个册子,随手扔给温九思。

“行了人走了,你看看这个,初步调查结果。”

温九思很有分寸地没有立即翻开,而是确认到,“这个……我可以看么?”

白银不在意地挑挑眉,“没事,不涉及什么机密线索,都是些表面文章,死者吴媛生前的一些交集圈,还有几个围观者的口述,这些我不给你看,你身为九召继承人,早晚也能自己了解到……你看看,然后跟我说说你的看法。”

温九思苦笑一声,“白队长,我就是个普通的心理医生。”

白银不置可否,“你比市里派下来的犯罪心理学医生好用。”

跟屁虫姜楚楚突然觉得气氛有些微妙……

说别人的男人“好用”,白队长您可还行?

温九思也不再推辞,翻开仔细看了一遍,斟酌了片刻,指着一个地方说道。

“其实在我看来这就是最大的疑点。”

白银凑过去,“你是说她跳楼自杀前的情绪?”

温九思点了点头,“我之前也研究过自杀者的一些共同的表象特征,别的我不敢说,但是有一点还是很清晰的。”

温九思指了指那份调查记录,“影响他们决定自我了断的情绪有很多,厌食、悲伤、痛苦等等,但是极少极少数,会出现‘暴怒’,这很好理解,一个人可能会因为哀莫大于心死决定赴死,但不太会因为生某人气反倒把自己气得跳楼。”

白银极赞同地附和。

姜楚楚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认真的听着两个人的分析,视线不由自主地也移了过去。

眼见着两个人一边讨论着,两颗毛茸茸的头不自觉地往一起凑,好像再近一点,两个人那双双卷翘纤长的睫毛就都要挨上了……

姜楚楚突然觉得自己的头发有点绿,耳朵里两个男人的声音也逐渐淡了。

她霍地站起里,大步走到温九思面前伸出手。

温九思被她的气势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往白银那边瑟缩了一下,顺理成章地避开了她的手,顺便一脸茫然地问道。

“你干嘛呀。”

姜楚楚忍不住瞠目结舌:你躲避的动作是认真的么……

姜楚楚:“我看你耳边有碎发,想帮你捋一下。”

温九思并不相信这虚假的说辞,他牵强地笑了笑:“宝贝儿,你是不是在暗示我得剔板儿寸?”

姜楚楚面无表情地想,不,我只是吃醋了。

不过远距离看这两个男人,倒是有些相似的地方——

两脸警惕的时候,就犹如两只训练有序的军犬,耳朵毛茸茸地竖着,皆是一有风吹草动就准备随时扑过去的模样……

二百八十·你还有闲心在这陪着这个祸水?

姜楚楚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温九思跟白银并肩的画面,看着比他跟蓝子期并肩的画面和谐多了,一个清俊,一个坚毅……

温九思叹了口气,她脑子里一定又在想写奇怪的东西了,这毛病他能一起治了么……

三个人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奉命去洗水果的小钱回来了,看得出,警局上下对白银都十分顺从,说要吃水果,七零八落地也凑了个大杂烩果盘。

小钱献宝似的将果盘递到白银跟前,“白队,您要的水果,你看看——”

“行了,我知道了。”白银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又把果盘推了回去,“你辛苦了,那你自己吃吧。”

话音未落,就听见姜楚楚声音小小的。

“那个……我拿个苹果行么?有点渴了。”

白银扭头看向她,姜楚楚无辜地回视,一双眼睛水润,透着盈盈的光,他忽然心生烦躁地移开目光,将果盘从呆愣的小钱那里夺回来,一把塞进姜楚楚怀里,很不耐烦地说。

“给你都给你,拿走吧,吃完你们俩快走吧。”

无端又被嫌弃了一套,姜楚楚有些莫名其妙,心想说这个刑警队长莫不是平日工作压力太大导致肝火旺盛?

倒是旁边的温九思神色一动,走上来从果盘里拿了一个红苹果,又将果盘放到桌子上笑道。

“多谢了,不过楚楚要一个就够了。”

温九思举着这一个红苹果,似乎意有所指,又似乎只是寻常寒暄。

白银的表情没有丝毫波动,甚至都没看温九思和姜楚楚一眼,只是摆了摆手,顺带搭了一句。

“快走吧你们。”

“……那我们就走了,如果还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温九思说完后,微不可查地笑了一声,拉着姜楚楚往外走去。

两人才刚踏出警局的大门,就有一堆人吵吵嚷嚷地围了上来,青天白日,都能看到闪光灯此起彼伏的亮起。

温九思立刻脱下外套,兜头罩住姜楚楚。

一堆记者不知道从哪得来了温九思的行踪,将警局门口围得严严实实,两个人寸步难行。

“小温总,您为什么会出现在警局,是因为警方的传唤么?”

“小温总,请问您跟吴媛的死有关么?”

“请问吴媛是因为受不了您父亲在时,制定的过于苛刻的制度,才跳楼自杀的,那么九召股份要为这条人命负权责是吗?”

“您要怎么负责?您能保证九召内部不会出现第二个吴媛么?”

温九思冷着脸一言不发,将姜楚楚揽在怀中,姜楚楚头上被罩上外套,眼前一片昏暗,但鼻端来自男人身上凛冽的气息令她有一种可以依靠的安全感。

哪怕外面是疾风暴雨,他的怀抱中也一定是她可以信赖的安全屋。

忌惮于这位久不露面的九召股份继承人,记者们并不敢推推搡搡,只是围着他不让他离开,一副不问出点什么绝不罢休的样子。

姜楚楚都能感觉到男人胸膛的起伏逐渐剧烈,像是在隐忍着怒气。

幸而,不过两分钟,小赵就来了,还带来了几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几个西装男都是不威自怒的模样,肌肉健硕,两三下就把记者隔开,清理出一条道来。

小赵板着娃娃脸,鞠躬道。

“温先生,姜小姐,请上车吧。”

从这场风波开始,到被温九思揽着送进车里,姜楚楚始终没有受到影响,这个男人,无论在什么样的境地下,都会先保护好她……

温九思他们的车前后开走。

得到了消息的白银黑着脸走了出来,双眼扫了一圈这些扛着长枪短炮,面上难掩失望的记者们,语调彻底沉了下来。

“你们当这里是哪?就敢随意喧哗,再不散开,就都跟我进来喝杯茶吧。”

白银凶得像一尊罗刹,哪有人会天真的以为进去只是喝喝茶而已。

一时间这些记者鸟作群兽散。

白银望向汽车离去的方向,嘴唇紧紧的抿着,眼中不自觉的浮现起一丝担忧。

载着温九思和姜楚楚的车,径直去了九州股份的总部大楼,这也是姜楚楚第一次来到这个牢牢占据着京都cbd中心的摩天大楼。

姜楚楚也是第一次体验到传说中的总裁专用电梯是什么样的。

电梯间上的数字不断的跳动,姜楚楚的心也跟着加速跳了起来,一路畅通无阻的上了楼,小赵打开了一间上面标着“总经理办公室”的大门,里面有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急忙迎过来,表情惶恐。

“对不起温先生,我没想到——”

温九思做了个停止的手势,看向小赵,“在这守着。”

小赵意会地点头。

姜楚楚乖乖地做好自己的随身挂件,在沙发上偏安一隅,绝不打扰到温九思。

那个中年男人姓王名叫自严,是九召股份总公司的总经理,也是温九思的人。

王自严就差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认错,“温总,都怪我没管好底下,秘书处泄露了您的行踪,不过您放心,公关部门已经去处理了,今天的事绝对不会见报。”

温九思没责怪他,反而还安慰了几句。

这又是一个姜楚楚没见过的温九思了。他是她男朋友的时候,谦和温柔地仿佛没有任何脾气,目光炙热又像她就是救他火的清泉;他是知名心理医生的时候,又温润耐心,像个君子,无论什么样的患者,他总能从容应对;可是在这里,别人叫他“温总”的时候,他的气质仿佛又全部沉淀下来,像一个君主,拥有掌控一切的城府和气度。

可姜楚楚觉得,哪一种他,都足够令她着迷。

可还没说几句话,办公室的门便再一次被人推开。

蓝子期急急地冲进来,身后跟着一脸无奈加惶恐的小赵。

“蓝先生执意要创进来,我没拦住——”

温九思挥挥手,示意小赵先出去。

蓝子期指着姜楚楚,一脸愤怒地说。

“你知道外面都乱什么什么样了么?温仁联合了许多股东要召开股东大会,你还有闲心在这陪着这个祸水?”

二百八十一·属于他的王子复仇记

蓝子期看着姜楚楚的目光就像是看着一个魅惑纣王的妖精妲己。

姜楚楚无辜地回视,还顺便把身子往温九思那边靠了靠,怯生生地拉扯着温九思的衣角。

“九思……他瞪我。”

温九思淡淡地看向蓝子期,不负众望地冷言冷语地说。

“你来干什么。”

蓝子期快要气炸了,每次碰上这个姜楚楚,他就要倒霉,明明他和李云佳同温九思是一起从小长大的情分,却比过一个他才认识半年的女人。

“我来自然是给你报信的,我和云佳都十分关注这一次九召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做?”

“不劳你费心了,”

蓝子期睁大眼睛,“什么叫不劳我费心?九思,你原来不是这样的,你忘了我们曾经经历过的一切了么?”

这台词听起来像是对负心汉的控诉,姜楚楚只觉得倒牙,忍不住撇了撇嘴。

蓝子期今日看起来格外焦躁,也没心思跟姜楚楚打擂台,他眼里只有温九思一个。

“自从你父母去世,这么多年来,温仁一直把控着九召,直到你成年也不肯还给你,我们设计了许久,去年的时候,才有机会将你父母当年留给你的股份全部解冻,好不容易占据了优势,不乘胜追击,你又一声不吭去南城了,这下好了吧,让温仁苟延残喘不说,还让他把自己儿子叫回来了,两个人现在一起对付你。”

温九思和温仁的争斗几乎是商界众所周知的“八卦”了。

由于温家本来就人丁不兴旺,几代人以来,都有儿童夭折或者壮年横遭事故去世的,包括温九思的母亲,在生他之后,还生下过一个男丁,只是不到两岁就被拐走,最后幼小的尸骨在江流中被找到,所以,为了避免意外,作为九召最大的持股人加董事长,温九思的父亲在温九思七岁生日不久后,就就立下了遗嘱,如果自己有意外,要将自己的全部财产都留给自己的儿子,其中就有一条,温九思十八岁之前,财产由监护人掌管,而股份,则暂时冻结,也是等他成年后再继承。

也不知是该感慨温父居安思危,还是该感叹他的预知力,这份遗嘱立下不到一年,他们夫妻就在一场车祸中丧生,留下八岁的小温九思,和他野心勃勃的监护人二叔。

温仁毫无阻碍的上位,根本不惧世人眼光,将小温九思的一切占为己有,全家搬进了温九思的别墅,全面接管了他的财产,从一个中层阶级的家庭一瞬间踏入巨富。人习惯了掌权,怎么肯后退一步,甘愿把嘴里的肥肉拱手相让?是以,温九思年满十八岁的时候,原本掌握遗嘱的秘书,打理他遗产的父亲助理,包括之前照顾过小温九思的佣人们等等,已经统统被温仁清洗了一边,要么成为他的人,要么被逼远走京都。

可是,就像是一切戏剧都不会简单的收尾,温九思的青春,就是一出不折不扣的王子复仇记。他避其锋芒,丝毫不提温仁一家享受的原本是从他那窃取到的富贵,他隐忍淡定,潜心心理学的研究,以假乱真到了就连温仁都以为他这辈子就甘愿做一个心理医生了,温九思在所有人都放松了警惕的时候,突然在某一个周一,带着已经隐姓埋名多年的负责遗嘱的律师,以一副强硬的姿态,出现在了股东大会上,打了温仁一个措手不及。

也令京都所有的人都知道,九召真正的主人是谁。

可温仁毕竟当了十多年的董事长,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温九思有名,温仁有权,两个人看似僵持不下,可是温九思的手段非同一般,谈笑间逐渐将温仁伸得过长的手,一只一只砍下来,到了现在,温仁已经颓势渐显,只好将远赴美国留学的儿子温戎叫了回来。

这边,蓝子期越说越来气。

“当初我说服我爸全力支持你,持股九召,每一次董事会开会,我们家都是站在你这一面的,哪怕你再生我的气,你也不看僧面看佛面,你总得给我吃颗定心丸,告诉我你不是毫无应对办法啊……温九思,毕竟我们曾经是朋友。”

姜楚楚一言不发,脑筋却转的很快,这些都是温九思去南城之间的事情了。

温九思垂下眼睛,叫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许久,他缓缓地叹了口气。

“我是认同,我们曾经是朋友,可是我同样告诉过你,楚楚是我爱的人,我再三警告你,不要对她有什么歪念头,可是你还记得你在南城做了什么?”

姜楚楚呼吸一窒,感到他话音一落,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的身上,神色各异。

在姜楚楚之前,谁能想到,温九思竟然是一个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主儿?只怕温九思此生的情情爱爱都系于这一人之手了。

温九思说着,站了起来,目光与蓝子期平视。

“子期,我为你曾经的帮助感谢你,但是我不敢再与你做朋友,我怕,你不知何时会伤害到我重要的人,有些错误只能犯一次,再来一次……我受不住。”

温九思用最郑重的语气,说着,她有事,他受不住。

蓝子期神色挣扎,眼中有显而易见的痛苦,他语气艰难晦涩。

“九思……我想拆散你们,是我不对。”

蓝子期竟然低头了,也是令姜楚楚深感意外,要知道他之前完全是一副“我这都是为了你着想我没错”的样子。

蓝子期的低头令姜楚楚的心情也有一瞬间的古怪,倒不是对蓝子期,而是对温九思。

因为不管她如何下定决心,以后要参与他全部的人生,之后的风雨都要同彼此一起面对,可是,他的过去,的确不属于她,那个或许受了委屈,或许坚定,或许踽踽独行的幼年的、少年的温九思,不属于她,那是一个什么样的经历,什么样的故事,令蓝子期这样嚣张又瞧不起人的男人,甘愿低下头,只求一个重修于好的可能性?

她有些失落。

二百八十二·我有办法帮你,只要你娶我

温九思独自走到窗边,日光倾斜,照出他俊朗的轮廓,却莫名有几分孤寂。

“我从没忘记你和你父亲对我的帮助,我也加倍的报答回去了……这次的事故,你回去告诉你的父亲,我心中已有计量,不会叫他,叫你们家,有什么损伤的。”

蓝子期面上一喜,也不知喜的是得到了温九思的允诺,还是得了他的好脸色。

“九思,我……”

温九思打断他,“你先回去吧,有什么消息我会及时通知你的。”

蓝子期面色一黯,咽了口唾液,“好,那我走了。”

“还有。”温九思喊住了他,还没等蓝子期变脸,他就接着说。

“下次你来的时候记得预约,不要像今天一样随心闯进来。”

蓝子期艰难地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温九思收回目光,“好了,王经理,我们继续吧,我还有些事情想问您。”

……

第二日,姜楚楚揉着眼睛从卧室里揉着眼睛走出来,正好跟从对面副卧出来的温九思看了个对眼,男人在姜楚楚额头上烙下一吻,瞬间把她的手从眼睛上拿下来。

“快去准备一下,我们要去世贸商圈。”

姜楚楚乖乖地应了一声,等温九思去了厨房才想起来问,“去干嘛?你要给我买衣服?”

温九思一边系着围裙一边转过身来,笑着说,“衣服你想买随时都可以买,只不过,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姜楚楚一脸迷茫,像只懵逼的狐檬。

“钻戒做好了,今天要去取回来。”

一提到那颗闪闪发光的钻石,姜楚楚也不能免俗地眼前一亮,低头看了看自己空落落的手指,有些迫不及待。

“那我们快走吧走吧。”

温九思无奈地摇摇头,“……宝贝儿,我还得做早饭给你吃。”

“哦。”

姜楚楚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温九思身后乱转,几次在温九思转身之时躲避不及,一头撞进他怀里,搞得温九思向来淡定的人也手忙脚乱起来。

他干脆放下手中的碗,擦了擦手,双手放到她的臀间,猛然将人提了起来,放到了干净地台子上。

因为坐着男人的手,她感觉不到台子的冰凉,但是正因如此,屁股底下膈疼慌,姜楚楚不自觉地扭了扭身子。

“闹什么。”

他的语气看似无奈,但微微上下滚动的喉结和略带沙哑的嗓音,昭示了他生理心理双双的不平静。

温九思的手不受自己控制的动了一下……

感觉到屁股上的用力,姜楚楚愣了一下,小脸羞红,小拳头轻轻锤了锤温九思的胸口。

“……你干嘛呀。”

“不许胡闹了,知道么?”

姜楚楚的眼神下滑了一下,又赶紧移了回来——现在胡闹的是他吧。

姜楚楚感觉自己火烧火燎的,忍不住伸手推他,“你能不能控制一下你自己。”

“不能。”男人靠在她耳边,呵着气,“你不知道,大清早的男人容易冲动,不能惹。”

不一会儿,厨房就传来了姜楚楚“哎呀哎呀”的声音,有几分羞赧,还有几分慌张。

最浓时,温九思咬着她的耳垂。

“楚楚,我快等不及我们的订婚仪式了。”

……

结果,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快到十点两个人才到了店里,不过拿到钻戒的一瞬间,姜楚楚已经发自内心地原谅了温九思早上的胡闹。

果然钻戒才是送一个女人最动心的礼物。

虽然戒指的款式简约大方,但由于钻石的克拉数,怎么看都没么夺人心魄,姜楚楚隐约有了一种果真把鸽子蛋戴在手上的感觉。

钻戒的内圈刻着精细的文字“楚&九”

姜楚楚好奇地问,“刻着‘楚’字是因为那是我的名字,可是你为什么刻‘九’不刻‘思’呢?”

“一来……九这个数字比较吉利,二来,思这个字,很容易解读成思念,想念,但是你不用,因为我就在你身边,你一抬头就能看见。”

“就你会说话。”

姜楚楚美滋滋地将戒指往手上套去,突然,温九思拉住了她的手,从她手上拿过戒指。

姜楚楚:“……?”

温九思意味深长地笑了,“傻丫头,戒指应该由男人来戴的。”

他低着头,仿佛在完成什么使命一般,认真的将戒指划进了她的无名指。

从她的角度看去,钻石闪耀着璀璨的光,可远不及他的眸光动人。

姜楚楚觉得,这个画面她能记一辈子。

温九思揉揉她的头,“好了,别看了,再看也填满不饱肚子,快中午了,去吃饭。”

姜楚楚放下手,横了他一眼,“怪谁啊,大早上就胡闹,还闹了那么久。”

两个人在店长和手艺师傅酸溜溜的注视下齐齐走了,温九思开车到了一处中餐厅,一边走温九思一边说。

“这是小赵找的,一家新开的中餐厅,我们尝尝。”

“恩。”

结果,刚踏入大门,就看见一桌人。

有人识的,也有不认识的……认识的就一个,李云佳。

姜楚楚津津鼻子,突然没了胃口。

温九思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也不想见,我们走吧,换一家吃。”

两人本欲低调地离开,奈何有人眼尖站了起来,扬声叫住了他们。

“哎呦,小温总?”

温九思:“……”

并不是很想承认。

那男人三十来岁,穿着西装打着领带,也是个职场中人的样子,他没等温九思招呼,又转向姜楚楚。

“这位小姐是……哦您是,前几天报纸上那个,小温总的未婚妻吧。”

他虽然内容客气,但是语调却带了一丝冷嘲热讽。

“魏总。”李云佳出声,皱着眉走过来,“我遇见朋友了,魏总的事情就改天再说吧。”

赶人的意味很明显,还带了丝怒意。

被称作魏总的人面色一僵,不但不敢反驳李云佳,还立刻遵从了她的话,带着几个属下走了。

李云佳面对温九思的时候,立刻恢复了温柔似水,“九思……我听说九召……”

温九思咳了咳,握紧了姜楚楚的手,“你在谈事情,我们先走了。”

说罢,生怕被沾上,转身就走。

李云佳急急地赶上来。

“九思,我有办法帮你,只要你娶我——”

二百八十三·楚楚,闭嘴

姜楚楚几乎怀疑自己耳聋了。

啥?李云佳在说啥?她还站在这儿呢!

这位李小姐真是能将目中无人这个词语运用得淋漓尽致。

温九思似乎也颇感无语,只是一直以来的风度让他说不出太难听的话,他只是神色淡淡,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力图将自己高大的身躯藏在姜楚楚的身后……

“李小姐,你是不是喝醉了,不太清醒。”

说着,他还看了一眼李云佳的脑袋。

李云佳完全将自己带入了甘愿为爱情牺牲的女主角形象,温九思退一步,她就近一步,“九思,你知道我爸爸的身份的,只要你跟我结婚了,我们就都是一家人,九召员工跳楼这件事情一定可以压下来的。”

温九思本不欲同她纠缠,可此时不免笑了一声,目光中冷意一闪而过。

“压下来?一条人命的事,你说要压下来?”

被他的笑容蛊惑,李云佳愣愣地接了一句,“是……是啊,你不知道,现在外头不知道中了什么邪,明明就是一件小事,非要渲染成阶级斗争,还说你和你父亲是罪魁祸首。”

姜楚楚已经能感受到他发自内心的不耐,只是温九思不知想到什么,竟然又忍了下来,还扯了扯唇——

“我跟你结婚,你父亲同意?”

温九思话音刚落,就感觉自己的手一痛,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狠狠扎着了一下。

自然是某个吃醋的女人的指甲攻击。

李云佳听闻眼神一亮,但随即,似乎忌惮什么似的咬了咬嘴唇,“九思,我相信,只要我们心中有爱,一定能感动爸爸的,我一定会让他同意我们在一起的。”

姜楚楚听了觉得稀罕,李博文竟然会不同意自己女儿和温九思在起一起?明明不管从势力还是个人素质来看,温九思都比袁呈强的多。

“还是算了吧,李小姐,您的心意我很感动,也借此机会跟您郑重的表明一下吧。”

温九思站在那儿,就是一副画上的人,不喜不怒,悲悯温和却又令人难以接近。

他的声音同他此刻的表情一样冷淡又不近人情。

“我身边的这个人,是我的未婚妻,我们马上就要订婚了,以后也会找个合适的时机同她结婚,她是我唯一爱的人,九召的女主人,我未来的妻子,我未来孩子的妈,除了她之外,我不会再爱任何一个人,自然也包括你,我这样说,你听明白了么?”

李云佳怔怔地看着他。

不光是李云佳,姜楚楚此刻也有点神智发昏,整个人像是泡在了蜜罐里,甜甜的糖水快要把她淹没了,连温九思什么时候把她带走都不知道。

直到换了一家餐厅,姜楚楚手里被塞了一双筷子,她才缓缓回过神。

姜楚楚咬着筷子。

“九思……”两个字叫的缠缠绵绵。

姜楚楚睁大了雾蒙蒙的大眼睛,声音却清亮得毫不含糊。

“我真的没想到,你前一秒还担忧她父亲不同意你们的婚事,后一秒就能跟她撇清关系宣誓对我的爱,我真的好感动。”

周围众人看向温九思的表情很是微妙,仿佛在说,真没看出来,看似矜持禁欲的男人竟然还是个薄情寡义的。

温九思身子一僵。

下一秒,他举起筷子,夹了一叶青菜塞进姜楚楚的嘴里,注视着她,深情款款地说。

“楚楚,闭嘴。”

二百八十四·突然觉得他的楚楚好乖好正常

短暂的笑闹后,温九思肃了神色。

“看来李博文在其中也掺了一脚。”

姜楚楚也跟着沉默下来,不过与温九思想的不同的,她比较在意的是……袁呈在这里面起到的作用。

袁呈就像是个定时炸弹,从南城到京都,阴魂不散,

吴媛的事情终于有了线索,在王自严的协助下,白银很快从公司内部入手,查到了吴媛之前的工作情况。

她曾经是温戎的秘书,帮他处理过许多商业事宜,据说,温戎从美国回来一直十分倚重她,这次不知为何突然将她调离了身边。

小赵自言自语,“这么说,吴媛生前跟温戎联系密切?”

王自严也点头,“按理说,温戎对吴媛应该还是很看重的,没道理因为一次失误就将她下放……除非,这个失误跟温戎自己也有关系。”

女人的关注点就不一样了,姜楚楚指着一些照片,“你们说,她的那些奢侈品都是哪来的……”

小赵挠挠头,“难不成是贪污?哦我知道了,吴媛是害怕被发现所以才跳楼自杀?”

这时候,不得不说还是得依靠女人的第六感,姜楚楚灵光一闪。

“这个吴媛经常出差,你们去查查吴媛的开房记录,然后跟温戎的行踪做个对比,我总觉得吴媛的死一定跟温戎有脱不开的直接关系,赶紧将他揪出来,省的总把脏水往温九思头上扣。”

她快言快语,将事情安排得明明白白。

一直没出声的温九思突然咳了咳。

“楚楚,我有一件衣服落在我自己的办公室了,你帮我拿过来好不好。”

姜楚楚点点头,假装没听出来这是温九思想要支她离开的话,“那我先出去了,然后在车里等你。”

温九思目送着她走出去,温和的气质褪去,显得有几分高不可攀。

“先不要动温戎。”

小赵皱起眉,不是很明白,“为什么?”

“我需要这件事发酵的更大。”

“可是姜小姐说……”

温九思的面色逐渐缓和下来,“别让她知道,她关心则乱,知道我的打算,要跟我生气的。”

猝不及防地吃了一嘴狗粮的小赵&王自严:……

有了温九思的吩咐,小赵等人一边悄悄调查着吴媛和温戎的关系,一边还得瞒着姜楚楚向温九思汇报。

温九思也和姜楚楚在公寓里过了两天悠闲的日子。

但外面可就没有这么平静了,“九召股份”这个名字越来越频繁的被提起,经过了有心人的添油加醋,网路上一片骂声,而首当其中的就是温九思这个名义上的九召总负责人。

姜楚楚每次见到这类消息肺都要气炸了,反观温九思,依旧是一副高深莫测,宠辱不惊的样子。

姜楚楚揪着他的耳朵殷殷叮咛,“你可不能冒险啊,有什么事都要跟我说知道么?”

温九思只是笑,没点头也没摇头。

变故是突然发生的。

小赵的话隔着电话都能听出焦急万分。

“温先生,王自严收到通知,一会儿要召开股东大会,说得好听是讨论危机公关,但其实主题就是怎么逼你转让出股份。”

“让王自严先别动,我……这就过去。”

“可是……”

小赵犹豫了一下想要说什么,就听温九思声音一沉,“没什么可是,接下来的事情很重要,你要做好自己的事情。”

温九思穿起衣服就往外走,冷不防姜楚楚拉住他,“我也去。”

“不行,你就在家。”

温九思的严令禁止并没有丝毫效果。

姜楚楚像只跟屁虫一样跟在温九思的身后到了九召总部大楼。

“你就坐在外面等我,晒晒太阳,我一会儿就出来。”

“恩。”

看他毫不犹豫地转身进了大门,姜楚楚的心里突然慌了一下,但又说不上来为什么……

温九思坐着电梯,一路上小赵想说话,但却又欲言又止,温九思权当没看见。

电梯门开了,迎面而来的却是两个跟九召股份毫无关系的女人。

李云佳跟她的表妹李子茜。

李云佳拦住了他的去路急切地说,“九思,你不能进去。”

温九思睨着眼瞧她,不慌不忙,“看来李小姐消息很灵通。”

李云佳的眼中尽是焦急,“九思,你不爱我,我不在乎,我真的不在乎,你不要进去,你说你要跟我结婚,然后我进去去找我爸求求情好不好。”

温九思宁可面对的是十个温仁……脑阔疼,他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小赵,小赵意会,连忙上前拦住李云佳。

“李小姐,这里是正式场合,您还是先回去吧。”

李子茜冲上来,一副怒其不争的模样,“我表姐是多少京都才俊的梦中情人你知道么?现在我表姐主动想要嫁给你,你竟然还拒绝?”

温九思:“……”

李云佳一脸痛苦,“子茜,别说了。”

李子茜满面气愤,“不!我要说!表姐,追你的人京都能排到法国了,你干嘛非要在一颗树上吊着啊。”

温九思:“……”

突然觉得他的楚楚好乖好正常……

索性,没过多久,会议室那扇沉重的木门从里面被推开了,露出了黑压压一屋子西装革履,正襟危坐的人。

温仁、温戎、王自严这些九召排的上号的管理层都在,还有李博文、蓝父这样的大股东。

温仁脸上挂着忧心的表情,从把头中央的位置上站起来走出来,状似关心。

“九思,你怎么来了?”

温九思冲他礼貌地点了点头,“二叔说笑了,事关我,我怎么能不来。”

温仁叹了口气,“出了这样的事,二叔也很难过,你说,不就是个受不了压力的员工跳楼,怎么就把你牵扯进来了呢?本来我是想压下来的,可是……事情闹的有点大,这些股东都对你破有质疑,这个会,二叔也是没办法啊,顾虑着你的情绪,本来不想让你过来的,你这孩子……”

而此时,楼下露天的咖啡厅,姜楚楚百无聊赖地等着温九思出来。

一杯咖啡下肚,忽然,外头两辆车开过来,先后停了下来,里面出来几个男人,他们虽然穿着寻常,但身上都有一种共同的气质——一身凛然正气。

二百八十五·没了温九思的九召才是他们想要的

姜楚楚:……

看着最后一个走下来的人,姜楚楚颇感意外,“白银?”

白银冷淡地看了她一眼,带着人就要往大楼里面走。

姜楚楚太阳穴一跳,连忙推开椅子站起来,“白银,白队长,你们干什么去。”

“执行公务,还请姜小姐不要妨碍。”

旁边一个年轻男人揉了揉鼻子,“头还说,不要穿警服怕群众认出我们引起骚乱……这不是一样被认出来了么。”

姜楚楚认出他是那个给他们拿过水果的小钱,柿子捡软的捏,她扬起一个灿烂的笑脸。

“小钱警官,你们这是在干嘛?”

“哦,我们是要去逮——”话说了一半,感到旁边的男人飞过来的冰刀眼风,小钱剩下的半句话生生卡进嗓子里,笑了笑,连忙绕过姜楚楚赶上前面。

情况好像有些不对……

姜楚楚心里有点慌,干脆也跟了上去。

这一跟就跟到了顶层。

姜楚楚晚了白银他们一趟电梯,高层电梯晚一趟就晚了五六分钟,等电梯门一拉开,看到面前的景象时,姜楚楚那提心吊胆了一天的不祥预感,终于成真了。

白银举着警官证,像是不认识他一般,“温先生,接到举报,您涉嫌违反劳动法,请跟我们走一趟。”

会议室里头嗡嗡的,许多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温九思原本极为淡定,可是一抬头对上了讲楚楚担忧的视线。

他朝后唤了唤,黑色的眼眸中波澜一闪而过。

“小赵,你送楚楚回去。”

小赵重重的点头,“好的温先生。”

姜楚楚没说一句话,预料到要有一段时间看不到他,只是专心致志地看着温九思,温九思走过她的身边时,才慢慢开口,声音很低,却清亮。

“楚楚,订婚典礼是下个月十三号,在那之前一切都会结束,别担心。”

姜楚楚贝齿轻叩,“……你说话要算数,你要是不能及时赶回来,我就跟别人订婚了。”

即便身处暴风中央,男人竟然也能笑得出来,“除了我,没人配娶你。”

说完,他在两个警察的紧盯中离开了。

白银看着姜楚楚脸上不加掩饰的关切,仿佛那股明亮的视线天生就是为了那个男人而生的,上电梯之前,他终究是折了回来。

他冷着脸俯视着姜楚楚。

“只是做个例行调查,你别太担心。”

姜楚楚愣了一下,才扯出一抹笑意,“恩,谢谢白队长。”

又从白银,变成了白队长。

白银默然地点点头,也离开了。

小钱讶异地瞅了瞅白银,这位刑警队长一路出生入死,侦破无数命案,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白银对一个人出言安慰,尤其还是一个女人,一个别人的女人。

人一下子都散了,会议室的门一关,走廊陡然间空旷异常。

小赵让姜楚楚等他一下,他处理一些事再送她回公寓……顺便给她解释一下今天的事情。

姜楚楚也想到上一次温九思让她拿的衬衫还没拿回去,就按照记忆,去了温九思原本的办公室。

找了好一会儿,才在休息室的沙发一角看到一件白衬衫。

拿在手里,正准备出去,忽然,姜楚楚耳朵一动,一阵脚步声传了过来,福如心至,她霍地矮下身子,躲在了沙发后面——几乎是同时,办公室的门被打开,两个脚步声接近。

“爸,这办公室什么时候能重装,就像温宅一样,彻底翻新。”

一个狠戾的声音传了过来,姜楚楚心里一动,是温戎。

另有一个年长的人接上,“别急……凡事都要慢慢来。”

这是温仁。

温戎泄愤地踢了一脚桌腿,“也不知这帮警察是在帮我们还是在干扰我们,如果不是他们把温九思带走,那帮股东也不会怀疑九召出了什么问题,原本说好的将温九思拉下来,现在谁也不肯出这个头。”

温戎的口吻带了几分犹豫,“把温九思弄进警局里,我还是有点……”

温戎打断他,“爸,弄垮温九思,不是我们不顾忌血缘关系,而是我们别无选择——这条路早在二十年前,您就选择好了。”

温仁叹了口气,“哎……毕竟是我的亲侄子,我这心里还是有点难受的,不过现在事不宜迟,趁着形势对我们有利,赶紧把世昌广场那搞定。”

温戎应了一声。

姜楚楚的神思没有一刻如此刻般清晰,她迅速捋清了两个要点。

一是,这件事果然是温仁父子栽到温九思头上的,二是……温戎提到了一个词,二十年前。

两个人又说了几句对这间办公室未来的规划,终于姗姗离开。

姜楚楚面无表情地关上了自己手机里的录音功能,站了起来。

……

李家。

李博文带着哭哭啼啼的李云佳回到家,佣人赶紧迎了上来。

李博文烦躁地坐在沙发上,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李云佳。

“哭哭哭,有什么好哭的,我不是告诉你不要去九召么,你都长这么大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

李云佳的眼睛红肿,显然是哭得狠了。

“爸,可是我就是喜欢温九思,他应该是我的。”

“你喜欢有什么用?你还看不出来么?胜者为王败者寇,温九思争不过温仁。”

李云佳抽了抽鼻子,“那爸你可以帮他啊!”

李博文一派老谋深算,“温九思心思深沉,一年前能轻易夺回自己的东西,我以为凭他的能耐,最起码能跟温仁抗衡个三五年,我们也好从中得力,可是现在……他败的太快,有温九思的九召我们分不到一杯羹,可是没了温九思的九召,对我们来说,就像案板上的肉,爸爸这是为了李家,你能明白么?”

李云佳咬了咬嘴唇,还是不情愿,“那爸爸你可不可以……等您的事情办完了,将九思……拉出来。”

李博文十分勉强地点点头,“再说吧。”

这是,管家凑过来。

“老爷,明珠小姐的飞机降落了,我派人去接?”

李博文挤挤眉心,“接什么接,还嫌国外丢的人不够么?要不是我出手,她抢别人画参赛的事早就传遍国内了,一个两个都这么不省心。”

二百八十六·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能尽早摆脱那一群附骨之虫

管家识时务地没有立刻出声,而是等着李博文发泄完了,才又说。

“刚才明珠小姐打电话来的时候说,袁先生也要一起过来。”

李博文瞥了一眼他,没再说什么了,管家会意。

“那我立刻吩咐司机去接。”

李博文淡淡地点了点头,“恩。”

这一个“恩”成功地令李云佳停止了哭泣,她掩在手下的面色有些难看。

父亲看重袁呈,连带着姜明珠这个出身有瑕疵,还不争气的半路女儿都能多一分包容了,这对与她和母亲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情。

她和温九思在一起的事情父亲还没有同意,家里又多了一个烦心事……李云佳一口老血憋闷在心头,一时间烦躁异常。

过了半个多小时,袁呈和姜明珠回来了。

李云佳轻声“哼”了一声,站起来施施然回房了。

姜明珠的面色犹自有丝苍白,看着坐在沙发上的李博文,她轻声喊了一声,“爸,我回来了。”。

登时,一个茶杯摔在了她的脚下,与此同时还有李博文的怒火。

“废物!”

终究是给袁呈留面子,要不然这个茶杯就砸在姜明珠身上了。

从前姜楚楚在姜家体会到的待遇,姜明珠终于在李家感受到了一把。

腰间传来不轻不重地触感,是袁呈在提醒她——不要失了李博文那么点微薄的宠爱。

姜明珠一咬牙,就地跪了下来,茶杯的碎瓷片没入了衣裙,她膝盖抽痛,面上也就真情实感地哭了出来。

“爸爸,都是我不好,我那个时候才到姜家不久,姜福生不是我的亲生父亲,我真的很害怕,我想做出点什么成绩能留在那……我一时失了神智,爸爸,求你原谅我。”

李博文看她哭得凄凄惨惨,言语中还夹带着幼时因为他而受到的伤害……倒不是李博文对这个女儿有多愧疚,而是一想到自己的血脉需要看姜福生的脸色才能过活,他就忍不住皱眉,这股邪火多少也分散了些冲着姜福生去了,面对姜明珠的时候,自然就消了一些。

“那你也不该这么蠢,你用了那个姜楚楚的画,还被人揭了老底,那姜楚楚是温九思的人,到现在我都没想到一个合适的解决办法,只能先压一压,可是人多嘴杂,这事儿早晚得传过来,你自己做的孽,自己想办法填补,要是给我们李家抹黑,就别怪爸爸不顾念父女之情。”

他们之间哪有多少父女之情呢?

即便这么想着,姜明珠还是扬起脸,泪眼模糊地保证,“爸你放心吧,我和袁呈一定会想办法的。”

李博文脸色好了许多。

这时候,袁呈终于开口。

“李伯父,明珠她知道错了,您就原谅她把。”

李博文像才注意到他似的,“袁呈也来了啊,刚才我气昏了头了。”

“您也是关心则乱,我能理解的。”

“你来……是找我有事吧,咱们上楼说去。”

说罢,李博文起身,当先往楼上走去,袁呈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姜明珠,也跟着走了上去。

客厅无人了。

姜明珠想要站起来,可是膝盖一痛,又受不住地朝地上一抢,登时疼得眼泪接连往地上砸,佣人路过,连忙过来扶起她。

“明珠小姐,您没事吧。”

在这李家,李小姐只有一位,那就是李云佳,而她,佣人不敢以姜姓冠她,又得了夫人的吩咐不按排行,只好含糊地叫她“明珠小姐”,名不正,言不顺。

姜明珠捏紧了拳头,嘴角却缓缓绽开一个坚强又动人的笑容。

“我没事,谢谢你。”

二楼书房里。

李博文卸下了伪装,眼中带了一丝急迫。

“东西拿到了么?”

