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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清之我主沉浮》


第三十六章投名状

“难道和你有关?”肃顺胡子抖动着,一脸不可思议道。

“哪止和下官有关,就是下官操刀的!”冯儒彬一脸得意之色道。

原本冯儒彬对麟魁没有一丝好感,但是这次冯儒彬倒是对刚刚履新不久的景陵守陵使有了几分感激。感谢他麟大人的蠢笨让他冯儒彬有了驳得肃顺信任的砝码!

想到这里冯儒彬甚至有了想给那倒霉催麟魁发一个“中国好炮灰”的荣誉证书的冲动……

“什么?你操刀的?!!!”肃顺更是一脸惊愕,他想不出一个小小编修使了什么方法竟能让深受自己皇兄信任的麟魁摘顶脱服,还被扫地出京给圣祖爷守墓。

“王爷,下官是……”冯儒彬耐心的将自己之前设计麟魁的计划和盘托出。

额,也不算和盘托出,至少冯儒彬不会说出咸丰皇帝死要面子活受罪,内帑里空空如也的事情是自己从晚清历史书上看到的。

但是尽管如此肃顺听完还是一脸愕蒙的看着冯儒彬。

他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只有二十几岁的年轻编修,竟然对朝政局势如此了解,心思竟缜密到丝发不漏的程度。

原本肃顺以为李鸿章已经是年轻后辈中的佼佼者了,没想到眼前的冯儒彬才学见识远超李鸿章!顿时肃顺就感激起自己当初的心血来潮之举!

“麒麟之才!麒麟大才啊!”肃顺满脸满心全是对冯儒彬的欣赏。

“等等”肃顺心中猛的有丝丝凉意穿心而过:“像冯儒彬这样的大才,会甘心屈居于他肃顺之下吗?他会不会还有其他企图呢?”

“那冯编修,你是如何想到要扳倒麟魁的呢?”肃顺转喜为疑,盯着冯儒彬道。

冯儒彬心道:这肃顺能盛宠不衰,果然要比之前的饭桶赛尚阿和脑残麟魁要强的太多,如果不好好应付,反而会引起肃顺的怀疑,收到截然相反的结果。

冯儒彬心下一转,嘴角微微翘起,心中便有了说辞。

“王爷,一来当时下官才是区区的从七品的翰林院编修,二来下官家世也并不显赫,纵使如此王爷也愿意屈尊招揽下官。下官颇有千里马遇伯乐的心境,便想着能够送一个入得了王爷法眼的投名状,一方面报答王爷的知遇之恩另一方面也是想要在王爷幕下得一个好位置,获得以后王爷的推荐与提拔!”

“还有”冯儒彬看了一眼肃顺道:“最后让下官下定决心选择麟魁是因为这老家伙几次三番想要置我于死地,是可忍孰不可忍!”

肃顺看了一眼在一旁直点头的吕、李二人,眉心逐渐舒展也点点头道:“不管怎么说,这件事多亏冯编修筹谋。本王在这里谢过冯编修了!”

“王爷”冯儒彬见已经取得肃顺信任便不再啰嗦直入主题道:“麟魁只是莽夫一个,而且无福无贵,扳倒他倒是不难,只是僧王爷就……”

经冯儒彬一提醒,肃顺想起之前冯儒彬说有办法让僧格林沁失宠。之前的自己是绝对不信的但现在肃顺是完全相信冯儒彬拥有这个实力,于是忙道:“冯编修有何妙计?”

“下官心下倒是有一办法,只是有言在先,这个法子只能让僧王爷暂时失宠,绝对达不到向麟魁那般被逐出京城的效果!”冯儒彬坦诚道。

冯儒彬刚刚的话说的是实情,因为现在的他可不想在肃顺面前甩下大话,最后落了个食言而肥的下场。经过之前的那一番说辞,肃顺已经完全把自己引为心腹,能攀上这样的高枝儿,自己可不想只跟肃顺做一锤子买卖。

冯儒彬坚信自己日后想要发展的顺风顺水,肯定是离不开肃顺的帮助!

“嗯,这个本王知道”肃顺点点头显得极为理解道:“僧格林沁可不是麟魁可以比的。别的不提,光僧格林沁的蒙族王公的身份注定让咸丰帝不敢过于冷落他。而且本王能感受的得到,相比于本王,当今皇上似乎更加信任他僧格林沁。想要一次性扳倒他,显然是不现实的。这次只要能在自己皇兄心中埋下对僧格林沁不满的种子,本王就心满意足了!”

“既然王爷理解,那下官心中便有了底了”冯儒彬一脸坚定道。

“那需要本王做些什么吗?”肃顺按捺不住道。

“王爷需要做的事情倒是不费力气,只是……”冯儒彬看了一眼在一旁的吕贤基道:“倒是需要吕大人帮下官调查一件事!”

“我?”吕贤基不明所以道。

“对,这件事只有吕大人出面调查最合适!”冯儒彬微笑的盯着吕贤基道:“这件事宜早不宜迟,我希望吕大人能今晚就给我答复!”

次日养心殿…………………………………………

“德统领,刺客还是没抓到吗?”咸丰帝一脸不耐烦的看着跪在地上的都统德麟道:“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要是最后让僧爱卿抓到,朕觉得你这个都统就没有继续干下去的必要了,早早把都统的位置让出来,让僧爱卿再替朕寻摸一个办事靠谱干练的来!”

“是是,末将,不,奴才一定鞠躬尽瘁!”德麟已经数不清这几天已经被咸丰帝骂了第几次了。

“滚!”咸丰帝皱眉道。

“皇上,领侍卫内大臣僧王爷,刑部尚书阿灵阿,兵部尚书柏俊大人求见~”殿外太监禀告道。

“叫进来吧”咸丰帝抿嘴道。

……………………

“证据确凿吗?”咸丰帝瞪着低眉顺首的阿灵阿道。

阿灵阿斜瞟了一眼在一旁的僧格林沁,忙点头回禀道“启禀皇上,刑部已经细细查问过当时在附近的兵部考官,对比当时情形,基本可以断定温常勇便是洪匪在外场安排行刺的两位匪徒之一……”

“是,臣细细盘问过当时在场的兵部考官萨都满,确实如此!”柏俊看到咸丰帝望向自己,连忙回禀道。

“温常勇~”咸丰帝心中有丝丝不舍,他记得在外场考试,这温常勇表现异常勇武,当时自己还问过柏俊此人名字,之后还下旨让附近考官用心留意,不要报错此人成绩。当时咸丰帝真的已经打算圈定温常勇为此次武举状元,但谁成想他竟然是刺客!

第三十七章证据确凿

“那就杀了吧……”咸丰帝虽然内心有些纠结但是毕竟相比于爱惜温常勇的才华,自己的小命更加重要。

“是”阿灵阿诺诺道。

“弹劾刑部、京畿八旗草菅人命疏”咸丰帝看着歪歪扭扭的几个字便知道这篇奏疏肯定是出自冯儒彬之手,毕竟纵观整个朝廷,他的字,嗯,独步朝堂……

“包庇下属,嫉妒贤能,草菅人命,屈打成招,以冀周遭亲近之人高中武举状元……”咸丰帝看完后丝丝凉意直袭后背。

虽然冯儒彬的弹劾奏疏文理不通,甚至其中还有个别错别字(谁让繁体字与简体字差距那么大呢)但是直白的大白话间有很强的逻辑性,让作为这道奏疏目前唯一读者咸丰帝下意识的便有了几分相信。

“啪!”冯儒彬的奏折被咸丰帝狠狠的拍在御案上,眼神狠狠瞪着在一旁的阿灵阿和僧格林沁道:“传旨,宣冯儒彬觐见!”

“冯儒彬?”阿灵阿和僧格林沁都心下一紧。

这个桥段似乎和赛尚阿和麟魁那时的情况,嗯,很相似……

…………………………………………

“冯编修,你说在狱中的温常勇是被冤枉的?”咸丰帝盯着冯儒彬道。

“是,温常勇确实是无辜的!”冯儒彬也不含糊,给出了不容修改的肯定回答。

“一派胡言!”僧格林沁坐不住了,毕竟温常勇这人是他抓得,而且之后也是他向咸丰皇帝说温常勇是外场两刺客之一,现下他又怎么会容忍眼前这个小小编修在皇上面前胡言乱语打他的脸!

“皇上!”僧格林沁一脸气愤道:“温常勇此贼行刺证据确凿,刑部已经细细核问过了,现下也向皇上禀明,案情清楚,绝无冤枉的可能!”

“是是,绝无冤枉的可能!”阿灵阿忙附议道:“一干人证物证臣都一一勘验过了,确是准确无误!臣拿顶戴担保,温常勇此人绝对是妄图行刺圣上的刺客!”

阿灵阿抛出这句狠话也实属无奈,就算自己不拿顶戴来担保若是最后查出温常勇是冤枉的,那自己作为案件的主审官也绝对讨不到好,自己刑部尚书的顶戴也铁定保不住。所以现在他能做的就是一口咬死温常勇行刺罪刑!

还有,不比之前麟魁的盲目站队,在此之前阿灵阿确实曾细细勘察过案件一干人证物证,细细推理过案发过程,他自信自己绝对不会冤枉他温常勇!

“是啊,冯编修,温常勇行刺的证据朕也细细看过,的确没有什么问题,你奏疏中所言包庇下属,嫉妒贤能,草菅人命,屈打成招可有真凭实据?”咸丰帝一脸认真的看着冯儒彬道。

“臣有!”冯儒彬依旧一脸坚定道。

“哦?既是冯编修已经掌握确凿证据,那就把证据一一拿出来给我们看看如何?”阿灵阿不禁哂笑。

他满以为冯儒彬会说出些温常勇忠诚厚道之类诛心的话来搪塞皇上,没想到他竟大言不惭说有证据,真是不知死活!

“对,拿出来看看”僧格林沁也威胁道:“但是有言在先,若是你拿不出或者拿出的是伪造的虚假证据,你可要担上包庇逆犯和诽谤诬陷枢臣的罪名!”

“是啊,冯爱卿,你可知这两项罪名可都不轻啊?”咸丰帝一脸关怀的看着冯儒彬道。

冯儒彬知道自己作为一个小小从七品编修若是背上诬陷当朝枢臣,不仅仅是自己要被拔服脱顶,就连自己的老爹也会受到牵连,更别说还有一条包庇逆犯这更加严重的罪名。若是两条都坐实,冯家恐怕就要被连根拔起,自己估计也会落了个“秋后菜市场单程游”的下场。

但是冯儒彬不是那种不顾一切鲁莽草率就出手的人,若没有七八分胜算,他今日就绝不会贸然向两位枢臣发难!

“两位大人别着急嘛”冯儒彬淡然一笑道:“下官掌握的证据实在太多,有用的没用的下官实在有些分不清。要不就劳烦阿灵阿大人把温常勇定罪依据说出来,下官一一驳回怎么样?”

“狂妄!”僧格林沁哂笑:“还要一一驳回,真是无知无畏的蠢后生!”

“好!”阿灵阿也被冯儒彬那胸有成竹的态度彻底激怒,一字一顿道:“那请冯编修竖起耳朵听清楚了!”

“我刑部办案一向讲求法度,尤其是涉及到行刺皇上这样诛九族的惊天逆案更是要求证据充足,推演合理。刑部给温常勇定罪,依据有三。

据兵部考官所述,当日温常勇和伏诛逆贼为同组考试,见逆贼行刺圣上温常勇没有及时阻止,此其一也;

兵部为了考核公平,每位考生的箭上都有独特标记,逆贼连发两箭之中其一一支就是温常勇所用之箭,此其二也;

明知身怀武器仍旧与伏诛之贼并马径向皇上而来,居心叵测,此其罪三也!

桩桩件件人证物证俱全,我倒是想问问冯编修,温常勇哪里会有被冤枉的余地呢?”

阿灵阿说完一脸得意道:“既然冯编修说要一一驳斥,那本官就洗耳恭听!”

“嗯,阿灵阿大人所言的证据~”冯儒彬看了一眼御案之上的咸丰帝缓缓道:“要么是诛心之论要么是断章取义,都不可取!”

“哦?”咸丰帝一脸疑惑道:“那冯爱卿说来听听。”

“首先温常勇见到逆贼有行刺之举,第一时间予以阻止,只是贼人身手了得,因此难以拿住;其次第二支行刺之箭是逆贼趁机从温常勇箭囊中夺得,并非温常勇故意献之;至于最后嘛,见逆贼直奔皇上而去,忠君护君的温常勇自然要前去纠缠,合情合理嘛!”冯儒彬缓缓道。

“哈哈”僧格林沁大笑道:“嗯,冯编修真是好思维,敢情冯编修这一席话是冲这‘情理’二字而去的。但是案件讲求人证物证,诛心之论冯儒彬还是少说些好!”

“僧王爷,下官说了没有证据了吗?下官只是先把事情真相说出来而已,接下来下官会把证据一一拿出来的!”冯儒彬轻蔑的看了一眼僧格林沁道。

“对了,僧王爷”冯儒彬眨了眨眼道:“您是久经战阵的人,下官有个疑问还想请教大人。”

第三十八章情景还原

“什么?”僧格林沁看了一眼冯儒彬,心中满是疑惑,不知道冯儒彬又想搞什么鬼。

“僧王爷,如果,我是说如果您是行刺的主谋,您会让一个箭法很烂的人作刺杀人,而让箭法精湛的人当策应吗?”冯儒彬笑嘻嘻道。

“当然不会!”僧格林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不知道冯儒彬问这么弱智的问题意义何在。

“很好!”冯儒彬面露喜色俯身向咸丰帝道:“皇上,逆贼连发两箭可有伤到圣上龙体?”

“这到没有,那贼子箭法不精而且力道也不大,并未伤朕丝毫!”咸丰帝也弄不清楚冯儒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了。

冯儒彬继续道:“那臣请将温常勇自天牢中提出,还原当日行刺场景!”

“这~”不知怎么,阿灵阿忽然内心有了丝丝不安。

“好,准了!”咸丰帝此时来了兴趣,毫不犹豫的准了冯儒彬所请。

御花园…………………………………………

“柏俊大人,您确定这就是当日外场考试所用的弓箭?”冯儒彬盯着柏俊道。

“是”柏俊答道。

“柏俊大人,您确定这位就是当日外场考试监督温常勇一组箭术的考官?”冯儒彬指着在一旁的兵部官员继续盯着道。

“是是”柏俊明显有些不耐烦。

“好,”冯儒彬转过身对僧格林沁道:“僧王爷,您确定当日逆贼第二箭是距离圣上这般远的位置所发?”

“是”僧格林沁显得更加不耐烦道:“冯编修有话直说,皇上还有本王没有时间在这儿和你瞎耗!”

冯儒彬看了一眼端坐在不远处的咸丰帝,在确认咸丰帝已经清楚听到后,冯儒彬朝着远处的温常勇招了招手,示意可以开始了。

“嗖”只听一声箭破空之声,温常勇所发之箭稳稳当当的钉在离冯儒彬不远处的太师椅上!

“这!”僧格林沁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远处的温常勇。

“皇上,僧王爷,这行刺主谋真是奇怪,放着好好的神箭手不用,非要用另一个半吊子。若是能用这温常勇,这个距离,估计……”冯儒彬一脸深意的看着咸丰帝道。

咸丰帝看着没进太师椅近一寸的箭,面色凝重的看着阿灵阿道:“阿尚书,这是怎么回事?”

“这,这”阿灵阿没了主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道:“臣也不知道啊,当时的兵部考官看的清楚,确实这温常勇并没有任何阻碍逆贼的举动啊!臣就……”

“阿大人,谁说这位兵部考官说的就是实话呢?”冯儒彬冷冷的看着跪在地上的阿灵阿一字一顿道:“若是他说谎呢?”

“说,说谎?”此时不淡定的不仅仅是阿灵阿和僧格林沁二人,就连本想在一旁嗑瓜子喝汽水看剧的柏俊都睁大眼睛,一脸惊诧的看着冯儒彬!

“皇上,工部尚书肃大人、工部左侍郎吕贤基求见~”太监在一旁唱喏着。

“肃顺?吕贤基?”咸丰帝碾着手指圣眉微皱喃喃道。

“叫过来吧”咸丰帝看了一眼在一旁面露得意之色的冯儒彬,心中似乎有了几分计较……

…………………………………………

“什么?你是说那个兵部考官的侄子今年也参加武举?”咸丰帝双目圆瞪的看着还在远处肃立的兵部考官道。

“是!”吕贤基看了一眼身旁的肃顺,满脸肃然道:“据臣查访,该员考生在考前便发出兵部有人情在的说辞,臣感觉此事不简单,便抢先将此人扣押,先该考生正押解在刑部天牢之中,请陛下圣裁!”

“怎么我不知道这件事?”阿灵阿哆哆嗦嗦的看着吕贤基,满眼都是恨意道。

“啊,此事原本吕大人是想要向阿灵阿大人禀告的,但是今早发现阿灵阿大人不在部署中,由于兹事体大,此外吕侍郎还领着我工部左侍郎的职,所以就暂时报到臣这边来了……”肃顺忙一旁帮吕贤基辩解道。

咸丰帝点了点头,瞪着跪在地上的阿灵阿道:“阿尚书,你作为刑部尚书,怎么这般偏听偏信?朕看,这温常勇八成是被冤枉的,朕觉得这刑部尚书的职位已经不适合你了!”

听着咸丰帝冷峻的声音,跪在地上的阿灵阿早被吓的体如筛糠,七荤八素之间支支吾吾的竟连一句正常的话都说不出。

站在一旁的作为阿灵阿老战友僧格林沁直拍脑门,心中暗骂阿灵阿饭桶,但骂归骂毕竟这件事是因自己而起的,袖手旁观也不是他老僧的做派便忙帮阿灵阿辩解道:“皇上,阿灵阿也是受了贼人蒙蔽,臣以为……”

“僧王爷”肃顺见大局已定,该是到收割的时候了,忙打断僧格林沁的话道:“不是我苛责阿尚书,只是这刑部尚书担着我大清朝刑法的天大干系,要是一直这么偏听偏信,恐怕……”

说话间肃顺眼神余光直直扫向咸丰帝。

“肃王爷……”僧格林沁针锋相对道。

冯儒彬心下黯然,僧格林沁如果不维护阿灵阿还好,若是一意维护,咸丰帝自然会怀疑僧、阿二人联手冒功。冯儒彬知道僧格林沁一直在咸丰帝心中占据极其重要的位置,对于僧格林沁的话咸丰帝天然便会信上几分,经过此事,咸丰帝自然会对僧格林沁的刚正不阿的面皮进行重新审视了……

“行了”咸丰帝挥了挥手道:“都别吵了!僧爱卿,冯爱卿弹劾奏疏中所言草菅人命也不是空穴来风,你再继续为这奴才辩解下去,我倒要怀疑冯爱卿奏折中所言屈打成招是否影射爱卿了!”

咸丰帝一脸威严瞪着僧格林沁道:“朕自有处置,尔等不必多言!”

僧格林沁悻悻的应了声便不再搭话。

“冯爱卿,虽说温常勇是被冤枉的,你的弹劾奏疏所言朕觉得倒有夸大嫌疑,今日便对你不赏不罚!下次上书言辞务求准确!”

“嗯,还有工整通顺!”咸丰帝想了想又补充道。

“臣遵旨!”冯儒彬满脸得意之色。

虽说这次自己并没有被加官进爵但是至少自己的目的达到了——救出了温常勇。

之前冯儒彬还为如何能把这个有万夫不当之勇的温常勇收入麾下而烦恼,因祸得福,经过这件事,凭冯儒彬对温常勇的了解,他一定会死心塌地的跟随于他!

第三十九章银子不好拿

想到从此以后自己忠实的部下除了半傻半愣的王大柱又多了一个不可多得的将才温常勇,冯儒彬心中便好似吃了蜜一样甜……

“皇上,这温常勇?”

冯儒彬忽然想起那二十多锭金子,心道大事已定,该是践行自己的诺言来料理料理……

“哦,叫过来!”咸丰帝经冯儒彬这么一提醒才想起被错抓的温长勇,忙道。

“草民温常勇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温常勇颤巍巍的向咸丰帝请安道。

虽然温常勇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皇帝,但他还没有废物到像赛尚阿、阿灵阿之流那般,身颤体抖绝大部分原因是拜那天牢典狱官的福。

“温常勇”咸丰帝蹙眉,一脸疑惑问道:“朕记得阿灵阿曾说你是自愿认罪的,怎么你竟这番模样?嗯?”

说话间咸丰帝狠冷的眼神又瞪向依旧跪在地上的阿灵阿,顿了顿道:“屈打成招,看来冯爱卿所言也不尽是夸大之词!”

“是是”阿灵阿早就吓得肝脏俱裂,哪里分的清咸丰帝是夸是骂,只得唯唯诺诺的应承着。

“皇上”冯儒彬见火候到了便半开玩笑道:“皇上,臣记得之前您说过要臣回府侯赏。但皇上赏赐迟迟没下来,今日臣斗胆请皇上赐臣刑部天牢典狱官一职!”

“啊,哈哈”咸丰帝不禁哑然失笑道:“冯爱卿可不能和朕赌气!这典狱官一职远不如你翰林院编修一职,朕怎么会糊涂到赏你此职呢!”

“皇上,臣是认真的!”冯儒彬一本正经道:“皇上,您不知道,这典狱官可是京城数得上的肥差!昨晚臣为了见温常勇一面,了解案件原委,典狱官竟向臣索取二十几锭金子呢!臣现在穷的都打算街上讨饭了!”

“什么???”咸丰帝和僧格林沁同时心头一震!

咸丰帝震惊的是天子脚下,一个小小的典狱官竟敢公然索贿!看眼前的温常勇给了那典狱官金银尚且如此,他可以想象那些金银没给够的百姓的下场!

作为将爱民恤民挂在口头上的咸丰帝,作为想要将国家治理成大同社会般的年轻天子,自然对这种贪腐之官恨之入骨!

“真是大胆!放肆!”咸丰帝不禁怒火中烧道。

“真是自找死路!这种贪官就该严惩!”僧格林沁也恨的咬牙切齿。

僧格林沁倒没有咸丰帝想的那般高远,他只知道要不是这典狱官贪财放冯儒彬进去探望,自己现在也不会被皇上责骂,自己的老战友阿灵阿也不至于要被丢官摘顶!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见财起意的该死典狱官!

典狱官作为一个七品芝麻小官,本来在朝堂上就没有什么根基可将,再加上一下子惹恼了皇上和僧格林沁,哪里还有任何生路可言。

没有过多讨论,咸丰帝便下达了拘查典狱官的旨意,而且执行者还是恨不得把典狱官大卸八块的僧格林沁!

“僧王爷!查封的时候记得把我那二十锭金子还我!那可是下官唯一的积蓄啦~”冯儒彬一团和气的对僧格林沁道。

“知道了”僧格林沁鄙夷的看了冯儒彬一眼,气冲冲的出了御花园。

看着僧格林沁逐渐远去的背景,冯儒彬断定这位财迷心窍的典狱官绝活不过七天便不禁慨叹道:谁让你拿了我冯儒彬的银子呢,都说我的银子不好拿,你偏要拿,这可怨不得我了!

…………………………………………

“士轩兄,请受常勇一拜!”温常勇不顾冯儒彬劝阻恭恭敬敬的给冯儒彬磕了三个响头。

“常勇兄请起!”冯儒彬一脸受宠若惊道:“都是自家兄弟,不必如此!”

“士轩兄,我温常勇此生定追随士轩兄左右!”温常勇留下感激的泪水道。

“好!那你我兄弟此后便不离不弃,相扶相持!”冯儒彬也慷慨陈词起来。

“只是可惜常勇兄浑身的武艺,竟没个功名”冯儒彬遗憾的看着温常勇道“既然常勇兄是被冤枉的,朝廷也不知给你补上一个功名,真是遗憾~”

温常勇一脸苦笑道:“常勇哪里还敢奢求什么功名,这世道,像我这样的卑微小民能活着就已经不容易了!已经不~容~易~啦”

冯儒彬心下一喜,他能感觉到此刻的温常勇已经对满清政府彻底的绝望了。只有对一个王朝彻底绝望,他才会有破釜沉舟改朝换代的思想准备。

作为二十一世纪民主小青年的冯儒彬是绝对不愿意做那螨清的忠臣良将但是此刻的他还不想推翻清王朝。毕竟自己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翰林院编修,自己就算有着贼心也没那能力。所以他只能继续招揽人才积蓄力量,徐图后进!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冯儒彬四下打量着已经算是豪华的冯府,皱眉道:“这,粮草也不够啊!”

三个月后,京畿郊外……………………

“快跑啊,洪匪就要打进来了!”蹒跚的老人拄着拐棍,颤巍巍的径自出了东城门,往东北而去。

“娘,娘!”一个约莫三四岁女娃娃在逃难的人群中哭嚎。

冯儒彬此时已经见怪不怪了,这样的举家逃难的场景自己已经不知道看过多少次了……

“别抢我的东西,你这强盗!混蛋!”一个浑身泥巴的八九岁模样的小男孩死死的攥住怀中包裹。

“你这杂碎,赶紧放开!要不老子剁了你的手!”一旁的黑脸大汉冷峻的威胁道。

“剁了谁的手?”在一旁的冯儒彬实在看不下去了,深藏在内心中的正义感此时又喷薄而出。

“你是谁?怎么你要给这小娃子出头不成?嗯?”那黑脸大汉见冯儒彬衣着华丽,便动了歪心思,挥动着斗大的拳头,一脸奸笑道:“那老子不抢他,抢你!”

“哦?是吗?”冯儒彬微笑的挥了挥手。

……………………

“哎呦,壮士饶命,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前一秒还耀武扬威后一秒黑脸大汉便被温常勇打的哭爹喊娘。

“怎么,刚刚不是说要抢我吗?来,我的银子都在这儿,来,动手啊?”冯儒彬微笑着从口袋中掏出几锭银子,在大汉眼前摇晃着……

第四十章抢大户

“大人,您,您说笑了,就是给草民十个胆子,也,也不敢要大人的银子啊!”黑脸大汉满头黑线,哭丧着脸乞求道:“大人,我,我这是第一次,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这次吧!”

看着被压在地上直求饶的大汉,再看着满目逃难的百姓,冯儒彬不禁感叹:洪匪没来的时候贪官污吏横征暴敛,百姓活不下去;这洪匪来了,百姓还是活不下去。这种“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的历史轮回什么时候可以画上休止符!

冯儒彬看了一眼跌坐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男孩再看着黑脸大汉那倒霉催的样子,摇摇头恨铁不成钢道:“下次就算真的要抢,你挑那衣着华贵的来,八九岁孩童的包袱里又能有几文钱几两粮食?”

“这不也没成嘛?”大汉苦笑喃喃着,自己刚刚不是才试过了,差点被打冒烟了。

“笨!”冯儒彬似乎看出大汉的口型一脸看傻子的目光道:“有钱的和有钱的还不一样,你下手之下就不先踩踩点,看人家手里有没有帮手!”说着冯儒彬努了努嘴,指向温常勇道。

“我”大汉还是一脸苦笑。

“唉,真是朽木不可雕也!”冯儒彬挥了挥手,示意温常勇放手。

冯儒彬瞪了一眼威胁道“不管怎么说,以后若是再让我看到你劫掠普通百姓,你的手可就真的保不住了!”

黑脸大汉千恩万谢后一溜烟的往北而去。

“少爷,这种人,就该乱棍打死!”王大柱呆狠的说。

冯儒彬没有理睬王大柱的话,只嗫嗫道“可是这种世道,还有老实人能活路的法子吗?”

“老爷,小的谢老爷搭救之恩!”在一旁灰头土脸的男孩跪在冯儒彬面前,捣蒜似的磕起了头。

“不用,不用,举手,额,不,是挥手之劳而已”冯儒彬看了一眼在一旁的温常勇坦诚道:“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

“我,我叫安德海,是天津府静海人”小男孩低着头怯懦的说道。

“安德海?”冯儒彬念叨着,这个名字自己似乎在哪里听过,但是就是想不起来。

“那你父母呢?”冯儒彬一时想不起来索性不想,便继续问道。

“是啊,是啊”王大柱屁颠颠的接着冯儒彬的话头道:“你爹娘怎么那么怂,儿子被欺负了也不见来帮忙!”

“我爹被洪匪杀死了,我娘,我娘被官军……”说着安德海止不住的抽泣起来。

“畜生!”温常勇在一旁攥紧拳头道:“真是官匪一家!”

冯儒彬摇了摇头,对温常勇道:“常勇兄,有时官军比逆匪更像逆匪!”

温常勇把牙咬得咯吱作响,微微点头便不再说话。

“安小兄弟,那以后你便跟着我,你可愿意?”冯儒彬知道这样一个孤苦伶仃的孤儿,要是任由他北上,结果只能是死路一条,善心顿起道。

“嗯嗯,愿意!愿意!”安德海又捣蒜似的磕起了头。

冯儒彬点了点,又看来一眼逐渐增多的北逃人群,叹了口气便打马径回冯府。

……………………

“小弟弟,饿坏了吧?来,吃饭!”林颖儿很热情的招呼起略显拘谨的安德海。

“这?我……”虽然安德海现在已经饿得眼冒金星但是自己毕竟是下人,而且是刚来冯府的下人,也不敢造次,黑溜溜的小眼神直溜溜的盯着冯儒彬。

“哎,吃吧,吃吧!”冯儒彬无所谓的挥了挥手。

安德海见获得冯儒彬的首肯,两眼放光的接过饭菜,敞开肚皮,一时间吃的昏天黑地。

看着在一旁狼吞虎咽安德海,冯儒彬不禁慨叹。这安德海虽然年岁不大但脑子却很灵光,别的不说,单单先获得主子首肯再吃饭这件事就比曾跟自己老爹争骨头的狗腿子王大柱不知道好上多少倍呢!

一番秋风扫落叶之势,安德海已经把饭菜席卷一空。看着已经吃的直吧唧嘴的安德海,冯儒彬随手拽了把椅子道:“来,安小兄弟,坐这儿来,我有事情想问你!”

“嗯嗯”安德海用袖子擦了擦自己的油光小嘴,乖巧的坐了下来。

“你真的是从静海来的?”冯儒彬发问道。

“嗯嗯,是的”安德海一脸认真的点头道。

“静海?这~”冯儒彬皱眉。

通晓晚清历史的冯儒彬知道北伐的太平军早晚要打到静海但是现在却……

冯儒彬扒拉的手指,心道:他记得太平军是咸丰三年九月二十七才占领静海和独流镇。现在才九月初十,按理说林凤祥和李开芳的北伐军这个时候还在山东地界逛游,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京畿腹地的静海呢?”

“安小兄弟,你逃离静海的时候洪匪已经来了吗?”冯儒彬追问道。

安德海歪着头,眼睛眯着,想了一会儿,摇摇头道:“我不知道,反正大家都在逃命,所以我就和我娘也跟着逃出来了。”

“那你说你爹被洪匪~”冯儒彬诧异的看着安德海道。

“我爹是被强行拉过去打仗死的,他们说会给我们家抚恤金的,但是……”说话间安德海便低着头,不再继续下去了。

冯儒彬知道,抚恤金是肯定没有的。安德海的老爸八成是被强行征调的乡勇。

冯儒彬记得,在太平军北伐之路势如破竹之下,山东和京畿州府纷纷组织起地方团练。虽然明面上什么护卫乡闾安守故土,但实质上却是为了保住那些地主阶级和满清贵族纸醉金迷的奢侈生活。因此乡间百姓尤其是佃农,根本不愿意入伍,这个时候这些地方豪强便和地方官勾结,强行在挨家挨户进行摊派。

至于阵亡抚恤金,冯儒彬心里苦笑,若是这些吸血的螨清贵族和敲髓的地主阶级能有这样的良心,这洪秀全的皇上帝就不会有这么多的信徒教众了……

“那你娘是怎么……”冯儒彬话到一半,忽然想起安德海之前说的,便戛然而止,不再多问。

安德海似乎猜出冯儒彬想要问的事情,憋着小嘴哽咽的说道:“都怨我家太有钱!”

冯儒彬看着破衣烂衫一身泥巴的安德海,嘴角抽搐道:“什么?家里太有钱?”

第四十一章都是牛惹的祸

“嗯,是!”安德海肯定的点着头,抽泣着一字一顿道:“要是我家没有那头牛,我娘,我娘就不会死……”

“牛?”冯儒彬嘀咕着:确是,对于晚清普通百姓来讲,有一头牛的的的确确算得上是‘有钱’人,但是,这比牛值钱的东西还有很多啊,把锅甩在牛身上,是不是有些,额,生硬~”

安德海仰起挂满泪珠的小泥脸,悔恨道:“官军说要征缴我家的牛去运粮草,但那是我家唯一值钱的东西了,我娘自然不肯,官军就把,就把我娘给……”

说着安德海干脆大哭起来,豆大的泪水在安德海泥脸上滑出滚滚肉痕……

“运送粮草?”冯儒彬不禁哂笑:“晚清这些狗官,哪里还想得到运粮草到前线,八成是需要牛来运送自家的金银财宝吧!”

想到这里冯儒彬终于明白安德海丧娘之痛的锅还真得这牛来背。因为若是在和平年代牛对于大户人家来说其实不值钱,远没有什么绫罗绸缎古董字画值钱,但是到了战争年代,尤其是像晚清这样的纸币还未普及,金银铜作为法定货币的年代,如果自己的积蓄不想便宜了长毛匪还真是需要大量的牲畜来运这些东西。

“等等!”冯儒彬心下一震,瞪圆眼睛道:“牛?!!!”

“畜生!??”冯儒彬腾的一声站起,满眼金光,是金子的金~

“是吗,这帮挨千刀的鸟人,真是畜生不如!少爷,这帮人……”王大柱接着冯儒彬的话茬也过起了嘴瘾。

“来钱了!!!”冯儒彬兴奋的搓着手道。

“钱?哪来的钱?不是畜生吗?”在一旁王大柱噎住话头满脸痴傻的望着冯儒彬。

东街牛马市……………………

“老板,这牛怎么卖?”冯儒彬指着栓在牛圈里的牛,一脸轻松道。

“呦,冯老爷,您可真是好眼力!这头牛可是小店的镇圈之宝,您瞧这牛蹄,这牛腿,您要是买回家,我保证一定是犁地快如风,入腹满嘴香!您……”牛市老板攥着大拇指夸耀道。

“停停!”冯儒彬听得不耐烦,白了店老板一眼道:“老爷我买牛既不是犁地也不是吃肉!还有,我说的不是这头,而是这圈牛怎么卖!”

“这,这圈?”店老板傻眼,自己干了十几年的牲口买卖了,还没见过买牛还要论“圈”买的主儿。

“这圈,额,冯老爷,您可真是好眼力!这圈牛可是小店的镇圈之宝……”店老板又开始了。

“行了!不就是想多加钱嘛!我加!”冯儒彬一脸鄙夷的看着店老板。

“嘿嘿,瞧冯老爷您说的,您要真是这圈全拿走,小的给您打个折扣您看怎么样?”店老板满脸谄媚道。

“别,该是什么价就是什么价”冯儒彬看了一眼圈里的牛,约莫有百十来头,又看了一眼店老板一脸财迷的样,眉头微皱,一字一顿道“这圈牛,五千两银子,我买了!”

“五,五千两?”店老板瞪眼,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常做牛马买卖的店老板知道,近一百年来,一头牛从来没有超过二十两银子的时候,可是眼前这位冯家独子一出口便给出了超出市面两倍价格。店老板笃信,要不然冯儒彬便是不懂行情的世家公子儿,要不就是不谙世事的傻缺,但是无论哪一种,今天自己都要发财了!

“好,好!冯老爷爽快!这圈牛现在起就归公子了!”店老板脸上都笑出花来了。

“明日之前送我府上!”冯儒彬甩下一沓大清日昌升银庄的银票,潇洒而去……

“冯老爷,您看我家的牛……”

“买!”

“冯老爷,我这马也水灵的很呢!”

“买!”

“冯老爷,骡子了解一下?”

“买!”

“冯老爷……”

“买!”

一时间东市牛马市的牛马牲畜就连驴子骡子也被冯儒彬扫的是干干净净。

在众位店老板的感恩戴德声中冯儒彬怡然自得的径自往冯府而回。

“士轩兄!士轩兄!等一下!等一下!”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冯儒彬身后响起!

这声音听起来怎么有一种狗屎的感觉……冯儒彬皱眉。

转身抬脚看了看鞋底,冯儒彬嘴角微微上翘,一脸诧喜的目视远处吕朝瑞呼哧带喘的径向自己而来。

“真是,嗯,钱嫌多了……”冯儒彬心道。

“九霞兄,您是来卖牛还卖马?”冯儒彬微笑道。

“嘿嘿,我……”吕朝瑞一脸市侩形象道。

……

“士轩兄慢走!在下一会儿就把府里的牛马都给您送过去!”吕朝瑞热情的挥手道。

看着冯儒彬愈走愈模糊的身影,吕朝瑞一脸欣慰:天下若是多些像冯儒彬这样的傻子,该多美好啊~

……………………

“什么?都花出去了?!!!”冯鹤彰瞪的眼眶都要裂开了,一字一顿道:“一百多万两银子,都花光了?!!!”

“嗯,都花光了~”冯儒彬满头是汗的喝光杯中凉茶,吧唧嘴道:“哦,对了,还有您的那些五代十国的古董字画,我也给抵押出去了~”

“……”冯鹤彰一脸黑焦的看着冯儒彬。

“爹,我这是为了咱家好,你,晓得吧”冯儒彬似乎感觉到当下氛围有些诡异……

“晓得,你爹我当然晓得!”冯鹤彰默默从身后抽出尘封数月的家法棍,一字一顿道:“那你晓得,我现在做的也是为你好,你也晓得吧……”

“爹,我~你……”冯儒彬撅着嘴,满脸的你别过来。

…………

伴随着家法棍劈空的破风声,冯鹤彰重披战袍再上沙场,威风凛凛间让冯儒彬毫无招架之力……

午后冯府内热闹异常……

“哎呦,冯老爷,恭喜发财!”牛马市的老板一脸谄媚的给冯鹤彰拜礼。

冯鹤彰嘴角抽搐着,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看着冯家成堆的金银古董和宝器换来的畜生,冯鹤彰有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手里的家法棍被攥着发出咯吱咯吱的呻吟声。

看着内堂中半身不遂的冯儒彬,冯儒彬如丧考批:自己生的儿子含着泪也得养下去……

“冯老爷,我们店里还有几只羊,了解一下?”

“滚”冯鹤彰冷冷道。

一直到深夜,前来交牛马的人才渐渐少了起来。嘈杂的冯府便只剩下马嘶牛吼之声……

由于买的牛马骡驴实在太多,冯儒彬便安排王大柱领着几个健壮的下人将绝大部分的牲畜都赶到城郊冯家祖田去圈养……

这一夜,冯府上下又是一夜无眠,冯鹤彰头一次在认真思考自己是不是真该要个二胎……

……………………

今日爆更一章……

第四十二章趁火打劫

咸丰三年十月初五养心殿……………………

“废物!饭桶!”咸丰帝嘶吼着掀翻满案的奏疏,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又腿一软跌坐回龙椅上。

“皇,皇上”穆荫哆哆嗦嗦道:“纳尔经额的军队已经被洪匪彻底击溃,现在洪匪大军已经到了静海和独流镇,其先锋营已经直抵京师三十里处的罗家堡,若不再择一贤将,恐怕,恐怕……”

说着堂堂的军机大臣竟抽泣起来,一字一顿道:“恐怕祖宗基业将要不保!”

“为什么!为什么十几万的军队竟然被区区两万洪匪一败再败,难道我大清真的已经气数尽了吗?”咸丰帝痴痴的望着穹顶,喃喃自语道……

“皇上!”祁寯藻知道自己的太极要是再打下去,大清国就要亡了,于是罕见的挺直腰板强势起来道:“皇上,虽说洪匪已至京畿,但我大清国还远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咸丰帝抬眼忧郁的看着祁寯藻示意他说下去。

祁寯藻顿了顿:“皇上!别的不提,仅仅僧王爷所统领的京营八旗和驻防八旗就有八万之众,且都是我大清最精锐之军队!臣请调内外八旗出京剿匪!此外,在长江北线驻扎的胜保军军制完备,可六百里加急令其即刻拔营北上,共剿京畿之匪!”

“这~”咸丰帝有些犹豫。

调胜保军北上,咸丰帝是完全没有意见的,只是要将京师内外的八旗军队调走咸丰帝就有些犯难。毕竟僧格林沁手里的内外八旗是现在自己手中唯一可以用的军队了,如果全数派出,京师防御势必空虚,要是此时洪匪趁机袭击京师,那恐怕……

“可否只令胜保一军北上剿贼,令僧格林沁的内外八旗坚守京师?”咸丰帝试探性道。

“皇上!万万不可!”祁寯藻知道局势危机自然不能任由皇帝贪生误事,毫不迟疑道:“胜保将军离京师还有数百里之遥而洪匪已至床榻,若是此时内外八旗按兵不动,等洪匪兵至京师,恐怕会引起京师百姓恐慌!”

“是啊,皇上,僧王爷能征善战,内外八旗又都是骁勇之辈,若僧王爷出马,定能剿杀贼匪与京师之外!”穆荫此时也苦口婆心的劝道。

“嗯,那,就让僧格林沁去吧……”咸丰帝忧心忡忡道。

祁寯藻的话其实绝大部分都是对的,只有一点是错的,那就是京师现下已经乱了……

冯家祖田…………

“什么?一头牛就要二百两银子?!!!”满脸横肉的某村地主气的脂肪乱颤道:“你们这是打劫!上个月一匹马才十五两银子,一头牛顶多也就二十两!”

“啊,我知道啊”冯儒彬笑嘻嘻道:“可是今天本少爷就要卖两百两,你不买有的是人要买!”

“你!”地主狠狠的剜了冯儒彬一眼,垂头丧气道:“买!买!我买!”

其实冯儒彬早就看准了京师这些贪官富豪们是绝对不愿意与自己平日里歌功颂德的螨清一起送死的,而且太平天国的打土豪分田地的嘶吼声早就把这些满脑脂肪瘤的螨清贵族和黑心地主吓的魂飞魄散。所以在五天前天平军挺进京畿腹地,直逼京师后这些腰缠万贯的大清的中流砥柱们就忙着转移家产。他们早就下定决心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他们都要将自己的家产运走……

“呦,这不翁心存,翁大人嘛!您老也来买牲畜啊?”冯儒彬皮笑肉不笑的看着翁心存道。

“啊,是啊,正好明日是犬子的生辰,所以老父特地来挑几头壮实的牛!”翁心存捋着胡子道。

“生辰?”冯儒彬心下哂笑。这些个自诩清流的酸臭腐儒,平日在朝堂上咋咋呼呼吆五喝六,说什么要与社稷共存亡,等真到关键时刻,一个个跑的比谁都快!

看着一脸虚伪的翁心存,冯儒彬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该给景陵上的麟魁送头驴,至少麟魁是真小人……

“五百两一头”冯儒彬还是保持着一个完美的微笑,毕竟顾客是上帝,最起码的从业素质还是要有的。

“五,五百两?”翁心存不可思议的看着冯儒彬道:“贤侄不是开玩笑吧?”

“没有啊,五百两一头,不二价!”冯儒彬慎重的伸出五个手指头在翁心存树皮般的老脸上晃了两晃道。

“这……”翁心存斑驳的粗眉都要纠在一起了。

冯儒彬知道,翁心存的心绞痛的病又犯了,这是今天他见到的第六个患者了。这种病,平时多发于青黄不接被迫卖田的普通百姓身上,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犯这些病的要不是螨清贵族要么是官吏地主……

“嗯,几辈子没尝过的滋味,今天该让你们体味一下了……”冯儒彬看着揪心之痛的翁心存,心里没有一丝怜悯。

两万两银子,翁心存带走了三十头牛和十匹马。

“少爷,今天我们已经卖出去一百多万两的牲畜了!”赵管家拿着算盘兴奋道。

“差不多了”冯儒彬嘀咕着看了一眼剩余三分之一的牲畜,踹了一脚一旁搬银子搬到手抽筋的王大柱道:“你挑几个精干的伙计,把剩余这些牛马骡驴给那些逃难的人送去!注意,只给衣服有补丁的人!”

“少爷,不,不卖了?”王大柱一脸诧异道。

“……”冯儒彬狠狠的瞪了王大柱一眼。

“士轩,你回来了?”冯鹤彰一脸关怀道:“今天辛苦了,我看剩下的牲畜咱们就不卖了吧。”

“嗯,爹,我也是这么想的”冯儒彬猛灌一口茶,吐出喝进嘴里茶叶道:“所以我让王大柱把剩余的都送人了?”

“都送人了?”冯鹤彰脸色逐渐变得灰暗起来,一股杀气直逼眼前的残障人士冯儒彬……

“受死吧!龟儿子!”冯鹤彰将手里的茶壶瞬间变为家法棍,魔法般的正中冯儒彬的屁股小弟。

……

“爹,你听我解释……”冯儒彬捂着屁股狂窜道。

“你不用解释了!我现在只想把你打死再要生一个!”冯鹤彰气的连脸上的老年纹都开了:“我今天要不打死你,我就跟你姓!”

……………………

今日还有一更……

第四十三章扶正历史轨迹

最终,毫无悬念,冯鹤彰又跟冯儒彬一个姓……

“士轩啊,这洪匪就要打进北京城里来了,你说你把牲畜都卖了,我们冯家上下可怎么办呐”冯鹤彰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在地上,耷拉着脑袋道。

“爹,你信我,长毛匪打不进北京城的!”冯儒彬也喘的厉害,捂着屁股道。

“士轩啊,我都已经是土埋半截的人了,我死了不打紧,你还年轻,你得活着……”冯鹤彰声音沙哑道:“我还指望着你给咱冯家传宗接代呢!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去地下跟你娘交代啊!”

“爹”冯儒彬心中泛起丝丝涟漪,看着头发几近花白的老父亲,愈加感受到冯鹤彰的舐犊情深。

冯儒彬知道冯鹤彰为了让儿子不受委屈,硬生生的挺着十几年没续弦,要知道在晚清那个时代,这样的老爹绝对是凤毛麟角。

也正是如此,冯鹤彰近六十岁的人,手劲还是一如既往的生猛。冯儒彬叹了口气,琢磨着等过了这段时间就给自己老爹找一个,若是能再给自己生一个不听话的熊弟弟,就更加nice了!这样以后自己也能减轻点,嗯,疼痛~

“爹,您放心,不会有事的!”冯儒彬琢磨着给自己老爹的续弦的事情宜早不宜迟。

“士轩啊,你老爹我大小也是个官,昨天我已经听你世伯庆海说了,太平军已经离京城不到三十里了。咱大清沿途十几万的军队都被打的落花流水,京城哪里还保得住!”冯鹤彰一脸垂丧道。

“是啊,大清国现在确实太弱了”冯儒彬被冯鹤彰这么一说,也犯起了嘀咕。

虽然他知道太平军最后不仅没有攻下北京城就连北京城墙上的墙砖都不曾碰到一块,但是会不会有变数呢?

冯儒彬皱着眉头,心道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就拿今年殿试题目来说吧,原本的《君子义以》变为《治国,平天下》,而咸丰三年武举外场考试也没有按照原本历史那般顺风顺水的进行,而温常勇不仅没有成为武状元,还差点丢掉性命。这一切的一切是否昭示着因为自己的一系列行动致使晚清的历史走向出现微妙的变化。如果确实如此的话,那林凤祥和李开芳的北伐军是否会不会因此而打进北京城呢?

想到这里冯儒彬后背不禁涔然汗下,要是真让林、李的北伐军打进北京城。最倒霉的固然是被称为妖王的咸丰帝但是自己这个小妖恐怕也会命不久矣。就算自己能逃出去,但自己刚刚倒卖畜生赚来的五百万两银子怎么办?

穿越之前的冯儒彬作为蜷缩在一线大都市里的白领,那种周末泡面度日,一月工资一日光的苦日子冯儒彬是绝对不想再重来的。而且自己只是对既定的晚清历史熟悉,如果在刚开始历史就发现大的翻转的话,自己在之后就很难加以把握和控制,因此无论怎么看,冯儒彬都有必要做些什么来扶正历史轨迹,保证林、李的北伐军不会打到京城里来。

“放心!”冯儒彬一脸坚毅的面朝南面一字一顿道:“长毛匪绝对不会踏进北京城半步!”

深夜养心殿…………

“都记住了吧?”咸丰帝一脸郑重的对御前三品侍卫彭阳春道:“这件事务必要求隐秘,你现在就去安排,动作一定要快!”

“嗻”彭阳春应了声转身便要走。

“等一下,要是有人发现,就”咸丰帝面色凝重,眼神中狠厉之色渐起:“杀!”

“嗻!”彭阳春坚毅的点了点头。

看着彭阳春远去的身影,咸丰帝长吁了口气,约摸着明天这个时辰自己的内帑里所剩不多的金银和大内里的字画古董应该已经出了城。其实咸丰帝也不是不想破釜沉舟与帝都誓存亡只是他早已经被洪匪吓的三魂七魄丢了两魂六魄,剩下的一魂一魄也在八旗绿营节节败退中丢了个精光。

咸丰帝心中暗暗决定,如果僧格林沁战败,洪匪真的兵攻北京城,自己就从北撤至自己满族的老窝盛京。他相信自己的祖先能从偏远的东北打进北京城进而统一全国,自己也能在回撤至盛京后东山再起。但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自己把家当先行搬到盛京也是情理之中。

“朕这应该属于为国为民吧?”咸丰帝喃喃道:“毕竟天下没有朕,就当不得天下~”

……………………

咸丰三年十月的北京城很乱,走在上班的路上,冯儒彬眼见的街上尽是拖家带口北逃的难民。虽说九门提督和顺天府尹竭力想要维持京师秩序阻止京师百姓北上,但是区区千把人又能拿几十万乃至上百万的难民怎么样呢?

到了翰林院,萧瑟的秋风卷集着三天前便该被扫走的落叶沙沙作响。原本门可罗雀的翰林院现在连喘气的人都见不到几个。

“老爷,您还没走呐?”一个六七十岁的杂役老者佝偻着腰,一步一顿的打扫着这诺大的翰林院。

“老人家,您不也没走嘛?”冯儒彬纳闷,现在竟然还有杂役在岗。

“我和老爷不一样。我家就在北京,就算逃到北面,这没地没粮不还是个死。反正横竖都是死,老头子我虽是贱命一条,却也不想客死异乡!”老杂役显得很淡定也很看得开。

“是啊,这些难民逃出去也活不下去啊”冯儒彬不禁慨叹,无论是煌煌盛世还是乱世杀伐,最受伤的永远都是碌碌小民,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使得他们抵抗变故的能力实在是太弱了,离开了自己赖以生存的土地,等待他们的也只能是死亡!

给了杂役老头一锭五十两银子,冯儒彬便转身离开翰林院。毕竟连翰林学士都没来,一来自己不是业界劳模,二来自己就算待着没有什么意义,估摸着自己的奏疏现在已经到了咸丰帝的御案之上,现在索性回府等待咸丰帝的召见。

养心殿…………

“皇上,翰林院编修冯儒彬有本~”养心殿当班太监小心翼翼的将奏折递到咸丰帝跟前。

“冯儒彬?”咸丰帝嘴里念叨着:“这个时候还有心给朕上本,真是~”

………………

魏遗晋佬有一种直觉,有些看官要拿票票砸自己了……

第四十四章围守打援

咸丰帝知道现在王公大臣大部分都在忙着转移家产,以前批阅不完的奏折竟托了长毛匪的福,一连数日竟无一人上本。

“拿过来吧”咸丰帝接过奏本,漫不经心的翻阅开来。

……………………

“冯爱卿,你说你有拒敌之策?速速道来!”咸丰帝死人脸上罕见的出现了一丝血色。

“是!”冯儒彬坚定道。

“臣认为时下洪匪兵势正盛,我大清军队此时与之硬碰硬实在是不明智!坚守不出围守打援方是上策!”冯儒彬抬头看着咸丰帝道。

“一派胡言!冯编修,你可知这是误君误国!”兵部尚书柏俊冷峻的声音响起。

“呦,柏大人!您还没走呢?那日我卖您的十匹马可都是上好的草原马,怎么您还没用吗?”冯儒彬转头一脸笑意道。

“你!”柏俊老脸通红,三天前被冯儒彬痛宰的经历顿时浮现在眼前,于是咬牙切齿的剜了冯儒彬一眼道:“什么马呀,牛呀的,本官不知道。本官现在说你的御敌之策端不可行!真是驴唇不对马嘴!”

“那柏大人认为呢?”冯儒彬一脸鄙夷道。

“当然是主动出击!”柏俊一脸自信拱手道:“皇上,洪匪一路北上,大大小小的战斗进行了十几场,早就马困兵疲,正所谓强弩之末势不能穿缟素,现在洪匪正当此时!而且在京畿的洪匪不过区区万把人,僧王爷率领的内外八旗足有七八万之众,外加胜保将军北上的军队,合在一处足有十余万!此时要是坚守,岂不是劳师糜费而徒劳无获?”

