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之乱臣贼子 - xp1024.com
《晚清之乱臣贼子》


第一章 买办爷爷不良孙

“老夫打死你!打死你!打死你这个小兔崽子!老夫上辈子到底是做了什么孽,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孙子?一点都不叫老夫省心,一点都不叫老夫省心啊!”

“爷爷,冤枉!冤枉!不关我事,真的不关我事啊!”

咆哮声不断入耳,戒尺也不断的重重抽打在吴越的脸上身上,吴越不敢还手只能躲,被年过花甲的祖父吴健彰揍得是上窜下跳,满屋子乱转,口里不断喊冤。然而吴健彰却根本不听孙子的解释,戒尺只是往吴越的身上招呼,还骂道:“你还敢喊冤?如果不是你和人在花船上打架,你会掉水里差点淹死?你怎么就没淹死?老夫宁愿断子绝孙,也不想再要你这个孙子了!老夫迟早有一天要被你这个败家子气死啊!”

吴越委屈得想哭了,因为吴越确实是冤枉的,现在这个吴越原本是二十一世纪的一个有为青年,大学毕业成绩出众——平均每年才挂科三门半多点,孝顺父母爱护女同学,踏上社会也混得非常不错——已经在舅舅掌权的某国营企业里当上了管理人员,位高权重窥视女同事,白天忙工作晚上忙生活,前途十分光明。

那曾想,kTV里的一场大醉让吴越穿越到十九世纪中叶的咸丰二年,附身到了现在这个吴越身上,然后才刚等吴越弄清楚他现在的情况,现在这个吴越的祖父吴健彰就来秋后算帐了,吴越替别人背黑锅替别人挨毒打,自然是大喊冤枉,委屈到了极点。

还好,吴越毕竟是吴健彰唯一的孙子,吴健彰娶了八房妻妾才生了一个儿子吴晓屏,又给儿子娶了六房妻妾才生出吴越这么一个孙子,一直以来都是把吴越当成心头肉爱护,再怎么气恼也舍不得把唯一这个孙子真的打死,所以下手间多少还有点分寸。同时吴健彰的年龄也有六十多了,腿脚不灵便,追打孙子时还不小心被椅子绊了一下,失去重心差点摔倒,结果吴越也还算有点良心,赶紧一把搀住身体前任主人的祖父,好言好语的提醒道:“爷爷,小心。”

本来就舍不得真打,再被孙子这么关心的一扶,吴健彰心里那点火气马上就消得七七八八了,就势把戒尺往地下一扔,叹道:“不争气啊!你要玩女人,老夫又不反对,还巴不得你早点给我生一个曾孙子!但你老是逛花船逛院子干什么?和那些女人睡觉有什么用?她们生的儿子你敢认?还在花船上和人打架,这次如果不是你运气好,被人及时救了上来,我们吴家就要断根了啊!”

“爷爷,我再不上花船了。”为了不再白替人挨打,吴越赶紧赌咒誓,说道:“孙儿对天誓,以后我如果不争气,再上一步花船,再进一步妓院,叫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吴越这个誓言可是自内心,因为吴越很清楚各式各样的花柳病已经传进了这个时代的中国,自己目前所居住上海又是满清仅有的五座对外通商城市之一,进色情场所中奖的几率比双色球不知高出几十万倍,吴越可不敢拿现在这具身体去冒险,开花柳皇帝同治的前尘。

“个誓都不会说好听的。”吴健彰不高兴的呵斥唯一能给自己传宗接代的孙子,又骂道:“你以为老夫还会相信你?你自己说,这样的话,你说过几次了?”

吴越唯唯诺诺,确实不知道以前那个吴越到底在吴健彰面前做过几次这样的保证。这时,在门外已经等了许久的管家见吴健彰怒气已消,便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低声说道:“老爷,把孙少爷打下水那个小子,刘丽川已经把他逮住了,口供也问明白了,是四川来的一个行商,做木材生意,没什么后台,就是有点蛮力。接下来怎么办,请老爷示下。”

“敢打老夫的孙子,差点害得老夫断了香火,还留着干什么?打断手脚,划烂脸,装进麻袋,扔黄浦江喂鱼!”

吴健彰浑浊的老眼中凶光四射,气都不喘的下达了一道灭绝人性的命令。结果管家连眼皮都没眨一下,马上就唱诺告退,吴越则在旁边直吐舌头,对现在这个祖父的狠毒钦佩万分。

不过也没什么惊讶,已经融合了前任身体记忆的吴越很清楚,自己现在这个祖父吴健彰有能力也有胆量这么做——从一个澳门挑鸡贩子混到广东十三行大买办之一,再混到苏松太兵备道道台,掌管苏州、松江和太仓三个州府的兵事大权,同时还是放屁油裤裆的上海海关监督,专门替两江官府和西方列强打交道,被满清朝廷誉为通夷大才,被西方列强认为是唯一能直接沟通的满清官员,比鬼子六和李鸿章资格还老的买办带路党,有权有势更有银子!

除此之外,吴越还知道买办爷爷吴健彰的另一个隐秘——上海大帮会双刀会的老大刘丽川,杜月笙黄金荣的前辈师祖刘丽川,不但是吴健彰的同乡好友,更是吴健彰亲手扶持起来的民间利益代言人,专门就是在上海滩替吴健彰干脏事!杀个把没后台的外地行商,对吴健彰来说还真不算个什么事!

吴越吐完舌头的时候,吴健彰也把目光转回了宝贝孙子的身上,呵斥道:“给老夫老实在家里呆着,没老夫同意,不许出门!真闲着没事,偶尔也给老夫看几本书,老夫不指望你考秀才考举人,但家里的帐本你起码得会看吧?”

吴越赶紧答应,吴健彰这才气冲冲的离去,但临走时,吴健彰还是没忘了交代下人好生伺候吴越,不许让孙子受半点委屈。吴越也这才揉着多少有些疼痛的臀部重新躺下哼哼唧唧,继续整理关于这个时代的各种记忆。

事实上,刚弄明白新的环境和身份,吴越就已经知道自己的将来不会太美妙,因为太平军在这一年已经走出了广西大山,打到了湖南境内,要不了多久就会沿着长江一路东进,打下与上海距离极近的南京建立政权,在历史上颇有名气的小刀会起义也将在上海爆,贫困穷苦的小刀会起义军还要打进上海城控制一段时间,到时候做满清官员又家财万贯的吴健彰家必然难逃劫难,吴越只要运气稍微不好点,马上就是脑袋落地的悲惨下场。