袁呈将一直随身携带的小箱子往书桌上一搁,伸手打开——天鹅绒层层包裹的箱子里,十支澄明的药剂静静地躺在里面,被书房的灯光晃着,泛着诡秘的光泽。

“都在这儿了。”

李博文小心翼翼地拿起一支,奉为至宝,一连说了好几个“好”字。

过了一会儿,李博文才想到袁呈还站在这里,他将药放回去,小心地关上箱子收到自己的身边,才轻咳一声。

“袁呈啊……这药,没人知道吧。”

袁呈低头,“您放心,我都处理好了。”

“好好好,你办事我放心,明天吧,你就把找好的医生叫过来。”

袁呈的唇边划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冷笑,在李博文望过来之前消失不见。

“好……都如您所愿。”

……

公寓里,小赵缩着脖子像个鹌鹑一样坐在沙发上,对面是抱着手气势汹汹看着他的姜楚楚。

小赵:qaq宝宝害怕。

小赵摸了摸脖子上竖起来的寒毛,“姜小姐,您别生气啊。”

“我没生气。”姜楚楚缓缓地说,为了增加信服力,她甚至还扯出了一抹笑,“我只是想知道,温九思是不是早就知道今天这一趟会出事?”

瞅瞅,连全名都叫上了,怎么可能是不生气。

小赵想到温九思交代过的,老板娘问啥都要照实回答,心里就不由得一阵绝望,老板自己倒是皮完了,该做的事情一样没落下,现在就留自己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助理面对他留下的烂摊子……

小赵咬牙,“是。”

姜楚楚点点头,又点点头,“好得很,那好,我再问一个问题,他事先是不是跟白银通气了。”

小赵简直想跪下来高呼一声“楚娘娘威名神武”。

“……是。”

“啪”地一声,是姜楚楚没忍住一掌拍到了桌子上,那杯小赵碰都不敢碰的热茶登时就晃晃悠悠几圈水波,飞溅出一圈水渍。

小赵立刻起身站直。

“姜小姐,这事儿真不怪温先生,您不知道,温仁和温戎是个没什么大本事的阴险小人,但是跳蚤多了咬人还疼呢,温先生不想跟他们打持久战,所以一回京都就在设计了,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能尽早摆脱那一群附骨之虫。”

“所以你们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小赵深吸了口气,“您知道,世昌广场么?”

二百八十七·如果你不介意有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婆婆

小赵将的口若悬河,从发现世昌广场那块地有什么问题,到他们怎么将计就计将它推给温戎,又到他们预测温戎会怎么作死,到他们查出吴媛的死和温戎有什么联系,到最后温仁温戎父子会面对什么问题都说了一遍……

小赵言之凿凿,“姜小姐,您根本就不用担心,等着瞧就好了,我跟着温先生这么久,还没见他输过。”

姜楚楚:……

你这么一口毒奶就相当于立了一个巨大的flag你知道么……

姜楚楚没再问细节,反正按小赵说的,过几天就知道了。

她于是沉默下来。

小赵见她性质不高,小心翼翼地开口。

“矫情一点地说,虽然温先生表面没说,但是我能看得出来,希望他能给您的生活,是海清河宴,天下太平的那种,而不是成天像是宅斗宫斗剧似的,劳心劳力。”

姜楚楚喃喃自语,“他怎么就知道我不喜欢宅斗剧呢……”

小赵:……

女人真是一种可怕的动物。

这快要成了姜楚楚的心结了,温九思觉得她不能经历风雨,每次她提出想要参与点什么的时候,男人表面上不拒绝,暗地里却加快速度独自摆平一切,这种行为往好了说叫体贴,往难听了说就叫控制欲强。

姜楚楚气结,心理医生不都是很能洞察人心的么?可是他怎么就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她想要的,从来都不是当一只安享富贵的金丝雀,而是能一天一天成长,直到有朝一日能与他并肩而立……

小赵忐忑地看着姜楚楚一会儿阴一会儿晴的表情。

过了一会儿,姜楚楚终于抬起头来,认真地问,“……我能探监么?”

小赵:o-o……还是别了吧。

您别随时随地皮一下行吗?

小赵突然觉得自己活得像个太监。

“咳咳,温先生又没犯什么罪,说调查只是限制人身自由罢了,有人替温先生安排了临时住处,您去……不太好。”

姜楚楚了然,“啊……原来不是关在警察局啊。”

好像还有点失望的样子。

不过,除了隐秘的不舒服感以外,小赵的话着实给姜楚楚吃了一颗定心丸,让她能有心思想点别的事,比如,腾出手来收拾姜明珠。

她让小赵帮她联系了那位跟到比赛现场的记者,准备商讨一下后续计划。

温九思“进去”的第二天,阳光明媚的周六。

某个僻静的咖啡厅。

记者没见到,倒是见到了一个应该已经不在京都的人。

“这就是你给我找的人?”

小赵附在姜楚楚耳边悄声说,“温先生说过,现在跟宋公子有合作,叫您不用白不用。”

姜楚楚明了,如果宋初一肯帮忙,自然事半功倍。

“宋初一你怎么还没回江城?”

小赵旁边正是笑面虎宋公子,八月初秋老虎,天气还热得紧,宋初一不知道从哪弄了把扇子,径自摇着,倒也有几分风流倜傥的意味。

“楚楚,你没发现么,我是来当英雄的。”

姜楚楚并不买账,“你是来当熊的吧。”

宋初一还没开口,旁边的玻璃窗突然传来“砰砰”的敲击声,众人循声望去,一个女孩儿一手拿着冰激凌,一手正在敲窗户,看见姜楚楚望过来,兴奋地挥了挥手。

小赵有些谨慎地问,“姜小姐,是您认识的人?需不需要我们回避。”

姜楚楚摇摇头,“不要紧。”

两人一问一答的功夫,外头的女孩儿已经走进来了,她一见面就往姜楚楚身上扑。

“楚楚!好久不见了。”

正是宋思蓉。

姜楚楚跟她抱了抱松开手,“也没有很久吧。”算上出国比赛的一周加上回来后的一周,才半个月而已。

“那这半个月我也好无聊啊,你吃不吃冰淇淋?”

“不用了,过来坐。”

宋思蓉一边坐在姜楚楚身边,一边看向她对面。

“咦,这两个是你朋友……啊……”

才说道一半,宋思蓉就看到了宋初一,突然有石化反应。

起先姜楚楚还以为两人认识,可是看到宋初一茫然的眼神就知道不是这么回事。

有意料之外的人到场,小赵说了几句不着边际的话拖延时间。

宋思蓉也没说什么,只是抓着姜楚楚的胳膊一顿猛摇,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姜楚楚瞬间意会,她是觉得宋初一很帅。

这就是属于颜控的默契。

——尽管姜楚楚并不认同宋思蓉的审美。

胳膊被抓的实在很疼,姜楚楚忍不住清了清嗓子,三次,才终于唤醒了不知自动沉浸在什么剧情里,面色绯红的宋思蓉。

宋思蓉“砰”地站起来,“我去个洗手间。”

说罢,她提起包一溜烟地跑了。

两个大男人完全懵逼,不知道那姑娘是怎么了。

短暂的唏嘘后,趁着宋思蓉不在,几个人商量起了正事。

姜楚楚直奔主题,“你在这儿就是知道我要干嘛了?本来我是要通过那个记者绕绕圈子牵扯出姜明珠的,不过你在这儿,我就有了一个绝好的点子。”

宋初一一收折扇,身子前倾,“愿闻其详。”

“比起一个没什么影响力的记者,自然是有个当事人站出来加一把火最好了。”

“有道理,比如?”

姜楚楚笑靥如花,“比如……你回去找姜夏樱,让她站出来揭露姜明珠这株莲花的真面目啊。”

宋初一干脆地点头,“好啊。”

姜楚楚看着宋初一,没想到他答应地这么痛快。

依照姜夏樱无利不起早的性子,哪是说服这么简单的,有些人脑子有毛病了,还真是什么头都能点得下去啊……

不过宋初一显然不是开玩笑,他注视着姜楚楚,“我明天就回一趟江城。”

这时候正巧宋思蓉也回来了,姜楚楚一看,呦,补了粉和口红,眼线也重新画了。

她应该是听见了宋初一的最后一句话,扭扭捏捏地捋了捋头发。

“宋先生是吧,我也要去江城采风,你回去的话,可以捎我一程么?”

姜楚楚:?

这自来熟的多少有点过分吧,而且,宋思蓉啥时候变得这么勤奋了?

不过转瞬,姜楚楚玩味地笑了,“当然可以呀,如果你不介意有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婆婆的话。”

宋思蓉:“?”

宋初一:“???”

二百八十九·余波

订婚宴的结尾,却发生了这种状况,叫所有人始料未及。

这两个女人显然都不是好惹的。

一个是今天订婚宴的女主角,温九思的心尖尖儿,还是新鲜出炉的国际油画大奖的冠军,另一个是李家新认回来的千金,也是个顶着天才之名的画家。

不过,要是细细论起来,温九思的声势未必赶不上李家,新鲜出炉的国际冠军的光环也比一个近些年来已显江郎才尽的昔日天才要更亮。

每个人心里几乎都有一杆秤,当下,谁也不敢在没弄清失态之前上前。

“温先生,这样真的好么……她毕竟是李博文的——”

小赵的话才说了一半就闭嘴了。

他要是看不出来温九思脸上挂着的是宠溺的笑容就算他瞎。

温九思轻声说。

“她从来到京都开始,就一直憋着,没有真正放松过,之前是我做的不够好,现在,就由她去吧,楚楚以后也会接触这些人,练练手也好。”

小赵无语,用一个李家千金给姜楚楚练手,会不会太奢侈了……

姜楚楚站在泳池边缘,睨着狼狈不堪还在水里扑腾的姜明珠,这才觉得稍微解了一口气。

“好了白银,你上来的时候顺便把她也捞上来吧。”

白银还是维持着那一个表情,往回游了两下,抓住姜明珠的胳膊将她带了上来。

姜明珠喝了两口泳池水,一上岸就不住地咳嗽,身子不知是由于冷还是由于愤怒,抖得很厉害。

姜楚楚在她身前蹲了下来,“姜明珠,我是个记仇的人,所以你害怕的事情,我偏不让它这么快发生,你知道么,钝刀子割肉……才更痛。”

这时候,袁呈穿过人群走过来收拾残局。

他扶起姜明珠,深深地看了一眼姜楚楚,什么也没说。

温九思主动给两人让开了一条道。

袁呈经过他的身边停了一下,“真是抱歉,今天是温总的订婚宴,结果明珠还闹了这么大的笑话,不小心掉进了泳池里。”

这话也是说给周围人听的。

温九思笑了笑,“没关系……楚楚玩的开心就好。”

袁呈的表情看不出什么不对,冲他微微点了点头,两个男人擦身而过。

温九思没再关注他们俩的去向,他走到泳池边上,伸手在某个头发湿漉漉贴在身上的女孩儿头上拍了拍,然后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她的身上,继而将人完全裹在怀里。

“走吧,去换衣服。”

姜楚楚细弱蚊蝇地“恩”了一声,拨了拨刘海儿。

“我现在是不是很丑。”

温九思一手拉着外套的两边,将姜楚楚拉到自己面前,俯身轻吻,“怎么会,这个世界上不会有比你更没的女人,下一次也不会有比你更美的新娘。”

姜楚楚满意了,“就你会说话,以后也要这么继续甜言蜜语哦,千万不要因为我跟你订婚了你就放松警惕了,你知道吧,喜欢我的人那么多。”

他惩罚性地咬了她一口,眼底的温柔却几乎能拧出水来。

“遵命。”

温九思抱着姜楚楚回去了。

小赵走向泳池边站立着的一个男人。

“白警官,我们也走吧,休息室有换洗衣服。”

白银收回目光,弯腰将早先丢在岸边的衬衫捡起来,毫不顾忌地穿了起来,举手投足间的男性力量感让小赵都忍不住瞥了两眼。

忽然想起什么,小赵狐疑地看向白银。

“白警官,我和温先生过来的时候,听到了您跟夫人讲的话。”

小赵在“夫人”两个字上家加重了语气,傻子也能听得出来他的意思。

白银扣着纽扣的动作一顿,面色不改。

“……哦。”

哦?这就完了?

白银穿完衣服,头也不回,姿态潇洒地往外走去,裤腿里流出的水在草地上蜿蜒出一条水渍……

……

袁呈和姜明珠走了十几分钟,等到了停车场的时候,姜明珠身上的裙子已经差不多被风吹干了,她摸了摸泛起细密鸡皮疙瘩的手臂,坐进了袁呈的车里。

袁呈没有发动汽车。

“明珠,我说过什么?我告诉过你,别去招惹姜楚楚。”

车停在背阴处,车内阴凉,令姜明珠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可是表面的凉意不及她心中冰冷。

“你是说过,可是你没告诉过我为什么。”

袁呈皱起眉,“我是为了你好,温九思不好惹,我在京都没站住脚之前,不想同他正面为敌。”

“袁呈,你觉得我是傻子吗?我也是在姜家那种环境里长大成人的,不会没有基本的眼力见儿。”

姜明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线被泳池的水晕染开,眼底黑了一圈,令她看起来有些阴森的意味。

“袁呈,你喜欢的是姜楚楚,是不是。”

说这话的时候,姜明珠还是藏了一丝最后的祈盼的,可是这丝祈盼在对上袁呈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的时候,尽数化为泡影。

她忽然笑了。

“果然……我妈当初是怎么说动你跟我订婚的?蒋家的支持?还是说……姜楚楚也可以归你所有。”

袁呈的表情渐渐地变了。

他的眼眸深处泛起一丝诡秘的波澜,唇角的那抹淡笑消失无踪,音调彻底冷了下来。

“既然你知道,你就安分一点,姜明珠,你现在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我能帮你拿到,也能从你身上夺走,你懂了么?”

一贯平和的伪装被撕开,最后的温情脉脉消失殆尽。

“你知道姜老爷子和姜福生现在的惨样么?你也想陪他们去过那样的生活?为了几万块钱,在饭桌上被人灌到吐,你也想去试试么?不过要是你的话,恐怕不止这么简单了,南城曾经的名媛,想必多的是人感兴趣。”

这是……威胁么?

明明身旁的男人高大英俊,但姜明珠却从心底里蔓延出一阵恐慌,她咬住唇,不敢吭声。

“看来你懂我的意思了。”

袁呈收回目光,发动了汽车,却说,“我还有事,就不送你了。”

姜明珠胡乱点了点头,不顾自己仍旧是湿漉漉的,她迅速地打开车门,逃也似的下了车。

袁呈独自坐在车里,目之所及,还能看到远处草坪上飞扬的气球。

他忽然重重地锤了一下方向盘。

二百九十·想占有的欲望

袁呈是袁家的长子。

他从记事起,就被母亲耳提面命,以后是要继承家业的,等到母亲死后,说这话的人就变成了父亲。

可是等他又长大了一些,这话父亲也不说了——因为他的父亲有了另一个儿子。

袁珂和他的母亲,被接回了袁家。

袁呈这才知道,在他四五岁的时候,父亲就在外面养了情妇,生了私生子,而袁呈母亲的死亡,正好让他将这对母子接回来。

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两年之后,袁呈做了一个明智的选择,他去了美国。

跟一般去美国留学镀金的二世祖不同,袁呈向父亲要了一笔启动资金,进修的同时,在美国的投资圈也混得风生水起,逐渐打出名堂来。

在他的计划里,他会强势的归国,宣告他在袁家不可动摇的继承人的地位,却没料到同父异母的弟弟……如此不争气。

袁珂没有一丝一毫身为私生子的紧迫感,反而过的比二世祖更二世祖,堪称吃喝嫖赌样样俱全,如果说,他父亲原本还打算培养培养袁珂,后来也不得不打消了这个念头。

在二十多年的人生里,袁呈一步一步实现了自己的规划,他本以为,他的人生没有意外了——本以为。

可是从机场走出来的一瞬间,他遇到了这一生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他无法得到的。

助理搞错了接机时间,诚惶诚恐地让他在机场门口稍等片刻。

袁呈穿着一身休闲西装,单手插着兜,面上深沉似水,散发着跟周遭隔隔不入的气息,无数路过的人都向他投来好奇打量的目光,其中尤以女性居多。

他半无聊,半是不耐地看向远处,忽然目光所及处出现了一抹朱砂红。

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女孩儿,站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分外惹眼。

她左顾右盼,又漫无目的地看着什么,忽然,她的视线扫到了他的身上。

她径直冲着他走过来,摇曳生姿,面上挂着娇俏却略有些虚伪浮夸的笑容。

“这位先生,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袁呈玩味地笑了。

不管是在国内还是国外,因为他的样貌和金钱,搭讪的女人从不缺少,可是偏偏就是这张雪肤红唇的脸,这个胸挺腰软的身,勾起了他的兴致。

袁呈将这个陌生的女孩儿视为归国的第一份礼物。

“那你告诉我你的名字,我想想,说不定我们真的见过。”

她像是松了一口气,偷偷露出了一个达成目的的狡黠的笑。

“我叫姜楚楚,你呢?”

“……楚楚,我是袁呈。”

助理姗姗来迟,袁呈看了他一眼。

“车留下,你走吧。”

助理以为他生气了,可是转眼又看见了他身旁的女人,了然中带着惊异。

“那袁少,我就先走了。”

姜楚楚坐进了副驾驶,摸了摸车的内饰,不掩惊奇。

“原来你还是个富二代啊。”

袁呈没说话,他正熟悉着国内的驾驶位,其实最稳妥的方式是让助理送他们,但是袁呈不希望有人来打扰他,拆开这个礼物。

听说袁呈是刚从美国回来,姜楚楚指挥着,两个人去了一家本地颇负盛名的餐厅,说是帮他接风。

侍应生上完菜,十分应景的点起了蜡烛。

可能是事情发展的太顺利了,姜楚楚的表情带了一丝不确定,“袁……少?”

袁呈慢条斯理地擦擦嘴,“叫我袁呈就好了。”

“哦好……袁呈,你有女朋友么?”

袁呈放下手中的刀叉,抬起头来,女孩儿的眼睛雾蒙蒙,水汪汪的,带着一丝不自觉的害羞,可是她正极力掩藏着这股害羞。

袁呈意味深长地说,“没有,所以姜楚楚小姐,有什么指教?”

姜楚楚眨了下眼,“那你看我怎么样?”

餐厅的灯光昏暗,两边烛火摇曳,她的眼睛像明星一般璀璨。

袁呈一时忘了言语。

可姜楚楚会错了意,她有些失望,可想到姜家那一堆冲她来的操心事,又急于说服他。

“我是有点难处了很需要一个男朋友……本来想说,你当我一段时间的男朋友,我付给你报酬,可是现在看来,你根本就不缺钱,但是我想,你刚回南城,肯定有什么地方不习惯的,你就当找了个向导帮你——”

姜楚楚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男人斩钉截铁地说。

“好。”

姜楚楚的眸子又亮了一些。

吃过饭,袁呈本以为下个环节是拆礼物了,他甚至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心跳个不停,可是没成想,姜楚楚跟他交换了电话号码之后,自顾自地打了个出租车扬长而去,留下袁呈又一次呆愣在原地。

可是回过神想一想,这样的举动似乎更符合她的作风。

一个男人想要陷进爱情里,需要多久?

对袁呈来说,一周就够了。

哪怕刚回国每天都要忙很多事,可即便如此,袁呈还是每天都会到姜楚楚指定的地方接她,有时是吃顿饭,有时是看场电影,更多的时候,只是兜兜风,聊聊天。

姜楚楚从不主动问他家里的事,也不会说自己的事,只是有一次听见她接电话,对着电话那端的人说。

“爷爷,我现在有男朋友了,所以很可惜我不能去见您介绍给我的人……不信你自己查。”

可是袁呈越沉迷,才越发觉,姜楚楚的不上心。

终于再一次吃完晚饭后,他强硬地提出要送她。

姜楚楚有些意外,但还是答应了。

车行驶到昏暗的巷子里,他一踩刹车,终是忍不住倾过身子,在她的惊讶中,重重地揽过她的腰,想要吻她。

可姜楚楚立刻变了脸色,手忙脚乱地推开他,紧接着,一个巴掌甩了过来。

良久的沉默后,女孩儿咬了咬唇。

“抱歉,就这样吧……我走了。”

袁呈忽然笑了,“……哪样?”

“分手,我是说,如果我们这一周多算是在一起的话。”

终日打雁,终于有一遭,叫雁啄了眼。

可是楚楚,你以为,我由着你让你走到我的身边,还会由着你,让你肆无忌惮地离开么?世上没有这么便宜的事,属于我的,不管绕了几个圈,也最终会回到我手里。

二百九十一·她是个智商正常,看过小X片的成年女性了

傍晚,姜楚楚从床上醒过来。

望着天花板上昂贵的水晶灯吊顶,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这里是温宅,白天订婚宴之后,她就跟着温九思搬进来了。

她起身,一脚踩在洁白的羊毛地毯上,软软的,如在云端。四周的布置还略显得空旷,但是依旧透着股大气的格调,小赵揽了重新休整的差事,将温宅中原本的东西来了一次大换血,丝毫看不出原先温仁一家人住过这里的痕迹。

这样全能的员工,年底给他加工资。

这样想着,姜楚楚穿着拖鞋走出卧室,外面静悄悄的,天边泛着浓重的火烧云,透过落地窗将偌大的房间镀上一层诡秘的红,两侧的壁灯亮着柔和的光,杂糅的光线刚好足够她一路走到书房。

书房的门半掩着,里面偶尔传来轻微的响动。

温九思果然在书房。

她象征性地敲了敲门,也不等里头的答话,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里有淡淡的未来得及散开的烟草味道,温九思正坐在书桌前,手里摆弄着什么,见她来了,清淡如水的面上泛起一丝笑意,朝她伸出了手。

姜楚楚很自然地蜷着身子坐在了他的腿上,鼻尖在他的怀里拱了拱,埋头深深吸了一口气,一股夹杂着薄荷和青草气息的味道淡淡钻进她的鼻间。

姜楚楚不满地咕哝道,“不是戒烟了么?”

温九思摸摸她的头发,“偶尔也会想抽一支,你要是不喜欢,我就扔掉。”

声音带着些许暗哑,还透着点儿疲惫。

姜楚楚双手攀上他的脖子,手指无意识地在他的脖子后面画着小圈圈,“男人嘛,压力大,我能理解的,但是你要注意身体。”

似乎是被搔得痒了,温九思歪歪头,将她捣乱的手抓下来,一并制在怀里。

光线正好,气氛极佳,两个人依偎在一处,温九思就像撸着只小白猫的老大爷,享受着这一天难得悠闲的余韵。

姜楚楚忽然瞥见了桌面上的卡片。

是那张白天和一束大丽花一起被送到订婚宴上的那张。

“这张卡片有什么不妥么?”

温九思眼睛看着那张卡片,却没有伸手再去动它,语调莫测。

“没什么不妥,只不过,它让我想起来一个人。”

“一个朋友?”

隔了好一会儿,姜楚楚才听见温九思近乎喟叹的声音。

“一个曾经的朋友。”

曾经的朋友?蓝子期那样的?

她似懂非懂。

但温九思显然不想多谈这个话题,他抱着她站起来,姜楚楚顺势用双腿圈住他的腰,整个人挂在他的怀里,像只树懒。

温九思:“……”

温九思:“你要不下来走两步?”

姜楚楚将头摇得像个拨浪鼓,“我不要,我饿了,走不动道了。”

温九思眉头一挑,刚才笼罩在他面上的那片浓雾顷刻间消散,甚至极为难得的显出一抹坏笑,让他的表情一下子生动起来,就像是不染尘埃的上神活生生被拽着下凡来还不够,还非要他投胎到一个浪荡公子哥儿的身上……

姜楚楚的脑袋里充满了乱七八糟的比喻。

浪荡公子哥儿温九思凑到姜楚楚耳边,意味不明地问。

“你确定?”

姜楚楚给出的回应是示威般地往上一窜,变身成牛皮糖,保管他甩不掉,原先的佣人被小赵一股脑地辞退了,也不用担心谁看见,姜楚楚没羞没臊地摇摇脑袋,得意地几乎要唱起歌来。

“驾——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

一句歌还没唱完,温九思长腿一迈,失去了平衡的姜楚楚连忙腿上用力——这就形成了一个比较尴尬的姿势。

小肚子那儿好像被什么硌到,姜楚楚火急火燎地微微扭动身子。

姜楚楚:“……”

她是个智商正常,看过小黄片的成年女性了,自然知道那是什么。

姜楚楚想把腿放下来,可是上船容易下船难,温九思的手在她屁股上一托,姜楚楚忍不住软软地倒在他的身上。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我要自己走。”

细弱蚊蝇地哼哼,再不复方才的张狂模样。

温九思喉结一动,就这么托着她,一步一挪回到了卧室,男人两条大长腿往床上一跪,姜楚楚顺势轱辘到一旁。

“往哪儿躲。”男人轻描淡写地就将她拉了回来,制在身下。

一种动物的直觉告诉姜楚楚,温九思的眼神透着危险,好像如果不制止,就会有什么失控的事情发生。

“楚楚。”他含糊不清地唤着,细碎的吻落下来,从眉心一路蜿蜒到鼻尖,唇瓣,脖颈。

他的吻所到之处,无不像是一场瑰丽的梦境,令她不自觉的沉沦。

直道腰间一凉——

姜楚楚艰难地揪住他的手,双眼还迷蒙着,可是吐出来的话却字正腔圆。

她说——“不要”。

温九思身体绷得直直地,鬓边隐隐有了汗意,看得出来并不舒坦,可是即便如此,对上姜楚楚那双尚未完全恢复清明的眼眸,他还是……叹了口气,翻身坐了起来。

温九思苦笑着说,“楚楚,再这样多来几次,也不用外面那些人搞什么幺蛾子了,你就能把我折腾疯了。”

姜楚楚无辜地眨着眼睛。

温九思伸手替她将窜上来的衣摆理下去,高度概括,“你就作吧,仗着我不敢把你怎么样。”

姜楚楚反驳,“我哪里作了,我之前说的难道不是结婚之后?”

温九思幽深的目光盯着她,看起来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姜楚楚别开目光,“我饿了。”

她的肚子相当配合地发出“咕咕”的声音。

良久,她听见温九思用一贯优雅的语调宣告,“楚楚,别想逃避我,你该知道,你现在无路可逃了。”

她不耐烦地挥挥手,“知道了知道了,你快去给我做饭。”

过了一会儿,关门声响起,温九思走了。

姜楚楚蓦地脸朝下,将自己埋进被子里,埋得使劲儿,埋得密不透风,埋得足以憋死一个人,仿佛只有这样,才可以顺理成章地解释自己脸上骤然升起的红晕……

二百九十二·你的未婚妻会因为什么理由不想跟你有肢体接触?

关于什么时候才可以进行这种生命大和谐的运动,姜楚楚是有自己的一套理论依据的。

她的理论就是,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大到那一天发生的事,两人之间酝酿的情绪,小到房间的摆设,熏香,床单的质感,甚至是男人气喘吁吁时腹肌上滑落的汗渍,和只要盯着她就能让她心砰砰直跳的灼热目光。

她都一一地遐!想!过!

可是这些话她不能跟温九思说,就好像她很挑剔,很矫情似的……

她总不能巴巴地跑过去,拍拍他的肩膀,递给他一张清单说,“这位温先生,我不跟你滚床单不是因为我非要婚后,而是我觉得我第一次哎不能这么不郑重,你就按照这个单子去准备,你准备得我满意了我们就可以滚床单啦。”

wtf?

想一想她都觉得自己像个女变态。

带着这种纠结的心理,几天后,姜楚楚走马上任,成了京都国立美术馆的策展师,从白教授的弟子一下子升级成白馆长的部下——这也是多方考校过的结果,毕竟,一个无所事事的女画家很容易将自己憋成一个深闺怨妇。

温九思照旧绕路也要送自己的未婚妻上班。

看着姜楚楚脚步轻快的背影,温九思冷不丁地冲驾驶位上的小赵问。

“你说,你的未婚妻会因为什么理由不想跟你有肢体接触呢?”

小赵被点名,一个激灵,“这……这我哪知道啊。”

这题超纲了,太难了,他不会做。

温九思显然也指望他回答,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很忧郁的样子,“哦我忘了,你没有未婚妻。”

小赵一脸哔了狗的表情,温九思想了想又加了一句。

“你连女朋友都没有。”

“……”

看到小赵明明愤恨但不得不安静如鸡的模样,温先生满意了。

他又看了一眼姜楚楚离开的方向,这回连个背影都看不见了,温九思揉揉太阳穴,突然觉得自己弱小可怜又无助,他一个顶尖的心理医生,却看不透自己未婚妻内心到底是怎么想的……

姜楚楚先是去了办公室跟白教授打了一声招呼。

白教授正在处理新近展品的单子,见她过来,正好将博物馆馆藏的细册堆到她手上。

“今年新开了两个展厅,都用来做主题展览的,你没事就想想做什么主题好,馆内有的藏品就调,没有的就打报告上来……以及,工作之余不要荒废了基本功,不要因为你获得了国际金奖就觉得可以放松了,没有后续的作品支撑这些就都是虚名,比起办公室,我更愿意在隔壁的画室里面见到你,明白了么?”

姜楚楚:“……”

白教授挥挥手,“明白了就出去吧,我这儿堆了太多事了……”

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的姜楚楚于是被赶了出来。

所以她的办公室在哪?她今天要做什么?那两个展厅她应该先看一眼吧,可是要问谁去拿钥匙?

姜楚楚想挠门,可是不敢,只好灰溜溜地先去画室。

白教授有一句话说对了,没有后续的作品支撑,什么金奖就都是虚名,她可不想传出个德不配位的名声。

画室里一如既往安静,角落里只有一只呆头鹅。

姜楚楚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

宋思蓉正在一心二用,一边画画,一边愣神,虽说姜楚楚之前就觉得她有点傻,但是这一次显然出乎了姜楚楚的预料。

在目睹了宋思蓉错将黑色油彩当成蓝色油彩涂满了整个天空后,姜楚楚终于忍不住从她的手里抢救出可怜的画笔。

“你到底怎么了,去了一趟江城,把魂儿落那儿了?”

宋思蓉呆呆愣愣地转向姜楚楚,重复道,“魂儿?”

姜楚楚:“……”

宋思蓉忽然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清醒过来了一样,她握住姜楚楚的手。

“楚楚,我觉得我遇上此生真爱了,你可一定要帮帮我啊。”

姜楚楚皮笑肉不笑地将自己的胳膊从她的魔掌下抽出来。

“你说的不会是宋初一吧。”

宋思蓉的脸瞬间就红了,她扭捏地拽拽自己的衣摆,而后疯狂点头,“是他是他就是他。”

姑娘你唱出调子来了你知道么……

姜楚楚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别被他的皮相所惑,宋初一可不像表面上那么无害,你小心到时候被卖了还帮人家数钱。”

宋思蓉大义凛然地点点头。

“楚楚,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的。”

她攥起拳头,“哪怕他的父亲昏庸无能还好色,哪怕他的后妈野心勃勃还一门心思想掌权,哪怕外头多得是千方百计给他添弟弟妹妹的小妈,哪怕他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狐狸还一心只惦记着怎么扩张事业——我还是爱上他了。”

没毛病。

姜楚楚肃然起敬。

她收回对宋思蓉的评价,这姑娘是有大智慧的人啊……

姜楚楚忍不住给她鼓掌,“咳咳,你才去江城几天啊,看得倒是透彻。”

宋思蓉一只脚重重地踏上椅子,“我就是喜欢他!我就是被坑死了,我的灵魂也会帮他数钱的。”

姜楚楚:“……”

她再一次收回夸赞宋思蓉的想法,这姑娘大概只是为爱就可以发电,不知者无畏的大傻妞吧……

不过看着宋思蓉充满朝气的脸,姜楚楚突然觉得,这样也挺好的,不像自己,在二十来岁的年纪里,过早的经历了阴谋算计,尔虞我诈,从来没有一日是真正轻松过,来到京都又不停地赛跑一样追赶一个又一个目标,直到现在,她看见外头飘零的叶子也会像个老年人一样心生感慨了。

姜楚楚看向宋思蓉,老气横秋地拍拍她的肩。

“那你加油,依照我看来,宋初一那个人眼光高着呢。”

宋思蓉满不在乎地耸耸肩,“我知道啊,他不就是喜欢你这样的么,我努力向你学习就好啦。”

姜楚楚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你说啥?”

宋思蓉好笑地看着她,“你紧张什么,这很正常啊,我要是个男人我也喜欢你,你名花有主了对大家都好。”

姜楚楚在心中把对宋思蓉的印象全部划掉,只留下一句感慨:原来真的有人智商和情商是成反比的啊……

二百九十三·毕竟我未婚妻在他眼里,还是一个红颜祸水

而把姜楚楚送到美术馆之后,温九思调头去了九召总部大楼,受前阵子风波的影响,大楼内部比以往都要安静。

总裁办的那把椅子换了个人坐,这个消息本身就足够人心惶惶的了,再加上前任少董是个杀人嫌疑犯,前任总裁涉及商业诈骗,每个人都在担心着自己的饭碗能不能保住,神仙打架,哪管会误伤几个小鬼。

小赵倒是有些愤愤不平,“鸠占鹊巢久了,这些人都不知道谁才是这个窝真正的主人了。”

“别在意那些无聊的事情,把王自严叫过来。”

谈了会儿话,王自严出来的时候已经从王总变成了王董。

王自严本就是他们的人,这一次升职也在情理之中,可是小赵拿着秘书处发给全体职员的通知书,指着一角问温九思。

“温先生,让蓝子期进入董事会……”

温九思撩起眼皮子瞅了一眼,“那是我给他的回报,这次风波没有他和他父亲的帮助,不会这么快结束。”

小赵点点头,温九思头也不抬地又说,“找几个清闲的部门给他定时做汇报,别让他插手核心事物。”

温九思这一处理事务就处理到了下午两点。

秘书送来了午餐,温九思摆摆手,示意她先放在一边。

小赵走过去,壮着胆子将餐盒往他办公桌上一怼,在温九思发动寒冰射手的注视前,连忙谄媚地说道。

“老板你不吃饭,要是让姜小姐看到了,肯定会心疼的。”

温九思严肃刻板的脸瞬间就缓和了下来。

“……拿过来吧。”

果然提姜楚楚有奇效,小赵暗搓搓地在温九思的食物链上头加上了姜楚楚的大名。

一顿饭还没吃完,秘书处的人又过来敲了敲门。

“温总,有位姓白的先生过来拜访,说是您之前与他有约。”

温九思用餐巾纸擦了擦嘴角。

“让他进来吧。”

不一会儿,穿着便服的白银出现在办公室外。

小赵将桌子上的餐盒收拾好,便一言不发地走出去了,走之前还体贴地替他们关上了门。

白银抱着肩回头看了看,半晌,嗤笑一声。

“你那小助理是不是以为我是来找麻烦的?”

温九思指了指对面的沙发让他坐。

“有可能,毕竟我未婚妻在他眼里,还是一个红颜祸水。”

我的未婚妻。

这几个字温九思说的格外熟练。

白银垂下眼,面色不改。

“你委托给我的那个案子……二十年前的事情了,还是一起没有列入到刑事案件里面的车祸,要追查起来极其不容易。”

温九思淡笑,“但白队还是查到了。”

白银点了点头,“就在上周,我找到了一个当时住在车祸现场附近的村民,他从头到尾目睹了这场车祸,只是二十年过去了,他的记忆也不大清楚,但我想,你是这心理学方面的专家,会不会有些方法让他多记忆起什么来。”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卡片推过去,“这是那个人的联系方式。”

温九思收起来,“谢谢。”

白银皱起眉头,“可是,如果你真的觉得你父母的车祸是人为,那最大的嫌疑人应该是你的二叔,温仁,温仁现在还在警局羁押,我可以一起调查的。”

温九思摇摇头,声音很轻,“没这个必要,温仁现在尚且是一个有野心但无用的人,二十年前更还是一个无所事事的年轻人,他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说罢,他站起身来,冲白银点了点头。

“白银,你帮我这个大忙,我欠了你一个人情,无论早晚,这个人情我一定会还你。”

温九思的语气郑重,眼眸深沉不见底。

白银像是想到了什么,微微怔神,可仅仅是转瞬之间,下一秒,他无所谓地笑了起来。

“我没什么想要的,不过温总愿意,那温总就记着吧。”

白银从沙发上站起来,转了转脖子,忽然顿住。

“对了,还有一件事。”

“这是我从我的渠道得来的消息,只是一个揣测。当初蓝子期去南城查税,不仅仅是因为姜老爷子攀附的那个小官掉马了——那么多企业,要说就偏挑中了姜氏下手未免太巧了,所以有人说,上面传出过消息,示意就拿姜家开刀。”

“所以你好好替她想想,姜家是不是得罪过什么人,这个幕后主使查不出来,她在京都呆得也不会安宁。”

温九思皱着眉头,显然是在回忆什么。

“白银,谢谢你。”

白银又嗤了一声,“这回可真用不着你谢我……我走了。”

白银往门外走去的关头,温九思的手机响了,他举起来看了一眼,下一秒出声喊住了半条腿已经跨出去的白银。

“不如晚上我做东,请你吃顿便饭吧。”

白银转头,眉头一挑,显得有些怀疑。

温九思扬扬手机,“楚楚跟朋友逛街去了,就剩下我这个孤家寡人。”

……

姜楚楚五点多下了班,就被宋思蓉拉着去了中央大街逛商场。

她只来得及给温九思发了个短信告诉他一声,就轰轰烈烈地投身到了买买买的洪流中。

过了一会儿一看手机,才见到温九思的回复。

【好,外面快要下雨了,一会儿我去接你。】

姜楚楚看着这句话撇了撇嘴。

答应得干脆利落,丝毫没有舍不得之意,一点也不像别的小情侣那样腻腻歪歪两句说什么你早点结束啊之类的,为了展现自己的存在感,姜楚楚干脆利落地掏出温九思的卡刷刷刷。

忽然,眼角的余光里,有什么人一晃而过,一个女人,就这么两秒钟已经足够姜楚楚回忆起她的面容。

身材消瘦,眉骨微高,那双眼睛死寂一般不含情感,她像是明确地知道自己要去哪里,目不斜视地消失在姜楚楚的视线里。

姜楚楚愣了一下,手中的衣服直直地掉在了地上都没有反应过来。

宋思蓉走过来,“楚楚,你看什么呢。”

她凑上来,看到姜楚楚的面色,不由得吓了一跳。

“天啊,你怎么突然间脸色这么差。”

二百九十四·她是我的,再多的风险,也该与我一同承担

姜楚楚像是被惊到,看向宋思蓉的面色甚至有几分陌生,不过片刻已然缓和回来,她扯唇勾起一个牵强的微笑。

“思蓉,你自己逛吧,我突然想起来有点事……我,我先走了。”

“哎——”

还没等宋思蓉反应,姜楚楚就匆匆离开了,背影都透着焦急。

姜楚楚从商场大楼跑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下雨了,秋日的雨是带着寒意的,

她埋头走进雨幕里,拦了一辆出租。

“九召大楼,快点。”

司机透过后视镜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上车的这个姑娘,只觉得她浑身颤抖,面色苍白得厉害,他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姑娘,没事儿吧,要是遇上了什么事儿,咱们可以报警。”

“不”,姜楚楚摇摇头,“去九召。”

没有谁能安抚她这一颗慌张的心,除了他。

……

宽敞的办公室里,茶几上摆着两份简约的盒饭。

白银习惯性地吃的狼吞虎咽,整个人看上去不显粗鲁反而给人一种洒脱之感,用餐间隙他还不忘点点对面的男人,“你也吃啊。”

小赵站在一旁小心地睨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温九思,心里莫名有点幸灾乐祸。

温九思交叠着双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我说请你吃顿便饭,就吃这个?”

白银挑眉,“这还不够便么?”