“嗯,柏爱卿说的也有些道理”咸丰帝听得微微点头,蹙眉看着冯儒彬道:“冯爱卿,我军势大而贼军势弱,取守势是不是太谨慎了?”

“皇上,柏大人简直是书生之见!万不可用啊!”冯儒彬凛然道。

“什么?书生之见?”柏俊气的胡子都炸起来,恶狠狠的瞪着冯儒彬道:“战场岂能儿戏?,冯编修,若是因为你的错误之策错失剿敌良机,你可是要担着贻误军机之罪!”

“柏大人,您还记得洪匪是怎么一路北上直逼京师的吗?”冯儒彬道。

“当然,老夫担着兵部的干系,自然对于洪匪的动态了如指掌!”柏俊自信的捋着胡子道。

“好,柏大人应该知道,直到两个月前洪匪还在黄河南岸被怀庆知府颜炳焘阻击一月有余,但是自洪匪北渡黄河以来,兵峰日甚一日,侵掠的更加肆无忌惮,若真如柏大人所言,缟素又怎么会长驱直入直逼京师呢?”冯儒彬冷冷道。

“这……”柏俊一时语噎。

“皇上!”冯儒彬转身对咸丰帝道:“臣以为,北上的洪匪与仁宗朝川陕之匪徒很像,都是一路攻城略地,看似如下山猛虎,但是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弱点?”咸丰帝心头一震。

冯儒彬顿了顿继续道:“后勤补给不足!皇上,北上的洪匪少说也有上万人,每日兵士马匹都需要大量的粮草供应。但由于北上的洪匪急于北上,往往是得了一座城池劫掠一番便放弃,所以看似洪匪势猛,其实早已成为孤军深入的孤军!臣断言,若我军能利用优势兵力聚围北上之匪,数月之后待贼匪粮草匮乏,自然一击可破!”

“这~”咸丰帝被冯儒彬一席话说的是目瞪口呆,对冯儒彬的印象愈加高深莫测起来。

其实冯儒彬提出围困太平军之策实属无奈,因为时下八旗绿营和地方团练实在是太菜!而林凤祥和李开芳又是太平军中最能打的两位,若是清军与之硬碰硬,虽说占据兵力上的绝对优势但是也还是有很大的变数在其中。

冯儒彬是最讨厌变数了,无论是为了自己那刚到手还没捂热乎的五百万两银子还是自己的小命,他都需要把这种变数彻底消灭!

“皇上,冯儒彬此言乃是危言耸听!我大清国八旗勇士无望不前!定能剿杀洪匪于须臾之间!臣以为……”柏俊辩驳道。

“皇上!”奕黑沉着脸径自走到咸丰帝耳中,似乎在言语些什么。

“什么?僧格林沁败了?”咸丰帝绝望的瞪着奕道。

“是,僧王爷昨日与洪匪交手,洪匪狡诈在僧王爷必经之路上设伏,所以……”奕依旧黑沉着脸道。

“主动出击!主动出击!”咸丰帝狠狠的剜了柏俊一眼,一字一顿道:“这就是柏爱卿说的剿杀洪匪于须臾之间吗?朕看来,你也不适合在兵部再待下去!”

“也?自己为什么会说也?”咸丰帝心里咯噔一下。

“皇,皇上……”柏俊扑通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来。

“皇上,那您下一步是不是该将肃王爷召回来。”奕看着咸丰帝,试探的问道。

和肃顺一样,奕也早就看僧格林沁不顺眼,虽说之前武举舞弊案让僧格林沁背上了个屈打成招的帽子,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咸丰帝虽说之后对其疏远了些,但是说到底对僧格林沁的信任还是没变,否则不会依旧将京城内外八旗军队依旧交给他节制。

但是这次不一样了,趁着僧格林沁新败,奕敏锐觉察到可以扳倒自己死对头的机会!

“这……”咸丰帝又优柔寡断起来。

“皇上!”太极手祁寯藻终于发话了:“老臣以为,临阵换将是兵家大忌!”

奕听完,怒眉微挑,暗骂祁寯藻老东西碍事。

“但是”祁寯藻看了一眼奕,慢悠悠道:“若是兵败不罚,恐怕也不恰当!老臣认为,可以褫夺僧王爷领侍卫内大臣的职务,但允许他在原职戴罪立功!”

“好,正合朕意!”咸丰帝显然对祁寯藻活的这锅汤很满意。

“皇上,胜保将军和僧王爷合兵一处,还需要一个统筹全局的统帅,臣弟想……”奕一计不成又发一计,想要趁机将前线的军权握在手中。

咸丰帝涣散的眼光闪出一丝谨慎的光芒。

虽说对自己的六弟是很信任的,但是兵权全委托于四年前还胸怀夺嫡大志的奕,咸丰帝显然内心还有疙瘩在。

瞥了一眼奕,咸丰帝不由分说的接过奕的话茬道:“六弟说得对,那朕就命惠王叔为剿匪大将军,统筹节制僧格林沁和胜保。”

………………今日三更

第四十五章半夜被袭

“是”奕抿着嘴,心中泛起丝丝不满的涟漪。

“冯爱卿,这固守的策略是你出的,你就陪惠亲王一同前去吧!”咸丰帝看了一眼御阶之下的冯儒彬,缓缓道。

“我?”冯儒彬满头黑线,弱弱的问:“臣可以不去吗?

“什么?!!!”咸丰帝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狠厉的目光逐渐在眼神中扩散开来。

“臣,臣比较适合,嗯,比如留守?”冯儒彬弱弱的试探性的问道。

其实冯儒彬不是不想剿匪赚功劳,实在是一想到要和那些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的螨清贵族和几万专攻大烟妓女的八旗兵痞子去对付太平天国军事天才的林凤祥、李开芳,冯儒彬是打心底里没信心。别说要建功立业了,自己能够侥幸保住小命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什么?冯编修想要留守?”柏俊一脸坏笑道:“恐怕想要留守是假,畏敌如虎是真吧!”

柏俊听到咸丰帝要让冯儒彬一起去前线剿匪,心下早就希望借洪匪之手灭了这个哪哪都有他的冯事儿妈,哪里还能轻松让冯儒彬逃掉。

“冯爱卿,这策略是你出的,你若不亲到战场,朕担心恐怕会出现纰漏!你放心,惠亲王是干练老成之人,定能保你周全!”

“惠亲王绵愉?”冯儒彬嘴角抽搐着。若这老不死都算得上老成干练,那母猪都能上天!

看着冯儒彬内心还是纠结,咸丰帝慷慨勉励冯儒彬道:“冯爱卿!你放心去!朕在京师给你压阵!”

“畜生!只知道自己在宫里喝花酒,让我们这些炮灰给你卖命!”冯儒彬保持了一个标准的微笑,他知道只要咸丰帝在一天,这留守的重任就落不到他身上……

“臣遵旨!”冯儒彬满脸黑线,铁青着脸道。

冯府……………………

“上,上前线?”冯鹤彰嘴角歪斜痴痴的望着冯儒彬道:“你答应了?”

“啊”冯儒彬便秘的脸色回到家后变得更加墨绿。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好好的儿子非要被送到前线送死!”冯鹤彰捶足顿胸的哭嚎着。

“文显兄,你老弟我一句劝,趁着还年轻,赶紧再要一个吧”庆海苦口婆心的开导道。

冯儒彬则在一旁一脸黑线。像庆海这种连男主都敢瞟的主儿,要是放在电视剧里铁定活不过三集!

“爹,您放心,我只是随军参谋,一直呆在主营和惠亲王一起,不会有什么危险的”看见自己六旬老父哭的进气多出气少,冯儒彬也硬着头皮违心的宽慰冯鹤彰道。

“年轻人还是太幼稚,战场上哪里有安全与不安全之分?惠亲王是主帅,他的营帐一定是洪匪重点关注的对象……”庆海褶皱的老嘴babala的捯饬个不停。

冯儒彬黑着脸,自己真想把庆海扔进茅厕里淹死!

“叔父,您放心!我愿与士轩兄同去!定能护他周全!”温常勇拍着胸脯,信誓旦旦道。

婆娑着泪眼,冯鹤彰费力的点了点头……

……………………

第二天,秋风冽冽,点兵场上龙旗圈随的北风飘出了肆意妄为的感觉。惠亲王绵愉郑重的从咸丰帝手中接过御用龙褂和锐捷刀,统领着健锐营、火器营和巡捕诸营呼啦啦的自南城门而出。

“惠亲王,咱们……?”冯儒彬一脸关切的问道。

“叫我惠大帅!”绵愉斜瞥了冯儒彬一眼,缓缓道。

“是是,惠大帅,咱们要去哪里扎营?”冯儒彬虽然心中满是鄙夷但还是保持住了标准的恭敬微笑。

“涿州”绵愉春风得意道。

“不可!”冯儒彬听到绵愉要去涿州急忙阻拦道:“长毛匪此时已经到了深州,深州与涿州之间并没有任何天险阻隔,我们去涿州扎营是不是太危险了?”

“为帅之道哪有避重就轻的道理?我有大将德勒克色楞,有万夫不当之勇;此外还有健锐营、火器营压阵,洪匪何敢来送死?”绵愉一脸自信道:“冯编修,你放心!本大帅自然会保你周全,你就等着躺功领赏吧!”

冯儒彬的看着一旁脑满肠肥腿抽筋的主营将官德勒克色楞,内心笃定,要是比喝酒,这家伙还还真有可能“万夫不当”……

冯儒彬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太平军终究与一般的流民盗匪不同,它有严整的营规和军事制度。而且太平军的战斗力和战斗意志都要比早就腐化到骨子里的八旗绿营强的太多,再加上这位咸丰帝的皇叔绵愉是一个只知道“知之乎者也”的老腐儒,因此冯儒彬对眼前这数千头出村的“清猪”忧心忡忡。

虽然冯儒彬在路上接连劝解了绵愉几次,但都被这位天真亲王以畏敌如虎的理由嘲笑一通。

冯儒彬知道这位只会纸上谈诗的王爷是绝对不会采纳他的意见的。内心失望之余虽然心中早就打起若出事撒丫子开跑的打算但是冯儒彬还是祈祷太平军能够老虎打盹,放过这群超级可爱的“小清猪”和自己。

但为了保险起见,在到了涿州城外安营扎寨之时,冯儒彬暗地里吩咐温常勇趁夜出去找一个方便逃回京城的小路来。

忧心忡忡语成谶,魂飞魄散遁地逃。虽然冯儒彬已经向老天爷乞求过一万次,但很显然这位老天爷并不买账。太平军还是来了……

……………………

伴随着后脑勺剧烈的疼痛,冯儒彬艰难的睁开了眼,只见自己已经被结结实实的绑在营前的柱子上,身边则是被绑成螃蟹状倒地人事不省的绵愉。

与冯儒彬想象的黑压压的太平军大队人马在前,林凤祥阴狠的眼神在后不同。自己眼前只有两个太平军,看衣着,估计官阶都不高,准确一点说,应该都是太平小兵。

“唉,大哥你说这两个谁的头大?”灰衣黑掛,破裤烂鞋的黑矮太平军一小兵盯着绵愉和冯儒彬两人道。

“啪”旁边一个黑壮高个一巴掌打黑矮小兵一趔趄,一脸恨铁不成钢道:“什么大哥,大哥的!我们现在已经是正经军队,叫我司马!”

“是是,司马!司马!”黑矮小兵委屈的摸着脸道。

随后黑矮小兵又盯着绵愉和冯儒彬两人好一会儿,挠挠头道:“我觉得应该是年龄大的那个,一般年龄大的都是大官~”

………………还有一更

第四十六章傻缺二人组

“啪”黑壮高个又是一巴掌。

“大哥,你怎么又打俺!”黑矮小兵一手捂着脸愈加委屈了。

“什么大官?是大妖!天王不是说了吗,北京城就是妖城,里面全都是妖!”黑壮高个一脸严肃道:“要是再让我听到你说什么官,老子我抽死你!”

“妖,妖,是妖!”黑矮小兵道:“那这老妖是不是,嗯,比较厉害?”

“啪”又是一大嘴巴,清脆的响声让冯儒彬都能看到空气柱的震动。

“嘶”冯儒彬嘴角抽搐着,每一嘴巴都是掌掌到肉,自己看着都疼,更何况……

“我说你是榆木脑袋,怪不得你只能是小兵”黑壮高个摇摇头,一脸认真道:“你说北京那妖王咸丰,也不过才二十多岁,哪家子跟你说大妖都是年龄大的?我觉得这个年轻也说不准比那老的头更大!”

冯儒彬被眼前两个傻屌的对话惊的目瞪口呆。冯儒彬实在想不通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的被这俩二缺抓住的。

冯儒彬只记得,由于白天行军自己一身疲惫,吃完晚饭冯儒彬便进营帐沉沉睡去。约莫是后半夜,忽然听到外面战马嘶鸣,冯儒彬第一时间便醒悟过来是太平军来袭营了,早有防备的他撒丫子便准备溜。谁成想一出门便被这黑矮小兵一棍闷倒。

“哥们,你们是太平军?”冯儒彬最喜欢和傻缺说话了。

“东王千岁说过,让我们不要跟清妖说话。”黑矮小兵一脸笃定道。

“啪”又是一大嘴巴招呼上来。

“不让搭话你还说!”黑壮高个丝毫没有留情。

冯儒彬嘴角抽搐着,看这手劲他敢肯定没有三十年单身功力绝对达不到这样的水平。

“大哥,你怎么还打我!”黑矮小兵这次委屈的都要哭了,双手捂着脸埋怨道:“就算要打,能不能不可一面打~”

“呦,你还挑三拣四!看我不……”黑壮高个似乎打出了快感。

“嘿嘿,两位壮士!可否,嗯,停手!”冯儒彬一脸真诚的望着两人道。

两人瞪着冯儒彬,一脸有什么事的即时感。

“咳咳,那个你们都是穷苦百姓吧?”冯儒彬又道。

还是沉默……

“你们缺银子吗?”冯儒彬眼神闪烁起来。

“缺!”这次两人难得的一口同声道。

银子还真是比自己更有亲和感……冯儒彬心中一喜,两个喜欢银子的傻子他最喜欢了……

“那这样,你们每回答我一个问题呢,我就给你俩一两银子!怎么样?”冯儒彬一脸笑嘻嘻道。

“真的?”两人一口同声,眼神里闪烁出银子的光芒。

“当然”冯儒彬露出自己标准的待客微笑道:“第一个问题啊,你们是来劫营的吗?”

“不是”黑矮小兵摇摇头。

“那是来抢粮草的?”冯儒彬又问。

黑矮小兵继续摇头。

“那是来刺杀主帅的?”

“也不是”黑矮小兵继续摇头。

冯儒彬有些稳不住了,心道那总不至于来观光旅游的吧?

想到这里冯儒彬脑海里不禁浮现出导游摇晃着小旗,走到冯儒彬面前,一本正经的解释道:“各位游客看这里啊,这是咱大清国立国二百多年来唯一穿越过来的人,他原来是……”

“那你们这么多人来到底是干什么?”冯儒彬问的更加直接。

“我们人来的不多”黑矮小兵一脸认真道。

不多?冯儒彬心中泛起了嘀咕,难道打散清军的不是林凤祥的主力部队?难道是吉文元的军队?

想到这里冯儒彬直怪自己大意!自己明知道吉文元早就抵达京郊,绵愉这么大张旗鼓的进军,肯定会被发现的!可是吉文元的部队现在不应该被僧格林沁缠住了吗?哪里还有能力分兵来打绵愉和自己呢?

“那你们一共来了多少人?”冯儒彬急于摸清来敌实力,便问的愈加露骨。

“嗯,七个”黑矮小兵还是一脸真诚。

“七个营?”冯儒彬试探的问道。

“不”黑矮小兵摇摇头,伸出七个手指头道:“是七个人!”

“七,七个人?!!!”冯儒彬差点闪了舌头,七个人竟然把绵愉中军的几千号人打跑了?(历史上确实有太平军七人力克清军军事要塞的史实)

“小清猪”这个词,还真得是,嗯,谬赞了……

“呵呵,你们,还,真是英勇啊~”冯儒彬干笑着。

“也不是……”黑瘦小兵继续道。

“啪啪啪”又是三个大嘴巴子,直扇的黑瘦小兵秋光乍泄满天星,一脸倒退了好几步。

“是不是傻?”黑壮高个呲牙道:“怎么什么都告诉他?”

冯儒彬心道,这眼前的黑瘦高个果然没有黑矮小兵平易近人……

“他给银子了吗?你就告诉他?”黑瘦高个瞪着了一眼黑矮小兵,转过头挥舞着拳头威胁冯儒彬道:“快给银子!否则信不信老子扇死你这清妖!”

“我错了,他其实也蛮可爱的”冯儒彬嘴角继续抽搐。

既然这么喜欢银子,冯儒彬眼珠子转了两转,缓缓道:“银子嘛,好说。我最不缺的就是银子,要是你肯把我俩放了,我把身上的银子都给你们!”

“这……”黑壮高个和黑瘦小兵相互看了一眼,似乎在犹豫。

“哎呦”绵愉此时终于从昏死中醒来,浑浊的老眼四处打量着。

“冯编修,本大帅是在哪儿啊?”绵愉还处在懵逼中。

“大,大帅?”两人瞪大眼睛道。

“不不,是本大爷,大爷,两位听错了!”冯儒彬见老鬼绵愉刚醒就给自己惹事,忙一边踹了绵愉一脚一边笑嘻嘻的解释道。

“怎么样?放了我们我俩,我身上银子就都是你俩的!”冯儒彬担心迟则生变,一边狠狠的掐了绵愉一把,一边用充满诱惑的声音道:“可是足足有一万两银子呦~”

“要不,大哥,咱们~”黑瘦小兵已经被银子蒙住脑子了。

“哎呦,你掐我干什么!”绵愉龇牙咧嘴道:“冯编修,你是不是被吓傻了!咱们哪里还会银子啊!”

绵愉泄气的望向冯儒彬一脸无奈道:“我们现在这种情况,银子肯定早就被这帮挨千刀的长毛逆匪抢光了,哪里还有这么多银子给他们!”

“呵呵”冯儒彬皮下肌肉痉挛起来,现在他只想把自己一个月没洗的臭袜塞进绵愉的嘴里。

“对啊,大哥,咱为啥不抢他俩呢?”黑瘦小兵一脸疑惑道。

第四十七章绝境求生(上)

“老东西!敢骗我我们!打死你!打死你!”傻缺二人组在冯儒彬的指挥下将绵愉一顿胖揍。

“对,朝脸扇!用点劲!”看着绵愉被转圈冒烟打,冯儒彬揪疼的心情顿时好多了……

“师帅大人”只见五个提刀太平小兵走近黑壮高个道:“弟兄砍翻了几十个,但那些清妖跑的实在太快了,弟兄们愣是没追上。”

“师帅?”冯儒彬心下一紧:“刚刚那个黑矮小兵不是说是司马吗?”

冯儒彬知道师帅和司马可是有着天壤之别的。两司马是太平军中最小的官,跟现在的班长差不多一个意思,而师帅则不同。根据天平天国初期的军制来看,师帅在十三等官阶排在第十位,算得上是中等军官,和现在清军的营官差不多一个级别。

想到这里,冯儒彬眉头深锁,一种不好的预感笼罩心头,该不会……

“淬”黑壮高个狠狠的淬了口唾沫,对那个黑矮小兵和五个提刀太平兵道:“你们几个给我把他俩看紧了!这两个可是清妖中的头头!本帅这就回去给春官吉副丞相报信!让吉副丞相派军追那群逃走的清妖!”

说罢阴狠狠的看了绵愉和冯儒彬一眼,一字一顿道:“今天和你们玩的很愉快,为了奖励你们两个清妖,等我见到吉副丞相一定建议把你们两个杂碎一刀一刀的给剐了!”

“什么?给瓜?”绵愉被连揍带吓,神志早就变得模糊起来,痴傻的喃喃道:“不用,不用,放了我们就行……”

看着黑壮高个突然变了一个人似得,冯儒彬心头猛然一震,顿时明白刚刚是怎么回事,心中暗暗苦笑自己幼稚。

冯儒彬明明知道北伐军是天平军精锐中的精锐,又怎么可能会出现痴傻之辈?而且如果他们真的是智商捉急,又怎么呢会以区区七人队伍击溃数千清军呢?自己刚刚竟然想当然的以为已经把他们玩的团团转,结果却是自己成为洪匪的掌中玩具。

看来洪匪的本事可不是那些被屎尿装满脑子的满清贵族可以比的,冯儒彬知道自己必须认真起来,否则自己这次真有可能折在这里。

消灭了内心仅存的侥幸心理,冯儒彬长吁一口气,冷静的分析当下情形。

首先可以肯定的是绵愉带来的几千头“小清猪”早就漫山遍野的跑丢了,他们肯定是指望不上了;万人敌温常勇出去探路,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至于倒在一旁胡话连篇的绵愉,冯儒彬苦笑着,心道想要脱身只能靠他自己了!

想到这里冯儒彬看了一下绑自己的绳子,长吁一口气,喃喃道:“还好晚清这个时代只有麻绳可用,若是换上尼龙绳,自己可就回天乏术了。”

动了动身体,虽然自己被绑的很结实但是多多少少还有活动的空间,利用自己身后的柱子把麻绳摩断倒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当他活动身体的时候势必会引起看守的注意,他需要一个能够瞒住看守的办法……

忽然冯儒彬脑中灵光一闪,慎重而遗憾的看了一眼依旧倒在地上的迷瞪王爷绵愉……

“各位壮士!!”冯儒彬扯着嗓子道。

“什么事?”几人听到声音向冯儒彬聚拢过来。

“几位壮士!”冯儒彬挤出标准的微笑道:“你可知道我身边的是谁?”

“管他是谁,等春官吉副丞相来了都得……”其中一人一脸不耐烦道。

“唉,此言差矣!”冯儒彬挤眉弄眼道:“这位可是大清惠亲王绵愉,当今皇上的皇叔!”

“咸丰帝是妖王,这老家伙就算得上是老妖王!”黑矮小兵瞪眼,没想到他们歪打正着竟逮到这么一条大鱼!

“是啊,这位老妖王可了不得,去年在蓑衣渡,听说还把你们什么南王用炮给打死了……”冯儒彬摇头晃脑见眼神直瞥面前那几人。

“什么?!!!”几人脸色渐渐由惊愕变为愤怒,眼神中似乎都能喷出火来。

“可不是嘛,就是如此,当今皇上才让惠王爷再次领军,说什么一定要把你们的林副丞相扒皮抽筋,还要把李丞相的脑袋扭下来当尿壶用~啧啧,太残忍!”冯儒彬说着说着眼神逐渐放出光彩。

看着满腔怒火的几个人,冯儒彬心中长吁一口气。他这也是赌一把,他赌眼前这几个人是去年在蓑衣渡战死的冯云山的部下。

冯儒彬知道在太平天国初期,尤其是北伐军里面绝大部分都是参与过金田村团练的天国死忠分子,而且冯儒彬还知道,冯云山作为天国创始的几位大佬之一,在天国内部享有崇高的声誉,很多的天国信徒都将他们视作上帝之子。试想当天国死忠信徒特别是还曾经是冯云山的下属,听到眼前这老清妖杀害了自己最敬爱的领袖时会怎么做?

冯儒彬冷笑的看了一眼依旧躺在地上一脸阿弥陀佛相的绵愉,喃喃道:“一顿揍也是挨,两顿揍也是打,为了我们能顺利脱身,你就牺牲一下吧……”

“揍他丫的!”其中一个人已经忍不住了,撸起袖子露出黝黑的胳膊道。

“他还说你们几个是贼眉鼠眼,一个个长得欠揍挨捶的样,一辈子也只适合给他们这些皇室贵族当牛作狗的份,还说泥腿子也还妄想造反,真是不自量力!”冯儒彬见其他人还在犹豫,果断的伸出推波助澜的小嘴。

“什么?狗清妖!他还敢骂我们!”点燃火药桶本来只需要一个火星,但很显然冯儒彬量加的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多~

其余几个人也被气的青筋暴起,挥拳抬脚玩命的朝地上的绵愉招呼过去。

“哎呦,别打我,我做错什么了?”绵愉的哀嚎声响彻荒野。

“你错就错在不该和我一起”冯儒彬一边继续的煽风点火一边飞快的将绑住自己的麻绳在柱子上来回摩擦……

“兹拉”一声暗响,冯儒彬知道麻绳已经被磨断了,可是……

冯儒彬皱眉,虽然自己现在已经能够自由活动,但是眼前这六人却也着实难办。要是撒丫子开溜的话,冯儒彬有理由相信,不出一百米自己一定会成为这帮太平军的刀下之鬼!可是要是不跑的话……

“赌一把!”冯儒彬咬着牙,一个大跨步径向那几个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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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绝境求生(下)

“你个老东西,踹死你丫的”一个潇洒的腿形,冯儒彬也加入了为冯云山复仇的阵营。

“兄弟,把刀给我,我丫的卸了他一只胳膊!”冯儒彬声音激动的对身边一个持刀的太平军说。

“给!”毫不犹豫,一把刀递到冯儒彬手上,之后那人还不忘带上一句:“下手轻点,弄死这老清妖,咱们跟吉副丞相没法交代。”

“兄弟,放心!哥哥我不会让你为难的!”冯儒彬接过刀来,狠厉的目光逐渐在声音里散开,就在那人转头瞬间。

“扑哧”一声闷响,雪白的刀子贯穿递刀者的胸膛,自心脏而出的鲜血顿时在人群中炸放开来……

“兄弟,兄弟你怎么了?”另一个人想来扶,冯儒彬丝毫没有犹豫,霎时将殷红的血刀自胸膛抽出,狠狠的朝另一个人的脖颈抹去。

这一下冯儒彬是下了狠手的,在刀尖划破那人黝黑的肌肤时,冯儒彬似乎看到那人声带的鼓噪声,随后便是铁器摩擦骨头发出的撕拉声。

没有丝毫挣扎,脖颈被割裂的天平军“噗”的一声倒地,去天上侍奉他们的皇上帝了。

此时冯儒彬的双手都有些颤抖。做了两辈子的人了,没想到生死之间自己竟能生出如此狠辣之心。短短一瞬间便亲手送走了两个鲜活的生命……

就在冯儒彬准备再接再厉时,其余的四个人已经反应过来,一脸吃惊的慌忙从冯儒彬身边跳开,一脸惊愤的瞪着冯儒彬。

“你,你什么时候……”眼看着仅仅一瞬间自己的两个兄弟丧了命,其余的人显得有些心有余悸。

“什么时候挣脱的是吧?”冯儒彬攥紧手里的刀,尽量不让对手听到因自己的颤抖而让刀发出的颤音,狠辣间一字一顿道:“就在你们为你们南王千岁复仇的时候啊!”

“什么?敢算计我们!”黑瘦小兵一脸煞气的瞪着冯儒彬:“看老子今天不把你的舌头割下来!”

说着四人默契的径朝冯儒彬冲来。

刚刚的连杀毫无防备的两人其实冯儒彬已经到了极限,现在面对四个刀头舔过血的老兵油,冯儒彬知道除非有奇迹否则这次自己绝无一丝胜算。

“就算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冯儒彬发出了最后的嘶吼,也朝四人冲了过去!

只见惨白的刀光在冯儒彬的眼前划过,一阵火辣辣的滋味瞬时从肩膀表层皮肤下的神经传递到大脑中,冯儒彬一下子跌倒在地,转过头狠狠的瞪了刚刚砍伤他的黑矮小兵一眼,阴狠狠道:“早晚有一天我要把你的狗头割下来按在地上摩擦!”

“呸,还嘴硬!”黑矮小兵又是飞起一脚,结结实实的踹在冯儒彬的心口上,顿时冯儒彬感到嗓子一阵辣甜,随后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狗清妖!今天我就要了你的命!”说话间黑瘦小兵攥紧的刀身已经径自朝冯儒彬的脖子砍来。

“嗖”千钧一发之际,一把铜刀自远处飞来,正中黑瘦小兵的刀身。刀身一震,轨迹发生偏转,狠狠的砍进离冯儒彬不到十公分的泥土中。

“温常勇!你终于来了!”冯儒彬趴在地上,内牛满面道:“你要是再晚点,你那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好姐夫就要去马克思哪儿报道了!”

温常勇没有理睬冯儒彬,一脸冷峻的盯着面前四人。

“找死!”黑瘦小兵转身,对这位不速之客顿生杀意,大吼一声:“兄弟们,给我把他砍成肉泥!”

可是话音未落,赤手空拳的温常勇已经把冲来的三个太平军打翻在地。

只见温常勇左腿扼住其中一个太平军的脖颈右腿绞住太阳穴的位置,阴冷的望着黑瘦小兵,缓缓道:“你刚刚说什么?”

“我……”黑瘦小兵支吾着。

“嘎嘣”一声脆响,被温常勇压在身下的太平军脑袋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与身体连接着……

“你……”黑瘦小兵傻眼,他没想到才短短一瞬间自己的三个弟兄就这样丧了命。

“兄弟,我劝你……”正在冯儒彬眉头舒展之时,黑瘦小兵猛地转身,拖起冯儒彬,将冰冷的刀刃朝向冯儒彬的脖颈,惊恐道:“你,你别过来!要不我就杀了他!”

冯儒彬心中直怪自己大意,像黑瘦小兵这种走投无路之徒,挟持人质难道不是脱身的标配吗?

“你!”温常勇显然被要挟住了,一时间也没了办法。只能与黑瘦小兵僵持起来。

“兄弟,你听我说”冯儒彬知道再这样僵持下去,等吉文元的增援部队赶来,就算是万敌人温常勇也难以回天,因此他必须迅速脱身。

“怎么,怕了吧?”黑瘦小兵眼睛睥睨冯儒彬道。

“是,我是怕死!那你就不怕死了吗?”冯儒彬嘴角斜敲道。

“我?我当然……”小兵有些语塞。

“如果你不怕死早就一刀抹了我,冲上去与你眼前这位兄弟拼个你死我活而不是哆哆嗦嗦的在这里拿刀胁迫我!”冯儒彬看了一眼被温常勇的神勇吓的体如筛糠的黑瘦小兵,冷静道。

“哼,那又怎样!”黑瘦小兵一脸无所谓道。

“既然我们俩个人都是贪生怕死之徒,那你我二人合作一波如何?”冯儒彬眼睛死死的盯着黑瘦小兵道。

“怎么合作?”黑瘦小兵似乎有些动心。

“你放了我,我们就放了你!”冯儒彬一字一顿道。

“哼,你当我是傻瓜啊,我要是放了你,他就会立刻杀了我!”黑瘦小兵狠狠的瞪了温常勇一眼道。

“也对,那这样,我让我这位兄弟离你远一些,而你呢把刀放在我们两人中间,我数三个数我们一齐转身向相反方向而去,这样你我两人都不用担心被杀掉,如何?”冯儒彬以一种坦诚的声音建议道。

“这……”黑瘦小兵似乎有些犹豫。

“兄弟,我知道你在拖延时间等增援,我那兄弟的耐心也是有限的,我可以坦率的告诉你,在你的增援没到之前要么我们两个人都死要么……”冯儒彬一语道破黑瘦小兵心中所想。

“好!”黑瘦小兵似乎也下了决心,打断冯儒彬的话道。

随着温常勇的逐渐靠远,冰冷的刀锋离冯儒彬的脖颈也愈加变远。

“啪嗒”伴随着一声铁刀落地的声音,冯儒彬长吁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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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尼古拉斯.王大柱

最后看了一眼面部惊恐的似乎有些变形的黑瘦小兵,一字一顿道:“那我们就合作愉快?”

说罢冯儒彬先于黑瘦小兵转身,径自朝温常勇走去。

黑瘦小兵也长吁一口气,悬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感叹着自己别在裤腰带的脑袋这次总算是没掉下来。

就在黑瘦小兵转身的一瞬间,冯儒彬迅速窜回,猛的从地上捡起刀,在黑瘦小兵察觉并刚转回身体之际,毫不犹豫的将刀身贯穿黑瘦小兵的肚腹。

虽然冯儒彬肩膀受伤但是丝毫没有影响到出刀的果决和狠辣。

黑瘦小兵吃惊的眼神逐渐变得涣散,瞳孔逐渐放大到人类的极限,腿一软,便从冯儒彬的刀下滑落下去。

“兄弟,我可以坦率的告诉你,在你的增援没到之前要么我们两个人都死要么……”冯儒彬继续刚刚的话,狠厉道:“你死!”

“你的妈妈没告诉过你,不要随便打断别人说话吗?”冯儒彬哂笑道。

冯儒彬不是那种优柔寡断天真浪漫之人,与其相信敌人倒不如相信一个死人来的更实在。更重要的,只有黑瘦小兵死了,冯儒彬才能彻底放心——毕竟他无法确定黑瘦小兵会不会在后面跟踪他,给增援部队领路。

由于肩膀上失血过多,冯儒彬此时连神志都变得模糊不清,一个倒栽葱便跌倒在地……

等冯儒彬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隔天在僧格林沁的大营之中了。婆娑之间他看到温常勇正如热锅上的蚂蚁焦急的左右踱步。

冯儒彬长吁一口气,自己终于是活下来了。看了看肩膀上的伤,喃喃道:“就凭这个伤,退居二线应该,嗯,不成问题吧?”

但事实上冯儒彬的担心是多余的,被太平军转圈胖揍两次的绵愉已经彻底被打怕了,还没等冯儒彬病床躺热乎呢,急忙忙的领着一队亲兵回“京师前线”坐镇指挥了。

作为绵愉的狗头军师,冯儒彬也屁颠颠的跟着绵愉一起回到了京师。

虽说冯儒彬因祸得福不用再去前线,但面对自己的光荣挂彩,咸丰帝却以兵势正酣日后再赏为理由搪塞过去,最后竟一个大子都没赏赐。

“我这伤,要是搁在二十一世纪,绝对是等级以上伤残!”冯儒彬生气自己的权益受到侵害,竟然投诉无门!

正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冯儒彬肩膀的伤势虽然不沉重但是也还是足足在家里休养了两个多月,终于在咸丰四年的春节,冯儒彬恢复了往日的神气。

由于之前温常勇舍命救了冯儒彬,冯鹤彰感激之余,很爽快的拒绝了冯儒彬的请求,让温常勇与林颖儿定了亲,还答应等洪匪退去,局势稍定,就把两人的喜事办了。

由于冯儒彬的策略很奏效,在僧格林沁和胜保的十余万大军将独流镇、静海的太平军围困三个月后,林、李由于粮草匮乏不得不撤军南逃,京城的危机也算是解除了。此外咸丰帝听取颜炳焘的建议,在连镇、树木城、浚濠沟设置伏兵,堵截南撤的太平北伐军,冯儒彬知道这几个地方正是林、李二人南撤的必经之路,历史终究没翻车,太平北伐军终究止步于此,功败垂成。与此同时冯儒彬也接到自己高升的旨意——从翰林院编修转调六品兵部主事。

在一片举国欢庆的美好时刻,冯儒彬却总会时不时的遇到向他讨要银子的螨清贵族和地主官员。

虽然冯儒彬每一次都是很热心的跟他们解释契约精神的重要性,说买的时候呢,自己和他们是你情我愿,一拍即合;而现在要反悔,却是他们情自己拒,当然要一拍两散。但很明显这帮没文化的人完全不认同冯儒彬的理论。

“银子是肯定没有,买卖的时候咱们都是立有字据的,可是受大清法律保护的!”冯儒彬实在拗不过,索性耍起了无赖。

“你!你!你!”一脸颤巍巍的横肉,白胖地主被气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你要是再不走,我可就不客气了……”冯儒彬不耐烦道。

“你还敢赶我不成!”白胖地主冷哼一声,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道:“你可知我姨夫可是当朝……”

“王大柱,给我照五十两银子的打!”冯儒彬可没有心情听螨清黑心地主胡扯。

“老杂碎,受死吧!”王大柱举起劈柴的斧头,玩命的朝白胖地主招呼而去……

嗯,很显然,在王大柱心中这头螨清肥猪不值五十两银子……

冯儒彬也不禁心疼起来:“那下次,嗯,照五两的来?”

王大柱那憨傻半楞的玩命姿态着实吓了京师众肥猪们一跳,逐渐的来冯府毁约讨债的逐渐少了起来……

世上没有谁的命是五十两银子买不出来的,如果有,那就六十两——尼古拉斯王大柱

正因如此虽然满京城的达官贵人都恨的冯儒彬牙根痒痒,有几个甚至因为心绞痛突发蹬腿西去但最终也没法拿冯儒彬怎样。

由于局势一度好转,螨清朝廷几个月前漫山遍野疯跑的肥猪们都很自觉的一个个回到圈里。虽说养猪场老板——咸丰帝很生气,甚至下令宰了几头跑的有点远或者相对羸弱的几头猪,但大部分的清猪还是安然无恙的继续过着以前吃完睡睡完吃的悠哉生活。

由于职务调动的关系,冯儒彬按照惯例需要去翰林院进行工作交接。所谓的工作交接无非是接受同僚们的恭贺和原领导的教诲。作为早就被翰林院同僚划进天煞孤星行列的冯儒彬,别说同僚间的恭贺,就连翰林学士也对他避之不及。

“冯主事,恭喜你荣升兵部,本学士没有教诲,没事别来串门就好……”翰林学士隔着老远,一脸灾星相的看着冯儒彬道。

冯儒彬苦笑摇,终究是人猪殊途,想要碰撞出友情的火花简直势必登天。

可是令冯儒彬不解的是,作为自己的同年,曾经的战友(当然冯儒彬单方面认为的)孙如仅就如人间蒸发了一般,别说来向冯儒彬道贺,估计连翰林院的大门都没迈进来。

“难道他旷工了?”冯儒彬摩裟着下颚,一脸不可思议相。

第五十章族叔之祸

思虑良久,冯儒彬还是无法将旷工、早退这样的词跟孙如仅联系在一起。就连前几个月洪匪直逼京师之时,孙如仅还曾来翰林院打卡上班,之后可能是发现连翰林学士都跑的没影了,他便回到自己府中闭门谢客。现在连那些满嘴假仁义的酸臭腐儒都大腹便便的来上班,冯儒彬想不出孙如仅有什么理由不来。

“士轩兄,恭喜高升啊!”李鸿章一脸羡慕对冯儒彬拱手道:“没想到士轩兄才来翰林院短短几个月就能荣升到兵部,真是前途不可限量!士轩兄发达的时候,可不要忘了我这难兄难弟呦!”

“啊,少荃兄放心!”冯儒彬看了一眼,心道兴许李鸿章可能知道孙如仅为什么没来翰林院,便继续道:“少荃兄,今天怎么没见孙如仅,孙编修啊?”

听到孙如仅的名字,李鸿章脸色一变,将冯儒彬拉到角落,小心翼翼道:“士轩兄慎言!这孙如仅现在可是暗通洪匪的逆犯!可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议论!”

“什么?逆犯?还暗通洪匪?”冯儒彬满头黑线,若是有人说他李鸿章、温常勇暗通逆犯,他还可能有那么一两分相信。可要说他孙如仅暗通洪匪,简直是无稽之谈!古往今来,可有堂堂状元郎暗通匪徒的道理?

“少荃兄,你该不会是在和我打趣吧,孙如仅怎么可能会暗通洪匪呢?”冯儒彬提出疑问道。

“证据确凿,刑部已经核准,皇上勾红,三日后孙如仅便要在午门行斩立决了!”李鸿章四下观望一番,小声道。

“什么?!!!”冯儒彬一把攥紧李鸿章的手,一字一顿道:“少荃兄,快告诉我孙如仅为什么会暗通洪匪!”

李鸿章一愣,面露难色,犹豫了好一会儿,咬着牙盯着冯儒彬道:“好。那为兄便告诉你!事情是这样的……”

“孙如仅的族叔是洪匪?”冯儒彬心里咯噔一下,看来这次孙如仅被拿住倒不似温常勇那般冤枉。只是若仅仅因为族叔参加了造反,就要把远房表亲抓起来,似乎理由还是有些牵强。

“士轩兄,这还不算。孙编修糊涂就糊涂在明知道他的族叔是洪匪还将他收留在府中。”李鸿章摇着头惋惜道:“这不前几天洪匪南逃,孙编修这位族叔也想要要随洪匪南下。本想着半夜缒城而出,谁成想被进京述职的直隶总督桂良大人逮了个正着。”

听完冯儒彬皱眉,这么说刑部把孙如仅判为洪匪倒也没有冤枉他。只是冯儒彬早就将孙如仅当做未来的左右手来对待培养了。

额,培养孙如仅的计划正在酝酿出台中……

就算抛却私心,单凭孙如仅那日在论辩之时的仗义执言,他冯儒彬就不能见死不救!

“士轩兄,我劝你可别动什么歪心思!孙如仅的案子这次真是铁板一块,不仅仅人证是桂督宪亲自抓到的,而且皇上也已经批红……”李鸿章苦口婆心的劝解道。

冯儒彬黑着脸,耳朵自动过滤掉李鸿章那些无营养的话,脑中高速旋转着,他在思考这块铁案中最薄弱的环节在哪里……

“孙如仅的族叔?”冯儒彬眼前一亮。

“少荃兄,这孙编修的族叔现在关在刑部天牢?”冯儒彬打断喋喋不休的李鸿章道。

“嗯?啊,是啊,但是是由桂督宪的亲兵把守,别说你我二人,现在就算刑部的吕大人都没办法探视”李鸿章一怔,忙问道:“你难道真要为孙如仅翻案?”

“翻案?”冯儒彬冷笑一声道:“这个词用的,我不喜欢……”

“士轩兄,不是为兄我啰嗦。咱俩和这孙编修也不是很熟络,外加士轩兄你现在深得皇上宠爱,肃王爷也对你青眼有加……”

“少荃兄,你知道哪里有机会能见到桂督宪吗?”冯儒彬打断李鸿章的话头,一脸严肃道。

“我”李鸿章一脸无奈,自己的话看来冯儒彬是一句都没往心里去。

……………………

冯儒彬与李鸿章两人快速的穿过熙攘的街道径自向桂良下榻的官驿而去。

桂良这个人冯儒彬是了解的。桂良虽然没有参加过科举考试但是依靠祖上的荫封,二十三岁便得到吏部主事的实缺。随后平步青云,现在他已经是从一品的直隶总督了。

直隶总督是什么地位,那可是晚清八大总督之首!虽说直隶总督只是外放官,但由于管治辖区距离京师最近,因此直隶总督在朝廷中极具有威信,直隶总督的建议就连现在的咸丰皇帝都必须谨慎对待。

现在远在湖南跟天平军玩命的曾国藩和现在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叨逼叨的李鸿章未来都会坐上直隶总督的宝座。所以冯儒彬想要救出孙如仅,就必须从桂良这块硬骨头啃起!

但冯儒彬知道自己就这么贸贸然前去,就凭自己小小六品主事的身份,能不能有机会能见到桂良都是未知数更何况还要说服他让自己去刑部天牢中去探望孙如仅的族叔。

但是有办法总比困难多。尽管现在这位名为“办法”的小朋友正在跟冯儒彬在躲猫猫,但是他相信早晚有一天,不,应该说在他到达桂良下榻的官驿之前一定能把他找到!

看着后面紧跟着自己的李鸿章,冯儒彬心中不禁泛起丝丝疑窦。按理说这个时候李鸿章已经和吕贤基一块去湖南投奔他的老师曾国藩了,但是看样子这家伙现在丝毫没有南下的想法,反而整天黏在他的屁股后面。

虽然冯儒彬的思维领先李鸿章一百五十多年但是李鸿章毕竟是日后影响晚清政局三十年的大神级别的人物,所以冯儒彬必须时刻对这位未来可能是自己的敌人也可能是自己战友的他保持一定的戒心。

就在冯儒彬脑中为孙如仅的事情闹心,为李鸿章的行动费心之时,一个刹车不及时便与一个大胖墩迎面相撞。

如果说速度乘上质量等于动能的话,很明显对方的质量级别与冯儒彬完全不在一个世界。犹如一个皮球一般,冯儒彬腾地一声被弹开,摔了了个仰面朝天。

“哪个不长眼的死肥猪”冯儒彬摩裟着后脑勺,一脸出门没看黄历的表情道。

“你?你!你该不会就是冯儒彬吧!”一声青稚的声音传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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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饭我不吃了!

“没想到我竟能见到活的冯儒彬!”大胖墩猛地扑向冯儒彬,再次跟冯儒彬来了热情的拥抱。

车祸现场上演的温情一幕让冯儒彬一时没反应过来。

“额,自己现在都这么有名了吗?”不是插科打诨坑爹货那样的有名,冯儒彬能感受到这次是绝对正能量的有名!

没想到自己在有生之年竟也能等到崇拜者的一天,刚才车祸剐蹭的气早就被冯儒彬丢到九霄云外了。

“这位仁兄,你可否,额,高台贵臀,我快喘不过起来了”冯儒彬满脸通红道。

“我不,我要起身,你不就跑了!”大胖墩一脸坚定道。

“放心,我不跑!再说,你要再不起来,我就,就……”冯儒彬这次真的被压的有些缺氧。

“哦,好吧。那你可不能跑啊!”大胖墩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起他重达数百斤的大屁股(当然冯儒彬是这么认为的),暂时让冯儒彬有了喘息之机。

冯儒彬原以为对方一定是胸毛三尺长的彪形大汉,但抬头仔细打量,冯儒彬竟一愣。

站在他身前的是一个看样子十三四岁上下的直径约为一米四左右的胖球。

嗯,确实是太胖了。冯儒彬还在纳闷他是吃了哪家的猪饲料才能胖的如此肆无忌惮。

“醇王爷?”尾随痴汉李鸿章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一坨,连忙拱手施礼道:“下官翰林院编修李鸿章,拜见醇郡王!”

“醇郡王?”冯儒彬心下一愣,坐在地上呆呆的望着一脸嘿嘿傻笑的肥猪。

“难不成眼前这货就是光绪皇帝的生父醇亲王奕譞?不,现在他还只是郡王”,冯儒彬喃喃道:“大佬,大佬,惹不起,惹不起!”

“下官吏部主事冯儒彬见过醇王爷!”冯儒彬拍了拍屁股的尘土,也恭敬的施礼道。

冯儒彬的恭敬也是无可奈何的。虽说现在这醇郡王比不得恭亲王奕,但是冯儒彬知道在恭亲王奕逐渐失宠之后,眼前这位醇郡王便逐渐开始染指大清的朝政。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对于咸丰皇帝的兄弟姐妹冯儒彬一向秉持敬而远之的态度。

“不知醇王爷到此所为……之事一定很重要,王爷您忙,下官告辞!”冯儒彬本想客套一番可是当眼中余光扫到怡红院那绯红色招牌之时,他决定客套就免了。

“不忙,不忙”奕譞一脸无所谓道:“本王就是随便转转。”

“随便转转?”冯儒彬皱眉。这么好的理由自己当初怎么就没想到呢!王爷就是王爷,连逛窑子的理由都说的这么让人无懈可击!

冯儒彬嘴角抽搐着,一脸谄笑道:“是啊,王爷真是好眼力,这儿,嗯,确实只能是随便转转。”

冯儒彬知道,螨清贵族尤其是爱新觉罗的皇族家规森严,像这种逛窑子的事情是绝对禁止的。就算作为爱新觉罗族长,未来的同治皇帝也不得不半夜偷偷来尝鲜。

看来青楼果然是普惠性的娱乐项目,上至达官显贵皇室贵胄下至黎民百姓悍匪惯盗都能,嗯,偶遇……

由于孙如仅的事情已经火烧眉毛,冯儒彬现在也没有心思纠结这位醇郡王是怡红院的黄金vip还是白金尊享户,心下只想早点脱身,想出办法去见那直隶总督桂良。

“要不一起?”奕譞兴冲冲的向冯儒彬发出邀请道。

“一起?”冯儒彬苦笑,醇郡王果然好客。可是自己去了也只能动手,他担心自己憋出内伤。再有,孙如仅已经刀架脖子上,自己这时去逛窑子恐怕……

“我”冯儒彬一时支支吾吾不知拿什么理由搪塞。

“走吧”醇郡王一把攥住冯儒彬的手边径直进了怡红院的门楼。

“不是要去见桂督宪吗?怎么……”孤零零的李鸿章站在熙攘的闹市喃喃道。

“王爷,下官家教甚严,从来没有来过这儿,这要是让家父知道非得打断我的腿……”冯儒彬毫不犹豫的扛起冯鹤彰作为挡箭牌道。

……………………

“等一下,这位客官能进,你不能进!”怡红院的老鸨拦住冯儒彬二人道。

“为什么?”此时两人异口同声道。

“上次我家接待完这位客人的姑娘都抑郁了,说什么不肯再接客。我怡红院好歹也做了十几年的买卖,这位客人快活的方式有些……”说话间老鸨脂脸微皱,嫌弃的上下下下打量着冯儒彬道:“我劝这位客人以后也不要来了,您来纯属浪费~”

“我!你!”冯儒彬故作生气道:“好,小爷我还不惜的来呢!”

虽然自己被妓院拉黑这件事让冯儒彬很不爽但至少自己有了理由脱身。

无奈的朝奕譞耸了耸肩,冯儒彬一脸遗憾道:“王爷,下官不能陪王爷,王爷……”

本以为已经成功摆脱奕譞,但谁成想,奕譞脸色一黑,怒目道:“哼,天下竟有这般道理。你一个开酒楼的还要挑客人!今天小爷我也不吃了,这北京城也不止你一家店!”

“酒楼?”冯儒彬嘴角抽搐着,“现在皇族狂窑子都用上这么隐秘的暗语了吗?”

“而且这‘吃’”冯儒彬皱眉,看了一眼气鼓鼓的奕譞,心道:“这小胖子这么小的年龄都,嗯,这么会玩了吗?”

“走”奕譞还是一把攥住冯儒彬,迈着胖的都快长死的小腿气呼呼的出了怡红院。

“这”还在怡红院外呆驻的李鸿章瞪眼:“也太快了吧……”

“走,我们去隔壁那一家!”奕譞挽住冯儒彬的手便径朝隔壁酒楼而去。嗯,这家酒楼真金白银……

冯儒彬有些纳闷,难道自己眼前这位醇郡王真的是随便走走,把窑子当酒楼了?

醇郡王的语文该不会是体育老师教的吧……

“王爷!”冯儒彬眼见着已经日上三竿,心下也顾不得是否会惹恼这未来的朝堂强权人物,摆开奕譞的手一脸焦急道:“王爷,实不相瞒,下官今日有急事,这逛,额,‘酒楼吃饭’这件事就改日,改日好吧……”

冯儒彬也没心思琢磨这醇郡王到底是小萌新还是老司机,心下只想早点脱身去救那孙如仅。

“有事?什么事?”醇郡王一脸自豪道:“我醇小王爷在京城中没有我办不成的事!”

“我~”冯儒彬满头黑线,看着眼前的奕譞,他有一种猪队友的直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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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蠢郡王”

“桂良啊,我熟,我去六哥府上时经常能见到他。带上我准没错……”奕譞滔滔不绝的尾随着冯儒彬和李鸿章。

“王爷!”冯儒彬停下脚步,满脸的不耐烦道:“您一定还有其他要事要处理,这件事就不劳烦王爷操心了!”

“不啊,我很闲啊,我每天都很闲啊!”奕譞轻松的答道。

“王爷,您为什么非要紧跟下官”冯儒彬哭丧着脸。

他一直搞不清楚,奕譞一个堂堂郡王,咸丰帝的皇弟,为什么非要死乞白赖的粘着一个小小六品主事。

“我超级喜欢你的!”奕譞一本正经道:“我的目标就是将来要像你一样!”

粉丝?冯儒彬心念。

“来来,王爷您转过身来,下官在衣服上给你签个名”冯儒彬撸起袖子道。

“干什么?”奕譞满脸疑惑。

“靠,还想要照片”冯儒彬皱眉。

“王爷,明日下官就差人把画像给您送过来……”冯儒彬心下一横,决定冒着被意淫的危险把自己的画像送给奕譞。

“画像?什么画像?”奕譞还是一脸懵逼。

“兄弟,你是认真的吗?你到底想干嘛!”冯儒彬青筋暴起,心中无明业火让他彻底抛弃了对爱新觉罗皇族最后的一点尊敬。

“我想成为你那样的人啊”奕譞依旧一脸笃定道。

“我冯儒彬何德何能竟要让贵为王爷的您向我学习”冯儒彬长吁一口气,理智似乎恢复些。

“有啊,你调戏表妹逛窑子,气昏老父众人嫌”奕譞麻利道:“整个京师都传遍了!我也想成为像你这样出名的人……”

“停!”冯儒彬脸上浮现出淡淡的青灰色,比死人的脸还难看。

“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吗?”奕譞一脸认真道。

温柔的看了一眼求知若渴的奕譞,冯儒彬只想冲上去稳稳当当的给他一嘴巴……

冲动有时是魔鬼有时却又是天使。猛地,冯儒彬忽然灵机一闪,转怒为喜道:“王爷,你刚刚说您和桂督宪很熟?”