不过也没什么关系,既然知道这个危险,提前避开也就是了,反正吴越清楚记得小刀会起义是在太平军攻占南京之后生的事,到时候只要太平军拿下了南京,吴越马上就跑回广东老家,照样可以过腐朽堕落的少爷生活,欺负几个佃户调戏几个村姑,娶上几房美貌妻妾给老吴家传宗接代,再熬到买办爷爷和便宜老爸蹬腿,就可以肆意挥霍他们的万贯家资,腐朽堕落的过完这辈子。所以胸无大志的吴越便在心中安慰自己,“没事,用不着怕,到时候早点跑就是了。太平军和小刀会我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抱着这个得过且过的念头,吴越便在十九世纪的新家里享受开了,吃的是山珍海味,喝的是陈年老酒,穿绫罗绸缎睡檀木大床,还有小有姿色的丫鬟可以调戏揩油,日子舒坦得是一塌糊涂。不过为了在这个没有电脑手机打字微信的时代生活方便,也为了讨好手握财政大权的买办爷爷,吴越还是抽空读了一些书,复习差不多忘得精光的繁体字,也硬着头皮拿起了毛笔练习书法——虽然写出来的字比鬼画符更难看。

勤学上进的效果好得远过吴越的想象,听说宝贝孙子真的在读书写字,吴健彰虽然大骂下人又在帮着孙子欺骗自己,却还是抱着一线希望抽空来检查了一下孙子的学业情况,还对吴越说道:“写个字贴让老夫看看,写得好了,老夫不但准你可以自由出门,还有重赏!”

已经被关在家里闷了好几天的吴越一听大喜,马上在纸上写下了一行勉强能辨认的马屁话——祖父大人万福金安,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然后把字贴捧到吴健彰的面前,笑嘻嘻的问道:“爷爷,孙子这句心里话,写得如何?”

吴健彰的反应让吴越哭笑不得,捧着吴越的难看字贴左看右看,六十老几的吴健彰竟然老泪纵横,哽咽出声,“长进了,终于有点长进了!苍天有眼,祖坟冒烟啊!我的孙子,终于会写字了啊!写的字,还勉强能看啊!”

“爷爷,你放心。”吴越乘机阿谀奉承道:“孙子以前不争气,老是让你老操心,是我不好,但我这次真的悔改了,以后我一定多读书多写字,争取能给你在公务上也帮上忙。”

“这就对,这就对。”吴健彰流着眼泪连连点头,说道:“你如果真这么争气,爷爷明年就给你捐一个官,再给你娶一房漂亮媳妇,让你给我们吴家光宗耀祖。来人,快拿三百两银子来赏给我孙子,再给老夫去订一套黄金的文房四宝,给我孙子读书写字用!”

“爷爷,那我可以出门去走走了吧?”自打穿越来后就没能上过街的吴越赶紧追问。

“去,去吧。”吴健彰倒也说话算话,马上就解除了对孙子的禁足令,又叮嘱道:“不过要多带点人,别又象以前那样随便带两个人就出去,要注意你的安全。”

“得令!”吴越夸张的抱拳唱诺,迫不及待的撒腿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喊,“吴大赛,多带点人,我爷爷准我出去玩了!”

“小兔崽子!”吴健彰笑骂了一句,然后再次拿起宝贝孙子的字帖仔细端倪,点头不断,还又吩咐道:“来人,把我孙子这字拿去裱糊起来,派人送到广东去,让老夫那不孝子也看看,我孙子比他争气,才十七岁就会写这么多字了!也让他看看,老夫坚持要让孙子来上海亲自管教,是不是比他管得好教得好?”

第二章 我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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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辜被软禁了好几天时间后,在上一个吴越心腹随从吴大赛的引领下,吴越总算是走出家门,来到一八五二年的上海县街道上,可是吴越却很快就大失所望了。

相对这个时代的其他县城而言,满清仅有五个对外通商城市之一的上海绝对算得上繁华热闹,然而对于穿越前曾经到过上海的吴越来说,现在这座上海县城简直和贫民窑没什么区别,街道狭窄肮脏,房屋低矮陈旧,偶有几处象样的宅院也都是官署衙门,街道上来往的百姓也大都穿破破烂烂,吴越再是如何的睁大眼睛寻找,都找不到传说中东方魔都和十里洋场的半点影子。

仔细搜寻了前任吴越留下的记忆,吴越这才想起这个时代的租界是在上海城外,可是刚打算出城去看看租界时,吴越却又现前任吴越的记忆中清楚显示,现在的上海租界实际上比上海城内更荒芜,除了有一些外国领事馆和一些专门卖进口货的洋行外,连居住的外国人都没有几个。吴越也不由大为遗憾,知道自己穿越的时间过早,恐怕很难有机会亲眼目睹上海滩的病态繁华景象。

逛了半天都找不到什么乐子,吴越难免有一些觉得无聊,旁边的吴大赛等亲随则不断怂恿吴越再去妓院花船寻欢作乐,可是这个时代还没明防病的安全用品,吴越虽然也很喜欢做些保健运动,却实在不敢拿自己的宝贵身体去冒险赌博,所以一个劲只是摇头拒绝。吴大赛等亲随下人也个个心中大奇,纷纷心中暗道:“难道孙少爷掉在水里摔坏了脑袋,转性了?”

百无聊赖的闲逛着,吴越一行不知不觉走到了县城的北门附近,远远看到城外的吴凇江码头停满船只,人来人往远比城里更加热闹,吴越总算是来了点兴趣,信步便出了城门,旁边的吴大赛赶紧提醒道:“孙少爷,花船主要是停在6家浜那边,这边除了卖鱼运货的,就没几条花船。”

“闭嘴!”吴越忍无可忍,骂道:“你脑袋里除了院子花船还能有什么?再罗嗦一句就滚回去!”

吴大赛吃惊闭嘴,这时,码头那边却传来了一片喧哗声音,隐约听到有人大喊打架了,吴越这才放过不带自己学好的下人,转目去看声音传来的方向,见码头的一角果然正在有许多百姓聚集,正觉得无聊的吴越也没犹豫,马上就大步跑了过去凑热闹,吴大赛也赶紧领着几个下人跟上,还十分小心的护住吴越的左右。

让吴越十分意外的是,当他跑到人群外围时,竟然听到人群里传来了英语说话的声音,“no,no,youmisunderstand,Idonotcurseyou,Iamtoyoutopreachthegospe1oftheLord,tosayeyou。”

别看吴越在大学里平均每年挂科三门半以上,因为工作需要的原因,还有父母一直指望吴越能够出国留学的缘故,吴越偏偏在英语方面还勉强过得去,很快就把这些英语翻译成了汉语,“不,不,你们误会了,我不是诅咒你们,我是向你们宣扬主的福音,救赎你们。”

也正因为听得懂英语,吴越好奇之下难免生出了搀和的心思,在吴大赛等下人帮助强行挤进人群,也一眼看到一个神父打扮的中年白种人被好几个男女渔民包围,那些渔民个手里拿着船篙,愤怒吼叫,那神父则连连摆手,不断用英语说道:“亲爱的中国朋友,你们不要误会,我不是诅咒你们,我只是想对你们传教,对你们传教。”

“洋鬼子,你叽里呱啦说个球!说人话!”一个年轻的渔民愤怒吼叫道:“你他娘的才有罪,你父母爹娘才有罪,你祖宗十八代都有罪!”