温九思:“……”

忽然,秘书急匆匆地跑过来,打破了这一室的友好氛围。

“大堂里来了一位小姐,说是找您的,但是她并没有预约,新来的前台没见过她,不敢放行,所以打了内线过来问。”

小赵皱皱眉,“姑娘?除了姜小姐还有哪个不要命的姑娘敢来找我们老板——等等,不会是温小姐吧。”

温九思面色一变,站了起来,脚步匆匆往外走去,“怎么回事?”

大厅,前台看姜楚楚的浑身湿漉漉的狼狈模样,模样已经脑补出了十万拜金女分手后纠缠富家公子的戏码了,今天恰好只有她一个人当值,她刚来九召不久,可一定要瞪大了眼睛,不能放可疑的人进去……

“我真的是你们老板的未婚妻,我叫姜楚楚。”

“你去问,九召十个小姑娘里面有九个都相当我们老板的未婚妻,你还排不上号。”

姜楚楚见跟这位前台小姐说不通,掏出手机想要给温九思打电话,可是最后一格电在她的注视下颤颤巍巍地又退了一格,手机屏刷地黑了。

姜楚楚:“……”

她有点烦躁,想找个炸药包炸了这里。

这时,电梯那里传来了一阵喧哗,前台小姐望过去不由得吓了一跳:老板和赵助理气势汹汹地径直朝她走过来……

“老板……”

温九思眼风扫过前台,什么也没说,小赵连忙将人拉到一旁去教育了。

“你傻啊,老板娘都敢拦?你工作不想要了是不是!”

前台小姐吓傻了,“啊?她真是老板的未婚妻啊。”

正努力抵抗着暴躁的小情绪的姜楚楚,忽然眼前一黑,她抬头,透过自己湿漉漉的额前碎发,看见了温九思略带戾气的脸。

她止不住地眼前一酸,脚步踉跄了一下,“我……”

“上去再说。”

温九思干脆利落地将她打横抱起,四周响起了小小的一片惊呼声。

电梯开了又合,合了又开。

办公室里,白银看到被打横抱进来的姜楚楚,也是一愣,他站起来,向前走了一步,又生生地钉在了原地。

温九思把她放在沙发上,拿了一条干毛巾,像是擦小狗似的,在她的脑袋顶上揉了几下,放缓了语气。

“怎么了楚楚,不是说在逛街么?”

姜楚楚的身子微微颤抖起来。

“我看到那个女人了,不会有错,就是她。”

“哪个女人?”

姜楚楚抬头,双手紧紧地揪着温九思的衣襟,“就是那个在南城绑架我的那个女人。”

那种被控制住,混沌不知所以的感觉,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也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温九思和白银对视一眼,皆从双方的眼中看出了凝重。

收拾了一番,姜楚楚抱着抱枕睡着了,温九思抱着她去了隔壁的休息室,很久都没有出来。

姜楚楚睡得并不安稳,眉头紧锁,温九思就坐在她的身边,一下一下轻轻拍着。

休息室里只有温九思轻轻的自言自语。

“梦见什么了?”

“梦见南城了?还是梦见那次绑架了,你怎么从来没有一次梦见我呢……”

“下一次你再做噩梦的时候,我就把你叫醒……不,我就进到你的梦里,把那些伤害你的,你讨厌的,统统清楚干净,好不好。”

良久,一阵小猫呜咽的声音隐隐传出来。

“唔。”

像是在回应着说……好。

隔着半掩的门,白银静静地听着里面的呢喃,看向窗外细密的雨丝,一时间怔怔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又过了片刻,温九思轻手轻脚地走出来,关好房门。

两个男人的视线在空气中有极短的交汇,又迅速分开。

温九思也走到窗边,伸手将窗子开了一条缝隙,凉风顷刻间灌满了一室,也吹走了一些未知的情绪。

白银率先开口,“你们在南城的事,我略有耳闻,那场绑架对姜小姐的影响很大?”

温九思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那些人有备而来,用了药物辅助,想要对她进行催眠,后来虽然被我及时制止住,但是楚楚提到这件事还是会有紧张恐慌的情绪。”

“你知道是什么人做的?”

“我大概知道。”

得到了肯定的回复,白银面色沉沉。

“这句话我来说不知道恰不恰当……温先生,你周围的麻烦事太多了,你想过会连累到她么?”

出乎意料的,温九思闻言轻声笑了起来。

“我想过。”

“但是,我不会离开她,她是我的,再多的风险,也该与我一同承担。”

“这是我要的,也是她要的。”

秋风萧瑟,温九思的目光一如寻常般温润,可是温润背后却隐隐藏了一分偏执。

白银忍不住叹了口气,现在还好,两个人彼此爱慕,可是万一有朝一日,姜楚楚想要离开他了,温九思会变成什么样?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只是一闪而过,白银摇摇头,不再细想了。

二百九十五·回去,把鞋穿上

自从姜楚楚冒雨来找温九思之后,温九思对姜楚楚身边的一草一木都提高了警惕,恨不得将她直接藏在家里,寸步不离地跟着,就连白银也觉得他太过谨慎了。

可是毕竟,九召局势才稳,温九思需要一段时间去平复动荡,而姜楚楚自己的“职业生涯”也才开始,需要去美术馆报道,自然也不能像在南城一样,成天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温九思。

温九思只好祈祷这一段时间,没有人会把目光放在姜楚楚的身上。

可是老天大概是没听到温九思的祈祷。

起先是有个男生在逛博物馆的时候,无意中进了一个尚未开放的场馆,里面灯光昏暗,不知哪里的音响流转着安静的钢琴曲,在展厅中央的墙壁旁,一个女孩子站在架子上,伸手在天花板上勾着什么。

她正站在架子上扭灯泡,灯泡忽明忽暗,映着她的脸也在光影流转中显得十分清丽却又鬼魅,忽而,灯泡亮了起来,她笑了一下,收回了手。

男孩子也不知是着了什么魔,拿出手机对着女孩儿拍了一张照片。

闪光灯在室内格外夺目耀眼。

然后他就看见女孩儿对他笑得灿烂,在他几乎以为一段浪漫的爱情故事即将展开的时候,那个女孩儿走下来,穿好自己的高跟鞋。

“你好,美术馆不允许拍照。”

照片就定格在女孩儿扭头的一瞬间,身姿修长舒展,目光带着点被惊扰的讶异,最绝的是,她身后恰好是一副风景画,她在画框中央,就像是画中美人活过来一般,清丽又灵动。

男生再没心思欣赏这一馆的美术作品,他捂着自己的胸口……打开了微博。

男生有礼貌地询问,“我可以发这张照片么?”

姜楚楚擦擦手,凑过去看,拍得很漂亮,于是大方地点点头,“你发吧”。

她又瞄了一眼男生的微博账号,准备到时候去盗图。

男生兴奋地发了图,之后才反应过来,最应该的不是要联系方式吗!可是等他抬头的时候,早已经不见了姜楚楚的踪影。

他忧郁地删掉了原本打的字,换成了。

【我觉得我错失了此生真爱。】

【配图·jpg】

这张照片一经发到微博上,就被飞速地点赞评论,扩散程度之广是男生一开始想象不到的。

虽然还达不到热搜的程度,但是受到的关注也不是盖的,大有媲美当年凭借一杯奶茶火遍全网的一个女孩儿的趋势。

事情发酵得令人猝不及防。

有人顺藤摸瓜,找到了画里的女孩儿。

照片中,她左手捧着奖杯,右手打了绷带,但靠在豪车上的姿势却依旧有型,拍摄者完完全全将她的那双大长腿拍出了令人艳羡的长度。

放大图片,像素优秀的手机显露出奖杯上的一连串英文,翻译过来就是某某国际比赛金奖。

终于,有一个人突然醒悟过来,这不是那个谁吗!

于是,男孩儿的微博留言下面多了一句话。

【你早已经错失了此生真爱,这人是九召股份的太子妃……现在是王妃了。】

……

某天晚上,宋思蓉最先在网上看到了相关信息,直接转发艾特了姜楚楚,姜楚楚起先也有些惊异,在自己的卧室里刷刷评论。

发现底下一片“膜拜女神的颜值”、“膜拜女神的才华”,甚至还有“膜拜女神的未婚夫”诸如此类的赞誉,也就姑且由他去了。

只不过,看着这些没啥事儿喜欢凑热闹的网友们,姜楚楚忽然灵机一动,在自己的微博主页往上翻,翻到了她在南城画画时,曾经画到一半无聊时候拍的画。

后来,这幅画被姜明珠不问自取拿到了南城美术馆,以她自己的名字进行展出……这也是之前姜楚楚寻找的破绽,利用这条微博的发布日期,找了个记者,在颁奖现场当众质问住了姜明珠。

只可惜,李博文亲自出面,压下了这件事。

不过李博文堵得住一家杂志社的口,堵得住这无数网民的键盘吗?只怕不行吧……

看来是时候蹭自己一波热度了。

正琢磨着,这时候,客厅的门突然响起了开门声,姜楚楚以为是温九思回来了,一个鲤鱼打挺儿翻身下床,撒着欢儿地跑了出去。

然后就对上了温九思和白银的两双眼睛。

姜楚楚:……

姜楚楚看向白银的目光有些一言难尽。

老实说白警官,你并不是“曾经喜欢过”我,而是一直喜欢我未婚夫吧……这都登堂入室了!

姜楚楚愣神儿的时间有点久,温九思皱皱眉,视线移到她洁白的小脚丫上,忍不住向前走了一步,挡住白银的视线。

“回去,把鞋穿上。”

姜楚楚“哦”了一声,转回卧室汲上一双毛茸茸的拖鞋又出来了。

三人在茶几边坐了下来。

姜楚楚看看温九思,又看看白银,又看了看温九思……

温九思最受不了姜楚楚这若有所思的小眼神儿,他根本就不想去琢磨她脑袋里装着什么乱七八糟的杂念。

他轻咳一声,状似不经意,实则加重了语气解释道。

“楚楚,是有件事不方便带到局里,再加上考虑到安全因素,白队这才过来的。”

“哦。”

跟之前的“哦”相比,这个字说的多少有点意味深长。

白银突然觉得浑身不自然。

正直的白警官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放到茶几上。

“你看看,绑架你和你前几天看见的女人,是不是这个人?”

姜楚楚探头出去,看了一眼,飞快地移开目光,“就是她。”

白银再次确认到,“你确定?”

姜楚楚愤愤地说,“她的眼神我只需要看一下就能认出来,这辈子都忘不了。”

白银点点头,“……那这就麻烦了。”

见姜楚楚和温九思都不约而同的盯着他,白银突然感到一阵无力,似乎跟这两个人沾边,总会有麻烦事发生。

白警官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个女人是李博文高薪聘请来的心理医生,最近才回国,温先生,跟你是同行。”

二百九十六·我看谁都像想把你偷走

付如玉,28岁,海归心理学硕士,一直效力于各大心理机构,履历干净、漂亮。

温九思沉吟片刻出声,“心理医生……”

白银似乎觉得棘手,揉了揉太阳穴,“是,说起来还是借了你的幌子,说是九召员工跳楼的事情让李博文觉得,心理健康对家人人或者是员工都很重要,李博文虽然从政,但是李家也是有产业经营的,所以这幅说辞很能服众。”

“可是事情不是已经明确了吗,吴媛跳楼跟九召没关系,全都是温戎一手造成的,温戎现在也被羁押就是最好的证据啊。”

姜楚楚愤愤不平地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傻话。

这些人想弄出个名头来,哪会管是真话还是假话,反正能扯幌子的就是好话。

姜楚楚蔫儿了下来。

温九思又跟白银了解了一些情况,偶尔望向姜楚楚,几分种过去了,她的眉头反而越皱越紧。

温九思的手臂搭上她的肩头,将她往自己的身边带了带,“楚楚,怎么了?”

“我只是突然想到。”

姜楚楚犹犹豫豫地开口。

“那一天的时间……付如玉都没有主动对我做什么,一直都是有一个通过传讯器跟她联系的男人支配,比起说心理方面,付如玉更好像对药水更为敏感,李文博突然找了个心理医生就够奇怪的了,还找了个并不是很专业的心理医生就更奇怪了……”

忽然,姜楚楚一抬眼就看见温九思和白银都看着她,她忍不住结结巴巴问道,“怎、怎么了,我说的不对么?”

温九思蓦然笑开,眼角眉梢的笑意冲破了方才还有些紧张的气氛。

“对、非常对,我只是觉得,我的楚楚好厉害。”

被他突如其来的情话搔到了心底,姜楚楚的脚忍不住在茶几下一蹬他,却被某个早有准备的男人夹在双腿之间,勾着她不让她放下。

姜楚楚飞过去两个眼刀,温九思笑得更加令人如沐春风了。

唯独坐在对面的白银一脸漠然。

白银:“……”

白银:你们家茶几是透明的你们不知道么……

在两人的互动朝着更不可控制的方向翻车之前,白银及时将话题拉了回来。

白银:“不管怎么说,动她,出师无名,李博文也不会允许,他若是参一脚,事情就更难办了。”

温九思:“那就给他找点事情干,先让他们乱起来。”

一听到这儿,姜楚楚眼睛一亮,想到了方才才在床上刷到的微博。

“我我我。”由于激动,姜楚楚回归了幼儿式回答法,高高举起了手臂,“我有办法。”

六目相对,姜楚楚扭扭捏捏地说了自己的想法。

墙上的时钟走过了一圈。

白银站起来,看了看手腕间的手表。

“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

不等温九思和姜楚楚说话,白银又开口,语气郑重了几分。

“还有,这件事情暂时我就只能帮你们到这儿了,要不然我就触犯规定了,其余的,等到你们有了确凿证据,再走流程来。”

温九思起身相送。

“放心,不会让白警官为难。”

又过了几天,原本只是在小范围内传播的照片突然迎来了二次扩散。

起因是一个油画爱好者刚巧关注了姜楚楚的微博,考古的时候刚巧发现了一副眼熟的画作,那位油画爱好者刚巧又在南城,她去南城美术馆找灵感的时候刚巧又看见了一副一模一样的画作,她刚巧看了一眼画作者,刚巧……就不是姜楚楚。

作者是姜明珠,送来参展的日期在姜楚楚发了微博之后,谁是原作者一目了然。

于是这位极具正义感的油画爱好者怒了,发了一篇长篇博文来痛斥这位抄袭者……几经发酵再加上有心人的推波助澜,姜楚楚没上热搜,姜明珠倒是快了。

她的身份也瞬间被扒皮。

李家雇佣了一大批水军洗地,来来回回无非就是几个点。

一个是两人原本就是姐妹,画风相似点也正常。

二是姜明珠成名更早,要抄袭也是姜楚楚抄袭她的。

三是……铺天盖地的姜明珠小姐的采访啊照片啊妄图转移视线。

这时候,最跌宕起伏、最惊心动魄的一幕出现了。

一位名叫“姜夏樱”的女士站了出来,以姐妹的身份,实名diss姜明珠获奖作品《月夜》都是盗用的,连抄袭都算不上,更不要说姜明珠之后的作品了,稍微有点心意的,都不是出自她手。

少女天才画家,根本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

看到这一段的时候,姜楚楚正在新开辟出来的小花圃里招待宋初一和宋思蓉,宋初一是为了谢谢他请来的,宋思蓉是姜楚楚开后门透露消息放进来的。

姜楚楚倒了杯茶给宋初一,“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说动姜夏樱站出来说话的?”

“替她摆平小娘肚子里的孩子算不算?”

宋初一话音刚落,就看见姜楚楚和宋思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宋初一吓了一跳,连忙放下杯子。

“我就开个玩笑,我还没丧心病狂去动个胎儿……不是,我是说,我只是让姜夏樱误以为我爸养在外头的女人怀了我爸的儿子,并且想要借机上位。”

宋思蓉最先反应过来,“我就说嘛,我的眼光不会错的。”

宋初一:“?”你能不坐地离我这么近么。

他往边上挪了挪,可是他挪到哪儿,宋思蓉就追着坐到哪儿,对他的不耐和敷衍丝毫不觉,宋思蓉完全就是个傻白甜的代表。

姜楚楚看得兴味正浓,一转头,猝不及防地就对上了温九思的眼睛。

她顺势靠在他怀里,“好了,你不要把我当个易碎娃娃地盯住好不好,这里不会有危险啦。”

“你不但是个娃娃,还是一个钻石做成的娃娃,我看谁都像想把你偷走。”

温九思表现得十分严肃,甚至还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增加话语中的可信程度。

那样子看得姜楚楚心中一动,撑起身子就在他脑门儿上响亮地亲了一口。

“真会说话。”

宋初一酸溜溜地看过来“够了啊你们俩。”

二百九十七·别看,会学坏

宋初一打趣着,而后移开了视线,仿佛真心实意地因为酸倒牙而不忍看,可是他的侧脸却莫名显出几分失神。

忽然,他的后脑勺被重重地叩了一下。

宋初一吃痛,反射性转过脸来想骂人,突然脸颊上被猝不及防地亲了一口。

宋思蓉“吧唧”一口亲了上去,老实说跟亲条狗的亲法没什么区别……

“宋思蓉!”

宋思蓉腆着脸笑嘻嘻地看着他,“好啦别难过,我也亲了你一口。”

宋初一一怔,转瞬站起身,面色不佳地伸手狂擦脸颊,一边擦还一边骂。

“神经病吧这女人,姜楚楚你从哪找来这么一个疯子!”

姜楚楚眼睛晶晶亮地盯着他们,就差手里捧桶爆米花边看边吃了,冷不防眼前一黑,男人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别看,会学坏。”

姜楚楚唇角一勾,在黑暗中也准确地伸出手,顺着男人的衬衫下摆摸了上去,指尖还没碰触到紧实的腹肌,她眼前就乍一亮,温九思缩回了手,两只手都忙于制住企图乱窜的女人的手指。

姜楚楚趁机回身,身高不够,牙口来凑,照着温九思的下巴就咬了一口。

察觉到男人胸膛的紧绷,姜楚楚忍不住窃笑,呵着气笑道。

“瞧见没有,坏的鼻祖在这儿呢。”

姜楚楚背对着他们,挡着温九思的前胸,宋初一丝毫看不到两个人在搞什么猫腻,只知道,自己快要被宋思蓉缠死了。

这边“其乐融融”,处在暴风中央的姜明珠第一次在李家耍了脾气,她砸了自己房间的东西,还没砸够,又跑到客厅来泄愤。

除了她以外,李家没有一个“主人”在家,自然也不会有人拦她,姜明珠随手拨倒了椅子,她看着佣人们诚惶诚恐的扶起来擦拭,还要小心翼翼地在她旁边陪着笑,劝她不要生气,姜明珠忽然涌上一股扭曲的快意。

身旁的八斗柜上放着一个梅瓶,胎体洁白,一看就是成色极佳,价值连城,令人忍不住想要握在手中把玩,姜明珠忍不住联想起一个女人,深吸了一口气就冲过去拿起那个瓶子就要往地上砸。

可这一次被佣人拦住了。

“明珠小姐……”佣人十分为难,“这是大小姐最喜欢的一个花瓶,您砸了,我们没办法交差。”

一个明珠小姐,一个大小姐,在佣人的心目中,孰轻孰重立见分晓……

姜明珠眼中寒气越发逼人,脚尖轻蔑地踢在那个女佣人的小腿上。

“你们算什么东西,也敢阻拦我?”

她发了狠地将梅瓶狠狠掷向墙上。

瞬间,价值不菲的瓷器碎成了渣渣。

这时,大门被打开,外面站着怒气冲冲的李博文,后面还跟着袁呈和李云佳,三人都是一副商业装,显然是刚从什么会议出来。

“姜明珠!你这是在做什么!”

姜明珠凭着满腔怒意胡为,此刻宣泄出来,看着满地狼藉,多少有些后悔,但是余光瞟到袁呈……她心里忽然就有了底。

不是因为什么男人给予女人的安全感,而是姜明珠知道,她的身上,有袁呈想要利用的地方。

这种关系可悲,但是牢不可破。

她忽然捂住了眼,掩盖住由于愤怒而扭曲的表情,身子微微颤抖,含糊不清的话从指缝中露了出来。

“爸,对不起,我……我……”

语不成字,惹人怜惜。

李云佳冷冷地看着她装模做样,眼风扫过一地碎瓷片,面色愠怒。

一提起这个,李博文就来气,指着她就骂。

“你说你会处理好,你处理的结果就是闹得满城风雨,让我们李家都跟着你成了一个笑柄?”

“爸爸……”

“别叫我爸,我现在真是后悔把你认回来!”

李云佳在旁边添油加醋,“爸,你别怪她,小户养出来的性子,一时半会改不了,还要慢慢板正。”

李博文一听这个就想到了姜福生的模样,怒火更胜,“改不了就滚,李家不能出一个丢人的玩意。”

在一旁袖手旁观良久的袁呈此刻终于走上前来,将姜明珠的手从面上扯下,用自己的袖子擦了擦她脸上的眼泪,而后扭头看向李博文。

面上尽是歉意,完美地展现了一个对于未婚妻搞出来的烂摊子感到抱歉的形象。

“李伯父,这件事确实是明珠的不对,但是……她也是有苦衷的。”

李博文沉着脸没说话。

袁呈又说,“您放心,我已经让公关部连夜拟出了一份方案,这件事就交给我解决吧……绝对不会连累到李家一分一毫。”

“当真?”

袁呈微笑,“当然。”

李博文的面色这才微微好转。

李云佳见势不妙,突然“啊”了一声,“明珠,你打碎的是爸爸在拍卖会上拍给我的,我见漂亮,就摆出来大家一起欣赏,那么多东西不砸,你怎么偏偏——”

李博文皱皱眉,“好了,花瓶碎了就碎了吧,爸再给你买一个。”话音刚落,他又补充了一句。

“袁呈,你跟我来一趟书房。”

“好的。”

李云佳不知道事情哪里出了变故。

想来想去也只得归咎于李博文对袁呈的看重。

李云佳看着情绪已经平和下来的姜明珠,讥诮地开口。

“找了个有本事的未婚夫,这么大的丑闻,爸也能视而不见。”

姜明珠冷冷地回视她,“是啊,睡觉袁呈得爸爸看重呢,你倒是也想找,可惜……温九思不要你。”

李云佳瞪大了眼睛,“你——”

姜明珠讽刺地笑笑,看着客厅另一边清理着地板的佣人,走过去一脸歉意。

“你没事吧,我刚才怒火蒙了心,真对不起,我去给你找药——”

“不不,没关系的,明珠……哦不,小姐……”

经历了刚才那一遭,佣人那还敢真的把姜明珠当成无害的大家小姐,连忙摆手,清理完唯唯诺诺地离开了。

这时,方才被奚落的李云佳抱着肩走过来,冷笑着扳回一城。

“看吧,所有人,早晚都会认清你的真面目,对你避若蛇蝎。”

姜明珠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李云佳,你闭嘴!”

——如果早知道这两个女人能斗得这么热火朝天,姜楚楚早八十年就会想法子促成姜明珠的“认祖归宗”了。

二百九十八·在这之前,让我帮你、保护你

姜楚楚本以为依照姜明珠自视甚高的性子,估计还得负隅顽抗一阵子,为此还悄咪咪地制定了一系列后续计划。

可没成想,战斗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姜明珠利落地认了错——是一位发言人代为朗读的致歉信,言辞诚恳,感情充沛,姜明珠就坐在一旁负责美人垂泪。

姜楚楚无聊地在屏幕前瞧着,觉得朗读的男人颇有几分眼熟。

她一拍脑门儿。

是在和袁呈初见那天,在机场有过一面之缘的袁呈的助理。

所以这次是袁呈出手给姜明珠做危机公关?

姜楚楚提起了几分兴致,想听听看他要怎么替姜明珠扭转败局。

“明珠小姐一切不幸的源头,都源自十四岁的一场绑架案——”

姜楚楚嗤笑一声,这个开头不错,劲爆,有料,寻根溯源,层层剖析,勾起人的聆听兴致,又为全篇卖惨奠定了感情基调。

果不其然,接下来的长篇大论里,句句不离中心主题。

姜明珠其实是个小可怜,生下来就被迫远离父母,好不容易有了新家,还替这家的孩子挡灾被绑架了,留下了心理阴影,并且有了色弱的毛病,她热爱美术,可是这在油画里简直是致命伤,这家的孩子不知道姜明珠牺牲了多少,还非要跟她在油画领域一较高下,所以纯洁的少女在绝望之下,一步行差踏错,才有了后面那么多的祸事。

这家的孩子就是姜楚楚……

姜明珠说她现在意识到自己错了,大错特错,因此委托人替她向姜楚楚道歉,希望能得到原谅。

呵呵……也不知道谁写的稿子,这份才华真是埋没了。

这时候,温九思端着果盘从外面转进来,“难得我也清闲,我们不出去放放风?”

姜楚楚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随口说道。

“难得的周末我要呆在家里。”

温九思把人揽进怀里,往她的嘴里塞了一颗樱桃,“你不爱这些,做什么还逼着自己看。”

姜楚楚冷笑一声,吐了个核,“我怎么不爱看,看姜明珠走到绝路,不得不自挖伤疤来换取一线生机,也挺有意思的,只不过,今日她主动暴露了那段过往,日后就少不了有心人顺着绑匪那条线深挖,挖出点——”

温九思扬眉,“挖出点什么?”

姜楚楚含糊道,“……就挖出点不该挖的。”

温九思揉揉她的脑袋,意有所指,“我总希望你的外壳能再坚硬一些,可是现在看起来是奢望了,不过你软乎乎的也很好。”

姜楚楚听不懂温九思在说什么,她也不想跟他说起那些无所谓的事,于是支起身子,想要离开沙发,顺便嘟囔了一句。

“你什么都不懂。”

姜楚楚屁股都没抬起来,就被连人搬到男人身上了,毛茸茸的拖鞋在脚上晃悠两下掉到了地上,她蜷在他的怀里,严丝合缝,甚至能感受到他某处和某处的跳动……姜楚楚不敢动了。

温九思低下头看她重回乖巧的模样,叹了口气。

“我不懂什么?不懂你一直隐瞒着姜明珠被绑架时,曾遭绑匪侵犯的事情?”

姜楚楚一愣,在他怀里扬起头,“你知道?”

“我是查到的,那伙绑匪前几年落网了,我可以查,同样别人也可以,你说,袁呈知不知道?”

姜楚楚微怔,那种喜欢把控一切的男人,应该也不会对此时一无所知。

见她听进去了,温九思又循循善诱。

“那你说,袁呈为什么还会允许自己的未婚妻这段历史暴露出来,加重人们探究的好奇心,解一时之渴却留下无穷隐患,你觉得袁呈会这么做么?除非……”

姜楚楚顺着他的思路捋下去,“除非他不担心姜明珠会给他带来非议。”

温九思吻了吻她的发顶,以示嘉奖。

“结合我当初的调查用时,你看吧,多则一年,少则四个月,袁呈和姜明珠的婚约就会破裂……因为那个时候,袁呈就不需要李博文了。”

姜楚楚一时间不能言语。

只不过是一篇别人代写的文章而已,温九思却可以从中察觉到这么多的东西,她面对着温九思,在他腿上跪坐起来,双手撑住他的肩膀。

“你总是,要想这么多的么……”

男人的眉宇柔和如远山,让人禁不住想要拂去他眉心的那一点愁。

“不但是我,人控制金钱,也被金钱所困。”

他又说,“楚楚,我知道你想了解这些,想帮我、保护我、与我并肩,但是有些事急不得,没有人是天生的商人,在这之前,让我帮你、保护你,把你拥在我的身下。”

咦?

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去了……

可是他的目光如此深情,姜楚楚晕乎乎地又一次沦陷得不知今夕是何夕。

忽然想到一件很严肃的事,姜楚楚伸手摸摸温九思的头顶。

温九思哑然失笑,“你不用安慰我,我都习惯于——”

蓦地,他感觉自己的头发被揪了一下,又hao了一把。

温九思:“?”

姜楚楚拿下手看了看,松了一口气。

温九思:你干什么?

姜楚楚咬着唇,“不都说聪明绝顶么……我害怕你天天想这么多会秃。”

在温九思不太好看的面色中,她又怯生生地补充了一句。

“真的,我实在不能想象到霸总秃头是什么样子。”

……去你大爷的怯生生。

温九思:“下去。”

哦,下去就下去。

姜楚楚心不甘情不愿地挪下了她的特殊专座,看见温九思理着衣服往外走,忍不住扬声问。

“你去哪?”

男人披上大衣,头也没回,“你今天不是不想出去?那我买点东西回来做。”

“那快点回来哦,给我带一桶香草味的冰激凌。”

“……好。”

姜楚楚于是又心安理得地抱起手机坐回沙发上了。

温九思:小没良心的,真想哪捡来的再给整整齐齐放回哪儿去……

温九思离开后,姜楚楚打开自己的手机刷着,果不其然,不过一两个小时,原本一面倒谩骂姜明珠的风向,悄悄地变了。

二百九十九·舆论风暴

托这次连锁事件的福,姜楚楚从一个几千粉的小透明,一下子晋身成坐拥十万粉丝的巨巨。

姜明珠走的一贯都是高端路线,是不屑于在社交软件上抛头露脸的,所以吃瓜群众第一时间就一窝蜂地涌到了姜楚楚的微博主页里,不少好事儿的在她的第一条微博下面纷纷评论。

【我还真看了那个采访,就卖惨呗。】

【这个世界从来不是谁弱谁有理,你看伦理剧里哪个小三不是被原配打得惨兮兮的?难道哭一哭,她就能变成受害者了么?】

虽然这比喻不太恰当,但是话糙理不糙,姜楚楚在心里给这个妹子点了个赞。

接下来的画风就有点诡异了……

【你损失的只是几幅画,可是你知道她替你做了多少噩梦?】

这是再演《一帘幽梦》么?你只是失去了一条腿,而紫菱呢,她失去的可是自己的爱情啊。

圣母病得治。

还有一个顶到第一的热评问。

【姜明珠跟你道歉了,你会接受么?】

底下居然回复者众多。

【毕竟都是亲姐妹,再说人家也道歉了,不接受就显得不大气了吧,格局太低。】

嗨呀?道德绑架啊?

【要是不接受的话,你就太没良心了,当初你妹妹就不该救你,你怎么不被绑匪绑走?】

我没有比我还大两岁的妹妹谢谢,至于后一个问题你要问我妈为啥偏心到绑匪以为她是我……

也不知道这群脑子失了智的人里面,有多少是水军。

一边看一边吐槽,姜楚楚木着脸将手机撇到一边,

她真的很想怼回去,心里有一万句mmp都到嘴边了,想到温九思那张脸到时候又该不知道怎么板着脸对她进行素质教育,又生生地咽回去了。

她能想到最不带脏字、最恶毒的诅咒就是,祝他们都有一个姜明珠那样的姐妹。

深深地呼气……吸气……

几分钟过去后,姜楚楚重新把手机捡回来。

打开微博,面无表情地编辑内容。

【已经原谅所有前尘,希望放下往事。】

随后,姜明珠的发言人对这条微博做出了回应。

【姜明珠小姐对您的原谅表示感谢,今后如果有机会的话,她希望能跟您当面道歉。】

对于这个结局,大部分人都是表示拒绝的。

我们连小板凳都搬好了,你就来了个合家欢似的结局?不,这不值票价。

姜楚楚看着那句“今后如果有机会的话,她希望能跟您当面道歉”的话,意味深长地笑了,为了回馈广大瓜友,没有机会她也要创造机会啊。

这时门开了,温九思提着两个袋子回来,一进门就看见姜楚楚半跪在沙发上,一副斗志盎然的样子。

温九思握拳轻咳,“冰激凌买回来了。”

“来啦!”

小豹子瞬间“喵呜”一声变成了小花喵,乖巧地下来帮他提袋子。

……

袁呈的这一波卖惨洗白,效果还是很显著的,网络上的反应掺杂了太多水军,但是总体还是倾向于原谅的。

而体现在现实生活中,就是姜明珠再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时,看向她谴责的目光少了,就连平时有些瞧不上她出身的女孩儿们,见了面,也要假惺惺的关心几句,并对她的童年遭遇表示同情。

谁都不想平白落得个没有同情心的名声。

李家的书房中。

舆论的扭转让李博文眉宇间又恢复了一抹从容,看向袁呈的目光中更添欣赏。

“这次多亏了你,云佳和明珠两个丫头比起你真是差远了。”

袁呈谦逊地笑道,“这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您满意就好,我和袁氏都愿意帮您。”

李博文坐在宽大舒适的椅子上,端起茶杯缓缓喝了一口,眼睛微微眯起。

“还真有一件事……温九思那个未婚妻不是个省油的灯,你帮我查一查,温九思当初为什么会去南城。”

袁呈“明面上的消息是受邀去为当时的姜夫人,蒋淑媛缓解心理压力,顺便参加一个学术研讨会。”

李博文摇摇头,带了几分阴郁之色,“不,我不信这明面上的东西,你查,往深里面查。”

袁呈心中微动,难不成这里面还有什么隐情,令李博文也这样忌惮?

虽然他心理千回百转,但明面上却一丝不露。

“好的。”

“笃笃”的敲门声传来,一个柔和的女声响起。

“爸,我进来了。”

姜明珠打开门,袅袅婷婷地站在两人面前,姿态娴熟地为两个人添茶,倒让李博文感到了一丝欣慰。

李博文突然想到,“哦对了,既然决定咱们联手开发南城地产,那总公司那边,该让明珠去露露面了,这样到时候也好顺利接收南城。”

姜明珠倒水的动作一顿,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袁呈,袁呈微不可察地一点头,她才转而露出欣喜的表情。

“能为爸分忧我当然开心了……可是,我怕我做不好。”

李博文无所谓地摆摆手,本来也是因为看重了姜福生将原来姜氏旗下所有的规划用地所有权,都转让给了姜明珠,不过是一个需要签字的花瓶而已,也不需要做什么。

“让袁呈帮你就好。”

袁呈颔首,“伯父你放心,我会好好教导明珠的。”

李博文不禁感慨,“哎,袁呈,你怎么就不是我儿子呢,我要是有你这么个儿子,我还折腾什么。”

姜明珠趁机撒娇,“爸,我的未婚夫,以后不也是您的儿子吗?”

李博文被逗笑了,“你啊,赶紧跟袁呈结婚,我就把那副担子丢给你,我正好也能多歇歇。”

袁呈和姜明珠都随声附和。

一家人看似气氛融洽,可是三个人谁也没把这句话当真。

……

姜明珠似乎从风暴中顺利脱身了。

为这,宋初一跟宋思蓉都纷纷打电话来询问。

宋初一委婉表示,“需不需要请几个记者或者网站主编喝喝茶?”

宋思蓉则直白多了,“你就这么放过那个不要脸的大白莲了?”

对此,姜楚楚表示,不要着急。

如果这么好的东风都不能让姜明珠栽一个大跟头,那她真的白在温九思这只老狐狸身边呆这么久了……

三百·将那份不该有的自尊自傲,全部丢在她脚底

姜楚楚的时间似乎一分为二,一份在美术馆逐渐熟悉做一个officelady,一份在温九思身上,看着他成天日理万机,顺便关心他发际线的安全。

越了解温九思,姜楚楚就越觉得,他这个人比起掌控着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温九思似乎更愿意做一个顶尖的心理医生,他压缩着处理事务的时间,

之间,有一种令人发狂的极致魅力。

不光颜好……气质也上佳……身材也好,他真的有腹肌哎,她还上手摸过,肌肉紧实,想必腰也有力……腰背有力的话……活儿应该也好……

“正好赶上一个秋分的时节,我们可以围绕秋这个主题选择一批画作,展厅也要配合重新布置。”

“……”

“楚楚,你觉得呢?”

“……”

“姜楚楚!”

姜楚楚猛然惊醒,这才发现一会议室的人都在看着她,她红着脸开口,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天知道她为什么会有口水……

“我咳咳……我觉得行,就按你说的来。”

开完例会,白教授收拾了东西就要起身离开,姜楚楚连忙一路小跑跟上她,露出讨好的笑。

“白教授,我下午想请假可以么?”

白教授看了她一眼,“干什么去?”

“演戏。”

姜楚楚的眼睛水汪汪的,说地无比真诚。

白教授狐疑地打量了她一眼,终究对这个得意弟子宽松了一些。

“去吧。”

姜楚楚眼睛一眯笑了起来,“谢谢白教授。”

洗手间里,姜楚楚脱掉小西装外套,里面是一件半袖及膝的连衣裙,腰间系着大方精巧的蝴蝶结。她又将头发放了下来,柔顺的长发披肩,妆容清淡,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小雏菊般纯洁的形象。

距离那场偷窃作品风波已经过去小半个月,快进九月,天气越发凉爽了,她摸了摸自己泛着凉意的皮肤,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心里想着,她要是专业演员,能吊打一众替身抠图小花。

某个商业大楼,一辆豪华汽车在旋转门前停了下来,几个早在这里等候的穿着正装的男女纷纷迎上来,一个领头模样的男人躬身开了后车门。

这么大的架势惹得路人忍不住纷纷看过来,想看看,竟是何方神圣。

车门打开,一只修长白皙的腿踩着黑色的高跟鞋迈出来。

然后,一个穿着小香风职业套装的女人走下来,烈焰红唇,带着大框墨镜,精致而不失优雅。

开车门的男人恭敬得就差搀扶着她了。

“明珠小姐,得知您今天来,我们已经都准备好了。”

能不好好准备么,这个李博文的孙女一来就是总经理的职位,公司里仅李董一人之下。

这里的李董指的自然不是李博文,而是李博文的一个堂哥,但是说白了,他跟姜明珠一样,由于李博文自己不方便出面,被他找来充场面的。

姜明珠鼻子里“恩”了一声,摘下墨镜,微微仰头看向这栋充斥着繁忙和金钱气息的大楼。

这里将是她的战场,她重新开始的地方,她要一步一步,把属于她的荣光全都——

“姜明珠在那!”

姜明珠还没畅想完,平地波澜,一群不知道从来涌来的记者争先恐后地围了过来,幸亏这几个小领导保护,才将姜明珠跟他们隔离开来。

姜明珠不悦地皱起眉头,“你们找记者了?”

这场风波的后遗症之二是,她最见不得记者和电脑。

男人纳闷地摇头,“没有啊……”

一个记者隔着人将话筒伸到姜明珠脸前。

“请问你今天是打算亲自跟姜楚楚小姐道歉么?”

姜明珠有些烦躁,这事不是已经过去了吗?

她想进大厦里,可是这憋了半个月都没什么大八卦的记者们那肯就这么放她离开,一时间姜明珠无法脱身,被推搡着,墨镜从手上掉了下来,又被哪里伸出来的一只脚踩扁。

忽然,记者们的身后传来一个怯怯的女声。

“你们在干什么,可以让我过去么?”

一个记者正想抢个大新闻,闻言有些不耐烦地回头,对上了一双水盈盈的眼睛,盛满无辜与茫然。

有点眼熟。

不知道谁先认出来,说了一声,“是姜楚楚,那个英国油画展金奖的获得者。”

一时间,就像约好了似的,众人纷纷后退了两步,给她让出来一个通道——然后纷纷抢占好角度,以期拍出好照片……

姜明珠还记着自己刚立的人设,面色尚且维持着微笑。

“楚楚,你怎么过来了?”

姜楚楚一脸茫然,“不是你让我来的么?”