“嗯,怎么说呢,不算很熟”,奕譞挠了挠头继续道:“只是经常见面。”

“能够经常见面那就够了”这次轮到冯儒彬一把攥住奕譞径往桂良下榻的官驿而去。

三步并作两步,冯儒彬一行三人便到了桂良下榻之处。

“王爷,能不能见到桂督宪可全靠您了!”冯儒彬一脸掏心掏肺道。

“嗯,放心!”奕譞也一脸笃定的应和道。

很顺利的,当奕譞报出自己的家门时,桂良的亲兵恭恭敬敬的将奕譞让进官驿之内。

“士轩兄,你这法子能行吗?”李鸿章在一旁嘀咕着。

“能行!”冯儒彬一脸自信道。

通过刚刚的接触,冯儒彬知道,这位醇郡王未来是何模样自己不知道,但至少现在他绝对是一个智商只有五的渣渣。要是按照常理,普通百姓家里最蠢的人一定是最受欺负的可是要是换在对兄弟防如蛇蝎的清朝则恰恰相反。

冯儒彬之前也很纳闷,醇郡王作为道光皇帝众多子孙之中不起眼的一个,现在的兰贵人也就是未来的慈禧太后是如何选择他的儿子入嗣大宗。现在看到本人,冯儒彬终于明白了——光绪皇帝是沾了他老爹“蠢郡王”的福。因为只有醇郡王越蠢,慈禧这老女人才会更加容易的把控朝局,才会更加具有安全感。要是立了恭亲王的儿子载澄为皇帝,估计早就没慈禧什么事了。

“只是”李鸿章盯着独自一人进入官驿的醇郡王,一脸疑惑道:“醇郡王贵为郡王,为什么出来会一个随从都没带呢?”

听到李鸿章的话,冯儒彬的笑容变得逐渐僵硬“没有随从跟随就说明……”

“调戏表妹逛窑子……”冯儒彬眼神有些发直,喃喃道。

“放开我!放开我!桂叔叔,我真有事和您说……”奕譞被桂良的亲兵五花大绑的抬出了官驿……

“还敢偷跑出来去那不三不四的地方,等我进宫禀明皇上,看怎么收拾你!”一个黑瘦的老者从官驿中踱步出来,捋着胡子幽幽道。

“这发生什么事了?”李鸿章傻眼。这醇郡王进去的时候一副春风得意油光满面的,怎么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被五花大绑的抬了出来。

冯儒彬在一旁直拍脑门,暗骂自己急病乱投医。这醇郡王之前明明就是想要去逛窑子!别的不提,单说刚进去的时候老鸨的话就能看出这小子绝对不是第一次。外加上堂堂一个郡王出门竟一个随从不带,除了做些逛窑子这样见不得人的事情还会有什么原因?

桂良作为螨清贵族长老级别的自然是要约束教训一下这个胆大妄为给满清贵族丢人的奕譞了。

想到这里,冯儒彬不禁长吁了口气,心道:“还好自己刚刚没有跟着奕譞进去,否则现在早就被这位总督大人乱棍打出了!”

眼见着桂良转身要回官驿,冯儒彬知道若是错过这次机会再想见到桂良可就难了。

时下也没多想,道了声“桂督宪留步!”,闪身便出了街道拐角。

“嗯?”桂良一脸疑惑的转身,看着向他跑来的两个年轻人。

“桂督宪,下官兵部主事冯儒彬有事恳求督宪大人!”冯儒彬硬着头皮说道。

“下官翰林院编修李鸿章拜见督宪大人”李鸿章也尾随而出,向桂良问好道。

“恳求老夫?”桂良捋着胡子,眼睛睥睨着冯、李二人道:“一个兵部主事、一个翰林院编修,我倒想听听何事。”

“大人……”冯儒彬委婉的说出了来意,最后道:“此案必有蹊跷,若是确是冤案怕有辱督宪大人一世清明。所以恳请督宪大人让下官去狱中见一见人证。”

“是啊,下官也恳求督宪大人!”李鸿章也随声附和道。

“哼哼”桂良冷哼道:“你们这是在威胁本督吗?真是胆大妄为!一个小小的兵部主事和芝麻大小的穷编修竟敢对老夫如此说话。真是无法无天!信不信老夫一只手指就能碾死你俩?”

“……”冯儒彬

“速速离去,本督不想再看到你二人!”桂良摆了摆手,转身又对身边亲兵道:“若是此二人赖着不走,就给本督乱棍打出!”

第五十三章总督巡抚宁有种乎

“你!”李鸿章有些激动,似是想要起身与桂良理论。

冯儒彬一把压住李鸿章,冷冷的小声道:“没用的,毕竟你我官位都太低!”

…………………………

转过街角,李鸿章猛然摆开冯儒彬,一脸愤愤道:“他桂良牛什么!”

“牛什么?”冯儒彬苦笑道:“人家可是直隶总督,疆臣之首!就连当今皇上都要让其三分。相比之下,你我只不过是这泱泱朝堂之上的蝼蚁罢了!”

“他桂良能做得直隶总督,早晚我李鸿章也能做得!”李鸿章咬着牙道:“总督巡抚宁有种乎!”

冯儒彬看了一眼李鸿章,恍然间心中似有些许失落。原本他以为李鸿章会如自己期待那般不问前程只问自心。可是此时此刻,冯儒彬知道自己与这位满脑子全是“总督巡抚”的李鸿章注定不是一路人。

当友谊走进歧路,朋友也只能一拍两散。

“少荃兄,你别跟着我了”冯儒彬淡淡的看着李鸿章道:“毕竟孙如仅身上担上通匪这样天大的干系,况且皇上已经批红,你再跟下去不值得。”

“士轩兄”李鸿章眼神中似乎有些迷茫,他迷茫的不是冯儒彬为何这么说而是自己不跟着冯儒彬还能干什么。

其实李鸿章心里很清楚,自己现在需要机会。可是自己虽说跟肃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但毕竟自己刚进“肃帮”不久,也没有为肃顺立下什么可圈可点的功劳。肃顺自然不会实心抬举于他。

原本李鸿章打算跟着冯儒彬,多多少少有立功的机会,可是现下看来却如冯儒彬所言,他再跟下去别说想要讨得些好处只要不把自己也搭进去就算是烧高香了。可是这样一来他就又得回到之前枯坐翰林院的境地了。

想到这里李鸿章心中闪现出一丝绝望,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离未来“出巡抚入总督”的豪迈理想愈加遥远了……

冯儒彬看出李鸿章心中所想,抿了抿嘴,踌躇道:“少荃兄,翰林院毕竟不是英雄久待之地。你还是南下办团练吧……”

“办团练?”李鸿章纠结的看着冯儒彬。

其实李鸿章也曾想过去自己的老家安徽去办团练,只是一来自己的官职实在太低,从七品的编修到了地方别说县太爷不会正眼瞧自己就连当地的豪强都不会把他当做一道硬菜来看。李鸿章知道若是没有地方官宦的支持,团练很难办下去;二来此时南方的洪匪闹的愈加凶悍。两淮地区绝大部分战略要地都已经或将要被占领。如果自己此时请旨南下安徽办团练,八九成会落了个埋骨乡土的下场。

“不要回安徽”冯儒彬看出李鸿章心中忧虑,叹了口气道:“去湖南!你的老师曾侍郎不是在那里办团练吗。”

老师?李鸿章心下一震,是啊,自己怎么没想到。自己的老师以从二品的刑部侍郎南下办团练,经过近一年的打拼,现在手里少说也有数千人的团练队伍。自己现在去老师哪儿,倒是不会有生命危险。

“只是”李鸿章看了一眼冯儒彬尴尬道:“不瞒士轩兄,我的确想过要南下投奔老师,只是怕自己身卑言轻到哪儿之后不受重视……”

“那就携重臣以自重!”冯儒彬心下一横,干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我记得少荃兄好像和吕贤基吕大人很熟络”冯儒彬满含深意的盯着李鸿章道。

李鸿章心下一怔,满眼感激道:“谢士轩兄提醒!我明白了!”

顿了顿,李鸿章踌躇道:“士轩兄眼界广阔,才华横溢,不如也随我一起投奔我师傅,一起共创大业如何?”

“投奔曾国藩?”李鸿章苦笑,自己最讨厌曾剃头了。而且他是绝对不愿死心塌地的做螨清“好儿子”的。

“不了,现在我还不想南下办团练,你先去,兴许未来的哪一天你成了一方大员,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投奔于你……”冯儒彬打趣道。

“好,那为兄便不好强求!士轩兄!山水有相逢,来日有缘再会!”李鸿章恭恭敬敬的作揖道。

冯儒彬也回礼道:“一定!”

望着李鸿章远去的身影。冯儒彬心中五味杂陈。他不知道自己鼓励李鸿章投奔曾国藩这件事做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但他能确定若是李鸿章一直呆在翰林院一定会蹉跎一生。而且这段时间李鸿章着实帮了冯儒彬不少的忙,他不是那种忘恩负义,只吃不给的主儿,于情于理他都要帮李鸿章一把。

“只是”冯儒彬抬头看着晚清湛蓝没有一丝污染的天空,叹息道:“当你成为一方大员的时候,你我便不会再是朋友了吧……”

冯府……………………

冯儒彬回到府中已经是掌灯时分了,昏黄的灯光盖不住冯儒彬失望的神色。

一天已经过去了,后天孙如仅就要被拉倒菜市场挨一刀了,可是现在自己竟一点头绪都没有。

今天和桂良接触,冯儒彬知道除非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出现否则这位自负的老古董肯定不会答应冯儒彬去探监的请求。可是这种神秘的力量到底在哪里呢?

拖沓着失望的步伐,冯儒彬垂头丧气的进了冯府大门。

“少爷,您怎么才回来”,王大柱嘴里塞满鸡腿道:“老爷和小姐都等着您吃饭呢!”

看着这段时间陡增十斤秤的王大柱。冯儒彬心中似乎有些羡慕眼前这位被铁水灌脑的中二下属,至少他没有像自己这般大的野心同样的也没不会有像自己这么多的烦恼。

“你说京城你的大人物是不是都特别傲气?”失落的冯儒彬漫不禁心道。

“可不是嘛,很少有像少爷您这般随和的”王大柱听到冯儒彬问他,顿时起劲道:“就说隔壁王财主家吧。平时对街坊邻居吆五喝六的,前些天还因为我不小心尿在他家墙根地下,让家丁拿着砍刀追杀我一天呢!”

“你那是活该!”冯儒彬不禁被蠢笨的王大柱逗乐,一脸好笑道:“有头有脸的大家大户怎么会让你一个奴才随便拉屎撒尿的,不把你腿打瘸都是照顾你的。”

“唉,少爷,您这话说的我王大柱就不爱听了,我可听说那王财主家的外孙在饭厅里拉屎,王财主屁都没蹦出一个,我墙边来一注怎么了?”

第五十四章找他女婿去

看这王大柱梗着脖子似有赌气之意,冯儒彬只想狠狠的抽他一巴掌。

一脸无奈道:“你个奴才跟人家外孙能比吗?而且王财主家的女婿可是当朝三品大员,他一个土财主就算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打堂堂三品大员家的公子,还不是想干什么都由着他来。我跟你说……”

忽然冯儒彬心头一震,猛地看向王大柱。

王大柱也被冯儒彬的举动吓到了,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鸡腿,怯怯道:“这,这是老爷赏我的,可不是我自己偷拿的……”

“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层呢!这事找他女婿岂不是更方便!”冯儒彬激动的搓手道:“没想到你小子脑子还没彻底堵死,偶尔还要灵光的时候!”

“嘿嘿,少爷您这是在夸我吗?”王大柱摩裟的脑袋傻笑道。

“告诉我爹,我今晚不在家吃饭了,让他们不用等我了”冯儒彬向王大柱摆了摆手急匆匆的转身而去。

“哦,少爷,您既然夸我的我,那能不能把年前没收那一百两银子给我,那明明是那位大人好心给我的……”王大柱痴傻的朝冯儒彬喊道。

“滚,你个狗奴才,这银子没有我你能赚的到吗”冯儒彬遥远的声音传来。

“唉,少爷果然还是太抠”王大柱将鸡腿塞进嘴里,失望的大嚼起来。

冯儒彬知道上次能够让董元醇上当,多亏了王大柱的“本色出演”,但笃定银子多多益善的冯儒彬秉持的苍蝇腿上的肉也是肉的信念将脏银一百两没收感觉也没有什么问题。

更何况要是自己不替王大柱把银子收着点,指不定他傻缺都会跑到哪里干出什么荒唐事。冯儒彬早就打算好等将来王大柱娶媳妇的时候便将这一百两银子连本带利的送给他当做老婆本。只是现在他肯定不能说。

没有功夫多想,冯儒彬急匆匆径往恭王府而去。

紧赶慢赶终于在宵禁之前赶到恭王府门前。

一把拦住将要关门的恭王府的仆人,一脸谄笑道“麻烦这位兄台向恭王爷禀告一声,说新任兵部主事冯儒彬向王爷问安。”

说话间便将一锭十两银子不由分说的塞进仆人手中。

“不用,您……”恭府仆人想要推辞。

“兄台,你若是看得起我冯某人便将这锭银子收下然后代我向恭王爷禀告一声”冯儒彬郑重其事道。

冯儒彬坚信:这年头不收银子的仆人绝不是好仆人,都不会真正给自己办事。所以只有收了银子冯儒彬才会心安。

“您这话说的,那小的就不客气了”恭府仆人盯着银子喜笑颜开的道:“冯大人其实不用这般破费,我家王爷早早就有吩咐,只要是大人来拜见,不用禀告直接领进府中。”

“什么?”冯儒彬傻眼。

“这位兄台,你看啊,我这银子呢本意是给您的跑腿费,既然您不用禀告,这银子是不是……”冯儒彬搓着手,一脸“都是误会”的即时感。

“也对,您大人说的在理,拿了银子就要办事天经地义”恭府仆人直点头道。

“兄台高义,那这银子就……”冯儒彬咧开嘴,心道亲王府的奴才就是要比郡王府的强。冯儒彬笃信要是恭王爷首肯,他愿意出大价钱把这良心好仆人买回去!

冯儒彬愈加欣赏眼前这位奴才诚恳老实的双手和他手里那锭可爱到无可附加的银子,

“来,到叔叔这儿来……”冯儒彬伸手便要拿回刚出手的银子。

“这样,小的就跑一趟,禀告一下我家王爷,也不枉费您使得银子”恭府仆人一把将银子收进口袋里一本正经道。

“……”冯儒彬

“要是恭王爷首肯,我一定把这不开眼的狗奴才乱棍打死!我看这亲王府的奴才还不如郡王府的!”冯儒彬脸部肌肉抖动着。

十两银子买回在恭王府前的一刻冷风,冯儒彬有一种遗世独立的奢侈感。

稍许,那仆人缓缓开门道:“冯大人请进,我家王爷在书房等您。”

恭府书房……………………

“什么你是说孙编修有可能是被冤枉的?”恭亲王一脸不可思议道。

“是的,目前这只是下官的推测,具体还需要见过孙编修的族叔了解情况后才能知道”冯儒彬恭恭敬敬道。

“这样啊”奕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冯儒彬面露难色道:“只是这件事有些难办啊。”

冯儒彬抬头看了一眼奕,心中忽然有一种被套路的感觉。

奕也看了一眼冯儒彬,缓缓道:“你也知道桂良,桂大人是本王的岳父,如果这件事真的被查出是一桩冤案。刑部一干官员自然要挨罚,本王的岳父多少也得受些牵连。”

冯儒彬点了点头,他知道奕说的在理。毕竟在这位堂堂亲王眼中,一个小小从七品编修的死活丝毫引不起他的任何兴趣,更遑论要担着自己岳父被责骂的风险为之翻案了。

看到冯儒彬面露难色,奕为难的脸色中闪出一丝神采淡淡道:“本王一贯欣赏冯主事的才情。也一直想要为国荐才,只是一直苦于没有机会。若是冯主事有意,能够进我刑部任职就再好不过了。”

“刑部任职?”冯儒彬这才想起。由于之前温常勇的案子,刑部尚书阿灵阿被咸丰帝治了草菅人命的罪,将其贬为四品京堂。而恭亲王奕坐收渔翁之利补了空下的刑部尚书的缺。现在的恭亲王已经是军机大臣兼任兵部尚书。与一年前相比已大不相同了。

“可是为什么奕让我去刑部任职呢?难不成?”冯儒彬心里嘀咕道:“难不成眼前这位恭亲王想要借孙如仅的案子逼自己进他恭家帮?”

冯儒彬摇了摇头,心道:“经过麟魁和僧格林沁的事情,奕应该早就知道自己是肃帮的人,奕现在要自己投靠他,这种红果果的挖墙脚的行为,奕就不怕肃顺跟他反目吗?”

“如果下官去刑部任职是不是就可以插手孙编修的案子了?”为了确定恭亲王的招徕之意,冯儒彬试探性的问道。

“当然!”奕眼神中焕发出光彩道:“冯主事既是我刑部官员,而孙如仅的案子又在刑部管辖范围内,自然冯主事可以随意插手。而且本王也会在桂良大人哪儿打招呼,探视囚犯自然不是什么问题。”

第五十五章恭王银令

“这”冯儒彬虽然心中有按捺不住的激动,但是为了尽可能避免接下来搅进恭亲王与肃顺的争斗,他还需要妥善的平衡两方势力。

但是成为香饽饽的感觉,爽!

冯儒彬收拾住内心的激动,一改之前的被动,也面露难色道:“其实下官也早有去刑部任职之意,只是这才刚领了兵部主事的缺儿,若急忙之间就转投刑部,若是皇上过问起来恐怕……”

奕听后也直点头道:“嗯,冯主事说的也在理。若是你现在转投到我刑部,皇上还以为我是有意招徕于你,可能给那些御史言官们落了个结党营私的口实。都是为朝廷办事,为皇上尽忠,自然需要胸怀公忠体国的心思。”

“亲王果然是亲王。连谋私利都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冯儒彬心道:“也好。如此一来既能获得恭亲王的支持,肃顺那边自己也不得罪。两边讨好两边通吃正合我意。”

“是是,王爷高瞻远瞩,忠君爱国,下官实在感佩莫名!”冯儒彬转手就是一记奉承甩了出去。

“嗯,今日本王只是想了解一下冯主事的意愿。既然冯主事也有来我刑部任职的想法,转调之事也不急在这一两天。等今秋官员述职之时本王再向皇上面述。”恭亲王显然心情大好,一脸慰然的盯着冯儒彬道。

“王爷,那孙如仅孙编修的案子您看……”冯儒彬心道转调不转调都是后来事,孙如仅的项上人头才是最要紧的事。

“啊,好说,好说。明天一早本王便派人知会岳父大人一声,别说那孙氏逆犯,就连孙如仅你也尽可去牢狱中去随意探视。”恭亲王豁然大度道。

……………………

千恩万谢的出了恭王府,早已到了宵禁时分。由于洪匪刚刚退去,京城里戒严令还未解除。恭亲王为了让冯儒彬能够顺利回府,特地将自己的随身银令交与他。另外这恭王银令也是明日探监的令牌。

走在暮色深沉的街道,随着短暂的激动之情逐渐褪去,冯儒彬越发觉得此事并不简单。从今日府前拜会,恭府仆人所言,冯儒彬便有十足的把握确认奕的招徕之意绝不是心血来潮之举,而是蓄谋已久。虽说奕的招徕之意与冯儒彬“找大树乘凉”的想法不谋而合但是这种被人算计套路的感觉还是令他很不爽。

随着现在一路走下来,冯儒彬越发感觉自己周围人的谋略和城府愈加高深。虽说自己当下深受当下两大权臣的青睐但是他还是隐隐感觉有一种在刀尖上跳舞的感觉。两面通吃、左右逢源自然极好,可是当被发现后,自己就可能落了个腹背受敌的境地。所以自己看似前途无限,其实自己此时可谓是危险重重。

想到这里冯儒彬暗暗有了解决孙如仅案子后南下办团练的想法。至于去哪里,冯儒彬还没有最终确定,他需要的是等待机会……

回到冯府时间已经到了子时,胡乱的吃了些饭食冯儒彬便回房和衣而睡。

这一夜冯儒彬罕见的不仅没有夜半惊醒反而做了个美美的春梦。春梦的主角嘛,自然是之前遇到的性感的让自己喷血的美艳少妇邱二娘。在睡梦中冯儒彬有一种莫名其妙的预感——在不久的将来他一定会再次与邱二娘相遇。

第二天清晨,早早的冯儒彬便洗漱完毕,透过铜镜观瞻了一下自己俊美的面庞,一时间冯儒彬竟有一种爱上自己的冲动。

“像我这么阳光帅气,奋发有为,正经上进的人”冯儒彬左右摩裟着自己的脸庞慨叹道:“那些没爱上我的姑娘们是不是眼瞎?又或者,心理变态?”

一通感慨后,这“晚清吴彦祖”神采奕奕的径往刑部天牢而去。相比于上次偷偷摸摸翻墙而进,这次冯儒彬可是大大咧咧的一步三摇,甩着恭亲王给的银令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自正门踱步而入。

迎上来的是刑部刚履职不久的典狱官,上次那个谁的银子都敢拿的前任早就在菜市场狠狠的挨了一刀,约莫现在坟头上都长上草了。

“典狱官辛苦,一点银子不成敬意”冯儒彬照例将一锭十两银子奉上。

“不不,冯主事客气,客气”现任典狱官见冯儒彬掏出了银子,顿时额头冷汗直冒。在他眼里冯儒彬给的不是一锭银子而是一张催命符。

看了一眼战战兢兢的典狱官,冯儒彬内心苦笑但也不勉强。径自让典狱官前面领路。

刑部天牢很大。鳞次栉比的关押着许多囚犯。相比于其他县府牢房,刑部天牢里面关押的都是些重刑犯。像那些偷鸡摸狗的渣渣五们根本就没有机会进入这刑部天牢。

晚清这个时候早就与什么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大同世界不沾边,因此冯儒彬一路上经过的牢房里绝大部分都满满当当的关满了牢犯。

冯儒彬没有兴趣知道他们每个人都身犯何罪,是否背有冤屈。就算是冤屈盈天那又怎样?身处黑不见底的晚清社会,哪时哪刻没有冤死之鬼?没有屈死之魂?冯儒彬胸中志向告诉他,他要救得不是牢狱里这区区千把个明冤不明的囚犯,他要解救的是在这牢狱之外四万万受苦受难的华夏同胞。

因此走在黑暗潮湿且哀嚎遍地的刑部天牢,冯儒彬心中没有一丝怜悯与波澜。

“到了,就是这间”典狱官毕恭毕敬道:“冯大人,这就是洪匪逆犯,孙世阳。”

挥了挥手,典狱官很识趣的将监牢门锁打开,疾步的远离开去。

“吱嘎”冯儒彬推开铁皮包裹的木质牢狱大门,冷淡的走了进去……

…………………………………………

“是我害了亦何贤侄啊”孙世阳满脸泪痕,哽咽道:“原以为可以趁夜脱身,谁成想竟……”

冯儒彬听着一个头两个大,自己眼前这位孙如仅的族叔孙世阳真的是洪匪,而且孙如仅也的确是知道他是洪匪还将他收留在府中。这……

“看来这次刑部还真没冤枉孙如仅”冯儒彬喃喃道。

抬头看了一眼孙世阳,冯儒彬有一种冲上去掐死他的冲动。这老不死的,净给自己添乱……

第五十六章人定胜天

“孙世阳”冯儒彬脸色阴沉道:“你说你明知道自己是洪匪,干嘛非要往戒备森严的京城里钻?怎么头铁,活的不耐烦的是不是?”

“我”孙世阳一脸无奈道:“没有办法啊,为了活命只能……”

“那你也不能往北京跑啊?你不知道这是螨清,额,大清朝戒备最严密之处吗?”冯儒彬吧唧着嘴,面露不耐烦之色。

“可是往南走也是个死啊”孙世阳哆哆嗦嗦道:“天王立下的军法很严,临阵脱逃的人就算是躲到天涯海角也会被抓到砍头。我也只能躲避到这京城之中。”

冯儒彬皱眉,他知道孙世阳所言不假。在天平天国初期,由于局势大好再加上此时军队中绝大部分都是狂热的皇上帝信徒,因此军队中逃兵极少。因此为了严明军法,给极少数背弃理想信念的人以应有的惩罚,这位皇上帝的长子——洪秀全便出台了逃兵追杀令。只要做了逃兵,无论理由如何一律斩首不留。当然等到了天国中后期,逃兵实在太多,这项军令也就无疾而终了。

“好,那你既然已经逃出来了,为什么还有再跑回去呢?怎么,想跟你那死鬼天王再续孽缘还是想做你那不中不洋的皇上帝的‘好儿子’?”冯儒彬想到孙世阳是在南逃途中被捉,便道。

“老爷您说笑了,我哪里再肯再回到天平军中过那朝不保夕刀头舔血的日子,我南下是想要把在山东的妻儿接过来,以免他们因为我当了逃兵而遭殃”孙世阳怯懦道。

“你还真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啊”冯儒彬叹了口气道:“就是不是一名好叔叔。”

“这~”孙世阳一脸无奈。

“这件事可有点难办”冯儒彬摩裟着下颚,为难道:“你呢,的确是洪匪”

“曾经是,现在我早就下定决心与那匪徒一刀两断!”孙世阳忙打断道。

“曾经是不也是吗?”冯儒彬瞪眼,“难道你曾经杀过人,现在说你是杀人犯就不对吗?”

“是是,对对”孙世阳继续苦笑。

“你侄子孙如仅呢,也的确是知道你是洪匪的前提下收留了你”冯儒彬看着孙世阳道。

“大人,我说了亦何侄儿不知道我是洪匪,可是,可是……”孙世阳又打断道。

“可是人家不相信是吧?”冯儒彬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孙世阳道:“我听说你随身还携带着孙编修给你的盘缠,连送你到城下的马车都是他安排的。你觉得谁会信孙编修是不知情的?”

冯儒彬直摇头,心道:孙如仅有这样一位族叔,不倒霉才怪呢!

“这还真是铁案一件”冯儒彬眉心深锁,现下一时也拿不出好的解救办法。

看着满脸难色的冯儒彬,孙世阳也泄了气,刚刚还抱有的一缕希望也随之烟消云散。

“唉,真是命啊”孙世阳倚靠在狱墙,万籁俱灰喃喃道:“也怪我时运不好。本以为林、李两位丞相能够多抗一会儿,至少等我将妻儿从山东接出,谁成想才短短几个月就全军覆没……”

冯儒彬不禁好笑。若是自己告诉他林凤祥和李开芳的军队败退如此之迅速是自己的功劳,这老东西会不会有掐死自己的冲动。

“等一等”冯儒彬脑中火光四射,他隐隐感到这件事有了转机!

“孙世阳,你是什么时候逃进城来的?”冯儒彬死死盯着孙世阳道。

“我?嗯,去年的十月初一,我记得那天天很黑,没有一丝月光”孙世阳一脸莫名的看着冯儒彬道。

“那你又是什么时候被抓的呢?”冯儒彬眼神中逐渐闪现出光芒。

“腊月三十除夕夜,我本想趁着守卫松懈缒城而出的”孙世阳一脸悔恨道:“谁成想刚出城没走出半个时辰就被……”

“你确定你是出了城后才被桂督宪抓到的?”冯儒彬掩藏不住内心的激动道。

“啊,是啊,我确定”孙世阳依旧一脸懵逼。

“好!”冯儒彬一拍巴掌,眼神中充满否极泰来的闪光。

“你说你是洪匪?”冯儒彬一字一顿的紧盯孙世阳道。

“啊,曾经是啊……”孙世阳不明觉厉,他开始怀疑这位名为冯儒彬的兵部主事是不是脑力有些问题,自己不久前刚说过的话现在就忘记了。

“不,你明为洪匪,实则……”冯儒彬露出自信的微笑对孙世阳道。

“这,这能行吗?”孙世阳一脸忧虑的望着冯儒彬道。

“当然!只要你按照我说的话来做。我不仅能保你平安而且还能让你有些许荣华可以享受!”冯儒彬认真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好吧,一切尽凭大人安排!”孙世阳虽然对冯儒彬的话半信半疑,但是现如今自己这番处境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冯儒彬又嘱咐了孙世阳几句,警告他如果不按照他的话随意胡说,他保证他没法活着见到太阳。

如此三番,冯儒彬满怀信心的出了孙世阳所在的牢狱,来到关押孙如仅的牢房。

“亦何兄,早啊”冯儒彬抬头看了眼牢房那窄窄的一方天窗,笑嘻嘻的对跌坐的孙如仅道:“亦何兄近几日过的可还滋润?”

“烦劳冯主事挂念,在下好的不能再好”孙如仅抬头看了一眼满脸春光的冯儒彬,心下打定这插科打诨的公子哥一定是来落井下石嘲笑于他,于是便没好气道。

冯儒彬看着一脸垂头丧气的孙如仅,心道好笑。自己之前就说过,像他这种官场小呆瓜早晚得需要他来救。

“像你这种配角,要不是我主角偏爱于你,你早不知要翻来覆去死多少遍了”冯儒彬直摇头。虽然今日他有办法救孙如仅一命,但是随着之后斗争的愈加惨烈,若有下次冯儒彬便不见得有能力他孙如仅,也不见得有这般好运能够化险为夷顺利脱身了。

“这次把他救出来,一定给他开设一期晚清官场求生论的辅导课,让孙如仅能够快速成长,早日让他成为自己冲天之志的有力帮手!”冯儒彬心里喃喃道。

“啧啧,亦何兄怎么话里满是苦酸,难道现在已经认命了吗?”冯儒彬摇着头,脸上露出丝丝遗憾之色。

“那又怎么办?天要亡我,徒奈其何?”孙如仅仰头长叹道。

“那我要是说人定胜天呢?”冯儒彬一字一顿的蹦出话来。

“什么?!!”孙如仅转头一脸惊疑的望着冯儒彬……

第五十七章君子之交

“什么?!!”孙如仅转头道:“难道我还有活命的机会?”

思忖片刻,孙如仅盯着冯儒彬又补充道:“你,愿意帮我?”

耸了耸肩,冯儒彬一脸无可奈何道:“谁让我看你顺眼呢。”

“我”孙如仅有些发愣,许久,默然道:“你,不,士轩兄高义我孙某人心领了,只是这件案件刑部确实判罚得当,再下的确有罪……”

“罪是人定的”冯儒彬挠挠头道:“既然是人定的,自然有冤假错案的时候。”

“可是我的案子……”孙如仅还想反驳。

“我冯儒彬说你是冤枉的你就是冤枉的,谁敢多说一句话我就怼死谁!”冯儒彬豪情满怀的装x道。

“士轩兄……”孙如仅眼角有些湿润,哽咽着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孙如仅时下是真的很感动。别的不提,作为冯儒彬的同年,自己不仅没有像往常同年一般抱团互相取暖,反而对冯儒彬避之唯恐不及。连冯儒彬伸出的橄榄枝自己也毫不犹豫的一把打掉。纵使如此,冯儒彬还能在自己危急时刻义无反顾的伸出援手。这份情谊足够他孙如仅铭记一生!

“山无棱,水无涯,冬雷阵阵夏雨雪,乃敢叛君去!”孙如仅郑重的盯着冯儒彬道。

“很好”冯儒彬一句轻描淡写便将这出苦情戏画上句号。

谁让自己最讨厌这种哭的昏天黑地稀里哗啦的某国偶相剧呢……

“既然亦何兄是被冤枉的,那总得事出有因是吧?”冯儒彬饱含深意的看着孙如仅道。

“事出有因?”孙如仅纳闷。

“当然。从今天起你我就是朋党了。不,该说,嗯,君子之交,这个格调似乎更高些”冯儒彬笑嘻嘻道。

“拜把子应该也属于君子之交吧?”冯儒彬心里嘀咕着。

“……”孙如仅

…………………………………………

出了刑部天牢,冯儒彬长吁一口气。就说办法总比困难多,这位名为“办法”的小盆友再狡猾逃不过他好狐狸啊!

“只是”冯儒彬皱眉。虽说自己刚刚在牢里一顿装x天秀,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但实际想要救出孙如仅远没有那么简单。

虽说现在掌管着刑部的恭亲王和他的岳父桂良已经确定不会给冯儒彬添乱,但是柏俊……

冯儒彬很不喜欢这个人。不仅仅是因为柏俊满嘴的假仁义更是这老东西处处跟自己作对。冯儒彬忽然对五年之后柏俊被肃顺逼斩于菜市口的剧情有些小期待。

“还要五年,好长啊”冯儒彬埋怨着:“要是他今天能蹬腿西归那该多好啊!”

冯儒彬叹气。收拾起自己的天真臆想,当下的想要救出孙如仅便需要再造出一个铁案出来,让满朝大臣尤其是要堵住柏俊、彭蕴章这样的老腐儒黑心鬼的嘴!

“看来是时候去会一会这位仁兄了”冯儒彬喃喃道。

……………………

“这位兄台,烦请禀告你家大人,就说新任兵部主事冯儒彬前来求见”冯儒彬客客气气的递上拜帖,随手将一锭五两银子奉上。

经过上次遭遇的重大损失,冯儒彬已单方面将门仆通报的例银对折。

“等着”仆人掂量着手里的银子,关门径往禀报。

看着不甚阔绰的颜府大门,冯儒彬心中五味杂陈。这味道中既有对刚刚出手的五两银子的悲凄感更多的是对这么刚刚立有大功受封为大理寺少卿的颜炳焘的忧虑感。

虽然冯儒彬之前通过王大柱向这位大清朝少有的见识卓远的战场指挥官提供过关键军情但是自己还是无法确定这位前朝进士是否有着新朝朝气,是否会感念情谊帮他一把。但是为了将孙如仅救出,自己只能赌他一次了!

“我家老爷有请”颜府仆人恭敬的将门外的冯儒彬让了进来。

……………………

“什么,你是说……”颜炳焘瞪大眼睛看着冯儒彬道:“那封信是你差人送过来的?”

“正是下官”冯儒彬挺着胸脯,一脸不容置疑的脸色道。

颜炳焘口中的书信不是其他,正是冯儒彬差王大柱去前线送的追剿南撤太平军的军策。也正是有了这封书信,颜炳焘才向咸丰帝上了设置伏兵于连镇、树木城、浚濠沟,堵截南撤的太平北伐军的建议。也正是因为建议的最终施行,颜炳焘才从正五品的地方知府转调成为正四品的大理寺少卿。

“那冯主事为何不署名呢?”颜炳焘狐疑的看着冯儒彬道。

“实不相瞒,下官怕死!”冯儒彬露出标准的四齿微笑,缓缓道:“大人可曾记得剿匪围守打援之策是何人所出?”

“当然记得。正是冯主事在皇上面前力陈。这个整个朝廷人尽皆知。就连本官也对冯主事的远见所折服”颜炳焘道。

“那结果呢?”冯儒彬看了一眼颜炳焘,苦笑的摇着头道:“皇上非逼在下与惠亲王一起南下剿匪。之后的事情大人想必也知道,下官的小命差点折在洪匪的手里。”

“你是说你是被逼着去前线的?”颜炳焘捋着胡子道。

“可不是嘛。下官哪里肯亲赴险境。这天下谁人不知洪匪犹如猛兽,都避之不及,像下官这种只想逗鸟逛窑子的主儿,可不愿意去挨洪匪的刀子。”冯儒彬一脸诚恳道。

“嗯”颜炳焘点头,冯儒彬这个人他也有几分了解,银子和窑子是这位浪荡公子哥的标配。前些天他听说连怡红院都将冯儒彬拒之门外,想必一定是银子使的不够,有了纠纷所致。

“所以呀,下官自然不肯再向皇上进策,再去和洪匪玩命”冯儒彬说话声音似乎都有丝丝颤抖。

“那冯主事又为何差人送信呢?”颜炳焘心中还有些许疑问。

“大人何有此问呢?”冯儒彬面上似有嗔怒道:“难道颜大人认为下官有了好的军策应该藏匿起来,坐视逆匪从容南逃吗?”

“这”颜炳焘一脸的尴尬。

“颜大人!虽说我冯家不是世代官宦之家,但我冯某人还是去年的新科榜眼,说到底是天子的学生。难道作为学生不应该无私的为老师分忧吗?”冯儒彬正气凛然道:“想我大清朝文治武功天下唯一,经圣祖、世宗、高宗三代先祖努力这才有了鼎盛之势。虽时下有些许困境,正因如此身为臣子更应该为国尽忠!”

“妈妈,这种谎话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冯儒彬内心的良知止不住的责备着自己。

第五十八章谎话连篇

冯儒彬知道谎话说多了会遭雷劈的,所以他打算回去就给自己脑袋上戴个避雷针……

“冯大人此言令本官汗颜!”颜炳焘恭恭敬敬的给冯儒彬作揖道。

“言重了,言重了”冯儒彬忙回礼道:“都是违心胡扯的,算不得数的。”

当然后面这句冯儒彬只能在心里念叨。

“围剿退敌之策既是冯主事的功劳,本官也不能贪功,今日我便上折子向皇上禀明详情”颜炳焘道。

“这倒不用,只是下官有一事需要大人帮忙”冯儒彬见已经将人情挑明,便直入主题道。

“哦?”颜炳焘疑惑的看了一眼冯儒彬。

……………………

“这……”颜炳焘面露难色。

“大人!”冯儒彬心道已是关键时刻,便一脸痛心道:“大人!下官救的不是他孙世阳一人,而是要救千千万万被洪匪裹挟的无辜民众啊!”

“什么?!!”颜炳焘惊讶。

冯儒彬见颜炳焘惊讶的表情,心道有门,连忙趁热打铁道“大人您也是经过战阵的人,自然知道洪匪中既有像林凤祥、李开芳这样冥顽不化一味与朝廷对抗到底的逆匪,但是其中也不乏向孙世阳这样被逼参加叛逆的无辜百姓啊!如果我们现在对所有洪匪逃兵采取斩杀之策,那以后谁又敢弃暗投明啊!”

“只是我听说这孙世阳是洪匪在京师中的细作啊?”颜炳焘有些迷茫。

“大人!您见过细作还要逃出去把家属老幼带回敌窝的吗?”冯儒彬一脸苦笑道。

“那既是如此为何冯主事不向皇上禀明实情啊?”颜炳焘提出了最后的疑问。

“大人”冯儒彬心中长吁一口气,知道事情成了,便一脸无奈道:“您也已经在官场摸爬滚打了十几年了。现下官场风气您也不是不知道,若是下官提出来,别说救人,八成我也会被扣上个通匪的诬名,脑袋搬家是迟早的事情。”

“而且”冯儒彬一脸诚实道:“由于下官之前名声不是那么好,朝中的许多大员都对下官印象有那么一点点的差,所以……”

颜炳焘点了点头,心道冯儒彬的话不假。一来现下官场风气实在太差,不仅贪污成风而且还盲目托大,对于洪匪的降将尚且没有很好的安顿更何况区区一个普通逃兵;二来冯儒彬名声哪里是有一点差,从之前硬怼赛尚阿、阿灵阿两位枢臣再到得罪僧王爷和柏俊两位一品大员,外加上趁着国难无差别的狠狠敲了广大京官一笔。现在的冯儒彬在好多个京城大员眼中简直是臭不可闻,想要除他而后快的人估计能从自己府上排到城门口。

“好,本官就帮你一次!”颜炳焘犹豫了一会儿,坚定的看向冯儒彬道。

次日清晨养心殿……………………

“臣兵部主事冯儒彬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冯儒彬硬着头皮,行着卑躬屈膝的君臣之礼。

低眉俯首间,冯儒彬心中暗下决心道“早晚有一天我会是坐在上面的人!”

“起了”咸丰帝今日心情似乎上佳。其实不是今日,自从洪匪被剿杀南逃之后,咸丰帝压抑的心情就一扫而光。就连房事都顺畅不少,久违的听到敬事房那些狗奴才因时间过长而开始呜哇乱叫。

不止咸丰帝,就连站在一旁的彭蕴章、柏俊等人都是神采奕奕。

猪果然是得食就欢……

“冯主事,朕知道你才华出众。再在翰林院待着太屈才了,这兵部是要害部门,再加上时下天下不甚太平,朕正需要像爱卿这样的有远见的饱学之士来辅佐朕荡平逆匪啊!”

“皇上谬赞了,皇上天资聪颖旷古未见,我们做臣下的只管做事就行”冯儒彬谦卑道。

太平军一定是要剿的,自己也的确有荡平寰宇之志,只是这万恶的螨清朝廷也在自己需要荡平的名单之中……冯儒彬心道。

“皇上,臣今天有本要奏!”冯儒彬从朝服宽大的衣袖中掏出昨晚连夜写就的奏折。

“奏本?”咸丰帝皱眉。不是自己不爱看奏本,只是冯儒彬的字实在是太,额,惨不忍睹。胸怀美感的咸丰帝每次看完冯儒彬的奏疏,午饭都吃不好。所以……

“奏折朕就不看了,爱卿直接面陈要奏之事吧……”咸丰帝摩裟着自己可爱的胃道。

“皇上,臣……”冯儒彬将肚腹中早就准备妥当的话缓缓倒出。

“什么?”彭蕴章冷笑的看着冯儒彬道:“冯主事你可知孙如仅的案子皇上已经勾红,今日午时就要问斩!”

“是啊,下官知道”冯儒彬眨着眼睛道:“正因还未行刑,忠臣未误遭屠戮,臣才冒死向皇上进言!”

“冯主事!”柏俊一脸哂笑道:“这为人翻案察查案件真伪的工作,不是你一个兵部主事该关心的事情吧?”

“啊,皇上”恭亲王见状忙替自己的小弟辩解道:“察查案件原委这件事本是臣掌管的刑部的工作。但是昨日冯主事找到臣道明原委,臣考虑着孙如仅毕竟是本届的新科状元兹事体大不得不查。但由于时间仓促一时间寻觅不到重查此案的人选因此臣擅自做主辛苦冯主事帮臣查清。”

“嗯”咸丰帝眯着眼睛,似乎没有任何犹豫道:“不管怎么说,新科状元毕竟关乎朝廷脸面,冯主事倒也不算多事。”

“冯主事,你说既是冤案,倒要说一说这孙如仅冤在哪里?”彭蕴章一脸坏笑。

“彭大人,我说了孙如仅的案子是冤案吗?”冯儒彬一脸无辜的望向彭蕴章道。

“你!”彭蕴章气的就差原地起爆了,阴狠狠道:“冯主事!请你自重!若不是冤案,你可就犯了愚君之罪!”

“是啊,冯主事,虽说你是我兵部下属,但是我也不会放纵姑息的”柏俊冷蔑的道。

“两位大人别那么着急给下官定罪,听下官把话说完可好?”冯儒彬笑嘻嘻道。

“好好,你说!我看你能说出什么花样来!”柏俊气的胡子直抖。

“皇上!孙如仅此案不是冤案,是错案!”冯儒彬满腹信心道:“是桂良大人误打误撞抓住下官在逆匪营中埋藏的暗线所致!”

第五十九章文武俱全

“什么?”这次不止是柏俊和彭蕴章,就连在一旁给冯儒彬打辅助的奕也一头雾水。

“你是说天牢中的洪匪是你打进匪营中的细作?”柏俊不可思议的盯着冯儒彬,片刻,哄然大笑道:“冯主事真是风趣。这般天马行空不切实际的理由都能编造出来!”

“冯爱卿,你所言之事的确匪人所思”咸丰帝心中也是不信。

“皇上,千真万确!臣之前之所以能够献出‘围守打援’之策全赖这位名为孙世阳的细作从匪营中带出消息。”

“哦?是吗”咸丰帝也有了斑斑疑惑,一时间难辨冯儒彬所言真假。

“冯主事”彭蕴章见皇上有几分相信,忙不迭的打脸冯儒彬道:“如果是你和这名逆匪串通好,想借此瞒天过海愚弄皇上呢?”

“对对,毕竟这事情只有你两人知道”柏俊也用力点着头道:“哼哼,我现在都开始怀疑冯主事你是不是已经被洪匪的金银买通,有意为那逆匪脱罪!”

“是啊,冯爱卿,仅凭你自己恐怕……”虽然咸丰帝对冯儒彬有着丝丝特殊情感,但是也不好当着这么多重臣的面硬是维护冯儒彬。

冯儒彬心道:“果然一个证人还是太单薄。还好自己还有后手……”

“皇上!臣还有证人!”冯儒彬抬头看了眼咸丰帝,一脸郑重道。

“还有?”彭蕴章奸笑道:“该不会是冯主事的家仆之类的卑劣奴才吧?”

“臣请召见大理寺少卿颜炳焘!”冯儒彬没有理睬彭蕴章,一字一顿道。

“颜炳焘?”彭、柏二人同时傻眼,他们想不到这位刚立大功的大理寺少卿能与此桩逆案有什么关系。

“颜炳焘?”咸丰帝也是一怔,他记得除夕夜的时候自己还单独召见过此人。

“难道孙如仅案子真是一件错案?”咸丰帝望着一副深不可测模样的冯儒彬喃喃道。

……………………

“颜爱卿,你是说设置伏兵于连镇、树木城、浚濠沟,堵截南撤的洪匪的内情是孙世阳给你的?”咸丰帝瞪眼道。

“臣也不知此人名讳,那人只道受冯主事差遣,特送来紧要军情”颜炳焘道。

“受冯主事差遣?”咸丰帝眯缝着小眼睛,上下打量着冯儒彬道:“冯爱卿为什么不直接面陈朕呢?”

“臣怕死,不愿意再去挨刀子”冯儒彬怯懦的小声喃喃道。

冯儒彬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在御座之上的咸丰帝听个正着

“不想去挨刀子”咸丰帝嘴角抽搐着。咸丰帝记得上次冯儒彬献上围守打援的战略之后自己的确让他跟惠亲王出京畿剿匪,然后……

“冯爱卿真是用心良苦啊”咸丰帝满脸深意的看着冯儒彬道。

“皇上谬赞了,谬赞了”冯儒彬有些不好意思道。

“皇上!这理由也……”柏俊脑子没转过来,还想质疑冯儒彬。

“好了”早就想的内外通透的咸丰帝摆了摆手,随即道:“恭亲王,你料理着刑部,这案子接下来的事情就由你负责一一核实若果如冯爱卿所言,那这就一桩错案,这孙如仅……”

“孙如仅?”咸丰帝拍案而起,对旁边肃立的刘承印道:“快!快去菜市场……”

……………………

有惊无险,孙如仅和他的死鬼族叔终究保住了项上人头。

在随后的几天里刑部认真的核实了案件的始末。无论是抓人的直隶总督桂良还是被抓的孙世阳再到孙如仅、颜炳焘,冯儒彬早就料理的明明白白。一番折腾之后,孙如仅被无罪释放,依旧回他翰林院当值。而孙如仅那蠢笨族叔也受了咸丰帝的赏赐,并派官驿人员将其在山东的家属接到京师之中。

“士轩兄”冯府大院之内孙如仅深深作揖道:“救命大恩,感佩莫名!从此以后纵使天涯海角、地狱油锅我孙如仅定相伴士轩兄左右!”

“哪里,亦何兄言重了”冯儒彬紧紧握住孙如仅的双手一脸轻松道:“倒不像地狱油锅那般严重,只要你我日后相互提携就好。”

早就摸清孙如仅脉门的冯儒彬知道,经此一事孙如仅已经彻底死心跟随自己。

文有孙如仅武有温常勇。咸丰三年的文、武两位状元现在全都被自己收入麾下。现在是时候……

冯儒彬眉头微锁,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温、孙二人,一件蓄谋已久的事情涌上心头。

……………………

“结拜?”温、李二人惊愕的望向冯儒彬。

与温、孙结拜这个计划在冯儒彬心中已经很久了。虽然眼下这两位心智之坚冯儒彬有十足的把握与信心,但是保不齐日后出岔子。最重要的是,经过结拜,他便能与温、孙二人结成更加紧密的同盟。按照时下流行的话说叫“命运共同体”。冯儒彬知道现在自己还不算显山露水,自己遭遇的非难和危机都已经让自己有些吃不消。随着自己一步步的逐渐走下去,日后一定会有更加复杂更加危险的事情出现,这个时候冯儒彬就需要温、孙二人舍身相帮了。

而且有了兄弟的名头,以后自己甩锅就更加轻松加愉快了,比如说他俩说不准哪天就会硬拉上自己去逛世界各地的窑子……

“对啊”冯儒彬一脸认真道。

“结拜之事乃是大事,你我三人是不是应该沐浴然后斋戒几天才行?”孙如仅眨着眼睛看了一眼一旁的温常勇道。

“哎呀,哪有需要这么麻烦”冯儒彬摇手道:“咱们都是二十一世纪,额,新朝新青年,这繁文缛节的规矩都省了吧。”

还真不是冯儒彬不谨慎。拜把子这事岂不是张口就来?别的不说,自己五岁的时候就和村里的小伙伴们拜过把子,长大之后自己在酒桌上拜过的把子更是数不胜数,哪里还需要沐浴斋戒。

“士轩兄,我觉得这件事还是得郑重对待,毕竟结拜这件事不是小事,就算不需要沐浴斋戒,但关公像前三炷香,歃血为鉴立重誓这些可少不得。”温常勇也是一脸认真道。

“这”冯儒彬挠头,之前只想着结拜,没想到结拜的过程竟这么麻烦,既然如此就只能……

第六十章菜园三结义

“前有刘关张桃园三结义,今有冯、温、孙菜园三聚首。土地爷在上,今日我等三人便在此结为异性兄弟!”冯儒彬、温常勇、孙如仅齐刷刷的跪在冯府院菜园内的土地像前。

“士轩兄,这是不是太草率了”孙如仅满头黑线。

文人好面子自古而然,孙如仅作为堂堂状元郎自然也不能免俗。虽然他对冯儒彬是感激满怀但是面对他这般胡闹,孙如仅是满心无奈无处说。

“这土地像是不是有点……”温常勇嘴角抽搐着也看向冯儒彬道。

“土地公公像怎么了?”冯儒彬知道,今日若不把这两人说服了,这结拜礼肯定是一波三折。

于是顿了顿道:“你们想,刘关张桃园三结义是以桃树为鉴;而你我今日再次结义则是以土地神为证。难道堂堂土地公公还不及几株烂桃树吗?”

“那关公像……”温常勇嗫嗫道。

“对!结义拜关公像不吉利!”冯儒彬斩钉截铁道。

“不吉利?”孙如仅的三观都碎了,虽说文人从不干歃血为盟拜关公结义的事情但纵使如此他也知道古往今来上千年,上至皇室贵胄下至黎民百姓,哪个结义不是拜关公的?这么多年了也没见谁说过拜关公不吉利啊。

“嗯,可不是嘛”冯儒彬眯起眼睛一脸的高深莫测。

“你们想啊。关公是谁?关羽啊!六十多岁还给刘备屁颠颠的忙前忙后,出生入死,结果呢,晚年还被吕蒙砍了脑袋;张飞就不更不用说了,把命丢在范疆、张达这样鼠辈的手中,你说说,咱们要是拜了关公,我倒无所谓,可是对两位就很不吉利呀!”冯儒彬侃侃而谈。

“这说法……”温常勇挠头。

“还有,你看后世拜关公结义的,那个最后不是落了个自相残杀。远的不提,就前朝的朱元璋,和他拜过把子的哪家落了好?”冯儒彬继续做着思想工作道。

“……”孙如仅

“我们今天以土地爷为见证。土地爷是谁?那代表这生养我们的土地,说白了就是我们现在脚踩的这块地!关公塑像有年久失修倒塌销毁的可能而我们脚下的土地则会亘古绵长!”冯儒彬深吸一口气道:“所以,咱们菜园拜土地结义要比那些俗气作死的关公塑像前结义不知好了多少倍!”

“此外”冯儒彬心道:“刘备最终虽然龙登九五,可毕竟还是一个偏安之君。若是自己日后有了开天辟地的实力,定要做一个华夏一统的盛世帝王!”

“士轩兄所言,额,似乎有些道理”温常勇显然已经被冯儒彬侃晕,赞同道。

虽然孙如仅心中还是有些怪怪的,但是反正自己已经打破时下文人只拜孔孟的戒律,至于是要拜关公还是土地于他来说都一样,便没有再坚持。

“好!”冯儒彬双手合十道:“那今日……”

三人每人随手从菜园里拔了三根葱做香,又在地上胡乱摆上几颗大白菜当贡,一场划世纪的结拜礼便就此达成。

“既是结义,那我们便要分一个辈次”冯儒彬笑嘻嘻的看了一眼身旁两人。

温、冯二人顿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大脚趾头在告诉他们这辈次的排列一定不似时下延续上千年的年龄排序……

“天下英雄唯有颜者居之”冯儒彬释然重负道:“今日你我三人便由此排辈次如何?”