“侯二,打!”另一个渔民怂恿道:“打完了就跑,看这洋鬼子能拿我们怎么办?”

那青年渔民显然是个脾气火暴的愣头青,听了同伴怂恿也没迟疑,举起船篙就要往那神父头上招呼,已经隐约猜出原因的吴越忙大喝道:“住手,不准打!”

石破天惊一声喊,所有人的目光自然都集中到了吴越的身上,吴越则不顾吴大赛的规劝,走进人群用英语对那神父说道:“神父,你不用担心,我会说英语,我替你翻译,和他们解释误会。”

“万能的上帝啊!感谢你的仁慈!”那神父顿时大喜过望,在胸前画着十字说道:“总算是有人会说英语了,亲爱的中国朋友,请快帮我翻译,他们是误会我了。”

吴越微笑着点点头,这才把目光转向那些怒的渔民,然而仔细看得一眼后,吴越的一双贼眼却意外定格在了一名渔民打扮的少女身上,至于原因嘛,当然是那名渔家少女虽然衣着朴素,不施脂粉,却生得颇是美貌动人,眼大嘴小五官秀丽,小麦色的皮肤光滑细嫩,身材苗条纤细,一双又长又直的美tui更是诱人无比,即便是在二十一世纪,吴越也都很少见过容貌身材能够过这个少女的女子。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在这方面本来就不算什么好东西的吴越难得碰上这样的美女,色迷迷的眼睛难免多在那少女身上脸上停留了片刻,那少女察觉到吴越不怀好意的目光,粉脸上难免多了一些羞恼,向吴越喝道:“小子,你看什么看?”

“声音也挺好听。”在心里暗赞了一句,吴越这才收回贪婪目光,咳嗽了一声故作威严,向那几个渔民喝问道:“你们干什么?为什么要打这位神父?”

“你算什么东西?敢这么问我们?”那被叫做侯二的青年渔民大怒反问。

“小瘪三,注意你的嘴巴!”吴大赛跳了出来护主,指着吴越说道:“知道这位吴少爷是什么人不?他爷爷可是正四品的道台老爷,冒犯了他,小心你来得了吴淞江码头,回不了家!”

还别说,吴大赛的狐假虎威还多少有点用,那侯二听到吴越是官宦子弟,气焰多少有些收敛,但嘴上却还是十分强硬,道:“当官家的就了不起?这个洋鬼子凭白无故骂我,我不该打他?”

“他怎么骂你了?”吴越反问,然后不等那侯二回答,马上又说道:“他是不是说你有罪,说你的家人也有罪?”

“你怎么知道?”侯二有些吃惊,那少女也满脸惊讶,心说刚才这个登徒子就在旁边?没看到啊?

“废话,这是洋人传教的习惯,我能不知道?”吴越呵斥,又说道:“你们真的误会这位神父了,他们信的教认为,全世界每一个人都有罪,只有信他们耶稣,向主祈祷,祈求主的宽恕,然后才可以上天堂。”

说罢,吴越又赶紧补充了一句,说道:“他们洋人说的天堂,就是和尚说的极乐世界,到了那里要吃的就有吃的,要穿的就有穿的,不会受穷受苦,只会过好日子。你们可以不相信他说的,但你们要知道他也是一片好意,不是在骂你们。”

听了吴越这番粗浅解释,侯二与那少女等人都有些傻眼了,一时间都不知道如何对答,然而看到吴越脸上的得意表情后,那对吴越印象十分不好的少女心里难免有些不爽,便说道:“那他怎么不说自己有罪?为什么不说他的父母也有罪?不恕罪就要进阴曹地府?”

吴越一听笑了,马上转向那神父,先用英语大概介绍了一下自己的身份,然后把情况大概解释了一下,要那神父承认自己也有罪,那神父一听也是笑了,马上就在吴越的帮助下,用生硬的汉语说道:“女士,你说得对,我也有罪,我的父亲与母亲也有罪,他们如果不是信了主,就上不了天堂。我如果放弃信仰,我也要下地狱。”

也不知道那神父那来的信心传教,一段简单的汉语说得既生涩又艰难,不少词还是靠吴越的帮助翻译才现学现卖说出来,结果那少女一听更不乐意了,指责道:“不算,他说的话是你教的,是不是这个意思谁知道?我只问你一句,你有没有罪?”

“我当然有罪。”时常调戏女同学和女同事的吴越习惯成自然,马上就嬉皮笑脸的说道:“因为我马上就要向一位美丽的姑娘指出,她也有罪,戳穿她的罪行,所以我也有罪。”

“你……。”那少女被吴越的轻浮态度气得粉脸铁青,下意识的举起手中船篙。

“别生气,你确实也有罪。”吴越笑得更猥琐,说道:“比方你打鱼吧,鱼也有生命,它们替我们清除水里的害虫,替我们清洁水质,活泼又可爱,可是你为了吃饭穿衣,却把这些可爱的鱼儿捞上船来,卖给别人做成菜,让它们送命,让它们与父母妻儿兄弟姐妹生离死别,你说你造了多少的罪孽?对鱼来说,你是不是也有罪?”

那少女彻底的哑口无言了,半晌才不服气的反驳道:“可我不打鱼,那我吃什么?谁养我?”

“我养你啊!”吴越想都没想,调戏女同学女同事的话直接脱口而出,“跟我走!我养你一辈子!还收你为妾!”

第三章(上) 家传本事

“跟我走,我养你一辈子,还收你为妾!”

习惯成自然的玩笑话刚说出口,吴越马上就后悔了——这个时代这样的话可不能乱说,结果事实也证明了这句话在这个时代绝对不能乱说。话音未落,旁边看热闹的百姓已经笑成了一片,那少女则是粉脸先红后青,想都不想就一船篙向吴越砸来,吴越大惊赶紧躲开,一边把吴大赛拉到自己面前当人肉盾牌,一边慌忙说道:“姑娘,你冷静,是我顺口说错了话,你冷静,有话好说。”

少女那里肯听,船篙挥舞得虎虎生风,把被迫给吴越当人肉盾牌的吴大赛打得是鬼哭狼嚎,惨叫不断。好在吴越这次带出来的下人够多,几个狗腿子马上就冲了上来护住吴越,其中一个狗腿子还一把按住了那少女的船篙,那少女的渔民同伴虽然也上来帮忙,可是吴越的狗腿子却装备更好,纷纷拿出腰刀吆喝恐吓,那些渔民才没敢太过冲动。

乘着这个机会,吴越赶紧喊道:“好了,都别打了,小姑娘,有话好好说,我这可不是怕你,还是为了你好,别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真要打,吃亏的人只会是你!”