姜明珠微不可察地冷笑一声,“我?你搞什么鬼,我怎么可能会——”

“你说,你想跟我当众道歉……大家都知道的,你说过。”

姜楚楚柔柔地笑容在姜明珠眼里看来格外刺眼,一朵食人花装什么白莲?她恨不得将姜楚楚面上的伪装撕下来。

可是旁边的记者们显然很吃这一套,也随声附和。

“是啊,我们在声明函上见到了这句回复。”

“没错。”

“……”

姜明珠的脸色微僵,袖口下的手攥了起来,想用疼痛提醒自己不要冲动,竭力平和地说。

“你也说过,你已经原谅……并且放下了。”

连个“原谅我”都不肯说,姜明珠果然还是这般高傲——只是她忘了,高傲需要实力和品格来匹配,否则,只会变成虚张声势的跳梁小丑。

姜楚楚露出一个被感动的笑容,往前走了一步,“你说什么傻话呢,知道你可能会紧张,我连词都给你准备好了。”

姜楚楚从包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姜明珠。

怎么能原谅她呢?

犯了错,本来就该受到惩罚,谁允许姜明珠安稳地躲在避风港里,交由别人将她身上的污秽洗刷干净,等她出来的时候,还是那朵干干净净的白莲?

就当在青天白日,将她的皮肉拨开,让她将那份不该有的所谓自尊自傲,全部丢在她的脚底,方能让她日日夜夜,都为她曾经犯下的错误,后悔、哭泣。

姜明珠扫了一眼纸上的话,面色顿时难看起来,想也不想地攥紧说道。

“这不可能。”

三百零一·姜楚楚,这样你满意了么!

姜明珠的反应在她的意料之中。

姜楚楚缓缓走上前两步,跟她的距离不过小半米,停在一个耳语并不会被周围人听到的距离。

她极淡地开口,“你知道吗,那件事情发生之后,我曾经对你感到同情,后来,我去了你检查眼睛的私立医院,你知道当年给你检查眼睛的医生是怎么说的么?他说……当初,有个小姑娘给了他两万块钱,让他出具了一份假的眼科报告,那个小姑娘的眼睛啊,一点问题都没有,什么色弱,只不过是为她自己的懦弱和自卑,找得借口。”

“姜楚楚,你……你别太过分了。”

无惧姜明珠仿佛要撕碎了她的目光,姜楚楚扬了扬眉,声音愈加轻柔。

“你说,要是今天爆出来你连眼疾都作假的话,袁呈还有什么办法再替你公关么?估计只得祭出你被绑架时候的具体遭遇了。”

姜明珠盯着她,咬紧了牙关,良久,憋出几个字。

“好,我读。”

姜楚楚立刻抽身后退,脸上还挂着单纯无害的笑容,好整以暇地看着姜明珠将纸张缓缓铺平。

姜明珠的声音是受过歌唱家专门训练过的,力求宛如百灵鸟一样清丽,可是此时,却如同哑掉了的鹦鹉。

“作为私生女,我住进姜家后,受到母亲偏爱,自己也由于虚荣心作祟对此安然接受,反而排挤姜家真正的大小姐,事事都要盖过她一头,导致自己被误认了姜氏大小姐的身份,获救之后,我不思反省,反而将自己遭受的一切算在了姜楚楚的头上。”

“在憎恶与嫉妒之下,我协同母亲一起,侵占了姜楚楚所作的《月夜》等……34幅画作,我将引以为耻,陆续自行……自行归还画作。”

按照油画的创作周期来看,34幅算得上一个惊人的数量,姜明珠一说出口,立刻引起了围观记者的窃窃私语,直观的数字下,什么“一时误入歧途”全都成了苍白无力的借口。

姜明珠的眼睛通红,语调也有了呜咽之意。

但姜楚楚知道,那不是悔恨之类的,而是更表层的,姜明珠觉得难堪,觉得丢人,觉得受到了侮辱。

“如今所得一切后果,都是我自作自受,同时保证,再不得……”

说到这儿,姜明珠看了一眼姜楚楚,那里面少了些什么,又多了写什么,更危险,也更愤恨。

但姜楚楚不在乎。她看着姜明珠,眼睛里闪着光。

就好像,全世界都看着姜明珠一字一句地忏悔着。

“再不得在公众场合发表与今日所言不相符的谎言,以免影响到姜楚楚的正常生活。”

最后一个字落下,姜明珠低着头,看不清表情,语气冷到极致。

“你满意了吧。”

姜楚楚做了个深呼吸,愉悦地点点头。

这感觉,比网上一万个人骂姜明珠都能让她感觉清爽。

周围记者的快门不要命地按着,每个录音话筒都恨不得投过阻拦,怼到姜明珠的脸上,音质估计清晰到可以听清姜明珠中途忍不住的抽噎,完整程度足以在姜楚楚想重新听的任何时候,都能在网上搜到全程高清无码版。

一阵凉风吹过来,毫无阻挡地刮在姜楚楚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上前一步从姜明珠手上抽走那张已经皱皱巴巴的道歉信,轻快地说。

“今天辛苦你了,信我拿走做纪念了。”

小白花一样地谢绝了采访,穿过记者,姜楚楚一眼看到了停在道边的一辆车。

那辆车在道边停了很长时间了。

姜楚楚微微一愣,摸了摸鼻尖,乖觉地拉开后座的车门,坐了进去。

一进车里,迎面而来的暖风立刻让她舒服地打了个喷嚏。

姜楚楚看向一旁穿着板板正正的西装皮鞋,一丝不苟地打着领带的男人,问道。

“你怎么来了?”

温九思依旧埋头在文件中,目不斜视,霸总得非常高傲。

姜楚楚后知后觉的察觉,男人仿佛有些生气。

她看了眼前排的小赵,小赵耸耸肩,表示爱莫能助。

……

十分钟后,大楼里的警卫姗姗来迟,将围在姜明珠身边的记者全部驱赶开来。

前来迎接的男人没想到会发生这么一出,早已经吓得六神无主,他窥着姜明珠的面色,视线下滑,落在她的手上。

有殷红的血珠正顺着姜明珠的手心冒出来。

男人瞠目结舌,“二小姐,您的指甲……”

姜明珠用尽全身力气,才能

走了几步,她忽然毫无预兆的向后一倒,周围的人都没反应过来,直到她倒在了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才有个人尖叫地喊道。

“快打120,明珠小姐昏过去了!”

紧接着就是一阵兵荒马乱。

……

姜楚楚在暖风中舒缓下来的神经,又在温九思源源不断散发着冷气的低压中重新紧绷起来。

男人仿佛给自己画了一个圈,任她在圈外撒娇卖萌到小赵都忍不住露出一个反胃的表情,他依旧在圈里不动如钟。

至于要去哪儿,她不知道,反正她也不敢问。

前面出了市中心,车速很快提了上来,车厢里弥漫着一股令人绝望的寂静……

忽然,对面拐角道路上驶过来一辆厢式货车,他并没有沿着应有的路线行进,而是在拐弯的时候冲出了自己的车道,直直的向他们的方向撞过来,刺眼的灯光一时间花了所有人的眼睛。

“艹!”

小赵情急之下飚了脏话。

他猛劲地打着方向盘,汽车瞬间偏移了原本的路径,姜楚楚感到自己眼前一黑,整个人被抱住,男人的气息侵略般地涌入鼻端。

千钧一发之际,货车错身而过,紧接着“砰”地一声,轿车车头狠狠撞击在公路旁边的护栏上。

姜楚楚只听见温九思一声轻微的闷哼。

小赵急忙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顶灯,回身焦急地问,“温先生,姜小姐,你们没事吧。”

温九思微微起身,晦暗的车灯下,依旧能看清他的眉眼清俊疏朗,带着面不改色地从容。

“你有没有事?”

三百零二·叫你凶啊,凶不起来了吧

姜楚楚的心还在砰砰直跳,一时间忘了回答。

温九思皱起眉来,他严肃地板起脸,强行抬起她的下巴,眼神上下端详着她。

“你是不是被撞到哪里?”

看见他眼底的紧张,姜楚楚抓住了时机点点头卖乖。

“撞到了……你的怀里?”

温九思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无奈,旋即又恢复了一片默然,立刻抽回手,身子顿了一下,又没事儿人似的端正地坐了起来。

姜楚楚后知后觉地发现温九思方才应该是撞疼了,她急忙伸手去探。

“你撞到哪里了?后背?”

刚才撞车的惯性那么大,如果他没有回身抱住她,她不说脑震荡,额头也一定起个大包。

“啪。”

温九思挡住了姜楚楚探过来的手。

姜楚楚愕然,一路被漠视的委屈积累到现在终于全数爆发,他越不让她碰,她就越要碰他。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值得你发这么大的脾气。”

温九思扭头看向紧紧攥住自己袖口的小手,眼底闪过晦暗不明的光。

“你不知道你错在哪里了?”

姜楚楚反射性缩了缩脖子,但又觉得这样太怂,于是又挺起了胸膛。

温九思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的表情依旧平稳,可是稍稍起伏的声线到底是泄漏了他内心的躁郁。

“你怕我受伤了担心我,可你有没有想过你今天这么莽撞,我会不会担心你?”

姜楚楚不服气地扬起下巴,“我今天没有莽撞,我做好了计划的,而且实施的也很顺利,你不是也看到了么?我替自己出了这口恶气。”

温九思险些被气笑了,他骤地伸出手,抓住她的肩膀,使她被迫靠近他的脸,男人的热气喷洒在她的脸上,带着一股无法忽略的灼热。

“实施的很顺利?你知道这有多冒险吗?”

“如果不是那个公司名义上的总裁不满他表兄李博文,又派了一个亲信介入公司事务,暗中阻挠了警卫队去给姜明珠解围,你恐怕早就被人捂住嘴架进去了,哪还由得到你演!”

“还有,你找的那堆记者,有一个人的妻子就是李博文手下的一个高级秘书,如果不是我派人拦下来,堵住他们夫妻俩的口阻止他们告密,你恐怕连这出戏都没机会演。”

姜楚楚被他连环炮似的责骂弄得半天缓不过神来。

她本以为是她的聪明另姜明珠栽了跟头,想不到却是他默不作声地在后面为她保驾护航。

姜楚楚有些失落,她低着头,扇形的睫毛忽闪忽闪,一滴眼泪蓦地就砸了下来。

温九思一怔。

“你……”

他只是想提醒她不要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而已,其实她的表现已经很好了。

姜楚楚忽然呜咽一声,埋头进他的怀里,双手死死地攀上温九思的脖子,小脸儿就搁在他的颈窝上。

温九思犹豫片刻,明明还没有教育到份儿上,他却又心软了,他的双手在空中微微停顿了一下,还是轻轻地抱住了她。

脖颈处传来的瘙痒令他的某处不可抑制地发生了某种奇怪的反应,温九思的喉结微动,不自然地咽了一口唾沫,这点儿小动作没逃过姜楚楚的“法眼”。

她又在他的脖子上蹭了蹭,还故意微微张了嘴,冲他敏感的地方呵气,那点猫尿般的眼泪早就消失殆尽,她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窃窃地笑开。

叫你凶啊,凶不起来了吧,这就叫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逐渐缓和,前面适时地传来响动。

小赵弱弱地举手。

“那个……我不是故意打扰你们,只是我觉得,咱们是不是该先看看车?”

姜楚楚抬起头,幽幽地看着他。

小赵瑟瑟发抖,“毕竟这车……限量款,挺贵的……”

几个人下车看了一圈,只能说不愧是挺贵的车,除了车灯出现了裂纹,车头凹出了一个小坑以外,整体完好无损。

小赵面色为难,“咱们还去么?”

温九思抚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去,你调一辆车来,然后把这辆车开出去修。”

姜楚楚疑惑地问,“我们到底要去哪儿?”

小赵看向了温九思,后者合眼默许,于是小赵咧嘴一笑。

“温先生给您买了一对儿狮子。”

姜楚楚:“……?”

几乎同一时刻,环境雅致的特护病房里,一个女人走进来,手上拉着一个巨大的箱子,对病床旁边看护的人说。

“李博文先生让我来看看明珠小姐。”

姜明珠双眼紧紧闭着,面色惨白地躺在病床上,眉头紧皱显示着她的内心并不安稳。

那个女人俯下身子,检查了一下姜明珠的情况,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支针筒,旁边的看护见了意图上前组织。

“医生没说要给明珠小姐注射什么药物,您不可以这样。”

女人目光瞥了她一眼,轻扯唇角,笑容怪异。

“我受李博文先生委托对姜明珠小姐进行心理应激治疗,李博文先生允许了就够了,你可以出去了。”

不知道她给姜明珠注射了什么药物,姜明珠很快就醒了。

她微笑着问,“明珠小姐,您还好吧。”

姜明珠虽然醒了,但是目光涣散,仿佛陷入了清醒的噩梦中。

“姜楚楚!让她滚,让她死,快啊!”

一边说着,她的情绪愈加激动,甚至挥舞起双手来,那个女人力气很大,一手就制住了姜明珠,可姜明珠的乱动显然给她造成了不便,女人皱眉,扬声道。

“进来帮我制住她!”

听见声音,两个男人走了进来,将姜明珠牢牢地按在病床上。

其中一个男人看着付如玉用上了全套的仪器,忍不住开口问。

“付医生,咱们天天帮李博文收拾烂摊子还不够,现在还得给李博文的女儿收拾烂摊子?”

付如玉头也不抬,又给姜明珠注射了一支镇定剂。

“老板怎么说,就怎么做,事情别办砸了,等他回来,自然会奖励你们。”

“老板”这个词仿佛有魔力一般,两个男人面上那点不耐瞬间烟消云散,噤若寒蝉。

三百零三·门前的狮子

付如玉给姜楚楚注射刺激性药物使她清醒过来,等她激动的时候又给她注射镇定剂使她昏睡,每当姜明珠有短暂的清醒平和的时间,付如玉就用平静的语调,在她耳边反复耳语,对她进行心理疏导,循环往复。

……

一个多小时后,付如玉走了出来。

她开车去了李家,在佣人的引领下去了李博文的书房。

书房里袁呈也在,付如玉跟袁呈短暂对视片刻,立即移开了目光。

“李先生,明珠小姐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她只是由于受了大的刺激,过后休养两天,袁先生再开导开导她就可以了。”

李博文点点头,面上一阵不耐,“我一猜就是她被那个姜楚楚气到了,这才找你去看看,没出息的,今天又丢了这么大的人,我真是高估她了,付医生,你辛苦了。”

付如玉笑得很有分寸。

“应该的,您出了高价聘用我,我自然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李博文犹豫了一下,面色有些不自然,“还有那个药……”

付如玉了然地问,“您感觉怎么样?”

“终究是才用了三支,没什么感觉,而且医生检查,倩倩也没怀上孕。”

付如玉勾起唇角建议,“那就加大用量吧,。”

李博文有些拿不定主意,手关节在桌面上轻叩,犹豫了一会儿,才问。

“加大用量,对我身体会不会造成损伤?”

“您放心,当然不会。”

袁呈也劝,“伯父,您虽然老当益壮,但年纪毕竟在这里摆着,如果不下点猛药,怎么能让倩倩生下您的继承人呢?”

李博文意动,点了点头,看向付如玉。

“请你来就是因为你在药理学方面研究很深,那把握剂量的事就交给你了。”

……

说要去看狮子,姜楚楚也不知道两个人为什么会来到一个奇石店,她左看右看还是搞不明白,这些大的小的硬邦邦没有光泽又不blingbling的东西到底哪里好看了……

奇石店的老板见到温九思,热情地迎上来。

“哎呦,您来的是时候,您的一对儿狮子刚到,车还在外面没卸货呢。”

老板引着温九思和姜楚楚走出店外,侧面的小路上停着一辆黄色的皮卡,上面整整齐齐摆着两尊……石狮子。

一米多高,威风凛凛地瞪着眼睛。

姜楚楚“啊”地叫了一声。

“天啊,你买两尊这么大的石狮子做什么?”

温九思瞥她一眼,“当初第一次去温宅,是谁说门口有点空,应该摆两个狮子的?”

姜楚楚不由摸摸鼻子,好像是她哦。

她奖励似地垫起脚搂住温九思的脖子,主动送上响亮的香吻一枚。

“谢谢你哦。”

温九思的神色略微软化,想了想,又说,“到家里,还有一个惊喜。”

这时候卡车上的人下来了。

一个男人擦了擦汗,问到,“老板,这对儿狮子给您卸到仓库里么?”

“这……您看是今天取走,还是改天?”老板问询地看向姜楚楚,他也算看明白了,只要这个女人乐意,那个男人绝对没有意见。

视线扫到狮子身下的卡车,姜楚楚突然眼前一亮。

“就今天吧,直接送到我们家,再加上我们两个人,一起运走。”

温九思看了一眼姜楚楚,又睨了一眼那辆灰扑扑的卡车,浑身都散发着抗拒的气息。

只是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就被姜楚楚大力一拽,身不由己地往卡车那走去。

姜楚楚遍拉着他还边说,“你不是说,回家还有第二个惊喜么?那我们快回家啊。”

背对着驾驶位和副驾驶位,隔着玻璃看着那两尊石狮子的屁股,温九思面无表情,脊背听得笔直,哪怕卡车左摇右晃,他自岿然不动。

姜楚楚偷笑,温总裁大概自出生以来,还从来没有做过这么廉价的交通工具吧……

回到温宅门口已经是九点多了。

两个工人诚惶诚恐地架上两组滑轮,将石狮子一边一个安置在温宅大门两端。

姜楚楚这只摸摸,那只摸摸,脸上的表情像个新奇的孩子。

不管是南城的壁炉,还是京都的石狮子,温九思总是能记住她说的每一句话,并且放在心上,等到合适的时间替她实现,让她觉得……这里真的是她的家。

忽然,大门被从中间向内拉开,露出了一个年长的女人的脸。

她一边拉开门还一边嘟囔着,“什么人啊,在别人的家门口闹这么大动静。”

姜楚楚一愣?咦,这个老奶奶是谁?

温九思揽住了她的肩膀。

“楚楚,这是孙婆婆,我小时候带过我的,这么大的家里不能没人,我就把她接过来,以后,她也会照顾你。”

姜楚楚虽然惊讶,但是从温九思的口中听出了几丝愉悦,连忙也乖巧地问好。

孙婆婆显然早就知道姜楚楚的存在,脸上快要笑成一朵菊花。

“这位就是姜小姐吧,生的真标志,跟夫人年轻时候有得一比。”

姜楚楚虽然在酒会上能够游走自如,但是面对这样直白没有企图的夸奖,还是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显出一副扭捏的小女孩儿样儿。

工人放置好石狮子就走了。

温九思看着两个就快要续起家常的人,提醒道。

“夜里凉,我们进去说吧。”

温宅的院子是旧时四合院改造的,将两侧的房子连在了一起,呈一个“凹”字型,孙婆婆的屋子跟他们不在一侧。

由于自小到大没碰上什么慈爱的长辈,姜楚楚对这个和善的老人很有好感,孙婆婆今天刚来,姜楚楚于是自告奋勇帮她收拾出卧室。

顺便再聊聊温九思,孙婆婆说,她是亲眼看着温九思出生的。

“小少爷的公司做的大,自己的工作也干的好,姜小姐是不是觉得很厉害啊。”

“叫我楚楚就好了。”姜楚楚靠在门边,一脸好奇,“是觉得挺奇特的,一个应该继承万贯家财的人,却偏偏对心理学感兴趣。”

孙婆婆手脚麻利地铺着被子,一边说道,“这应该是受了夫人的影响。”

三百零四·我不去别的房间睡,别的房间没有你

夫人?应该是温九思的母亲,这还是姜楚楚第一次听说到温九思父母的事情。

“夫人……嗯,伯母她,也是心理医生么?”

孙婆婆点点头,又摇摇头,“夫人曾经是心理医生,她少时就从师一个有名的心理专家,一直研修心理学,后来嫁给了先生,又生下了小少爷,就一门心思扑在家庭上了。”

孙婆婆虽然年纪大了些,可是依旧精神奕奕,也喜欢说话,提起往事就停不下来嘴。

“小少爷四五岁的时候吧,就喜欢跟在夫人后面听她说一些心理学上的奇闻逸事,并且他很有天分,他看看你,就知道你心情好不好,有一次,我和我那口子吵了架,干活儿地时候重了点,小少爷就走过来开解我,还给我递纸巾,如果不是先生和太太去的早……”

孙婆婆停住了话,抖了一下被子,叹了口气,又说。

“哎,瞧我,说这个做什么,您现在是小少爷心尖儿上的人,我就希望在我都生之年能帮你们带带孩子……”

姜楚楚没想到这话题转移地那么快,不自然地轻咳一声,提步就要开溜。

“那什么,时间不早了,您好好休息吧。”

“好,明天早上给你们做早饭,保证是你爱吃的……哦对了。”

孙婆婆叫住她,笑着说道,“我看西边卧室里的被子有些潮,我今天洗了晾在外面了,你们俩去东边的卧室睡吧。”

“啊?”

姜楚楚一呆,原本她就住在东侧卧室,温九思住她对面那间,现在温九思没被子了,那岂不是……

她怀疑孙婆婆根本就是温九思想对自己行不轨之事,搬过来住的借口!

总之她是不会让温九思睡在自己的床上的……

这么想着,姜楚楚雄赳赳气昂昂地打开了自己卧室的门——然后就看见了她床上的男人。

温九思穿着家居服,半倚在她床的一侧,交叠着双腿,手上捧着一本书,落地灯的暖光下,他的侧脸俊俏而柔和,整个人显得十分悠闲。

听见开门的声音,他看向姜楚楚,随后又低下头来继续看书,自然的模样仿佛他原来就睡在这儿。

姜楚楚愣过之后连忙冲过去,“你你你你……你怎么在这儿。”

温九思慢悠悠地翻过书的一页。

“我没有被子了,又不想感冒,当然就睡在这儿了。”

强词夺理!

姜楚楚走到他身边,看着男人毫不避讳地躺在她粉红色少女心的床单上,靠着她自己都舍不压的独角兽抱枕上,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不满地控诉。

“这房子这么大,你还可以去别的房间啊。”

温九思放下书,叹了口气。

“别的房间……温仁他们离开后,小赵把所有的床品都扔了。”

“那……那,那也应该有别的办法,总之,你不能睡在我这里。”

说着,她不情不愿地上前拉着温九思的手臂,想要把他拽起来。

“你起来嘛。”

温九思将书随意地往旁边一扔,盯着她,薄唇轻启,“不。”

兄弟,你知道你就是这样,我才觉得危险好不好……

“这个被子借你了,你拿走……啊!”

话音未落,她突然被温九思扯进怀里,然后男人迅速翻身压上,姜楚楚只来得及拽着被子的一角横在两人身前。

他的眼睛里涌动着她读不懂的风暴。

“楚楚,你可怜可怜我,我们都是未婚夫妻关系了,你不允许我碰你就算了,你还赶我去别的房间?”

明明做着最禽兽的事情,却露出无辜的表情。

他的胸膛紧紧地贴着姜楚楚,她快要喘不上气来了。

“你起来一点,你压到我了。”

“……好。”温九思慢吞吞地回了一句,稍稍离开了一点,等姜楚楚将被子掀起来准备起身时,他又迅雷不及掩耳地将她按了回去。

姜楚楚被他的无赖弄得惊呆了,一时间任他肆意妄为,不一会儿就只剩下一件小吊带。

她好不容易挣脱着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着急地叫嚷出来。

“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这话一出来,代表着姜楚楚已经黔驴技穷,准备割地赔款了。

温九思吮了一下她的颈间,这才不舍地抬起头。

她黝黑的长发散落在粉红色的被单上,更显的她的小脸儿粉扑扑的,巴掌大的小脸儿上,眼眸黑白分明,更衬得唇色越发活色生香。

他扣着她的手,手指缓缓抽离又重新交握,带着一股暗示性的暧昧。

温先生重申着自己的立场,一字一句地说。

“我不去别的房间睡,别的房间没有你。”

察觉到男人掌心的炙热还按在她身上,姜楚楚胡乱地点头,“行行行,你随便,行了叭。”温九思这才翻过身,躺到另一面。

姜楚楚才缓和了一会儿,冷不丁又听到身侧的男人问到。

“你到底为什么那么排斥这件事?我想来想去也不明白。”

不管姜楚楚什么反应,温九思又说。

“首先你没有这方面的心理障碍,其次我们会结婚,你愿意的话,今天晚上我就能把民政局搬来,最后,虽然我之前没有经验,但是我是个有本钱且聪明的男人,我会让你开心。”

这是什么荒唐话。

姜楚楚索性背对着他,将自己藏进被子里。

“总之是你的原因,你自己想去,我睡觉了!”

温九思百思不得其解,但事关自己的下半辈子的幸福,他还是将这个疑问记在了心上,则吉日进行贴身逼供。

姜楚楚偷摸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关掉了床头灯,又迅速收回来藏回被窝儿里。

西西索索地声音传来,男人也钻进了被子里,不一会儿,姜楚楚就感到有一只手顺着她的腰摸了上来。

姜楚楚:“……”

姜楚楚不堪其扰,抄起自己的梦幻独角兽抱枕就向后砸了过去。

“你还睡不睡了。”

身后的男人终于安生了。

极安静的夜晚,没有鸟声,没有虫鸣,只有偶尔秋风卷起的碎石刮擦到玻璃上,发出簌簌的声响。

她清浅的呼吸声就在他的耳旁,像是挥之不去的青烟,丝丝缕缕,缠绕入心间。

温九思微微抬起头,俯身在她微闭的双眼上亲了亲,这才动作轻柔地起身,穿鞋下地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书房亮起了灯。

三百零五·楚楚,早安

温九思打开了手机,在里面找到一通未接来电拨了回去。

夜色如水,他的面色隐在灯光的暗角中,轮廓分明,显出几分清冷。

“你找我?”

电话对面是小赵,他一板一眼地汇报道。

“是的,温先生,我按照你给我的那个地址,找到了一个人,并且我已经旁敲侧击跟他核实过了,他确实目睹过先生和太太的那起车祸。”

“他现在已经定居到了江城,温先生,请问这两天需要给您订机票过去吗?”

小赵问过之后,等了一会儿,才听见温九思轻轻地“恩”了一声。

“订吧,明天我就要过去。”

小赵称了一声好,紧接着有些犹豫。

“先生,恕我直言,20年过去了,即便那个人还能记得当时车祸的情形,我们能得到的有用的信息也非常的少……”

温九思打断他,“小赵,哪怕只有一丁点儿可能性,我也要找出真相,我不能让我的父亲白死,也绝不能让我母亲抑郁而终……”

如果此时还有第三个人听到这段话,一定会惊讶于他话里的含义,因为在外界的普遍认知下,温九思的母亲跟他的父亲一样,都是死于二十年前的那一场车祸。

温九思又说,“还有,这次你不用跟我去了,我不在京都的这几天,你多盯着一点李博文和袁呈,那个女医生先不用管,我想我知道她的来路。”

撂下电话,温九思在书房里发呆许久,直到墙上钟表的时针堪堪指向了“2”,他才站起身,往卧室走去。

姜楚楚兀自睡得香甜,脸蛋上也带着自然的粉嫩,可能是一个人独睡惯了,她不由自主的就霸占了一张床,牢牢睡在了中心位置。

温九思忍不住发出轻笑,一只腿跪在床上,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伸到她的腿弯下,将她往旁边挪了挪,自己也钻进被窝里,然后将女孩儿揽进怀里。

这是他的珍宝,他的终点,好像拥有了她,心里那一块未曾安稳过的躁动终于归于平寂。

一夜好梦。

第二天,姜楚楚醒来,还在迷迷糊糊的时候,背后突然一个温热的身体贴了过来,有力的手臂环住她的腰,将她紧紧的贴在怀里。

男人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自身后,在她的耳边响起,带着早晨特有的慵懒语调。

“楚楚,早安。”

随之而来的,是他身体那股本能的变化,烫着她。

她一个激灵,眼睛睁大,所有的瞌睡瞬间灰飞烟灭。

姜楚楚如果是一只毛绒动物,那么此刻她身上的毛一定全都炸开了。

对哦……她昨天不是一个人睡的。

“……早啊,早。”

姜楚楚小心翼翼的挪动着身子,妄图从被窝里爬起来,可是好不容易有亲密接触机会的男人,怎么肯放过在嘴边的美食。

他不但手没有放开,还趁机将她轻易地翻转过身子,使她面对着自己。

“你要去哪儿啊?还早,再躺一会儿吧。”

说着,男人突然往下蹭了蹭,将头低下来。

脖子上传来不轻不重的噬咬,濡湿的触感令姜楚楚原本清醒的神智再一次迷蒙起来,在没有“那方面”危险的时候,姜楚楚还是很难抗拒温九思刻意的诱惑的,耳鬓厮磨间,姜楚楚也忍不住轻声求饶起来。

两个人在被窝里闹了一会儿,天色大亮,到了姜楚楚不得不起来去上班的时候,温九思才意犹未尽地放开她。

姜楚楚洗完脸出来,脑袋上戴着个粉色兔耳朵发箍,一边往脸上拍着化妆水,一边看着还在慢悠悠系着衬衫扣子的温九思,有点奇怪。

“你平时这个时间不都已经吃完饭准备去上班了吗?”

温九思从穿衣镜里看了她一眼。

“刚想跟你说……我中午有航班飞江城,有点事情要处理,大概要在那边呆上一周。”

得知温九思要走这么多天,姜楚楚有些闷闷的,但同时又松了一口气——毕竟每天晚上和每天早上都要来这么一遭,别说她受不住,她都替温九思担忧他的身体健康。

外间孙婆婆已经准备好了早餐,显然是事先得了温九思的嘱咐,菜色都是姜楚楚喜欢的。

吃完了早饭,温九思又将她送到美术馆之后才离开。

由于最近有秋季展,姜楚楚忙了一上午,才得了空,刚准备去画室里看看宋思蓉在不在,能不能陪她一起吃饭,就看见一个宣传部的男同事迎面走过来,捂着肚子,表情十分痛苦,看见姜楚楚跟看见了救星一般。

“楚楚,我有位客人来了,可是现在肚子痛得要命,可不可以麻烦你帮我去接待他一下?”

姜楚楚很有同事爱的点点头,“行,你快去吧,是在接待室吧。”

“没错没错,是个重要的客人,千万帮我招待好。”

男同事点点头,一溜烟儿地小跑走了。

姜楚楚特意泡了一壶红茶,这才往接待室走去。

推开门,一个人背对着她站在窗前,逆着光,她也看不清那个人的身形,只看出来来是个男人。

姜楚楚将红茶放在了桌子上,一边低头倒茶一边说。

“这位先生,您先过来喝点茶吧,小张马上就过来。”

那人听到她的声音,转过身,踱着步子走过来,将自己的身形笼罩在姜楚楚的身上。

“楚楚,好久没见到你了。”

姜楚楚倒茶的手一顿,立刻放下茶杯,后退一步站直,警惕地看向来人。

“袁呈。”

看到她的动作,袁呈眼神一暗,低头笑了笑,后退了两步,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你不用每一次见到我都如临大敌,你看,从始至终我也没有强迫过你做什么不是么?我能过来一趟很不容易,过来坐下吧,我想跟你说说话。”

他指了指自己旁边的位置。

姜楚楚站在原地没有动。

“我是真的很好奇,你为什么还不回南城,那你现在不是已经都是你的地盘了吗?干嘛还要在这里仰人鼻息?”

袁呈拿起姜楚楚方才倒的那杯红茶,抿了一口,他的手指磨擦着杯壁,像在抚摸着情人的手。

三百零六·等到那一天,你会重新回到我身边

袁呈悠悠地说,“男人的事业永远不会因为现有的成绩而止步,他们总会有更大的目标,就像,如果温九思只是一个普通的心理医生,你还会爱他吗?”

姜楚楚冷笑。

“我认识九思的时候,他就是一个普通的心理医生,爱情跟身份是没关系的,只跟缘分有关,温九思怎么样我都喜欢,而你,不管做什么,我都讨厌。”

说完,她转身想走。

袁呈立刻站起来,大步走过来,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就走到她眼前,一手按住了门板,将她困在室内。

他低着头冷冷地看着她。

“你以为你的未婚夫温九思是无坚不催的吗?你以为他拿回了九召,就安稳无忧了么?他收拾温仁父子,尚且如此大费周章,那么等他日面对他真正的敌人时,他还能护你周全吗?”

袁呈目光灼灼,

姜楚楚觉得袁呈的状态有点不太对劲儿,其实比起温九思来,袁呈才是一个彻彻底底的霸道总裁的范儿,典型的只要他想要,他就会不择手段的去得到,这也是姜楚楚厌恶他的原因之一。

可是从前见他,他身上还有几分克制,可是最近每一次的见面,相处总会在他身上嗅到越来越危险的气息,仿佛有什么封印正在慢慢解除,那些曾经控制他的,正在反过来被他慢慢蚕食。

姜楚楚很好奇他究竟知道什么,可是却又些怕此刻的袁呈,她握紧了手,别过脸,一点也不想看到他。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只知道,不管温九思是什么身份,遭遇什么困难,我都是他的未婚妻,我都会跟他站在一起。”

袁呈嗤笑,看她的目光炙热中带着可笑。

“楚楚,你太天真了,当一个男人没有金钱,没有权力傍身时,你看他一日行,看他两日行,可是当你长长久久的跟他在一起时,他身上的那层光环早晚会被戳破。”

姜楚楚不耐烦起来,心里想着小张是不是昏倒在卫生间了,为什么还不过来?

每次遇到袁呈她都束手无策,她想着下回是不是该在兜里准备点辣椒水什么的,喷他一脸。

女孩儿满脸不耐,迫于男性的身体优势只能被困于一隅,从他的角度看去,是她精致的眉眼,红润的唇,还有胸前起伏的曲线。

袁呈的声音低了下来。

“楚楚,你且看着吧,过不了多久……温九思就不会像这样悠闲了,等到那一天,你会重新回到我身边。”

他说着,伸出手来,露出一个近乎温柔的神色,想要抚摸她的脸。

姜楚楚身上一寒,有一种恶心感,从心头蔓延上来,她警告道。

“袁呈,你要是敢碰我——”

话音未落,忽然,姜楚楚背后的门被猛烈的敲响,还伴随着一个撕心裂肺的喊声。

“姜小姐你是不是在里面啊?快开门啊!”

姜楚楚一听就是小赵的声音,连忙扬声回应道。

“我在!”

于是外头的敲门声更激烈了。

这时,另一个声音干脆利落地说,“踹门吧。”

袁呈紧紧的皱起眉头,终是放下手。

门打开了。

小赵先是看了一眼姜楚楚,但看到她安然无恙的时候才松了一口气,虚伪地对袁呈笑道。

“袁先生,您也在这儿,这么巧啊。”

袁呈理了理衣服,又恢复了那副风度翩翩的样子。

“是很巧……温九思还真是一点都不放松警惕啊。”

小赵也不含糊,“应该的,应该的。”

袁呈自觉没必要跟小赵寒暄,他看了看姜楚楚,最后说了一句,“记住我说的话,到时候有事情,你可以来找我。”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姜楚楚撇撇嘴,看向身旁的另一个男人。

“白银?你怎么在这儿?”

白银表情冷酷,插着兜没说话。

小赵解释道,“我收到消息袁呈来了美术馆,就急忙往这边赶,来的路上碰到了白警官,白警官看我往这边来,猜到是你出了事,就跟我一起过来了。”

姜楚楚真心实意地冲白银道谢,“谢谢你哦白警官。”

白银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不用,跟我去一趟警局。”

“啊?”——来自姜楚楚和小赵的双重疑问。

姜楚楚莫名其妙,还有点委屈,“这次是袁呈主动过来找麻烦,我也没做错什么吧。”

“不是。”白银言简意赅地解释,“是温仁和温戎的案子有了结果,有些文件需要交待,温九思不在,给你也是一样的。”

姜楚楚这才舒了一口气,“成,那你先陪我去跟白教授打个招呼去。”

说完,她又看向小赵,“我跟白银走了,你在这里,看到我同事就跟他说一声,他的客人也拉肚子走了。”

…………

去往江城的飞机上,温九思的身侧,做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物——宋初一。

看着在飞机上也一丝不苟的工作着的温九思,宋初一实在是按捺不住好奇心,玩味的问道。

“这次出行是你的私事吧?你就这么信任我,让我帮忙?”

温九思连头都没抬,清淡的回应。

“无关乎信任,只不过我们现在是天然的盟友,我相信你不会拎不清。”

“天然的盟友……”宋初一咂着这几个字,懒散地靠在椅背上,微微仰着头看着飞机的舱顶,语气也不知是讽刺还是感叹。

“一个袁呈,也值得您温公子这么如临大敌。”

隔了一会儿,温九思才说道。

“我从来不惧怕任何人,但我也从来不小瞧任何一个人。”

宋初一笑了笑,“你要总是这样小心翼翼的对待你的对手,你该有多累啊。”

温九思合上了面前的电脑,扭头看向宋初一。

“不是每一个人,但是绝对包括袁呈。”

“因为他格外有危险性?”

“不。”温九思的眼里划过讥诮,“因为他处心积虑的肖想楚楚,而我不会给一个与我争夺心爱之人的对手,任何的机会。”

宋初一愣住,转过头,久久都没有再说话。

他好像,有些明白姜楚楚为什么会爱上温九思了。

三百零七·你是要考虑离开温九思到我身边么?

白银是开着自己的车来的。

姜楚楚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坐这样的车——十万元级别以下的车。

姜楚楚本来还以为,白银是什么励志型的富二代呢……

她偏头看了看开车的白银,后者面色淡定,仿佛没察觉到她的打量,这么一个大帅哥开着车,给这辆极其大众的小汽车增色不少。

到了局里,白银带着姜楚楚往办公室走去,途中碰到了好几个警察,见到白银都纷纷打招呼。

“白队,回来了。”

“白警官。”

“白队……这位是?”

还有的对姜楚楚表示出了直接的好奇,要知道,白银在公安局这么久,还有没有见过他跟哪个女生走得近呢……

白银皱眉,声音严厉,“工作都做完了吗?这么八卦,需不需要我跟局长说多给你们布置点任务?”

白银一瞪眼,那些人跑得比什么都快。

姜楚楚倒是一脸坦然。

办公室没人,白银从档案柜里翻出来几分文件。

“温仁和温戎的案子差不多有结果了,吴媛的死虽然跟温戎的逼迫有关,但是由于判定是自杀,温戎不会被判刑,除此之外,由于温仁设计到商业诈骗,将被判赔给合作商一笔巨额金钱,具体的细节都在里面了。”

“就是这些,你把这些文件备份带回去给温九思看,他一看就知道了,还有一份需要他签字证明的文件……奇怪,我放哪去了?”

白银寻找的动作有几分烦躁,找了十来分钟也没有找到。

姜楚楚摸了摸有些瘪的肚子,“你先找着,我吃个饭很快回来。”

白银点点头。

姜楚楚回来的时候,一打开门,就发现白银趴在桌子上,闭着眼睛,手边放着一份文件。

他趴在桌子上的模样活像一只巨型金毛,相似到似乎可以看见他耳朵蔫耷耷地耷拉下来,尾巴也有气无力地低垂地摇着。

姜楚楚突然觉得,从某一个角度来看,白银和温九思竟然还有点相像。

她将一份馄饨放到桌面上,伸手摇醒了他。

“白银,醒醒,给你带了一份午饭。”

白银缓缓睁开眼,从迷蒙到清醒,不过两秒钟,他还维持着趴着的姿势,眼神定格在姜楚楚脸上足足半分钟,这才起身,转了转脖子。

他伸手拿过那盒馄饨,面上的表情没改变,呼噜呼噜地吃了起来,却没说一句谢谢。

姜楚楚一面规整着手里的文件,一边撇撇嘴。

“给你带午饭连句谢谢都没有,你妈妈平时肯定很忧愁吧,自己的儿子这么不近人情。”

白银头也不抬,依旧一板一眼地吃着,随口说:“我没有妈妈。”

姜楚楚一愣。

要是搁别的女孩儿,估计会不好意思地闭上嘴,假装没有谈起过这个话题,但姜楚楚不是一般的女孩。

白银的态度很自然,丝毫没有被提及隐痛的感觉,因此姜楚楚的好奇心更甚。

“那你的父亲呢?”