“……”温常勇

“……”孙如仅

“既然两位没有意见,如此甚好”冯儒彬看着一脸无语的二人满腹信心道:“原本呢,我与常勇兄的颜值可谓是不相上下,在伯仲之间,可惜常勇兄在狱中挨了伤疤,所以嘛……”

“……”温常勇

“至于亦何兄嘛,看起来和我也是有那么一点点差距……”冯儒彬捏着手指晃荡道。

“所以士轩兄的意思是……”

孙如仅叹气,没想到自己竟要和这样爱钱字丑还自恋的人结拜,以后的日子,水深火热恐怕是躲不了了……

很自觉的,冯儒彬将自己提到第一名的位置之后很公正的把温常勇排在第二位,把孙如仅排在第末位。

“二弟,三弟,承让了”冯儒彬一脸心满意得道。

……………………

“庆大人,您先请”吏部大堂内一干主事毕恭毕敬的给庆海让着路。

庆海捋着胡子,一脸的志得意满。自从冯儒彬那里得知咸丰帝的小癖好而且还教授了盈胸之术后,自己的女儿在后宫里重新受到咸丰帝的宠爱,一时间让与自己女儿作对的兰贵人是失色不少。

“唉,赵大人,您可是正八经进士出身的老主事,这怎么使得”庆海喜笑颜开道。

“哎呦,瞧庆大人说的,您可是宫里丽娘娘的阿玛,丽娘娘晋位为妃子是早晚的事,您荣升不也是早晚的事嘛”吏部主事赵文天一脸谄媚道。

“哈哈,哪里,哪里,都是我那士轩贤侄的功劳”每次一听到自己女儿要晋位奉承话,庆海便笑的合不拢嘴。

“哦,就是兵部新任的主事冯儒彬冯大人?”赵文天一脸不可思议道。

“是啊,是啊”庆海一脸慰然道:“这小子,打小我就知道是可塑之才。我那老友还偏不信,硬说还要再生一个,我是磨破了嘴皮才劝回来的。要没有我,冯主事哪里有现在的大好前程……”

“高,实在是高!”赵文天竖起大拇指夸耀道:“那敢问冯主事出的是何等主意啊?竟有如此奇效?”

“唉,赵大人可不要套我的话,我早就答应我那贤侄,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别人的”庆海捋着胡子道。

“自己的嘴就是这么严,密不透风有没有。”庆海一时间又为自己守住了他与冯儒彬的约定而沾沾自喜。

……………………

“你是说松江府的逆匪被洪匪收编了?”咸丰帝瞪大眼睛。

“据江苏巡抚吉尔杭阿所奏,确实如此”穆荫诺诺道。

“皇上,松江府是苏省财税重地,自洪匪攻陷江宁府后,松江府便以一府之力承担了整个苏省的兵饷财源。要是任由洪匪占据的话恐怕……”奕在一旁道。

“吉尔杭阿怎么说?”咸丰帝点了点头,望向跪在地上的穆荫道。

第六十一章和睦一家亲

“吉巡抚请朝廷向松江府派遣几位干练的团练大臣,以助其剿贼。”穆荫擦了擦额头的汗,诺诺道。

“派遣团练大臣?”咸丰帝碾着手中的奏本一脸纠结道:“松江府可是要害之地,若是派遣非得有一个干练多智的人前去才行……”

“皇上此事耽搁不得,望皇上圣裁!”穆荫唯唯诺诺道。

“可是当下朝廷还有可用之人了吗?”咸丰帝目光开始涣散起来,脑中无论怎样风暴,总是找不到让自己满意的合适的南下团练人选。

“祁爱卿,你觉得选何人去比较合适啊?”咸丰帝看向祁寯藻,想要从这位军机首辅嘴里得到些建议。

“皇上,胜保将军近日回京述职了。臣想,既是遴选松江府的团练大臣,倒不如征求一下这位江北大营主帅的意见”祁寯藻果断一脚将球传到了胜保脚下。

“胜保?”咸丰帝眯起眼睛,似乎在极力的回忆这位名字很吉祥的将军事迹……

……………………

“什么?胜保大人此言当真?”兰贵人一脸惊愕的望着胜保道。

“是啊,哥哥,冯儒彬虽说有些本事,但是皇上的喜好就连我们娘娘这样的枕边人都不知道,他一个外臣怎么会知晓?”文殊保也是一脸疑惑道。

“娘娘”,胜保一脸笃定道:“这是臣的旧交,吏部主事赵文天亲耳从庆海的嘴中听到的,不会有错!”

说完胜保便朝文殊保投出肯定的目光。

这文殊保不是别人,正是胜保一奶同胞的亲姐姐。正是由于这层关系,文殊保在一进宫便成了兰贵人宫里的教兰贵人画画识字的嬷嬷。同样的,有了这层关系,胜保早早的便坚定的站在了兰贵人一边。

“原来如此”兰贵人怒眉切齿道:“我说怎么自从去年入了秋,皇上来我这儿的次数渐渐少了,反而去她丽贵人宫里的次数却愈加频繁。原来是这小小兵部主事搞的鬼!”

“这厮多管闲事着实可恶,害的我家娘娘恩宠一日不似一日!”文殊保也为自己的主子抱不平道:“弟弟,你贵为当朝一品大员,既然知道是这小小兵部主事搞得鬼,为什么不替咱家娘娘好好教训教训他?”

“娘娘,姐姐”胜保一脸为难道:“不是臣不想,而是臣确实无能为力。别的不提,虽说我名为一品大员,但实际上却是个武职。娘娘您也知道,我这一品的提督还要受从二品巡抚的管辖。所以臣虽名为一品大员,却不如六部中左右侍郎有用。哪里有手段对付冯儒彬。”

“可是弟弟现在可是江北大营的主将,手握着几万兵马,怎么会连一个小小的兵部主事都料理不了?”文殊保似乎认定胜保是在推脱。

“嬷嬷,你不必激胜保将军了。胜保将军虽然贵为手握重兵的将军,但这儿是京城,不是洪匪漫地的江南,胜保将军也是没办法。”精通官场之事的兰贵人扶额叹息道:“京城再小也是京官,外臣再大毕竟是外臣。”

胜保点了点头,面带感激之色看向兰贵人道:“娘娘所言即是。臣在此不便久待,一会儿养心殿哪儿还有廷议,商讨松江府团练人选,臣这就……”

“什么?松江府团练?”兰贵人身躯一震道:“皇上要往松江府派遣团练大臣?”

“是啊,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因此招我等疆场外臣前来商讨……”对兰贵人的猛然发问,胜保似乎有些发蒙。

“既然松江府需要团练大臣”兰贵人妩媚的摩裟着手中手帕,一字一顿道:“如果这位冯主事出任团练大臣,那不就是外臣了?”

“而且松江府离大人的江北大营也不算远,大人提点到他岂不是早晚的事?”兰贵人眼神闪烁着望向胜保。

“娘娘的意思是?”胜保似乎有些明白了……

“只是”胜保还有一些疑问,踌躇再三道:“臣虽然可以提,但是皇上是否能最终答应就……”

“这个大人不用担心”兰贵人一脸自信道:“文嬷嬷,你去看一下我刚刚让为皇上准备的莲子羹准备好了吗,皇上日理万机,现在想必一定是饿了……”

“莲子羹?”文殊保楞了一下,猛地会意道:“是娘娘,奴婢这就去后厨看一看。”

隔日,冯府……………………

自从太平军南撤被全歼后,京城的风光便一日悠闲过一日。就连一向风声鹤唳的冯鹤彰都愈发的精神起来,乐呵呵的开始了他嫁女儿迎儿媳的计划。

北京城初春的阳光是最温润的,外加上点点晨曦的香甜,整个冯府都笼罩在一片祥和静谧的氛围里。

大堂中,冯鹤彰、冯儒彬、林颖儿、温常勇四人也其乐融融的吃着北京城特色的豌豆黄和糊塌子。

“士轩啊”冯鹤彰停住手中的筷子满脸幸福道:“我昨日看到兵部的邸报,北上的洪匪已经被僧王爷彻底肃清了。”

“可不是嘛,五万打五百,还花了两个月的时间,僧格林沁也不是像史书说说的那么能打嘛”冯儒彬心中嘟囔道。

“是啊,僧王爷真是英雄啊”冯儒彬竖起大拇指。

老人说的话甭管对错你都得顺着说。

冯子曾经有言:不听老人言,挨揍在眼前。

“这样你表妹的婚事就该提上日程了”冯鹤彰眼神中充满了天伦之乐。

“什么?爹,你说刚刚说什么?”冯儒彬惊愕。

“你表妹的婚事啊”冯鹤彰笑呵呵道。

“不是,前一句”冯儒彬摆了摆筷子。

“北上的洪匪被僧王爷肃清了?”冯鹤彰有些迷惑。

“啊,这件事啊,没有呢,虽然大部已经肃清了,但是林凤祥和李开芳两位逆首还没伏法,京城现在可不安稳呢!”冯儒彬一脸认真道:“所以表妹的婚事我看还得缓一缓,嗯,必须缓一缓。”

“是吗”冯鹤彰一脸不信任的口气道:“是你想缓一缓吧?”

“怎么还想挨揍?”冯鹤彰狠狠的瞪了冯儒彬一眼道:“你表妹的婚事拖不得,我明日便找媒婆寻摸一个黄道吉日,把你表妹的婚事给办了!”

第六十二章圣旨到

“姨夫,您说什么呢!人家还没说嫁不嫁呢”林颖儿羞红个脸道。

“是啊,爹,你看表妹都没……”冯儒彬还想做着最后的抢救。

他相信老腊肉总有风干变质的一天,自己长盛不衰的美貌早晚会重新获得表妹的芳心。

“这个月我肯定不依,下个月倒是……”表妹含情脉脉的望向对面的温常勇。

“好,那就依颖儿的,下个月”冯鹤彰望着温、林二人,欣慰的笑了起来。

“不是,我是说……”

“既然是下个月,那晚辈今日便写一封家书给乡中父母。”温常勇道。

“不是,我……”冯儒彬挠头。

“虽然当时定亲的时候已经得到家父的首肯但是毕竟是要明媒正娶,该走的礼节是一定要有的”温常勇放下筷子,英雄色长的看着林颖儿道:“可不能委屈了颖儿妹妹。”

“真把我冯儒彬当做透明大白菜了!”冯儒彬心中羊驼奔腾。

冯子有言:该出手时不出手,马子,呸,美女被抢帅哥悲,冯儒彬已经忍无可忍了,心中升腾的正义感告诉他不能再这样沉默下去了,他必须拿起武器抗争!

“爹!表妹不能嫁!”冯儒彬拍案而起,义正词严道。

“你是……想挨揍?”冯鹤彰依旧眯缝着眼,笑呵呵道:“只是今天不是下雨天……”

“爹!你忘了了吗,昨天我已经与常勇兄结为异性兄弟了!既是自家兄弟,怎么能娶自家妹子!”冯儒彬一脸懊悔道:“唉,就是我太不小心,忘记了常勇兄与表妹还有这一层,我这无缘无故的拆散一对好姻缘,我真的几天吃不下饭啊!”

冯儒彬悲伤的将面前的空碗往里收了收……

“对啊,你们已经结拜了,瞧我这记性”冯鹤彰直拍脑门道。

“是啊,这真是……”冯儒彬悲(高)伤(兴)的更加情真意切了。

“太好了”冯鹤彰一拍大腿道:“原本老头子我正为常勇侄儿迎媒嫁娶没个帮手而担心呢,既然你是他的异性兄弟,正好,你这兄弟的婚事你就多操劳了。”

“对了,你还是兄长,正好连辈分都不用纠结了。姐夫和兄长都是一辈,常勇侄儿以后你喊哪个都在理”冯鹤彰笑的愈加开怀了。

“有这样的爹,何愁自己能吃到窝边草”冯儒彬仰天长叹。

既生我,何生他?额,是既有他,何生我?

“兄长,原来在结义的时候你就想的这般远了?当初小弟我还以为你是要……”温常勇似乎有些羞愧。

冯子又曰:便宜天天占,美女跑丢丢。

冯子诚不欺我!

可是冯子这般豁达淡薄,表妹怎么瞎了眼看不到呢……

冯儒彬没有理睬温常勇,默默的将表妹最喜欢吃的红枣糕向前推了推,虽然这也是自己很喜欢吃的。

“吃吧,吃胖了我就不想了”冯儒彬黯然心念。

“谢谢表哥,我今天已经吃的够多了,吃不下了,红枣糕留给表哥你吃!”林颖儿笑嘻嘻道。

浓浓的亲情味,怎么今天听起来这么……刺耳?

…………………………………………

“圣旨到~”

咸丰帝八成准是要把年前的医疗费、误工费还有精神损失费补给自己了,冯儒彬一时间竟对自己有这么热心肠的皇上而内牛满面。

“什,什么?南下办团练?”冯鹤彰目瞪口呆。

“什么?去哪儿?”冯儒彬呆若木鸡。

“冯主事,圣旨上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没听清的就请自己看吧”咸丰帝近侍阴冷冷道。

接过圣旨,冯儒彬翻来覆去看了十几遍,咸丰帝真的要让他去松江府办团练。

“松江府?”冯儒彬喃喃道:“这真是太……具有挑战性?”

虽然冯儒彬心中早就打算要南下办团练,但绝不是去松江府。

松江府是哪里?小刀会起义的大本营,现在是咸丰四年的二月,正是小刀会起义势力最猖獗的时候,虽然自己拥有酷炫顶破天的颜值和无以复加的人格魅力,但是想仅此抗住这近万人的起义军似乎有些……措手不及?

而且,冯儒彬清楚的记得,现在小刀会已经宣布效忠太平天国,说不准现在哪个太平天国的大佬正率着万把人从江宁顺流而下磨刀霍霍的径向松江府而来。

太平军可不是那些螨清蠢猪们可以比的,别的不提,就年前那几个兵蛋子就差点要了自己的小命。这要随随便便就去了松江府,岂不是羊入虎口?

而且咸丰帝会派自己去连团练,本身这件事就很可疑。按理说团练大臣都是原籍在当地,而且是已离职或者丁忧在家的官员担任,比如曾国藩就是在为父母守孝的时候在湖南办起团练的,而且最最重要的一点,是团练大臣必须要在团练地享有足够的声望,如此才能得到当地士绅的支持。可是这几点冯儒彬一个也没达到,怎么想咸丰帝也不该点自己为松江府团练大臣。

“这里面肯定有问题”冯儒彬似乎觉察出这道圣旨背后隐藏着隐隐杀机。

“冯主事,看好了吗?看好了我可就要回宫复旨了。还有皇上吩咐了,让你今儿午时以后去养心殿,皇上有事儿要叮嘱大人您”内侍依旧不阴不阳道。

“公公,您知道皇上为什么会派我去办团练吗?”冯儒彬随手从身上割出一块肉——将一锭金子放在内侍手中。

与肉疼相比冯儒彬显然还是要选择先保住脑袋。

“冯大人您真是太客气了”内侍掂了掂手中硕重的金子,一脸坦诚道:“大人能去办团练多亏了胜保大人在皇上面前力保,此外还有……”

说话间内侍指了指宫里的方向,在冯儒彬耳畔小声道:“宫里也有人力挺大人您呢!大人您真是前途不可限量啊!”

“力挺?还前途不可限量。就你这样儿,活该做太监!”冯儒彬嘴角抽搐着,皮笑肉不笑道:“谢公公提点,等下官发达(倒霉)了,一定带上(拉上)公公您~”

咬着牙送走了内侍,冯儒彬皱着眉头目光移向已经哭晕在厕所的老爹冯鹤彰。

第六十三章打死也不去

“爹,您放心!儿子就算是抗旨掉脑袋也不会去松江府办团练!”冯儒彬拍着胸脯望向正打算跳厕自杀的冯鹤彰道。

“儿啊,圣旨已经下了,哪里还有转圜的余地!”冯鹤彰在厕缸前做着最后的准备。

“爹,圣旨既然是人下的,儿也是人,怎么就没办法挽回?”冯儒彬将冯鹤彰扶到椅子上,安慰道。

“是啊,表哥那么厉害,一定没事的”林颖儿也安慰道。

“世伯放心,就算最后兄长要去那虎狼之地,我温常勇一定紧随其左右,护兄长周全!”温常勇一脸认真道。

冯儒彬看了一眼温常勇,心中一紧。

“下次可得看着表妹一点,可不能让她吃胖了”冯儒彬心道。

将哭的已经虚脱的冯鹤彰扶回房间休息,冯儒彬和温常勇两人在堂前琢磨起来。

“我与胜保无冤无仇,他为什么非要致我于死地呢?”冯儒彬摩裟着下颚,百思不得其解。

“还有,如果自己所料不错的话,刚刚的内侍口中宫里的人指的应该是宫里的哪位娘娘,可究竟是哪位呢?”冯儒彬挠头。

虽然冯儒彬自穿越以来,头铁的干倒了几个朝廷一品大员,然后无差别的刮了京城满圈清猪的一层肥油,但尽管如此想弄死自己的人应该……不多?

唉,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

但究竟谁的动机最大,谁最有能力在皇上面前说的上话,冯儒彬是真的没法确定。

其实也怪不得冯儒彬,谁让跟前这位二十三岁的天子最喜欢闺房之事呢。别的不提,仅仅册封的贵人、妃子就是几十个,冯儒彬是真的没办法推断出到底是哪位娘娘在背后使得坏。

咸丰帝的后宫真是乱的……惨不忍睹

“到底是谁啊?我到底做……”冯儒彬扬天长叹。

“文显兄,今天天气不错,不如咱老哥儿俩……”庆海踱起家常小勤腿屁颠颠的进了冯府。

“我错了”冯儒彬望向死鬼庆海,心中似乎有了种隐隐的预感。

“唉,士轩侄儿,你爹呢?”庆海见冯鹤彰没有惯例的在堂前晒太阳,一脸疑惑的问道。

“我爹让我带他问世伯点儿事”冯儒彬紧绷着脸露出纯真的微笑道:“是不是最近一段时间有人问您,丽娘娘在宫里的事情?”

“可不是嘛”庆海一脸惊疑道:“真是你爹让问的?”

“那世伯是如何回答的?”冯儒彬自动过滤掉庆海的问题,脸色阴沉道。

“啊,侄儿放心!我庆海的嘴巴一向很严的,好多人都问我你告诉我的法子是什么,这我哪能说,老头子我嘴巴严实着呢。”

“问我告诉你的法子是什么?”冯儒彬青筋暴起:“问我告诉你……”

“是啊,那些人都是心怀叵测之徒,想套我的话去让他们的女儿争宠,没门!”庆海一脸春风得意道。

“不说了,你爹哪里去了?我正要找他喝酒呢!”庆海四下张望着。

“他死了”冯儒彬脸色铁青道。

“死了?什么时候?怎么死的?”庆海一脸的惊愕。

“就在刚刚,被你气死的!”冯儒彬一脸生无可恋的望向庆海道:“世伯,您赶紧走吧,要不然我担心一会儿我家那不长眼的狗奴才要拿斧子砍死你!”

“砍我?为什么?”庆海满头疑问。

“因为我要给他一百两银子的杀人费”冯儒彬一字一顿道。

“什么?!!!”庆海瞪眼。

“王~大~柱!把这老鬼给我砍死!”冯儒彬厮喊道。

……

“一百两银子!”

“来了,老匹夫,受死吧!”王大柱扛着大斧子玩命的向庆海冲来。

“哎呀,疯了,侄儿疯了,文显兄快来啊~”庆海一溜烟的绝尘而去。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自然也不会有无缘无故的恨。

冯儒彬就觉得胜保和宫里的那位娘娘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想要致自己于死地,现在一切都明朗了。

“原来是慈禧”冯儒彬心中有些沉重。虽然冯儒彬心中早就做好未来某一天与慈禧正面硬刚的准备但是绝对不是现在。

“这样的狠人,看来我以后的日子都不会好过了”冯儒彬蹲在地上喃喃道。

在接下来的几个时辰里,冯儒彬想了很多,心中闪现出几个站得住脚的托词,但是一想到自己将要面对的对手是在未来把控朝局近半个世纪的慈禧老魔头,自己的那些托词就显得像纸板一般,须臾之间便会被轻易拆穿捅破。

望了望天,离进宫见咸丰帝只剩下不到一个时辰,现在自己心乱如麻,面对慈禧这样前所未有的狠厉角色,冯儒彬一时间竟慌了手脚。

“死就死!反正也不是没死过!”冯儒彬一口唾沫淬在地上,狠狠道。

“儿啊”冯鹤彰虚弱的扶着门廊靠近冯儒彬道:“放心大胆的去吧!无论结果如何,你爹我都挺你!要是你最后丢了命,清明也自有你一炷香三两纸钱!”

“爹”冯儒彬心中有些酸楚:“宝马美女也记得多烧点,最好……”

“老爷,少爷吃饭啊?”王大柱嘴里叼着鸡腿,一脸没心没肺道。

“……”冯儒彬

此情此景……是吃饭的场合吗?

“还有,早晚有一天冯府的鸡得被这挨千刀的王大柱吃光。”冯儒彬拧眉。

“怪不得天天准时报晓的公鸡今天没了动静,八成是进了‘鸡腿终结者’的腹中。”

冯儒彬现在真想……q过去一脚踹死他丫的。

“滚!”冯鹤彰嘶吼

“把鸡腿放下!”冯儒彬怒喝

“我就问吃不吃饭,怎么……不吃了还不行吗”王大柱哭丧着脸,一脸无辜的喃喃道。

“爹,您放心!儿子死不了,儿子还要给您养老送终,还要给您生一帮小孙子呢!”冯儒彬故作轻松道:“这次进宫儿子一定能把这个差事辞掉!”

“好!好!爹信你!爹一直都信你!”冯鹤彰抹掉腮帮上的眼泪,费力的点着头。

离开冯府,冯儒彬骑上马径自往皇城所在的东方向而去。

一路上冯儒彬心中不禁思绪又起。

原本自己计划再过个半年或者一年,等攒够资历就向咸丰帝讨要个河南或者山东团练使的差事,这样既不用跟太平军那些大佬们玩命也能轻轻松松的掌握一定的军权。但是现在咸丰帝竟丧心病狂想把他安排到抗洪前线,这种坑他可不愿意跳。

第六十四章紧要之地

“既要马儿跑,就得给马儿喂草,我看这皇帝老儿能给我些什么上好的草料……”冯儒彬喃喃自语道:“但就算是山珍海味,我冯儒彬也绝不会动心!”

冯儒彬虽然心下不愿意南下松江府办团练,可是他心里很清楚圣旨已经明发,别说让咸丰帝收回成命就算是通融变通一下估计就很难。

冯儒彬虽然有自信凭借着自己那三寸不烂之舌可以在推脱扯皮中占据上风,可毕竟自己人微言轻,再言之凿凿的道理若没有重量级的选手支持,也会是墙头之草随风而倾。所以冯儒彬想要成事就必须找一个在皇上面前上的话的人来顶自己。

“这次用谁好呢?”冯儒彬心中仅一掂量,拨转马头径向恭王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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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爱卿啊,松江府团练大臣身上担着肃清小刀匪的干系,原本朕还在犹豫,没想到爱卿你的名声宫内外皆知,就连远在江南的胜保将军都对你赞不绝口!”咸丰帝一脸信任的望着冯儒彬。

冯儒彬费力的想挤出标准的笑容,可是面对这种坐赔的买卖,再稳的商贩也……难以启齿。

于是冯儒彬脸皮一皱,生动诠释出“皮笑肉不笑”的真谛。

“怎么,冯爱卿不愿意去?”咸丰帝侧目,眼神中似有片羽闪光道。

“呵呵”冯儒彬继续挤皱着脸皮。

“冯主事,你年轻力壮,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时机。若是冯主事这次南下能够顺利镇压小刀会逆匪,想来定会成为大清的股肱之臣!”胜保也顺势捧杀冯儒彬道。

“股肱之臣?”冯儒彬心里哂笑道:“螨清的狗奴才我才不愿意做呢!”

“是是”冯儒彬依旧保持着僵硬的笑容。

“冯主事既然晓得其中厉害,想来定能在松江府有一番作为啊!”面对冯儒彬出人意料的配合,胜保也有些吃惊。

坊间传说的冯事儿妈一个月也会有那么几天事儿不那么多……

“只是”冯儒彬一脸纠结而真诚的望向咸丰帝道:“臣觉得还有更加紧要的地方需要组织团练。”

“更加紧要的地方?”咸丰帝似有吃惊的望向冯儒彬。

“冯主事,当下我天朝最大的祸患莫在于南面的长毛匪,而小刀会逆匪眼见着就要归附长毛匪,剿灭小刀会逆匪难道不是现下最紧要之事吗?”胜保一脸不屑的盯着冯儒彬道:“冯主事,虽然南下松江府确实比较危险,但那你也不能用这样的荒唐理由来搪塞圣上,你可知欺君可是灭族的大罪!”

早就与兰贵人定下计策的胜保哪里容得下冯儒彬推搪,依据兰贵人所交代的话对冯儒彬步步紧逼。

“胜保大人!”冯儒彬一脸愠怒道:“下官身为皇上学生,受皇上厚恩,值此国家危难之际怎敢不尽心拼命?但国事之盛不仅仅在于唯唯诺诺,更要将个中厉害报予皇上知晓。若是不顾时局出拙力,丢了自家身家性命倒是小事,耽误了皇上的大业才是大事!大人所言乃是诛心之论,下官实不敢苟同!”

小孩子为了几块糖都可以胡言乱语而自己为了活命谎话连篇应该算是……不忘初心?

“哦,那冯爱卿说说看,当下何处更加紧要!”咸丰帝挥手阻止还想回怼冯儒彬的胜保,脸色微红道。

拍马屁表忠心,唐宗宋祖都受用更何况才能远不及二者的咸丰帝。

“河南!”冯儒彬从牙缝中挤出道。

“河南??”胜保原本灰暗的脸色逐渐舒展出成功的神采,一脸自信道:“冯主事,你是认真的吗?”

“下官像是在说笑吗?”冯儒彬眨着眼睛。

“啊,哈哈”胜保咧嘴笑道:“冯主事,你还不知道昨日军报吧!河南境内的长毛匪南逃残部基本已经肃清,匪首吉文元也已经伏诛,只剩下林凤祥、李开芳等几十个漏网之鱼继续向南逃窜。现下河南形势一片大好,河南的团练我倒觉得再等一年半载也无妨!”

“是啊,河南的局势朕也觉得不甚紧要,相比之下松江府的团练倒是更加紧迫”咸丰帝也露出对胜保观点的赞同之色道。

“皇上!胜保将军此言乃是武人装大,不谙时局,切不可引以为信啊!”冯儒彬一脸痛心的拱手道。

“武人装大?”胜保面部皮层肌肉抖动着,心里有冲上去砍死冯儒彬的冲动。

“皇上”冯儒彬对着青一阵紫一阵的胜保微微一笑转过身对咸丰帝道:“臣敢问洪匪此次自何处北上?”

“这还要问,军报上写的清楚明白,本官也是尾随长毛逆匪北上”胜保一脸“看你能说出什么花来”的态度道:“去年仲夏自汜水抢渡黄河,经温县围怀庆,随后北上西进山西,绕山东,最后才东入直隶京畿的。”

“胜保大人好记性!”冯儒彬很大度的转手给了胜保一个双击加关注,一脸如释重负道:“那为什么胜保将军北上勤王之军没有拦截住洪匪抢渡黄河的军队呢?”

“这是因为……”胜保一时间语噎。总不能说自己手下的八旗军队慵懒不敌洪匪,但不是这样还能有什么理由呢……

冯儒彬看了身旁满脸尴尬的胜保,笑嘻嘻道:“因为河南缺乏团练,没有起到牵制狙击洪匪北上的作用,致使洪匪北渡黄河后如入无人之境。”

“嗯嗯,是是,冯主事分析的透彻!”胜保擦掉额头的冷汗,也转身给了冯儒彬一个双击。

“你是说……”咸丰帝似乎听出冯儒彬话中意思,一脸惊恐的望向冯儒彬道。

自洪匪兵抵京畿后,咸丰帝的谈洪色变的病一日重似一日了……

“正是!”冯儒彬眼已成功堵住了胜保的嘴,现在便专心对付起咸丰帝来。

“洪匪不同于川陕之匪和大理教匪,它是一只有极强组织性的悍匪,逆匪!侵占全国灭我大清的痴心路人皆知,第一次不成,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这次依照围守打援击溃北犯之敌,下次洪匪定会携大量粮草北上,到时候若是河南境内团练还是如此的话,恐怕……”冯儒彬满脸大局将要崩坏的样子望着咸丰帝道。

“洪匪果真还有北上之意?”咸丰帝听此一脸的惊恐。

“当然!”冯儒彬满口坚定道。

第六十五章缉捕刺客

ok,冯儒彬承认是自己在忽悠,但是忽悠的最高境界是自己都被自己瞎编的理由忽悠住了。很显然冯儒彬已经很接近了……

虽然通晓历史的冯儒彬知道太平军直到最后灭亡再也没有组织过大规模的北伐行动但是冯儒彬坚信,若是在林凤祥和李开芳的北伐军被围困期间,洪秀全和杨东清可以及时派遣增援部队,北伐军的结局可能不仅仅不会以全军覆没收场,甚至会收获攻克敌酋首都的辉煌战功。因此他此时若是洪天王就一定会及时组织二次北伐,打螨清军队一个措手不及。

“唉,太平诸王们这个时候应该大部分都在忙着建王邸,纳小妾吧……”冯儒彬忽然有一种莫名的失落感。

这也许就是深藏在每个历史迷心中的历史之殇吧……

“这么说……”咸丰帝显然已经被冯儒彬说动了。

“皇上,”胜保似乎觉察出咸丰帝的动摇忙不迭的想要阻止。

“皇上,恭亲王求见~”此时内侍太监唱喏道。

“六弟?”咸丰帝似乎有些吃惊,他不记得自己有召见过他,也不记得自己最近有交代给他什么紧要之事。

“叫进来吧”咸丰帝看了一眼冯儒彬,心中一种莫须有的感觉涌上心头。

“皇上,兵部近日给军机处送来江南大营向荣将军的军报,其中涉及松江府小刀会逆匪之事,兹事体大,祁揆首特令臣向皇上面陈。”奕毕恭毕敬道。

咸丰帝接过奏本,一边翻看一边漫不经心的问奕道:“六弟啊,你在军机处也有一段时间了,你觉得河南的团练现在到底怎么样?”

“河南团练?”奕心里咯噔一下,瞟了一眼身旁的冯儒彬恭顺道:“河南一省原有几州府练有团练,可自从洪匪北上,河南境内的团练大都被洪匪打散,所以……”

恭亲王按照自己早先与冯儒彬计划的那般,如实的将河南团练情况一五一十禀奏咸丰帝。

“这么说,河南还真缺一名干练的团练大臣呢”咸丰帝继续翻阅的军报奏本,依旧缓缓道。

冯儒彬心中一喜,他知道事情已经成了,看来自己马上就可以改任河南或者下属的哪个州府的团练大臣。无论哪个州府都要比要跟小刀会、太平军玩命的松江府要强。

恭亲王在一旁虽然面子上波澜不惊,但是内心却早就惊湃不已。先前冯儒彬找到自己的时候,原本奕以为是要让自己向皇上求情收回圣旨,可是冯儒彬进门却只道河南团练情形,对于南下松江府办团练的事情缄口不提,奕以为冯儒彬真的要……

“真是麒麟之才!”奕一脸欣赏的望向冯儒彬。

“邱二娘?”咸丰帝幽幽的说出这个让冯儒彬数晚身湿的名字来。

“邱二娘!!!”冯儒彬瞪眼:“该不会是……”

奕听到这个名字倒显得很淡定,毕竟在这位十三岁就受封为亲王的人眼中,邱二娘只不过是芸芸逆匪中不甚起眼的一个。

“启禀皇上,据吉尔杭阿所奏,邱二娘现为松江府的洪匪头目程学启下属逆匪。”奕连忙解释道:“而且据报,程、邱二人自北而来,臣弟怀疑此二人与年前行刺逆案有关!”

“什么?!!!”咸丰帝怒目圆睁,虽然行刺案已经过去半年,但是对于刺客的厌恶却没有减少丝毫,愤愤道:“真是岂有此理!一个小小女流之辈竟也敢……”

“是啊,真是岂有此理,这等暴戾之徒就该即刻缉拿碎尸万段!”冯儒彬一时间也气(兴)愤(奋)的无以复加。

“皇上!臣请尽快南下松江府,定将此二贼首级献于御阶之下!”冯儒彬道。

“冯爱卿要南下松江府?”咸丰帝愣住了,他就算不聪明也能够听出来冯儒彬先前所言明显不愿南下松江府,可是转眼怎么变得这么积极。

“冯主事”奕也是一愣,这剧情好像有点脱离原预定的剧本了……

“可是河南的团练之事也马虎不得”奕有些难以适应,按照原定的计划诺诺的向咸丰帝道。

“是啊,经冯爱卿之前所言,河南之地也确实甚是紧要,朕以为……”咸丰帝看了一眼一旁满头疑云的奕,顺着话道。

“皇上!”冯儒彬有些急不可耐,道:“坚守京畿固然重要,可是捉拿逆匪却也耽误不得。皇上您想,若是就这般让逆匪轻轻松松的逍遥法外,此二人定生对我大清轻蔑之心,难保程、邱二贼还会折返再次……”

“你是说!”咸丰帝身体不自觉的哆嗦起来,言语中透露出丝丝后怕的语色道:“此二贼可能再次潜入京师?”

冯儒彬向咸丰帝投出肯定的目光

“嗯,那还是松江府更需要团练大臣”咸丰帝望向奕语气试探道。

“皇上,可是河南直连这京畿,若是洪匪再次北上……”奕继续坚持着。

奕一方面确实有为冯儒彬排忧解难之意另一方面才华超过咸丰帝的奕也愈加的意识到河南、河北团练的薄弱,他是从心底里想壮大河南、河北的地方团练力量。

看着奕的苦苦劝诫,冯儒彬真想一脚把自己找来的队友踹回王府……

“皇上,确实河南团练之事也耽误不得”冯儒彬一脸悔不当初道:“所以臣向皇帝举荐一人为河南团练大臣!”

冯儒彬知道若是不能推荐一个可靠干练的让咸丰帝和恭亲王同时都满意的人选,自己南下松江府的事情只会一拖再拖。

夜长梦多,事情拖得越久变数越大,而且冯儒彬知道小刀会起义现在虽然如火如荼,大有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气势,但也是秋天的蚱蜢——蹦跶不了几天。过不了一年小刀会便会被松江府那些卖国贼利用外国势力剿杀。因此自己必须在外国势力没有介入之前救出邱二娘。

毕竟单身二十三年,总是君子动手不动……反正不是长久之计。

“谁?”咸丰帝纠结的看着冯儒彬。

“大理寺少卿颜炳焘!”冯儒彬一字一顿道。

“颜炳焘?”咸丰帝眯起眼睛,微微颔首道:“是个人才。”

“只是……”奕还想为自己的下属冯儒彬辩解……

第六十六章钢铁直男

“皇上,颜炳焘此人,臣也听过,果决干练,深谙用兵之道,在怀庆府以一府之力阻击林、李二贼半月有余。此人若任河南团练大臣,定能担起拱卫京畿的重责!”胜保连忙道。

看着胜保一脸捡漏的模样,冯儒彬忽然对此有些欣赏……要不等结婚的时候请他来喝杯喜酒?

“好了”咸丰帝挥了挥手示意自己已经有了决定。

眼神复杂的看了冯儒彬一眼,缓缓道:“冯爱卿留下,其余的都下去吧,一会儿就会有旨意。”

看着奕和胜保远去的身影,就连咸丰帝的老奴才——刘承印都被支走了,冯儒彬后背有些发凉,一种不好的预感笼罩心头,该不会……

“士轩啊”咸丰帝眼神闪烁着,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柔和。

“士轩?”冯儒彬感觉有一种名为鸡皮疙瘩的应激反应在全身蔓延开来。

在咸丰帝温柔的语气中冯儒彬似乎听出一缕……欲望?

“皇上,臣在”冯儒彬下意识的往后挪了两步。

“派你去松江府,朕也是被逼无奈,你可能理解朕的苦心?”咸丰帝款款离座,眼神变得愈加温柔起来。

“臣当然知道!”面对咸丰帝红果果的暗示,冯儒彬毅然决然的扛起了钢铁直男的大纛道:“那是皇上对微臣的信任和栽培!皇上放心,微臣纵使九死也定不负大清,无负皇上!”

“士轩怎么如此说话,朕可是对你欣赏有加呢”咸丰帝继续靠近冯儒彬:“朕这就赐你金匣秘奏的权利,你哪天若是想朕了就可以给朕写信……”

咸丰帝炙热的鼻息扑打在冯儒彬的脊背之上。

难道今日便是……

“皇上!臣有一事相请”冯儒彬猛然道:“此事在臣心中早有酝酿,今日借此禀告皇上!”

“还有事情?”咸丰帝有些不满,对冯儒彬的兴致有些……冷却

“臣请将松江府劝捐之权赐予微臣”冯儒彬感觉身体周遭的温度顿时冷却下来,长吁一口气道。

“劝捐?”咸丰帝愈加不满,此情此景,说银子是不是太……扫兴?

“是,皇上您想,洪匪在江南肆虐,江南江北两大营与洪匪对峙,每月耗银无数,臣知道国库已经不充裕,因此臣请将松江府劝捐之权授予微臣,如此臣不仅能整肃松江府贪墨之吏还可借此筹措经费,减轻朝廷负担,让皇上高枕无忧!”冯儒彬罕见的为咸丰帝精打细算起来。

“好好,就依冯爱卿”咸丰帝眉头微皱,热情顿时被冯儒彬的一本正经浇灭,心有不快道:“你回去侯旨吧,有事朕会召见你的!”

“臣领旨”

这是最近一段时间冯儒彬听到的最有爱的一句话了。

“刘承印!”咸丰帝满脸悻悻的厮喊道:“把小张子给朕叫过来!”

“小张子?”冯儒彬远远听着,心道“他俩应该算不得同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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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你是说你是要南下松江府?”冯鹤彰攥紧厕所大门,语音颤抖道。

“唉,是啊,只怪儿子没本事,没法挽回圣意”冯儒彬宛如泄了气的皮球,脸上写满了遗憾。

“唉,儿啊,我知道你心里苦,朝廷终究不体谅我们这些下等官宦的苦衷,竟把你往火坑里推!”冯鹤彰潸然泪下。

看着伤心欲绝的老父亲,冯儒彬心里也是五味杂陈。虽然自己与这位原主的老父亲相处不过一年,可是舐犊情深的沉重感还是压在自己的胸口。

冯鹤彰已经是五十八岁了人了,洒在头上的缕缕银发让冯儒彬顿生辛酸之感。

冯鹤彰作为晚清上层的地主官宦阶级尚且还要忍受子入虎口的苦痛更遑论万千卑微到尘土之中被迫卖妻鬻子的劳苦百姓了。

冯儒彬抬头看着满目的阴云,暗暗下定决心,早晚有一天他会还天下百姓一个海晏河清的国家!

“爹,您放心,我不仅会活着回来而且说不准还会给您领一个儿媳妇儿”冯儒彬强忍着离别的酸楚,强颜欢笑道。

“那还不管,得给我多领几个大胖孙子回来!”冯鹤彰费力的挤出笑容道。

“成,那就领三个”冯儒彬咧嘴道。

“三个哪够,至少也得六个!”冯鹤彰似有不满之意。

“六个?你当儿子是种马啊”冯儒彬瞪眼:“而且怀胎十月,要生六个得多少年……”

冯鹤彰冯儒彬父子两人相视而笑。

“少爷,我也要去!”在一旁的王大柱主动请缨,要跟冯儒彬去闯那龙潭虎穴。

“你?”冯儒彬似乎有些吃惊,虽说王大柱脑子确实有些秀逗,但是还没蠢到连松江府和京师哪个安全哪个危险都分不清。

看着冯儒彬面露疑虑,王大柱痴傻的摸着脑袋,嘿嘿的笑道:“老爷十年前将我从那黑心县丞手中救出。少爷您待我如亲兄弟,大柱我这辈子都忘不了这份恩情,哪怕就是让我大柱死,我也不敢说半个不字!”

冯儒彬欣慰的笑了笑,抽嗒着鼻子,幽幽一叹:“是啊,昨晚家里最后一只鸡也丢了……这份恩情也算不轻了……”

“大柱啊,那可是咱家最后一只打鸣的公鸡了……”冯儒彬继续幽幽的看着王大柱。

“嘿嘿,一定是隔壁财主家那不听话的外孙干的,赶明大柱我就一斧子劈死他”大柱痴傻的愈加真诚了。

“唉,不用了,以后咱家不养鸡了……”冯儒彬决心及时止损。

“以后鸡肉戒了”冯儒彬看了一眼王大柱,又补充道。

“……”王大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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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儒彬!你给本王出来!”门外传来不知好歹的声音。

这么和谐幽谧的场合这样被无情的击碎了……

“我看是哪个脑袋和屁股……”冯儒彬骂骂咧咧的出了大门。

“脑袋和屁股怎么了?”一枚上下不分的圆球大咧咧的停在冯府门前。

“额,脑袋和屁股都这么与世不同”冯儒彬赔笑。

毕竟是爱新觉罗家族的子孙,惹不起,惹不起……

“那倒是,宫里的师傅一向说我天资异于常人。但屁股倒是从未提及,你看出什么了?”奕譞洋洋得意道。

“嗯,又大又,额,地平饱满!目测圆润出了大富大贵之像!”冯儒彬憋得满脸通红,头一次感觉马屁都拍着如此艰辛。

第六十七章怎么还不晕

“是吗,我平时倒没发觉”奕譞吃力的想要转过身去一览自己富贵之股。

“发觉的前提得是能看到,”冯儒彬望着早就胖的浑然一体的奕譞,露出教科书般的假笑。

“算了,本王回去拿镜子看”奕譞显然也已经发觉到这个问题,一脸满不在乎道:“今日本王来还有其他的事情。”

“王爷,下官马上就要南下松江府了,事情实在太多,‘酒楼吃饭’这件事恐怕就不能陪王爷了,要不咱改年?”冯儒彬满脸的坦率。

“今儿不吃饭”奕譞也是一脸的真诚。

“是是”冯儒彬看了一眼奕譞身后的四个侍卫,真诚的点点头心道:“毕竟‘吃饭’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那王爷您一定还有重要事情要忙,那下官就……”冯儒彬感觉是时候给自己鞋底抹点油了。

“是啊,这事是很重要,”奕譞挠挠头,煞有其事道:“师傅和我说了,这事得跟你爹说一下……你爹今儿在吗?”

“我爹?”冯儒彬有些吃惊的望向奕譞。

“我爹?”冯儒彬心中丝丝疑团升腾,他想不到眼前这位年轻郡王能和自己的老爹有什么瓜葛。

无论是什么瓜葛,扫视奕譞和他身后的几个奴才,空落落的手,很明显不是来送银子的。无事不登三宝殿,空手的客人冯儒彬没有一丝好感,哪怕对方是郡王!

“在在,只是……”冯儒彬抬手便想赶客。

“走,进去”奕譞胖手一挥,五个人便呼啦啦的进了冯府。

“……”冯儒彬

“他的师傅就没告诉他没经主人家允许不能随便闯进来的吗?”冯儒彬嘴角抽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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狎了一口今年打春运进京师的第一批云南普洱茶,冯儒彬眯缝着眼睛悠然的躺在太师椅上晒夕阳。

转头看了一眼在书房密谈许久的冯鹤彰和奕譞两人,冯儒彬满心疑团,他到现在还是想不到,自己这位五试不第的老爹能和爱新觉罗家族有什么瓜葛。

二月的京师虽然已至初春,但是料峭的春风很明显裹挟着凛冬的余威,吹打在冯儒彬的身上,让这位正值壮年的二十三岁小伙子身躯一颤。

伴随着有些刺眼的余晖,书房门前冯鹤彰与奕譞一脸心照不宣的径往冯儒彬而来。

“士轩啊”冯鹤彰抖动着花白的胡子,心情似乎大好,道:“我与醇王爷商议过了,王爷有心要和你结为异性兄弟,我呢也已经答应了,这结义之礼呢我看……”

“结义?”冯儒彬目瞪口呆,怎么晚清现在都已经流行和偶像称兄道弟了吗?

“不不,王爷何等尊贵之人,儿子哪能配得上”冯儒彬托词道:“而且,王爷作为皇上的弟弟,若是和我结义,于礼不合,不可不可!”

醇郡王的本事冯儒彬是早就领教过的,坑队友属性爆棚的奕譞终究不是冯儒彬的菜。

而且,道不同尚且不相与谋,物种不同就更加没法称兄道弟了!

“没事儿,我们结的是异性兄弟,不相干的”奕譞在一旁拨浪鼓似的摇着头。

“还是不行,王爷您可是……”冯儒彬摆手继续推脱道。

“唉,果真还是不行啊”奕譞垂着脑袋,背在后背的手不自觉的抖动着。

“既是如此那就请王爷动手吧……”冯鹤彰看了一眼冯儒彬,意味深长道。

“动手?”冯儒彬似乎觉察出情况有些不对,道:“王爷您要……”

说是迟那时快。

就在冯儒彬话音未落之时,冯儒彬的梦魇——家法棍陡然从奕譞手中出现,在半空中划过一个完美的半弧,狠狠地敲向冯儒斌的脑袋。

“咚”冯儒彬吃痛,捂住了头。

奕譞也呆了,目瞪口呆的望向冯鹤彰喃喃道“怎么没晕?”

冯儒斌此时也缓过神来,开始大叫“来人啊,杀人啦!王爷谋杀朝廷命官啦!”

“王爷,可能是最近几天天气太潮湿,家法棍有些……不趁手?”冯鹤彰在一旁解释道。

奕譞粗眉深锁,铜牙一咬,跟在他身后的侍卫指挥若定道“快,抓住他,让本王再敲一次!”

几个侍卫听闻如狼似虎的扑过去,死死的抓住冯儒斌,捂住冯儒斌的嘴。

醇郡王深呼一口气,提着家法棍又是朝冯儒斌脑袋上狠狠的一记。

冯儒斌还在挣扎,这次醇郡王有些慌了,忙向冯鹤彰道“怎么还不晕?你不是说一准晕吗?难道力度还不够?”

“有可能,最近家法棍可能有些不舒服,要不麻烦您再试试?”冯鹤彰一脸奉承道

“麻烦再试试?”冯儒彬看向冯鹤彰,心里忽然有一种老父杀逆子的感觉。

莫不是自己的老父亲冯鹤彰认定自己南下就是一死,想提前送走自己好心安理得的要个二胎?

“咚……”“咚……”“咚……”

“别打……别打……,我晕了,这下我晕了”冯儒斌死命的挣脱开侍卫捂着嘴的手,大声嚷嚷道。

“胡说”醇郡王蹙眉,咬牙切齿道“既是晕了,为何还能说出这般中气十足的话来?”

“苍天啊,大地啊,你就让我冯儒彬晕了吧……”

须臾之间冯儒彬忽然想到醇郡王把他打晕该不会是想要跟他进行什么少儿不宜的pg交易吧?该不会他也和他的堂兄一般有……

嘶~

很有可能!自己这么帅,在使万千少女为之痴狂的同时被几个断袖之癖的小白脸、小圆球觊觎也很正常。可这醇郡王也够虚伪的,想要就直说呗,还整要结拜的虚话!

想到自己今日有可能折这一米四的圆球手中,冯儒彬菊花一紧,嘶吼道“二弟,三弟救我……”

这时家法棍再次敲下,正中冯儒彬的后脑勺,冯儒彬翻了翻白眼,终于昏死过去……

等冯儒彬再次醒来已经是躺在离冯府最近的关帝庙前了。

揉着自己差点开瓢的脑袋,冯儒彬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看了一眼站在身前的奕譞,回头又看到身旁的王大柱,冯儒彬的心略微定了下来。

“兄长,你醒了?”一个略显青稚的声音响起。

面对奕譞的关怀,冯儒彬忽然心下一紧,猛地摸向屁股

“还好,还好,癖好不传染”冯儒彬长吁了一口气,心下最后一块大石头也落了地……

第六十八章进宫发展

“王爷,下官求您了,您就放过我吧!”冯儒彬一脸苦寒的望向奕譞。

毕竟人猪殊途,未来两人分道扬镳是早晚的事情,冯儒彬可不想在日后背上个不顾义气的骂名,因此他绝对不会与奕譞结义的。

就算你能得到我的人,你也绝得不到我的心!

“兄长何出此言?”奕譞一脸人畜无害的反望冯儒彬。

“我……”冯儒彬苦笑。

自己总不能说,自己早晚要推翻他们爱新觉罗家的狗屁大清朝,当兄弟的就要义不容辞的助他一臂之力的话来吧……

冯儒彬心下真的很郁闷,在冯儒彬世界观里,满清贵族的公子哥们尤其是爱新觉罗的螨清皇族们,除了极少数如奕那般机智敏锐,绝大部分的不都是天天“大烟美酒逛窑子,放鹰斗鸟听大戏?”的吗?

怎么眼前这货竟对自己如此……有兴趣?

现在的自己很像青楼那些失足少女吗?还是,自己长得超像街口那无人看管的……大白菜?

“怎么,难道你就这么不愿意与爱新觉罗家族攀上关系?难道你还有学那洪匪存有日后造反的心不成?”奕譞气鼓鼓道。

冯儒彬看得出奕譞这次时真的动气了——肥嘟嘟的小脸上都气出一层亮晶晶的油脂。

“不是,当然不是,怎么可能”冯儒彬否认三连。

虽是如此,冯儒彬还是万万没想到自己深藏在内心之中的想法竟被眼前这位十四岁的半大娃娃赌气似的说破。

想到这里,冯儒彬的面孔扭的愈加厉害了,他很清楚,要不是自己英俊潇洒早就被人发觉了。

“少爷,你怎么了?是不是被打傻了?”王大柱傻呵呵的关切道。

“唉,这样的奴才,就该拉出去枪毙……”冯儒彬叹气。

“既然不是,那从今往后咱俩就以兄弟相待”奕譞叉腰道。

“把造不造反与是否结拜硬套在一起是不是有些……僵硬?”冯儒彬满头黑线。

若依照真是这么强大的逻辑的话,冯儒彬看了一眼脑子快要长死的奕譞,心道:“有这样一个兄弟,日后办事岂不是更加有恃无恐?”

电光石火间

“只是”冯儒彬面露难色道:“王爷可知兄弟之约?”

“那是自然”奕譞一脸认真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

“既然如此”冯儒彬脸色逐渐好看起来,顿了顿道:“下官马上就要南下松江府,那可是虎狼环伺之地,王爷若真心想与下官称兄道弟,就得……”

冯儒彬知道此次南下松江府定然有一番惊心动魄在等待自己,个中危险别说自己,单看自己老爹哭爹喊娘跳厕所的劲头就知道有多凶险。就算奕譞再怎么“八戒”,其中厉害也是应该知道的。

若是奕譞肯跟自己南下办团练,有了醇郡王这个“王”字招牌,南下团练之路就会省下不少麻烦;若奕譞不肯,那自己就趁势给他扣上个违反兄弟之盟的帽子,借此打消他与自己结拜的念头。

“本王这就去向皇兄请旨!”奕譞犹豫片刻,迈开肥嘟嘟的小腿径往皇宫而去。

望着蠕动远去的奕譞,冯儒彬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

“如此看来,醇亲王奕譞还真是一头存世稀少的……小香猪?”

冯府……………………………………

吃力的迈进家门,冯儒彬看见在堂前笑脸盈盈的死鬼老爹。

“士轩啊,你回来啦?”冯鹤彰显然已经把跳厕所自杀的事情抛在脑后了,一脸春光道。

“差点回不来了”冯儒彬瞥了一眼冯鹤彰,没好气道:“爹,你明知道儿子不想……”

“士轩!”冯鹤彰一扫老年痴傻之相,语重心长道:“难道为父看不出你不愿与他纨绔醇郡王结拜吗?”