“我还怕你了?”那少女眼睛有些泛红,奋力与吴越的狗腿子争夺船篙,可惜被她打得脑袋长包的吴大赛也已经帮忙拉住了船篙,那少女力气再大也抢不过两个大男人,双方陷入僵持局面。

这时,制止骚乱的人终于来了,一队上海县的衙役吆喝着逐开围观的百姓,大步冲进了事现场,正没办法化解现场局面的吴越先是一喜,然而再仔细一看带队的衙役班头时,吴越的眉头顿时就有些微皱了,因为前任吴越的记忆已经告诉吴越这个衙役班头的身份姓名,上海县令袁祖悳的心腹亲信兼族侄——袁五八。同时吴越还非常清楚,不要说自己身体的前任主人与这个袁五八不和,就是自己现在的买办爷爷,在官场上也和袁五八的背后老板袁祖悳是政敌兼对头。

本来按理来说,仅是正七品知县的袁祖悳就算不讨好身为正四品道台的吴健彰,也不应该和吴健彰闹什么矛盾才对,但是没办法,做为清代著名大诗人兼著名美食家袁枚的孙子,袁祖悳不但是名门官宦之后,还是正经八百的科班出身。而吴健彰却只是一个澳门挑鸡贩子的出身,一泡尿屙出来的万贯家财,靠纳赀捐官才跻身仕途,更是靠着讨好洋人卖国求荣才侥幸补了道台实缺,自命清高的袁祖悳自然是一百个瞧不起吴健彰,一万个不乐意对吴健彰俯听命。

除此之外,袁祖悳还有一个特殊身份,是吴健彰顶头上司现任江苏巡抚杨文定的门生,与杨文定以师生相称并且关系十分亲密,有这么一个强硬的靠山撑腰,袁祖悳在吴健彰面前自然更是有恃无恐,不敢说什么事事处处都和吴健彰做对吧,起码阳奉阴违的小动作就从没断过,还效仿吴健彰扶持了一个以福建人为主的鸟党,与吴健彰争夺上海的民间利益,又凭借手握上海民政的权力,时常苛刻打压吴健彰一手扶持起来的双刀会。吴健彰对此经常恨得蛋疼,却苦于无权过问地方政务,更没有袁祖悳那么强硬的靠山,也就始终拿袁祖悳无可奈何。

必须顺便说一句,捐班出身的吴健彰能够补上道台实缺,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靠山,只不过那个靠山并不是很待见吴健彰,并且自命清高,既不肯收吴健彰的冰敬炭敬和半文礼物,还时常警告吴健彰不得贪污受贿和违法乱纪,并一再扬言如果出现这样的情况就绝对不会放过吴健彰!说是吴健彰的靠山却根本靠不住,头一年又突然病死蹬腿了,所以吴健彰以前就不敢和袁祖悳拼什么背景靠山,现在自然更不敢比拼这些。

也正因为如此,上一个吴越在上海没少受知县衙门的鸟气,与袁五八也是早就结下不少仇怨的,只可惜成天寻花问柳立身不正,每一次都是上一个吴越吃亏上当,几次挨吴健彰戒尺也是因为这个袁五八害的,现在吴越才刚刚事实上调戏了民间少女,又偏巧碰上了这么一个冤家对头,完全继承了身体前任主人记忆的吴越当然是心中叫苦,知道今天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了。

果不其然,看到吴越出现在闹事现场,又看到正在和渔民殴斗的人全是吴府下人后,袁五八肥得流油的胖脸上果然露出了开心笑容,很是亲热的向吴越招呼道:“吴少爷,怎么又是你啊?这次又是出什么事了?是不是又和人抢女人打架了?”

“没什么,就是和他们有点误会。”吴越随口回答道。

“误会?”正在与吴大赛等人抢夺船篙那少女一听急了,忙向袁五八嚷嚷道:“差爷,你要为民女做主啊,这个登徒子仗着他是官员之后,调戏侮辱于我,这里每一个人都是证人,差爷你要主持公道啊!”

看了那姿色出众的少女一眼,袁五八胖脸上笑得更加开心,知道今天是既可以继续收拾吴越,又可以乘机讨好漂亮美人了,然后袁五八先是喝住了正在打斗的渔民和吴府下人,接着又径直向那少女询问事情经过,那少女把事情如实说了,袁五八一听更是大喜了,忙向旁边围观的百姓问道:“各位乡亲父老,刚才这位吴少爷出口调戏这位姑娘,你们可曾听到?”

“听到,我听到了。”吴越出言轻佻是事实,所以围观的百姓纷纷都说道:“差爷,我们都听到了,刚才这位吴少爷一张口就说要纳这位姑娘为妾,我们可以做证。”

“很好,很好。”袁五八满意点头,又转向那少女问道:“姑娘,那这位吴少爷对你有没有什么不轨举动?或者有没有说要强抢你?”

嘴上问着,袁五八还向那少女连使眼色,示意她污蔑吴越对她动手动脚,或者直接强行抢人,但很可惜,那少女却是一个耿直脾气,马上就摇头说道:“那倒没有,他就是嘴巴脏,没敢对我乱来。”

“没用的臭娘们!”袁五八在心里暗骂,可又不敢在光天化日下往吴越头上强扣屎盆子,只能是又转向了吴越,笑嘻嘻的说道:“吴少爷,不好意思,这么多人做证,卑职真是想帮你也帮不了啦,你说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是顺口说了一句轻薄话,但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犯得着闹多大?”吴越皱着眉头说道:“再说了,刚才这个姑娘已经打伤了我的家人,可以扯平了吧?”

“当然不行。”袁五八皮笑肉不笑,说道:“调戏民女可不是什么小事,依大清律是要吃扳子的,所以没办法了,卑职是只能带吴少爷你到衙门里走一趟了。”

吴越不是笨蛋,当然看得出来袁五八是故意又想整自己,可是罪证确凿,吴越就是想反驳袁五八也找不到什么由头,而旁边的吴大赛看情况不妙,赶紧向一个吴府下人低语了几句,叫他赶紧回去给吴健彰报信,可惜袁五八早就在留心着吴越的几个狗腿子,那吴府下人脚步才刚动,袁五八马上就大喝道:“把打架的人全部拿下!全都带到县衙里去,一个都不许放走!”

话音刚落,袁五八带来的狗腿子马上拦住了吴越带来的狗腿子,不给吴府下人向吴健彰求援的机会,然后袁五八又拿出了一根绳子,向吴越笑嘻嘻的说道:“吴少爷,请吧,看在吴道台的面子上,你自己乖乖跟卑职走,卑职就不捆你了。不然的话……,卑职就只能是公事公办了。”

“他娘的,一顿戒尺看来是又跑不掉了。”

吴越心中叫苦,本想好汉不吃眼前亏主动到县衙受审,不料脚步刚动间,之前得到过吴越帮助的那个洋神父却挤进了人群,疑惑的用英语向吴越问道:“亲爱的中国朋友,出什么事了?这些中国的士兵,为什么要抓你?难道是因为我连累了你吗?”

“就是你连累了我。”吴越心中苦笑,但心念一转,吴越却马上想到了一个好办法,暗骂道:“太阳!现成的大靠山就在这里,我怎么不知道利用?”