“我也没有父亲。”

姜楚楚眨眨眼,还想问什么,白银不耐烦地抬起头,冷冷地看着她。

“姜小姐,你对我的情况就这么感兴趣?你是要考虑离开温九思到我身边么?那我就什么都告诉你。”

三百零八·我们白警官是南城人

姜楚楚闭嘴了。

白银耳边终于安静,他低下头三下五除二将馄饨吃完,连点汤都没剩,然后将外卖盒推给姜楚楚。

“出去的时候顺便帮我扔掉。”

说完,他就低下头不知道看什么资料去了。

姜楚楚:“?”

她一手卷起文件,转身就往外走,声音同她的面色一样冷。

“你自己扔!”

“碰”的一声,办公室的门被狠狠地关上,白银的眼睫毛轻轻眨了两下,目光定格在纸上,久久都没有移开。

出了公安局,姜楚楚给温九思打了个电话,想着把文件的事告诉他,谁知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挂断了。

姜楚楚:“……”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得到了就不知道珍惜。

这时,迎面走过来一个警察,姜楚楚抬眼一看,是见过两面的小钱。

她忽然心里一动,扬声叫住了他,笑靥如花。

“小钱,中午饭吃了吗?”

毕竟不是白银那样的大冰山,面对姜楚楚这样娇俏漂亮的小姑娘,小钱还是有些局促。

“姜小姐,我吃过了……您有什么事儿吗?”

姜楚楚一勾唇,白银不是不许她打听他的事儿吗?但是她偏偏想知道他的来历。

“你们白警官是哪儿的人啊。”

小钱挠挠头,这个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于是他回答得干脆。

“我们白警官是南城人。”

姜楚楚模模糊糊的想到,白银也是南城人?倒是有点巧。

白银也算是“姿容出众”,南城那巴掌大点儿的地方,如果碰到了,自己一定有印象,可是她好像从来都没有见过白银。

想到这儿,姜楚楚又问道。

“那你们白警官是什么时候来的京都啊。”

小钱警惕起来。

“你做什么总打听我们白警官?”

想起白银那副不近人情的模样,姜楚楚不怀好意的笑道。

“自然是要给你们白警官介绍个女朋友啊,你看你们白警官成天到晚这么忙,总得有人给他操心终身大事不是,我未婚夫跟他也算是朋友,我自然有责任多帮忙留心。”

小钱眨眨眼,似乎也觉得说的有道理。

“那……我就跟你说说,但你可别让我们白警官知道,是我告诉你这些的。”

姜楚楚笑眯眯的点了点头。

“那是当然。”

…………

江城的某处破旧的平房区。

宋初一百无聊赖的坐在外面,透过斑驳不堪的窗子,看向屋内温九思严肃的侧脸。

他不知道温九思为什么要找这么一个普通农民,还特意让他帮忙在江城避人耳目。

只不过温九思说的对,他们现在是天然的盟友,这点小忙还是要帮的。

这间屋子内部破旧,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的味道,可温九思坐在其中,却是面色不改。

他的手机响了,是姜楚楚的来电。

温九思低头看了一眼,却没有接而是挂断。

他的对面坐着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身上带着一种乡村特有的质朴,此刻惴惴不安的,用手搓着膝盖,显示出他内心的局促。

“这位老板,这都过了二十年了,我记得的,我都说了,再多的我是真的不知道了。”

温九思抬起头来,表情有些凝重。

“您刚才说,那辆汽车当年在那一段山路上往返了三次。”

中年男人点点头,“是那条山路虽然是从京都通向南城的,但由于两边是农田,没怎么修缮,平时走那儿的车很少,我当时就在旁边种地……前两回那辆车开的很慢,就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可是最后一次开得又特别快,拐了个弯儿,那车没刹住车,侧翻了,当时就起火了了,还没等我接近,那车就爆炸了。”

三百零九·他的秘密

这个世界上,只有三个人知道,温九思的母亲裴安妮,其实并没有死于当年的那场车祸。

这个农民目睹了车辆骤然爆炸,吓得夺路而逃,并没有看到后事。

他跑走后,一个附近开车路过的人停了下来,和他十岁的小儿子一起,在汽车即将掉下山崖的千钧一发之际,从熊熊火焰中拽出了全身都烧着了的裴安妮,扑灭了她身上的火,一路狂飙送到了南城医院。

裴安妮拣回一条命来。

那个时候温九思八岁,却已经知道,失去父母庇护的自己,就是一个怀揣金山却无力守护的稚童。

温仁迅速地处理了温氏夫妇的车祸后事。哪怕是车祸仍有疑点,哪怕是车辆残骸找到时不见裴安妮的尸体,温仁也选择了忽略迅速结案。

他迫不及待地搬进了温宅,接手了九召,却将小温九思当作一个累赘,不闻不问。

自然也没有人知道,被抢救回来的裴安妮醒来后,受了刺激,整个人失了神智,宛如一个疯子,更不要说还能记得自己的身份。

她嘴里更是一直嚷嚷着:不知道,别杀我。

那对父子都是善良的人,父亲试图寻找女人的亲人无果,两个非亲非故的人,自发地承担起了照顾裴安妮的责任。

直到温九思十三岁的时候,意外结识了从南城来到京都求职的男人的儿子,机缘巧合,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母亲尚在人间。

温九思偷偷前往南城见了母亲一面,裴安妮此时已经容貌尽毁,神志不清,身上没有一丝昔日名动京都的模样,而彼时温九思的处境也艰难,他虽然早慧,可是因为年龄限制,他无法正面对抗温仁。

加上裴安妮总是深陷有人要加害于她的幻觉——尽管她表现得像个疯子,可是温九思却没有因此就认定,自己母亲的话是空穴来风,他有一种近乎诡异的直觉,当年的车祸还有隐藏的真相。

可是温九思也明白,如果车祸是人为而非事故,那么疯癫的裴安妮,绝对不能回到京都,最起码在他有能力保护母亲之前,她不能回京都。

他给了那对父子一大笔钱,让他们好好地照顾裴安妮,直到十年前,温九思十八岁,裴安妮在南城中心医院身亡……

那个男人姓赵,他的儿子叫赵敬,后来一直跟在温九思的身边当助理。

……

温九思从破败的平房中走出来,神色平淡地看向宋初一。

“拜托你了,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来过这儿。”

宋初一点头。

温九思看了一眼时间说:“帮我最近的航班,我要回京都,楚楚找我。”

宋初一的神色一秒僵硬:这你不用跟我说。

宋初一:“我不是你的助理。”

“谢谢。”

温九思并没有将他的拒绝放在心上,理了理外套,径直往外走去。

秋意森森,落叶纷纷而下,打着旋儿地落到地上,令人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宋初一眯了眯眼,跟上了温九思,还不忘扬声说道:“就这一次啊!”

三百一十·你知道,比起冲冷水澡这种傻蛋的行为……

进了十一月,温九思逐渐闲了下来。

或者说,他终于可以从九召那繁冗的事务中抽身,继续钻研他心爱的心理学,而姜楚楚的工作也走上了正轨,没有了那些讨厌的人在眼前晃悠,姜楚楚只觉得小日子还过的不错。

除了每当晚上的时候,温九思都用哀怨的眼神看着自己……

姜楚楚想把温九思赶回他自己的卧室,可是尝到了甜头的温先生怎么可能再后退一步,她是打也打不走,骂也骂不走,好端端的一个如玉君子,就这么成了一块狗皮膏药。

只是哪怕温九思是狗皮膏药,也还是一块有格调的狗皮膏药,除了亲亲抱抱摸摸,其他的姜楚楚咬紧牙关,温九思就绝不强迫,只是每次睡前,他都要额外洗一次澡。

姜楚楚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只露出一个脑袋,嘲讽地看着他。

“我说,你这么总去洗冷水澡,对身体不好吧,干脆回去睡吧。”

温九思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他“啧啧”两声?

“是谁告诉你,我是去洗手间冲凉水澡的?”

姜楚楚讷讷反问,“难道不是么?”

男主角由于忍受不了磨人的小妖精的诱惑,只好依靠去冲冷水澡冷静下来……

温九思:……

一看姜楚楚的表情,温九思就知道她脑子里是一堆废料。

温九思抱着肩,站在床边看她,玩味地笑。

“你知道,比起冲冷水澡这种傻蛋的行为,弄出来会更方便么?”

姜楚楚:“……”

拜托,您拿的是霸道总裁的剧本好不好,别动不动就表现得跟个小流氓似的,总撩得她脸红心跳。

姜楚楚跟温九思对视了几秒,在男人的眼神愈加灼热滚烫之时,她突然往下一滑,整个人躲进了被子里。

不一会儿,一个闷闷的声音传出来。

“我怎么会知道这种事情……”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不过呢,温九思小朋友那小小的脑袋里,始终承载着一个大大的疑惑。

——那就是他的楚楚看起来也并不是排斥他的身体,甚至有的时候也会迷失在他的爱抚中,可是怎么就……怎么就不肯跟他“灵肉合一”呢?

除此之外,温九思发现,他的楚楚爱上了拖着他看电影……看各式各样的爱情电影。

男女主角亲热的一幕时,因为姜楚楚一直不肯跟他有更亲密的接触,温九思还以为,她看这种镜头会不自在,正准备找个理由避开,突然,他感受到一个森森的视线盯着自己。

温九思:“?”

什么情况这是。

温九思:“我以为你们女孩子看这个会害羞。”

“你……”姜楚楚看起来像是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一扭头,轻轻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跟谁在赌气。

“算了。”

温九思:“?”

心累。

又过了几天时间,一个消息瞬间席卷了京都,成了京都人家茶余饭后的闲聊中心。

李博文有个养在外面的女人……怀了孩子。

而且……据说是个男孩儿。

三百一十一·带她去度假

温九思正在客厅给姜楚楚吹头发。

他摸了摸她的头顶,由于刚刚吹干,女孩儿的头发毛茸茸的,手感极佳,他一边撸着她的毛,一边解释道:

“李博文是个极其重男轻女的,他是李家这几辈发展最好的一个人,自然不舍得自己的权利和财富被外姓人继承,外界还不知道……李博文已经开始回收权力给自己的两个女儿,实际上就是为了给自己的儿子出生后铺路。”

姜楚楚趴在他怀里,“可是……这说不通啊。”

“哦?”温九思摆弄着姜楚楚的头发,放到鼻尖闻了闻,眯了眯眼睛,“为什么这么说?”

“袁呈在京都这么久,总不可能是真想着要给李博文做牛做马吧,他一手策划姜明珠认祖归宗,总不能是为了把自己送上门去供李博文驱使。”

温九思似笑非笑,“你倒是了解他。”

姜楚楚想到什么,皱皱眉说:“毕竟他总是想方设法在我面前晃悠,我了解他不奇怪。”

温九思挑眉,手下用了点力气,将姜楚楚的脑袋带地歪了一点儿。

虽然不疼,但是女孩子的发型不能乱,姜楚楚立刻不耐烦地挥手,从他怀里起身看他一眼。

“哎,别拽我头发。”

看着姜楚楚埋怨的眼神,温九思咬咬后槽牙,伸手将她拉回来,手在她腰间的皮肤上轻轻掐了一下。

姜楚楚一痒,忍不住扭了扭身子,埋怨地盯着他。

“温九思,你别闹!”

温九思嘴角突然一扯,带着几分玩味的笑,手上陡然用力,将姜楚楚翻身压在沙发上,胸膛紧紧地贴着她的,大掌顺着她衣服下摆就摸了上去。

“在我面前提别的男人,还不许我吃个醋?过分了吧。”

姜楚楚一边去捉他作怪的手,一边忍不住仰天翻了个白眼儿,“去你的,袁呈在我眼里不算男人,顶多是个公的。”

她厌恶的神色不似作为,温九思哼笑,大发善心放过了她,临了还不忘叮嘱。

“我刚听说,他逼着自己的父亲签了股份转让书,袁氏企业的股份,一点都没留给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他所图甚大,你跟他能有多远就离多远,要不然你就得哭鼻子来找我了。”

姜楚楚“哦”了一声,模模糊糊地想到,哭鼻子的恐怕该是袁珂吧,有这么个手段凌厉的哥哥,他的日子恐怕不好过。

没过几天,温九思从心理咨询室回来,连衣服都没换,直接从换衣间拎出一个行李箱。

“周末带你去京郊的温泉山庄住几天吧。”

姜楚楚诧异地看他,“怎么突然有时间带我出去玩?”

温九思随手挑着姜楚楚的裙子,选了几件装进行李箱里,闻言漫不经心地说。

“你对袁呈的理解没有错,他不会甘心就这么白白供李博文驱使,李家最近会有一些大变故,我们出去玩几天,避开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能过个两人世界,姜楚楚当然开心。

姜楚楚跟白教授请了假,一个飘着雪花的周五,温九思驱车带她去了京郊的一处度假酒店。

三百一十二·似是故人来

那是一个掩映在绿意里的度假群建筑,栽满了南方的常绿植物,明明是落叶缤纷的深秋,却像是猛然回到了盛夏。

姜楚楚下了车,抬头看着枝头未名的小红果,忍不住感兴趣地问道:

“我怎么不知道这里还有这样的地方。”

温九思锁了车,“你是应该知道的……这里是九召旗下的度假酒店。”

姜楚楚吃了一惊,随即停直了胸脯,“九召旗下还有度假酒店啊……那这么说,我可以感受一下吃什么喝什么玩什么都不用花钱的待遇了?”

温九思睨她一眼,“除非你想很快被人知道我们在这儿。”

姜楚楚明白了,感情两个人这是“微服出巡”。

姜楚楚收回目光,忽然偷偷笑道:“你说,咱们俩这样像不像是偷情啊……”

他扯扯嘴唇,笑容算不上开心,意有所指地说道:“偷情?我哪有这么好的运气。”

姜楚楚突然感到一阵心虚……

他们进了酒店大堂,却没发现,有一个男人的目光,如影随形地盯着他们。

他的脸俊美,但微微下陷的两侧脸颊却显得有几分憔悴,穿着一身不引人注目的灰色运动服,这个男人回到自己的房间,房间里还有一个年轻女孩儿,正坐在阳台的摇椅上闭着眼小憩。

年轻男人坐在椅子上,也不管女孩儿能不能听到,自顾自地说:“你猜我刚才看到谁了?”

女孩儿睁开眼。

“楚楚?”

“你怎么知道?”

女孩儿嘲讽地笑了一声,“我怎么能不知道?你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刚才说话时候的表情。”

男人没生气,只是面色多了两分颓唐,“她是跟温九思一起来的……你说,我要不要见见温九思。”

女孩儿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你想求他帮忙?”

“……这个‘求’字不好,你换一个。”

……

入住了套房,温九思翻了翻房间内的指南。

“先吃个饭,然后歇一歇,再去泡温泉好不好?”

姜楚楚没有异议。

换好衣服,两人一打开门,一个服务生站在外面,正好抬手准备按门铃,他的手上捧着一束硕大火红的玫瑰花。

“这位小姐您好,这是有一位先生送您的花。”

温九思的脸色沉下来。

姜楚楚背对着他,看不到他的表情,兴高采烈地接过花道谢,转身看向温九思。

温九思皱起眉,“这是……”

“这是你送我的么?”

姜楚楚眼睛晶亮,如同星河闪耀。

温九思嘴边的话就咽了回去。

他们家楚楚……好像还挺喜欢这种形式化的东西。

姜楚楚抱着花低头,“这还有一张贺卡……你想对我说什么呀,当面还不好意思说……”

她的小脸儿红扑扑的,正要去拿那张卡片,冷不防被温九思一手抽走。

姜楚楚:“……你干嘛呀?”

温九思展开那张卡片,迅速扫了一眼,脸色不改。

“你说的对,有什么话,我应该亲口跟你说,写卡片……是懦夫的行为。”

说着,他一手揽过她,俯身吻了下去。

另一只手将卡片毫不留情地攥成了一团。

温先生此刻的心情迅速降温……怎么到哪都躲不过讨厌的人。

三百一十三·温泉

吃过饭,姜楚楚迫不及待地换上了泳衣准备去泡温泉。

等到温九思看着姜楚楚穿着一身水红色的泳装走出来的时候,眼睛先是亮了一下,而后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色又黑了下来。

“你……你要穿这个去泡温泉?”

姜楚楚低头看了看自己,“怎么了,有什么不对么?”

不是她自夸,凹凸有致、肤如凝脂也就是这样了。

温九思手握成拳,放到嘴边掩饰性地轻咳,“没事,没事……你等我一下。”

温九思迅速走出房门下到一楼前台,将一张黑卡拍在前台小姐的面前,在前台小姐的一脸懵逼中,拿出了一副霸道总裁的范儿。

“我要用那个私人温泉。”

前台小姐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可是先生,我之前告诉过您,那一处温泉,已经被别的客人订走了。”

温九思点了点那张卡片,下巴微扬,一字一句地说。

“不管花多少钱,我要用那处私人温泉。”

前台小姐:……这人怕不是个神经病败家子吧,你当这温泉度假村是你家开的呐,你想用就用?

前台小姐刚正不啊,无论温九思怎么说都不买帐。

温九思的面色渐渐黑了下来,他“哼”了一声,转过身掏出手机了个电话,不一会儿,前台小姐就接到了九召总部据说是总裁的赵特助打来的电话……

撂下电话,前台小姐看温九思的眼神已经不只是看败家子了,隐隐地还含了一点鄙夷,竟然还是个仗势欺人的败家子。

姜楚楚在房间里百无聊赖地坐了半天,半晌,温九思才回来。

他一回来就拉起姜楚楚的胳膊,迫不及待地说,“我们走吧。”

姜楚楚:“?”

这个人怎么莫名其妙的。

到了地方,姜楚楚打量着雾气缭绕的小池子,忍不住睁大眼睛,“唔……这里还有私人温泉啊。”

“恩。”

温九思淡淡地回应了一声,率先扔开宽大的外套,露出只穿了一条四角泳裤的身子,紧实的腹肌在水汽中显得格外的……诱人。

姜楚楚脸色一红,连忙低下头。

温九思轻笑一声,长腿一迈,进了水里。

姜楚楚小心翼翼地睁开眼,只看见舒服得长叹一声的男人,靠在石头上闭目养神。

她撇撇嘴,“好滑啊,你扶我一下。”

温九思缓缓睁开眼睛。

女孩儿身姿曼妙,一举一动皆是风情,宛如水中女妖,浑身都缭绕着惑人的风姿。

温九思觉得此时不一饱眼福,那真是对不起自己这么长久以来的柳下惠生涯,是以,他依旧慵懒地靠着温泉,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姜楚楚见到他泡在温泉里面一动不动,干脆自己小心翼翼地进了水里,向他走去。

她的身体带动着水流,只是一圈圈细小的涟漪漾开,在温九思的身体周围拍打,就令他心里一阵心痒。

她一步一步走进他,红唇在热气的蒸腾中显得愈加的诱人,温九思的喉结微微滚动,声音忍不住暗哑了稍许。

“楚楚,过来。”

三百一十四·要是能一直这么抱着你,也不错

姜楚楚缓缓地走过去。

水波潋滟,雾气弥漫,温九思伸出手,她扶住,正想坐到他身边,却被他伸手一揽,环抱在胸前。

温九思低下头,姜楚楚下意识的伸出了手轻推了一下他的胸口,看来却只似把手搭在了他的胸肌上,两个人在温泉一角,肌肤亲密的接触在了一起。

温九思的手指轻佻地抬起他的下巴,演得一脸玩味,“哪里来的小美人儿,怎么穿成这样来引诱我?”

姜楚楚顺着他的手指扬起脸,她的睫毛上沾满水汽,因为泡在热水里,皮肤渐渐发红,几根头发被水雾打湿,湿哒哒地贴在她的脸颊。

她撩起眼皮,红唇轻启——“呸,不要脸。”

温九思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闻言反而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说:“有温香软玉在怀,脸是什么?”

回应他的,是姜楚楚泼了他一脸的水。

这大概是两个人来到京都之后,最闲适的一段时光了。

这里的温群水温度正好,姜楚楚泡得昏昏欲睡,周遭只有风打着树叶的沙沙声,难得的静谧。

“一直这样靠着会很热哎。”

姜楚楚虽然这么说着,却也没有从他胸前离开的意思。

温九思早就习惯了姜楚楚这只磨人的小妖精总是半推半就,毫无自觉地引诱自己的行为。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用手指摩擦着她的肩头,声音被水汽熏染得微微暗哑。

“要是能一直这么抱着你,也不错。”

说罢,他笑得像个纨绔子弟,捏起姜楚楚的小脸儿吻了上去,起初他只是单纯贴着她的唇,温柔又缓慢的轻啄,他灼热的手掌贴着姜楚楚的耳根,轻轻摩挲着。

姜楚楚耳根红得发烫,睁眼闭眼都是他带来的眩晕感,温九思的手忽然滑了下来,姜楚楚猛地一颤。

“喂——”你可以了吧。

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温九思不由分说地以吻封缄。

忽然——

“请问这里面是一位姓姜的客人么?”

外间传来一个服务生礼貌地询问。

由于是私人温泉,绿植掩映做的很好,温九思倒不必担心两人现在的样子被别人看了去,可是亲昵被打断,温总裁的不悦显而易见。

“什么事?”

见客人扬声回应,服务生也就默认这位就是姓“姜”的客人。

“有位客人提醒您,不要忘了今晚和他的约定。”

话传到了,服务生又礼貌地走了。

姜楚楚从他的怀里退开,莫名地问道:“什么人找你?是不是京都那里还有事情没处理好?”

温九思立刻想到了上午的那捧玫瑰花,里面夹着一张贺卡,上面写着:

【楚楚,今晚六点,空中花园等你一叙。】

落款是一个他们都很熟悉的名字。

本以为是对楚楚的不依不饶,却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温九思立刻就想明白,这人,其实是冲着他来的。

——好好的、难得的一个假期,眼看就要被搅合了!

姜楚楚还一脸懵懂地看着他,搞不懂男人为什么突然阴沉下脸。

温九思低头,也不知是她哪句话刺激到了他的神经,温九思忽然咬住了她的唇,这次不是温柔的亲吻,而是充斥着纠缠与侵略,激烈的亲吻令姜楚楚呼吸都有些困难。

三百一十五·袁二公子,这就是求人的态度么

可是每当她想要逃离的时候,温九思就会不轻不重地咬住她的唇瓣将他带回,继续在她口中横冲直撞。

毫无疑问,这是温总裁在泄愤。

姜楚楚豁出去了捧着对方的脸,一口咬了上去,像小狗似的啃咬着男人的唇,看着温九思皱起眉头,这才笑了。

“活该!”

几番你来我往,温九思倒也心满意足。

他伸手探了探姜楚楚红扑扑的脸颊,满是遗憾地说:“我们上去吧,你休息一下,再泡下去会发昏的。”

姜楚楚晕晕乎乎地被他扯了上去。

在餐厅休息了一会儿,傍晚时分,姜楚楚开始发困,温九思见状,揽了揽她的肩膀。

“困了?回去休息一下吧。”

姜楚楚打了个哈欠没有反对,休假嘛,就是困了睡嘛。

将姜楚楚安顿好之后,温九思抬起腕表看了一眼,晚上六点整。

他拿起外套,轻轻地走出套间,坐电梯一路上了空中花园。

这里是一处室内景观,郁郁葱葱,载满奇珍异果,宛如一处世外仙境,这时候人不多,温九思从门口进去,不费吹灰之力就看到了一个坐在紧里面沙发上的男人。

那个男人背对着温九思坐着,翘着二郎腿,无所事事地揪着旁边的绿植叶子。

温九思目光微沉,站在他身后:“你找我有什么事。”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闻声转过身来,却是半年多没见的袁珂。

温九思双手抱肩,嘴角弯出一个略显冷淡的弧度:“不是你叫我来的么?”

袁呈拍拍手站起来,扑了掉手上的叶子,往他身后看了一眼:“我明明约的是楚楚。”

温九思打断他:“你应该知道,来的会是我。”

袁珂沉默了一下,面上闪过一丝尴尬,但仍坚持着抬起头,看着温九思,一字一句地说。

“我想请你帮忙。”

温九思低头轻笑了一声:“袁二公子,这就是求人的态度么?”

袁珂梗着脖子:“我没有求你,我是在跟你谈合作。”

对面的男人低笑着摇摇头,看袁珂的眼神就像看个孩子,“合作?你拿什么来跟我谈合作?是本来就不属于你袁氏?还是你空空如也的私人账户?”

袁珂被戳着了痛处,烦躁地跺了跺脚:“袁氏和我怎么样,跟你有什么关系!”

温九思坐下来,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语调悠闲,“袁二公子,其实,我并不反感你。”

“啊?”袁呈的表情看起来有点懵逼:“为什么?”

“因为——人对待不是自己对手的人,总会多了那么几分宽容。”

袁珂的脸变紫了。

温九思不准备为难他,低头看了看腕表,一边想着他的楚楚什么时候醒,一边云淡风轻地说:“虽然你身上没什么值得我图的,但是我可以跟你合作。”

正准备跟他大吵一架的袁珂瞬间怔住了,有些摸不清楚他的套路,不由得后退一步。

他警惕地看着温九思:“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无非是关于你哥哥,袁呈的事情。”

三百一十六·故友重逢

袁珂的面色难看起来:“他不是我哥哥。”

温九思了然地点点头:“没错,他若是把你当成弟弟,就不会算计了父亲,拿到了袁氏的全部股份,一点儿也没给你留。”

“小爷也不稀罕”,袁珂又不耐烦地说:“我是有正事跟你说,你到底听不听。”

见袁珂这么轻易就恼羞成怒,温九思觉得没劲,做了个请便的手势:“愿闻其详。”

“因为我一直很防备着他,所以……他一有什么奇怪的举动时,我虽然不知道具体的,但总能窥见蛛丝马迹。”

温九思缓慢地“哦”了一声,若有所思地问道:“什么蛛丝马迹。”

袁珂冷笑一声,骤然冷淡下来的表情令他多了几分成熟:“我这个名义上的哥哥,心大得很,一个袁氏怎么能满足他的胃口,你知道他让自己的未婚妻认祖归宗了吧,李博文的势力,可只比袁氏大,不比袁氏小,若是能一口吃下去,只怕连你以后也会觉得麻烦。”

见温九思不语,袁珂做了个深呼吸,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又接着说:“我不知道他的计划,但是……我听到过他打电话,他涉足了一些违禁药品,并且把这些药品带去了京都,我认为……是针对李博文的。”

温九思的手指捻了捻,神情也肃了许多:“药物?”

这可不是小事,不管商业圈怎么背地里搞小动作,那都必须是有一个分寸的,越过了某些底线,那就是连金钱也解决不了的事情,温九思原本以为,袁呈不至于疯狂至此。

袁珂的神色有些空,带着点不确定的茫然:“我也说不好,或许是一些会令人上瘾的药物,他想借此控制李博文。”

正当空中花园里面,两个男人严肃地谈话的时候,楼下套房里的姜楚楚,醒了。

在房间里找不到温九思,姜楚楚也不急。

她随意地逛了逛,这座度假酒店之所以能称之为度假村,就是因为它的面积大,娱乐设施范围广泛,连游戏室这样的地方都能找到。

姜楚楚的目光在室内旋转木马上打了个转,落到了墙边一排娃娃机上。

娃娃机前坐着一个女孩儿,也不知道她坐了多久了,周围一堆装币子的小袋子,袋子全空了,可是她身边一个夹出来的娃娃都没有。

饶是如此,那姑娘还是发狠地一个个币子投着。

这种非洲人运气也真是难得一见。

姜楚楚看得太开心,犹如脱缰的野马,冷不防坐在娃娃机前的姑娘泄愤似的一拍键子站了起来。

她一回头,就对上了姜楚楚来不及收敛的笑脸,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僵住了。

“……”

“……”

隔了半年多,横跨了几百公里,姜楚楚没想到,在这儿见到了徐钰。

姜楚楚不想跟她这么继续大眼瞪小眼,笑容收敛,双手抱肩。

“你怎么在这儿?”

徐钰有些手足无措,伸手拽了拽自己的衣摆,站得笔直。

“我们……能坐下来聊聊么?”

徐钰问得小心翼翼地,生怕她拒绝。

三百一十七·我冤不冤?

度假村内的咖啡厅里,姜楚楚和徐钰相对而坐,每个人面前都捧着一个马克杯,咖啡的热气逐渐消散,姜楚楚收回了手,往后靠了靠,脸别向窗外,看起来冷冰冰的,徐钰也是一直低着头,手指不住地扣着杯沿。

两个曾经亲密无间的女孩子,再次见面却变成了相顾无言。

在服务生走过来询问是否还需要热饮的时候,徐钰终于摆摆手,挥去了服务生,而后下定了决心,深吸一口气,看向对面的姜楚楚。

“楚楚,你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

姜楚楚在心里轻嗤了一声,这恶俗的开头……

她没说话,只是转回了头。

徐钰却像是得到了莫大的鼓励:“你来京都之后,我一直很想你,想给你打电话,想来京都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徐钰的声音很轻,轻到几乎快要被轻柔的背景音乐湮没。

“我知道你在为我骗了你而生气,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知道你有毛病不代表我知道应该怎么正确处理——”

姜楚楚眼睛一瞪:“你才有毛病。”

“我不是这个意思……”徐钰叹了口气:“只是很抱歉,希望你能给我一个与你重归于好的机会,毕竟,我为你骂过人、陪你打过架、我们曾经是最好的朋友了。”

姜楚楚一拍桌子站起来,“亏你还有脸提?我原来多信任你?就连你在我眼皮子底下勾搭我前男友,我都没骂你一句!可是你呢!你从头到尾都在骗我,看着我脑子不清醒地把你当成青梅,你很得意吧!”

徐钰一噎,见姜楚楚脸上泛起了薄怒,也忍不住站起身呛声起来:“你能原谅温九思,为什么不能原谅我?姜楚楚,你讲点道理,在那件事情上,温九思是主谋,我顶多算是个从犯。现在你跟那个主犯你侬我侬的,还来这里度假,怎么对我就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我冤不冤?”

两个人争锋相对,宛如两朵可怕的霸王花,令周围的服务生不由得悄悄后撤。

徐钰已经做好了大吵一架的准备,可是姜楚楚却突然皱起眉,转换了话题。

“你怎么知道我跟温九思来这里度假的?”

“所以……袁珂也在这里?”

“所以……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俩怎么一起来京都了?”

三连问成功地问住了徐钰,她讷讷不成眼,眨眨眼睛:“现在我在说咱俩的事。”

姜楚楚不耐烦地挥挥手,“咱俩的事以后再说,先说清楚你们俩怎么在这儿,来了京都,却又不进京都市内,你们在等什么?或者说,你们在怕什么……是不是因为袁呈?”

不得不说近朱者赤,姜楚楚的思维模式逐渐向温九思靠拢,敏锐得可怕。

徐钰张了张嘴,陡然丧气。

姜楚楚又坐了下来,看不惯徐钰那股颓唐劲儿,扬了扬下巴。

“说说看,不是有句话么,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这么讨厌袁呈,说不定你求求我,我也就不计前嫌,顾念点儿旧情帮帮你们。”

徐钰看着满面骄纵的姜楚楚,心中突然涌上零星酸涩。

姜楚楚就是这样的姑娘,无论她嘴上说得多狠,心里却总是给过去哪怕一丁点美好,都留了一块绵软之地。

三百一十八·总觉得有点吃亏

徐钰的目光暖下来,但还是摇了摇头:“的确是有些事,但是也很麻烦,袁珂已经去找温九思了,你就不要参和了。”

“你不说算了。”

姜楚楚站起身准备离开,反正温九思知道了,再告诉她也是一样的。

走了几步,没有听到预想中的呼喊,姜楚楚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去。

徐钰还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目光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敢说,颇有几分眼巴巴的意味。

姜楚楚抿了抿唇,瞳仁在阴影中黑漆漆的,显出一片幽深。

“徐钰,你知道我最气你什么么?

“我气你为什么不能一直骗我下去,就像你说的,我们曾经是最好的朋友,可是有一天我转回身,忽然找不到你了。

“你要么就干脆利落地算计我,就如姜明珠姜夏樱之流。要么就全心全意待我,可是你偏偏不上不下,想从我身上得到东西,却又记得我是你的朋友,徐钰,你要是搁在古代,就是那种既当了——”

姜楚楚顿了一下,还是把最后的半句话咽下去了。

她是文明人,她才不骂脏话呢,不然温九思知道了,定是要念叨她的。

姜楚楚干脆利落地走了,徐钰看着她的背影,渐渐红了眼眶。

意外见到了徐钰,姜楚楚心情闷闷地,低着头进了电梯,冷不防撞到了一个人,她看也不看,闷声说了一句“抱歉”,对面的人却笑了一声,伸手一拽,将她像个小狗似的揉进怀里。

头顶传来男人含着笑的声音:“发什么傻呢。”

姜楚楚顺势拉住他的衣襟。深深嗅了一口他身上的冷香,有点委屈地说:

“你刚才去哪了,我醒来就看不到你了。”

“去见袁珂了。”

温九思丝毫没准备瞒她,回到房间,就把刚才袁珂跟他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姜楚楚还在怔忪时,温九思像是自言自语地说:“我得给小赵打个电话,吩咐点事……”

只是,还没等他打出去,小赵的电话就进来了。

他的声音急促:

“温先生,刚刚得到消息,李博文猝死了。”

“什么时候的事?”温九思显然也很惊讶。

小赵说:“就在昨晚,李博文是昨晚突发疾病,被送到医院抢救,但是这个消息被他的两个女儿瞒了下来。”

“恐怕不是女儿,而是袁呈。”

挂了电话,温九思挤了挤眉心,转回身,看着眼巴巴望着他的姜楚楚,长长叹了口气。

“楚楚,我们得回去了。”

他的吻轻轻落在姜楚楚的额头上。

姜楚楚此时真是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了。

原先她还在暗搓搓地想着,万一度假的氛围太好,她把持不住主动献身可怎么办?这下倒是免了这个担忧了。

但莫名地,总觉得有点吃亏……

连她自己都没捋清楚到底是为什么,就见温九思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语带暧昧。

“没能一起过夜,你相信我,我比你更觉得吃亏。”

姜楚楚白了他一眼,心理医生了不起啊!

男人微微笑着,好整以暇地望着她,像是在说,心理医生就是了不起。

三百一十九·九思,你不要怕

有了心理准备,再见到袁珂的时候,姜楚楚一点也不吃惊。

到是袁珂,半年不见,他比印象中要颓废了一些,看见姜楚楚,他依旧愣神了片刻,才不自在的将自己的目光移开。

温九思提出一起返回京都的时候,袁珂显得有几分犹疑。

温九思淡淡地说:“你躲在这儿,不过就是担心袁呈,现在李博文死了,袁呈一定会很忙,没空找你麻烦的,你跟我离得近,才好跟我一起商量对策。”

袁珂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于是答应下来,四人分了两辆车,出发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温九思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后面跟着的车,意味不明地说:“你那个朋友徐钰,倒是对袁珂一往情深,袁珂现在都快身无分文了,她还跟着他来了京都。”

他不是喜欢八卦的男人,平日里更是不会关注别人的这点小事,姜楚楚一时也忘记了澄清自己跟徐钰现在的关系,好奇地偏头打量着他。

看着温九思沉静的表情中夹杂着一丝几不可察的冷凝,姜楚楚似有所悟。

适时红灯亮起,车缓缓停了下来。

忽然,女孩儿缓缓启唇,声音在浅薄的夜色中显得格外透亮。

“九思,你不要怕。”

说着,也不顾他的反应,姜楚楚探过身子,扶上他的眉间,“不管发生什么事,你就只管走你的路,我也会走你的路,一直陪着你,所以,你不要怕。”

所以,你也不要感慨别人的感情。

温九思转头,看着她扬起的小脸儿,娇娇悄悄,眼神晶亮似藏了世间最璀璨的星光,他愣了片刻,心底最深的地方犹如小猫轻轻地挠着。

他掩下心底里突然涌起的热流,力图平淡,嘴唇蠕动。

“……好。”

绿灯亮起,那辆车却迟迟没有起步。

袁珂握紧了方向盘,视线锁定着前面的车辆,透过后车窗,依稀能看见两个离得极近的身影。

他叹了口气,也不知是对徐钰,还是对自己说。

“他们的确很相配。”

回到京都市内的时候已经快到九点了,温九思没有回家,而是去了九召总部,袁珂自然也亦步亦趋地跟着。

电梯缓缓攀升。

温九思揉了揉姜楚楚的脑袋,面带歉意。

“不光不能陪你玩,现在还要你陪我加班。”

姜楚楚乖巧地摇头,声音软耷耷的:“这不算什么,男人就应该事业为重,你也是为了我们。”

男人眼神深情,快要将对面的女孩儿溺毙:“楚楚,你真好。”

说完,他旁若无人地在姜楚楚面颊上烙下一吻。

袁珂面无表情。

袁珂甚至觉得自己有点想吐……

电梯好不容易攀升到顶楼,门一打开,小赵已经等着了。

见到袁珂,小赵愣了一下,但还是什么也没说,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引着一行四人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灯光大亮,宽敞的办公桌周围坐着几个精英模样的男人们,看见温九思,纷纷站起来打招呼。

“温总、夫人。”

三百二十一·看,这是我为你承包的鱼塘

温九思忙,姜楚楚消了假也忙,美术馆新一季的展览会开幕在即,白教授想要做一期当代美术家的主题展,幸而有刘晏和他的几个朋友借了许多作品给她,姜楚楚才不至于被动。

只是美术馆和九召本身离得就不近,跟温宅更是呈三角形路线。为了不至于让两人没了腻歪的时间,温九思一合计,干脆跟姜楚楚在原来的公寓里小住了几日。

他们的公寓是京都的高档公寓,这个小区自从落成,就一直没住满,对面的那户就是一直空置,温九思就安排下去,买了那处,让袁珂和徐钰暂且在那落脚,谈事方便的同时还可以掩人耳目。

姜楚楚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了一下,原先和徐钰还是好朋友的时候,两个人都没有住得这么近过,现在倒是“不是冤家不聚头”了。

不过每每对上徐钰的欲言又止,姜楚楚都是视而不见罢了。

有一天傍晚下班,温九思去美术馆接了姜楚楚。

“今天先回一趟温宅。”

“哦。”

姜楚楚以为是温九思想取什么东西,没仔细问。

回温宅的路有点长,她在车上打了个瞌睡。被温九思叫起来的时候,迷迷糊糊地跟着下了车,进了大门,往主屋走去……

“?”

姜楚楚突然停住脚步,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儿,她“呀”了一声,猛地回头。

几日的功夫,小院里的两颗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五平方米左右的小池子。池子由鹅卵石铺就,里面注满了清水,几条小金鱼游来游去,在黄昏的日头底下泛着光。

她微微睁大眼睛,瞌睡顷刻消失:“这里的树呢?”