冯儒彬一愣,与冯鹤彰对视良久,缓缓道:“难道爹是想……”

“对!”冯鹤彰如释重负道:“儿啊,自一年前你在贡院门前磕到,爹就知道你已经开窍了,已经不是之前那个胸无大志外闷内骚的痴傻之人了。虽然你爹我不确定贡院门口的石头是不是被哪个道行高深的法师开过光,可是你爹我知道你是一个有大志向的人。但是一个好汉三个帮,虽然醇郡王素来做事不甚可靠没有章法,但是他的身份却能成为你南下团练的护身符。”

“爹”冯儒彬似乎对自己的老爹有了些别样的印象。

“儿啊,你要知道,洪匪固然凶猛,可是真正的敌人永远在内部。虽然醇郡王百无一用,但单单郡王身份就可以帮你挡下很多的明枪暗箭。因此为父让你与醇郡王结拜,也是想借兄弟之谊让王爷能够随你南下!”冯鹤彰嘿嘿一笑,面露得意之色。

“爹”冯儒彬忽然有一种凛冽之感。如此的话,自己潜藏在心里的野心会不会也被……

“你出生的时候我就找算命先生算过,我儿可是督抚命嘞,肯定不会折在那些逆匪手上,你爹我还等着在家数银子呢!”冯鹤彰一脸笃定道。

“果然老爹还是老爹,官迷财迷的属性一辈子也不会变!”冯儒彬长舒一口气,毕竟自己内心如此危险的想法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冯鹤彰的官迷财迷心思于他于自己而言都算得上是好事。

“老爷,少爷”安德海懂事的将茶先后端给冯鹤彰、冯儒彬,道:“少爷,小安子也要跟随少爷南下,办团练,打逆匪!”

“你也要跟我南下?”冯儒彬一脸好笑道:“安小兄弟,你可知道洪匪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暴匪,你一个小孩子去岂不是自寻死路?”

冯儒彬这话倒真不是危言耸听,他此次南下前途未卜,安德海跟去不仅不会帮到他什么忙还有可能把自己也搭进去。此外安德海在冯府这几个月,别说自己老爹在内的府中老人都夸赞他懂事,就连表妹林颖儿都把他当做弟弟来疼爱。把这样听话明事理的孩子送到虎狼之地,冯儒彬是绝对不忍心的。

“可是……”安德海攥紧小拳头,面露不甘之色。

“还有啊,别整天小安子长小安子短的,你可知这是宫里的太监的……”冯儒彬言至于此,登时语噎,死死的盯着安德海,惊愕的嘟囔着:“小安子?对啊,你是小安子!我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

第六十九章埋线大内

冯儒彬之前就觉得安德海这个名字很熟悉,可由于安德海是一个八九岁的小孩子,考虑着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就没有再花心思。现在想来,自己年前随手救下的流浪少年竟然是大名鼎鼎的晚清大太监,慈禧老佛爷前期最宠幸的宦官!其权势与手腕丝毫不逊色于他的后来人——李莲英!

“嗯,你有没有考虑进宫,额,发展?”冯儒彬收拾起激动的心情,缓缓道。

“进宫?”安德海有些愕然。

“是啊,比如当太监什么的”冯儒彬瞅了一眼一旁悠然喝着茶水的冯鹤彰,小声在安德海耳边耳语着。

“这……”安德海皱眉。

南长街会计司胡同……………………

“少爷”安德海紧紧的攥住冯儒彬的衣袖,满脸害怕之色。

“没事啊,有我在呢”冯儒彬一边安慰安德海一面大踏步的迈进一间不起眼的院落中。

院落并不阔绰,映入眼帘的是密密麻麻的白色棉布。穿梭在其中,冯儒彬似乎能闻到在此净身者的哭嚎与无奈。

“公子为何来此腌臜龌龊之地?”一个油光满脸的中年壮汉闪出屋来,看着冯儒彬冷淡道。

“啊,莫不是您就是‘私刀儿匠’毕五爷?”冯儒彬满脸热情的迎了上去。

“小的就是。看您衣着不凡,敢情是哪位富家子弟吧?”毕五丝毫没有领冯儒彬情的意思,依旧一脸的冷淡。

“是是,在下正是居住在京师的官宦子弟”冯儒彬呲溜的鼻子一脸不好意思道:“今儿来呢……”

“进来吧”毕五摆出一副与世绝缘的样子道:“烟鬼狎客也不会登我这儿门!”

“好好”冯儒彬被毕五的话呛了一下,悻悻然的对安德海道:“安小兄弟,你呢就在这儿等着,我一会儿叫你的时候你再进来。”

“嗯嗯”安德海拨浪鼓似的点头道。

……………………

“什么?你是说要让门外的那孩子……”毕五似乎有些吃惊。

“是”冯儒彬肯定道,眼神扫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的一千两银票,眼神灼灼的望向毕五道:“若是毕五爷肯答应帮忙,这一千两银子,哦,还有那十二吊洗手钱也一并赠予您了!”

毕五没有说话,掏出随身的旱烟袋,用火镰在烟袋上吃力的擦出火星,稍许烟袋中飘出袅袅青烟。

“只是就算我这么做了,宫里的检验想必也过不去,最后要是宫里面追究起来……”毕五依旧淡漠着。

“这个毕五爷放心,宫里那边我早已安排妥当,只要毕五爷这边肯用刀,银子都好说”冯儒彬微笑着望向毕五。

“银子?”毕五冷哼一声,在淡淡烟雾中眼神似乎变得有些迷离

片刻之后,眼神似是不经意的扫向冯儒彬道:“敢问这位爷是不是打南边来的?”

“南边?”冯儒彬心下一震,他的意思莫不是怀疑自己是洪匪?

“嗯,毕五爷您说的可是江南的逆匪?”冯儒彬试探性的问着,话语间将逆匪两字咬的很重。

“逆匪?”毕五敲了敲烟斗,看似漫不经心道:“官军、逆匪有什么区别吗?”

“我要是说我既不是打北边来也不想往南边去呢?”冯儒彬饱含深意的望着毕五。

“哦?”毕五一愣,敲击烟斗的动作顿时迟缓下来……

……………………

“进去吧”冯儒彬温柔的摩裟着安德海的小脑袋叮嘱道:“记住,进去之后一定要听那位大伯的话!”

“少爷”安德海心有畏虑的看向冯儒彬。

“去吧,不会有事的”冯儒彬淡然一笑,眼神中满是鼓励。

“嗯!”安德海坚定的点了点头,三步并两步便进了屋中。

“啊!”片刻,屋里传来安德海的惨叫。

……………………

夕阳西下,冯儒彬手里攥着一千两的银票,抱着安德海缓缓的往冯府而去。

“少爷,我真的要进宫吗?”安德海依偎在冯儒彬的怀里,一脸懵懂道。

“对啊,等过几天你恢复好了,我就托人把你送进宫里去”冯儒彬咧嘴笑道。

“可是”安德海小脸纠结道:“我听说进宫当差的人都得,都得……”

“需要的手续咱们刚刚不都已经做完了吗?”冯儒彬脸上闪烁着夕阳的余晖。

“可是只拔光我的腿毛真的就行了吗?”安德海一脸疑惑的看向冯儒彬。

“当然不是啊,以后每隔一个月呢你就来找这位大伯一次,不仅是腿毛以后若是长出胡子来也得拔掉呢!”冯儒彬一脸好笑道。

“嗯嗯”安德海点着头,脑袋直往冯儒彬怀里钻。

两人没有再说话。

良久

安德海幽幽道:“少爷,您会不会帮小安子报仇啊?”

“当然啊,我这次南下办团练就是要给小安子报杀父之仇的!”冯儒彬一脸笃定的答道。

“不是这个”小安子的声音愈发的缥缈起来。

冯儒彬身体猛然一震,缓然的步伐也不自觉的停住了。

若不是心怀覆清之志,自己又怎么会甘愿南下办团练,又怎么会舍弃万千家财和安逸的生活去跟洪匪拼命赚名望?

虽然冯儒彬不是什么君子,但是他也知道何事可为,何事不可为。将安德海轻轻松松的净身然后将他送到宫里充当自己的耳目绝对是神不知鬼不觉。

可是深藏在他内心的良知告诉他,他没有权利让一个无缘无故的人毁家纾难的为自己付出,他清楚的知道若成为一名真正的太监之于九岁的安德海意味着什么。

此外为了避免以后可能发生的变故,自己必须有一个可以牵制安德海的把柄,也就是建立起一种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利益共同体。所以他只能铤而走险,将假太监安德海送进宫去。

也正是如此,冯儒彬放着官方性质的“官刀儿匠”不用,找了民间私人性质的“私刀儿匠”毕五。

其实冯儒彬这样做并不是无脑的险棋,而是安德海拥有其他任何太监没有的特质——声带扁平。也就是再过十年二十年乃至五十年,安德海的声带都如小时候那般,不似成年男性那样,而且就连声音也是如女性般细腻。

第七十章南下松江府

冯儒彬曾在野史中知道安德海曾与守寡的慈禧太后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为此咸丰帝的独子,也就是同治皇帝还没等执政就弄死了在自己母后身边正如鱼得水的安德海。

至于安德海那时到底是不是真太监早就已经无法考究,但无论是与不是冯儒彬都丝毫不关心,他只知道现在的安德海是一个经过净身的货真价实的“真”太监。

思忖良久,冯儒彬淡然道:“若是我告诉你,早晚有一天小安子的仇我一定会报,你会帮我吗?”

“嗯嗯”安德海猛然将头从冯儒彬怀里抽出,一脸毅然道:“我一定会!”

“好,我记住了”冯儒彬眉心舒展,冲着安德海挤眉弄眼道:“可是前提是别让其他人发现你是假太监,要不然不仅帮不了我,连你的小脑袋也要搬家喽。”

冯儒彬长吁一口气,看来自己选择安德海的抉择是正确的……

“啊,果然我是个假太监,怪不得给我拔毛的大伯屡次叮嘱我不要外传呢”安德海一脸“原来如此”道。

“哈哈,这世道,真假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问心无愧”冯儒彬捏着安德海的小翘鼻,一脸宠溺道:“你记住啊,无论什么时候,冯家都是你的家。过几天我会向宫里使些银子,让你每个月都有机会出宫回去看你颖儿姐姐好不好?”

“好!”安德海咧开嘴,露出一口斑驳的幼牙。

事情很顺利。

有钱能使鬼推磨,就算是裆下没把的太监也不能免俗。面对冯儒彬双手呈上的五千两明晃晃的大银票,来给安德海“验缺”的司净太监颤抖的连双手的触感都失灵了,于是乎安德海这颗钉便被冯儒彬顺利的钉在皇宫大内之中。

冯儒彬自然对于敢收他银子的人没有丝毫好感,外加上司净太监委实是一个下贱卑微的工作,冯儒彬托庆海的女儿丽贵人的关系,将这位司净太监调到司马监任职。可是很遗憾,当值才不过两天便被一匹烈马踩在蹄下丢了性命……

的确,冯儒彬本性上虽说不是滥杀无辜那种人但也不是优柔寡断之辈。他心里很清楚,给银子办事的人终究靠不住。假太监这件事无论是安德海还是他自己乃至整个冯家都担下天大的干系,若是就此放过此人不顾,就好比随身在自己身边放置一颗定时炸弹。

及早拆弹似乎是唯一且是最好的选项。

三百六十行,行行皆不易,太监自然也不例外。想要在这一行出人头地一点也不比官场打拼容易。冯儒彬知道现在的安德海还只是小幼苗,想要让他帮上忙,冯儒彬必须要有足够的耐心。

让专业的人来做专业的事,毕竟安德海有这方面天赋,他相信这一天不会来的太迟。

而且经过冯儒彬这段时间的接触,他发现安德海并不似历史中所述那样的乖张暴戾之人,恰恰相反,冯儒彬倒是能感觉到他对生活深沉的热爱。这种热爱不仅仅是对自身未来的憧憬,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丝丝家国情怀在里面。

在寒风中待久了,打在脸上的阳光都会是阴冷的,也许安德海长大后的秉性大变是感受爱的能力蜕化的原因吧……

但是回到府中的冯儒彬思虑安德海的未来显然不合时宜,因为安德海的进宫,冯家已经炸了锅了。

额,因为这件事情干系实在太大,别说温常勇、孙如仅就连自己的老爹和表妹林颖儿都不知个中细节。

“你!你!”冯鹤彰颤抖的将家法棍指向冯儒彬,一脸逆子败家的嘶吼道:“龟儿子!你!你可知安德海只有九岁!你怎么,你怎么……”

冯鹤彰气的差点昏厥,在一旁的林颖儿忙上去扶住冯鹤彰,也是一脸哭腔道:“表哥!你怎么能把安弟弟送进宫里去呢!咱冯家家大业大,难道就多他一双筷子吗!”

“啊,是啊”冯儒彬骚着后脑勺,一脸迷心没肺道:“那小子太能吃了,咱家除了王大柱就属他了,把他送进宫里不仅能省粮食,我自己还赚了十二吊钱。”

说话间,冯儒彬从怀里掏出几把咸丰通宝的大钱,一脸赚发相的望着冯、林二人。

“你!你!”冯鹤彰猛的将家法棍甩在地上,一脸失望透顶道:“你真是太让为父寒心了!为父还以为你是……”

话到一半,冯鹤彰噎回肚中,哭丧着脸摆开林颖儿的双手径自回了屋中。

“是啊,表哥,你这次真的太过分了!安弟弟多……”林颖儿豆大的泪珠在绯红的腮边打着转的滴下。

“哭什么”冯儒彬是铁了心要把黑脸唱到底,一脸不耐烦道:“你要是再不听话,我连你也卖了!”

“我”林颖儿泪目。

虽然在之后的两天冯儒彬被自己的老爹冯鹤彰手擎家法棍追杀了十几次,表妹也把他当成混蛋色鬼败家子,黑土心地主鬼老财,但终究是自家人。再加上冯儒彬答应自己会向宫里使银子,让安德海每个月都有机会出宫到冯家待几天,安德海的进宫风波也终于逐渐归于平息。

与冯儒彬受封于松江府团练大臣的旨意前后脚到的还有醇郡王南下襄办江苏团练的旨意。

冯儒彬知道咸丰帝这是有意在磨炼这皇七弟奕譞,逐步为他日后跻身官场谋声望赚能力。

“怎么样,开不开心?”奕譞满脸油脂的小脸颤抖道:“放心!有本王在,松江府那些什么小刀、砍刀的逆匪,统统不在话下!”

“呵呵”冯儒彬强挤出奉承的微笑。

…………………………………………

二月初六的清晨相对于京师千千万万的日子来说是一个普通不能再普通的日子,可是对于冯家来说可是大事。按照旨意安排,今日冯儒彬便要离京南下去松江府履新团练大臣一职。

京师南城外外一片肃穆,初春的俏寒打在冯鹤彰苍老的脸上显得更加让人揪心,在一旁低泣的林颖儿眼中尽是哀怨——婚没结,温常勇便被冯儒彬拉走陪自己办团练。

“颖儿妹子,你放心,等我回我来,咱俩就结……”温常勇安慰林颖儿道。

“唉”冯儒彬打断温常勇,一脸严肃的摇头道:“别说了,不吉利!”

“是啊,说不准就被洪匪打死了呢”王大柱嘴里叼了根蒲柳枝,满脸写满了真诚。

“抽死这货的计划看来得提前了”冯儒彬叹息。

第七十一章请叫我“兄长”

冯儒彬最讨厌这种煽情的戏份,没等异地苦情离别戏上映,冯儒彬便率先打马径自往南而去。

由于冯儒彬的品级不高,外加上排场过大会引起松江府的小刀会起义军的关注,冯儒彬没有要求兵部派遣官军随行保护——毕竟八旗绿营的战斗力冯儒彬是领教过的,带去不仅不会帮到忙反而会适得其反。

于是仅仅带着温常勇、孙如仅和自己的忠实狗腿子王大柱三人南下松江府。

与温常勇不同,孙如仅由于是有功名在身,此外还领着翰林院编修的差事,按照南下士绅办团练的惯例,孙如仅也被封了个半官方半民间的“松江府襄办团练大臣”的头衔。

所谓的半官方就是可以打着朝廷的旗号招募新兵,组织起的团练也要受当地的知府或者巡抚总督的节制;半民间就是兵饷的来源大部分需要团练大臣自行筹募。正是如此,冯儒彬才冒着被**的危险将松江府劝捐的差事拿到手。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一点冯儒彬再清楚不过了。没有银子,就连上帝都不会帮你的!

当然一起随行的还有冯儒彬的顶头上司——江苏团练襄办大臣醇郡王奕譞。虽然冯儒彬多次劝奕譞要低调,现在练勇未出,需要蛰伏待机。

可是很无悬念,这位脑子被大鱼大肉塞满的小王爷还是呼呼啦啦的带了几十个八旗亲随。还美其名曰“以备不虞”……

“士轩哥哥”奕譞一脸自信道:“你放心,这些人都是八旗精锐,若逆匪真敢来,我保证他们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这话好像天真亲王绵愉也说过,最后被胖揍的两个月都下不了床,这醇郡王……”冯儒彬上下打量着奕譞,点点头:“年轻人毕竟身强体壮,一个月应该就差不多了……”

而且,“士轩哥哥?”冯儒彬低头看了一眼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无比郑重的望向奕譞道:“王爷,以后,请叫我‘兄长’!”

一路南下,冯儒彬想了很多。对于小刀会起义冯儒彬虽然有些了解但是绝对算不上精通。

在他的记忆力小刀会是一个神秘而又长寿的组织,早在清朝初年小刀会就作为天地会的支派出现,但屡次被打散,信徒部众也都遁逃四方。直到道光三十年,小刀会才在闽籍华侨陈庆真的组织下再次在厦门重建。

而他此行镇压的主要起义军则是松江府下属的上海县的小刀会起义。起初由天地会成员周立春和刘丽川组织,冯儒彬记得周立春在起义的前期一直是上海、青浦一代小刀会起义军的“一把手”,可是之后不知什么原因,稀里糊涂的就被螨清军队击溃,脑袋也被割了下来挂到松江府的城门之上。于是乎以前由刘丽川、周立春双雄并立的松江府起义军变成现下的刘丽川一家独大的统一起义组织。

“刘丽川?小刀会?”冯儒彬眉头微皱,他对于这位闽籍的原天地会骨干成员很感兴趣,对打着反清复明最后竟主动向洪秀全的皇上帝抛媚眼的事情有着一种隐隐的预感——事情绝对不似教科书上说的那般简单。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越看似坚强的堡垒内部可能愈脆弱”冯儒彬喃喃道。

“还有,谁说江山与美人无法兼得?自己活了两辈子,四十多年,还没见过如此冠冕堂皇的笑话!”冯儒彬在马上优哉游哉,yin欲酥麻的自上而下侵蚀着他是大脑……

再正经的人也偶尔会有……打盹的时候?

冯儒彬是个聪明人,不但聪明人还贼帅。当然可以看出来,脸皮也不算薄。

一个又聪明又帅气而且脸皮还不薄的人,注定无论在哪里都吃不了亏……

他那奇准无比的第六直觉告诉他,这次他一定能势如破竹,小刀会起义只是自己饭前的早点而已。

一路上的yy让冯儒彬忽感眼前一片大好,爱屋及乌,就连一直黏在冯儒彬屁股后面的奕譞都看起来圆润的愈加让人欢喜了。

自恋到一定境界,老天爷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给你个惊喜又或者……惊愕

三天后冯儒彬一行人出了京畿,到了山东莱州府。虽说山东没有遭受洪秀全的太平军大规模的侵占但是在晚清这个时代,沦陷区与未沦陷区有什么区别呢?

走在田间野地里,随处可见荒芜的农田。在咸丰帝时期,清朝境内别说工厂连像样的作坊都是凤毛麟角,万千百姓赖以生存的依靠还是自己的几亩薄田或者靠给地主家做佃户谋生,无论哪一种前提是得在土地上种粮食,可是眼下……

“苛政如虎,盗匪横行,十室九空,圣贤所言不错”孙如仅也是眉头紧皱,虽然他自己也是地主精英阶层的一份子,但是冯儒彬能看出,他对于天下百姓的关切胜于对自己身份的爱惜。

“朝廷大人哪里顾得上我们这些卑贱小民的死活”温常勇无奈苦笑。

“咳咳”冯儒彬清咳一声,嘴角瞥了瞥落在身后不远的奕譞,示意还有外人在,话说的不要太露骨。

没再过多言语,冯儒彬一行人连经过几个村子,别说人了就连野猫野狗都没见过一条。

夜幕逐渐自天空压下,逼不得已,冯儒彬一行人只得就近寻了个村寨。

荒凉的寨门口前只有“韩家寨”三个大字宣示着这儿确实曾有人生活过。

捡了个相对完好的宅院当做临时宿营地,一行人便匆匆支锅造饭。

为了保证安全,冯儒彬让奕譞手下的八旗绿营兵轮番守夜,虽然冯儒彬相信不会有哪个不长眼的流民盗匪肯来这种穷乡僻壤,赤地千里的地方拦路打劫,但是小心一点终究是没错。

住惯了深宅大院,一路上的风餐露宿让冯儒彬很不适应。

就算在二十一世纪,自己也好歹有一个使用期不确定的七八平米的封闭小盒子——只要包租婆不来,还有一张少了半面弹簧的破旧六手席梦思,可是现在……

冯儒彬紧紧的裹住被子,强迫自己睡着。

“窸窸窣窣”的细响钻进冯儒彬的耳朵里,直觉告诉他绝对不是耗子——当然除非它眼瞎耳聋脑抽筋。

人类都生存不下去的地方哪里还会有耗子活路……

第七十二章韩寨之祸

想到自己随身携带的干粮,冯儒彬默默的侧身而起,踹醒在一旁睡的鼻涕泡满脸的王大柱,打了眼色,示意他跟自己来。

随着冯儒彬的脚步逐渐靠近,果然在漆黑的夜幕下一个幽凉的影子正贪婪的驻足在粮食所在地。

“贼!”冯儒彬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偷粮食的贼!”

“哎呀,少爷,那是什么东西?傻狍子吗?”王大柱睡眼惺忪间,猛然发现不远处的黑影,痴痴道。

虽说王大柱的声音并不是很大,但是在这样一个静的能听到心脏跳动的夜晚却也还是如炸雷般在冯儒彬四周回荡开来。

黑影闻声,只回头一瞥,便撒腿开跑。

眼见着偷粮贼开溜,冯儒彬大骂王大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急吼吼的猛追而去。

王大柱此时也反应过来,也甩开膀子自寻着冯儒彬的影子狂追而去。

冯儒彬虽然上辈子是现代蜗居小白领,但是由于之前托自己老爹好基友庆海的福,体力多多少少还是有的,一时间竟也没被那偷粮贼落下。

反而是在自己身后的王大柱,也许是鸡腿吃多了,速度反而比不上娇生惯养的冯儒彬。

可是很显然,自己的耐力终究是比不过偷粮贼的矫健,逐渐逐渐冯儒彬便感到有些吃力,步伐也渐渐的慢了下来,眼见的偷粮贼的身影在乌云的掩护下变得愈加的模糊不定。

就在冯儒彬打算放弃的时候,忽然那黑影一个急刹,速度顿时,慢了下来。

冯儒彬抓住这个机会,迅速靠拢上去,随着自己与偷粮贼的距离愈加的接近,冯儒彬发现原来偷粮贼的前面被人堵住,冯儒彬也不管是谁如此乐于助人,咬着牙便向偷粮贼猛冲而去。

“啪”一个小石子果决的直中冯儒彬的额头,冯儒彬吃痛间身形不稳,来了个潇洒的龙下海,当然也有人将其称为:狗吃屎……

“狗贼!打死你!”偷粮贼低声道。

“你!”冯儒彬还没等张口,又是一石子结结实实再中脑门。

“嘿!我……”冯儒彬愠怒

“啪”又是一发石子。

“停!”冯儒彬被打怕了,捂着脑袋解释道:“这位壮士,我们不是长毛匪,我们是官军,官军啊!”

“啪”又是果决的一记石子。

“狗官也该死!”黑影传来愈加狠冷的声音。

“……”冯儒彬

“放开我,你们这些狗官!”就在冯儒彬被石子打的抱头鼠窜之时,那黑影被前面堵截他的人制服。

“大哥,这偷粮贼被我逮住了!”温常勇及时雨的声音自前方传将过来。

……………………

“嗯?还打我?你怎么不打了?”冯儒彬捂着额头,滋溜着嘴道:“你说你一个半大孩子,怎么下手这么重!”

“呸!狗官!”那偷粮贼愤愤的瞪着冯儒彬道:“只怪天太黑,要不管准打瞎你的狗眼!”

“少爷,这小畜生找死!”王大柱掂量了一下手里打斧子,啐了口唾沫在手上,搓了搓手道:“让我一斧子砍死这偷粮的小畜生!”

冯儒彬挥了挥手,示意王大柱把斧子放下。

一脸坦率的望着偷粮贼道:“我们几个呢的确是官方的人,你呢不仅偷我们的粮食还蓄意谋杀朝廷命官,你说说我该怎么处置你好呢?”

“哼!狗官!要杀要剐随你便!我韩金甲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是回族汉子!”

“呦,小畜生,看爷今天不砍死你!”王大柱一副受不了的样子道。

“韩金甲?”冯儒彬心念一动,不可思议的端量着眼前这位看似年纪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

“你竟然是韩金甲?”冯儒彬不自觉的喃喃道。

“嗯?少爷你认识他?”王大柱摩裟着脑袋,一脸莫名的看向冯儒彬。

大名鼎鼎的咸丰九年的武状元韩金甲,冯儒彬怎么会不知道。而且他还知道这位韩金甲有一箭穿三甲的绝学,是咸丰时期一顶一的箭术高手!

“只是”冯儒彬皱眉,如果自己没想错的话,韩金甲与在自己身旁同为武状元的温常勇不同,韩金甲的家族是历城县有名的地主,也就是现下晚清的剥削阶级的一员。按理说现在他应该是吃香的喝辣的,怎么会落魄到偷自己的粮食呢?

难道又是因为自己围守打援等一系列战略让林凤祥、李开芳的南撤路径发生了改变?

“嘿嘿”冯儒彬一脸“都是误伤”的表情望着韩金甲,脸色顿时变的柔和起来。

给温常勇打了个眼色示意给韩金甲松绑,冯儒彬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一团和气的对韩金甲道:“韩小兄弟,我们呢,的的确确是官道上的人,可是我们与你之前遇到的那些贪官污吏不同。我们是好官,嗯,大大的好官!”

恢复自由的韩金甲活动了一下被勒红的手腕,一脸质疑的望向冯儒彬,他不信现下还有真心为民的好官。

“如果我们真是恶官,你觉得你现在还能神气的坐在我们面前说话吗?”冯儒彬一脸认真道:“韩小兄弟,我们进来的时候这寨子里已经空无一人,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觅食?”

冯儒彬的话虽然很客气,但韩金甲能听出他语气中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味道

“半个月前长毛匪洗劫了寨子,寨子里的粮食都被抢走了,还死了不少人!我爹他……他……”韩金甲低着头,嗫嗫道。

“长毛匪?”温常勇与冯儒彬对视一眼。

“那你们为什么不告官呢?我记得山东地方有不少保境安民的团练啊?”冯儒彬追问道。

“哼!团练,还保境安民???”韩金甲猛然抬起头,眼神愤然的盯着前方一字一顿道:“我们不告官还好……”

“你是说?”温常勇一旁插话问道。

“官军进寨之后,我们明明已经指出长毛匪逃跑的方向,可是那些狗官军非要说寨子里肯定还存有长毛匪的细作,挨家挨户的抓人,还说要想放人,每家每户得交十两证身银,寨子里的人刚被洗劫一空,哪里还有多余的银子,于是,于是……”韩金甲说着,声音有些哽咽,啜泣道:“他们竟然,竟然屠寨!寨子里所有的男人都被……割了脑袋!”

“他们还把我娘还有其他的寨民抓起来,说见银子才放人……”韩金甲的语气中满是悲愤的绝望。

“畜生!”温常勇一拳狠狠的砸在树上。

“少爷,大柱没听懂,官军不是来杀土匪的吗?杀寨民干什么?”王大柱痴傻的问道。

“问得好!”冯儒彬拍掉手上的泥土,坚定的起身道:“这就得问一问历城的县尊大人和当地的团练大臣了……”

第七十三章历城摸底

“对了,既然县令不管,你们就没去济南府试一试吗?”冯儒彬忽然想到什么,问韩金甲道。

“唉”韩金甲摇头,一脸无助道:“去了,府衙里的老爷们说洪匪都是妖怪,不是人,他们只负责抓贼,抓妖的事情不归他们管;还说团练的事情他们会去查,可是直到现在还是……”

“是吗”冯儒彬摩裟着下颚,似有所悟的望向韩金甲,道:“那这件事就有些麻烦了。”

“你真的要……”韩金甲挂满泪痕的双眼仰视冯儒彬道。

第二天清晨……………………

“兄长,你是说”奕譞挺着大肚子揪下一块白面馒头,大嚼起来道:“你要去历城县衙?”

“王爷,团练之害胜过逆匪!”冯儒彬看向奕譞,一字一顿道:“难道王爷希望看到大清的江山就这样毁在这些贪官污吏手中吗?”

奉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冯儒彬也不想在历城过多逗留——毕竟邱二娘还在千里之外的松江府,冯儒彬恨不得朝发夕至。

可是韩金甲的事情自己也不能不管。虽说韩金甲的父亲被太平军所害,但至少他的母亲还在世。

而且若是自己想要收服韩金甲,让其死心塌地的为自己卖命就必须拿出一番诚意来。

刨除这些功利性的不谈,冯儒彬不是那种提上裤子不认人的主儿,韩金甲明明可以过上无忧无虑的地主优渥生活,是因为自己的出现让韩金甲家破人亡,让整个韩家寨生灵涂炭,于情于理他都要为韩家寨死去的百姓,为韩金甲报此大仇!

“啪”奕譞狠狠的将剩下的半个馒头掷在地上,一脸正义凛然道:“这大清朝是我爱新觉罗氏的大清朝!是我皇兄的大清朝!这事咱们管定了!”

“管就管,摔馒头是不是太奢侈了?”冯儒彬心疼的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半拉馒头,一脸惋惜的喃喃道。

历城离韩寨不太远,不消半个时辰一行人便到了历城城下。

可能是由于洪匪刚刚劫掠历城境内的缘故,虽是青天白日但历城的大门仍是紧闭。可以看到的只有十几个团练兵丁打扮的人在城下盘查过往人员。

如果周遭空气也算过往人员的话……

奕譞的中二属性冯儒彬是清楚地,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冯儒彬便安排奕譞以及他手下的十几个八旗大爷们就地休整。

当然这种潜入任务也很明显不适合王大柱。

安排妥当,冯儒彬便与温常勇、孙如仅和韩金甲四人装作来往客商,大咧咧的出现在历城城下。

“站住!”历城团练互相相视一眼,一脸的来钱相,睥睨着冯儒彬四人道:“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啊?”

“嘿嘿,官爷,小的们打东昌府而来,来这历城县做些草药生意”冯儒彬标准的迎客嘴脸道:“几位官爷通融通融~”

眼见着冯儒彬从身后的包袱中掏出沉甸甸的十两银锭,城前团练止不住的噎着口水。

接过银子,与周遭的兵士又是一视,一脸贪溺的望向冯儒彬背后的包袱,一脸财迷道:“证身银子,十两银子一位,你们四个人得四十两!”

说罢便伸出四根手指在冯儒彬眼前晃了晃。

“四十两?”温常勇一脸吃惊的望着门前团练道:“你们是官军还是强盗?”

“嘿,你这刁民!怎么说话呢?老子们拼死拼活的帮你们打洪匪,怎么给要你们这么点银子就舍不得了?要是洪匪来了,难道还能让你们打不成?”一个团练兵摆出一副保境安民相道。

“大哥,跟他们啰嗦什么,我猜,八成这几个人是那逆匪派来的细作,不如……”另一个团练兵阴狠狠的瞪向冯儒彬四人道。

“你们当真敢要我的银子?”冯儒彬叹息,一脸遗憾的望向城下团练。

“怎么,你的银子还能烫手不成?”团练兵一脸好笑的望着冯儒彬道。

“烫手倒不至于”,冯儒彬叹息,“是要命。”

“什么?”团练兵似乎没明白冯儒彬话中的意思。

“没事”冯儒彬很慷慨的再次从包袱中掏出五十两的大银锭,一脸后果自负的递给团练兵。

“拿来吧!”团练兵一把夺过冯儒彬手里的银子,向城上挥了挥手道:“开门,开门!”

大门嘎吱的缓缓打开,冯儒彬依旧微笑的向城下的团练兵致意,当然眼神中充满了悲闵之色。

历城虽然隶属济南府管辖,但是由于地域狭小外加上自去年以来屡遭太平军的劫掠,城内显得异常荒凉。除了街上三五成群的烂醉团练,很少能够见到百姓。

走了许久,终于在街头的拐角处拦住一个行色匆匆的中年百姓,见到自己的去路被拦,那人似乎一脸的惊恐。

“啊,这位兄台不必惊慌,我们几人都路过此地的商贩,想到这历城县做些药草生意。”冯儒彬一脸平易近人道:“敢问兄台,怎么城里一家商铺都没开门呢?”

“做生意?”那中年人像是看傻子似得看着冯儒彬四人道:“命都要没了,还做什么生意!”

“哦?”冯儒彬露出一脸疑惑的神色来。

“嗨”那中年人估摸着冯儒彬四人是外地人便好心提醒道:“现在城里正挨家挨户的抓人呢!说什么要抓住藏匿在城里的长毛匪细作,好多人都被抓了。还说什么只有每人交十两证身银才能放出来!”

“那敢问这位兄台……”冯儒彬想从那中年人口中得出更多的消息。

可是那中年人摆了摆手,惊恐的望向四周,甩下一句:“我劝你们快走吧!要不命都要搭在这儿了!”

随后径直穿过冯儒彬四人,闪进街角中消失不见了。

“十两银子证身?”冯儒彬苦笑的摇头道:“现在还有十两银子在身上的还会是百姓吗……”

……………………

“来,兄弟,走一个!”冯儒彬一脸醉红的端起酒杯。

“好!够义气!”一个团练兵颤抖的举起酒杯,嘟着嘴喃喃道:“咱俩今天算是对上眼了!”

“那叫相见恨晚!”冯儒彬嘿嘿笑了起来,一脸学霸教育学渣的脸色道:“大哥你每天收那么多的证身银子,怎么就不找个教书先生好好学习学习!”

“嗨,我们当兵的就是按月发饷银,证身银子都是替上头收的!”团练兵一脸绯红,道:“这年头,读书有什么用?还不如我手里的刀呢!”

“上头?”冯儒彬一脸饶有兴趣看向团练兵道……

第七十四章丧尽天良

“嗯,可不是嘛”团练兵似乎愈加来劲了,委实的苦面相道:“余大人也不知给我们这些个拼死拼活的兄弟加点银子,现在搞的老子喝酒的钱都没了!”

“余大人?”冯儒彬将团练小兵的酒杯再次倒满,一脸好奇的问道:“这位余大人是咱历城县里的团练大臣?”

“那可不!”团练小兵又一次贪婪的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道:“我们的营总可是当过山西平陆知县的余正酉,余大人!”

“余正酉?”冯儒彬摩裟着下颚,这种籍籍无名的地方团练头子冯儒彬自然是没听说过。

“我们余大人那可是正经科举出身,在京城考过试嘞”团练兵见冯儒彬一脸疑惑相,摆出一副羡慕的模样道:“原本我们余大人刚来的时候是穷的叮当响,这才几个月的功夫,就在这历城县里建起了三进院落的大宅院,连小妾都找了十多个呢!”

“大发战争财”冯儒彬心里不禁唏嘘,小小的历城县原本就民生困顿,怪不得韩寨杳无人烟呢!

“你们大人如此,额,有魄力”冯儒彬顿了顿面露忧虑之色道:“难道县太爷就不眼红?”

“嗨,我家余大人早就跟县尊张太爷和济南府里的王府台打过招呼了。这五两银子中二两归我家余大人,一两归县尊张国生,张太爷,剩余的二两是交给州府里王府台的维稳银”团练小兵吧唧着嘴,一脸的不可示人道。

“不对啊”冯儒彬挠头,装作不解的样子道:“我刚刚进城明明是每个人十两,怎么是五两呢?”

“嗨,这就是我家大人的手段!”团练兵一脸佩服之色道:“我家大人和历城县尊张大人将多余的五两二一添作五分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冯儒彬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来。

“那可不,要不是说我家大人正经科举出身,脑子活,有见识嘛!”团练兵伸出大拇指,一脸自豪的夸耀道。

“嗯,是挺有见识”冯儒彬对喝的早已五迷三道的团练兵报以欣慰的微笑。

“兄弟,我见咱俩也是一个路子上的人,今儿你既请我喝酒,我呢,也不是占便宜的人,今晚哥哥我就带你去舒坦舒坦”团练兵挤眉弄眼的看向冯儒彬。

“舒坦舒坦?”冯儒彬有些傻眼,这都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了,众位女劳模们还真是敬业啊!

“只是……”冯儒彬舒展一下双手,一脸心中有货道:“兄弟的情谊在下心领了,兄弟手里也不宽裕……”

“哎,不费银子”团练兵摆摆手,一脸淫荡道:“之前在韩寨抓了不少肉票在县衙大牢里,里面可是有不少好货呢!今儿我就给你找一个九岁的!怎么样,够意思吧?”

“九岁?”冯儒彬的嘴角不自觉的抽搐着。

“可是兄弟我得提醒你一下,可不能玩的太狠,昨天兄弟我就一个不小心,弄死个十岁的,让余大人一顿臭骂,这次可得加点小心”团练兵提醒道。

“兄弟你还真是……”冯儒彬噎住话头,眼神中的笑意逐渐化为阴冷的杀心,冰冷冷的道:“既是如此,在下真的谢谢兄弟了!”

“唉,今儿一起喝酒就是有缘,客气啥!走,把酒拿着,咱这就上路?”团练兵捧起酒坛,摇摇晃晃的起身。

“是啊,该送你上路了”冯儒彬没有起身,冷漠的端起面前的瓷杯……

银白色的刀光在冯儒彬脸上一闪而过,喷涌而出的血液迸溅在冯儒彬的酒碗中。

长吁一口气,冯儒彬淡然起身将杯中血酒洒向碎石黄土面,看了一眼身后的温常勇缓缓道:“尸体处理好,我们出城!”

拍了拍满眼血红的韩金甲的肩膀,冯儒彬一脸坚定道:“放心!我一定帮你把韩家寨的父老乡亲都救出来!”

原本冯儒彬以为这些土匪团练只是想要图财,没想到他们竟然丧尽天良到……如此地步,天理昭昭岂不是成了一句空话?

“可是”冯儒彬皱眉,虽然他知道余正酉的贪污情形证据确凿,可是很显然不仅历城的知县张国生早就被余正酉收买了,就连济南的知府也跟余正酉穿一条裤子。

更重要的是,冯儒彬不仅想要惩治余正酉一人,无论是张国生还是济南的知府抑或是余正酉手下那几百号的遭天杀的团练兵,他们每个人都罪无可恕,都该死!

可是自己到底该怎么做呢?直接去济南府找山东巡抚?

冯儒彬记得咸丰四年的这个时候山东巡抚是被咸丰帝刚从湖广总督任上踹下来的张亮基。

张亮基此人冯儒彬还是比较了解的。别的不提,他那怕摊事的性子和急功近利的行事风格让他简直纠结成一团了。

在湖广总督任上,不管左宗棠如何规劝这位督抚大人,张亮基就是按兵不动,龟缩在武昌城里一动不动,任由洪匪坐大。

在受到咸丰帝下旨厉斥后又不顾糜烂时局,执意主动出击,结果兵败田家镇,因此被咸丰帝贬谪为山东巡抚

而上一任山东巡抚李僡恰恰因办团练不积极,屡次遭到弹劾,最终被罢官。

冯儒彬可以想象这位有左宗棠这样大佬辅佐的张亮基尚且把两湖地区搞的一团糟,现在没了左宗棠,这位刚履新的山东巡抚岂不是对地方团练侍若大爷?

而且自己在京城之中有皇上还有恭亲王和肃顺一干大佬的青睐和庇佑,可是现在自己在山东,山高皇帝远,自己这小小的半官方性质的松江府团练大臣简直就如鸟屎一般遭人嫌弃。

冯儒彬可以想象,就算自己去巡抚衙门报案喊冤,这位怕事的张抚台想来也不会理睬自己的。

冯儒彬一行四人一路无话,在城门口又献上五十两大银锭之后,冯儒彬与奕譞一行人聚到了一起。

与奕譞汇合时,这位吃的脑满肠肥的圆滚郡王正和手底下的人团坐在一起侃大山。虽然冯儒彬对于奕譞这种不分贵贱的“坐法”很赞同,只是……

此情此情胡扯侃大山是不是有些,额,心境开阔?

“我跟你们说,别看本王现在只是一个郡王,我皇兄跟我说了,等我在南面和那些长毛匪历练历练,过不了几年就给我晋封亲王!”奕譞一副金刀大马的团坐在地,尽兴的侃道:“亲王你们知道是什么级别吗?就连那些地方的督抚大员见本王都得点头哈腰!”

第七十五章证身银子

“等本王成了亲王,第一件事就是打那老不死桂良的屁股!”奕譞一脸芥蒂道。

“醇郡王?”看着一旁侃的上纲上线的奕譞,冯儒彬心念一动,脑子急速旋转起来。

“确实有了奕譞的确可以……”冯儒彬眉头微皱,脸色忽晴忽暗的变化着,有奕譞在,他确认要想收拾掉余正酉和张国生并不难,难就难在……

思忖片刻,冯儒彬一脚踹起在一旁听的入神的王大柱,一脸认真道:“大柱啊,少爷我问你个事。”

“啥?”王大柱一脸意犹未尽的起身,眼神还是直瞟向正声情并茂的奕譞。

“若是你和一个人合伙做买卖,那人偷偷多拿了,你知道了会怎么办?”冯儒彬半开玩笑的盯着王大柱。

“抽死他丫的,敢骗我大柱!”王大柱撸起袖子,一愣,摸着头道:“我哪里和别人做买卖了?”

“少爷,难道您良心发现要把那一百两银子……”王大柱眼神中闪出风采。

“滚!”冯儒彬一脸好气又好笑的狠狠的给了王大柱一脚,道:“什么一百两,一百文都没有!”

“唉,少爷,大柱哪天有银子了也不会跟您一起做买卖……”王大柱垂头丧气的喃喃道。

冯儒彬没有理睬王大柱的苦水,因为他觉得半拉憨的埋怨都是没有任何道理可言的,自己可以完全不用放在心上。

于是上前一脸希冀的向奕譞道“王爷!下,额,为兄我有一事相求啊!”

“……”奕譞

………………………………

“放心,这事就交给本王了!”奕譞挺着胸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道。

济南府离历城城不算远,在夜幕刚落之时,一行人便赶到济南城下。

相互道了别,冯儒彬不由得再次叮嘱奕譞道:“王爷,这件事能否成功,全赖王爷了!”

“放心,放心!”奕譞摆了摆手,吹着口哨径自往山东巡抚衙门而去。

目送着奕譞和温常勇逐渐远去的身影,冯儒彬收了收心神,深呼一口气,转身道:“走,我们去济南府衙门!”

虽说太平军的南撤部队今日出现在济南府周遭地区,外加上济南府作为山东腹地和山东首府所在,防备严密些是应该的,但是如此的劳师动众,在冯儒彬眼中还是有些草木皆兵了——街上满是成群结队的团练,呼呼啦啦的少说也有数千人的规模。

冯儒彬知道,山东的团练与两湖地区和现在的安徽、江苏不同,一来团练的数量比较少二来团练大部分都以保卫乡闾为目的,很少会有大批量的出乡剿匪的举动。

冯儒彬估摸着,这街上的数千人的团练队伍应该是济南府乃至周遭府县所有能动员的部队了。

冯儒彬现在也没有心思也不想为张亮基或者自己将要去见的济南知府王闻义费脑子,他现在的目的只有一个——除掉土匪团练余正酉和黑心的历城知县张国生,自然这济南知府王闻义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

“大人!您可得给我做主啊!”冯儒彬如丧考妣的向济南知府王闻义吐槽道:“下官是奉了圣旨南下办团练的,可是途径历城,历城那些兵痞子不仅不放行,还向下官索要证身银子!”

“唉,冯大人!”王闻义似乎并不惊讶,一脸理解相道:“这历城的团练想是不知道大人身份,这样,本府明日便知会张国生一声,把证身银子还给大人!”

“那就多谢府台大人了!”冯儒彬如释重负,毕恭毕敬的作揖道:“敢问大人证身银子是何名目?可有依据?”

“大人知道,下官马上就要去松江府就任团练大臣,如何筹措团练粮饷一直是下官的一块心病。今日见济南府团练兵士军容齐整,武器完备,想必是大人筹措粮饷有方,恳请大人教我!”冯儒彬愈发的恭敬了。

“啊,这样啊”王闻义面露得意之色道:“证身银子是本官在济南府所创。冯大人试想,现在的逆匪绝大部分都是泥腿子和低劣小民组成。若是连区区几两都拿不起的刁民,要不就是逆匪潜藏在我济南府的谍探要不就是即将加入逆匪的潜在暴民!本官正好用这证身银子辨别谁是良民谁是暴匪!”

“大人高见啊!”冯儒彬竖起大拇指,给王闻义的歪理一个大大的赞,道:“下官以前一直以为人命是不分贵贱的,直到现在,直到此时听到大人这番话,我才幡然醒悟,原来人命也是有卑贱和高贵之分的!就历城那些刁民来说,十两银子都没有,他们就该死!王大人高招!张知县和余大人做的对!”

“是吗?十两?!!!”王闻义惊愕的望着冯儒彬道:“证身银子每人十两?”

“是啊,是十两啊”冯儒彬也是一脸迷惑的望着王闻义:“下官和醇王爷付了一百多两的证身银子呢!”

“醇王爷也和你一起来的?”王闻义已经不是惊愕而是一脸的惊吓。

“是啊,王爷还说自己要亲自跟张抚台讨还证身银子”冯儒彬脸色变得红润起来。

“什么?醇王爷去了巡抚衙门?”王闻义腿脚有些发软。

“对啊”冯儒彬脸色愈加的好看了:“一个时辰前就进了巡抚衙门。”

“这,这”王闻义隐隐感觉要坏事,虽然自己之前和巡抚张亮基请示过证身银子一事,可是他只说每个百姓之收取十文,可是……

十两和十文差距似乎有些悬殊……

看着王闻义面如死灰的瘫坐在地上,冯儒彬心道是时候了

“大人”,冯儒彬一脸善解人意的看向王闻义,道:“是不是证身银子数额不对?”

“嗯?”王闻义有些吃惊

“如果王大人肯把济南府这一年的证身银子拨给下官一部分充当松江府练勇经费,下官倒是有个不成熟建议可以帮到大人”冯儒彬看向王闻义,一副胸有韬略的样子。

“你有办法?”王闻义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

“当然!”冯儒彬向王闻义投以自信的微笑。

…………

拿着一沓厚厚的济南府银庄票据,冯儒彬如释重负的出了知府衙门。

“弃卒保帅?”冯儒彬春光满面道:“这世上还有一个词叫‘螳螂捕蝉’……”

第七十六章竹篮打水

冯儒彬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经过知府内当差的兵勇指引,冯儒彬径自领着王大柱、孙如仅捡了个官驿下榻,静等明天的好戏。

“府台大人您唤小的?”王闻义的师爷一脸疑惑道。

“嗯”王闻义捋着嘴边的山羊胡,面色深沉道:“陈师爷,你跟我也有十年了吧?”

“哎呦,老爷您记性真好!老爷您还是泸县知县的时候小的就跟着老爷了,掐算着日子今年刚好十年。”陈师爷一脸受宠若惊道。

“嗯”王闻义一脸放心的望向陈师爷,缓缓道:“那本官有件事需要你亲自来办!”

“大人请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陈师爷信誓旦旦道。

“好!”王闻义扶椅而起,眯缝着眼睛,露出奸诈的笑容道:“……”

“高!大人实在是高!”陈师爷竖起大拇指夸耀道:“府台大人真是智虑深远!小的佩服!佩服!”

“这件事你务必今晚就办好!”王闻义一脸认真的盯着陈师爷道。

“唉,小娃子,毛都没长齐就想着敲竹杠,老爷我就教教你什么叫做竹篮打水一场空!”王闻义面色神采的目送陈师爷出府,喃喃道。

透过窗外,望着寂黑的夜空,冯儒彬嘟囔着:“这个时候温常勇应该还没睡吧……”

……………………

第二天天刚放亮,济南府里早早的就熙攘起来。昨夜王闻义亲自率领济南府兵深夜突击历城县,将余正酉和张国生两人拿捕到案,此时两人正在龇牙咧嘴的喊冤叫屈。

“大人,小的实在是冤啊!”张国生一脸不明觉厉道:“这证身银子不是大人您要收的,下官哪里敢中饱私囊!”

“是吗”王闻义一扫昨晚的颓丧,阴狠狠的望向张国生、余正酉二人道:“可是十两银子一人是不是有点……多了?”

“……”

余正酉与张国生相视一眼,眼神中透露出让人心悸的绝望。

余正酉不了解王闻义,张国生可是妥妥的王肚子里的蛔虫。他知道王闻义此人不仅爱银子更爱手头上的权利和作为济南知府的权威。这次证身银子的事情败露,自己和余正酉八成是逃不了一死。

想到这里张国生不禁心中大骂自己糊涂。原本他收十两证身银子的时候心里就存在着捞一把就辞官回家享福的念头。可是随着银子越来越多,宅子越建越大,小妾越娶越多,张国生愈加觉得银子不够花,于是乎就像落在羊群中的恶狼一般,对银子的极度渴望让他逐渐失去了理性。

“怎么,你二人可知肆意盘剥百姓,草菅人命是什么罪过?”王闻义滋溜一声将茶水吸进肚腹之中,一脸冷笑道。

“大人!大人!”余正酉一路狗爬的攥住王闻义的裤腿,一脸懊悔相,道:“大人若是肯放过我二人,我们愿意将所获银子全数献给大人!”

“是啊,大人!下官愿意全部……”张国生也随声附和。

银子千般好,保命第一条。有了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闭嘴!”王闻义腾的一声起身,一副大义凛然道:“本官为官清廉,一丝一绢都不肯轻取百姓,虽说收取百姓证身银子是无奈之举,可是你二人借机肆意盘剥百姓,真是罪无可恕!天理昭昭,岂能容下你二人这样的饕餮之贼!”

“府台大人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张国生与余正酉又是相视一眼,这话出自王府台的口中似乎有些……违和。

张国生暗暗感到情形有些不对,看来王闻义此次不仅仅是想要他和余正酉吐银子这么简单。

“大人,您不是……”余正酉也是一脸纳闷,还想辩解。

“闭嘴!你二人的罪行昭然若揭,本府也不愿再与尔等贪吏啰嗦,”王闻义露出冷峻的目光,大声道:“奉张抚台均令,历城知县张国生,历城团练大臣余正酉鱼肉百姓,草菅人命,实在罪无可恕!先将此二人隔离关押,之后再细细审问!”

“王大人真是铁面无私啊”山东巡抚张亮基铁青着脸从帷幕后闪身而出。

后面奕譞漫不禁心的踱步而出,能看得出昨晚奕譞睡得并不安稳。

“是啊,王大人此言倒是令下官耳目一新”冯儒彬最后从帷幕中闪出,笑嘻嘻道。

“耳目一新?”王闻义撇了撇嘴,算是对冯儒彬用词不当的不满。

“不应该大义凛然吗?”王闻义心中喃喃道。

“原来王大人深夜来我巡抚衙门竟为此事!”张亮基面色深沉,丝毫没有被王闻义先前的天秀操作所触动。

“是啊,张、余二贼真是我济南府第一祸害!下官昨晚才得到线报,连夜将此二贼缉捕!”王闻义一脸的痛心疾首道:“此二人是在下官治下犯事,下官是羞愧难当。因故斗胆请抚台大人允准下官亲自审理此案!”

“你要亲自审理?”张亮基冷哼一声,一脸的厌恶道:“王大人还真是做事果决,丝毫不留情面啊!”

“抚台大人谬赞了”王闻义面露得意之色道:“下官当差自然是为皇上尽忠,为抚台大人分忧!”

说话间,山东布政使刘源灏急匆匆的走进府衙大堂,在张亮基耳边耳语了一通。

“你确定?”张亮基的余光扫向王闻义,向刘源灏进行着最后确定。

刘源灏肯定的点了点头,也转身望向身后的王闻义。

“王大人还真是忠君体国啊”张亮基的脸色愈加的难看起来。

此时连王闻义都觉察出似乎有些不对劲。按理说自己刚刚的那番慷慨陈词就算不能赚到巡抚大人的叫好声但至少不会甩脸色给自己看。而且刘源灏身为山东布政使,掌管着是一省的财税粮政,平白无故怎么会到他这知府大堂上来,而且看说话,似乎是关乎自己的……

刘源灏打破短暂的沉寂,一脸语重心长道:“王大人难道就没有其他的要跟张抚台和我交代的吗?”

“交代?交代什么?”王闻义有些纳闷。

“比如你府上的陈师爷哪里去了”刘源灏一字一顿道:“还有,陈师爷昨晚连夜运出城去的三十个大箱子里面装了什么……”

“我!怎么会……”王闻义瞪大眼睛,满脸惊愕的呆立在当场。

第七十七章螳螂捕蝉

半晌,迎着张亮基和刘源灏火辣的目光,王闻义哆哆嗦嗦道:“抚台大人,臬台大人,这银子真不是下官的!”