飞快拿定主意,吴越心中大定,立即用英语向那洋神父说道:“尊敬的神父先生,十分遗憾,就是因为你的事,所以这些中国的公差才要抓我。”

说这话时,吴越悄悄观察袁五八的神情反应,结果也不出所料,听到吴越的流利英语,袁五八的胖脸上尽是迷惑茫然,显然听不懂吴越和那洋神父到底在说些什么。而那洋神父却一听就急了,马上冲着袁五八说道:“公差先生,你为什么要抓这位好心的中国先生?刚才他完全就是一片好意,你不能乱抓一位好心人!”

第三章(下) 家传本事

情急之下,那洋神父脱口说的当然都是母语英语,在场除了他自己就只有吴越一个人能听懂,而袁五八看到一个金碧眼的洋人冲自己叽里呱啦,表情似乎还十分愤怒,心中自然是大为胆怯,忙向吴越问道:“吴少爷,这个洋人在说什么?”

吴越没理会袁五八,只是向那洋神父问道:“尊敬的神父,西方来的圣徒,请问你是那个国家来的?”

“美利坚合众国。”那洋神父如实回答,又自我介绍道:“我的名字叫做马丁·怀特,很高兴认识你,亲爱的中国朋友。”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尊敬的马丁先生。”吴越点头微笑,也是自我介绍道:“我的名字叫做越·吴,是中国上海海关监督健彰·吴的孙子,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贵国驻上海的领事是祁理蕴先生吧?”

“yes,yes。”那洋神父马丁十分欢喜,点头说道:“我们国家驻上海的领事,正是祁理蕴先生,我和他还十分熟悉。”

吴越再次微笑点头,然后才转向已经听得晕头转向的袁五八,语气不善的说道:“袁班头,抱歉了,看来我不能和去县衙了,我不但不能和你去县衙,还必须请你去租界走一趟,请吧。”

“为什么?”袁五八大吃一惊,惊叫问道:“我为什么要去租界?”

“为什么?”吴越的语气更加不善,“你故意偏袒殴打洋人传教士的罪犯,这位美国来的洋神父十分生气,要请你到租界去走一趟,他要请美国领事祁理蕴先生为他主持公道!”

“我那有?”袁五八一听就魂飞魄散了,赶紧问道:“我那有偏袒打他的人?我什么时候偏袒了?”

“你去问问她们吧。”吴越向那少女一指,冷笑说道:“你问问她们,又问问其他人,刚才她们是不是拿船篙打这位洋神父?我给她们和洋神父解释误会,你反倒要抓我,洋神父十分生气,要你到租界去,当着金能亨领事先生的面解释清楚!不然的话,他就要亲自到衙门里去,亲自向你族叔袁县尊讨还这个公道!”

在这个时代,满清朝廷里唯一不怎么怕洋人的,大概也只有吴越的买办爷爷吴健彰了——还只是因为能够正常沟通才不怎么怕。所以听了吴越的话后,袁五八在大惊失色之余,也只能是赶紧派手下人去调查事情的真正起因,吴越则又转向了洋神父马丁,很严肃的说道:“尊敬的神父,看来我们要有麻烦了,这位公差怀疑你不是真正的传教士,而是从一个从美国来的骗子,冒充神父传教,所以他不但想抓我,还想连你一起抓。”

“我是美国长老会的教士,租界的美国人都可以替我做证!”马丁神父一听大怒,还马上亮出了十字架和圣经。

“可是尊敬的神父先生,他根本不相信。”吴越无奈的耸耸肩膀,又好心好意的建议道:“神父先生,要不这样吧,乘着我在这里能够给你翻译,我们一起把这位公差先生拉到租界去,让他亲眼看看你住的教堂,也请你的美国朋友证明你的身份,让他当面向你道歉。”

“ok!我十分乐意!”马丁神父一口答应,上来二话不说就拉袁五八,用生硬无比的汉语说道:“你不相信?租界,我们去租界。”

被满身金毛的马丁神父这么一拉,袁五八的三魂顿时就飞走了六魄,一边挣扎一边冲吴越说道:“吴少爷,这位洋先生要做什么?他为什么要拉我?”

“当然是请你去租界走一趟。”吴越无奈的一摊手,然后同样上前,帮着马丁神父拉住袁五八的另一只胳膊,说道:“袁班头,真的没办法了,你还是陪这位洋神父到租界走一趟吧。没关系的,反正事不大,赶紧派个人回去给你族叔袁县尊报个信,请他也亲自租界走一趟,去替你解释一下就行了。”

“我不去!”袁五八脸都白了,惨叫道:“我不去租界!族叔知道我惹了洋人,还要他到租界去救我,他不把我皮剥了才怪!吴少爷,我求你了,快给这位洋神父说说,我不去租界,我不去租界!”

“砰”一声响,吴越突然一耳光抽到了袁五八的肥脸上,把袁五八抽得满脸开花,肥脸冒油,然后吴越又指着袁五八,用英语吼道:“你说什么?天主教的神父都是骗子?罗马教皇更是骗子?混蛋!你竟敢侮辱神圣的主,侮辱这位美国来的圣徒?马上给我走,到租界去,我要让亲眼让你看看,这位马丁先生到底是不是真正的上帝的仆人?!”

挨了吴越这么一耳光,又看到吴越怒气冲冲的对自己吼叫一些听不懂的鸟语,袁五八晕头转向之余,心里更是慌张畏惧,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而在场唯一能听懂吴越语言的马丁神父却是心中更加恼怒,一边用右手在胸前画着十字,一边对吴越说道:“亲爱的中国朋友,你不必用武力动粗,我们还是把他带到租界去,让他亲眼看看我借住的教堂,他就什么都明白了。”

“ok。”吴越点头,又说道:“马丁神父,这位公差既然这么不相信你,不相信主,我们就只能硬拉他去租界走一趟了。”

说罢,吴越又去强拉袁五八,那边马丁神父也是揪着袁五八的另一只胳膊,嘴里叽里呱啦的只是要袁五八到他借住的教堂亲眼看看,旁边的上海县衙役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敢上来阻拦——全都怕那个说话根本听不懂的洋神父。袁五八则是吓得几乎哭出来,嘴里不断冲吴越说道:“吴少爷,你饶了我吧,小的有眼无珠,以前对你多有得罪,小的该死,小的该打,你大人大量,把我当个屁,放了吧。”

这时,已经有问明情况的衙役上来,飞快向袁五八说明了事实经过,证实那少女等人之前确实有围攻洋神父的举动,袁五八听了更是叫苦,惨叫道:“吴少爷,你刚才早说你是救洋人嘛,早说的话,借小的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请你去县衙啊。吴少爷,我求你了,求你了,快请这位洋神父放了我,我什么都听你的。”

“少废话!”为了给身体的前任主人报仇,吴越半点都不肯融情,拉着袁五八吼叫道:“今天你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跟我走!到租界去!”