“这儿本来就没有树啊。”

温九思踱步跟在她身后,嘴角勾着笑,懒洋洋地睁眼睛说瞎话。

“不对不对,这儿什么时候多了个水坑?”

男人从后面将她抱住,手不轻不重地捏着她的腰,隔着厚实的衣物他有些不舒坦,手指暗搓搓地沿着缝隙蠢蠢欲动。

他在她耳边调戏似地轻呼了一口气,轻声说。

“我欠你一次度假,赔给你一个水池,好不好?”

姜楚楚耳边一烫,轻易地红了脸,挣扎出来,掩饰性地愤愤说道:“这怎么能相提并论。”

虽然嘴上硬着,可是不一会儿,姜楚楚兴奋的神色和蹲在池塘边的姿态都充分说明了,她喜欢得不得了。

温九思心满意足地同时,在心底暗暗思忖:

果然,只要是女人,对于“看,这是我为你承包的鱼塘”这一类霸总行为,总是无法抵抗的。

姜楚楚玩儿够了水,站起来看向她,满目晶亮。

温九思挑挑眉,不意外地双手抱肩:“我知道你喜欢,你想说什么感谢的话……就说吧,不想说,做,更好。”

可惜,女孩儿没听出他掩藏在暗光下的狼子野心,兀自双手合十,一副动漫少女的感慨模样,长长地舒了口气。

“啊!有钱有势真好啊……”

温九思的笑意险些僵在脸上。

还说她是个小妖精,明明是根不解风情的女木头。

三百二十二·饭桌

天色再晚些,温九思怕她着凉,不允许姜楚楚再碰水了,两个人取了东西就回了公寓。

晚饭是姜楚楚做的,她还是没点亮厨艺技能,只能煮个面,炒了个番茄蛋,再加上一点现成的调味菜,勉强凑成一桌。

温九思倒是吃得津津有味,对于他来说,这顿饭“出自姜楚楚之手”,远比这顿饭本身的味道有价值。

正吃着,门铃忽然响了。

两个人对视一眼,温九思放下筷子站起身开门。

门外站着袁珂跟徐钰,袁珂往里瞅了一眼,视线在餐桌上略顿了顿,脸上挂上标准的谄笑,举起手摆了摆。

“晚上好,在吃饭啊。”

“……”

袁珂身后,徐钰手上拎着两杯奶茶。

姜楚楚只看了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她喜欢喝的那个奶茶牌子,在南城的时候,两个人经常光顾,这个牌子在京都倒是也有连锁店,只是远在北边,驱车去一次来回也要两个小时,温九思给姜楚楚买过一次,只是看着手中孤零零的一杯奶茶,她兴致突然就淡了,之后就再也没提过想喝。

袁珂很耿直,也很不要脸:“有点事请想来跟温总商量,顺便……看看能不能蹭顿饭。”

温九思高深莫测地盯着他,没说话,直到背后姜楚楚说:“九思,你还吃不吃饭了。”

她的声音带着不快,可是温九思却精准地听出了她的言下之意。

男人侧身让开,袁珂连忙顺杆爬,脸上勾起笑容。

“那就打扰了。”

索性主食准备得够,没人招待,袁珂自给自足,去书房盛饭。

姜楚楚低着头往嘴里扒拉着,温九思伸手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怎么,不高兴?”

她的声音闷闷地,用筷子狠狠地戳了戳碗里的面条:“他们俩在这跟我使怀柔政策呢,别以为我还那么好骗。”

温九思的目光从她乌黑的头顶掠过,心底忍不住轻轻叹息……她不是好骗,她只是太缺少爱了,她眼底不容沙子,但心底却异常柔软,这两种矛盾的特质在她身上杂糅起来,表现出的就是一种外放的嚣张。

餐桌上,袁珂期期艾艾地问道:“李博文的葬礼,你去么?”

——这是他今天来最主要的原因。

温九思神色如常地说:“去,怎么不去,我还想看看,袁呈下一步想要做什么呢。”

姜楚楚一听,赶紧咽下了嘴里的菜,跟着说道:“还有我,我也去。”

温九思偏头:“你不是一直不想见袁呈么?”

姜楚楚听了,抬起头白了对面的袁珂一眼,“我的确不想见到袁呈——”

袁珂觉得委屈——你不想见到袁呈,可是我是无辜的啊,你对我翻白眼干啥?

对他委屈的目光置若罔闻,姜楚楚扭过头,看向温九思的目光已然带上了神采熠熠:“那是我讨厌他看我的眼神,讨厌他把我视作所有物——可是有你在,我不怕他。我还想看看,这个为了权势不择手段的男人,现在究竟是一副什么样的嘴脸。”

三百二十三·葬礼

温九思温柔地替她擦了被沾上番茄汁的嘴角,轻声说道:

“好,那我们就一起去。”

两个人深情对视着,袁珂瞬间觉得自己口中的饭菜索然无味,他不经意间扭头看了一眼徐钰,却见徐钰头也不抬,自顾自吃着,丝毫没有想要看自己一眼的意思。

袁呈手指捏着筷子,心底里突然涌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

有温九思掠阵,袁珂的胆子大了很多,约好了要一起出席葬礼,吃过饭心满意足地走了。

隔了一个星期,李博文的葬礼如期而至。

李博文的墓立在郊外的墓园,黑得没有杂质的墓碑一看就是顶级的材质,前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不管李博文生前多能呼风唤雨,死后不过化作一块方寸之间的墓碑,承载着各式各样的目光。

而出席葬礼的人,除了极少数是真的跟李博文有交情之外,更多的都是想借此机会,看看李氏未来的走向——因为李博文死得实在是太仓促了,仓促到他没有来得及留下任何遗嘱,那剁一跺脚,就会令京都抖三下的势力,究竟会以怎样的方式,去到何人的手上?

所有来客不约而同的发现,控场的人不是李博文的女儿李云然,不是李云然母亲的娘家人,甚至不是才认回来不久的姜明珠,而是一个跟李博文甚至没有任何法律上关系的男人——袁呈。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陪在眼圈通红的姜明珠身边,还游刃有余地安排着葬礼的各项事宜,俨然一副主人的架势。

许多人心头暗暗一惊,这是要外戚篡权啊,或许……连外戚都称不上,李家境况冗杂,这个南城出来的袁总,想要顺利掌权,恐怕不容易。

姜楚楚穿着黑色的小礼裙,一手抱着束白菊,一手挽着温九思的手臂缓步走过去,身后跟着个跟班似的袁呈。

正在跟下属说着什么的袁呈似有所感,霍地向这边看来,两个男人的目光交织,隐隐有暗流涌动,气氛不自觉地微妙起来。

温九思所经之处,前来吊唁的人不约而同让出了一条通道。

王对王的时刻,谁也不会不长眼地装上去,指不定下一秒钟就会被误伤。

温九思走到袁呈面前站定,姜楚楚刚要将手上的白菊送出去,就被温九思拦了过去。

他将花递给袁呈,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肃穆。

“节哀。”

袁呈的目光从姜楚楚缩回去的手指上扫过,有丝不易觉察的遗憾,转而冲温九思点点头。

“多谢。”

一个不是真诚的劝慰。

一个不是真心的感激。

心知肚明对方不怀善意,但表面却都彬彬有礼。

袁珂忽而调转了话头,微微偏了偏身子,看向温九思身后的袁珂,语气淡淡。

“看到长兄,不过来打个招呼么?”

袁珂的眼神凌厉了一瞬,复又敛下眼,走出来。

“哥。”

袁呈和善地看着袁珂,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这俩是亲兄弟。

“我让人去南城接你,你怎么自己过来了?”

三百二十四·属于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战争

袁珂霍地抬头冷笑:“接我?”

袁呈点头,伸出手轻轻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随口叹了口气。

“我在京都忙得要命,想要你过来帮我,让下属去南城找你,结果他们回来的时候告诉我,你不愿意来……袁珂,你已经这么大的人了,不能像过去那样成天花天酒地,不务正业了。”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够周围的人听到。

袁呈承受着众人的打量,默默吸了口气。

“哦……那大概是我误会了,那两个男的见了我,二话不说就要抓着我往车里拽,我还以为遇上绑架的呢。幸好我从小别的不行,打架还有两把刷子,这才揍倒了那两人——原来,他们是哥你的下属啊。”

根本不把袁珂这种程度的反驳放在心上,袁呈漫不经心地掸了掸西服外套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声音愈发冷漠起来。

“你母亲本身就因为当初进我们家不光彩,在南城被人诟病,你还不争气,你让她怎么自处?”

袁珂不经意间露了一丝恨意,直到温九思借由摸鼻子看了他一眼,这才低下头掩饰,他悄悄握紧了拳头。

再抬头的时候已经换上了带着几分怯懦的神情。

“对不起哥……是我辜负了你的用心,我既然来京都了,今后你有什么需要我的事情,你就交给我办,我一定不让你和母亲失望的。”

两个人都对南城袁氏内部的变故丝毫不提,袁呈是

袁珂是知道,自己提了也没有,不消说袁呈肯定已经做足了表面功夫,单一条他是扶正的小三生的儿子,就足够令袁珂在大众面前抬不起头来。

这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战争,温九思并没有参和的意思,只是他就那么插着兜站在袁珂身边,本身就是一种态度。

姜楚楚也看了袁珂一眼……看不出来,袁二公子还是个能屈能伸的,看起来比袁呈顺眼不少。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刹车的声音。

墓园清净,一般车辆进不来,因而所有人的视线接被吸引过去。

车门开了,驾驶位上,一个穿着黑色便装的男人利落地走下来。

姜楚楚忍不住“咦”了一声,不自觉地问:“那不是白银么?他来这里干什么?我怎么不知道他跟李博文还有交情?”

温九思低头,贴着她的耳朵轻轻说:“你忘了,就连我们都怀疑李博文的死因,何况是白银。”

白银身边的同伴拨开人群,让他通过。

男人迈着长腿,几步就站定在袁呈跟前,白银先是扫了一眼温九思和姜楚楚这边,不带感情地正回头,板起脸,从怀里掏出证件在袁呈眼前一晃。

“我们想就李博文死因一事,对你进行一些调查,希望你能配合,跟我有一趟。”

袁呈缓缓地笑了笑,眼底却阴沉得紧。

“白警官没着警服,没开警车……这是私下来的吧,那我想,我有权拒绝。”

说完,他又指了指自始至终在自己身后充当背景板的姜明珠。

“更何况,我未婚妻父亲的葬礼还需要我来主持,恐怕也没这个时间。”

三百二十五·你真是我见过的,最有智慧的男人

白银铁青着脸,刚要说什么,旁边的小警察连忙凑过来,苦着一张脸在他耳旁悄悄地劝。

“白队,局长都说了,李博文的事儿没证据,您私下调查可以,但是将人强制带回警局可不行,您可千万别冲动啊。”

白银听了他的话,面色更加阴沉了。

袁呈见状,一派自如地笑了笑。

“不如这样吧白警官,既然您好奇,那我们就到后面去坐着聊一下,聊完了,我再回来主持葬礼。”

白银浑身的肌肉紧绷,嘴唇狠狠地抿着,过了十几秒,才沉沉点头,“可以。”

临走前,袁呈还不忘跟温九思打了个招呼,又体贴地将姜明珠扶到一边的长椅上坐着,这才冲白银伸手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白警官,请吧。”

白银一言不发跟在袁呈的后面,想必袁呈的气定神闲,白银在气势上怎么看怎么落了下风。

看着姜楚楚饱含担忧地表情,温九思一脸微妙地挑了挑眉,颇为危险地眯起眼问她:“怎么?你很担心他?”

“瞎吃什么醋?”

白了温九思一眼,姜楚楚又忧心忡忡地说:“白银不会被袁呈牵着鼻子走吧。”

温九思慢悠悠地回答,“你以为白银是怎么当上京都公安局刑警大队队长的?”

“什么意思。”

“白银进刑警队五年多,打交道的罪犯都是难缠的角色,你以为,他没见过袁呈这种滴水不露型的?”

姜楚楚一想,也有道理,她见过白银这么多次,好像还真没见过他情绪像今天这般外露的时候。

“你的意思是……”

温九思望向两个人离开的方向,神情悠远:“白银曾经向我请教过心理学在审讯上的应用,我教给过他很多招,其中就包括这个……示敌以弱。”

姜楚楚“喔”了一声。

“九思。”

“恩?”

“你真是我见过的,最最最,最有智慧的男人。”

姜楚楚双手合十,崇拜地看着温九思,温九思低声浅笑,伸手揉揉她的脑袋。

气氛瞬间暖意融融。

一个幽幽地声音在他们身侧响起。

“我说,你们是不是忘了,我还在这儿……”

袁珂一脸被喂了苍蝇的表情,环顾了一圈四周。

“你们可别在人家坟头腻歪了,你们看看周围人看我的眼神。刚才袁呈那一番话,我但凡脸皮薄点我扭头就走了,现在京都这帮人,谁不知道是个被他压得死死地,无力翻身的小三儿生的……说要合作,你们可不能不管我死活。”

“这些人看你,不是因为你的出身。毕竟,这富贵圈的腌臜从来都不少。他们看你,是因为袁呈,袁呈的棋下得太大了,这些人觉得袁呈想让你替他做事,他们在衡量你的能力。”

温九思又笑了笑,顺着袁珂的视线望出去,对上的皆是一副副热络的表情。

他面色不变,眼底深处带出一丝嘲讽。

“而且,你刚在京都露脸,名义上还是我的朋友,这些人哪怕在心里瞧不上你,面子上也会对你笑脸相迎。”

三百二十六·这样的生活,你满意么?

温九思一脸高贵冷艳,袁呈发现自己竟无法反驳。

比起姜楚楚已经习惯了自己的男人骨子里是个霸总,袁珂有了一种想被娇养的冲动。他捏了捏自己的西服一角,期期艾艾地说。

“那袁珂那怎么办?”

袁呈行事诡异,摸不着头脑,先是不留情面地将袁家的私产悉数归于他手,再是派人去南城,想要强制将他绑走,现在又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难保不是憋着什么大招呢。

温九思缓缓摇了摇头,伸出手拍了拍袁呈的肩膀,笑得丰神俊朗。

“放心吧,我猜,袁呈还想留着你,替他挡枪。”

袁呈:“……”

袁呈觉得并没有被安慰到。

他忧心忡忡起来:“我说温九思,你可不能不管我,在这京都,我可就只有你了……”

姜楚楚在一旁无声地翻了个白眼,有些受不了这位能屈能伸的袁二公子了,索性这里的空气还算清新,她深吸了口气。

“你们俩先聊着,我四处溜达溜达。”

温九思扭过头看了她一眼,像对着幼儿园小朋友一样,给她正了正连衣裙上的蝴蝶结,殷殷叮嘱:“好,别乱跑,逛一逛就回来。”

姜楚楚几乖地点了点头。

“好,我就透透气。”

她才离开,就有几个人盯上了她——这个温九思的未婚妻,来京都之后不常交际,可是神秘得很,现在好不容易见到面了,都想过来搭讪,套套近乎。还有几个不知道身份的公子哥儿,哪怕知道这朵高岭之花已然有主,还忍不住频频望过来,神色之间已有神迷意动。

姜楚楚可不想跟这些人打招呼,眼看着三面都有人蠢蠢欲动,姜楚楚脚下转了个方向,往旁边的长椅上走去。

不成想还没走上两步,就跟长椅上的人对上了视线,并且长椅上的女人已经站了起来,盯着她走了过来。

姜楚楚:“……”

比起那些心怀叵测的人,她更不想再跟姜明珠说话。

姜明珠几步走到姜楚楚面前,她的脸上隐隐苍白,嘴唇却涂了一种深沉的红,似乎是想以此来掩饰不佳的状态,可是姜楚楚看她,却像是躺在台子上被殡葬师盛装打扮的玩偶,失了生机。

“我没想到,你也会来。”

姜楚楚皮笑肉不笑,扯了扯唇:“我也没想到。”

姜明珠似嘲讽,似讥诮,更有一种隐秘的嫉妒一闪而过。

“你不想见到我,那就别来,难不成,现在看到袁呈身价比肩温九思了,你又动了别的心思?”

姜楚楚颇感无语:“你有病吧。”

不但眼瞎看上袁呈那样的狠角色,还强制性以为别人跟她一样眼瞎。

不过两个人王八看绿豆,两个人凑在一对儿,姜楚楚一时也不知道该同情哪一个了。

她不禁有些幸灾乐祸。

“姜明珠,你费了这么大力气挤上京都的上层圈子,你现在满意了么?”

跟姜福生恩断义绝,离开蒋淑媛的保护,失去才女的名声,现在连生父也死了,只有一个心机深沉的未婚夫,今后全要仰仗他活——这样的生活,你满意么?

三百二十七·珍之、重之

姜明珠的面色阴沉下来,正要反驳什么。

忽然,不远处传来了一阵骚动。

一个穿着黑长裙的女人挽着一个中年女人走了进来,边上还跟着几个工作人员似是在劝阻,阻拦她们俩进入,但都被那个女人挥手赶走了。

那是李云佳和她的母亲。

姜楚楚很意外,上次见李云佳还是一派京都第一名媛的矜贵派头,短短几周,她仿佛迅速沧桑,面上擦了再多的粉底也掩盖不住她眼底的青色。

姜楚楚很纳闷,一个正经的李家小姐,怎么混成了这样?

她对面,姜明珠也没再继续跟姜楚楚说话,而是伸手唤来了一个穿着工作服的男人,皱了皱眉,指向李云佳,神色轻慢。

“她怎么进来了?”

那男人面上略有难色:“姜小姐,李云佳毕竟是李博文先生的女儿,李先生的葬礼,不让李小姐进场,这于情于礼说不过去啊。”

姜明珠嗤笑一声:“那就找人盯着她点儿,别让她在葬礼上乱说话,什么身份就要有什么身份的自觉。”

这气势,俨然与掌握了李家的袁呈与有荣焉。

看着姜明珠不可一世的架势,姜楚楚觉得自己错了。

姜明珠显然对这样的境况十分满意,哪怕依附与人,可是她的男人能让她,将曾经瞧不起她的人踩在脚底下,哪怕是李云佳这样正牌的李家大小姐,如今也成了她可以随意驱赶的对象。

姜楚楚忍不住喟叹出声。

甲之砒霜,乙之蜜糖,自己觉得无法忍受的事情,人家乐意至极,那她的讽刺也就成了无用。

天空中不知何时落下了零星小雪,姜楚楚伸出手,雪花还没来得及落到她的指尖,头顶立刻被一小片阴影遮住。

温九思举着伞,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她的身后。

男人眉目冷清如画,英伦样式的西装穿在他的身上,更衬得他身量修长,有一种青松般遒劲的气质。

姜楚楚立刻转过身,面对着他,微微仰起脸。

“咦?你不是跟袁珂说话呢么?”

男人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将伞往她那边又歪了歪,确保女孩儿不会被雪打湿。

他的声音温和:“不是说,让你逛一逛就回来么?”

那般珍之、重之,仿佛将她放在了自己的心尖尖上。

姜楚楚咬唇,不大乐意:“我还没逛一逛呢,话都没说几句你就过来了,我又不是小孩子,离不开人。”

男人冷笑:“要不然呢?我推个婴儿车?”

“呸。”

听着两人的互动,姜明珠心底泛起冷意,这样充满了深沉爱意的目光,这样时时刻刻注意另一个人的状态,袁呈从来没有给过她。

她深吸一口气,握着拳,竭力摆出一副趾高气昂的姿态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袁呈和白银一前一后地回来了。

袁呈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他身后的白银的面色已经恢复了平静,跟温九思短暂地对视了片刻后,略一点头,带着下属匆匆离开了,连一句告别都没有说。

三百二十八·因为我的心里只有我们家温九思一个人

追悼会很快开始了,姜明珠首先奉献了一场声泪俱下的表演,然后袁呈扶起她,揽进怀里,柔声保证以后一定会好好待她,也会好好帮她经营李氏的基业。

且不说这里面丝毫没有提到李云佳——不过,现场这些老狐狸关心的不是李云佳,而是自己的利益。

不过几分钟,在李博文的墓碑前,一些李家旁系就开始“逼宫”。

“袁公子,你这话说的没道理,哪怕博文去了,我么这些老家伙还在呢。”

“是啊……你连李家的女婿都还不是,凭什么掌握李家?”

“你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想将李氏吞并!其心可诛!”

“……”

吵吵嚷嚷,袁呈丝毫不慌。

他慢悠悠地说:“谁说是将李家的企业并入袁氏企业了?”

袁呈是天生的商人,也是天生的上位者。

他眼神环顾的地方,许多提出反对意见的人都忍不住别开目光,不想直接对上他的眼神。

“我会……将袁氏的企业全部打散,并入李家的企业版图,协助明珠她们,不辜负岳父的栽培。”

话音一落,嘈杂声更甚之前。

趁着没人再出头找麻烦的时候,袁呈拍拍手,立刻就有一帮工作人员走过来。

他神色冰冷。

“接下来是我们内部的私事了,诸位宾客为李博文先生悼念完毕,就可以离开了,感谢诸位到来。”

温九思没有异议,他俯身在姜楚楚耳边轻声说:“我们走吧。”

袁珂极为自然地跟在两个人身后。

走出人多的地方,温九思脚下才一顿,转过身来看着他。

袁珂被看得发毛,怕怕地抱了抱瘦瘦的自己,拧起眉:“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温九思慢悠悠地反问:“那你跟着我们干什么?”

“我——”袁珂才说了一个字就立刻顿住,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不是吧温九思,这么狠?你想就这么把我丢在袁呈的魔爪下?”

温九思还没回应,姜楚楚立刻叉着腰说道。

“袁珂,你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了,能不能不总是粘着别人的男朋友。”

“再说了,改铺的路都给你铺好了,你也不能一直躲在我们背后吧。”

狐假虎威的女人只觉得教育人的感觉真是该死的甜美,越说越来劲儿。

“拿出你公子哥儿无所畏惧的气势来,拿出原来在南城你追我时的厚脸皮来,你可以的。”

话音一落,姜楚楚突然觉得有什么凉飕飕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她的话语立刻转了一个弯儿,佯装无事地接上。

“但是你也要知道,有些事儿不是你厚脸皮就能做到的,比如得到我,因为我的心里只有我们家温九思一个人。”

“……”

袁珂想“呸”她,可是他不敢。

于是他只能目送着两个人离开,临了前叫了一声。

“姜楚楚。”

姜楚楚白眼一翻,贴近了温九思的身子,扭回头,表情不耐,仿佛是在问:您还有事儿?

袁珂沉默了一下,低着头,看不清眼中的神色,语调略低——

三百二十九·你是不是搞错了你的人设?

“我不回去了,方便的话,你帮我照看她一点儿……毕竟是为了我一起来京都的。”

说这话的袁珂令她有一种成熟男人的错觉。

姜楚楚怔楞了片刻。

袁珂口中的这个“她”指的自然是徐钰。

姜楚楚含糊地说道:“看情况吧。”

没拒绝也没答应,但袁珂似乎已经很满意了,他松了口气,像是终于卸下了一个什么担子,扭头就走,没再说一句话。

温九思下午不去九召,带着姜楚楚回了家。

姜楚楚从来不知道温九思竟也有些迷信,一进家门,她就被温九思推进浴室洗澡,美其名曰洗洗晦气。

姜楚楚一出来,就也礼尚往来地推着温九思进去冲一下,还特意叮嘱道:“用我买的那个沐浴露,维秘款,香着呢。”

温九思一手把着门边,一手顺势拽住她的手腕,笑得一派春风和沐,连声音都比往常清越不少。

“这位小姐,不一起么?”

姜楚楚知道他是在逗他,也不惧怕,不躲不闪,一只手干脆地揪住他的裤腰带。

“好啊,就是不知道,我能不能满意我看到的。”

说罢,作势要往下扯。

温九思不妨她有这手,不由自主地松开手,两只手一瞬间紧紧地护住自己的裤腰带,表情有一丝懵逼。

温九思:“……”

姜楚楚:“……”

姜楚楚并没有恶作剧成功的快感,她木着脸。

“你不是肖想我很久了么?你不是应该坏笑着反问我‘女人,你确定’吗?你不是应该表现得急不可耐一点么?现在这幅良家妇男的样子是什么情况?你是不是搞错了你的人设?”

被这一连串的责问搞得颇为无语,温九思面上讪讪地。

“刚才不是没反应过来么……要不然,你再演一遍?”

“做梦!”

姜楚楚“哼”了一声,二话不说将男人推进浴室,顺便恨恨地关上了门。

被关在里面的温九思短暂地错愕之后,便轻轻地笑了。

嘴上比谁都会说,刚才他要是真的高歌猛进了,她还不是要被吓死?

温九思洗完澡出来之后,姜楚楚早就忘了刚才的尴尬,招呼着温九思来吃自己刚刚切好的哈密瓜。

男人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边冲她走过去,顺便张开嘴——“啊——”。

姜楚楚顺利投喂,顺口问了句:“甜吗?”

男人一笑:“你尝尝不久知道了?”

他长臂一伸,就将姜楚楚从沙发上拽了起来,按到墙上。

两个人贴着墙根儿腻歪了一会儿。

忽然,门铃响了起来,不间断地,有些急促。

温九思在她臀上轻轻拍了一下。

“去吧,去开门。”

姜楚楚红着脸轻轻点头,推开他往门口走去。

门开了,露出一张女人略显焦急的脸。

姜楚楚心想,果然不出所料。

来的人是徐钰。

她穿的很休闲,应该是刚从家里出来,看见姜楚楚,连寒暄也顾不上,张口就问。

“楚楚,你和温医生看见袁珂了么?你们不是一起去参加葬礼,可他怎么还没回来,我打他电话也打不通。”

三百三十·袁珂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

姜楚楚双手抱着,仰天飞了个白眼儿。

“我是他爸还是他妈啊,他去哪儿我怎么知道。”

“楚楚……”徐钰只是叫她的名字,神色黯然中隐隐带着憔悴,语气几多无奈。

姜楚楚一看见她的表情,就忍不住心烦起来,摆摆手,脸别向一边不耐烦地说。

“行了,别一副小媳妇的样子,你的男朋友没事儿,他只是跟他哥哥走了。”

徐钰的表情紧张起来:“他哥哥,袁呈?”

“你……算了,你进来吧。”

姜楚楚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耐心,让徐钰进了家门还不算,竟然将下午的事情原原本本地给她复述出来。

在她讲话的时候,温九思就坐在她身边,偶尔摸摸她的肩膀或者头发什么的,像是在撸一只小动物,目光温柔。

末了,徐钰有些为难地问道。

“楚楚,你明天可不可以,陪我去一趟银行?”

姜楚楚靠着温九思,警惕地看着徐钰:“你要干嘛?”

“……袁珂他手上没钱,也没卡,现在手机更是联系不上,我想取点现金,想办法给他备用。”

听了这话,姜楚楚心头陡然升起一股怒气,站起身手指伸出来,都快点到徐钰的脑门儿了。

“我说你是不是有毛病啊,你最开始难道不是为了钱才跟袁珂在一起的么?现在倒好,不但没拿到几分钱,你现在还要倒贴?袁珂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啊!”

徐钰被骂了也不还嘴,只是抿着唇,神色落寞坚定。

姜楚楚见她这样,更气了:“你说说你,当初糊弄我的机灵劲儿都哪去了?怎么就栽在一个男人身上了?”

“楚楚……我们之间的事,你——”

“得得得。”姜楚楚立刻摆手:“你们的事情我不想听,更不想管!你找别人去吧。”

徐钰走之后,温九思久久没有说话。

姜楚楚倾身过去捏了捏他的俊脸,“你在想什么啊?”关键是还看着徐钰的背影出神,这个不能忍。

温九思回过神来,不免好笑:“乱吃什么醋,我只是在想……今天的情况,有点古怪。”

“毕竟,李云佳是李博文的亲生女儿,她母亲的家族虽然不及李家,但也是可以跟袁呈一争的,怎么会这么轻易地就退了……”

姜楚楚琢磨着:“会不会,袁呈的人说给李云佳和她母亲什么利益了?毕竟,哪怕袁呈手段再强硬,李云佳母女终究是李博文法律上的亲人,不可能一点儿好处分不到。”

温九思揉了揉她的脑袋,若有所思。

“你倒是越来越聪明。”

第二天一大早,姜楚楚很早就醒了,一出卧室的门,就对上温九思不出所料的表情——嘴上说得绝情,还不是放心不下?

徐钰见到姜楚楚也很意外,但很快反应过来,露出了一个真心的微笑。

“楚楚,你来了。”

姜楚楚绷着脸:“我是怕你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取那么多钱再召来什么祸患,到时候作为你的邻居才麻烦……你快点换好衣服出来。”

三百三十一·亲昵

徐钰在银行呆了一个多小时才办完事,出来的时候,大大的挎包里面已经是鼓鼓囊囊的了。

姜楚楚只消看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个数额差不多是徐钰的全部家当了。

姜楚楚扬起下巴,表情带了嘲讽。

“为了他,你倒是舍得。”

徐钰没反驳,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我们走吧。”

姜楚楚慢吞吞地“哦”了一声:“你自己回去吧,我还要去美术馆……你打个车,安全点。”

徐钰笑了笑,点点头:“我知道了。”

马路边上,车流往来,姜楚楚和徐钰站在一边望着有没有空车——说也也巧,就在这个时候,一亮黑色的商务车在马路对面的一家餐厅前停了下来,车门打开的同时,姜楚楚霍地一拽徐钰,带着她往身边公交站牌的方向躲去。

“楚楚?”

“别往外看!”

姜楚楚霍地按住徐钰的嘴,自己只探出一个脑袋。

从车上下来的两个人每一个她都见过,但是两个人凑在一起就有点意思了——袁呈跟李云佳。

他们俩之间的关系不应该水火不容的吗?还是说,自己的猜测是真的,他们两个人之间有什么交易……

袁呈下车后,向四周略微望了望,很快就跟李云佳一前一后消失在大门内。

姜楚楚扭头,迅速跟徐钰说:“我还有点事,你自己小心点,再见。”

话音未落,她就一头冲出去……又被徐钰拽了回来。

“那个人是袁呈吧……你是不是要跟踪他,我跟你一起去。”

姜楚楚一面盯着餐厅大门,一边不耐烦地说:“快松开我,你跟着添什么乱。”

徐钰一脸正色:“不行,要么让我跟你一起去,要么我现在就打电话给温九思——你也知道,我最擅长跟他打你的小报告了。”

见她还有脸说这个,姜楚楚快要气炸了,可是私人恩怨暂且要放到一边,生怕错过什么秘密,姜楚楚只得妥协,两个女人手挽手过了马路,进了那家餐厅。

餐厅是标准的西式装修,光看装修跟地角就知道这里不是一般人能消费得起的地方,不过也多亏了上档次,绿植布置得很尽心,每桌之间掩映着,有效地保护了用餐客人不被旁人打扰。

姜楚楚一进来就拿了一本旁边的杂志遮住自己的脸,鬼鬼祟祟地四处张望,过来引座的服务生被她挥挥手打发了,如果不是她长得漂亮,看衣着也不是滋事的,大概早就被赶出去了。

姜楚楚拉了拉徐钰的衣摆,轻声示意。

“看,在那。”

两个人矮着身子,顺势坐在袁呈同李云佳的后桌。

姜楚楚直接蹲下来,耳朵都快伸到叶子里了。

徐钰负责放风,防止服务生贸然过来,引起袁呈的怀疑。

袁呈的声音不大,却清晰。

“你想吃点什么?”

李云然回答:“都可以,听说这里的牛排很正宗,都是法国的厨师烹饪呢。”

袁呈似乎是笑了一下:“好,那我们就吃牛排。”

两个人之间的谈话却没有姜楚楚预料之中的紧绷,反而有种微妙的气氛,那是一种,亲昵?

三百三十二·撞破私密

过了一会儿,那一桌的牛排上来了,两个人边吃边聊。

姜楚楚听见李云然慢慢地说道:“我上次去一家分公司,那边的负责人已经换了,是你的人吧。”

“对。”袁呈回答地利落。

气氛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

没过一会儿,一阵刀叉放下的清脆声音后,逐渐传来了李云佳低低地啜泣声。

女人的声音听起来哀婉,却在惹人怜惜的范围内,令人不至于厌烦。

“我父亲一向最疼我,现在他不在了,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李云佳像是说不下去了,声音几近哽咽。

姜楚楚不听还真不知道,一向眼比天高的李云佳,还有这么娇弱的时候。

袁呈的声音难得的温和:“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吃亏的,你还是李家的大小姐,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真的么?”

“真的。”

“可是,你和姜明珠……唔——”

李云佳的声音断在了一半的地方。

姜楚楚觉得奇怪,透过绿植的缝隙看过去——就是这一眼,她的心重重地一敲,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袁呈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倾身过来,不由分说地隔着桌子吻住了李云佳,将她口中剩下的半句话堵了回去。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在李博文死后,袁呈几乎没有遇到来自李云佳母亲那边家族的阻力,怪不得骄傲如李云佳,竟然也没有因为经营权闹得沸沸扬扬。袁呈跟李云佳之间岂止是有交易,根本就是有私情。

可李云佳不是一心爱慕着温九思的么……姜楚楚的脑中一瞬间千回百转。

忽然,袁呈冷不防抬起了眼帘,那双灼热的眼睛准确看向了姜楚楚的方向。

“!”

姜楚楚猛地后撤,一手按住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站起来拉着徐钰就往大门口冲过去。

“哎?”

徐钰被她拉得一个趔趄,但知道情况有变,还是咬牙跟上。

两个人跌跌撞撞跑出餐厅,转过一个街角才停下来。徐钰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问:“怎么了你,见鬼了?”

徐钰刚才顾着望风,并没有听清那两个人的谈话。

简直比见鬼还可怕,袁呈不但手段强势,竟也还舍得牺牲自己的色相……想到这儿,姜楚楚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我要去九召。”

“怎么了?你又不去上班了?”

姜楚楚没答话,神色之间多了几分严肃,倘若袁呈已经收服了李云然,对温九思和九召来说,绝对不是好兆头。

她看向徐钰:“你跟我一起去,你不是还要把钱给你的小白脸儿送去?温九思能办这事儿。”

听了姜楚楚的话,徐钰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高兴她的邀请,还是该辩解袁珂才不是什么小白脸儿……

姜楚楚在车上给白教授打了电话请假,由于出勤创下美术馆开馆以来新低,白教授的语气不大好,说了她几句才准假,

挂电话之前白教授又说:“下个月有一位心理学领域的老教授归国,他喜欢画,你到时候陪他参观咱们馆展品,好好准备,可不能再缺勤了。”

三百三十三·我这一生,非楚楚不可

从出租车上下来,姜楚楚拉着徐钰就飞奔进了九召。

现在九召上下没有不认识这位总裁夫人的,前台小姑娘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看见她像风一般地朝着电梯口奔去。

前台小姑娘只好打内线电话,向总裁办汇报老板娘上去了,并且着重阐述了看神色十分焦急。

于是,电梯门一开,姜楚楚就就看见温九思站在电梯门前,俊朗的眉目满是紧张。

“楚楚?发生什么事了?”

姜楚楚笑了笑安抚草木皆兵的男人:“不是我的事,我们去你办公室说吧。”

办公室里,听完了姜楚楚的叙述,温九思虽然有些吃惊,却也有种恍然大悟的释然。

“这就没有什么疑问了……我本以为袁呈只在商场上不择手段,却没想到他……”

姜楚楚满脸不屑地替他补上了后半句话:“却没想到他还是个玩弄感情的人渣!”

说吧,她看了一眼徐钰。

徐钰了解姜楚楚,瞬间从她的眼神中读懂了“看吧,我就说这姓袁的两兄弟没一个好东西”这个含义。

徐钰:“……”

姜楚楚的眼神顺着徐钰,又看向身边的温九思。

一看到姜楚楚的眼神又往自己这边瞟过来,温九思心中突然一凛,坐姿也乖巧了许多,清了清嗓子,替自己申辩。

“我跟他可不一样。”

姜楚楚斜眼:“怎么不一样?”

温九思的眼神仿佛盛满了秋水,望着她,专注儿神情,他一字一句地说。

“我这一生,非楚楚不可。”

姜楚楚美眸中仅剩的气愤褪去,巧笑倩兮地依偎进温九思的怀里,仰着头伸手在他的鼻尖上画了个圈儿,声音甜兮兮的。

“我也非你不可。”

温九思:“楚楚……”

姜楚楚:“九思……”

徐钰:“……”

真是要吐了,谁拿个塑料袋过来。

被迫吃了一嘴狗粮的徐钰扭了扭头,看到旁边站着的小赵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深深觉得还是自己修行不够。

这段戏过了之后,温九思像是才想起来还有徐钰这么一个人,他目光看向徐钰身侧鼓鼓囊囊的袋子,了然地说。

“这些钱你带回去吧。”

徐钰立刻皱眉紧张起来:“怎么了?你也见不到袁珂?他的处境是不是很危险?”

温九思缓和了语气:“你放心,他没事。”

“袁珂在京城立足,的确需要钱财,但是这笔钱我会给她,你自己的积蓄,就自己收好吧。”

“可是……”徐钰还在犹豫。

温九思叹了口气:“袁呈今后会为我做事,这钱自然应该我来出,何况……你这些也是杯水车薪,莫不如自己留着傍身。”

徐钰也知道此时不是充阔气的时候,最终点了头:“谢谢温医生。”

“不必。”

温九思摸了摸身边女孩儿毛茸茸的头顶,若有所思。

姜楚楚昨天睡前在他耳边叨叨了许久,话题围绕“徐钰就是个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的傻子”,虽不是好听的话,可是她眼中淡淡的忧虑却瞒不过他。

姜楚楚气徐钰背着她,跟自己“狼狈为奸”,将她当猴耍,可是归根结底……徐钰不是个有坏心的。

京城的水深,只要是对他的楚楚怀有善意的人,他都不介意帮上一帮。

三百三十四·让你心甘情愿

徐钰得了温九思的允诺,感慨万千地走了。

小赵悄悄地退了下去,剩下一个姜楚楚,黏在温九思跟前,半步都不愿意离开。

温九思一边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顶,一边问:“你今天不用去美术馆了?”

“恩,我请完假了。”姜楚楚乖巧地点头,“可把白教授气坏了,她大概还没见过我这么三天两头请假的员工呢。”

从来没有因为上班被人批评过的温总裁不以为意:“你可以来九召上班。”

“我来九召干什么?当你的贴身小秘书啊?”

“当老板娘。”

姜楚楚被他逗得扑哧一笑。

“我才不要,这个工作太没有挑战性了,白教授说,下个月有个什么老教授要归国,把接待事宜交给我了,我还得为美术馆发光发热呢。”

温九思的神色并不好看,他单手捏住她的下巴,严肃地说:“也就是说,你下个月会很忙,没空陪我了。”

男人吃醋的样子很可爱,尤其是一个矜贵优雅的男人,吃起醋来,更是有一种与众不同的反差萌,姜楚楚当即心就化了,就着男人的手心蹭了蹭,半眯了眼睛。

“人家也想陪你嘛,可是人家也知道,现在九召是关键时刻,如果一个不稳,难免叫袁呈那个奸商钻了空子,要是你的财产因此有个什么损失,我该多心疼啊。”

温九思目光微暗,低下头在她唇上重重地啄了一下。

“你个小没良心的,你自己就是个小富婆了,还在乎钱?”