“银子?”冯儒彬接着话茬道:“臬台大人似乎只说有三十多个箱子,至于里面有什么东西好像……”

“王大人真是旷世奇才啊!仅仅凭借陈师爷昨晚运出箱子就能判断出里面装有银子!”冯儒彬毫不犹豫的给了很是配合的王闻义一个赞。

“王大人,既是如此,那便与我说那三十多箱的银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吧”张亮基冷森森的望向王闻义。

“我?这……”王闻义看了看张亮基又看了一眼刘源灏,最后将怨毒的眼光洒向冯儒彬道:“是他!是冯儒彬陷害我!是他跟下官说……”

“说什么?”冯儒彬笑嘻嘻的看着王闻义。

“说……”王闻义有些傻眼,他总不能说是冯儒彬告诉他证身银子的事情被张亮基知晓,自己为此连夜转移银子。

可是若是不说,冯儒彬确实没跟自己说其他的。

“冯儒彬想要与下官共同分那三十箱银子”王闻义咬咬牙,心知今日是躲不过去了,索性把算计自己的冯儒彬拉下水。

“哦?是吗?”刘源灏将目光移向冯儒彬。

长叹一口气,冯儒彬一脸疑惑道:“真的吗?王大人要跟在下平分那三十箱银子?”

“只是”冯儒彬摩裟着下颚道:“那又为何将三十箱银子全部运走呢?”

“我”王闻义傻眼。自己当初是故意答应跟冯儒彬平分搜刮而来的银子,暗地里早就将所有的银子从济南银庄中取出让陈师爷连夜运走。原本想让冯儒彬竹篮打水一场空,可是现在却是……

“王大人还真是会攀咬啊”张亮基似乎听腻了王闻义那漏洞百出的搪塞理由,挥了挥手示意门外侍卫将王闻义带下去。

看着王闻义如死狗般的被拖拽下堂,冯儒彬心中不禁吐气。

济南的知府、历城的知县和历城的团练头子余正酉肯定是躲不了菜市口的一刀了,只是余正酉手下那一批杀人放火奸淫幼女的畜生该如何对付显得有些棘手。

“醇王爷”张亮基转身,恭恭敬敬的给奕譞作揖道:“王爷真是神机妙算,料到此贼定会趁夜转移脏银!”

“哪里,哪里,本王只是顺势而为,这等小贼本王一眼就看出是个贪官污吏”奕譞挺着孕妇肚子,一副大言不惭相。

“这话应该……收税吧?”冯儒彬在一旁暗道。

“抚台大人!僧王爷和胜保将军已经进了济南城了,现在正往抚衙而来”山东布政使司徒照于急匆匆的踏门而进。

“僧格林沁?胜保?”冯儒彬心中一动,他们来这儿莫不是……

……………………

山东巡抚的抚衙离济南知府府衙不远,三步并两步,不消一炷香的功夫冯儒彬就跟着奕譞的屁股进了府衙之内。

此时府衙里已经聚集了好些人,远远的冯儒彬便看到僧格林沁那标准的蒙古壮汉的轮廓和胜保那凶杀的面孔。只是除此之外堂上还有不少其他的人,看似僧格林沁和胜保与他们聊的很熟络。

“张大人”僧格林沁见到张亮基,一脸不耐烦道:“你怎么……醇王爷?冯儒彬?”

当然,醇王爷是上调的吃惊语气,而冯儒彬的名字是下压的厌恶声色。

“嗨”冯儒彬试探性的摆了摆手,胜保和僧格林沁迅速将头转过去,一脸“看不到看不到”的样子。

“唉,还真是记上仇了”冯儒彬叹气。

……

“毛大人,说一下山东地区的逆匪情形”僧格林沁拿起桌上的茶,一饮而尽道。

“是”毛鸿宾恭敬作揖道。

“各位大人,目前逆匪的北伐残部还龟缩在山东阜城,虽说人数不多但都是不怕死的亡命之徒,而且据昨日探子来报,李匪和林匪两人正打算从阜城向东突围,下官估计,他们的目标是吴桥县的连镇。”毛鸿宾说完,长吁一口气。

“你是说阜城的逆匪有南下的迹象?”张亮基有些不可思议的望向毛鸿宾。

“不仅如此”胜保此时也从位置上站起来,满脸愁容道:“南上接应的逆匪也在半月前已经突破本官在江北设置的防线,三日前也已经到了阳谷、郓城。”

“那当地的团练”张亮基有些慌乱,就算不谙军事的他也能感觉出此时山东境内局势有多危急。

“都被打散了”毛鸿宾无奈的摇着头。

山东一百零七县,多少县府战火中……

“本王已经与胜将军商议过了”僧格林沁看了一眼早已六神无主的张亮基,一脸嫌弃道:“本王率领外驻外八旗和神机营镇守济南、武定,防堵逆匪再次试图北上,胜保大人镇守东昌府,遏制南逃逆匪的归路。”

“至于张大人你”僧格林沁瞥了张亮基一眼,道:“就负责镇守临清州,防止逆匪西进山西。”

“这”,张亮基似乎有些犹豫的望向毛鸿宾。

毛鸿宾点了点头,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好!”张亮基咬咬牙道。

“冯大人不是要去松江府办团练吗?怎么晃悠到济南地界来了?”僧格林沁想起让自己跌过跟头的冯儒彬,一脸没好气道。

“是啊,这件事宜早不宜迟,松江府的小刀逆匪被洪匪收编是旦夕之事,冯大人还是应该尽早去才好”胜保也是应和道。

“这两位大人真是贴心的狠,知道松江府此时正是不可收拾的时候,催命都催的这么让人无可辩驳……”冯儒彬心里喃喃道。

“下官明日便动身出发”冯儒彬露出恭敬的笑容——毕竟救邱二娘的事情冯儒彬一直挂在心头。

只是在临走之前冯儒彬还有一件事要完成……

………………………………

“抚台大人,此时正是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啊!”冯儒彬狠狠的将茶杯放下,一脸机不可失相。

“大好机会?”张亮基疑惑的看着冯儒彬。

“是啊”冯儒彬掰着手指给张亮基算道:“抚台大人您想。现下虽然洪匪看似来势汹汹凶,其实早就是强弩之末。别的不提,南边来的洪匪原本人数就不多,在加上劳师远征和胜保将军亲率大军南下堵截,湮灭是指日可待的;北上逃窜的逆匪更不用提,年前浩浩荡荡的万把人,现在只剩下几百人龟缩在阜城之内,此时不出兵剿杀更待何时!”

第七十八章恶有恶报

“可是僧王爷说阜城之匪由他负责剿杀”张亮基道。

很显然张亮基对僧格林沁很忌惮。

“是啊,但僧王爷若是围那洪匪不得,让洪匪跑出来,是不是就……”冯儒彬满怀深意的看向张亮基。

“你是说逆匪能突破僧王爷的包围?”张亮基眼神中闪烁出光芒。

“高唐”冯儒彬幽幽的吐出两字道:“洪匪若是在僧王爷哪儿受堵,高唐州将是他们最后的南归之路!”

“哦?高唐州?”在一旁的毛鸿宾也微微的点着头,很显然这位目前山东最具军事天赋的团练大臣,未来曾国藩手下干将的毛鸿宾也和冯儒彬想到一块去了。

“只是僧王爷让本官负责围堵西进山西之贼,高唐州离临清府还有一段距离,有点……”张亮基有些为难。

“唉,大人,您就甘心在自己的的地盘上。功劳就这样被外人瓜分走?下官都替大人感到憋屈!”冯儒彬长叹一口气,一脸遗憾道。

“而且,大人身为山东疆臣,守土有责,守土尽责又有什么错?”冯儒彬道。

“你是说让我?”张亮基听闻,眼神中闪烁出光芒。

“果然”冯儒彬心下一喜,这张亮基果然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贪功冒进之徒。

“大人幕下有像毛鸿宾大人这样的足智多谋之将,还有数千乡土团练之兵,收拾几百逆匪岂不是如捏死一只苍蝇那般简单?”冯儒彬一脸奉承道。

“好!”张亮基看了一眼站在一旁默不发声的毛鸿宾,一副壮志满怀道:“毛大人!命你迅速点齐济南府所有团练乡勇,三日后兵发高唐州!”

“抚台大人,济南府的练勇虽然……”毛鸿宾显然对兵发高唐州有些忧虑。

“大人好魄力!”冯儒彬打断毛鸿宾的话头,伸出大拇指奉承道。

顿了顿,冯儒彬露出微笑,一脸好意的提醒道:“大人别忘了历城还有一营团练,人多力量大,都带上!”

“好!”张亮基眯缝着眼睛,似乎胸有成竹。

“冯大人不如与本官同去,若此次真的能成功剿杀逆匪,本官一定会向皇上如实呈奏大人的功劳!”张亮基向冯儒彬发出邀请道。

“不了,皇命不可违,下官明日便启程南下松江府!大人的心意下官心领了!”冯儒彬一脸奉承道。

“功劳?”冯儒彬哂笑。

山东地界由于没有遭受太平军的占领,因此此时的省内团练还仅局限于搜刮百姓,鱼肉乡里的级别。杀几个平头百姓还可以要是遇到林凤祥和李开芳的太平军,全军覆没是躲不掉的。

去了就是送死!

毕竟找死还要盛情邀请自己这件事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冯儒彬都是没有丝毫好感。

虽然冯儒彬和张亮基并没有什么过节,甚至在王闻义这件事情上张亮基还帮自己。但是如果不趁着山东团练柔弱之时借太平军之手给予迎头痛击,日后崛起的强劲山东团练军可能会给自己带来莫须有的麻烦……

死不了,活不好,半死不活才更易于自身发展。

而且,冯儒彬看了一眼在一旁面带忧虑之色的毛鸿宾。自己日后与曾国藩的硬碰硬肯定是躲不了的。现如今趁机折断这曾剃头未来的一只臂膀也算是自己的一番未雨绸缪。

“抚台大人,这件事一定要做的隐秘,万不可被僧王爷和胜保大人知晓!若是大人此次能够顺利剿杀林、李二贼,重回湖广总督位置甚至调任直隶岂不是……”冯儒彬在临行前又慷慨的给张亮基打了一针强心剂。

……………………

呼吸着晨曦第一缕春光,冯儒彬、奕譞一行人出了济南城南门,径自往南而去。

相比于之前,南下的队伍中多了韩金甲。

自昨天韩金甲从城外的乱坟岗中将母亲的尸体找出,冯儒彬就知道羁绊韩金甲的最后一根情丝也断了。

父母在尚有来处,父母去只剩归途。

没有父母的地方,故土也是异乡,除了跟冯儒彬南下,韩金甲已经没有了更好的选择。

呆呆的看着拱起的圆坟,韩金甲心中万念俱灰,原本和睦幸福的一家转眼间只剩下空落落的自己。

“大人,我回族人讲求知恩图报。此次大人帮我报了杀母大仇,我韩金甲日后定当鞍前马后……”韩金甲扭头对冯儒彬道。

“哎”冯儒彬打断道:“我素知,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今儿虽杀母之仇得报,杀父之仇却孤悬心中。我冯士轩与韩兄弟保证,一定剿尽天下丧心之逆匪,为令尊报仇!”

“嗯!”韩金甲面露感激的望向冯儒彬。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韩金甲能感受到,冯儒彬与自己印象中的狗官完全不同,由内而外散发着遗世独立的气息。

“兄长”孙如仅勒住缰绳,一脸疑惑的问:“虽说王闻义、张国生和余正酉罪无可恕,可历城那些天良丧尽的团练也都是各个该杀之人,况且韩家寨的百姓也大都死在他们手中……”

“是啊”冯儒彬满脸自信道:“放心,他们绝对活不过半个月。”

林凤祥和李开芳那强悍的战力和惊人的指挥才能冯儒彬是很放心的。

果不其然,张亮基想要独自贪功劳,于是领着济南府内所有的团练由驻扎地山东省的直隶州临清州南下,不自量力的去东昌府的高唐州迎战林凤祥、李开芳部队。

毫无疑问,兵败如山倒。高唐州沦陷,就连自己手里最得力的团练大臣毛鸿宾也身受重伤。

气急败坏的胜保大骂张亮基蠢蛋的同时还与僧格林沁联名上奏,弹劾张亮基取巧冒功,丧师失地。咸丰帝盛怒之下将张亮基拔顶剥服,撵回老家江苏铜山。

不仅如此还将僧格林沁、胜保的弹劾奏折明发各省,引以为戒。

最主要的是,在明发诏谕中,中冯儒彬看到“全郡覆没,死伤殆尽”的字眼。

出来混的早晚要还的,这结局是他们每个人都应该料想到的。

由于要躲避沿途可能出现的南上救援的洪匪的偷袭,冯儒彬一行人走的很慢,这期间冯儒彬也对如何利用松江府团练大臣职务迅速培植出属于自己的军事力量做了缜密的思考。

七天后,冯儒彬慢腾腾的到了江苏界内。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想要最小代价的剿灭盘踞在松江府的小刀会,非得知道其中详情……

第七十九章靓爽姑娘

“好啊,你小子是不想活了!”几个鱼贩子怒目圆睁,围着眼前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打转。

“怎么这鱼浦是你家?我在这儿打鱼怎么了?”少年手持弹弓与鱼贩子周旋。

“嘿,小子,你可知我们都在大明国刘元帅哪儿讨了职务,今儿你若乖乖把鱼放下并答应哥几个不再来,哥几个还可以考虑饶你一命,否则”一个领头的人哼唧着:“今日就把你扔进这黄浦江里喂鱼!”

自去年小刀会的起义军占领了青浦渔村,就很少有外地人到这里来了——怕揍。

“我若是不依呢”那少年梗着脖子,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上!”几个鱼贩子恼羞成怒,四下围拢便向少年发动了攻击。

“啪啪啪”几声弹弓弹射的脆响,换来的是那几个鱼贩子倒地地上的哀嚎。

在一旁围观的渔民啧啧称奇。

没想到平日里被人当做玩具的弹弓竟然被少年耍的灵活四射,宛如洋人手中的妖法棍一般,指哪打哪儿,而且力道还奇大!

“你!你!”几个鱼贩很显然被少年令人发指的暴行所激怒,蹬着腿起身狠狠的威胁道:“小子有本事,给我等着!”

望着几个鱼贩子狼狈的身影,少年长叹了口气,喃喃道:“这样真的可以吗?”

嘴里叼着随手在树上折下的新嫩蒲柳枝,少爷不住的用脚拍打着黄浦江面。黄浊的江水绕着少年的脚踝散发出圈圈涟漪。

看了一眼逐渐散去的渔村百姓,圈圈疑惑逐渐占据少年的大脑,喃喃道:“这些人怎么看都不像是穷凶极恶的长毛匪啊。”

“小子,你还敢在这儿”刚刚被少年一颗石子正中的鱼贩子恶狠狠瞪着少年。

身后站着约莫十来个人

很明显,这是跑回来复仇的。

“怎么,还没挨够我手中的石子?”少年眉头微皱,他本以为这次可以来一个大人物,没成想还是……

“就是他?”人群逐渐向旁边散开,一个十八九岁的靓爽姑娘自人群中闪出。

但见这靓爽姑娘大红裤子小紧身,秀美微蹙面生忧。

少年一愣,他没想到起义军中女兵竟如此普遍。

“是啊”,那鱼贩子一脸奉承道:“将军,就是这小子。”

“哦?”靓爽姑娘上下打量着少年。

“你说他是清妖派来的细作?”靓爽姑娘摇摇头,言语中满是疑窦道:“这分明还是大半的孩子嘛!”

“将军,您别看他年龄不大,本事倒不小。特别是他手里的弹弓,就像洋人手里的家伙式一样。兄弟几个联手都拿他不住,还白白挨了他的石子”说话间,那鱼贩子便委屈的捂着被打的青紫一片红的脸。

“是吗”靓爽姑娘似乎对眼前这个半大的孩子有了浓厚的兴趣。

“你是他们的头?”少年隐隐感觉眼前这位靓爽姑娘绝不简单。

“是啊”靓爽姑娘眨眼,露出四只整齐的皓齿道:“你为何无缘无故挑衅,还随意殴打我的属下?”

“无缘无故?”少年苦笑。

“如果黄浦江是你们家的话,我这的确算得上是无缘无故”少年话中满是尖刺。

“这黄浦江倒不是我们的,但水里的鱼倒是得归我们”靓爽姑娘收拢美齿,脸色变得冷淡起来道:“我见你小小年纪,绝不是狗朝廷派来的细作。今日便放你一马,他日不要再来这黄埔江畔打鱼了!”

“哼,狗清官在的时候百姓没法打鱼,现在狗官走了,还是没法打鱼……”少年叹息的起身,缓缓的从身后掏出弹弓。

“你真是找死!”那鱼贩子见少年掏出弹弓,向后厮喊道:“兄弟们都上,砍死这不长眼的小杂碎!”

随后那鱼贩子郑重的向后退了一步——毕竟脸若再挨一石子指定得破相。

少年不慌不忙,在用弹弓放倒五六个率先冲来的起义军后,旋即将弹弓插回腰间,一个鲤鱼打挺陡然跃起,劲风四射,又几个最靠近少年的两个人被扫到。

靓爽姑娘在一旁观察许久,嘴唇紧咬,似乎下了决心。

很明显,那靓爽姑娘的身手要比被放倒的那些渣渣五不在一个次元上,少年一边应付冲上来的炮灰一边还要招架来自靓爽姑娘的迅捷攻击,一时间竟有招架不住的情势。

“噗”就在少年与靓爽少女纠缠之时,背后遭到偷袭,少年一个跟头跌在地上,插在腰间的弹弓掉在地方,弹弓石子洒落了一地。

“去死吧!”此时那一直躲在身后的鱼贩子阴狠狠的举刀向少年的面门砍下。

“慢”靓爽姑娘的手死死扼住下落的刀身,转头对鱼贩子说:“别杀他,我自有计较!”

鱼贩子犹豫着收起刀锋,赔笑道:“小的知道,小的只是吓吓他。”

微笑着伸出秀美但不柔弱的右

少年一愣

顺势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一脸疑惑的望向靓爽姑娘。

“走啊,我能感觉的出来你也是与那狗朝廷有着血汗深仇的人,不如加入我们,一起杀狗官,分土地如何?”靓爽姑娘眼神热切的望向少年。

少年搔着脑袋,一脸的纠结。

“就算不加入,至少给你找一条长裤”靓爽姑娘扑哧一声笑了,指了指少年屁股后面磨出的大洞。

“那……”少年羞涩道。

……………………

“侄女啊,这位小兄弟是?”大明国统理政教招讨大元帅刘丽川端坐在主座之上,一脸疑惑的问道。

“刘叔叔,这位是韩三甲,是从山东历城逃难过来的”靓爽姑娘忙解释道。

“你就是刘丽川?”少年瞪大眼睛,望着刘丽川道。

“放肆!”潘起亮在一旁打断少年的话,一脸的威胁道:“大元帅的名讳岂是你可以直呼的?”

“周将军,在进来之前你难道没告诉他该注意些什么吗?”潘起亮冷哼的望着靓爽姑娘道。

“是啊,是啊”徐耀在一旁也附和道:“秀英啊,像他这样来历不明还不知谦卑礼数的人就不该领来见大元帅。”

“周将军?秀英?”这位名为韩三甲的少年眼睛瞪得更大了,自己眼前的竟然是小刀会原首领周立春的女儿周秀英!

“算了,不要在乎这些虚礼”刘丽川摆了摆手,示意徐耀和潘起亮不要再诘难周秀英和韩三甲两人。

“刘叔叔,侄女之前试过此人的身手,虽说三甲小兄弟年龄还小,但是若是论身手就连侄女恐怕都不是他的对手!”周秀英一脸欣赏的看了韩三甲一眼,对刘丽川道。

“是吗”刘丽川一脸惊奇的看向韩三甲。

第八十章义厅议事

周秀英的本事在整个小刀会起义军里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刘丽川记得,自两年前周秀英就和周立春一起带领青浦的农民进行抗粮斗争。虽然周秀英是一介女流,但是巾帼不让须眉,不仅协助周立春将青浦知县和苏州知府组织的剿匪军队打的乱花流水而且在白鹤江一战,身先士卒,仅仅用两百起义军就将来犯的两千清军打的是落荒而闹。

能受到周秀英如此夸赞,刘丽川对韩三甲本能的就警惕了三分。

本领越大的威胁越大,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以前的周立春是如此,现在站在刘丽川面前的的韩三甲亦是如此。

“三甲兄弟”刘丽川一脸热情道:“三甲兄弟能从历城一路南下到我松江府地界,定是与那狗朝廷结下血海深仇吧?说来与本帅听听,日后有机会本帅定当为三甲兄弟报仇啊!”

再漂亮的话也抹不掉其中的试探意味。

“唉”韩三甲长叹一声,缓缓道:“以前我也是殷实之家,父母高堂具在,可是一夜之间就被……”

刘丽川听着直点头,太平军的程监军从北面带来的消息他也知晓一些,济南府的确有不少地方被官军屠戮的百姓远远超过林凤祥和李开芳。韩三甲的父母因财被当地团练所杀倒也是合情合理。

而且通过韩三甲的表情,刘丽川能很明显的感受得到他对于官军对狗朝廷深深的怨恨。

“真是耸人听闻!这些狗官自称为民除害,他们自己却是最大的匪!最大的害!”刘丽川腾的一声起身,一脸的愤慨道。

“刘叔叔放心,早晚我们会把这些狗官杀光!”周秀英很显然也被韩三甲的悲惨身世所感染,攥着拳头,狠狠道。

“嗯!”刘丽川重新坐回椅子上,关切道:“侄女啊,三甲小兄弟就暂时编在你的营中,日后若是立有战功,本帅定会赏赐重用!”

“大元帅”门外护卫禀告道:“程监军和邱师帅来了。”

刘丽川挥了挥手示意周秀英将韩三甲带下去,便道:“引他们去义厅。”

……………………

“你真的是周秀英?”韩三甲还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怎么,你还见过冒牌的我吗?”周秀英莞尔一笑,道。

“这倒没有,只是前些天刚有人提起你的名字”韩三甲不好意思的搔着脑袋。

“是吗”,周秀英饶有兴趣的问道:“他说我什么?”

“啊,没什么,没什么”韩三甲显然不想多提此人的名字,胡乱搪塞着。

“别说你不仅本领不小,就连心里的小秘密也不少呢”周秀英秀指轻戳韩三甲的胸膛,一副挑逗样子道。

“啊,嘿嘿”韩三甲不好意思的羞红着脸。

十六年了,除了自己的母亲,还没有哪个女人和他如此说过话。

“对了,秀英姐姐”韩三甲一脸疑惑道:“刚刚说话酸酸的那两个人是谁啊?”

“啊,那个瘦一点是我们起义军里的飞虎将军,叫潘起亮;那个胖一点的叫徐耀,是起义军里罗汉党的营总,也是一名将军!”

“潘起亮?徐耀?”韩三甲心中默默将二人名字熟记,缓缓道:“那都是将军,他们为什么对姐姐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看到韩三甲为自己抱不平,周秀英无奈的笑了笑,道:“这潘起亮呢是刘丽川叔叔起义时就跟随的老人,立下不少功劳呢;而这徐耀是我父亲手下的猛将,是起义军罗汉党的营官,在我父亲……”

感时伤怀,周秀英一提到父亲,眼泪便漱漱的流了下来。

周秀英知道,自从半年前周立春在嘉定被清军杀死后自己在起义军内部的地位愈加尴尬起来。

若是自己是男儿之身自然可以继承自己父亲的衣钵,可是自己毕竟是女儿之身。无论自己再怎么要强,自己女儿之身的属性都没法改变。不得已自己便接受徐耀的建议,与自己父亲的好战友刘丽川合兵一处,并主动将手里的起义军交给刘丽川统一管理。

“秀英姐姐你别哭”韩三甲一脸抱歉的望着周秀英。

毕竟自己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一个心智尚未成熟的人又怎么会懂得去安慰一个阅历远胜过自己的人呢?

擦了擦面颊上的泪水,周秀英强挤出笑容道:“没事,姐姐只是有些伤感而已。”

“……”韩金甲皱着眉头,没有再说话。

青浦县作为大明国的临时都城并没有一个都城该有的样子,县城的街道上几乎没有开业的商铺,就连靠近城边的住宅区也没有多少烟火气。韩三甲有一种预感,似乎刘丽川并没有把青浦作为大明国长期都城的打算……

白天尚且如此,晚上便显得更加荒凉。除了偶尔发出咕咕声音的飞鸟,韩三甲便没有再遇到其他活物了。

“给,告诉大人,我在这儿一切都好!”韩三甲将记有最近两天所有的见闻纸条塞给一个壮汉手中,谨慎的向四周望了望道。

“放心!”壮汉一副没心没肺的将纸条收进口袋中,然后从口袋中拿出另一张纸条,道:“我家少爷说让我把这个给你!”

“给我?”韩三甲愣了一下,接过纸条。

义厅……………………

“程监军,天王援军何时能到松江?”大明国左元帅陈阿林气呼呼的质问程学启道。

“陈元帅莫动怒”程学启一脸笃定道:“东王千岁已经让镇守扬州的罗军帅来接应大家。”

“只是”程学启面露难色道:“清妖的江南江北大营一南一北,觊觎天国都城,使得东王千岁不能抽调出更多的部队来增援弟兄们。还请……”

“什么?”右元帅兼署上海县事的林阿福跳了出来道:“这么说东王千岁是打算见死不救了?”

“不是见死不救,是分身乏术”程学启纠正道。

“分身乏术个屁!”左元帅陈阿林气鼓鼓道:“我听说你们的东王千岁宅子都顶上我们半个青浦城了,府里妻妾更数也数不清。该不会是忘记远在松江的小刀会兄弟们了吧?”

“唉,陈兄弟不可胡言!”刘丽川瞪了一眼左元帅陈阿林道:“什么小刀会的,我们现在都是太平天国的战士!东王千岁就是我们的领袖!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话虽如此”平胡大都督李咸池道:“只是我们现在手里的人手的确不够,别说让我们南下苏州府了,就连守住现在手里的六座县城都很吃力!东王千岁的命令,我大明国确实难以应付……”

第八十一章上海码头

军师杜文藻看了一眼面露难色的刘丽川,知趣的解围道:“李都督此言差矣!既然我大明国已经归顺天王领导,自然一干军事都要由东王千岁遥控。虽说我们目前局势确实有些吃紧,但是东王的命令还是不能违背!这南下攻打苏州府一来可以扩充我大明国的势力二来可以牵制江南大营的行动,为东王纾解压力。”

“可是”在最末位的周秀英皱眉,喃喃道:“苏州府可是苏省首府,我们起义军真的能拿下吗?”

……………………

小刀会起义建立的大明国虽说名义上占领了上海县,实际上包括上海县码头在内的许多地区都是由洋人控制。而且上海县绝大部分的富豪士绅要么躲到苏省的巡抚所在地的苏州府要么就龟缩在码头附近的洋人控制的租界内。

冯儒彬作为披着清朝官服的主儿自然也不会贸贸然的进入小刀会控制的区域——至少在韩金甲没有探听到他想要的东西之前他是不会踏进。

作为松江府的团练大臣,冯儒彬自然应该先向江苏巡抚吉尔杭阿请安报道。

晚清官场上的规矩冯儒彬是知道,现任官到任到想要正式履职,明的暗的要履行的手续实在的太多。冯儒彬实在是疲于应付,于是便写了一封言辞恳切到能拧出水来的履职信。

鉴于自己优秀的无以复加的文笔和行云流畅的书法,冯儒彬很知趣的变为自己口述而让孙如仅代为执笔。

最后委托自己的“好兄弟”同时也是自己的上司“江苏团练帮办大臣”的奕譞代为送达。

迟则生变,冯儒彬现下只想尽快的吃透上海县乃至整个松江府小刀会起义军的内部情况。

五天前冯儒彬已经派韩金甲混进小刀会起义军的内部。

让韩金甲作为内应打进小刀会内部是冯儒彬思虑许久的。

任刘丽川再怎么多疑,面对一个年龄只有十五六岁还跟清军结下杀母之仇的韩金甲都会松懈下来。

就算刘丽川真的有所怀疑派人去历城查探。韩寨村现在也……

这种无牵无挂,存在感极弱的人是打进敌方势力的最佳人选!

而且,韩金甲与逆匪有着杀父的血海深仇,冯儒彬自然也不担心韩金甲会临阵倒戈。

但是为了保险起见,冯儒彬还是让韩金甲化身为韩三甲。

一箭穿三甲的三甲。

“少爷”王大柱屁颠颠的推门进来,将韩金甲的情报递给冯儒彬。

放下手里的吃食,冯儒彬细心的将手指中的油舔干净,急不可耐的接过来自小刀会内部的第一份情报。

上海特色的油麻花虽然味道不错,但是很显然油放的有点多。

“大明国统理政教招讨大元帅刘丽川,右元帅兼署上海县事的林阿福,周立春,周秀英……”冯儒彬将手中的情报递给在一旁的孙如仅,心里不住的喃喃的念叨着韩金甲情报中提到的名字。

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冯儒彬扶桌而起,眼神灼灼的看着前方。

“三弟,看来我们得让韩兄弟在刘丽川哪儿多待一会儿了”冯儒彬转头幽幽的看向孙如仅。

孙如仅皱了皱眉,一脸惊讶的看着冯儒彬道:“难道兄长认为刘丽川他……”

“谁知道呢”冯儒彬莞尔一笑,道:“这件事要是能坐实,就能让小刀会力量大打折扣,甚至四分五裂!”

“嗯,确实”孙如仅肯定的点了点头。

“三弟,这封回信就由你执笔”冯儒彬微笑着示意孙如仅将来信处理掉,一副信赖的样子道。

“我?”孙如仅一愣。

信在洋油灯灼热的火苗上迅速吐着火舌,升腾而起的火光把孙如仅的疑惑映照的淋漓尽致。

孙如仅早晚有一天需要独当一面,冯儒彬有这种期望也肯定他在不久会有这样的能力。

培养自今天起……

“大哥”温常勇闪身进了房间内,道:“衣服行头备好了,只是……”

接过温常勇递来的粗布短衫,冯儒彬笑了笑。

“少爷真是矫情,换个衣服还把我们赶出来”王大柱迅速的在冯儒彬房间前脱个精光,也换上了一套码头装卸工的行头。

温常勇在一旁皱眉,四下看了看。

还好现下是兵荒马乱,别说黄花大闺女了,就算是青壮小伙子平日里也不敢出门。

可是如此走光终究是……

温常勇叹了口气,闪身进了隔壁自己的房间。

上海县码头……………………

“这位兄台,请问……”冯儒彬一脸热情的拦住码头上的装卸工。

装卸工惊恐的四下看了看,挥了挥手示意不便搭话。

一连几个人,冯儒彬都是无功而返。

“大哥,怎么这些人都不说话啊?”温常勇有些疑惑。

“是啊,少爷,这些鸟人怎么爱答不理”王大柱撸起袖子,道:“少爷您等一下,我逮一个过来……”

冯儒彬伸手拦下王大柱,一脸的饶有兴趣道:“问虾米自然无用,要问就问……”

冯儒彬眼神直瞥向不远处的人。

趾高气扬牛哄哄,手执戒鞭手叉腰

包工头的气质无疑!

“包工头”似乎也觉察到冯儒彬三人,抖了抖手上的鞭子,一脸不耐烦的向冯儒彬而来。

“大哥,兄弟几个想要……”冯儒彬笑嘻嘻迎了过去。

“想讨口饭吃是不是?”“包工头”上下打量着冯儒彬,态度愈加傲慢了。

毕竟像冯儒彬这般打扮的上海城里满大街都是,在“包工头”的眼中他们和街上的乞丐没什么特殊要求——乞丐靠脸皮吃饭而他们靠那身贱力气吃饭。

在晚清的时候,劳动者没有丝毫尊严可谈——生命与尊严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破衣烂衫,冯儒彬慰然一笑道:“是是,还请老大能赏我们哥几个一口饭吃!”

“是是,赏口饭吃”温常勇和王大柱也在身后应和着。

“你?”“包工头”鄙夷的上下打量着一眼冯儒彬,一脸不屑道:“他们倒是可以,你就算了。”

很显然,就连黑心的包工头都看出来冯儒彬不是“搬砖”的料。

“老大,别啊,赏口饭吃啊,我家里还有一大家子要养活呢!”冯儒彬装作很绝望的攥住包工头的衣袖,一脸央求相。

“撒手!”包工头脖子一梗,威胁道:“你这种贱骨头我见的多了!你有一大家子要养活,老子家里的狗还没人喂呢!怎么他们还有我家狗金贵啊?”

第八十二章金匣秘奏

“狗!”冯儒彬脸色逐渐僵硬起来,埋在皮肤下的青筋也不住的跳动着。

“我知道了”冯儒彬的手从包工头的衣角滑落,冷冷道:“狗命自然比人命重要……”

“哼,算你识趣!你俩要是想干,明儿还来这儿报道”包工头哂笑着,转身离去。

“你们快一些,我们这些货物今天一定要装卸完”一个洋人操着蹩脚的汉语对不远处的另一个包工头道。

“是是,我帮主说了,今儿一定先把您船上的货卸掉”包工头点头哈腰道。

“洋人?”冯儒彬皱着眉头盯着轮船上成堆的货物,喃喃道。

…………

“老板,来四碗酒,两碟茴香豆!”低矮的小铺子里,冯儒彬朝小二招呼着。

这是装卸工人每天舒坦休息的地方——廉价低劣的槽酒棚,这是只属于最低层百姓的消费场所。

随脚将爬上脚背的蟑螂抖落踩死,冯儒彬豪爽的端起一碗酒递给面前的三十来岁的码头工人,道:“来,兄弟,累了一天了吧,这碗酒我请你!”

“哎,兄弟,我看码头上的船那么多,明显是缺人啊,怎么今儿我们哥几个想去求个活计……”冯儒彬一脸疑惑的问道。

“唉”那码头工人长叹一声,语气中满是无奈道:“这儿上海码头现在都归鸟党管,现在的鸟党帮主小福建只用福建人,其他人想要进来,难啊!”

“那你们为什么不联合起来?”冯儒彬将面前的茴香豆向前推了推道。

“联合?”码头工人苦笑着,道:“上海知县老爷说了,凡是随意结党的人统统都要抓起来。上个月有几个外地的码头兄弟不服小福建,被知县老爷治了个通匪的罪名,被押解到苏州府丢了脑袋。”

将碗中的酒喝尽,那码头工人颓丧的抬起头,道:“我劝你还是去别处谋活路吧,上海这地界……”

说话间从怀中掏出两文钱,递给掌柜道:“这碗酒钱付了”

扭头便出了酒棚。

“鸟党?小福建?上海知县?”冯儒彬摩裟着下颚,心中不住的计较着。

初春的中午,懒洋洋的阳光毫无目的的泼洒在上海码头的角角落落,在轮船巨大的阴影下,冯儒彬看到几个洋人正激烈着议论着些什么。

话虽然听不清,但冯儒彬能看得出来,他们很着急。

“你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同样用着蹩脚的英文,冯儒彬一脸古道热肠道。

自己至少大学英语四级过了,而且工作在五百强的某传销大企业,冯儒彬对于英语自然有着几分了解。

那其中一个神父打扮的人侧着脑袋盯着冯儒彬,似乎对于这位能够说英文的中国人感到很吃惊。

“你是?”那神父一脸惊奇的问道。

“啊,我叫冯儒彬,是,嗯,上海县的官员”冯儒彬想了想,道。

冯儒彬不知道用英语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官职,便笼统的将自己归到上海县官员的阵营中。

“哦!太好了!”神父听到冯儒彬是上海县的官员,一副激动的样子道:“大人,既然您是官员,那我有事需要您的帮助!”

“哦?”冯儒彬一脸笑意的望向神父。

…………

“洛魏林神父您放心,这批货物今儿我一定帮您卸下来!”冯儒彬拍着胸脯道。

“哦,太感谢了,你知道的,医院现在真的极缺这批药品!”这位名为洛魏林神父的英国传教士不住的在胸前画着十字,道。

对于外国人冯儒彬一向没有好感,尤其是英国人。在冯儒彬眼中他们就是一群狼,在不住的围着大清朝这头猪在转圈。

可是洛魏林神父开设的西式医院冯儒彬倒是在晚清的书中了解过,虽说有借此赚取百姓信任,让更多百姓加入基督教,发展更多信徒的打算,但是至少这座医院救治了很多中国百姓是不争的事实。

而船上的货物就是要运到医院的医疗物资。

况且,冯儒彬需要通过搅动上海码头这滩浑水来让里面的鱼动一动。

因为,每个嚣张的黑恶势力的上面都有官方背景在支持。

冯儒彬如果想要在上海县立足,就必须自己成为上海县的老大。而目前盘踞在上海码头的鸟党就是要踹掉的第一块绊脚石。

…………

“来,帮把手”片刻洛魏林神父旁的那艘船就被几十个码头装卸工包围,其中几个人已经登上船舱往下顺着货物。

冯儒彬双手叉腰,一脸深意的盯着眼前热火朝天的装卸场景。

“少爷,您说每个人给一两银子是不是有点多了”王大柱一副肝疼的样子道。

“不多,不多”冯儒彬微笑的看着四周。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冯儒彬自是知道这个道理。

“让开,都让开”不消片刻,一个衣着不凡的人骂骂咧咧的走了过来。

“是你?”先前那包工头睁大眼睛盯着冯儒彬。

“是我”冯儒彬报以冷漠的微笑。

“小子,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敢来上海码头抢活!”中间衣着不凡的人道。

冯儒彬看得出来,他就是鸟帮的帮主小福建!

“怎么能是抢活呢,上海码头上的活计不是所有人都能接的吗?”冯儒彬一脸笑意道。

“呦,你个狗杂碎”先前那包工头啐了口唾沫,道:“我看你是活腻了!”

“哦?”冯儒彬回头看了看温常勇,又转过头一脸慎重的望着小福建。

温常勇收拾这些市井小混混显然并不费多少力气。

“你等着!看袁大人怎么收拾你!”小福建折腾着爬起来,恶狠狠的瞪着冯儒彬。

……………………

“袁大人!”冯儒彬不住的抚摸着咸丰帝赐给自己的金匣子,淡淡道:“我大清律例,在任官员不得参与当地的买卖经商。可是……”

冯儒彬眼神直直的盯着堂下的鸟帮帮主小福建。

“这”上海知县袁祖悳哭丧着脸,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做梦都没想到冯儒彬作为松江府团练这样半官方的官职竟有金匣秘奏的权利。

金匣秘奏始于雍正年前,其实在康熙的时候就有个别的包衣奴才有越级向皇帝上书的权利。只是到了雍正帝的时候将这个不成文的规定公开化、制度化。

金匣秘奏制度原本是皇帝为了便于监察地方督抚大员而设置的,这种可以直接上达天听的物什,别说一个小小的上海知县,就算是松江知府也得惧怕三分。

第八十三章利益共同体

“唉,皇上在临行前也叮嘱过本官,让本官遇事一定要详细禀奏,袁大人您看这事?”冯儒彬一脸为难道。

“大人!下官真的和这小福建无关啊!下官都不认识他!”袁祖悳可怜巴巴的望向冯儒彬。

“如此那便是好的,既然大人不认识这小福建,那小福建打着上海县衙门的名头在码头招摇撞骗,欺压百姓这件事……”冯儒彬一副试探的问道。

“严惩!必须严惩!”袁祖悳恶狠狠的盯着小福建道:“这样的刁民,就该千刀万剐!”

“老爷,我……”小福建辩解道。

“闭嘴!”袁祖悳打断小福建的话,不容置喙道:“你寻性滋事,就该严惩!来人,把小福建打入大牢,容本官日后细细审问!”

“对,还有他!”冯儒彬手直直的指向先前那包工头。

“啊,对,一起都关起来!”袁祖悳咬着牙道。

这下家里的狗真的没人喂了……

“大人,您看这样处置是否妥当?”袁祖悳笑嘻嘻的望向冯儒彬。

“妥当,妥当”冯儒彬起身,一副释然的样子道:“本官只是团练大臣,不插手地方政务,这小福建的案子还得多劳烦袁大人费心了!若是得判,还请大人告知本官一声!”

“是是”袁祖悳怨毒的目送着冯儒彬出了县衙。

……………………

“兄长,你刚刚不是答应袁祖悳……”温常勇迷惑的看着冯儒彬。

将手中的毛笔放下,吹了吹刚写好的奏本,冯儒彬意味深长道:“我有答应过袁祖悳什么吗?”

“这”温常勇语噎。

“二弟,这世上,诚信只能跟有诚信的人谈,像袁祖悳这样的人,哪里有诚信可讲?小福建的案子在他手中只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根本没什么用”冯儒彬将风干的奏疏整齐的叠好,盖上印泥道。

“那你为何又要……”温常勇愈加迷惑了。

“小福建进了牢里,鸟帮现在就是群龙无首。现在正是我们接上海码头的最好机会”冯儒彬将匣子递给温常勇道:“把这个给当地驿站,让他们送进宫里。”

……………………

“冯,真是太谢谢您了”洛魏林神父感激道:“以后你我就是朋友了!”

“朋友?”冯儒彬应承一笑,心道:“自己还没有到甘愿冒着天下之大不为的危险和一个英国人称兄道弟。”

“既然你我是朋友”冯儒彬一脸友善的微笑着,道:“我想托神父帮我买一些东西。”

“买东西?”洛魏林神父疑惑的望着冯儒彬。

上海县大牢…………

“大人,咱们现在怎么办啊?”小福建一脸丧气的望着袁祖悳。

“这冯儒彬真是好手段,没想皇上连金匣秘奏的权利都赏给他了”袁祖悳咬牙切齿道:“这事现在还真是有点复杂了!”

“大人,码头可是咱们的钱袋子,这冯儒彬八成是看上上海码头这块肥肉了,我现在在牢里,码头那边恐怕……”小福建一脸担忧道。

“他不让我们过得舒服,本官也不会让他过得舒心!”袁祖悳目光阴狠的看向小福建道:“你写封信,明天把所有鸟党人都聚集起来,去码头!”

“干什么?”小福建盯着袁祖悳道。

“砸码头!”袁祖悳嘴角斜翘,一字一顿道。

上海码头……………………

望着下面黑压压一片的码头工人,冯儒彬长吁一口气,道:“兄弟们,小福建已经被抓起来。从今天开始上海码头不再有什么鸟党,以后码头的利润大家都有份!”

听到冯儒彬要和码头工人平分码头利润,黑压压的人群中顿时爆发出雷鸣般的声音。

“什么?我们也有份?”

“以后码头上的钱也能分给我们了?”

……

看着下面密密麻麻的笑脸,冯儒彬似乎看到潜藏在最底层百姓之中的力量。

“打死这些狗娘养的!”

“小福建在的时候欺负我们,现在小福建倒了还想欺负我们!”

“跟他们拼了!”

第二天的上海码头上一片混乱。上千个码头工人咬着牙,恶狠狠的冲向来闹事的鸟党人。

鸟党人本来就不多,数量上占据明显劣势的状态下被满腔怒火的码头工人一冲而散,有几个跑的慢的免不了被当做码头工人的撒气筒,被千余个码头工人转圈蹂躏。

凡事都要有度,冯儒彬只是想教训一下鸟党那些鸟人,并不想真正闹出人命来。

劝开众人,冯儒彬笑嘻嘻道:“到牢里告诉你们的帮主,以后上海码头不会有鸟党的立身之地了!”

望着鸟党人屁滚尿流的样子,冯儒彬知道上海码头这地界以后只属于他自己了。

“大人,您真厉害!”先前那三十多岁的黑瘦码头工人给冯儒彬竖起大拇指道。

厉害?冯儒彬知道他是指自己能一下子鼓动这么多的码头工人将鸟党赶走。

晚清时期百姓一向以麻木宣示世人,可是冯儒彬却不这么认为。

人的天性就是趋利避害。各扫门前庭上雪,岂管他人瓦上霜的想法再正常不过。

由于晚清朝廷一直将百姓严密的监视起来,无论王朝兴盛与否,于这些平头百姓来说自己都显得很遥远。

王朝兴,百姓吃糠;王朝亡,百姓咽菜。如此百姓对于政权的皈依感就会大大下降,甚至对于王朝的兴衰采取漠不关心的态度。

上海码头即是。之前之所以码头工人心不齐,因为他们缺乏共同的利益。当自己将码头的兴衰荣辱与他们每个人的切身利益捆绑在一起的时候,每个人都会愿意为了自己的利益进行抗争。

利益共同体,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这是冯儒彬一向秉承的理念。

“啊,没有,鸟党都是你们打跑的,我其实没做什么”冯儒彬笑了笑道。

“打死你!打死你们这些南蛮子!”不远处传来喊打之声。

“王大柱!”冯儒彬喊道:“前面是怎么回事?”

“少爷”王大柱气喘吁吁跑来道:“在工人里头发现鸟党的几个细作,大伙正在教训他们呢!”

“鸟党细作?”冯儒彬有些吃惊。

“别打了,别打了,我们真不是鸟党的人!”地上几个人抱着头,不住的哀嚎着。

第八十四章吴健彰

“叫他们停手”冯儒彬在一旁吩咐王大柱道。

“唉,兄弟们都停了啊,冯大人有话说”王大柱挺直腰板,上前去止住众人。

短短两天功夫,王大柱就跟码头工人打的火热。也许像王大柱这样出身低微的人更容易获得码头工人的信任吧。

听到冯儒彬有话说,码头工人纷纷停手,转头望向冯儒彬。

看着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几个人

冯儒彬狐疑道:“你们不是鸟党的人?”

“大人”其中一个挣扎的怕将起来,不住的给冯儒彬磕头道:“大人,小的们的确是福建人,但我们绝不是鸟党的人啊!请大人明察!”

“嗯”冯儒彬上下打量着此人,破衣烂衫,就算是鸟党的人也是那种不入流的外围人员。

“好了,起了吧”冯儒彬拍了拍那人的肩膀,道:“既然你们说不是鸟党的人,我便信你。以后你们便在这上海码头好好干活就是!”

“谢大人!谢大人!”躺在地上那几人都吃力的爬起来道。

“你叫什么名字?看你谈吐,你读过书?”冯儒彬指着刚刚那人道。

“大人真是好眼力!”那人诺诺道:“小的名叫严怀英,是福建侯官人。家里世代行医,到小的这辈鬼迷心窍学了点洋医,结果……”

严怀英一脸的无奈。

这个时代学洋医在世人眼中就是怪胎!凡事不以科举为目的的读书都可以称之为不学无术!

想来这严怀英肯定是被家里人赶出来的。

冯儒彬点点头,知道他一个福建人背井离乡来上海谋生的原因了。

“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吗?”冯儒彬关切的问道。

“哪里还有什么家”严怀英摇着头道:“和我一起的,还有贱内和两个月大的孩子。”

“原本以为上海能赏学洋医的人口饭吃,可是……最后没了办法,只能来这上海码头讨口饭吃了”严怀英的声音愈加变的嗫嗫起来。

“这样”冯儒彬起身,对严怀英道:“本官倒是对洋医有几分兴趣,以后你就跟着我,做我的随身大夫,如何?”

“哦,对了,月银嘛,十两!”冯儒彬想了想道。

“谢大人!谢大人!”严怀英止不住的磕头道。

……………………

“袁大人,真是稀客啊”吴健彰冷淡道。

吴健彰与袁祖悳的恩怨世人皆知。早在四年前,这位松江太道兼江海关监督就由于上海码头的利益与刚履新上海知县的袁祖悳而大打出手。

县官不如现管

两年的较量,无法插手上海地方事务的吴健彰最后败给上海知县袁祖悳,最后悻悻的退出了上海码头的角逐。

袁祖悳似乎对吴健彰冷淡的态度早有准备,顿了一下,道“上海码头的事情想必吴大人也已经知道了。”

“是啊,咱们这位刚来的团练冯大人真是好手段,竟能让袁大人吃下这样的亏”吴健彰言语之中满是幸灾乐祸的意味。

“是,下官是折在那姓冯的手上”袁祖悳一脸诚恳道:“难道大人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吗?”

“我?”吴健彰幽幽的吸入一口茶,道:“上海码头好像与本官没什么瓜葛吧?”

“是,上海码头自然没有大人的干系,那江海关可也在松江府,就在上海地界呢!今日是上海码头,保不齐明日便会是大人的海关!”袁祖悳皮笑肉不笑道。

吴健彰皱眉,其实自从得知冯儒彬夺了袁祖悳的上海码头后,他就隐隐感觉这位自京城来的团练大臣胃口绝不会仅限于上海码头,因此他最近也在对海关的账目进行清理。

所谓的清理账目就是做假账,将自己从海关中贪墨的银子的账做平。

“大人放心,本官心中自有打算”吴健彰对袁祖悳的过节早就深入骨髓,不到最后关头他也绝不愿意与袁祖悳握手言和,更遑论一致对外了。

况且他有自信将账本做的天衣无缝,管他大罗神仙来也发现不了丝毫破绽。

“吴大人,您是账房出身,又做过十三行的买办,填平账本的事情我相信对吴大人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袁祖悳一脸阴险的盯着吴健彰道:“只是,吴大人别忘记了,咱们这位冯大人现在可不仅仅是松江府的团练大臣,他身上还兼着松江府劝捐的差事!”

听到“劝捐”两个字,吴健彰心里咯噔一下。

“你是说?”吴健彰将茶杯放下,一脸狐疑的望着袁祖悳。

“吴大人,咱们这位冯大人连京里的枢臣都敢下手,大人自比京里如何?”袁祖悳的眼神变得愈加阴险起来。

吴健彰默默的点了点头。

京里的事情他也知道几分。曾经的一品大员耆英、琦善还有麟魁一干朝廷上举足轻重的大员都被冯儒彬的劝捐搞的是家破人亡。相比于他们,他吴健彰在冯儒彬眼中不过是个待宰的羔羊而已。

“那袁大人的意思是?”吴健彰道。

相比于宿怨,银子对吴健彰更为重要。

甘心让后世子孙背上几辈子的骂名,十三行黑心买办出身的吴健彰自然是对银子爱若亲爹。

“吴大人您现在不是松江太道嘛?按理说松江府的乡勇团练事宜应该归大人节制”袁祖悳阴冷冷的看着吴健彰道。

“话虽如此,可是本官我……”吴健彰还是不懂袁祖悳话里的意思。

“现在小刀会的逆匪在青浦县闹的正凶呢,听说最近那小刀会逆匪头子还成立个什么大明国,气势嚣张着呢!吴大人作为松江府的保境安民之官,是不是应该尽早派遣干练之人去剿杀逆匪啊?”袁祖悳的笑容愈加的淫荡了。

“嗯嗯,是是,保境安民原本就是本官的职责!”吴健彰拍桌子喝道:“既然他冯儒彬如此能耐,剿灭小刀会逆匪的事情非他莫属了!”

“是啊,下官还听说小刀会的逆匪现在足有上万人,咱们这位冯大人去剿匪可得小心着点,若是急功近利,草草出兵,最后落了个兵败身死的下场,可就太可惜了不是!”袁祖悳一脸的忧虑道。

“那可不行,逆匪在我松江府一日,皇上就难以安歇,本官也食不下咽!冯大人既然是天子近臣,一定也想早一天剿灭逆匪,为皇上分忧!为我大清朝尽忠!”

“那下官就回去静待吴大人的佳音?”袁祖悳眉开眼笑道。

“好!本官这就亲自去一趟,去见一见这位闻名遐迩的冯大人!”吴健彰起身,一脸阴煞道。

第八十五章三月之约

王大柱屁颠颠的跟在冯儒彬身后,时不时朝身后的严怀英望去。

“少爷,那洋大夫该不会是个骗子吧”王大柱小声在冯儒彬耳朵嘟囔道。

“不是洋大夫,是西医!”冯儒彬下意识的纠正道。

“西医?打西边来的大夫?”王大柱搔着脑袋,一脸的不明觉厉。

冯儒彬摇了摇头,自己活了两辈子四十多年头一次听说西医是这么解释的。

作为二十一世纪的人,冯儒彬深刻的知道西医在治疗急症时的作用。

中医优点是养人,治疗上能够起到固本培元的作用

可是缺点也很明显——需要时间长,见效慢。

于现下的冯儒彬而言,显然效果立显的西医更对自己的口味。

况且,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若是不收严怀英为己用,当下的兵荒马乱自己生活尚且不易,他的两个月儿子更难有活路。

在冯儒彬下榻的客栈门口,一辆马车稳稳当当停在门前,马车旁还恭敬的站立了两个仆人。

能看得出,一个是马夫,另一个人像是保镖。

现在的上海还有哪个大人物能来这样一家不甚起眼的客栈?

冯儒彬鼻子抽了抽,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

推门进了房间,只见一个身着马褂头发花白的老者正坐在房中。

一旁的孙如仅默然,一脸的拘谨。

见到冯儒彬回来,连忙起身。

刚想言语些什么,那老者背对着冯儒彬,冷冷道:“可是冯儒彬,冯大人?”