接下来,连吴越都没有想到的事生了,袁五八在奋力挣扎间,竟然扑通一声冲吴越双膝跪下,带着哭腔说道:“吴少爷,小的求你了,请快替我向洋人求求情,我真的不能去租界啊!上次青埔教案,青埔人也就是打伤了两个洋神父,洋人的军舰直接开到江宁城下,青埔县令周大人的顶子都被摘了,我如果和你去租界,我族叔的顶子也完了,我不能连累他啊!小的以前是得罪过你,我给你赔罪,我给你磕头,你就原谅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哭喊着,袁五八向吴越连连磕头,痛哭流涕的只是拼命求饶,吴越心中大快时,那边马丁神父却疑惑的问道:“亲爱的中国朋友,出什么事了?这位公差先生怎么向你跪下,还哭得这么伤心?”

吴越没有立即回答,只是先看了一眼周围的情况,见旁边的人纷纷冲着袁五八指指点点,又看到袁五八哭得这么伤心害怕,心里的怨气大消,然后才用英语对马丁神父说道:“尊敬的神父先生,刚才这位公差先生的部下,已经问清楚了你的身份,知道了你是真正的传教士,虔诚的主的信徒,心中惭愧,所以才跪下祈求我们的原谅,你愿意原谅他吗?”

“既然他已经知道了实情,又已经悔罪,我当然可以原谅他。”马丁神父很大度的说道。

吴越点点头,又稍一盘算,这才向袁五八说道:“袁班头,我刚才已经替你向神父先生求情了,神父先生答应原谅你,但是有两个条件,第一个条件是你赔偿十两银子,第二个条件是你必须跪着亲吻他的十字架和他的圣经,你可答应?”

“我答应,我答应。”

袁五八点头如鸡啄米,还赶紧拿出了十两银子,双手捧到吴越的面前,吴越一把抢过银子,然后才转向那马丁神父说道:“尊敬的神父先生,这位公差先生为了感激你的宽恕,希望能够亲吻你的十字架和圣经,不知道你可愿意接受?”

“ok!ok!”马丁神父一听乐了,立即解下自己佩带的十字架,举到袁五八的面前,袁五八也不含糊,马上就当着数千百姓,虔诚亲吻了十字架,又更加虔诚的亲吻了圣经。

“可怜的羔羊,主会宽恕你的。”马丁神父画着十字架如示说。

“再有下次,洋先生会带着洋人军队去县衙找你族叔算帐!”吴越是如此翻译。

袁五八拼命点头道谢的时候,吴越又转向了那名已经目瞪口呆的美貌少女,先笑了笑,然后顺手把从袁五八那里敲诈来的银子递给了那少女,说道:“小姑娘,刚才是我说漏了嘴,是我不对,这十两银子算我赔你的,我们的事,算了吧。”

那少女不肯接银子,凝视了吴越半晌,突然冷哼一声转身就走。吴越无奈的耸耸肩,心说果然是个小辣椒,这样的女人再漂亮也最好是少惹为妙。然后为了不让袁五八醒悟过来找麻烦,更为了回家后不挨戒尺,吴越又对那马丁神父说道:“尊敬的神父先生,我家就住在上海城里,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到我的家里做客?我的祖父也会说英语,和我们沟通,你一定会非常愉快。”

“太好了,我非常乐意。”那马丁神父大喜,立即一口答应,吴越听了也非常高兴——有马丁神父这么一个外人还是洋人在,吴健彰怎么也不会再拿戒尺招呼了,于是吴越亲自上前给马丁神父带路,以吴大赛为的几个狗腿子也乘机摆脱上海县衙役的纠缠,簇拥着吴越和马丁神父大摇大摆的进城,上海县的衙役则别说阻拦了,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吴越等人离去。

也是到了吴越一行人走远后,袁五八才在手下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先是擦了一把肥脸上的汗水鼻涕和泪水,然后又拍拍胸口,道:“娘的,吓死我了,真要去了租界,族叔肯定说什么都不会放过我了。对了,姓吴那小瘪三什么时候能说这么一口流利的洋文的,以前没听说过啊?”

嘀咕完了,袁五八又重重吐了一口浓痰,骂道:“贼杀的!爷爷是假洋鬼子,孙子更假洋鬼子,还真是家传本事!”

第四章 一念之差

吴越纯粹是白担心,他那个买办爷爷吴健彰虽然又是贪赃纳贿又是走私贩私,还悄悄**有活力的社会组织,但是在工作上却是一位兢兢业业的主,百忙中抽空回来看了一眼孙子,然后马上就又回了海关衙门去主持关税征收的大事。所以吴越回家后不但用不着担心挨戒尺,还在吴府下人惊讶的目光中把马丁神父请进家中,设宴摆酒款待这位几万里外来的客人。

家里有钱就是方便,吴越一声令下,很快有一桌上好酒菜放到了他和马丁神父面前,接着吴越也自然少不得辛苦教导一通马丁神父如何用筷子吃饭,然而辛苦练习了一番后,马丁还是无可奈何的换上了调羹汤勺品尝吴府美食,也是到了这个时候,马丁迫不及待的向吴越出了邀请,说道:“越,你这么熟悉西方的文化,为什么不到教堂受洗,真正的融入西方文明?如果你愿意的话,我非常乐意为你举行洗礼。”

“尊敬的神父先生,这点我必须慎重考虑。”吴越既对天主没多少兴趣,又不愿背上在这个时代相当难听的二鬼子骂名,赶紧摇头推脱,又乱找借口鬼扯道:“至于原因有两个,第一个是我对基督耶稣确实了解不多,还不明白为了什么要信仰天主教。第二是我的祖父目前还是中国的官员,我如果没有经过他的允许就擅自接受洗礼,恐怕会给他带来许多的麻烦,所以我必须先和他商量了再说。”

“为什么?”马丁神父确实太不了解这个时代的中国,很惊讶的问道:“你接受教会的洗礼,为什么会影响到你的祖父?”

这个问题倒不难回答,吴越也坦率相告,告诉马丁神父这个时代的满清朝廷是多么的保守闭塞,又因为**战争等缘故是何等的盲目仇外排外,从上到下就没有一个天主教徒,所以自己的买办爷爷如果开了这个先例,必然会受到朝廷的斥责与盘问,甚至有可能丢掉官职。

言语中,刚穿越来没几天的吴越说话未免有些过于直接,对满清朝廷也大有不敬言论。但还好,马丁神父倒没想过去告吴越,也在吴越的耐心解释下明白了这一切的原因,所以最后马丁神父不但通情达理的放弃了劝说吴越立即入教,还在胸前画着十字说道:“万能的主啊,请用你无所不能的神圣力量,赶快让愚昧保守的中国官府清醒过来吧,阿门。”

“一定的,一定会有这一天的。”吴越既说大实话又安慰马丁神父,道:“有象马丁先生你们这些来自西方的传教士不断努力,我相信中国的百姓迟早有一天会睁开眼睛去看世界,也一定会喜欢和接受你们的西方文化,主的福音,也一定能在中国的土地上自由的传播。”

现代人当然都知道吴越说的这是事实,可惜马丁神父并不是穿越者,相反还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那有这么容易?我来中国半个多月了,向许多已经先前来到中国的西方教士了解情况,听他们说过在中国宣扬主的福音有多么困难和辛苦。开始我还不相信,但是今天码头上生的事已经告诉了我,他们没有半点的夸张,在中国传教,比我想象的困难上十倍百倍。”

吴越苦笑点头,十分认同马丁神父的这个看法。而马丁神说完了这些话后,又看了看吴越这个自己来到中国后唯一能够直接交流沟通的中国人,突然灵机一动,忙又说道:“亲爱的吴,既然你对中国和西方都是十分了解,那你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让中国人接受我们的教义?如何才能让他们成为主的信徒?”