姜楚楚瘪瘪嘴:“哪有人会嫌钱多?更何况,你人都是我的了,你的钱自然也是我的。”

温九思微微扬了扬下巴,手指在她的红唇上轻轻按了按,将上面的晶亮用手指抹去。

“楚楚,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恩?”她睁大了眼睛,不明白为什么有一口锅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温九思捻了捻自己的指腹,神色幽幽,细看之下还有点委屈。

“你说……我是你的人,可是你怎么光说不做呢?”

“你什么意——”姜楚楚问了一半才反应过来男人是什么意思,当下红了脸,手掌握成拳不轻不重地锤了他一下。

“好好说着话呢,你开什么黄腔。”

语气凶巴巴的,可是脸上却是与之截然不符的羞赧,温九思当下就觉得自己有些不好了。

他伸出手,将姜楚楚揽进自己怀里,透过她的里衣,仿佛能感受到女孩儿温热的体温。

姜楚楚不解气,愤愤地伸出手捅了捅他的胸膛,可是手指头只能戳到一片结实的肌肉。

她的这点小动作对男人来说,就像挠痒痒一般,完全没有攻击力。小手抵在自己的怀里,让他愈加心猿意马,温九思暗自调整了一下呼吸,柔声地感慨。

“我的宝贝啊,你什么时候才能属于我。”

男人的音量很小,但姜楚楚可不敢随便乱接这话,谁知道温九思会不会一个冲动就把她就地正法了,于是,她只好用沉默小小地抗议着。

温九思突然双手扣住了她的两只手腕,将她带到身前,目光逼仄。

“我不逼你,可是没有缘由的拒绝,我是不会一退再退的。”

男人难得的强硬令姜楚楚吃了一惊,同时,他灼灼的目光也让姜楚楚的心小鹿乱撞起来。

“有……有话好好说,你先放开我。”

“到除夕,我最多忍你到除夕。”他的手似是无意地落在她的小屁股上,轻轻拍了一下。“否则……楚楚,我会做出什么,你不会想知道的。”

姜楚楚紧闭双眼,感觉自己就要烧起来了,胡乱地点了点头。

可温总裁异常严厉,打定主意让她正视这个问题:“说话。”

姜楚楚小心肝儿一颤悠,只想赶紧脱离“魔爪”,连忙睁开眼撒娇卖乖,软糯地应道:“我知道了。”

温九思这才心满意足地放手。

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反应过味儿来的姜楚楚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了。

“你刚才凶我!”

“……”

他明明是在给自己理性地争取权益,何况他哪里凶她了。

温九思哀叹一声,刚站起来准备拉过她好好安慰一下,可是姜楚楚一下子想起刚才男人的强势,姜楚楚脑子一抽,反射性抬起膝盖一顶。

“唔。”

温九思僵住,面色有些难看,手微微动了一下,像是要去碰哪里,可终究是忍住了。

姜楚楚也察觉到自己貌似闯了点祸,脖子缩,又是一只乖且怂的鹌鹑了。

见她这样,温九思能怎么办,他也很无奈啊……默默地隐忍了一会儿,那点痛意终于渐渐消了下去,再看姜楚楚还是一脸担忧。

温九思招了招手,女孩儿颠颠地跑了过去。

“你还痛么?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忽然扯出了一个笑,俊朗的眉眼因着这一分暧昧的笑意,显得多了点不羁,他凑到她耳边。

“要不然,你帮我吹一吹,不是说,呼呼就不痛了么?”

岂有此理,简直是将她当成弱智忽悠了!

姜楚楚发觉自己越了解这个男人,他最初留在自己心里那个矜持禁欲的沉稳形象,就越像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复返了,最可气的是,这个肉包子,还是她姜楚楚做的馅儿!

“哼!看来你是好了。”

他面上带着笑,拉着她让她坐在自己的身上:“你就当可怜可怜我,我一个正值青壮年,身体无任何疾病的成熟男人,憋坏了,你以后可怎么办啊。”

温九思又顺毛捋。

“不过你放心,到时候,我会让你……心甘情愿的,恩?”

一张一弛的套路,温总裁玩的贼溜。

而姜楚楚……忍不住又被他撩人的鼻音勾了一下。

温九思看看墙上的时钟,还差半刻十二点。

“你饿不饿?”

“不饿。”

温九思点点头,挤了挤眉心,“那中午了……陪我睡一会儿。”

说罢,也不管姜楚楚什么反应了,抱着她进了里面的休息室。

姜楚楚胡乱地抗议:“我不困。”

“那你就当是陪我,有你在,我睡得好些。”

三百三十五·唯一一抹能温暖他的暖色

姜楚楚哀叹,要不要这么诚恳……她真的没法拒绝。

温九思似乎是真的累了,他安静地躺在床上,一直手扶着她的腰,气息均匀地喷洒在她的头顶,很快就入睡了。

姜楚楚默默抬头瞧他,近在咫尺的男人侧颜清俊,鼻梁高挺,睫毛长且卷翘。无论怎么细看,皮肤都细致白皙,连毛孔都找不出一个,当得一个得天独厚,连她这个女人都忍不住微微嫉妒。

她可是天天保养才能跟他处在同一个水平线上……

想着想着,姜楚楚又生起闷气来,气着气着,她就窝在温九思怀里,睡着了。

迷迷糊糊之间,她的心思软了下来……模糊地想,要不然,就告诉他吧,她不是排斥他,她其实也很喜欢他亲她。

可是她矫情嘛,她怕,她将自己太轻易地交出去,他得到了,会不会就没有现在这样珍惜她了?

他是这辈子对她最好的人,就当她自私吧,她爱他,却更爱那个爱着她的他。

下午姜楚楚就去了美术馆,白教授一见到她就拉着她说了很多接待的准备工作,搞得姜楚楚忍不住咂舌。

“至于么白教授,上回哪怕是美国的艺术家考察团来,您都没有这么重视,这位教授什么来历啊。”

白教授横她一眼:“让你准备你就准备,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你知道多少人求到我这来,想要揽下这个差事么?”

“……哦。”

白教授放缓了语气:“这位古老教授在油画界虽然声明不显,但是他是国际上声明斐然的心理学教授,很多研究获了许多大奖,造福了很多人,是个值得尊重的人,我这么说,你明白了么?”

“明白了。”

姜楚楚乖乖点头,听到“心理学”三个字,心中一动,不由想到了她家温先生也是心理学的教授呢,不知道会不会认识这位“古老教授。”

可是姜楚楚回到公寓,还没等跟温九思询问一番,就被别的事情牵扯去了精力——他们接到了温宅的电话,是孙婆婆打来的。

姜楚楚接起来的时候还很奇怪,讲电话递给温九思之后,就看见他眉目沉静地听了一会儿,淡淡地应了一声。

“好,我知道了,那麻烦您先准备了。”

姜楚楚敏感地觉察到男人的情绪有些低落。

见他撂下电话,她忍不住问道。

“出了什么事吗?”

温九思顿了一下,才垂下眼睛。

“没什么,只是下周……是我母亲的生日……也是忌日。”

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可是浑身到底透出一丝萧索的意味。

姜楚楚咬了咬唇:“那……你要去探望伯母么?”

姜楚楚问完这句话,突然发觉自己对温九思几乎是一无所知,除了听周边的人说起过,他八岁失怙,母亲也曾是心理学家,两人因为车祸去世,其他的,都不甚了解。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初冬,天边罕有地挂上了一片火烧云,映着整个世界都透出一种暖融融的橙色。

落地窗前,温九思从身后拥着姜楚楚,声音低沉悦耳。

“明天我们一起回老宅吧,好好准备一下,我想,把你介绍给我妈。”

姜楚楚靠在他身上,感受着男人沉稳有力的心跳,点了点头。

“好啊,你的父母……伯母伯母,他们是什么样的人?”

温九思淡淡地说着:“我的父亲,有能力、有学识,他很爱我的母亲,工作再忙也会坚持回家跟我们一起吃饭。”

“而我的母亲,聪明、美丽、优雅,能为了学术付出一切,却也能为了家庭放弃学术,这世界上一切形容女人美好的词汇都可以用在她身上。”

姜楚楚听着,目光忍不住流露出向往与痛惜。

能生出温九思这般优秀的儿子的女人,一定不同凡响。

可她早早地丢下温九思,撒手人寰了。

在姜楚楚看不到的地方,温九思的脸上划过一丝短暂的痛楚。

他的母亲越好,他就越是忘不了那隐秘的几年,裴安妮疯癫的样子,而将他母亲变成这样子的人、让他父亲死于车祸的人……哪怕全世界都认为这只是一场意外,但他不会,他一定会将那个人查出来!

可是现在,他手里的证据掌握得还是太少,少到不足以证明有那么一个人的存在,所以温九思并不打算告诉姜楚楚。

他手臂收拢,紧紧地抱着她,看着窗外最后一丝红霞湮灭,仿佛怀中是这天地之间唯一的暖色,唯一一抹能温暖他的暖色。

而这一抹暖色突然回头,在他饱含情谊的目光中,抽了抽鼻子,惊慌失措地说。

“温九思!厨房的汤是不是烧干了!我问到一股糊味!”

“……”

温九思一愣,迅速反应过来,三两步就迈着长腿跑到厨房关火。

为了给心爱的姑娘加餐,温总裁抽出两个小时给她炖的爱心鸡汤干锅了,心情本来就不大好,而身后尾随而至的姑娘还在他身后一个劲儿地絮絮叨叨着。

“哎呀,全干了,真可惜啊。我说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呢?要不是我提醒你是不是都着火了,你这样不行啊……哎哎哎先别倒,你看看鸡肉糊没糊,你这样太浪费了你知不知道……”

温九思面无表情地听着,甚至有点想堵住姜楚楚的嘴。

谁是天地之间唯一一抹能温暖他的暖色?

不知道。

爱谁谁。

如果温九思粗俗一点,他大概会说。

你行你上,不行别哔哔。

鸡飞狗跳的一天结束了。

第二天,从美术馆出来后,温九思就将人直接接回了温宅。

孙婆婆对两人的回来表达了高度的喜悦,然后自然而然的,又有一间卧室的床品被孙婆婆洗了还没干。

“楚楚啊,真不好意思,都是婆婆不好……呵呵。”

姜楚楚:“……”

看着老人家欲盖弥彰的笑容,姜楚楚很想发自内心地劝劝孙婆婆。

这么大一把年纪了,不想笑就别委屈自己了……

温九思倒是很满意,晚间洗澡的速度都比平常快了一倍。

三百三十六·我们来列一个表

直到温九思掀开被子蹦上床并一气呵成地钻进被窝里,姜楚楚还是一脸懵。

她坐在化妆台前,往脸上拍着爽肤水的手停了下来,透过镜子望着男人:“你干嘛呀?”

温九思淡笑,英俊儒雅。“等你一起睡觉啊。”

眼角余光中,墙上的时针将将指向了“9”……真是健康的作息时间。

姜楚楚:“……”

姜楚楚几乎无语,什么时候起,这个男人已经变得这么厚脸皮了?

不过,习惯成自然这句话,真是有道理的。最起码,她现在已经可以淡定地在温九思灼人的目光中泰然自若地爬到床上,睡在他另一边了。

“晚安哦。”

——顺便“啪”地一下关上了灯。

黑夜里,姜楚楚一点睡意也没有,她睁着两个大眼睛望着黑黢黢的天花板,感受着身旁男人清浅的呼吸,难得地生出几分岁月静好的感觉。

她温柔地说:“九思,你说我们这样像不像老夫老妻啊。”

旁边没有回应,过了一会儿,姜楚楚以为温九思已经睡着了的时候,旁边的男人才淡淡地开口:“不像。”

姜楚楚本来也只是开个玩笑,可是男人的反驳让她不乐意了,她瞬间爬起来,撑着身子凑近男人,头发瘙在男人的脸上。

“怎么就不像了?凭什么不像!你是不是不爱我?”

语气还挺气愤。

温九思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话语里里露出了几分无奈,在黑暗中显出几许幽怨。

“你见过哪对老夫老妻没有和谐的夜生活?”

姜楚楚瞬间语塞,躺回了自己的被窝里,仔细想想由生气起来,敢情绕来绕去还绕不开这个话题了是吧?

黑夜令怂人胆大。

姜楚楚又翻身起来,这回变本加厉地揉搓起他的头发。

“你是不是觉得,我们俩到现在还没有……还没有……就是那个,是我的错?”

温九思企图息事宁人,格外真挚地回答:“没有,女孩子托付终身就应该谨慎点,楚楚,你做的很好。”

可是楚楚公主还是不满意。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不够谨慎?我看人的眼光怎么会错?我既然选择了你,就是说明你是一个值得我托付终身的人。你质疑自己就是在质疑我,我不许你这么说你自己!”

温九思:“……”

放过我吧,求你了……

温九思被她折腾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干脆双肘撑着床,身子向上抬了抬半坐起来,一手拧开了床头灯。

就着昏黄暗沉的灯光,姜楚楚手脚并用地撑在他跟前,那双闪着奇思妙想的光芒的双眼,在他跟前眨了眨。

有点想笑,还有点气。

气自己哪怕她这样胡闹还是觉得她……太可爱了。

于是温九思还没张就先露了笑意,强撑着忍住把人拉到怀里抱一抱的绮思,问道;

“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就仗着我疼你,还不敢拿你怎么样,就可劲儿折腾我是吧。”

哪怕灯光再暗,冷不防看清男人面容的姜楚楚,还是皱了皱眉,但又想到自己不能这么怂,只好往阴影里退了退,对着一脸莫名的温九思解释道。

“谁想要折腾你了?我只是……只是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洗耳恭听。”

阴影遮住了姜楚楚脸上的羞赧。

一不做二不休,既然他不明白自己的小心思,她就发发善心提点他一下吧……

“你……你想不想,抱我啊?”

女孩儿红着脸,坐在床上——坐在有他的床上,说着含糊其辞的话,温九思几乎一瞬间就凭借本能领悟了她的潜台词,但又怕自己领悟错了,于是脸上呈现出了一种微妙的纠结,显得很傻。

“你说什么?”他问得迟疑。

敌弱我强,姜楚楚又气盛了几分,干脆凑到他眼前。

“我知道你想,我们做个约定吧。”

温九思反应地很快,迅速地接话道:“你说。”

“我们来列一个表。”

“?”

“里面是一条一条你需要准备的,你准备好了,就可以赢得终极大奖。”

“??”

“终极大奖就是我。”

“???”

温九思有些不可思议,犹疑地问道。

“现在的女孩儿……喜欢玩儿这套?”

“怎么?怕了?”

姜楚楚抬抬下巴,温九思顺着她的明亮的眼眸视线下滑,滑过她柔美的下颌弧线,滑过优雅的天鹅颈,滑到她睡衣没系好的领口。

声音不可避免地微微暗哑。

“我怕我一天就能刷满你的好感度。”

“那你就来试试看。”

…………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温九思刚一睁开眼睛,冷不防眼前就凑上了一个人影,吓得他反射性抬手一挡。

一张纸落在手中。

“……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昨天几点睡的你心里没数么……我今天帮孙婆婆做早餐了。”

温九思看了看纸上熟悉的字体:“顺便还写了你的伟大计划?”

“嗯哼。”

姜楚楚还挺得意。

温九思揉揉发胀的脑袋坐起来,略带无语地看着这张纸。

“你昨天说了那么多,落到纸上,就这一句话?”

在他修长的指尖的映衬下,那行字就显得格外地潦草:要做到让姜楚楚感到惊喜。

姜楚楚点点头:“对啊……拜托,你不是心理学教授吗?我说道这种程度就够了吧,其他的当然要你自己来想了。”

要是真让她说出个子丑寅卯,还有什么惊喜感呢?

“我知道了。”温九思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现在、起来、去吃饭。”

…………

吃过早餐,到美术馆的时候,一个人影迅速窜过来,朝着姜楚楚扑过来。

“楚楚!”

姜楚楚吓了一跳:“思蓉?你怎么在这儿?”

宋思蓉蹦蹦跳跳地跑过来,一副心情极好的样子在姜楚楚身前转了个圈儿。

“这你还看不出来么?我要做你的同事啦,之前只有来画画才能见你,现在我们可以天天在一起工作了,你开不开心?”

姜楚楚点了点头,可是内心毫无波澜地想到……应不应该告诉这个傻姑娘一下自己的出勤记录呢……

三百三十七·见家长

有了宋思蓉的帮忙,姜楚楚的工作的确轻松了很多。

不过也有弊端——比如,宋思蓉不知道怎么就单方面认定了姜楚楚是她的恋爱军师,热衷于利用各种工作间隙,请她出谋划策,拿下宋初一。

“他总是对我爱理不理的,我主动去江城看他,他还嫌我烦。”

“我约了他去吃饭,我不爱吃太咸的,结果他带我去了一家韩餐馆,要了一桌子的拌菜,害得我喝了好几杯水。”

“他上周来京都出差两天,我晚上去他住的酒店,想找他去夜店玩儿,你猜怎么着?他车半路改道了,我们最后竟然去了夜间动物园!还说什么夜场不适合我这种平胸女去,有毛病吧他!我哪里平胸了!”

“他好像一点儿也不喜欢我,你说这可怎么办啊,楚楚。”

“楚楚?姜楚楚!”

姜楚楚埋头整理着展会用到的藏品资料,那位古教授明天就来了,要是出了差错,她非被白教授教训一顿不可。

见宋思蓉问得急了,姜楚楚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

“宋初一就是个笑面虎,最擅长不动声色地阴人一把,他能当面怼你,说明你与众不同。”

如此敷衍的回答。

宋思蓉却眼前一亮:“真的吗?”

“我觉得你说的有点道理……这么一想,他确实对我不一样……”

巴拉巴拉,一天过去了。

快下班的时候,姜楚楚手机忽然响了,她看了一眼,皱皱眉头,终究是没回复拒绝的话,又把手机揣回去了。

宋思蓉的小脑袋凑了过来:“楚楚,我们下班去逛街吧,我喜欢的牌子刚上了新款。”

姜楚楚摇摇头,“不了,下班有人要来找我。”

宋思蓉的失落显而易见:“谁啊,温先生还是你朋友?”

姜楚楚没回答。

不过宋思蓉很快就知道了。

徐钰掐着点走进来,见到宋思蓉,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你好,我是徐钰,楚楚的朋友。”

宋思蓉的眼睛一瞬间瞪圆了。

她瘪瘪嘴:“我是宋思蓉,楚楚来京都后,最好的朋友……你先在这儿坐一会儿吧,我们还有工作没做完呢。”

宋思蓉在“最好”两个字上加重了读音,徐钰听了忍不住莞尔一笑,看着她跑开的背影,又有几分羡慕。

姜楚楚的身上有光,总会不由自主地吸引着渴望光和炙热的人。

过了两三分钟,姜楚楚拎着包跟宋思蓉一起出来,一边走还一边叮嘱:

“明天八点半之前到机场,别迟到了。”

宋思蓉有些哀怨:“知道了……你跟白教授一样啰嗦。”

徐钰发短信来说要过来找她,却没说来找她有什么事,姜楚楚也没问。徐钰开车给她送回温宅就走了,似乎单单只是为了送她一程而已——还不顺路。

姜楚楚看着徐钰的车消失在视野范围内,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其实徐钰的心思也不难猜,无非就是想和她重归于好嘛,可是哪有这么简单的事……除非……除非什么,她还没有想好。

晚饭的时候,姜楚楚告诉温九思明天不用送她了,她自己开车去机场,可没想到,温九思附和了一声。

“我明天早上也要去机场接人,你是几点?”

“八点半……但是不用了,我接了人还要开车带他去美术馆呢。”

温九思这才露出了一个惊讶的表情:“你要接的人……是不是古教授?”

“咦?你怎么知道?”姜楚楚问完也反应过来了:“你也是要去接古教授?”

温九思点点头,眉眼舒缓了一些。

想到古教授的身份,姜楚楚不免多了些好奇:“你们是什么关系啊。”

孙婆婆恰好在旁边经过,闻言笑着给姜楚楚解释。

“古教授啊,他是夫人的老师,夫人当年就是在古教授的指点下,一路研究心理学,她可是古教授的得意门生呢。”

温九思点了点头示意是这样,又补充道。

“我小时候,古教授也帮了我很多,可以说,他是我最尊敬的长辈了。”

姜楚楚连连点头,帮过温九思那就是帮过她,她明天可要好好表现……

刚想到这里,就听见温九思笑得如沐春风:“正好,我最近忙着一个跟袁呈竞标的大案子,有你陪着古教授,我也放心一些。”

姜楚楚瞬间就有了一种即将要见到男方长辈的感觉……

于是翌日早上,八点提前赶到机场的宋思蓉,大老远就看见手捧鲜花,穿着一件卡其色呢子风衣,蹬着五厘米马丁靴的姜楚楚,袅袅婷婷站在接机口。

走进了宋思蓉才看到她身边的温九思,宋思蓉吓了一跳,拽了拽姜楚楚的衣袖,小声地说:

“不是吧楚楚,你把温先生都折腾来啦?”

“好好说话,别动手。”

姜楚楚将自己的袖子从宋思蓉的手里拽出来,小心地拍了拍。

宋思蓉:“……?”

古教授的航班整点到达,乘客们纷纷从出口走出来,亲友相见的愉快场景四处发生。

人群快散尽时,温九思终于低声说了一句:“古教授出来了。”

几乎不需要多加寻找,姜楚楚一眼就锁定了一位精神奕奕的老人,和旁边扶着他的一个年轻女子。

温九思跟姜楚楚的脸色同时沉了下来。

那个女人是付如玉——李博文原先聘请的心理医生。

相比姜楚楚的皱眉,温九思倒是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他不动声色地拍了拍姜楚楚的背,噙着笑,跟她一起迎了上去。

就像没有看到付如玉这么一个人,温九思拥抱了古教授,而后微笑着问。

“老师,长途劳顿,您身体还好么?”

古教授爽朗地笑了起来,伸手在温九思的肩上拍了几下,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还好还好,我还能折腾几年,你不必担心。”

说完,他又看向旁边的姜楚楚。

姜楚楚连忙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将手上的花递了出去。

“古教授您好,欢迎您回国。”

古教授接了花,手指着姜楚楚点了点,意味深长地看向温九思。

“九思啊,我在国外就听说你订婚了,你也不说给我发个请柬。”

温九思笑了笑:“这不是怕您老折腾吗。”

几个人寒暄的功夫,冷不防一直沉默的付如玉开口。

“教授,花儿给我拿着吧,您别累着。”

温九思顺势就将目光移了过去,礼貌地笑着问道:

“古教授……这位是?”

三百四十·突变

虽然她也想参与伯母的祭礼准备,可是这时候……还是不要让温九思为了她跟古教授争执吧。

看着两个人一前一后的离开,姜楚楚咬咬唇,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古教授对她的态度很好,但是也好像在无形之中建了一堵墙,将她隔绝在他们的世界之外……这种感觉很奇怪,简单来说,就是礼貌由于,亲昵不足。

她一个人站在原地,神色有些落寞。

这时候,有同事经过,探头探脑地看了一眼,笑嘻嘻地问道:“楚楚,男朋友走了啊?”

姜楚楚勾出一个笑,点点头:“他临时有点事,先走了。”

那同事又说:“晚上我们有聚餐,不如一起来啊?”

姜楚楚摇摇头拒绝了,她晚上还要回家等着温九思一起吃晚餐呢。

可是晚上,温九思并没有向往常一般早早回家。

孙婆婆给她煮了一碗面,姜楚楚一个人孤独地在餐桌上从六点吃到了八点。

可到了十点的时候,温九思还没回来,姜楚楚开始有些暴躁。她捞过自己的手机,给温九思拨了个电话,那边响了十几声,对面的男人才接了起来。

“喂,楚楚。”

姜楚楚趴到床上,伸出手无意识地用手指在床单上画着圈。

“十点了,你还回不回来了。”

温九思顿了一下,似乎去看了眼时间,而后声音带上了三分歉意。

“我可能还要一段时间,你先睡吧,不用等我。”

“哦。”姜楚楚翻了个身,眼睛看向天花板,“你和古教授还没谈完么?都这么晚了,老年人应该保持充足的睡眠吧……”

温九思笑了出来:“像个管家婆。”

“放心吧,古教授已经回去了,我这边是九召的事情。”温九思犹豫了一下,还是据实相告:“是之前跟你提过的,我们跟李氏一起竞标的一个大案子,袁呈为了拿下来,暗地里做了一些手脚,我不能放手不管。”

“你不用跟我解释这么多啦,我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那你忙完早点回来哦。”

结果这一忙,第二天一整天姜楚楚都没有再见到温九思,倒是下班的时候,徐钰又如常地出现在美术馆,等她一起下班。

对于徐钰这种执着地非要修复两个人友谊的行径,姜楚楚突然有些头疼。

走到外面的停车场,徐钰扭头自然地说:“我的车送去修了……你今天开车来了吧。”

姜楚楚:“……”

她会说因为最近这几天都是徐钰来接她,所以她都快习惯不开车了么……

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姜楚楚翻了个白眼,佯装不乐意:“我的车也送修了。”

没想到,话音刚落,徐钰却紧张起来:“怎么回事?温九思知道了么?”

姜楚楚一愣,旋即琢磨出不对来:“什么怎么回事?你车为什么送修?不是普通事故?”

徐钰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沉默地低下头。

姜楚楚抿了抿嘴,她早该想到的。

袁珂和徐钰是不得已才来的京都,袁珂已经被袁呈半胁迫地带走挡灾了,徐钰这里又怎么会一点事儿没有?

“你的车是被人故意砸了还是撞了?你之前来接我,是不是也因为这个?听到了风声,怕我有危险?”

虽然是好心,但是这种心思被姜楚楚大大咧咧地揭露出来,徐钰还是有些不自然。

“我是想着,两个人一起走,总会安全一些。”

姜楚楚也莫名扭捏了起来。

“这件事我会跟温九思说的,像他说过的,袁珂现在在帮我们的帮,我们自然也应该保护他的女朋友。”

徐钰轻轻地“恩”了一声。

两个人相顾无言,你看我我看你站了一会儿。

一阵寒风吹过停车场。

姜楚楚打了个哆嗦,抱了抱自己:“既然都没开车,快点走吧。”

原本打算走到大马路上打车的,可是没想到天气一冷,街上的出租车也减少了许多,两个人哆哆嗦嗦走了两条街,也没看到一辆空车。

蓦地,姜楚楚拉了拉徐钰的衣袖,将她往人行道里面拽了拽。

徐钰一偏头:“怎么了?”

姜楚楚皱了皱眉头:“有辆车,从刚才起,就一直跟着我们。”

那辆车从她们走出停车场之后就一直跟着她们了,她原本还想当做是巧合,可是她们走过两条街,车道却是迂回到原地的,除了是司机迷路,那就是在跟踪她们了……

姜楚楚拉着徐钰,故意又走了一段回头路,那辆车果不其然又跟了上来,两个人心里一凉,对视一眼明白了对方的想法——先回到安全的地方再说。

两个人掉头快步朝美术馆走回去。

车上的人似乎察觉到两个人的用意,车速骤地提了上来。

姜楚楚余光瞥见,心骤地一凉。

还来不及做反应,那辆车经过她们身边,连车还没挺稳,车门就打开了,里面窜下来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直奔姜楚楚而来,电光火石之间,一个男人抓住了姜楚楚的手臂。

姜楚楚立即挣扎,可是一个女孩儿的力气怎么敌得过两个壮年,姜楚楚被拖着往车的方向带去。

徐钰拼了命了拉着她,被一个男人不耐烦地一挥,膝盖一抢,踉跄地倒在地上。可是她依旧咬紧了牙没有放手,膝盖着地,以跪着的姿势活生生被拖行了好几米。

“楚楚……”

姜楚楚不知道这两个男人是谁派来的,却也知道,一旦被拖走的后果决计是她承担不起的,是以发了狠地反抗,趁着一个男人对付徐钰,腿狠狠地抬起,踢中了男人的关键部位。

“我操。”男人粗鄙地骂了一句:“这两个女人怎么那么难搞!”

“有人来了,撤吧。”

“妈的,快撤!”

姜楚楚觉得拽住自己的男人手上力度一松,她立刻随之跌了下来,倒在地上。

可徐钰就比较惨了,兴许是恨她的多管闲事,最后一个男人匆匆离开之际,还不忘狠狠地朝她的小腹踹了一脚,徐钰当即便面色一白,连一声都来不及发出来,便仰头昏了过去。

三百四十一·还不如她自己告诉温九思

路过这条街的是一对小情侣,见到这骇人的一幕,女生极有战斗力地尖叫起来,她男朋友则是随手从地上捡起几块石头,一边朝那两个男人砸一边吆喝着报警了。

两个男人迅速跳上了车,飞快地逃之夭夭。

男生跑过来询问姜楚楚的状况,女生在一旁打着电话似乎是在报警。

姜楚楚先查看了一下忍着身体上的疼痛,从包里掏出手机,在想打给温九思的一瞬间顿了一下——

温九思已经忙了一整夜,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还是……等自己处理好了再告诉他把。这样想着,手指划了一下,拨通了另一个电话。

“白银,我是姜楚楚……”

……

用不上十分钟,两辆警车几乎在同一时间,从两个相反的方向停在了街边,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辆救护车。

一辆车上下来两个警察,刚一走进就扬声问:“这里发生什么事了?刚才的报案人是谁?”

而另一辆警车上只走下来一个年轻警察,身量修长,神色焦急而又暴躁,一下车就直奔姜楚楚的身边,双手扶住她的肩膀,连声询问。

“怎么样?你有没有哪里受伤?头晕不晕?”

小情侣中的女生立刻就眼冒红心了。

姜楚楚摇着头没有回应他的问话,反手揪住他的衣襟。

“徐钰,徐钰昏倒了,快点送她去医院!”

她的神色带了丝惶急,白银觉得自己的心骤地一停。

警察帮忙,将徐钰抬上了救护车,姜楚楚刚要跟上去,忽然想到什么,又转身走向那对见义勇为的小情侣,从包里掏出钱包,看都没看,不由分说地塞进女孩子的手里。

“谢谢。”

女孩儿涨红了脸,急忙推拒,姜楚楚坚持,淡淡地说:“拿着吧,我浑身上下最不值钱的就是这个钱包了。”

女孩儿看着手里明显鼓鼓囊囊的钱包,一时间懵住了。

……

中心医院。

有了警车的护送加持,徐钰很快就被送进急诊室了,姜楚楚焦躁地在外面走来走去,冷不防忽然被人拽住。

白银拧着眉看向她。

“你也受伤了。”

“我没——”一个“事”字还没说出口,她就被白银以一个公主抱的姿势抱了起来,走向走廊边的椅子上。

白银虽然抱着她,可手离自己的身体隔了一点距离,是一种保护却不暧昧的姿态。

他小心地将姜楚楚放在椅子上,然后沉默地卷起了她的袖子。

姜楚楚白皙的肌肤上一片淤青。

紧张的情绪逐渐松缓,姜楚楚这才感觉到疼。

白银站了起来,绷着脸:“我去找医生。”

“别。”姜楚楚立刻阻止,“我这连皮外伤都算不上,过两天就好了。”

她说地十分无所谓,可是话音刚落,走廊另一端就传来了一个冷冰冰的声音。

“那不算伤,那什么算?被拖到车上才算么?”

姜楚楚立即瞪圆了眼睛看向白银,目光中满满地尽是控诉——完了完了,比起被警察通知,还不如她自己告诉温九思呢!

三百四十二·(正文无关,5月微博看过的不要重复订阅)番外你想离开我

温家的宅子,从外头远远看过去,灯火通明,可是宅子里头却是寂静异常,温九思第一次发了这么大的火,佣人们都被赶走,就连孙婆婆都被牵累,暂时搬了出去。

姜楚楚使劲儿拽了拽门,意料之中的纹丝不动,门锁得严实。

她泄气地坐到床上。

墙上的时钟一点一点地走着,时针越过午夜,堪堪指向了“2”。

姜楚楚一开始还撑着,后来眼皮越来越沉重,忍不住合上了眼睛——不管温九思有多生气,她终究是从心底里相信,他是舍不得伤害她的。

直到有一种窒息的感觉令姜楚楚惊醒,黑夜中,男人的眸子闪着幽幽的冷光。

他在吻她。

“唔……”

姜楚楚被他突如其来的吻吓住了,一时间竟忘了躲避,任由他肆意妄为。

直到裂帛声传来,空气中的凉意刺透了她的皮肤,她才堪堪回过神来,伸手推了推他。

“温九思?”

温九思微微抬高了身子,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她,昔日的温和已然尽数撕裂,他露出了一个奇特的微笑,在无边黑暗中显得愈加瘆人。

“楚楚,你想离开我?”

她张了张嘴,仿佛在犹豫什么。

温九思在她的沉默中几乎窒息,眼底最后一丝希望也消失殆尽。

他的面色是冷的,可身子却是炙热的。姜楚楚伸手推他的胸膛,不自在地别过脸去。

“我只是想说,我们应该彼此冷静一下。”

“冷静一下?”温九思露出嘲讽的神色,“你要去找谁?蒋原么?”

“他也会像我这样……”他摸索着,带起一阵细密地颤抖。

“像我这样,让你快乐么?”

下一刻听到姜楚楚带着哭音的控诉。

“温九思,你不能总这样。”总这样用占有解决一切问题。

早在什么时候呢,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不能正常地进行一次谈话?她就像被牢牢锁在笼子里的鸟,丝毫没有自我可言。

温九思短暂地笑了一下。

……

“楚楚,你要铭记这一天,我下地狱的这一天……都是因为你。”

姜楚楚睁大了眼睛,可是她依旧看不清男人脸上的表情,空气里是他的气息。

“楚楚,楚楚……”

反复折磨了她良久,他终于将她翻过去。

一生一场狂欢不过如此。

他一遍一遍地唤着她的名字,姜楚楚哼哼唧唧地应着。

他不停地呢喃着他的爱意,也不停地迫着她接受他的爱意。

很久很久之后,他终于长长地、满足地喘了一口气。

“楚楚,你乖一些,好不好,当我求你。”

姜楚楚闭上眼,有眼泪终于从眼角蔓延,轻轻地滴落在洁白的床单上,瞬间淹没不见……

只有与她紧密相亲的时候,那种可能会失去她的恐慌才稍稍减退。

他紧紧拥着她,终于在天光乍亮之时入睡。

梦里,是两年前的某一天,夏日午后,她乖巧地坐在沙发上,用眼神勾着他,让他无法静下心处理事务。

有多久没见过她的笑脸了?

这个梦太美好,温九思不愿醒。

可是美梦还是易碎,太阳高悬,他缓缓睁开眼。

旁边的位置早已失去了温度。

他的楚楚,丢了。

三百四十三·让你受伤,是我的责任

白银跟姜楚楚身后的男人打了个招呼,便离开去找自己的同事了。

姜楚楚缩着脖子坐在椅子上,恨不得将自己团成一个球,她似乎都能感受到扎在自己后背上的冰冷目光,这对于她来说是一种无言的折磨,甜蜜的负担。

她默不作声地盯着自己胳膊上的淤青。

男人的脚步声渐渐走进,高大的身影笼罩在她头顶,裹挟着一股迫人的气势。

“疼不疼?”

“还好。”她小声嘀咕。

一阵衣料摩擦声之后,温九思在她面前蹲了下来,手抚上她的手臂察看。他的手指冰凉,令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你——”

姜楚楚话还没说完,男人的唇蓦然贴在了她的皮肤上。

淤青带来的疼痛,很快就被他温热的呼吸所覆盖。

姜楚楚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在干什么啊。”

男人虔诚地蹲在她的面前,宛如一只大型忠犬。他吻过那些伤痕,细细密密,极为认真,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不会弄疼她,反而有些发痒……却也带着颤抖。

他在颤抖。

姜楚楚有些呆愣。

看着男人的黑发,姜楚楚另一只手忍不住顺从心意,在他的脑袋上摸了摸。

医院的走廊上人来人往,路过的人都十分好奇地看着这一对儿。

良久,他抬起头来,微微仰视她:“楚楚,我很后怕,万一你再柔弱一些,万一徐钰没拉住你,万一那两个人路人没有碰巧出现,万一……你被从我身边带走,我没办法承担那种后果。”

他的眼神带着痛意。

姜楚楚心里像是被什么拧住,泛起一阵酸涩,委屈从内心深处一点儿一点儿地泛上来,令她的话也含了泪意:“我也很害怕……对不起,我是想,怕你担心不管不顾地来找我,耽误了什么事,我当时已经脱离危险了,就想到了医院再告诉你,我没想瞒你的。”

姜楚楚不想他生气,解释起来也加快了语速。

温九思没回应。

他站起来说:“走吧。”

没有预料之中的狂风暴雨,姜楚楚的目光中透着三分茫然:“去哪?我还要在这儿等着徐钰的情况。”

他叹了口气,伸手将姜楚楚抱了起来,低头看了看怀里略显懵逼的女孩儿:“放心吧,徐钰这边我让人盯着,一有动静我就告诉你。我先带你去外科,开点药酒之类的,回去我帮你揉。”

她点点头,尝试着靠近他的胸膛,见男人没有不愉,才放心地全然靠近他怀里。

温九思抱着她横穿了两条走廊。

行走过一扇透着夕阳余晖的窗户时,姜楚楚听见男人的声音坏绕着她响起。

“是我应该说对不起。”

“楚楚,我带你来了京都,却令你置于危险之中。”

“我保证,每一个企图伤害过你的人,我都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

……

外科诊室,一位上了年纪的女医生简单地给姜楚楚做了个检查,发现她仅仅是皮外伤的时候,松了一口气,但看向温九思的目光却难看极了。

开完药,女医生摘下口罩,恨恨地往桌面上一扔,手指快怼到温九思脸上了。

“你还算是个男人么!你看看她的皮肤,再用点力气就伤到骨头了!”

温九思没被人这么指着鼻子骂过,当下面色不佳,但看见姜楚楚身上那些由于她皮肤白,而愈加明显的伤痕,还是低下了头,没有驳斥。

倒是姜楚楚不大乐意了,她摆弄着自己的手指嘟囔道:“这根他有什么关系嘛,您别说他。”

女医生听了这话,立即将矛头又对准了姜楚楚,用一种怒其不争的语调说道:

“就是有你们这种女孩子,不知道爱惜自己,出了事还护着男人!”