“是我”冯儒彬示意孙如仅坐下,自己也靠过去,在老者对面捡了个位置坐下。

“冯大人真是好大的气派,到了松江府,进了上海地界,也不跟我这个道台打声招呼”吴健彰冷哼一声,将茶杯送到嘴边。

原来他就是吴健彰,冯儒彬心中默然。

我没来找你,没想到今日你竟自己送上门来……

“吴大人哪里的话,下官哪敢”冯儒彬微微一笑,道:“下官来的当天就想去大人的道台府请安,结果却是人去衙空。”

“胡说!本官近日一直在衙署内,怎会没有人!”吴健彰胡子抖动着,一脸鄙夷道:“冯大人找这样的理由搪塞本官,是不是太幼稚了?”

“吴大人这可就冤枉下官了”冯儒彬一脸的委屈,道:“就在刚刚下官去码头,遇到英国传教士洛魏林,才得知原来大人的海关衙门搬到英国人的租界里去了!”

“下官去了老的道台府,这才走了空”冯儒彬阴斜斜的一笑,道:“看来吴大人与英国人的关系可真是如胶似漆啊!”

“你!”吴健彰听出冯儒彬话里话外的“卖国贼”的调调,气的胡子直抖。

可是他说什么呢?自己的海关衙门重建在英国人的租界中是事实,自己做了十几年的买办,与英国人的关系整个松江府地界谁人不知,可是……

“本官在租界内办公,也是被那些长毛匪逼的!”吴健彰硬着头皮辩解道。

“是是,吴大人是时局所迫!”冯儒彬微笑道。

“行了”吴健彰挥了挥袖子,不愿与巧舌如簧的冯儒彬再纠缠,便道:“冯大人既然履了我松江府团练大臣的差事,想来早就对松江府团练有了打算了吧?”

“团练?”冯儒彬心中哑然,这吴健彰今日突访原来是……

“大人的意思是?”冯儒彬摆出一脸的谦逊相,道。

“小刀会逆匪在上海地界也有一年多了,近日又传来消息,说小刀会逆匪已经与江宁的长毛匪勾结。本官的意思呢,是剿匪宜早不宜迟,冯大人最好尽快进剿!”吴健彰冷笑的望向冯儒彬。

“那下官明日便带松江府现有练勇与小刀会逆匪决一死战!”冯儒彬一脸的决然道:“恳请吴道台将手里的松江乡勇交给下官!”

“松江乡勇?”吴健彰僵住了

按理说冯儒彬作为皇上钦定的松江府团练大臣,理应节制松江府内所有的团练力量。纵使自己是堂堂道台之尊,也只能指挥松江府官方的军队还有团练大臣。

可是,吴健彰手里的团练都是自己从广东带过来的死忠分子,是自己赖以生存的唯一依靠,自然是绝不能拱手送给他冯儒彬。

最重要的,自己之前干过的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都是由自己手里这几百个广东团练办的,若是将他们交到冯儒彬手中,恐怕……

“冯大人”吴健彰咳嗽了一声,缓缓道:“你知道最近就算是租界也经常遭到小刀会的逆匪袭击。海关衙门是为朝廷收税聚财之地,需要兵力把守。本官手下这几百团练还有护卫大清海关税银的重责,自然是不能轻动的!”

“保护税银?”冯儒彬哂笑,心道:“应该是保护自己的小命还有自己贪墨来的银子吧!”

“那可就为难下官了”冯儒彬纠结的看向吴健彰道:“吴大人你也知道,下官是单枪匹马到松江府的,想要在短时间内练出一支能战之军恐怕有些……”

“冯大人!就算不能短时间进剿,至少该给本官一个期限吧?你知道,吉抚台几次三番的派人追问小刀匪的进剿情况,本官也需要给抚台大人一个明确的回复!”吴健彰见自己压不住冯儒彬,便祭出自己的大杀招——江苏巡抚吉尔杭阿。

“三个月!”冯儒彬伸出明晃晃的三个手指,在吴健彰的眼前晃了晃道:“给下官三个月的时间,我一定组建出一支能战之军!”

“三个月?”吴健彰一脸惊愕的盯着冯儒彬。

混吃等死不做,流离失所不干,自寻死路倒是门清!

吴健彰一阵冷笑,心道:“冯儒彬果然是无知胆大。现下松江府的小刀会逆匪足有万余人,别说是他,就算是江南大营的主将向荣,向军门,都没有把握三个月内进剿,更何况他冯儒彬一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

“松江府不比京师,军中也与翰林院的规矩不同”吴健彰的话里带满了冰碴,冰冷冷道:“若是三个月内冯大人还是徒劳无功,可就要……”

“吴大人放心!下官定当上折请罪!”冯儒彬一脸的笑意。

“折子就不用上了,军中无戏言,本官自当请奏吉抚台治你进剿不力之罪!”吴健彰冷笑道。

“好!”冯儒彬爽快道。

“那本官就等冯大人的好消息了!”

吴健彰阴险的看了冯儒彬一眼,转身便要离开。

“哎,吴大人请慢!既然吴大人交代完差事,下官也有一件事需要劳烦吴大人了……”冯儒彬缓缓道。

第八十六章人心可控

“劝捐?”吴健彰身体一震,差点跌倒。

“是啊”冯儒彬一脸的无奈道:“大人也是知道的,下官虽然领了个松江府团练大臣的职儿,可是朝廷并没有拨一两银子下来。临行前皇上还交代了,说松江府的团练饷银由下官自行劝捐。下官想着就先从上海县开始,您现在是上海地界品级最高的,下官想……”

“让本官帮你撑一下场面?”吴健彰长吁一口气,捋着胡子缓缓道。

“不,是从您开始!”冯儒彬一字一顿道。

“你要劝捐本官?”吴健彰收起心中的慌乱,淡然一笑道:“可是本官一向很清廉啊!”

嗯,清廉的都掉渣了……

冯儒彬嘴角抽搐着,真是山外青山楼外楼

很显然,吴健彰的脸皮与年龄成正比

毕竟是鸡贩子出身,偷鸡摸狗的事情都是家常便饭,更何况是说点谎话

“大人的清廉,下官是知道的”冯儒彬露出“深信不疑”的面容道:“可是例行公事也是需要的,否则下官怕下面的人有非议!”

“好,本官配合!”吴健彰微微一笑

他有自信,只要他吴健彰愿意,冯儒彬在他的宅子里一两银子都搜不到

与外国人打交道,把外国人当亲爹一样的吴健彰自然会把自己家底放在洋爸爸的钱庄中。

至于地契和宅子,早就让小刀会逆匪席卷一空,吴健彰现在还真是“孑然一身”。

“吴大人慢走,下官就不远送了!”冯儒彬微笑的向吴健彰的马车挥着手。

“兄长”孙如仅皱着眉头,一脸忧虑的看向冯儒彬,道:“我感觉这吴健彰似乎是知道兄长要向他劝捐!”

“是啊,当然,这个老滑头在商场官场上摸爬滚打几十年,早就是老油条一根了!”冯儒彬朝着吴健彰远去的马车最后挥了挥手,转身回屋。

“那岂不是很难?”孙如仅紧跟着冯儒彬回屋,道。

“不是很难,是根本搜不到!”冯儒彬长吁一口气,将杯中的冷茶倒掉,先给孙如仅、温常勇各倒一杯热茶,道。

“那银子?”孙如仅听闻,不禁眉头深锁。

“洋人的银行可不是像咱们大清朝的银庄一般,有了皇上旨意就可以横冲直撞”冯儒彬摆了摆手,示意孙、温二人坐下,道。

“你是说”孙如仅吃惊的望向冯儒彬。

冯儒彬耸了耸肩,示意正是如此。

“兄长,银子都没有,那这团练岂不是办不成了?”听到冯儒彬的话,温常勇将端起的茶杯又放下,也是一副的忧虑。

“哎,吴健彰的银子由洋人帮他保管我们暂时还动不了,至于其他人的银子……”冯儒彬微笑的看向孙、温二人道:“比如咱们上海县的父母官,青天大老爷袁祖悳!”

温常勇与孙如仅相视一眼,心领神会的同时向冯儒彬点了点头。

“只是”孙如仅忽然想到一件事,脸色沉下来,道:“这袁祖悳手里有几十号的鸟党人,我们这么光明正大的去劝捐恐怕……”

“所以我们需要先凑成一支团练”冯儒彬眨了眼眼睛,道。

上海码头……………………

自从冯儒彬把上海码头的控制权从鸟党手中夺回来后,码头工人的工作劲头是一日强似一日。原本码头上聚集如山等待卸货的商船基本能做到日日清。同时由于冯儒彬的来者都有饭的经营理念,逐渐的十里八乡饿着肚子的庄稼汉陆陆续续来上海码头谋生活。

短短几天上海码头的队伍就壮大了不少。

冯儒彬几人款步到了上海码头,由于之前安排王大柱去打过招呼,现在呼呼啦啦的几千人的装卸队伍聚集在码头一隅,等待冯儒彬的发话。

清了清嗓子,冯儒彬拿起事先从铁匠铺打好的扩音器

说是扩音器,其实只是一个由薄铁皮制成的圆锥体而已

“上海码头的兄弟们!我知道你们其中有上海本地的,有松江府其他县的,更有不少松江府外天南海北的异乡人!不少人甚至撇家舍口来上海码头混口饭吃!故土难离,你们心中的酸楚我冯儒彬心中明镜似得!”冯儒动容道。

就算是朝发夕至,空间距离感被网络极大挤压的二十一世纪,背井离乡的感觉都让人撕心裂肺,别说是交通不发达的十九世纪。

能活着,能有尊严的活着,谁又愿意去那人生地不熟的异乡……

冯儒彬的话似乎戳中了码头工人的泪点,缓缓的,下面逐渐发出哽咽之声,那种聚集在一起的乡土情结犹如病毒一般迅速在人群中蔓延开来。

谁言落日是天涯,忘极天涯不见家

冯儒彬看了一眼逐渐泄气的夕阳,忍住内心的慨叹,顿了顿继续道:“这种有家难回,妻离子散的生活是谁造成的?是洪匪!是在松江府内肆虐的小刀会的暴匪!消灭暴匪!早日回家!”

“消灭暴匪!早日回家!”王大柱适时在下面厮喊起来

攒了满肚子的邪火无处发泄的人群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声音

“消灭暴匪!早日回家!”

望着黑压压的人群,冯儒彬感到万千的义愤填膺径朝自己面门而来

国家现状如此,社会动荡不安,罪责真的在洪秀全、杨秀清的天平军身上或者在松江府盛极一时的刘丽川的小刀会身上吗?

答案是否定的

官逼民反,没有政府的无良压迫,官僚地主的黑心奴役,百姓又怎么会奋起反抗?若是四万万的百姓仍有活路可言,谁又愿意将自己的命别在裤腰带上和官军死磕?

可是舆论是可以引导的,不仅仅可以引导,甚至可以颠倒黑白,指鹿为马。

这样的例子屡见不鲜,且百试不爽。

人心原本就没什么正义可言,冯儒彬相信,只要自己引导得当,杀人放火都会得到万民拥护。

更何况码头工人的背井离乡客观上确实是肆虐南方的逆匪造成的。

冯儒彬摆了摆手,示意激动的人群平静下来。

须臾,人群逐渐安静下来,数千双眼睛齐刷刷的望向冯儒彬

“要想消灭暴匪,我们就要聚集起来!本官奉皇上旨意,组建松江团练,有想保境安民,守护妻儿的都站出来!”冯儒彬一副大义凛然道。

“办团练!护妻儿!保家园!”王大柱扯着嗓子又喊了起来。

这托,得加鸡腿!

冯儒彬一脸“孺子可教”的望着王大柱……

第八十七章征兵要求

“我愿意参加!”

“跟他们拼了!”

“我也参加!”

“算我一个!”

此起彼伏的应和声,冯儒彬的嘴角微微上翘着……

政治思想工作若是做通了,下面的工作就方便开展了!

招呼着几个人搬来两张桌子和几把椅子,让孙如仅将事先准备好的登记簿展开,松江府团练征兵大报名在上海码头如火如荼的展开

短短两个时辰,便有将近一千人报名!

“月俸八两?”报完名的码头工人喜上眉梢

八两的月俸在咸丰时期绝对属于高薪。

八两的月俸,即是家里只有一个劳动力,养活一家六口人也是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如此让人咋舌的月俸,平常的百姓是想都不敢想的……

……………………

“少爷,每人月钱八两是不是有点多啊”王大柱一脸肉疼的望向冯儒彬

王大柱的话其实也可以理解,咸丰时期的八旗绿营大爷们月俸才二两银子

曾国藩的湘军在最阔绰的时候普通的兵士也无非拿到四两银子的月俸。

而冯儒彬一出手就给出了月俸八两银子的高薪,王大柱感到心疼也是很正常。

“弟兄们跟我们干团练,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着刀头舔血,朝不保夕的日子,给他们多一点月俸也是应该的!”冯儒彬没有一丝犹豫。

高风险自然要有高收入

“可是”温常勇在一旁道:“能看的出来,来报名的百姓们都是自愿参加的。其实就算兄长少发甚至不发月俸,只要有口饭吃,想来大家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是啊,是啊”王大柱也随即应和着:“码头上的弟兄们拼死拼活,一个月也只能拿到四两月钱,这……”

“常勇兄”冯儒彬停下脚步,缓缓道:“你要知道,热血毕竟只是暂时的。没有草料,再好的千里马也会累死;今日百姓们义愤填膺,明天就可能鸟走兽散。”

没有物质基础,空喊号子,只能获得暂时的人心。

人心会变的,很快,也很突然。是那种突然起来令人猝不及防的转变。

历史早就证明了这一点

乡土情怀,保家卫国也只能让团练在松江府驰骋。

冯儒彬的志向自然不在眼下这小小的上海城或者松江府,就连整个江苏省都容纳不下冯儒彬的那颗雄心!

“可是这将近一千人,每月的月俸就要八千多两,其中还要选拔十夫长等官职,再加上每月的伙食,每月恐怕需要万两以上的银子”孙如仅翻看着手中的征兵名册,脸上露出一丝忧虑。

冗兵冗费,冯儒彬自然不会重蹈千年前的覆辙……

冯儒彬顿了顿,道:“我们要练就的是一支精兵强将,必要的筛选还是需要的。”

“二弟,三弟,练勇的选拔就由你们俩负责。要求嘛……”

“五不收”

“家中独子者不收”

“身残体弱者不收”

“年老齿幼者不收”

“在官府衙门中任过职者不收”

“偷奸耍滑,有犯罪记录者不收”

“三收”

“背井离乡者收”

“憨实庄稼汉者收”

“与官府、暴匪有仇者收”

“三收五不收”是现下冯儒彬根据目前的局势提出的征兵要求,也许不是最好的,但是他相信在现阶段来说一定是最合适的!

孙如仅与温常勇相视一眼,两人似乎在用眼神交流些什么……

“记住了吗?”冯儒彬转身,一脸信赖的看向孙、温二人。

“记住了”孙、温二人一脸坚定的望着冯儒彬。

“那要招募……”孙如仅道

“一营,五百人!”冯儒彬思忖片刻,道。

按照目前上海县的财力,想在三个月内拉起一支能战的团练队伍,五百人确实已经是极限了。

上海县在晚清咸丰时代的确是比较富庶繁华,就连现在远在湖南和太平军纠缠的曾国藩都上书力陈上海的重要性,毫不避讳的溢美称上海是“天下膏腴之地”。

但是上海毕竟只是一个小小县城,土地百姓有限。再加上现在的上海还没有真正的得到开化,其实属于半开化半封建的状态。想要短时间内聚集起大量财富恐怕有些难度。

更重要的是,冯儒彬想要练出的团练是清一色的火器装备的近代军队。

战斗力一定要比现在稍有起色的湘军和几年后强势崛起的淮军有着云泥之别。

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

冯儒彬一直对科学技术的力量深信不疑

火器装备现在国内肯定造出来,就算造出来,出自晚清黑心官僚的手里,冯儒彬也是不敢用的,所以现阶段他只能向西方列强购买。

价格上……

冯儒彬已经做好被宰的心理准备了

“传教士洛魏林这会儿应该有消息了吧……”冯儒彬皱着眉头道。

……………………

约定的时间是下午三点。冯儒彬为了显示诚意,已经在租界的一家不起眼的茶楼中等了半个小时。

西方人的时间观念还真够刻板,早一分钟都不肯。

冯儒彬微笑的对着传教士洛魏林挥着手,用着尽量简洁的英语道:“here!sitdown!”

想了想,又加了句“please”。

英语不好这事冯儒彬在上辈子不知被经理翻来覆去骂过多少次……

“冯,我知道你的英语不好,所以我今天特意带了一个汉语翻译,你今天可以用汉语来答。他叫崔德林,来自英国汉堡!”传教士洛魏林一脸的坦诚

“汉语翻译?”冯儒彬冷笑,原来传教士也会撒谎。

就算冯儒彬对于十九世纪世纪欧洲的历史不太了解,但起码的穿衣礼节自己还是知道一二的。

很明显,传教士洛魏林口中的英语翻译一定是一个不凡的大人物。冯儒彬猜测可能是英国驻上海的领事一类的官员。

既然是谈生意,自然是各自保持几分神秘为好。

况且自己也的确不喜欢在中国的地盘说着外国的语言

冯儒彬按照西方的礼节热情的和这位初次见面的“翻译官”握了手。

坐定,冯儒彬微笑的示意道:“洛魏林神父,很高兴能再次见到你,我前几天跟您提到的枪支的事情……”

“哦!冯,今天来我就是和你谈这件事情的”传教士洛魏林与汉语翻译崔德林对视一眼,道:“我们的公使大人对此很感兴趣。也想和冯你开展合作,只是……”

冯儒彬心下一沉,直觉告诉他,无论是英语或是汉语,一句话中如果有转折,那前句的意思可以忽略,重点一定落在后面。

“怎么了?”冯儒彬装作一脸的惊讶问道。

第八十八章恩菲尔德步枪

“不瞒你说,恩菲尔德步枪是在去年刚刚出现,就连我们大英帝国的军队都还没用上,这枪在我们英国现在还属于保密阶段。冯,你想要一支两支恩菲尔德步枪,出于朋友情谊我还可以向我们的公使先生争取一下,可是你一下子要五百支,确实难以办到,希望你可以理解我们的苦衷!”传教士洛魏林满脸的坦诚。

冯儒彬嘴角抽动着,英国佬的警觉性果然不是纸糊的。

日不落帝国的名号果然名不虚传。

只是,“一两支?”冯儒彬满脸的苦笑。

这话要是敢在一百年后的中国说,我保证你哭晕在厕所。

可是在现下的晚清,这样的话,不仅凸显出大英帝国的傲慢神气更赤裸裸的蔑视中国人的智力。

就算是给你们,就凭你们现在的水平恐怕也不会用,也绝对仿造不出!

这层意思虽然隐秘,可终究是被冯儒彬听出来了。

“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冯儒彬望向传教士洛魏林,一脸的恳切。

有求于人就得装孙子,这道理中外通用,亘古不变。

“冯,你的难处我知道,我已经和我们的公使先生谈过了。我们可以卖给你五百支燧发枪。你知道,我们现在大英帝国的军队都还在用这种枪!”传教士洛魏林一脸尽力而为道。

“燧发枪”冯儒彬摇头,表示很失望。

燧发枪是十八世纪末十九世纪初期在英国服役的枪种。在四十年多前绝对属于大杀器。英国正是靠燧发枪,让大英帝国的军队陆海称雄。

可是现在已经是十九世纪的中叶,燧发枪这种老掉牙的枪种早就成为过时的老古董,别说是现在不可一世的法国、普鲁士甚至荷兰、葡萄牙等国的陆军配制的武器都要比燧发枪要先进。

很显然,燧发枪是冯儒彬绝对无法接受的!

“很抱歉”冯儒彬一脸失望的望着传教士洛魏林,叹息道:“燧发枪安全性实在太差,我不能拿我兄弟们的命来冒险。”

这次不仅仅是洛魏林就连一直在他身边没有过多插话的“翻译官”崔德林都露出惊讶的神色。

他们没想到眼前这位中国人竟对他们欧洲的装备如此熟悉。

燧发枪由于枪支气密性不好,炸膛的确时常发生。在这款枪支服役的半个世纪以来,崔德林知道死在枪支炸膛上的英军士兵就不止一千人。

冯儒彬看了一眼面露惊讶之色的两人,遗憾的耸了耸肩,示意此次买卖告吹。

“等一下”崔德林犹豫了一下,操着相对标准的中文道:“恩菲尔德步枪虽然少,只要冯大人愿意出合理的价格,我们英国也不是不能卖!”

冯儒彬楞了一下,望着在一旁惊愕的望着崔德林的传教士洛魏林。

郑重而又微笑的再次伸出手,一字一顿道:“我是冯儒彬,很高兴见到你!”

……………………

“少爷”看着冯儒彬出了茶楼,王大柱屁颠颠的跟在身后,一脸忧虑道:“大柱可听说话,那些洋人都是妖怪。平日里都是吃生人的。少爷您可得离他们远一点。您可是冯家的独苗,您要是被洋人吃了,老爷要是知道,还不得活活抽死我!”

“吃生人?”冯儒彬一脸的好气又好笑,骂咧咧道:“本少爷我要是真的被他们吃了,头七第一个便来找你,跟你唠唠家常……”

“别别,少爷,您还是去找冯家的列祖列宗吧,大柱我福薄,可不禁吓”王大柱一脸认真道。

“哈哈”冯儒彬被王大柱逗的大笑起来。

“少爷,要不您找老爷也行,他肯定比大柱更想您!”王大柱继续一本正经的喃喃道。

一笑而过后,冯儒彬眉头还是不禁的褶皱起来。

太尼玛贵了!

一百支的恩菲尔德步枪竟要了冯儒彬一万两银子!

子弹更是贵的离谱。恩菲尔德步枪与现下西方通用的步枪子弹不同,是专门定制的米尼弹。十万发的米尼弹又要了冯儒彬五万两的白花花银子!

一百人的装备就需要六万两,冯儒彬这次是真的心疼。

现在才刚开始,这才哪到哪儿

直到现在冯儒彬还有一种被宰的感觉

怎么一百多年前,外国人就认准自己钱多人傻见识短的属性了吗?

冯儒彬手里是有两个银子,但也不禁不住这般无边无际的糟蹋。

但是心疼归心疼,最后冯儒彬还是咬着牙答应了——毕竟相比于讨价还价,冯儒彬更需要能够尽快的拿到枪。

因此冯儒彬附加一个条件——两个月内一定要拿到货,相对的,自己先付三成的定金。

剩下的,一手交枪一手交钱。

崔德林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答应了——毕竟银子给的很到位。

枪其实只是一个工具,在拿到枪后冯儒彬还得组织训练兵士,枪支的使用和阵型的排列都需要时间。而现如今的冯儒彬最缺的就是时间!

三个月!自己只剩下三个月的时间!

刚谈妥一桩买卖的冯儒彬又对下一桩买卖发了愁。

自己的五百团练至少还需要四百支枪,恩菲尔德步枪是不能再买了,也买不起了。现下只能再想其他办法,购买一些价格实惠,性价比高的枪支来。

现在的美、法、普好像都有不错的枪支,只是哪家性价比更高就是冯儒彬要考虑的。

自己从家里是带来几十万两银子,可是那是自己的保本银子,轻易是不能动的。

毁家纾难不是冯儒彬的性格,而且自己的银子以后还要用在刀刃上,所以,在纠结哪家枪支质量好哪家武器价格低之前,冯儒彬得先把买枪支的银子找个冤大头给报销了……

……………………

“你!你!你们要干什么?”袁祖悳一脸气愤的盯着王大柱道:“你们可知,我是朝廷钦奉的上海县令,正七品的实缺!”

“那又怎么样?”王大柱嘴里叼着路上随手扯下来的蒲柳枝,一脸的不耐烦。

望着护在袁祖悳身边的二十几个鸟党死忠分子,王大柱望了望身后跟来的百十号刚组建没几天的松江团练。

语气愈加的嚣张,道:“我王大柱还是我家少爷的忠实奴才,我骄傲了吗?我嚷嚷了吗?”

“……”袁祖悳

“尼玛,当狗腿子还当出优越感来了!”袁祖悳

“冯大人吩咐过了,说袁大人公忠体国,家里多余的银子早就想捐出来,只是被鸟党人胁迫,身不由己,我此次来就是奉了冯大人的令来解救袁大人,并将劝捐银子带回的!”温常勇在王大柱身后闪出,冷冷道。

第八十九章美国专使

“放肆!一派胡言!简直是颠倒黑白!按照大清律例,你可知擅闯在职官员的府邸是什么罪?”袁祖悳大声嚷嚷着。

“大柱我大字不识一个,什么狗屁律例,我王大柱不知道!”王大柱一脸的无知无畏。

“你!你!”袁祖悳都要被气哭了。

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尚且说不清,更何况袁祖悳眼前这半憨半傻的脑残还领着自己的死敌——冯儒彬的令来的,看来今日……

“给我上!把那龟儿子给我狠狠的打!”袁祖悳指着王大柱,阴狠狠的嘶吼道。

“读书人就是啰嗦,早这样不就好了!”王大柱吐掉嘴里的蒲柳枝,一股狠厉之色在脸上蔓延开来,大声叫嚷道:“兄弟们,跟我上!”

温常勇没有出手,收拾鸟党这些小杂碎,松江府的团练便足够了。

鸟党人原本就是一帮乌合之众,平日里欺负个把瓜怂的百姓还可以,真到硬碰硬的玩命显然就发怵起来。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二十几个鸟党人就被打的抱头鼠窜。

这是一场拳头对拳头的战斗,冯儒彬临行前交代过,不要出人命,因此乡勇们手中都留着劲儿。杀招都揣在怀里没放出来。

只是,不出人命这个范围是在太过宽泛。折几根肋骨,手腿骨折这事确实,嗯,不好控制……

要不然,不会清一色的鸟党人都身上有彩、四肢有伤的躺在地上呻吟……

“真解气!”其中一个乡勇小声喃喃道。

“是啊,这般孙子平日里欺负我们苦了,今日总算是出了胸中这口恶气!”人群里又传来另个人的声音。

王大柱看了一眼一地半身不遂的鸟党人,脸上的肌肉抖动着,威胁的瞪着趴在一旁的袁祖悳。

袁祖悳好歹是正经科举出身,耍点阴谋诡计尚可,可眼下这种血腥野蛮的场面平日里哪里见到过。现下早就吓得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来。

“冯大人先前有过吩咐,袁大人您是官面上的人,我们乡勇团练不敢造次。大人府中的银子,今日我们便拿走了,来日冯大人定当亲自登门拜谢袁大人毁家纾难的高义!”温常勇走近袁祖悳,不冷不热道。

“你!你们!我……”袁祖悳心下早就气的五迷三道,可是先前被吓的腿软嘴抽筋的他,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只得支支吾吾的威胁着。

温常勇看得出,袁祖悳眼中满是阴毒的咒怨,可是没办法,袁祖悳毕竟是朝廷钦命的七品县令,想要收拾他非得江苏巡抚钧令不可。

“跟这种人废啥话”王大柱朝袁祖悳狠狠的淬了口唾沫,甩开膀子便领着乡勇进了府内。

说真的,袁祖悳还真是穷鬼一个。在上海这样的天下膏腴之地做了五年的县令,家里竟然只有区区二十万两银子。

一任清知县,十万雪花银。

这袁祖悳与“清知县”这个词丝毫不搭边,自然一任也绝不止十万银子这个数。

翻来覆去,王大柱将袁祖悳的府上翻了个底朝天,也只找到二十万两,其中还包括袁祖悳府中的古董这些东西。

“要不要把这狗官吊起来”王大柱气喘吁吁的坐在地上,气吼吼的瞪着袁祖悳道。

“算了”温常勇摆了摆手,示意将查抄到的一干银子物品装车打包。

冯儒彬交代过,无论查抄结果如何,都不要继续深挖细究。温常勇不知道冯儒彬此举为了什么,可是既然自己的大哥兼上司这么交代了,自己就当遵行。

“呸!今儿便宜你这狗官了!”临走前,王大柱还不忘朝着袁祖悳的方向淬出一口飞沫,意犹未尽的威胁道。

……………………

“神父先生,您今天来是?”冯儒彬人畜无害的望着不请自来的美国传教士马丁。

“哦!冯,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美利坚合众国驻你们大清国的专使汉弗莱马沙利先生。”

“你好,马沙利先生”冯儒彬装作一脸的惊愕,毕恭毕敬的起身,与汉弗莱马沙利握手致意。

“我们今天来是想和你谈一谈合作的事情!”汉弗莱马沙利操着蹩脚的汉语道。

相比于英国,很显然美国对时下大清国的重视程度不够。

因为,此时西方已经有很多的国家在大清国设置了大使,而且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这些大使都聚集在上海而非按照西方固有惯例住在大清国的首都京师。

视洋人为洪水猛兽的螨清贵族怎么肯让这些大使们进京。

可笑的是,既然知道洋人是洪水猛兽,难道避而不见就可以避祸吗?

螨清贵族这样自欺欺人的行为让冯儒彬想起一种鸟——一种大而无用的鸟!

在众多的西方列强中,无论是英国还是法国,就算是现在正出于统一大德意志关键时期的普鲁士都派遣大使来大清国。而美国却只派遣了一个全权专员。

再全权的专员也终究只是专员,虽然没过几年,美国也在上海设置了大使,但至少目前,美国对大清国的轻视可见一斑。

虽然冯儒彬对洋人普遍没有好感——在晚清时代,除了像吴健彰这种吃洋人饭的人对洋人感恩戴德,就算是后来与洋人交集甚深的李鸿章都保持着对洋人深深的戒心和利用心理。

可是对于汉弗莱马沙利此次的不请自来,冯儒彬不禁没有惊疑,心中更是有了几分欢喜。

有时候你去找卖家倒不如让卖家来找你。

人傻钱多事少的主顾,哪位店老板都是喜欢的。

看来先前放出的与英国谈生意的消息已经触动了美国人潜藏在基因中那根贪欲的神经。

看来剩余的枪支缺口有着落了……

冯儒彬微笑间露出愈加惊讶的表情,道:“合作?什么合作?我只是大清国一个下层官吏,手里的权利极其有限。”

“哦,冯,我知道的”汉弗莱马沙利一副替人解忧的姿态道:“你正在替你们政府招募士兵。你现在很缺枪!”

“你是说?”冯儒彬继续装作懵懂小白。

懵懂无知的小白更容易让对方放松警惕,也更容易窥探出对方的底牌。

老司机装小白的事情,冯儒彬在上辈子见得太多了,现在演来得心应手。

“是的”汉弗莱马沙利对冯儒彬的表情很满意,眼神得意而自信的继续道:“作为大清国的友邦,我们美国愿意将我们最新的线膛步枪卖给你!”

第九十章大清国友邦

“线膛枪?”冯儒彬心下一喜。

现在美国陆军使用的线膛枪是在美国猎枪平原步枪基础上改造而来。虽说是服役十几年的老前辈,但是由于枪支质量上乘,经久耐用,外加上枪支自身重量较轻,很适合长途跋涉,突袭行军之用等特点,十几年后的今天仍旧是现在最耐用最先进的枪支之一。

而且几年前线膛步枪刚被改进过。枪身上不仅带有双扣扳机,枪支的密封性还很强,很少出现枪支炸膛现象。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线膛枪的有效射程较近,想要对敌人造成有效而精准的杀伤,必须在两百米以内!

但是瑕不掩瑜,在几年前的美墨战争中,正是依靠着线膛步枪,美国一举击溃墨西哥,又一次扩大了美利坚雄鹰的展翅之地。

总之这是一款经过战争检验的信得过的高质量枪支!

“只是”冯儒彬故作无奈道:“专使先生,你知道,我本就是下层官吏,手里的银子实在是……拮据!”

冯儒彬一副囊中羞涩的羞愧眼神灼灼的望着汉弗莱马沙利。

他没想让眼前这位美国佬可怜他,只想让现下这位贪心的黑心外国商贩能狮子的口少张点。

银子固然不是好东西,可是没了银子却是万万不行。以后用银子的地方多了去了,能省点是点。

“这个我知道!英国人实在是太黑心了!简直是敲诈!我们美国人和你们大清国是友邦!我们不会随意讹诈你们的!”汉弗莱马沙利信誓旦旦道。

“友邦?”冯儒彬心中哂笑。若美国真是友邦就不会在《南京条约》签订后屁颠颠的武力威胁清政府在澳门的望夏村签订不平等条约《望夏条约》。

弱势的国家哪有友邦可言!落后就要挨打,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做biao子还想着给自己立牌坊。英国牛虽然心黑,但至少不似美国佬这般没羞没臊。

但是那又如何呢?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自己既然弱的犹如风中残叶一般就该拿出欺师忘祖的违心嘴脸来!

“那真是太感谢专使先生了!”冯儒彬动情道:“美国真是我大清国的万年友邦啊!”

……………………

送走了美国传教士马丁和专使汉弗莱马沙利,冯儒彬长叹一口气。

又被敲竹杠了!

可是还好,这次不太疼。看来美国佬还是有点良心可讲,没有像英国牛那般漫天要价。虽说最后定价还是比正常价格高了百分之四十,可是冯儒彬知道,这样已经很不易了。

弱者能够跟强者讨价还价的余地本就不多。

美国的线膛枪由于在国内早就服役很久,外加上冯儒彬要的数量不是很多。汉弗莱马沙利满口答应,一个月内一定会让四百支崭新的线膛枪和四十万发子弹交到冯儒彬的手中。

经过这两笔买卖,仅仅定金就花去冯儒彬六万两银子,剩余的十四万两银子也必须在一个月内付清。定金自然是冯儒彬从自家的小金库中暂时支出,现下只等温常勇把袁祖悳的家产送来,现下捉襟见肘的局面就能得到一定的缓解。

……………………

“你是说袁祖悳府上只有二十万两银子?”冯儒彬摩裟着下颚,若有所思道。

“是,这已经把古董一类的全都包括”温常勇头上也是疑云密布。

“少爷,按我大柱的意思,就把那狗官袁祖悳给吊起来,抽他百十个鞭子,看他不把藏着的银子交出来!”王大柱在冯儒彬身后手舞足蹈道。

“你这狗奴才”冯儒彬苦笑摇着头,道:“袁祖悳再怎么说还是在任的上海县令,别说是我,就算是松江知府杨永杰哪怕是现在的巡抚吉尔杭阿也不敢……”

忽然,冯儒彬皱眉,话头也猛然停住,对于袁祖悳的家产之谜心中有了几分猜测。

“兄长”一直在一旁默然不语的孙如仅道:“从袁祖悳家中抄出的二十万两银子只够一营团练的枪支费用。昨天二哥从吴健彰家中更是只抄到了现银五百两。现下我们手中五百人吃喝拉撒,每个月还需要不少银子,你看……”

“要我说,月俸就该少发一点,又不是……”王大柱又开始口无遮拦的胡侃道。

冯儒彬转身踹了一脚王大柱,又好气又好笑道:“这上海县也不止吴健彰和袁祖悳两个人,大佬都出血了,那些小鱼小虾,苍蝇蟑螂是不是也该贡献点自己的力量啊!”

温常勇似乎有些惊讶,在他的脑海中,劝捐只是对那些高官最低也得是县令一级的下手,可现下冯儒彬却打算在上海县开始无差别的劝捐。这下岂不是把一县的大小官吏都得罪了?

“我们现在把吴健彰和袁祖悳这两个上海县的实权人物得罪了,还需要顾忌害怕下面那些小虾米吗?况且,上海县乃至整个松江府现如今的乌烟瘴气,暴匪横行,可不是吴健彰和袁祖悳两人就能办到的!是时候该收拾收拾他们了!”冯儒彬坦率道。

孙、温两人满脸深意的盯着冯儒彬,似乎对这个爱财如命的兄长有了种别样的印象。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上海城尤其是洋人的租界中可谓是鸡飞狗跳。温常勇和王大柱挨家挨户的将隐匿在租界内的芝麻小官的银子一两一两的扣出来。

在租界里英美不仅袖手旁观,甚至还派人向冯儒彬的劝捐团队通风报信。

毕竟劝捐得来的银子都要用在购买枪支上。因此面子上是冯儒彬在挨家挨户的打劫实质上是替英美两国搜刮百姓。

当然在冯儒彬眼中他们不是百姓,他们都是圈在猪圈里待宰的肥猪而已。

期间家破人亡以死抗争之人有之,但冯儒彬总是耐着性子做着思想工作。

想死可以,至少在没劝捐完别蹬腿,否则若是给吴健彰和袁祖悳落下口实,保不齐日后会遭到弹劾。

苍蝇腿上的肉也是肉。在广大的上海码头工人的大力协助下,再隐秘的小苍蝇都被找出并狠狠的拍死在劝捐的大纛下。

忙忙碌碌的几天,冯儒彬终于从上海县的贪官手中又扣出二十万两银子。至少半年内自己这一营的团练兵的粮饷算是有了着落。

银子有了着落,自然要开始练勇。可是练勇之人可得花费点心思。

温常勇虽然有万夫不当之勇,但毕竟是冷兵器时代的功夫,近战游刃有余可是大规模的远战就显得很鸡肋。

所以冯儒彬现在急需一个可以把自己的团练打造成一支能战善战,训练有素敢冲敢拼的教官。

此人,冯儒彬心中早就有了计较……

第九十一章华尔

“冯,你知道,线膛枪需要从美国运过来,顺风顺水也需要一个月,你现在来催我也是没有用的。”

美国专使汉弗莱马沙利似乎认定冯儒彬是来催单的。

既然加入购物车,催促卖家及早发货不是家常便饭吗?

虽然用处不一定有,给卖家必要的压力还是必要的。况且……

“好吧,我相信专使先生”冯儒彬表现出很大度的样子道:“我今天来还有另一件事!”

“我们是朋友,冯,有什么事随便说!”汉弗莱马沙利长松一口气。

“我希望从专使先生哪儿要一个人”冯儒彬表情愈加的恭敬起来。

“一个人?”汉弗莱马沙利楞了一下。

…………

“不行,不行!”汉弗莱马沙利直摇头,道:“别人都可以,唯独这个华尔不行。”

“是的,冯”在一旁的传教士马丁也附和道:“你知道的,华尔是有名的海盗,他经常劫掠各国的货船邮车。我们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他抓到!我们的政府要求尽快将他送回美国,接受审判!冯,你的要求恐怕我们没法满足你!”

“冯,我知道你的团练需要一个经验丰富的将官,我可以向我的政府申请,派来一个可靠的军官来训练你的军队。华尔是罪犯,他要受到应有的惩罚!”汉弗莱马沙利一脸诚恳道。

冯儒彬摇了摇头,示意非华尔莫属。

选择华尔做团练的训练官冯儒彬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在经验方面,华尔参加过美国国内数次对外扩张的战争,具有丰富的战斗经验;更重要的是他没有根基,一个不被美国政府承认的浪荡军官更容易被自己控制。

而且,这位华尔虽然是美国人,但是干海上打劫勾当时,专捡美国船舶抢劫。

兔子都不吃窝边草,华尔此举彻底激怒了美国当局。

这也是美国政府坚持要将华尔引渡到美国接受审判的原因。

还有哪个比对自己国家充满厌恶与憎恨的华尔更适合的呢?

冯儒彬心中很清楚,在晚清时想要聘请一个只为银子办事的洋人绝非易事。无论是军人出身的白齐文、戈登还是把持中国海关长达四十六年的赫德。尽管他们的的确确为清政府的文明开化做出了不小的贡献,但是他们骨子里姓“洋”不姓“中”。

所以冯儒彬必须要找一个被各国政府所摒弃的人,华尔就是目前冯儒彬能想到的最佳人选!

“需要多少银子?”冯儒彬坚定的望着汉弗莱马沙利,道。

“冯,这不是银子的事情!”汉弗莱马沙利似乎有些惊讶。

“两千两!”冯儒彬显然没有理会对方的回答。

“冯,你知道的……”汉弗莱马沙利露出拒绝的神色。

“五千两!”冯儒彬粗暴的打断道。

“冯,你……”汉弗莱马沙利露出犹豫之色。

“一万两!”冯儒彬继续加码。

“……”汉弗莱马沙利眉心深锁,似乎在进行着复杂的心理斗争。

“两万两!”冯儒彬咬着牙。

冯儒彬这次是下了血本了……

“哦,冯你的诚意让我很感动,华尔的事情我会尽量去争取!”汉弗莱马沙利耸肩,一脸的勉为其难。

“谢谢”冯儒彬微笑的看向汉弗莱马沙利

世上没有银子解决不了的事情,如果有,那就是银子不够!

“专使先生,明日我会派人来接华尔,到时两万两的银票会有人交给先生!”冯儒彬颤抖的起身,恍如得了一场重病。

的确,这病来势汹汹,诱因有很多,主要是自己刚刚花出去的两万两银子!

两万两银子!够自己把全大清的窑姐摸个遍……

…………………………………………

“大哥!两万两银子啊!”温常勇一脸的败家子的眼神望着冯儒彬。

“少爷,不是大柱说您!幸好您现在没在京城,要不老爷一定把您的腿打折!”王大柱也心疼的直倒气。

“兄长,这两万两银子是小,可是引了洋人进来,上面恐怕会有非议”孙如仅显然目光更开阔些。

可是冯儒彬并不喜欢这种不会勤俭持家的兄弟……

银子被自己糟蹋那叫用在刀刃上,被别人花了那叫“败家!”

这一点冯儒彬认得很清!

可是,两万两银子换来一个华尔,冯儒彬觉得这买卖很值!

虽然银子是身外之物这话很扯淡,连推磨的鬼都不信。但是冯儒彬知道要想赚大钱就得下血本!华尔这单买卖做的值!

有了华尔,不仅自己那五百团练有了教官,而且华尔作战之勇猛更是冯儒彬所欣赏的。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有了华尔这样嗷嗷叫的教官难道还练不出五百只嗷嗷叫的狼来?

……

事情进行的很顺利,第二天的中午,拉着华尔的马车就出现在冯儒彬下榻的客栈前。

华尔不会说英语,冯儒彬就近找了个精通英语的伙计突击教授华尔必要的汉语。

教授的内容很简单,就是日常训练时候的用语。至于复杂的对话,冯儒彬打算日后慢慢教华尔。

由于上海地界是洋人聚集之所,找一个精通英语的伙计并不难——毕竟有需求就会有市场。

在中国沿海待过一段时间的华尔似乎对汉语有些底子,外加上二十三岁的年纪,学东西也不慢,短短十天便将上百个汉语词语还有十几句日常对话学了七七八八。

本来美国传教士马丁很热心的自告奋勇做华尔的汉语教师,冯儒彬思虑再三还是婉言谢绝。

华尔现在需要的是与美国政府、美国人一刀两断,像马丁这样半官方性质背景的神父还是少接触为好。

趁着华尔学汉语的这段时间,冯儒彬则要忙活为自己手里这五百团练找日常起居和训练场所。

五百人的队伍其实规模也不算大,但是考虑到之后会有打靶训练之类的科目,还是需要一块不小的地方。上海县此时绝大部分的地方都已经被小刀会占据,能用的只有租界和临界租界的被洋人成为中立区的缓冲地带。

小刀会的地盘冯儒彬是不想了,毕竟这种把地盘借给死敌,让死敌练兵最后来痛扁自己的事情,傻子都做不出来更何况精神状态俱佳的小刀匪。

至于租界,冯儒彬倒是想,可是

太尼玛贵了!

现在海上地界的洋人好像已经认准冯儒彬是马路边走丢的猪——随便宰。

第九十二章碍事韩三甲

吃肉不吐骨头的恐怖租金让冯儒彬望而却步。

只怪自己当初花的太狠,辛辛苦苦劝捐来的银子短短几天就被冯儒彬花去大半。若是把训练场租在租界内,把剩下的银子全搭进去都不够!

被逼无奈,冯儒彬只得托汉弗莱马沙利的关系,在尽量靠近租界的缓冲地带租了土地。

由于缓冲地带时常会遭受小股小刀会起义军的袭击,因此早就人去房空。

一览无余的荒凉正好给了五百团练肆意练枪的准备。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便宜!

这期间在小刀会内部的韩金甲先后来了两次信,将小刀会现在内部的情况尽量详细的呈现在书信中。冯儒彬也对小刀会内部的情况尤其是盘踞在上海县的小刀会起义军的情况有了通盘的考虑。

更重要的是,通过这段时间的了解,冯儒彬对瓦解小刀会有了几分想法。现在他需要韩金甲最后的确认!

……………………

冷惨惨的刀光在韩金甲的脸上闪烁着血色的光辉。

被折断前蹄的战马在落寞的余晖下发出令人心惊的嘶鸣声……

这一仗打的实在太惨了!

韩金甲将破了刃的刀掷在地上,拖着疲惫的脚步一步一挪的往营地方向而去。

他们遭到向荣前锋部队的偷袭。

向荣部队的战斗力显然要比小刀会起义军强太多。

小刀会起义军是拼了命才将偷袭的清军打退

确实是拼了命的,两千多兄弟,韩金甲约莫活着的连一半都不到!

“清妖中的火器太多了!”丁先达捂着受伤的右臂,气喘吁吁的看向韩金甲。

丁先达,太平军师帅邱二娘的手下。现在的官职的两司马。

这样的官,在太平军中一抓一大把。

丁先达知道,自己想要出人头地就必须多打仗,多立功!因此他主动向邱二娘请命,加入攻打苏州府的先锋部队。

丁先达今年刚满十八岁,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纪。

韩金甲与丁先达年纪相仿,而且两人都是肯打死仗的人。在先锋队伍中总是冲在最前面。因此两人关系很好。

是刀头舔过血,过过命的好兄弟。

除了自己是冯儒彬派了的间谍这件事,韩金甲与丁先达几乎无话不谈。

“是啊,这仗我们吃了大亏了!”韩金甲咧嘴,露出无奈的苦笑。

“看来想要短时间内攻下苏州府看来是不可能的了”丁先达望了一眼苏州城所在方向。

其实根本望不到苏州府,因为韩金甲他们是在刚刚走出松江府便被向荣的先锋部队打垮的。

韩金甲看向丁先达,很显然他心中还计较着如何击溃向荣的前锋部队,如何兵下苏州府,纾解太平东王杨秀清的危难。

“禹亭兄”韩金甲无奈的摇摇头,望了望躺满山坡的尸体,道:“看来,我们回去得好好筹谋一下,这苏州府到底该不该打!”

丁先达愣了一下,长吁一口气,摇着头道:“打不下也得打,东王千岁下的死命令,我们必须执行!”

“这样糊涂命令不执行也罢!”周秀英也是一脸的疲惫,手中的大刀胡乱的在地上拖拽着。

到了韩金甲和丁先达跟前,悲凄的看着山野,眼神中布满了泪光。

死的都是她周秀英的兄弟!

周秀英也没办法,既然她归大明国统理政教招讨大元帅刘丽川的节制,刘的军令她必须执行,哪怕是让她手里的兄弟去送死。

“这是继承父亲未完的遗志!”周秀英心中默默的安慰着自己。因为这样能让她的心好受些。

“这仗是打不下去了”周秀英环顾四周,看着稀稀疏疏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兄弟,不住的喃喃道。

“秀英姐,再这样下去兄弟们就要拼光了!清妖他们有火器,我们不能再这样硬拼了!”韩金甲看出周秀英的心思,道。

冯儒彬说过,自己只要加入小刀会,就要把官军作为自己的死敌。这一点很容易,因为在自己的母亲被丧尽天良的官军团练蹂躏至死后,韩金甲早就对官军恨之入骨。

清妖,是他心中坦率的独白……

“胡说!你一个小小的十夫长,知道什么!”徐耀健步走来。

罗汉党在这次战斗中也损失不小,但是能看得出,徐耀并没有受到多大触动,浑身丝丝血迹都见不到。

“哼,死乌龟!”丁先达没好气的瞪了徐耀一眼,小声喃喃道。

徐耀似乎没听到或者说他并不在意,径直走向周秀英,道:“秀英,若是你我就此撤兵,刘大元帅哪儿不好交代啊!”

“清妖人数多而且火器也多,就凭现在我们手中的兄弟,去了也只会送死!”周秀英与韩金甲想到一起,对徐耀道:“我不能拿弟兄们的命去冒险!”

周秀英虽然是一介女流,但是她的战术修养和战场勇猛程度丝毫不逊色于任何一位起义军将领!

她看得出,哪怕为了日后东山再起,现在也必须撤回松江府!

“秀英,你……”徐耀还要劝。

周秀英摆了摆手,示意她心意已决。

“不行!我不同意!”徐耀见软的不行,使出硬招来。

周秀英有些吃惊,虽说前几天为了便于行军管理,周秀英的部队暂时归徐耀统一指挥。

通俗一点讲,就是周秀英是小刀会前锋副将,而徐耀则是主将,可是毕竟徐耀以前是自己父亲周立春的下属,在父亲遇害后的相当长的时间,徐耀都是归自己节制的,因此周秀英一直以为这主将副将只是便于行军而已,徐耀不会真的对自己发号施令。可是现如今竟……

周秀英是没有什么歪心思的,不仅没有歪心思,甚至可以说的上很单纯。她只想杀清军,为自己的父亲报仇,为跟自己一起拼命的兄弟姐妹们谋个安稳的生活。至于职位,权利之类的自己丝毫没有兴趣,正因如此,在周立春死后,周立春的旧部不仅没有作鸟兽散,反而更加团结在周秀英这位巾帼英豪周围。

“你要留就留,我们走!”韩金甲自始至终对徐耀很反感,见周秀英落了下风,便梗着脖子帮衬道。

“你个小杂种!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吗?”徐耀恶狠狠的瞪了韩金甲一眼。

徐耀对韩金甲也是恨之入骨。自从这小子进了小刀会以后,每天和周秀英黏在一起。虽然他并不担心两人之间会有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但有韩金甲在,自己就不好对周秀英下手!

第九十三章周秀英的绝望

“三甲兄弟说得对!徐耀,你若想留便留下,我领手下兄弟们撤回青浦!刘叔叔若是怪罪下来,我一人担着就是!”周秀英感激的看了一眼韩金甲,目光坚定的转向徐耀,道。

“周秀,你!”

徐耀眼神中闪出一丝凶狠,虽然是转瞬即逝,但是还是被一旁的韩金甲捕捉到了。

“好!”徐耀叹了口气,面色缓和道:“既然秀英妹妹觉得这仗打不下去,那我们便撤!”

“嗯!”周秀英似乎对刚刚徐耀命令的态度很反感,推开徐耀迎上来的热脸,转身对韩金甲和丁先达道:“你们两个去通知后面兄弟们,让他们赶紧将受伤的兄弟救起;至于死了的……”

“就堆在一起烧了吧”周秀英凄惨惨的又一次环顾四周。

周秀英确信,清军不久一定会卷土重来。纵使将战死的兄弟入土为安,也会被后续到来的清军砍了脑袋去领赏!

与其身首异处,倒不如化作一缕忠魂护佑活着的兄弟们!

“是!”韩金甲和丁先达领了周秀英的军令,没有迟疑的转身走开。

“秀英啊,我觉得韩三甲这个人不牢靠,把他放在你身边我不放心,你知道,你爹临终前嘱咐我要我好好照顾你,我看不如……”徐耀狠狠的剜了一眼远去的韩金甲,道。

“我倒是觉得三甲兄弟作战勇猛,为人老实,许是你与他接触时间不长。”周秀英没好气道:“这件事兄长就不被费心了!”

徐耀咬牙,望着周秀英远去的身影,对韩三甲的恨意又多了几分!

……………………

大明国大元帅府一片肃穆,刘丽川正纠结的左右踱步。

“秀英啊,你知道东王千岁是下有严令,入夏以前一定要拔除苏州府外围清妖。可是你这一退,我们之前的战果岂不是付之流水了?”刘丽川定下脚步,眼神幽幽的责问周秀英。

“是啊,周将军,刘元帅是信任你才让你打前锋。不胜也就罢了,逃跑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飞虎将军潘起亮声音中满是责备。

前锋主将徐耀躲在一旁,响屁没有一个。看得出,他想把这场败仗与自己撇干净。

“刘元帅,潘将军!不是我周秀英想退,只是清妖数量太多而且有很多的火器,我们阵亡的兄弟大部分都是倒在清妖的火炮之下!苏州府固要打,可是不能拿我兄弟的命去白白送死!”周秀英眼神余光瞥向徐耀,抿着嘴道。

“周将军不敌清妖就直说,大元帅也体量将军的女儿身,大不了再派其他将军去!”右元帅兼署上海县事的林阿福没好气道。

林阿福对周秀英反感已久。不为别的,只为周立春在划分上海县势力地盘时给自己使的绊子。

父债女偿,天经地义。

况且,周秀英手里的五千青浦起义军让每个大明国的将军都直掉哈喇子。

“林元帅此言过重了!”平胡大都督李咸池眼见周秀英一个女子被一帮男人诘问的无地自容,仗义执言道:“周将军遇到的是刘季三,此人算是向荣军中排名前两位的猛将。而且清妖手里有鸟枪,吃亏是必然的。再打下去,清妖没死光,我们兄弟反倒要全部折在里面!”