吴越一听苦笑了,说道:“尊敬的神父先生,这我就是毫无办法了,一是我确实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帮助你传播教义,二是我也没有这个能力帮你,希望你能理解。”

马丁听了有些失望,但并不肯死心,稍一盘算,马丁又说道:“吴,我不需要中国人立即了解西方文明,我只需要一些中国人能够知道圣经,背诵圣经,相信主的荣光,让他们先初步的接触西方文化,然后再慢慢的感化他们,这难道你也没有办法?”

吴越本来还想继续摇头,但是头摇到一半时,吴越却又突然停住,若有所思,马丁神父察言观色,忙又说道:“亲爱的吴,你想到了什么?是不是有什么好办法了?如果有的话,请马上就告诉我,不管能不能成功,我都一定会感谢你。”

“说不说呢?”吴越本来不想管这种自己毫无好处的闲事,但心里却又打起另一把算盘,暗道:“小刀会起义迟早要在上海爆,满清朝廷也根本就是无药可救,我如果不未雨绸缪,多给自己准备点退路,到时候临时抱佛脚恐怕就来不及了……。”

“娘的!先交了这个美国朋友再说,卖个人情给他,危急时刻起码可以跑到他的教堂里活命,请他帮忙弄一张美国绿卡也可以容易许多!”

拿定了这个主意,吴越这才开口说道:“马丁神父,如果你只是想让很多的中国人能够知道圣经,能够背诵几句圣经的神训,而不是立即要求他们入教,那么我倒有一个不错的办法,还是个相当有把握的办法。”

“太好了。”马丁一听大喜,忙问道:“亲爱的吴,请快告诉我你的好办法。”

吴越微笑说道:“其实也很简单,现在上海码头上经常有外国的商船来卸货装货,很多中国的码头工人都是靠给外国商船装卸货物为生,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要求这些外国来的商船只雇佣能够背诵圣经的码头工人,那怕只会背诵一两句圣经都可以,一句圣经都不会背诵的,就不雇佣,让他们没饭吃,这么一来,那些码头工人就算不愿意,也非得学习圣经和背诵圣经了。”

“这样可以吗?”马丁神父万分惊讶的问道:“吴,你的办法虽然听上去有道理,但是这么做还是等于强迫他们,如果他们还是不愿意怎么办?”

“尊敬的神父先生,还可以加上引诱。”吴越微笑说道:“马丁先生,你还可以加上这么一条,凡是愿意背诵圣经的码头工人,你们西方商船不但雇佣他们,还可以给每人奖励十文钱的工钱,不愿意学习圣经的,就不给他们为西方商船工作的机会,让他们挣不到钱吃不上饭,这么一来,那些码头的工人当然就会明白该如何做了。”

引诱人信仰天主向来就是西方传教士的拿手好戏,所以听了吴越的这个办法后,马丁神父难免开始动心了,犹豫着说道:“吴,你说办法或许可行,可以考虑,但是想让我们的商人多掏钱雇佣工人,只怕很难。”

“没关系,我愿意捐献给教会三百两纹银,帮助马丁先生你这么做。”吴越连眼皮都没眨一下,马上就拿出了买办爷爷今天奖励给自己的三百两银票,递到马丁神父的面前,微笑说道:“三百两纹银,折合铜钱是六十万文,足够让六万人次的码头工人背诵六万句圣经了,至于将来的经费问题,我们可以另外想办法,也可以慢慢的取消奖励,只保留惩罚。”

“亲爱的吴,你是我永远的朋友。”马丁神父激动得一把抱住了吴越,说道:“吴,我这就回租界去找其他传教士商量,如果他们也觉得你的办法可行,那我就和他们立即着手实施,争取让上海码头的工人都来学习圣经,都来接触我们西方的文化。”

吴越笑着点头,又在心里嘀咕道:“觉得可行就去做吧,别拉上我。上海码头的工人们,你们也别怪我,反正你们迟早要懂一点西方和天主的,我出银子买朋友,帮你们早点睁眼看世界和提高收入,也是为了你们好。”

…………

带着吴越捐赠给教会的银子和引诱中国人接触西方文明的好主意,马丁神父欢天喜地的告辞回租界去了,吴越也马上把这件事抛在脑后,回到自己的房间去继续调戏小有姿色的丫鬟去了。而公务繁忙的吴健彰却直到天色全黑才回到家中,结果听说宝贝孙子带了一个洋人回来做客后,吴健彰也大吃一惊,忙向管家问道:“洋人是来找我吗?说了什么?”

“回老爷,那个洋人不是来找你,他好象是孙少爷新认识的朋友,被孙少爷请来我们家里做客。”管家如实回答,又说道:“孙少爷还一直用洋文和那个洋人说话,说得十分开心,就是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家里没人听得懂。”

“用洋文和洋人说得十分开心?”吴健彰瞪大了浑浊老眼,惊讶说道:“那小兔崽子什么时候有这本事了?老夫教了他这么多年的洋文,他十句里还记不住一句,怎么可能会说这么流利的洋文?”

管家摇头表示不知,又道:“老爷,孙少爷好象已经睡了,要不要小的派人去把他叫醒,让他到你这里来问个究竟?”

吴健彰本来有点动心,但话到嘴边却摇了摇头,说道:“算了,小孩子睡不够觉对身体不好,等明天吧,让那小兔崽子睡个好觉,别去吵醒他了。老夫今天也累得够戗,还是也早早睡了吧。”

一念之差,吴健彰错过了纠正宝贝孙子错误行为的最佳机会,第二天清晨,事务繁忙的吴健彰又早早去了海关衙门办公,还是没有叫醒仍然还在抱着漂亮丫鬟打鼾的宝贝孙子。结果吴健彰也为此付出了代价,乱出馊主意的吴越也为此傻了眼睛,因为当他好不容易爬起来洗漱的时候,昨天那位马丁神父就又来找他了,同时马丁神父还不是一个人来,还是带着二十几个来自西方诸国的传教士一起来找吴越…………

第五章(上) 事要闹大

让吴越傻眼的的还在后面,马丁神父带来了二十好几个身穿黑色长袍又手捧圣经的神父,什么英国、美国、法国、普鲁士、奥地利、意大利和比利时的传教士都有,才刚一见面就把他团团包围,说着各种各样的西方语言和半生不熟的汉语,七嘴八舌一边给吴越各种祝福,一边要求与吴越建立友谊,把只会说英语的吴越吵得是头晕脑胀,两眼黑,半天都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受到这么多洋神父的喜爱和信赖。

还好,众神父中有相当不少人都能说英语,也因为来华时间够长能说一点中文,所以和他们公举出来的代表马丁神父及已经来华十四年的英国传教士雒魏林交流了一番后,吴越才总算是弄明白了他们的来意,也当场就悔青了肠子——这些来华时间长短不一的西方传教士,竟然一致看好吴越给马丁神父出的馊主意,也全都想乘机在上海码头上展天主教码头上宣扬福音,展信徒!