姜楚楚对医生有一种天然的畏惧,闻言头垂得更低了,生怕这位医生的唾沫喷到自己的脸上。

但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温九思抬眸看见,视线立即冷冰冰地钉在女医生身上,警告意味浓重。

女医生被他的目光煞到,情不自禁地咳嗽一声,短暂的失语之后,皱起眉头不耐烦地挥挥手。

“行,还嫌我多管闲事是吧,家暴这种事儿,一旦变成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还变成生活情趣了是吧?我也懒得管你们了。”

姜楚楚这才咂摸出不对来……

她抬头一看,温九思的脸色已经冷了又冷,几乎能把人冻住。

姜楚楚连忙摆手:“不不不,医生您误会了,我身上的伤不是……”她刚一挥手,疼痛感袭来,姜楚楚忍不住龇牙咧嘴。

温九思一言未发,拿起桌面上的药单揣进兜里,回身又抱起了姜楚楚,在她小声“哎哎”的叫唤声中,板着脸抱她离开了。

姜楚楚闷闷地问:

“你怎么不解释一下啊,还让那个医生误会你了。”

她不是很在意旁人怎么说自己,可是她就是不想旁人误会温九思。

男人喉结上下动了一下,声音莫名酸涩:“她也没有说错,让你受伤,是我的责任。”

拿完药,温九思陪着姜楚楚坐在休息区。

男人很沉默,姜楚楚担忧地看了他一眼,刚要说什么,温九思的手机就响了。

温九思站起来向窗边走了几步,侧对着姜楚楚站着。他认真地听着电话,时不时“恩”一声,只余一个剪影落在姜楚楚眼中。

电话那端说了很多话,温九思的神色逐渐严肃起来。间或,只能听到他短暂而沉稳的回应。

“……恩。”

“……好。”

“我知道了。”

“我不过去了,你们先谈着吧,蓝子期不可靠,有什么事,你就找王自严商量。”

撂下电话,姜楚楚见温九思神色不佳,忍不住说道:

“九召那边有事,你就先过去吧,我自己可以的,而且人民警察还在这儿呢。”

温九思摇摇头:“九召的事情没有那么重要,不过就是个竞标而已。”

见他打定了主意,姜楚楚也只得闭口不再劝了,闷闷地窝在他怀里画着圈圈。

大概又过了两个小时,当漫天繁星初显,终于有医生过来通知,徐钰醒了。

三百四十四·袁呈的警告

温九思还要伸手把她抱过去,姜楚楚摇摇头拒绝了,在他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往徐钰的病房走去。

走了一半,姜楚楚突然停住脚步。

“对了,袁珂那边……”依照徐钰那个恋爱脑,如果她这个时候能看到袁珂,想必心情会好很多吧。

温九思知道她想说什么,不易察觉地摇摇头,“袁珂现在处于袁呈的监视下,很难脱身。”

姜楚楚失望的“哦”了一声。

徐钰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

主治医生拿着检查报告站在旁边,看见进来的人,环顾一圈问道:“谁是家属?”

姜楚楚上前一步,“我是,医生,她怎么样了?”

医生点点头,翻开报告说了一堆专业名词,最后总结陈词:

“多处软组织擦伤,肋骨大面积骨折,至少需要卧床修养两个月,近期病人不能搬动,先去办住院手续吧。”

姜楚楚急忙点头:“我记下了,现在去哪里办手续啊,两个月之后她就能好了么?以后会不会受什么影响?”

姜楚楚有一堆问题想要问,忽然,手被一只大手握住。

温九思拉住她,又安慰般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别急,楚楚,医生说了,卧床休息就好……入院手续,我一会儿去办。”

姜楚楚被他安抚下来,一步一挪地走到病床边。徐钰偏头躺着,眼睛看着她,目光将她从头到脚地看了一遍,似乎松了口气。

姜楚楚见不得她现在的样子,张张口,不知道该说什么,“谢谢”二字又似乎说不出口,半晌,她才别扭地说道:

“你干嘛要拉我,你看,现在伤得起不来了吧。”

嘴上说着不饶人的话,眼圈却渐渐红了。

徐钰扯了扯唇角,语气虽然虚弱,却带着一股淡淡的欣然笑意,声音轻柔。

“楚楚,你没事,真好。”

这一句话一出,姜楚楚的眼泪顿时忍不住大滴大滴滴砸下来。

徐钰吓了一跳,想要坐起来,但是用不上力,只能干着急。姜楚楚一面掉眼泪,一面怕她伤势更重,连忙握着徐钰的手坐在她的床边。

徐钰抿了抿苍白的唇,也红了眼睛。

“楚楚,你别哭。”

姜楚楚觉得不好意思,立刻反驳:“你不也哭了么?”

周围的人就看到两个姑娘,一个躺在病床上,一个坐在她旁边,哭得稀里哗啦……

姜楚楚和徐钰都知道,今天的事只是个引子,她们俩之间有过亲密无间的时光,也有过恶语相冲的时候,可是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到底怎么样,可能只有危险来临之际才能窥见一二。

姜楚楚觉得,恐怕从今天开始,她再也狠不下心去怨恨徐钰了。

正在这么想着,她又听到徐钰啜泣着,断断续续地说:“我当时拉着那个男人不让他拽走你,我心里就……就想着……如果今天往后,你还是,还是不原谅我,你才是狼心狗肺的那一个……”

在那么紧张的气氛之下,徐钰还有心思想这个?

姜楚楚气得打了个嗝儿,可是握着徐钰的手还是没放开。

这和谐的气氛是被几声做作的咳嗽声打破的。

一个男警拿着记录本站在病房门口,白银站在他身后,双手抱肩靠着门框,惹得小护士纷纷脸红——虽然前面那个男人也很帅,却是有主的,可是这一个看起来却是一个单身男神啊,别问她们怎么知道,这位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钢铁直男的气息,怎么可能不是个单身狗?

“现在当事人都在这儿了,我们有些问题要问。”

说话的人正是白银队里的小钱。

警察问话,医生护士们叮嘱了一番就离开了。

姜楚楚和徐钰一言一语地还原了当时的情况,小钱一边问话一边做记录,但是关于那辆车和那两个男人的有用信息不多,小钱问了一阵就再也没什么话了。

白银这才慢悠悠地踱步进来,朝小钱挥了挥手。

“行了,时间也不早了,你先回家吧,明天到了局里再说。”

小钱应了一声,收拾收拾就离开了,走前还贴心地带上了病房的门。

白银抬眼望向温九思,下巴朝门的方向努力努,示意他出去说话。

温九思摇摇头,扭头看了一眼正在殷勤地用湿纸巾给徐钰湿润嘴角的姜楚楚,声音带了几分和暖。

“不用出去了,就在这儿说吧。”

白银皱皱眉,犹豫了片刻才缓缓开口。

“我是想说,今天这事,你是怎么看的?”

温九思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双腿交叠:“白警官不是已经有想法了吗?不如说出来听听。”

姜楚楚霍然转头看向两个男人,眼睛睁大。

“你们是说,你们知道是谁想要绑架我们俩?”

“不是你们俩。”白银淡淡地纠正道:“是你。”

“我?我也不是什么罪大恶极,令人厌恶到要绑架我的人吧,谁会想要——”话说了一半,姜楚楚自己也愣住了,脑海里有个人影模模糊糊地浮现起来。

她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不会吧……虽然我知道我自己的魅力,也知道他对我……确实挺执着的,可是他怎么会突然……”

“咳咳。”温九思面色不佳,双手握成拳在嘴边刻意咳嗽了几下,唤回了姜楚楚的注意力。

他伸了伸手,示意姜楚楚过来。

姜楚楚走过去,立刻被他拽住,拉到身边坐下,伸手使劲儿揉了揉她的脑袋,温润如玉的面上带了股气恼。

“有时候我真想把你关起来,就会惹事儿。”

白银看到这一幕,原本紧皱的眉头更是拧成了一个“八”字,声音降了几个音调。

“你心里知道,这回的事怪不到她身上,袁呈突然下手,多半还是因为你。”

温九思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似乎洞悉了他内心的想法,白银扭过头,烦闷地不再看他,目光落在窗外,凉凉地说道。

“你最近是否针对李氏企业做了很多动作?这八成是袁呈想给你的警告。”

“警告?”温九思懒懒地笑了起来。

“他有什么底气警告我,无非是想制造点麻烦,牵绊住我的心神罢了,不过……他成功了。”

的确,没有什么比楚楚还要重要。

三百四十五·噩梦

白银走后,很快便到了深夜。

姜楚楚替徐钰掖好了被子,恋恋不舍地说:“我明天再来看你。”

徐钰摇摇头,此时夜色深了,她的面上苍白之余还染上了些困倦:“你不用担心我,我这儿还有医生和护士呢,你该上班就上班。”

温九思也走上来劝说:“你放心,我让小赵请了一位护工,明早就过来照料她。”

姜楚楚这才勉为其难地离开。

回到温宅,姜楚楚照旧洗漱睡觉,与平常并没有什么不同。

可睡到半夜,温九思突然惊醒。

身旁的姜楚楚紧紧闭着眼睛,梦魇似的说着含糊不清的胡话,手还无意识地在空中胡乱地抓了两下。

“救我……救救我……”

温九思拍了拍她的肩膀,没有反应,见她满头大汗,温九思狠下了心,重重地推了她几下,嘴里也喊着:“楚楚,醒一醒。”

姜楚楚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温九思搂着她坐起来,端详着她的表情。

姜楚楚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盯着温九思,半晌没有说话。

“我去给你倒杯水。”

说着,温九思翻身下地穿鞋,准备起身。

可姜楚楚还迷糊着,内心慌乱又懵然,她拉着他的手,忽然带着哭腔地说:“我不想喝水,你别走。”

“别怕,我不走,楚楚,我在这儿。”

温九思赶紧坐下了下来,见她头发胡乱地披散在肩上,眼睛没有完全睁开,带着噩梦初醒的茫然和后怕,就跟那电视剧里的小可怜儿似的,仿佛风一吹就要倒了。

“九思,你抱抱我吧。”

姜楚楚朝他伸出手臂,一脸委屈,那眼神儿落进温九思眼底,叫他又心疼,又自责。

在医院的时候,姜楚楚一会儿怕他生气,一会儿又担忧徐钰的伤势,根本就没表现出丝毫的惧怕,他还当她天性胆大,想不到却是积攒了自己承受着。

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拧了又拧。

瞧着她脸上余惊未消的表情,温九思回身,伸手抱住她,在她耳边轻笑了一声。

“只想抱抱?”

姜楚楚不轻不重地锤了一下他的背,似是在生气她都这么怕了,他却还在打趣她。

可是温九思却把她抱在怀中,伸手轻轻地抚过她的长发、她的背,似是在安慰她不要害怕。

姜楚楚做了一个噩梦,梦到自己被拉上了那辆车,再也见不到温九思。她是真的被吓坏了,可一醒来就看见了温九思。这种又满足又委屈地心情,就像是将柠檬浸到糖里,让她嚼烂吃下,一时间分辨不出,自己是想哭还是想微笑。

“吓到了吧。”温九思轻声问她,却又不等她回答,将她抱得更紧。

“别去想了,我在这儿。”

怀中的小姑娘委屈地“嗯”了一声,乖顺地趴在他的怀里。

她其实好害怕自己会出事。

曾经她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爱她,她甚至曾经想要死掉,可是现在,她连一点伤都不想受,因为她只有,有一个人会比她还要心疼她。

三百四十六·撑腰

第二天姜楚楚又是早早地赶到美术馆,生怕耽误了给古教授的讲解。

结果到了美术馆,才知道古教授今天不会来了。

宋思蓉哈欠连天的碎碎念:“这个古教授真是的,都定好的形成,他一拖再拖,让我们天天都得为他更改计划。”

姜楚楚哭笑不得。

“这敢不敢把这话到白馆长面前说一说?”

宋思蓉瞬间就怂了。

古教授没有来,姜楚楚就安心地做自己的工作,不知不觉到了中午,她正想要起身去找宋思蓉一同吃饭,敞开的办公室门却被人敲响了。

“请进。”

姜楚楚一回头,进来的却是熟人,她露出了一个惊喜的表情。

“刘晏学长?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刘晏自从到了京都之后,便在京都开了一家画室,离美术馆虽然不远,但是他平日里要给一些对油画感兴趣的年轻人上课,过来的机会并不多。

刘晏四下看了看,也不知是看什么,松了口气。犹豫了片刻,才掩饰性的笑道。

“今天得了空,想过来看看你有没有偷懒。”

看他为难的样子,姜楚楚就知道他没有说实话,但是她也不准备戳穿他。

“学长近来还好吗?”

刘晏低下头苦笑:“还行,能天天跟画和学生在一起,我就满足了。”

“学长先进来坐吧,我去给你泡茶去。”

姜楚楚说着,从椅子上站起来朝他走过去。

将将错身而过的瞬间,忽然走廊外面响起了一个女人尖锐的叫声,还伴随着高跟鞋急速走来的哒哒声。

姜楚楚冷不防被吓了一跳,脚下一滑,差点栽倒,幸而刘晏扶了她一下。

还没等姜楚楚反应过来,那个女人已经走到了她面前,大力地拽开刘晏拉着姜楚楚的手,用自己的身体隔开两人。

姜楚楚往后退了两步,这才看清来的是谁。

刘晏的女朋友,李子茜。两个人并不熟,姜楚楚也不喜欢她,可是李子茜怒火中烧地看着自己这就没道理了吧。

姜楚楚皱眉:“有病吧,你干什么?”

李子茜牢牢地攀着刘晏的胳膊,讥讽地笑:“真是贱骨头一贱贱一窝,你们姐妹俩是不是都对别人的男人感兴趣啊!”

虽然听不懂李子茜在说什么,但是她提到了姜明珠,姜楚楚就不由想起了李子茜的另一个身份——李云佳的表妹。

刘晏紧紧皱着眉头,想要安抚她:“子茜,那件事情我已经跟你解释过了,真的是误会了——”

李子茜骤地打断他:“既然你问心无愧,干嘛不离这个女人远一点?你明知道她们是姐妹俩,你是不是还打着享齐人之福的主意?刘晏,你别忘了,没有我,没有李家,你会有今天?”

刘晏叹了口气,手指揉上自己的太阳穴。

“我只是怕你过来胡闹。”——没想到反而是自己来早了,又让李子茜加深了误会。

面对这个情景,姜楚楚也颇为无语,连带看刘晏都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你们来我工作的地方闹,至少得让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吧,还是说,李小姐觉得我好欺负,心情不好了就过来捏上一捏?”

过了好一会儿,姜楚楚才弄明白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

李子茜是个典型欺软怕硬的娇小姐,他们全家都是依附于李氏而生,所以平常也是多有奉承李云佳。

李博文死后,虽然李云佳的地位微妙起来,可是这对表姐妹倒是确实处出了几分真心,直到现在,李子茜还对姜楚楚抢走了她表姐的男人而感到愤怒,并且执着地认为,如果没有姜楚楚从中作梗,温九思一定会帮助表姐度过难关的,哪里会像现在这样,让李云佳一个堂堂的李家大小姐反而要看外姓人和私生女的脸色。

而李子茜刚才口不择言说的“你们姐妹俩是不是都对别人的男人感兴趣”这句话,就更有意思了。

姜明珠最近经常出现在刘晏的画室,因着都是同一个圈子的,还一同出国参赛过,两个人也算是点头之交,说些油画方面的事情也都有共同语言,可是这就惹恼了李子茜。

李子茜一心想找姜明珠的麻烦却不见人,就找上了倒霉鬼姜楚楚。

要说李子茜为什么会怀疑姜明珠这个有未婚夫的人会勾搭她的男朋友——

“你说姜明珠要跟袁呈悔婚?”

姜楚楚问出来都觉得不可思议。这怎么可能?不说姜明珠对袁呈的感情,但是现如今的情势,但凡姜明珠还想过上名流淑媛的生活,就一定会紧巴着袁呈不放的。

李子茜见她沉思,不阴不阳地说:“你还装不知道?你们是姐妹,暗地里怎么会不通气?该不会,姜明珠自己拿不下袁呈转而纠缠刘晏了吧,你们姐妹俩长得都是一副狐媚样……”

……她是真不知道啊,比起吃瓜的快感,被人把她跟姜明珠绑在一起才是最恶心的。

姜楚楚皱起眉:“李子茜,你一个女人,怎么思想这么龌龊啊。”

李子茜只管发泄自己的怒气:“敢做就别怕人说啊,你以为姜明珠会有什么好果子吃?你告诉她,如果她敢打刘晏的主意,我一定让她在京都混不下去!”

说着,李子茜随手从姜楚楚的办公桌上拿起一个小盆栽,当下就想往地上扔来增增气势。

忽然,一个冷漠的声音响起——

“楚楚办公室的花是从意大利空运过来的,意大利农艺实验室的新品种,获得了欧洲花卉金奖的,一盆价值至少在七位数,如果你没有,我可以让秘书去找你的父亲要,不过现在李氏内部职位变动频繁,不知道你父亲愿不愿意为你的鲁莽和无知买单。”

随着话音,一个西装革履的英俊男人出现在门口。

温九思的目光从刘晏和李子茜身上一扫而过,走了进来,站到姜楚楚身边,以一个保护者的姿态揽住了她的腰。

李子茜一瞬间愣住了,花盆还举着,放下吧又显得太没面子,想要砸下去又不敢,不上不下地吊在那里,姜楚楚都替她尴尬。

三百四十七·要娶李云佳?

最后还是刘晏解的围。

他叹了口气,眼底有着显而易见深深的疲惫。

“好了,子茜,我们回去吧,我累了。”

有了个台阶,李子茜重拾了骄傲,“哼”了一声,将手里的小花盆往桌上一搁,掩饰性地说:“没意思,不想跟你计较了,刘晏,我们走。”

说完,她拉着刘晏的手腕就往外走。

姜楚楚气得跺脚,简直替刘晏不值,那么好的学长,怎么就毁在李子茜手里了?

“李xiaojie——”温九思忽而又叫住了李子茜。

“李xiaojie请你分清,你不是不想砸,而是不敢砸。不过这种想法很好,希望你能记住这一刻的惧怕,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楚楚的工作了。”

李子茜的背影僵了僵,头都没回,匆匆地离开了,背影显得狼狈极了。

办公室只剩下姜楚楚和温九思。

姜楚楚似笑非笑地睨他一眼。

“意大利新品种?七位数?我怎么不知道我这随手路边二十块钱一盆的小野花,什么时候这么值钱了?”

温九思丝毫没有丝毫被戳穿的尴尬,低头理了理衣服,神色自然。

“只要是属于你的东西,就是这世间最好的。”

“噗……”姜楚楚忍不住露出笑颜。“就你会说话,不过,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温九思自然地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在附近开完会,正好接你去吃午饭。”

于是五分钟后,兴冲冲跑过来找姜楚楚吃午饭的宋思蓉,又一次被惨无人道地抛弃了。

车上,姜楚楚忽而想到什么,扭头问开车的男人。

“刚才那个李子茜说,姜明珠悔婚了?你知不知道内情?”

温九思点头,云淡风轻。

“我也是上午才刚刚得知,正想要跟你说这个事。悔婚不假,但姜明珠也是被逼迫的,估计袁呈给出了什么条件,让姜明珠主动提出悔婚,这样,对他的公众形象不会有影响。”

姜楚楚撇撇嘴,“我猜也是。虽然姜明珠不值得同情,但是袁呈还真不是个东西,利用完了就丢掉。”

温九思笑了笑,刚要说什么,忽然神色一顿,后面一辆跑车突然超速,强行并道,别在了温九思这辆车的前头。

怕姜楚楚会受伤,温九思铁青着脸踩下了刹车。

姜楚楚还以为是昨天企图bangjia她的人又来了,心里一紧。

可还没来得急着急,前面那辆跑车的车门打开,一个男人气冲冲地从驾驶位上走下来,姜楚楚一瞬间就认出了来人,是有一段时间没有见面的蓝子期。

“他要干什么?”

温九思回答得很干脆:“不知道。”

车窗被蓝子期哐哐砸响,隐约听见蓝子期在外面喊:“温九思,你下来。”

姜楚楚看了看温九思的侧脸。

男人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表情有些不耐,片刻后,他摇下了车窗。

“蓝子期,会议已经结束了,你不回九召,这是要干什么。”

隔着半开的车窗,蓝子期看见了副驾驶的姜楚楚,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之后,才冲着温九思,质问般地开口。

“温九思,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你知不知道在刚才的会议桌上你到底说了什么?这个标如果让给袁呈了,他就彻底在李氏站稳脚了你知不知道。”

“何况,你心里知道,袁呈不只是想在京都站稳脚跟,他还有更大的野心,你现在不说阻拦他的发展,总有一天,他会跟九召正式对上的!”

连声责问,姜楚楚模模糊糊地明白了个大概。

温九思放弃了这次跟李氏的竞标?

温九思并没有动怒,有条不紊地说。

“这次的甲方是国外企业,一来他们第一次涉足内地,我们尚且不知道能不能磨合出一个对双方都有益处的合作模式,光是这次的类型——新型能源,就是九召之前从未涉足的领域,合作的风险太大,九召需要承担的成本也不菲,我原本就存疑,只是想着可以借此探探路,现在既然袁呈势在必得,不如就让给他,让他替我们规避风险。”

蓝子期冷笑:“到底是利用他规避风险,还是退让让袁呈不再找你未婚妻的麻烦?你们俩之间的过节归根结底不过是个女人。温九思,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温九思变了脸色。

“这个帽子太大,楚楚不能戴。袁呈是天生的商人,无论我们俩之间有没有过节,只要九召一天存在,我们之间的竞争关系就不会改变。”

“蓝子期,只有懦夫才会将矛盾的根源归咎到女人身上。”

说完,温九思再没有耐心跟蓝子期闲扯,按下按钮升起车窗,打好方向盘一脚油门,绕过蓝子期的跑车便绝尘而去。

姜楚楚透过后视镜,只能看到蓝子期气得跳脚。

她鼓了鼓腮帮子,刚要开口,就听见温九思的声音。

“别听他瞎说,弃标跟你没关系。”

姜楚楚气鼓鼓的脸蛋儿一下子就瘪了下来。

“你怎么知道我要说这个。”

温九思轻嗤一声:“你满脸都写着‘我是红颜祸水’这句话,我怎么不知道。”

姜楚楚不再说什么了,她看着窗外,忽然叫出来。

“啊停车,这就是宋思蓉说过的,新开的一家好吃的面馆,我们去吃这个。”

“好。”

片刻后,装修简单却干净的面馆里,两碗热气腾腾的汤面端了上来。

姜楚楚一边吸溜,一边还不忘继续被蓝子期打断的话题。

“袁呈为什么要在这个关口解除婚约啊。”

温九思擦着筷子。

“怕是袁呈要娶李云佳。”

姜楚楚一口面吐了出来。

“……”

温九思露出了个嫌弃的表情,然后默默掏出了纸巾给她擦了擦嘴角的汤渍。

姜楚楚瞪大眼睛:“不是吧,狗男女嚣张至此?”

温九思解释道:“袁呈利用姜明珠打入李氏内部,可是李氏并没有多少人认同姜明珠这个连姓氏都没改的私生女。袁呈这个时候娶李云佳是最明智的选择,毕竟李云佳是李博文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三百四十八·哎呦、哎呦

听着温九思的分析,姜楚楚默默地打了个寒颤。

她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真真切切的厌恶,以至于看见面前的面都想吐了。

“袁呈总是能不断刷新我的下线。”

温九思笑了笑:“商场上比这阴私的手段多得是,谁也不傻,袁呈也算是利用自己的婚姻做赌注,姜明珠和李云佳跟他也是各取所需罢了……好了,别说他了,快点吃饭吧。”

姜楚楚的筷子戳了戳面前的大碗面,原来的香气扑鼻已经对自己一点都没有吸引力了,她把面往前一推:“不吃了,想到他就吃不下去!”

温九思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难道不是因为刚才你把嘴里的面喷进去了么……”

姜楚楚被戳穿了心思,白眼儿快要翻到天际。

“谁说的,又不脏,难道你嫌弃我啊。”想到这种可能性,姜楚楚登时来劲了,小眼神儿飞飞的,就好像温九思敢点头,她就敢跳起来打爆他的头一样……

“没有啊,你想多了。”

温九思嘴上说着,用筷子挑了一筷头的面吃进口中,慢条斯理的感觉一点也不像是特意气姜楚楚。

“……”

姜楚楚突然伸手,把温九思面前的面移到自己面前,又把自己面前这一碗看上去没什么区别的面推过去。

温九思筷子落空:“你干什么?”

“证明给我看啊。”姜楚楚理所当然地说,双手托腮,笑靥如花。

“证明给我看你没嫌弃我。”

温九思垂头看了一眼自己面前那碗尚且热气腾腾的汤面,无论如何也忘记不了方才的那一幕……

他有些犹豫:“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你还真嫌弃我?你亲我的时候怎么不说嫌弃我了?现在只不过是让你吃碗面,你就为难成这个样子!”

姜楚楚的表演yuwang不合时宜地激发出来,那叫一个声情并茂,周围的吃面群众不约而同地看过来,看向温九思的目光有惊讶,有鄙视。

还有小姑娘跟自己的闺蜜窃窃私语。

“哎呦,他们之前亲过呢。”

“哎呦,亲完之后就翻脸不认人呢。”

“长得那么俊,结果是个渣男……”

“就是就是……”

温九思第一次觉得自己耳聪目明不是一件好事。

姜楚楚得意地瞥着温九思:“你看,群众的目光是雪亮的!”

“你……”

看着眸光水润的姜楚楚,温九思很快放弃了跟她讲道理。

“不就是吃面么……”

他认命地举起筷子,面色紧崩,刚将一根面条艰难地塞进嘴里,就听见对面姜楚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逗你呢,你还真吃啊,我自己看着都下不去筷子。”

温九思僵住,抬头看他,眼睛眯了眯,流露出一抹危险逼近的暗光。

姜楚楚还不知死活地嘲笑:“你呀,也不知道是太聪明,还是太笨,你也不想想,我——”

一句话没说完。

温九思蓦地站起来,俯身过来,一只手捏上姜楚楚的下巴颏,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俊脸在她的面前陡然放大,那绝对是一种令心脏砰砰直跳的冲击。

可是姜楚楚没心情体验这种冲击了——

温九思的唇凑近她,不容她退却地,准确地吻住了她的红唇,然后,唇瓣微张——

感觉有什么窜!进!来!了!

姜楚楚的眼睛瞪大,头脑一阵眩晕,手握成拳头锤着温九思的肩膀,口中吱吱呜呜着谁也听不懂的话。

一个众人瞩目之下的、深深的接吻。

身边“哎呦、哎呦”的声音更明显了。

一吻完毕,温九思后撤离开,施施然坐了下来,一派从容的味道。他似笑非笑盯着姜楚楚,拇指从自己的唇上擦过,气质陡然之间沾染了些许不应该属于他的邪气。

姜楚楚维持着大脑缺氧的状态,灌了一杯水进去,将水杯“砰”地往桌面上一搁。

“温九思!你太过分了吧!”

他怎么能……怎么能吃进嘴里的东西还给她啊!

温九思闲适地交叠双腿,努努嘴:“我这不是为了向你证明,我不嫌弃你吗?现在你知道了,我不但不嫌弃你,我还稀罕你得紧。”

他怎么变成这样了!这才不是她认识的温九思呢!

姜楚楚伸手指着他“你你你”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温九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面前:“你要是还想吃,我喂你啊。”

事实证明,狐狸还是姓温的狡猾,姜楚楚气鼓鼓地把碗又推了回去,叉腰坐着:“不吃了!”

闹够了,为了小姑娘的胃着想,温九思顺毛捋,又将自己面前的面推了过去:“好了好了,这一碗我们俩一人一半,你快点吃,我送你回去。”

身后那两个“窃窃私语”声比较大的妹子终于看到了故事的结尾——

“好酸啊,别人的爱情。”

“男的真的好温柔啊,女朋友那么作都不生气。”

“我怎么没有这样的男朋友啊……”

“嗨呀我也没有,好气……”

姜楚楚一边吃一边斜眼瞅着那两个女生,温九思掏出纸巾,地给她,温柔地说。

“果然,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

鸡飞狗跳地吃完中午饭,姜楚楚对这家面馆的新鲜度已经降到了最低,打定主意以后再也不来了。

回美术馆的车上,她才突然想起来一件正事,连忙撑起身子看向开车的男人。

“对了,古教授很忙哦。”

温九思知道她想问什么,故而点点头:

“下周是我母亲的祭祀,古教授应该没什么心情,你不如回去告诉白馆长,下周之后再邀请他,总归白教授会在国内呆上一段时间的。”

“古教授常年在国外居住,这次回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这个原因很复杂。”温九思略微思索片刻,直接放弃了用专业术语跟姜楚楚说:“你就理解成,古教授有一项心理学方面的研究遇到了困难,所以回国来找人帮他。”

姜楚楚似懂非懂:“所以,古教授是来找你的?”

哪怕姜楚楚是圈外人,也知道,温九思的心理学水平在国内外都是备受肯定的。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三百四十九·逾重生命,不离不弃

温九思点点头,又摇摇头:“不完全是,古教授的实验研究是保密的,具体的连我也不知道,他只是告诉我需要我配合的时候会找我,其他的我就不清楚了,也没问。有时候研究实验是一件很私密的事情,尤其是心理学,它的研究范围之广,涵盖了一个人的性格、情绪……”

一说起心理学,温九思似乎打开了话匣子。

姜楚楚看向温九思,在说起这些的时候,他的眼里仿佛有天地,辽阔、悠远,能装得下一切神秘而复杂的东西。

那是他钟爱的事业。

……

不用担忧古教授突然的来访,姜楚楚这两天过得还算轻松,只除了走到哪里都有人跟着——

温九思似是被她差点被bangjia这件事心有余悸,这几天早上、中午、晚上接送不说,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她的身边,偶尔有两次他实在抽不开身,也是小赵和另一个一看就是特殊训练过得大汉来接的她。

虽然多少有些不适,但是每每一看到温九思微微蹙眉的担忧神情,姜楚楚一句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时间很快到了温九思母亲的生日,也就是忌日这一天。

一大清早,姜楚楚从卧室出来的时候,温九思已经在玄关穿鞋了。

男人身上穿着白色的卫衣外套,裤子是宽松的卡其色长裤,一双休闲球鞋。如果不是那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上就差写得明明白白——我不是你能招惹的人以外,他看上去就像是某个大学出来的大学学长——虽然大概很少有大学学长会戴着价值七位数的腕表。

见他打扮得这样休闲,姜楚楚反倒有些拘谨了。

“我是不是穿得有些不合适?”有些过于隆重,却显得就没那么亲和了。

听到女孩儿怯怯的声音,温九思抬起头来笑了笑,目光温和地从她身上扫过。

“没有,很漂亮。”

的确很漂亮。这是姜楚楚在卧室里精挑细选,换了十几套衣服之后才挑选出来的,庄重,又优雅。虽然说他们准备去见的那个女人,或许早已经变成了这世间的一抔黄土,可那是温九思的母亲,姜楚楚想以自己最好的姿态去见她。

温九思见她神色还是略有不安,站起身朝她伸出手。

姜楚楚走过去,温九思按住她的肩膀让她坐下,附身握住她的脚踝,亲手将准备好的高跟鞋替她穿好。

而后,他仰起脸看她。

他想,他的母亲一定也很高兴,他爱的女人,和她一样美丽。

…………

裴安妮的墓离京都有些远,清早七点出门,快到十点了才到,环境偏僻但清幽,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人为,这里面的墓十分稀少,再加上不是清明寒食,除了看守墓园的人以外,见不到几个祭拜的身影。

温九思沉默了许多。

“古教授还没来,我先带你去看看我母亲。”

姜楚楚点头。

两个人顺着一处小路走上山坡,拐了两个弯,在一株郁郁葱葱的松树下,看到了裴安妮的墓碑,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的女人美丽、优雅、微微笑着,下面配着字幕,书写着立碑人的名字——子:温九思。

旁边就是温九思父亲的墓碑,同样的规制、同样的立碑人,两张黑白照片并肩而立。

姜楚楚将带来的白菊花轻轻放在墓碑前,看着裴安妮的照片,眼眶里有酸涩不自觉的上涌。

照片里他的父母多年轻啊,两个人走的那么早,温九思那么小,就没有了父母。

温九思在裴安妮的墓碑前蹲下来,伸手擦擦墓碑上的灰尘,声音低沉。

“妈,今天是你生日,我来看看你。”

姜楚楚也蹲在他旁边,神情虔诚,声音清亮坚定。

“阿姨,我是姜楚楚,您未来的儿媳妇。”

她说得言之凿凿,温九思偏头看见她一脸认真的表情,忍不住微微次扯了扯嘴角。

仿佛是真的面对着爱人的长辈,姜楚楚竟然还有点紧张,她捏了捏拳头。

“伯母,您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温九思的……虽然我们俩在一起是他照顾我比较多,谁让您儿子优秀呢,能者多劳您听说过吧……不过您放心,我会对他很好很好的,逾重生命,不离不弃。”

……也一定会陪着他走到最后,永远不会让他孤身一人。

冬日的风呼啸,可是可能是因为周围的绿植依旧繁茂,那呜呜作响的风声,不及吹近,就被挡在了外层。姜楚楚耳边听着风声,看着温九思认认真真地清理了一边墓碑。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你父亲一定也很爱你母亲。”

“是,我记忆里,我父亲对我母亲是宠溺入骨,我倒像是赠送的。”

忆起往事,温九思的语调轻快了一些。

“真的假的,你小时候一定很可爱,你父亲竟然还会不喜欢你?”

“真的。”他笑了笑,“我相信,我父亲可以为了我母亲付出生命。”

姜楚楚刚要张口说什么,忽然,一个苍老的声音想起,带着愤怒。

“哪里是可以为她付出生命,根本就是他欠了安妮一条性命!”

由于说话过于用力,甚至还咳嗽起来。

温九思回过头去,站了起身皱了皱眉头,最后还是垂下眼睛:“古教授,您来了。”

古教授被一个助理模样的年轻男子搀扶着,走了上来,面上还带着消不去的怒意。

“怎么,我说的不对么,你低头干什么!”

温九思的睫毛上下颤动了一下,声音艰涩:“古教授,那是我的父亲,我知道您对我父亲一直有偏见——”

“偏见?!”古教授打断了温九思,手杖往地上锤了好几下,似是在泄愤,“我对他能有什么偏见?他是大总裁,他要什么有什么,呼风唤雨,他就觉得世界上什么都改围着他转了?他抢走了我最引以为傲的学生,逼迫她放弃心理学研究,还害得她送了性命,你觉得我不能骂上一骂么?”

古教授越说情绪越激动。

“你知不知道,你母亲的死是我心头永远的痛啊。”20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三百五十·我就喜欢她时不时三的小脾气

古教授看着裴安妮的墓碑,眼眸中流露出深深的痛色。

“你父亲温桥初,跟你母亲裴安妮就不是一种人。一个是满身铜臭味的商人,一个是正正经经搞学术实验的,当初我就不看好他们的婚姻,可是你母亲非要嫁给他,甚至为了那个男人连自己的事业都不要了。”

温九思的表情有些冷漠,姜楚楚能感受到他僵直的脊背下,那颗被攥紧的心。

他硬着声音说:“教授,我相信我的母亲没有后悔。”

古教授对此嗤之以鼻:

“她就算后悔了,现在也只能躺在冷冰冰的地下,变成一抔黄土了,难道还能跳出来跟你说,她后悔了?”

“古教授,您这么说话,未免有些不顾虑温九思的感受吧。”

女孩儿的声音强势地介入了两个人的谈话。

姜楚楚明明知道自己不应该插话,可是还是受不了古教授对温九思的咄咄相逼——毕竟,裴安妮是他的亲生母亲,温桥初是他的亲生父亲,哪怕古教授跟温九思的关系再亲密,也不应该当着子女的面这么诋毁他的父母。

古教授看向姜楚楚的目光严厉起来,仿佛在机场用慈祥的目光看着她的那个老人,是另外一个人一样,姜楚楚有些懊恼,却不后悔。

温九思走上前一步,将姜楚楚挡在了身后。

“古教授,楚楚她不是有意的。”

见他这样,古教授怔了怔,忽然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罢了,每次提起这个,你也不愿听,现在连你的未婚妻都觉得我说得过份了。可是我是个老人家了,人越老,越容易想起从前的那些事儿,越是忍不住在心里假想,若是你母亲,安妮还在世……我何至于被逼得远走他乡啊!”

说到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捶胸顿足。

古教授的情绪平复下来已经是大半个钟头后的事情了。

他祭拜了裴安妮后,助手扶着他准备下山。“古教授,您慢点。”

古教授看向温九思:“等你回市内,过来找我一下,我跟你说说研究实验的事情。”

温九思微微颔首。

看着古教授离开的背影,温九思似是松了一口气。

看着一旁闷闷不乐的姜楚楚,比起解释,温九思更像在安慰她。

“古教授……他曾经有机会问鼎心理学的最高奖项,但是为了教导我母亲,他放弃了去美国参赛的机会,转而希望我母亲日后能替他弥补缺憾……”

听着温九思淡淡的声调,姜楚楚不得不感慨,每一个性情古怪不讨喜的老人背后都有一段心酸的往事。

“他们在一起确立了一个心理学课题,关键阶段,我母亲嫁给了我父亲,剩下了我,古教授原本就颇有微词,可是我父亲为了不令我母亲为难,付出了很多来支持他们的研究,金钱、人脉……可是再后来,我父亲生意上的敌人盯上了我母亲,我母亲只好中断了研究,在家里相夫教子。古教授半生心血,却始终得不到一个好的结果,他记恨到现在,完全在情理之中。”

“何况,在我父母离世后,他帮了我很多,得知温仁的作为后,他找到了温仁,想要带我出国——但是我拒绝了。”

虽然知道是过去的事情了,但是姜楚楚还是忍不住揪心:“那你就干脆跟他走吧。”

温九思柔柔姜楚楚的脑袋:

“那个时候我虽然小,却也知道,温仁一家所拥有的东西,都是通过不正当的手段,从我父母的身上抢夺过去的,我看着他们,暗暗告诉自己,我不能离开,我要留在他们身边,把我父母的一切再夺回来。”

姜楚楚霍地抱住他:“你做到了。”

男人轻轻喟叹:“是啊,我做到了……因为一路走过来,遇到的敌人多,朋友少,所以我很尊重古教授……哪怕他有时候,说话不好听。”

“我知道了。”姜楚楚埋头在他的怀里,闷闷地说:“那下次古教授再说你的话,我不还嘴,就把耳朵堵上。”

感受着身前耳朵温热,温九思的目光转暖。

时光催人瘦,也催人健忘,只将回忆无论是珍贵还是不堪,都逐一封存。

过了一会儿,温九思也准备带着姜楚楚打道回府,可就在这时候,守墓人又带了一个男人上来找他们。

“温先生,这位先生说是你的朋友。”

跟在守墓人身后的男人,身姿挺拔,抱着一束菊花,却是白银。

温九思微微诧异:“白队?你怎么来了?”

白银颔首,“调查的过程中,得知今天是裴夫人的忌日,因而过来看看,希望没有打扰。”

“哪里,多谢你来看我母亲。”

白银穿着一身黑色西装,他似乎不常穿这类的衣服,西装的桎梏感令他举手投足间略有些僵硬。

白银往墓前放了一束白菊花,鞠了三个躬,这才直起身子,看向温九思。

“我有些事情想要跟你说。”

温九思的眼神一闪:“回去说吧,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

姜楚楚想当然就以为是李博文的案子,自然地接了一句话;“回去的路上说呗,三个小时车程呢,还不够你们谈的么?”

可两个男人都默契地没有回应。

姜楚楚突然意识到。

温九思是有事情瞒着她的。

她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

…………

车到美术馆前面停了下来。

姜楚楚一句话也没说,冷着脸径直下了车,车门一关,便头也不回地往美术馆里面走去。

只有两个男人的车内弥漫着淡淡的压抑的气息。

白银偏头看了看温九思,只见他神色淡淡,只一心一意看着女孩儿是否安全进去,并没有留心她情绪的样子,白银忍不住伸手摩擦了一下自己的下颌,眨了一下眼。

“不要紧么?她似乎生气了。”

这么明显的情绪,难道温九思没看出来?

温九思收回目光,重新发动了汽车。

他的声音带着点怡然自得。

“我就喜欢她时不时的小脾气……况且这是我和楚楚的事,白队不用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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