“刘大元帅”在一旁一直沉默的程学启道:“小刀会兄弟们的苦我也知道,可是攻克苏州府毕竟是东王千岁下的严令,还望大元帅能够依令而行!”

程学启自然不关心小刀会起义军的死活,前些日他刚收到东王的密令,督促小刀会不惜一切代价攻下苏州府。程学启作为杨秀清派来监督整合小刀会的太平军将领,自然是关心如何能在东王面前邀上功,至于流多少血,死多少人根本没在他所顾及的范围里。

一将功成万骨枯,他已经是总制了,想要尽快升任四官丞相,就看能不能顺利拿下苏州府了!

“周将军临阵撤退固然有情由,但家有家法,军有军规,若此事不罚,以后我大明国军队岂不是人人有理则能退了?”军师杜文藻一脸深意的望向刘丽川道:“但此战周将军作战勇猛,也给清妖造下不少的损失,我看可以依军律酌轻处罚!”

“嗯!”刘丽川点了点头,紧皱的眉头有所舒展,眼神在大厅诸将身上四下打量。

“秀英啊,你呢暂时就不要领军了,把军队交给徐耀,好好休息几天!”刘丽川微笑着对周秀英道。

“刘元帅,我……”周秀英面色愠红,想要辩解。

“谨遵大元帅令!”徐耀跳起来,一脸信誓旦旦道:“请大元帅放心,末将一定让刘季三的脑袋挂在我们青浦城头!”

“刘元帅……”周秀英还想做着最后的挽救。

“程总制,你放心,入夏以前兄弟们一定会完成对苏州府的合围!”刘丽川打断周秀英的话头,对程学启打着保票。

……………………

“他们怎么能这样!”韩金甲悲愤的将拳头狠狠的砸下,颤巍巍的树干甩下几片葱叶。

周秀英默然

战场对她来说就如生命。自两年前她随父亲周立春抗粮起兵以来像现在这般绝望无助只有一次。

捧着无首的父亲尸体,当时只有十八岁的周秀英初次体味到了人生极度的绝望。

可没想到,不到一年的功夫,这种感觉又席卷而来。

半年前的合兵一处真的是对的吗?

周秀英脑子里很乱,十八九岁的年纪正是胡思乱想的时候,她想了很多,可就是不明白为什么大明国内部的人都在针对他!就连徐耀都急欲取代她……

韩金甲收起拳,满眼的悲愤之下竟隐藏着一缕心机。

与其说是心机,倒不如说是希冀。

小刀会早晚要被冯儒彬收拾掉,这一点韩金甲毫不怀疑。可是在这段时间与周秀英接触以来,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在韩金甲的身上逐渐蔓延开来。

这种长姐呵护的感觉像极了母亲的慈爱,让漂泊无依的韩金甲内心找到了一丝慰籍。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周秀英作为小刀会起义军的将军,青浦城破之日哪里还有她的生路?

韩金甲是一个重感情的回族汉子,在给冯儒彬的心中自然将心声吐露。可是……

韩金甲一直对冯儒彬有一种特殊的仰慕,他本以为冯儒彬会对这件事情很感兴趣,可是最后只收到“静观其变,不可插手,后续详察”草草一句。倒是对太平军的邱二娘,冯儒彬每次回信总是要提上几句。他不明白,邱二娘有哪点值得冯儒彬的特殊关注!

按照约定,今晚王大柱又会来取信,他决定做着最后的争取……

第九十四章幽深身影

“招降周秀英?”孙如仅、温常勇惊愕的望着冯儒彬。

抠了抠耳朵,似乎在等待冯儒彬的二次重复。

收起韩金甲的来信,放在鼻尖闻了闻,一脸淡然的喊来王大柱……

“啪”挥手狠狠甩了王大柱一个大趔趄

捂着脸,王大柱一脸哭腔道:“少爷,你怎么又打我?”

“让你偷吃!”冯儒彬举起满封鸡腿味的信,在王大柱的面前抖了两抖。

“少爷,不是您说要和他们打好关系得嘛,这世上还有比鸡腿更好的吗?”王大柱委屈的都快能挤出水了。

摆了摆手,冯儒彬看向在一旁研究信的孙如仅和温常勇两人。

“兄长,这周秀英与清军有着杀父之仇,纵使受点委屈,投降也……”孙如仅舔着嘴唇,道。

“三弟,你这句话恰恰说反了!”冯儒彬咧开嘴,露出还算整齐的牙齿。

“说反了?”孙如仅痴痴的望向冯儒彬。

冯儒彬眼中洋溢出兴奋的闪光,缓缓道:“杀父之仇不能算是‘受点委屈’吧?”

“你是说?”孙如仅、温常勇齐刷刷的盯着冯儒彬。

“具体有谁参与,目前还不好判断,但至少刘丽川肯定参与其中”说话间,冯儒彬接回韩金甲的信,在信中又指出一个名字道:“还有他!”

“……”温常勇与孙如仅两人眼睛睁的更大了。

……………………

午夜的上海异常寂静,很难与一百五十余年后的热闹繁华联系起来。

冯儒彬、孙如仅还有狗腿子王大柱三人在夜幕的掩护下隐着身形自租界而出。

冯儒彬此次出来是见一个人,一个素未谋面的死人。

当然,他现在还不是,但是冯儒彬有自信,他活不过今晚!

“兄长,仅凭他的一封信,我们就这么贸贸然的与他见面,会不会太冒险了?”孙如仅在冯儒彬身旁忧虑的提醒道:“其实我和大柱兄弟去见他就够了!”

“是啊,是啊”王大柱也借此劝解冯儒彬,道:“要是老爷知道,一定把您的腿打断!”

“滚!我爹把我腿打断干什么!”冯儒彬斜眼瞪着旁边忽隐忽现的王大柱,道。

“哎,少爷,您想,腿断了是不是就来不了?”王大柱的声音中满是笃定。

“就算您来,也不用带上我,大柱我还想……”王大柱继续念经。

“这奴才,看来以后得多打!”冯儒彬叹息。

虽然此次会面很危险,但是冯儒彬也不是没有做任何的准备。

约定的见面地点在洋人控制边界与小刀会起义军控制线的交界处,就算最后有什么危险,自己也会有转圜的余地。

摸了摸衣袖中硬邦邦的家伙,冯儒彬心中的底气愈加充盈。

而且,如果不出意外,危难之时自有人从天而降护自己一行三人的安全。而且此人……

温常勇和华尔领着自己的兄弟们在后面给自己压阵,这若干层保险自然让冯儒彬的心稳若泰山。

上海城本就不大,洋人控制的区域其实也只是沿海的狭长地带,不消半个时辰,冯儒彬一行三人便到了约定的地点。

这是上海县原本一个不起眼的村落,可自从小刀会进占上海后,这个几近被上海城富豪们遗忘的小村落弹进他们的视线之中。

作为上海的租界与小刀会起义军心照不宣的停火界限,虽说自周立春死后已经有半年的时间没有爆发过冲突,可是冯儒彬知道双方都没有放弃对彼此的侦查与试探。

寂静不一定安全,暗藏杀机之处往往静的让人心碎。

冯儒彬踹了一脚王大柱,示意他前面带路,让孙如仅走在中间而自己则负责后面策援。

王大柱至少也是个敢拎着斧头和人拼命的主儿,冯儒彬至少还可以狂飙回去报信,而孙如仅一介书生,百无一用,他的作用几乎可以忽略。

可这种尔虞我诈的场景孙如仅必须要参与而且必须在里面扮演不可或缺的角色,因为这样的事情早晚他要独自处理!

今晚他就是冯儒彬,而冯儒彬自己就是他孙亦何!

“三弟,进去后记住按照我教你说的话来说,至于他要是问其他的,你……”冯儒彬见已经靠近约定的地点,小声提醒着。

“我相信你能应付的来!”冯儒彬嘴角微翘,一眼信任的语气道。

“嗯!”孙如仅长吁一口气,静下心来,挺胸随着王大柱进了屋内。

屋子不大,漆黑的夜幕下一盏油灯发出淡黄色的光芒,将屋子的一角影射着冷凄凄的阴影来。

冯儒彬看到,在摇曳的火光中,一个幽深的身影端坐在桌旁。

雾黑的光晕让冯儒彬几人看不清那人的长相。

残破的桌子旁还有一个隐约的身影站在一旁。

冯儒彬知道,那人是保镖。就是主人呼和一声就能奋不顾身将来人撕成碎片的那种狠人。

“我来了”孙如仅朝着幽深的身影道。

“周立春的死,真的是小刀会内部人干的?”幽深的身影用手叩击着桌面,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是!我怀疑是刘丽川!”孙如仅沉默须臾,继续道。

“哦?何以见得?”冷幽幽的声音再次传来。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孙如仅语气坚定道。

“啊,哈哈”那人戏谑的笑道:“原来全是猜测啊!你的想法倒是让我很惊讶!”

“如果我说,你们内部有我的细作呢?”孙如仅摆了摆手,一脸自信道。

“什么?!!!”那人腾的起身,略微臃肿的身影在火光在摇曳的有些……迷离。

“韩三甲你认识吧?”孙如仅心头一震,强做镇定道。

“韩三甲?”不可思议的语气传来。

“将军,我就说那小杂碎不是善茬,果然是清妖派来的细作!周秀英那娘们还护着他!”站在一旁的保镖忍不住搭话道。

“嗯?”幽深人影似乎不满意保镖搭话,咦了一声,继续道:“这么说你们已经得到周立春之死的真相了?”

“是啊,周立春还真是福薄,被自己过过命的兄弟和最得力的下属联手害了性命!”孙如仅面色好看起来,信心也逐渐涌上心头!

“一派胡言!本将对周元帅是忠心耿耿,怎么会联合外人害他性命!”声音很急切,能听得出是急于辩解的模样。

“既是不相干,那你为什么今天会来呢?”孙如仅眼神灼灼的盯着黑影道。

“因为知道这件事的人都得死!”黑暗中那人冷峻的声音道:“冯儒彬你很聪明,可是过于自信了!今儿,你们既然来了,就别想活着出去了!”

第九十五章秀英听我解释!

“周立春待你如师如父,你怎么能如此……”冯儒彬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道。

周立春素日里对他如何冯儒彬自是不知,可是胡扯是冯儒彬的特点,反正这种套话……习惯了。

“闭嘴!”那幽深身影厉声呵斥,声音因颤抖而变的有些嘶哑。

“如师如父?”身影一阵的淫笑道:“要是周立春真的视我如子,就该早早的把大明国大元帅的宝座让给我!就该单独让我领军!就该把周秀英那小妮子送给我做小!”

“……”冯儒彬

“人心不足蛇吞象,周立春交错人了!”冯儒彬叹息。

“松江府团练大臣的脑袋应该很值钱!今儿拿了你的脑袋,刘元帅应该会对我刮目相看吧!”那身影在幽暗的灯光下摇曳的愈加放肆。

“你不守信用!”孙如仅心里一紧,眼神慌乱的瞥向四周。

“信用?”身影得意之色传来,道:“现如今的乱世,拳头大的就是王!信用,信用,你信就有用,你不信……”

“哼,他就连屁都不如!”说话间身影缓然起身,洋洋间昏暗的火光摇晃着扫出那人阴冷的面孔。

“徐耀!”冯儒彬向四周望了望,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现在屋外早就被你的人围得水泄不通了吧?”

“怎么会!刚进来的时候也没见屋外有人啊?”王大柱一面死死的盯着面前的两人,一面喃喃道:“难道这些鸟人会遁地不成?”

“遁地?”徐耀冷笑的摆了摆手,缓缓道:“你们这些清妖,真是太……”

“我们来了也有一段时间了,你的人应该就埋伏在这个村里,趁着这段时间……”冯儒彬冷静的打断徐耀的嚣张语气,道。

“我知道”徐耀哂笑着,伸了伸懒腰道:“你们也是有备而来,我猜冯大人的团练也距离此地不远吧?”

“你!你难道!”孙如仅神情惊愕的望向徐耀。

“当然,我事先早就探查好了”徐耀的笑容愈加的荡漾起来,眉毛抖动着,道:“只要你,冯儒彬在我手里,还怕那些团练不会乖乖的束手就擒吗?”

孙如仅心道苦也。徐耀的话虽然嚣张,可是却也是实情。松江府的团练现在绝对是唯冯儒彬马首是瞻,再加上领队的又是温常勇,兄弟情义自然好要挟的多。如此一来可真是……

身陷绝境

孙如仅虽然不想承认,可是理智告诉他,现在的情况的确……

“兄长”孙如仅微微侧首,对身后的冯儒彬、王大柱道:“我拖住眼前这两人;王大柱你护着兄长冲出去!”

冯儒彬没说话,他听得出来孙如仅话中的绝望与决绝

他决意要牺牲自己,给自己留一条活路。

与徐耀见面是自己一意孤行拍板决定的。而此时此刻孙如仅不仅没有丝毫的埋怨,反而能够不顾生死的护自己周全……

“想要我们的命?他还没有这个本事!”冯儒彬拍了拍孙如仅的肩膀,在他耳边喃喃道。

“怎么,你们该不会还想跑吧?”徐耀冷眼旁观。

看的出,冯儒彬一伙儿竟然还抱着逃跑的心思!可是,早就里外三层围的水泄不通的院子,鸟都飞不出去,更何况是三个大活人了!

“徐耀,你若是现在投降,我倒是可以考虑不杀你!”冯儒彬一个前侧步,自孙如仅身后而出。

王大柱则紧紧的护卫在冯儒彬身侧,眼眶似乎都要撕裂了。

“投降你?”徐耀不禁失笑:“该投降的应该是你们吧!”

“是吗”冯儒彬耳朵微微抖动着,原本略带紧张的面容渐渐的舒展开来。

“兄弟们,把他们给我捆了!”徐耀阴笑着,向房外吼着。

……

“上人!”徐耀笑容有些僵硬,又一次重复着。

“咕咕”

屋外枯藤上的猫头鹰应景的咕叫两声

“都是死人啊!”徐耀身后的打手显然比徐耀更沉不住气,骂咧咧的就要出屋喊人。

“来了”一个生愤的女音传进屋来。

“你们这帮饭桶,怎么才……”那打手抬眼,嘴巴张大着僵在哪里。

“秀,秀英?你怎么会……”徐耀嘴巴张的更大,眼睛不住的眨着,好像在怀疑自己的视觉。

此时此刻,周秀英正面无血色的出现在门口,身后是韩金甲冷峻的面庞。

“怎么样”冯儒彬微笑道:“徐耀,你可错过了最后的机会!”

“秀英,你知道的,你爹对我恩重如山,我刚刚的话是故意激他们的,我……”徐耀没有理睬冯儒彬,支支吾吾的解释道。

周秀英手里的大刀在地上缓缓的拖动着,伴随着“沙沙”摩擦声,周秀英一步一步的靠了上去。

徐耀慌了神,由于自己的罗汉党在之前的战斗中折损严重,因此此次他只带了周立春的旧部来。原本以为可以砍瓜切菜的了结冯儒彬,可现下……

门外的兄弟们自然不会动他,可是让他们对自己的老上司周秀英动手显然不现实……

“秀英,你爹的事都是刘丽川和林阿福干的,和我没关系啊!”徐耀不住的往窗口退去。

周秀英没说话,“沙沙”的声音还在继续。

“老大,不如我们……”那徐耀的打手似乎也怯懦起来。

周秀英的本事全小刀会哪个不晓得,至于韩金甲,跟清军对垒下来,死在他手上的清军没有三十也有二十。

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主儿,栽倒哪个人手上都没有活路!

“哎呦”徐耀的打手一声惨叫,身体前倾扑向周秀英。

弃卒保帅,徐耀心道只要自己能出了这间屋子,他不信周秀英敢当着这么多小刀会兄弟的面,帮狗官冯儒彬杀自己。

至于谋害周立春,只要自己死不承认,刘丽川还不是铁铁的向着自己?

到时候……

就在徐耀的小算盘在心中啪啪作响之时,一阵冷风迎着徐耀的左腿而来。

两声惨叫,徐耀的左小腿和打手的脑袋齐齐落地。

韩金甲眉心微微舒展。自前些日子黄浦江畔一见,韩金甲便知道这欲对他下杀手的鱼贩子不是善茬。

有仇不报非君子,今日正好一刀报销!

“滴答,滴答”血液自刀身滑落……

除了韩金甲的刀,周秀英的大刀上也不住的有鲜血滴落。

徐耀撕心裂肺的吼着,颤抖的将手探向半截左腿……

“徐耀,我爹的死还和谁有关?”周秀英嘶哑的声音中充满着悲愤的哽咽,道。

“你要是肯如实交代,我倒是可以替你向秀英妹妹求求情,兴许还能饶你一命!”冯儒彬从周秀英的身后闪出,笑嘻嘻道。

第九十六章徐耀的坦白

“好!好!”徐耀双手死死扼住自己流血不止的断腿,道:“其实……”

周立春的悲剧大抵与冯儒彬所料相当。大抵历史上的农民起义都要经受建功期间的指挥权问题和立业后的利益分配问题。洪秀全和杨秀清就是因此而反目最后大打出手。小刀会起义军自然也不能免俗。

小刀会内部是派系林立,可以用“帮中有派,帮外有派”来形容。起义过程也是分分合合。

“刚开始我们,我们一直吃败仗”徐耀嘴里直捯冷气,咬着牙道:“最后周元帅决定与上海的刘丽川、潘起亮合兵一处。之后我们小刀会的确打了几次大胜仗,可权利就像大烟一样,吸上了就很难戒掉。自从起义军的势力逐渐壮大,刘丽川的权利欲也逐渐大了起来。他逐渐不满于屈居周立春之下,想要找机会取而代之!”

“我当时是真的死心塌地的跟着周元帅,没有一丝的异想!秀英,你当时也在军中,应该知道的!”

周秀英的秀眉深皱,微微颔首间似乎对徐耀的观点信上三分。

“徐耀,你和周立春兄弟情深这段就跳过,直接说周立春到底是怎么死的!”冯儒彬一脸厌恶的望向徐耀。

徐耀转头看向冯儒彬,可怜巴巴的眼神中竟闪出一丝阴毒……

点了点头,徐耀继续道:“这事还得从东王千岁的招降信说起。”

原来,小刀会在松江府发展的有声有色,一时间连千里之外的洪秀全、杨秀清都注意到这周立春、刘丽川的小刀会。于是在咸丰三年的三月,杨秀清给周立春和刘丽川送去了收编的信。

原本小刀会就以反清复明为最终目标,而洪、杨的太平军也是要杀尽清妖,两股势力存在阶段性一致目标。

可就在是否要归顺太平军,周立春和刘丽川起了争执。

“周元帅认为,太平军信奉的是邪教,而小刀会是要把满清赶回北方老家,重新恢复大明的江山,和太平军不是一个路子上的”徐耀挣扎着扶着窗沿,艰难的起身道:“可是刘丽川却认为太平军势大,小刀会想要长久的发展下去背后必须有一股强大的势力支持于是……”

“徐耀,你还有一点没说吧?”冯儒彬冷眼道:“刘丽川还想借被太平军收编这个机会,把小刀会据为己有吧?”

这种趁乱渔利的行为,古今中外,过去未来,屡见不鲜。

“嗯”徐耀面带难色的点头道:“当时刘丽川找到我,说若是我肯帮他,事成之后小刀会内部的青浦起义军就归我统率!”

“秀英,你知道的,我在周元帅手里一直只是一个偏将,从来没有单领一军,我实在,实在是太想……”徐耀一脸悔不当初,道:“我这才答应刘丽川,将,将起义军的行军时间和路线让赵五偷偷泄露给了清军……”

“什么?你是说嘉定战败是你在通风报信?!!!”周秀英眼中喷出怒火,死死的盯着徐耀道。

“是,是我……”徐耀嗫嗫道:“秀英,我也是被逼的!刘丽川威胁我要我不这么做,就让我的罗汉党作前锋,让我死无葬身之地!我也是被逼无奈啊……”

冯儒彬叹气。在南下松江府的路上,冯儒彬在梳理小刀会起义过程时就感觉赵立春死的很蹊跷。

虽说小刀会起义军的战斗力远不及太平军,甚至向荣的江南大营都能轻而易举的碾碎它。可相比于江苏地方的团练八旗……

猪再凶猛也是猪,周立春被松江府地方团练砍了脑袋着实不正常!

出于内心中的隐隐直觉,冯儒彬便让韩金甲打入小刀会内部,探听虚实。

鱼龙混杂,派系林立的小刀会里面的黑水臭鱼自然不少,就算韩金甲查不到周立春之死的真相,冯儒彬也有信心在这潭浑水中找出破绽!

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让冯儒彬逮住条大鱼!

“秀英,你知道我和周元帅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周元帅在战场上救我的命,周元帅也曾被我从清军的刀口护下来。自周元帅被清军害了命,我心里是痛如刀绞!这半年来我是茶饭不思,整个人都浑浑噩噩起来……我真是……”说到动情处,徐耀竟忍不住的哽咽起来。

周秀英看着曾经和父亲以及自己出生入死过的徐耀,一时间手中的大刀不禁犹豫起来……

徐耀那浑圆的肚皮在激烈的喘息下上下鼓动着,满腮的赘肉也因肆意的表演而不住的抽动着……

此情此景,冯儒彬也不禁为之动容……

“对了,那个赵五现在在哪儿?”冯儒彬眼圈微红道。

“在三甲,哦,不,是金甲小兄弟的脚下……”徐耀努了努嘴,眼光扫向韩金甲。

原来他就是……

冯儒彬看了一眼滚落在血泊中的脑袋,默然的转向徐耀……

出来混的,早晚要还的!

“徐耀,周立春死因还有谁知道?我是说事先知道!”冯儒彬满怀深意的盯着徐耀缓缓道。

“林阿福、潘起亮,陈阿林也……”徐耀一副坦白相道。

“秀英,我已经把知道的都说了,求你看在我跟周元帅过过命的交情的份上,就饶了我这次吧……”徐耀信誓旦旦道:“我回去便召集兄弟把刘丽川那畜生砍了,拿他的脑袋祭奠周元帅的在天英灵!”

周秀英蹙眉,似乎内心在挣扎……

冯儒彬叹气,自己刚刚答应过徐耀,若是他肯和盘托出,自己就会向周秀英求情饶他一命,现在的确是应该兑现承诺……

“秀英,徐耀是和你父亲过过命的,按辈分也算是你的叔叔辈的,虽说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可毕竟主谋是刘丽川,他的腿已经断在你的刀下,若你今日对他痛下杀手恐怕……”冯儒彬怜悯的看向徐耀,转头对周秀英道。

“兄长,徐耀此人……”孙如仅瞥了一眼在一旁喜上眉梢的徐耀,忧心道。

“是啊,是啊,孙大人说的在理!”徐耀打断孙如仅的话,面露感激之色的望向冯儒彬道。

“你们这帮杂碎!断腿之仇我岂能不报!等我回去,你们都得死!”徐耀心中暗下狠心,面子上还是一脸的纯良相。

“好,今日我便放你一次,回去后……”周秀英显然被徐耀的真情攻势和冯儒彬的理论开导说动,心中放下对徐耀的杀心……

徐耀的笑容逐渐在脸上蔓延开来……

“你们几个想和我玩?都还太嫩!”徐耀心中不住的冷笑。

就在此时此刻

“砰!”

一声巨响在局促的房间中炸开,愤怒的火舌从冯儒彬的手中喷薄而出……

第九十七章卑鄙冯儒彬

愤怒的枪口喷射出出其不意的火光,在徐耀的胸前炸开绚烂的红色血花……

“你!你!”徐耀双目圆睁,一脸惊愕的望向冯儒彬。

从汉弗莱马沙利手中买来的短管火枪喷出了它的处子火……

“是啊,我说过了,我会劝她不杀你”冯儒彬懒散散的将枪放下,用手挥了挥弥漫在周身的刺鼻火药味,哂笑道:“可我没说我不杀你啊?”

“还有啊,我才是冯儒彬!”冯儒彬嘴角微翘,淡然中不失冷峻之色。

“你!我……”徐耀的声音变得颤抖起来,瞳孔逐渐放大,身子摇晃着软踏踏的跌落下去……

当初是你要背叛,背叛就背叛,现在还想用真情把秀英哄回来……

幼稚!

天真!

冯儒彬转身看向一旁错愕的周秀英

能看得出,此时此刻周秀英的思维明显没和冯儒彬在一个频道上……

女人还是心太软,禁不住男人的花言巧语!

冯儒彬叹气,他本以为周秀英是那种铁石心肠的硬核女英雄……

“徐耀这种两面三刀的人留不得!”冯儒彬平静的看向周秀英道:“他为了利益连跟自己过过命的你父亲都能出卖,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今日我们放过他,明日他便会纠结刘丽川把我们一窝端了!”

“啪嗒”

沉甸甸的大刀自周秀英的手中滑落,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刘丽川?小刀会?青浦城?”此时此刻,周秀英迷茫了……

她该何去何从?父亲的仇到底该怎么报?

望着眼前陌生的冯儒彬,虽说他这次帮自己报了杀父之仇,可毕竟他是狗朝廷的官……

天下乌鸦一般黑,周秀英不信冯儒彬会是例外,可是她现在……

“秀英姐姐”韩金甲在一旁小声嗫嗫道:“虽说我是冯大人安插在小刀会内的细作,可是我跟姐姐一样,对狗朝廷有着血海深仇!而且,姐姐,我是真的……”

周秀英愈加的迷茫了。

冯儒彬这个人,她听过刘丽川提过很多次。传言他是一个逛窑子跟上厕所一样频繁的人,家里的银子更是难以计数,而且还是去年狗朝廷的榜眼,可……

绅民不两立,官贼死命搏。

可冯儒彬作为家财万贯的官面上层人物,于情于理都不该将韩金甲收为己用……

周秀英盯着冯儒彬,眸子里闪烁点点疑云,咬着嘴唇,欲言又止……

“我是不会杀你的”冯儒彬微笑着道:“我不仅不会杀你,而且我还要帮你报仇!”

“报仇?”周秀英喃喃道:“刘丽川现在是大明国的大元帅,就凭你恐怕……”

周秀英的话倒也不假,凭现在的冯儒彬想要跟周立春硬碰硬简直是以卵击石。且不说他现在只有五百团练而且大都赤手空拳,就算全副武装,一群没见过血的新兵蛋子又怎么能跟刘丽川手中的近万起义军叫板?

只是……

“仅凭我自己自然不行,可要是你我联手,这件事就很简单了……”冯儒彬微笑的朝周秀英眨着眼睛。

“……”周秀英头上的疑云又浓厚了几分。

“围住这里!”

此刻门外的厮喊声打断了周秀英的思绪。

她知道原归属自己的青浦起义军的旧部听到枪声已经围拢过来,破门而入只是迟早的事情。

“可是今日我与徐耀反目,刘丽川哪儿势必难容于我……”周秀英转头望了望屋外,道。

“反目?什么时候?”冯儒彬吃惊的望向周秀英,道:“难道你不是闻讯来解救徐耀的吗?”

“救徐耀?”周秀英一头雾水。

自己明明是恨不得将徐耀千刀万剐,怎么会来救他?

“唉,可惜啊,这冯儒彬狗贼太过狡猾,竟随身带着火器,徐耀一时大意,竟被害死!”冯儒彬摩裟着手中的枪,一脸惋惜的看向倒在血泊中的徐耀道。

“你是说让我……”周秀英眼睛闪着光芒。

冯儒彬笑了笑,将地上的大刀扶起。

本想来一个潇洒的甩刀动作,可是这刀……

真尼玛沉,掂量着重量,二三十斤是有的。

“不仅如此啊”冯儒彬双手用劲,将大刀甩给王大柱,道:“冯儒彬手下还不解气,竟夺过你手中的大刀,把徐耀的左腿给砍了下来,说是留个见证,啧啧,真是太残忍!”

“……”周秀英

“这次啊,得亏了韩三甲兄弟,事先探得冯儒彬借调江南大营的火器营以及松江府团练兵围此地的消息,及时撤退,这才保住手里兄弟性命!”冯儒彬随手将枪揣回怀中,长吁一口气道。

“你为什么……”周秀英终于忍不住,想要发问。

“你再不走,等你手下的兄弟们进屋,可就不好解释了……”冯儒彬给在一旁的韩三甲使了个眼神,幽幽道。

韩金甲心领神会,迅速转身出了屋。

“什么?清妖正在围村?”

“是啊,向荣狗贼的火器营也在!”

“火器营?”

“什么?连清妖的火器营也……”

自上一战,青浦起义军吃了向荣火器营的亏,很明显现在很是忌惮……

“可是周将军和徐将军还在里面……”

外面的声音逐渐慌乱嘈杂起来,能听得出,现在起义军内部出现了不小的骚乱。

“好,那我等你的消息!”周秀英郑重的看了冯儒彬一眼,闪身迅捷的出了屋子。

“兄弟们,徐将军中了那狗官冯儒彬的暗算,已经遇害了,现在我们的情况危急……”周秀英的声音在屋外响起。

………………………………

踏着上海城清晨的第一缕朝阳,冯儒彬、孙如仅一行人终于回到团练大营。

这一夜不仅是冯儒彬、孙如仅、王大柱,就是温常勇和手里的五百团练弟兄都是一夜未眠,现在真是人人瞌睡,时时萎靡。

徐耀的死在小刀会内部一定会掀起不小的风浪,依着刘丽川谨慎的性子,短时间内一定不敢再有所动作。

安排了必要的巡防和哨兵,冯儒彬便让大家抓紧时间休息。

小刀会不着急,冯儒彬的“三月之约”可等不了,他现在必须抓紧时间训练士卒!

之后果然不出冯儒彬所料,大明国的小刀会起义军在得知徐耀的死讯后,不仅没有气势汹汹的来找冯儒彬为徐耀报仇,反而将大明国在上海的控制区域向后撤了五里。

真是塑料,额,不,是纸壳兄弟情……

第九十八章令行禁止

“冯大人,我,华尔,谢谢你”华尔操着极其生涩的中文向冯儒彬表达着心中的感激。

“原本我以为,我会被我们的黑心政府打走,然后被钟声圈进,是你,户口,救我。的水之恩,勇敢相抱!”华尔继续着自己蹩脚的中文。

“噗”

冯儒彬、温常勇两人忍俊不禁。

“是抓走,终身圈禁和虎口救你!”华尔的汉语教习耐心的更正道:“还有,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能看得出,这些话是冯儒彬请来的汉语教习教授的。

这汉语教习,得加赏钱!

冯儒彬向华尔的汉语教习投出欣慰的目光。

由于华尔的汉语实在是太……让人意想不到,接下来冯儒彬便让汉语教习翻译,借此来提高交流效率。

“冯大人,你知道的,和我一样的美国人还有很多,他们都会使用各种火器,我想把他们都召集过来,这样短时间内就能形成战斗力!”华尔一脸坦率的望着冯儒彬。

“洋人队伍?”冯儒彬哂笑,自己若是组建这样一支队伍岂不是引狼入室?

固然,冯儒彬相信华尔口中的那些美国人每个都是刀头舔血过来的,而且能熟练的使用各种先进火器,战斗素养方面也远远超过自己现在手里刚从码头工人转业来的松江团练。

可是有一点,无论怎么说,他们都是美国人,冯儒彬不敢保证他们在危难之际的忠诚度,更对他们对自己和他们的国家之间做选择题时能偏向自己而心怀疑虑。

无论何时,必须牢牢握住军队的绝对指挥权,这是冯儒彬的立军之本。

战斗力逆天的军队,如果不能完全听命于自己,那将是灾难性的!

就算是华尔,冯儒彬也没有对其完全放心。只是给了他一个松江府团练总教习的职务,而且让温常勇于他形影不离。

在冯儒彬心中,现在这支团练只有交给温常勇他才放心,其他人……

冯儒彬相信,凭借温常勇的悟性,短则半年,长则一两年,治军方面一定能小有成就!

冯儒彬也考虑过自己忠实的狗腿子——王大柱。

王大柱其实也不错,与温常勇相比,王大柱更能得到军士们的信赖。

只是现在要是让王大柱独领一军,冯儒彬担心他会……起飞

现在还不是时候,王大柱,还需要多加磨炼。

因此冯儒彬给他安排了个哨长的职务。虽说是自己擅自做主的内设之职,可好歹手底下有个百十号人,也算是不小的权利。

“不不,不行!美国人我只信任你!”冯儒彬斩钉截铁的拒绝道。

虽然华尔的请求被冯儒彬拒绝,可华尔还是向冯儒彬报以微笑。

受人信任的感觉有谁不喜欢呢?

“那好吧,我会尽力帮助大人训练他们,他们都是没有经过任何军事训练的百姓,想要他们成为具有战斗力的勇士,还需要不少的时间!”华尔耸了耸肩,向冯儒彬做着说明。

“哦,华尔将军,我相信你一定能帮我训练出一支出色的军队!”冯儒彬满眼自信的盯着华尔道。

“对了,我的二弟,温常勇,也很喜欢西方的军事武器,我让他做你的副手,你可以多教教他,通过他与下面士兵交流能方便的多!”冯儒彬饱含深意的瞥了一眼在一旁的温常勇,回神对华尔道。

“我!”温常勇叹气。

“对那些洋玩意儿感兴趣?”温常勇的嘴角抽搐着。

自己作为自小受到的武学教育就是练气和强筋骨,洋人那些洋枪洋炮怕是邪技淫巧吧……

虽说之前冯儒彬苦口婆心的跟他讲不要轻视洋人手中的怪东西,要相信“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要敬畏科学”之类的云里雾里的话,但很显然超出温常勇的理解能力。

倒是林文忠公“师夷长技以制夷”的道理温常勇或多或少也是知晓一点,心中认可几分!

而且既然冯儒彬坚持让他向洋鬼子华尔求学,自己也不能拗着,便只能耐着性子跟在华尔屁股后面“下问”,虽然不时因羞耻之感而掩面绯红,但渐渐的温常勇也对洋人的一套阵法和军制有了几分认同。

由于汉弗莱马沙利答应的四百支线膛枪需要一个月才交货。掐算着日子,至少还需要半个月的时间冯儒彬才能“签收”,因此这段时间华尔便让松江府团练人手一只长棍练瞄准和阵法。

对于自己母国造的线膛枪,华尔再熟悉不过了。前些年他在美国军队服役的时候用的就是这款枪。对于枪的优劣特性自是比冯儒彬强一大截。因此在训练士兵的时候华尔也根据武器装备做出适当的调整。

华尔首先要做的就是明确纪律。

刀头舔血的华尔去过很多的地方,也遇到过不少枪林弹雨中活下来的兵痞子。其中也不乏参加过对清作战的英国佬。

按照他们的描述,临战之时清军秩序极其混乱。不仅武器方面良莠不齐,五花八门,更重要的是完全没有战术纪律!

有枪声一响,抱头鼠窜的;有手抬鸟枪朝天乱放的;有守着炮台战战栗栗,龟缩一角的……

总之,在那些兵痞子的口中,清军就像是一群漫山遍野乱跑的……猪

因此华尔要练军,就必须从“令行禁止”开始!

由于散漫惯了,刚开始兵士们很不适应,有不少人埋怨着“活受罪”,还有不少人认为这是洋鬼子在借机整蛊自己,总之军中哀叹声俯拾即是。

期间也偶尔有几个吃不住苦的逃兵,冯儒彬也都很大方的放走。

毕竟他们都是平头百姓,就算自己强留这些逃兵在军中,等到枪炮一响,他们还是要做逃兵,倒不如早些放他们走,既随了他们的心愿,也能够起到提升整体战斗力的作用。

毕竟在战场上,逃兵的出现对士气的打击是仅次于主将被杀的!

当然更多的人还是留了下来。一方面是怀着对小刀会暴匪的恨,另一方面,也是很重要的一方面——充满诱惑的饷银。

当然,除了兜里鼓囊囊,嘴上冯儒彬也没有亏待他们。

“兄弟们,开饭了!今儿吃肉!”冯儒彬用手遮住初春的午阳,朝训练场的士兵喊道。

“什么?吃肉?!!!”

几个士兵听到有肉吃,不禁相互间小声喃喃起来。

“你们几个,今天中午不许吃饭!”华尔大踏步的走近,不容置疑道……

第九十九章议事厅质问

“为什么?我们怎么了?”有一个兵士似乎不服气,顶嘴道。

“你!中午绕营地三圈!”华尔依旧一副不容侵犯的语气。

“你!”那人还想辩解。

“四圈!”华尔淡然加码道。

冯儒彬在一旁看的真切,心中不禁喜然,对华尔又满意了几分。

午饭大家吃的很热闹。晚清时期早晚能吃上一碗稀饭已经实属不易,就算是当兵的,也不见得每天都能吃到“干货”,偶尔能有一顿白面馒头吃就算是烧高香了,更遑论要吃肉了……

面对一锅白嫩嫩的五花肉,兵士们不禁朝冯儒彬投以感激的目光。

虽说这十多天的训练累的让人绝望,可是每天中午有大块肉可以吃,晚上每人还能分到一碗热汤。这生活和地主老财差不离了……

“少爷,您也太败家了!”王大柱趁着不注意,又从锅中挑出一块大白肉,迅速的放进碗中用白饭压住,对冯儒彬埋怨道:“要照这么吃,我看早晚有一天得把银子花光!”

用筷子将白肉在碗中夹碎,王大柱继续喃喃道:“要是让老爷知道,非把你的腿打断不可……”

冯儒彬微笑着,向王大柱摆了摆手示意靠近一点

王大柱将白米白肉饭塞了一大口进了嘴中,螃蟹似的横着移过来

但见,冯儒彬抬手,一个大嘴巴把王大柱打了个大趔趄,嘴中的米粒雨点似的散开,连带着没嚼烂的肉末在空中喷薄出一道食物的彩虹……

众人一愣,无数的眼光瞥向冯儒彬和王大柱二人。

“吃你家大米了?”冯儒彬一脸的又好气又好笑道。

“噗,哈哈”

人群中爆发出此起彼伏的笑声。

“少爷,我现在好歹也是一哨之长,手底下有百十号兄弟,以后能不能不打我……”王大柱摸着脸蛋,四下张望着,道。

“好,以后咱关起门来打……”冯儒彬苦笑。

冯儒彬自是知道王大柱是为自己好,可是不出点血哪里会有人肯跟你死心塌地的干下去……

既然要求996就该给与996该有的待遇,要不然谁会死心塌地的跟你混!

眼下这些弟兄们以后都要过着刀头舔血,为自己出生入死的勾当,现在给他们吃点好的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华尔将军,你的训练我很满意!”冯儒彬随手扯过来一个一把椅子,示意走近的华尔坐下,又让华尔身边的汉语翻译也就近捡一个位置坐了。

“这样练下去,不出三个月就能……”冯儒彬伸出大拇指夸耀道。

“不不”华尔面露不满之色,摇头道:“还早,他们从未上过战场,按照你们中国的话来讲,现在就是纸上谈兵。要想检验成果,还需要实战!”

“华尔将军放心!这一天不会让你等太久!”冯儒彬对华尔报以胸有成竹的笑容。

………………………………

青浦城大明国大元帅府里一片肃然。

能看的出来,林阿福、陈阿林、潘起亮脸色都不好看,尤其是潘起亮,脸上青一阵紫一阵,眼神时不时的恶狠狠的瞪向韩金甲。

很显然,潘起亮对徐耀的死心存疑虑,韩金甲作为刚刚入伙不久的新人,受到怀疑也很正常。

刘丽川虽然也是疑窦满腹但比林阿福、陈阿林之流显得淡定的多,眼神不住的左右打量着周秀英和韩金甲二人,似乎想要从中窥探出些蛛丝马迹。

许久

刘丽川打破死寂,道:“秀英,你亲眼看见徐耀兄弟是被冯儒彬暗算而死吗?”

军师杜文藻也随之应和道:“对啊,徐耀兄弟平日里素来稳重,不像是毛毛躁躁急功近利之人,他会只身犯险,现在想来实在是匪夷所思。周将军你是见事之人,希望你能给刘元帅、程总制还有众位将军们道个清楚,要不恐怕……”

“刘元帅,杜军师,我到的时候,徐耀将军已经和那清妖冯儒彬斗在一起。徐耀兄弟原是占着上风的,可是谁料那冯妖狡猾至极,竟掏出随身携带的洋枪暗算徐将军,徐将军不敌,被……”周秀英抿着嘴唇,眼神中露出丝丝愧恨之意,道:“我本想上前帮忙,谁成想竟被,竟被冯贼手下打手王大柱纠缠,慌乱之间连,连手中的大刀都被夺去,因此就……”

“我看这事也怨不得周将军”平胡大都督李咸池看了一眼满脸委屈的周秀英,道:“冯贼诡计多端,连鬼朝廷中的大清妖有许多就栽在他的手中,更何况是徐耀兄弟,这次是徐耀兄弟轻敌了,我看这件事就……”

“是啊,是啊”军师杜文藻接过李咸池的话头,继续道:“这件事的确怨不得周将军,只是,徐耀去见那冯贼,是机密之事,事先周将军是怎么得知的呢?”

杜文藻话里话外满是质问的意味。

“是啊,秀英啊,徐耀去见那冯贼,连我都不知情,你是怎么得知的呢?”刘丽川的眼神闪烁着,盯着周秀英道。

“是……”周秀英有些吞吐。

“是我告诉周将军的!”在一旁默然不语的韩金甲道。

“哦?原来是三甲小兄弟啊!”杜文藻微笑的看向韩金甲道:“不知你是如何得知的呢?”

“我是偷听得来的”韩金甲没有丝毫的犹豫,斩钉截铁道。

“哦?偷听?”杜文藻的眼神荡漾,用充满疑窦的语气道:“倒不知三甲兄弟为何偷听呢?”

“是啊,是啊”林阿福大咧咧的打断道:“你一个小小的十夫长,敢偷听上司,军中的规矩都进了你的狗肚子里了吗?”

“林元帅,你!”周秀英气愤道。

“哎,林元帅话过重了”刘丽川和稀泥道:“要不是三甲兄弟得迅及时,这次我们不少兄弟都得折进去,功过相抵嘛……”

“刘元帅说的是,只是三甲兄弟无缘无故为何偷听徐耀兄弟说话呢?莫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杜文藻捋着胡子,慢条斯理道。

韩金甲看了一眼在一旁套他话的杜文藻,心中冷笑。幸亏冯儒彬先前有过细心交代,否则这次定要露出马脚!

“我认为徐耀是清妖派来的细作!”韩金甲冷冷的将话抛出。

此言一出,议事厅里一片哗然。

陈阿林嚷嚷道:“放你娘的狗屁!徐耀能叛变?我看你才是清军安插在我们大明国内部的细作!”

“是啊,三甲兄弟,说话可得有依据,你凭什么怀疑徐耀兄弟是清妖的细作呢?”刘丽川一脸郑重的望向韩金甲。

第一百章 徐耀事了

“因为他怕死!”韩金甲缓缓道。

苏州府一战,罗汉党损失惨重,而徐耀却血不沾身,兵不在手,阵不再列,不是贪生怕死还是什么?

“怕死?”杜文藻的眼神逐渐冷下来,道:“三甲兄弟,就算徐耀兄弟有些畏缩,可是仅仅凭此你便去监视他,而且还碰巧撞到如此机密之事,恐怕……”

“嗯,对!你小子能有这运气?我看怕不是你事先早就知道吧!”潘起亮一脸冷笑道。

“如此紧要之事,自然不会我一人去,丁先达和我一同前去,你们一问便知!”韩金甲冷静道。

自从韩金甲在信中提到自己战场上的好友——丁先达以后。冯儒彬便对他产生了浓厚兴趣,韩金甲能感受到,冯儒彬信里信外想要将丁先达收为己用的心思。

尤其在谋划徐耀一事时,冯儒彬不顾韩金甲的反对,执意要把丁先达掰扯进去。现在看来,还得亏有丁先达这个证人,否则韩金甲今日便辩解不清了……

可是,若是找个见证,随便一个不都行吗?为什么偏偏选中丁先达呢?

难道因为丁先达跟自己的关系好?

可这显然也是站不住脚的,毕竟相比于小刀会起义军其他成员,丁先达可是洪匪的人,论危险程度,远远高于随便拉来的路人甲。冯儒彬此举直到现在还让韩金甲有些摸不着头脑。

“丁先达?”在一旁的程学启一愣,眼神瞥向默然不语的邱二娘,似乎在确认是否有此事。

邱二娘面带纠结的微微颔首,算是对程学启质询的回应。

程学启面露难色,眼神中满是诘问的盯着邱二娘。

面对上司比便秘还难看的面色,邱二娘秀眉微皱,俏丽的脸蛋下露出无所适从的神情。

“丁先达?”刘丽川也喃喃的念出这个名字。

“哦,刘元帅”程学启回应道:“这丁先达乃是我太平军中的司马,现归邱师帅的管辖,若刘元帅若有疑问,大可将其喊来,一对便知!”

“这,有些……”刘丽川面露难色的看向军师杜文藻。

“刘元帅,既然事情涉及到丁先达小兄弟,将他喊来问话,也算是情理之中,元帅不必为难!”杜文藻很识趣的顺着劝导道。

“是啊,问一问又何妨!难道东王的人我们大明国就碰不得,问不得吗?”林阿福大咧咧的嚷嚷起来。

“林元帅又在胡言!”刘丽川故作愤怒道:“日后若再口无遮拦,无上无尊的,以后议事你就不用来了!”

转过头,理了理心神,面带笑容对程学启道:“既然兄弟们都有此意,那就喊丁先达兄弟问话?”

刘丽川心思是极其缜密的,虽说丁先达只是太平军营中的小小的两司马,可那是东王派遣下来的,说到根上,丁先达属于东王的人!

上级派遣下来的人,再小的官职,下面的人都得小心伺候着。

上差,古往今来,自是一体,刘丽川自然心如明镜。

经过这一番折腾,质询丁先达,就不是他刘丽川的意思,是他手下的兄弟们的诉求,自己只是拗不过才不得已而为之,没有丝毫对东王派遣下来的上差的怀疑和轻视。

既达到质问丁先达的目的,又不给程学启和邱二娘以任何口实,可谓是一箭双雕。至于他手下的兄弟得罪东王与否,这和自己干系不大……

程学启向刘丽川点了点头,对邱二娘吩咐道:“去,把丁先达给我叫进来!”

………………………………

“先达兄弟,你是说你和三甲兄弟一起……”军师杜文藻一脸客气的询问道。

“是!”丁先达挺了挺胸脯,一脸不容置疑的坦率口吻道:“徐耀这人,作战耍滑头。苏州府之战,他躲在最后,这等贪生怕死之辈,在我们太平军营中早就砍了脑袋!要我说……”

言外之意是,大明国军制不严,这样贪生怕死之辈都能独领一军!

“先达!”邱二娘满眼嗔怪的瞪向丁先达。

“丁先达!怎么这般说话?”程学启瞪眼。

“啊,哈哈”刘丽川见场面尴尬,忙圆场道:“不打紧,不打紧!徐耀此人的确过于自爱,这一点也是本帅有些用人不明。还好没有铸成大错,先达兄弟说的不错,程总制不必过于责问他……”

程学启朝刘丽川善意一笑,脸色突变转向丁先达道:“丁先达!快,向刘元帅和大明国的众位兄弟们道歉!”

“我?”丁先达一脸的委屈。

“是啊,是啊,你刚刚的话的确有些不妥,的确应该道歉!”邱二娘也连忙向丁先达使眼色。

“刘元帅,众位将军们,先达给你们道歉……”丁先达咬着嘴唇,一脸不忿的小声道。

“好好,我看……”刘丽川见好就收。

“跪下说!”程学启的眼神愈加的严厉了。

“总制大人,这样是不是……”邱二娘一愣,连忙劝程学启道。

“跪下!”程学启没有理睬邱二娘,厉色道。

韩金甲在一旁皱眉,没想到丁先达今日却因为自己而遭此辱……

丁先达抬眼,狠狠的瞪了程学启并刘丽川一眼

低头,许久

“扑通”

丁先达双膝跪下,声音颤抖道:“总制大人,刘元帅,众位将军们……”

邱二娘叹息,怜悯眼神洒向跪在地上的丁先达。

“既然话说开了,看来徐耀兄弟的确是中了冯儒彬那狗贼的奸计了!”军师杜文藻忙岔开话题道。

“嗯,是啊,徐耀兄弟此次过于轻敌了!众位兄弟们日后做事定要更加稳重!本帅感觉这冯儒彬不是一般人物,日后遇到但要小心谨慎!”刘丽川知趣的顺着杜文藻的话头继续道。

“哎,元帅你过于谨慎了!冯儒彬不过是狗朝廷下的疯狗一条而已,有什么手段?”林阿福撸起袖子道:“我这就回上海县,点齐弟兄们,砍了冯儒彬的狗头,为徐耀兄弟报仇!”

“这……”刘丽川眼神瞥向杜文藻,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

收拾冯儒彬,刘丽川自有十二分的把握,可现在毕竟是南下为主,东王下的半年之期,时间紧迫,若是此时再分兵,恐怕要误了东王的计谋。

作为已经铁定跟定东王的刘丽川,自然不愿意为徐耀而坏了计划。

“哎,林元帅,据先达并三甲兄弟所言,向荣的火器营也参与其中,这说明现在上海洋人租界武备充足,我们现在去攻,折损兄弟一定不少。自上一战,虽然我们力克向荣的清妖火器营,可我们自身兄弟也折损不少。现在贸贸然的东进找冯儒彬复仇,恐怕犯下急躁冒进的毛病,依我看,我们现在不仅不应该东进,反而应该将适当的回撤,留下足够的缓冲区域!”杜文藻又一次将刘丽川的想法借自己的口道出……

签约失败 暂停停更新

虽然这句话很难说出口可不得不如实告诉各位喜欢《晚清之我主沉浮》的书友们。

清史民国,不容易签约魏遗晋佬是清楚的,可是还是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写了这本书。

新书从3月24号发布到现在五十多天了,期间两次申请签约。第一次申请八天后才能的拒签的短信,第二次刚申请几个小时就得到了明确的回绝。

就在昨天,魏遗晋佬头铁,又一次硬着头皮在作家后台提交签约申请,结果自然是……一言难尽

魏遗晋佬知道,这是编辑大大在告诉我,这本书是绝对不会签约的。

其实刚开始我也有些失落,作为一个上班族,每天晚上下班后都要在电脑桌前坐上三个小时以上,就连晚上睡觉梦里都是下面要发展的剧情。周末更是两天宅在宿舍中码子,每次都是累到腰酸脖子僵时才会休息几分钟。

可是拒签终究是拒签,也许正如各位书友所说,清史民国太过敏感又或者说自己的文笔和剧情人物布设方面还存在不小的问题。

写小说的初衷自然有想试一试自己文笔的想法,但是不能否认的是请借此赚些钱。

作为刚刚步入社会的小白,少的可怜的工资让我一切的人生规划都成为奢望。

上本书《魏晋七雄》太监了,没办法,写了十三万字只有实际9个收藏量,这么少的收藏量还能坚持到十三万字,想来这么艮的人也不会很多……

《我主沉浮》这本书五十多天来一共是六百多的收藏量,相比于之前的个位数的收藏量已经很令魏遗晋佬欣慰了!

毕竟魏遗晋佬还要吃饭,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成本将《晚清之我主沉浮》这本书写到上百万字乃至几百万字。能够一直裸奔到二十二一万字的确已经是魏遗晋佬的极限了。

魏遗晋佬也是很舍不得,可结果冷森森的摆在哪儿,自不能无视。

正所谓“海阔凭鱼跃”,魏遗晋佬不会放弃在汪洋大海中追寻自己的网文梦!

魏遗晋佬不会放弃写作的,失败是成功之母。一两次失败不算什么。大不了爬起来继续!

魏遗晋佬最近一直在谋划下一本书。

下本书,清史民国肯定是不想了。初步打算在水浒和三国两个类型中选一个,还在犹豫。最近正在重温水浒和三国的相关历史,脑中虽然有了一点想法,但比较凌乱,需要一定的时间把思路理清。

新书应该会在六月发布,脑中的思路需要理顺,人物设定和剧情推进也需要一个相比完备的大纲,不打无准备之仗!

希望如果日后能出新书,能够得到各位看官的支持!

幸福是奋斗出来的,魏遗晋佬一直坚信这一真理,让我们一起努力!

对于投资我的七十七位书友们说声“抱歉”,魏遗晋佬辜负你们的期望了!

最后,若是魏遗晋佬出了新书,一定会在《晚清之我主沉浮》这本书的章节上告知大家。希望大家不要急于取消收藏,魏遗晋佬再次拜谢各位看官这些天对魏遗晋佬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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