这还不算,昨天还对吴越的建议将信将疑的马丁神父更是坦率道歉,向吴越说道:“亲爱的吴,我还是太不了解古老的中国了,更不知道我们外国传教士在中国展信徒有多么的艰难,还是昨天晚上回去后,我的教内兄弟才告诉我,你的办法肯定会十分有效,他们也万分后悔之前为什么没有想出这样的好主意,他们不但支持我这么做,还全都愿意帮助我这么做,也全都想亲眼见见你这位难得了解西方的中国人。所以很抱歉,在没有提前告诉你的情况下,我把他们都带来了。”

“没关系,能认识这么多担任圣职的神父先生,是我的荣幸。”吴越一边暗骂着马丁嘴巴大一边假惺惺的谦虚,又多少有些提心吊胆的问道:“马丁先生,既然你的教内兄弟认为我的办法可行,那你们为什么不直接去码头上宣扬福音?来我这里做什么?”

“亲爱的吴,我们需要你的帮助。”旁边的英国传教士雒魏林接过话头,更加坦率的说道:“吴,请你一定要帮助我们,我来中国已经十四年了,比谁都知道在中国传教的困难和辛苦,更知道中国人对我们这些传教士有多大的误解与敌意。你的主意非常好,和西方商船交涉的事可以交给我们,但是组织码头工人背诵圣经,我们却需要你的帮助,帮助我们与那些中国工人交流沟通,让他们明白我们这么做完全是一片好意。”

说到这,雒魏林又迫不及待的补充道:“还有,你还可以告诉那些愿意背诵圣经的码头工人,让他们随时到我在上海城外开设的医院治疗各种疾病,我根据他们的具体情况降低医疗费用,甚至全部免费。亲爱的吴,我还是英国皇家外科医学院的院士,尤其擅长眼科手术,只要是那些愿意背诵圣经的码头工人需要,或者他们的亲属需要,我都可以为他们免费做白内障手术。”

“感谢你,尊敬的雒魏林神父。”吴越由衷道谢,很清楚这个时代的外国传教士固然有不少是西方列强侵略中国的急先锋,但其中也有相当部分是真心实意想要帮助中国人的外国友人,所以吴越倒也十分相信雒魏林的这个承诺。

——书中说明,雒魏林就是这么一位伟大的国际友人,他在中国传教期间,不仅免费治疗了许多晚清的中国贫苦百姓,是最早把牛痘引种手术带进中国的外国人,还更是大名鼎鼎的协和医院与仁济医院的创始人!历史上小刀会起义期间,他的医院同时收治清军和小刀会起义军的伤兵,还能做到让两者在医院内和平相处,互相帮助!

感谢归感谢,但为了自己不至于背上二毛子的难听骂名,吴越还是又愁眉苦脸的说道:“可是尊敬的雒魏林神父,还有各位尊敬的神父,不是我推脱,是我既没有官职权力,也没有任何的威望号召力,你们想要让我帮你们组织码头工人背诵圣经,我恐怕办不到啊?”

“no!no!”雒魏林赶紧摇头,飞快说道:“亲爱的吴,你一定能办到!我太了解中国人了,他们几乎都没有见过外国人,对我们这些白皮肤黄头的外国人都有一种天生的敌视和畏惧,还常常在背后把我们称做魔鬼,我们根本无法与他们正常沟通。但是吴,你能办到,你是中国人,黄皮肤黑头,能够与他们正常交流,更妙的是,你还是中国官员的后代,中国人普遍害怕官员,所以你出面帮我们解释宣扬,那些可怜的中国工人一定能明白我们的好意!”

吴越还是摇头谦虚,说什么都不敢去干这个倒霉的招骂差使,然而以雒魏林和马丁为的各国传教士却是七嘴八舌,一个劲的只是要求吴越去给他们帮忙,几个性格比较急噪的外国传教士还干脆动手硬拉吴越去码头帮忙,吴大赛等吴府下人在旁边看了也不敢阻拦,只能是赶紧派人到海关去给吴健彰报信。

实在纠缠不过这些太过狂热的传教士,更不愿得罪这么多的外国人,同时也考虑到专杀二毛子的义和团还在几十年后,现在给洋人当当二鬼子还危险不大,被纠缠得头晕脑胀的吴越一咬牙一横心,最终还是哭丧着脸答应了这些传教士的要求,二十几个传教士顿时欢声如雷,迫不及待的拉着吴越就往外走。吴越则一边让吴大赛多带狗腿子去给自己帮忙,一边在心里自我安慰道:“我不是助纣为虐,我是做好事,帮那些码头工人增加收入,是做好事,不是卖国求荣。就算现在挨点骂,将来历史书也一定会还我公道。”

…………

专门停靠外洋商船的黄浦江码头远比上海城内更加热闹,仅是在码头上靠装卸货物为生的工人就有三千多人,再加上其他做小生意的商贩和什么车夫、马夫和船夫水手之类的闲杂人等,码头上的人流量至少也得上万计。但也正是因为码头上的人太多,所以领着一大帮子洋人神父走上码头后,吴越也马上就彻底懂了众矢之的这个词是什么意思——被上万双带着惊奇和疑惑的眼睛同时注视,想不懂这个词还真的做不到。

很巧,码头上正好有一艘来自香港的英国大货船刚刚靠岸,也还没来得及卸货装货,但船边却早已围满了揽活的码头工人,雒魏林和麦都思等英国籍神父见了大喜,二话不说就跑上船去与船主交涉联络,请求船主配合他们的传教工作。吴越见了却是提心吊胆,不断在心里祈祷道:“主啊,你可千万不要让那条船的船主答应啊,不然我今天的乐子可就大了。”

“越,越。”耳边突然传来了熟悉叫喊声,吴越惊讶抬头看去时,却见是买办爷爷一手扶持的上海双刀会老大刘丽川领着一群打手急匆匆跑了过来,还见了面就劈头盖脸的向吴越问道:“越,出什么事了?你的爷爷叫我马上多带人手来码头给你帮忙,帮什么忙?你怎么会和这么多洋人在一起?”

“娘的,到底爷爷还是自家的好啊。”

吴越感叹一句,猜到肯定是吴健彰已经收到了消息,所以才赶紧让自家最得力的打手刘丽川带着有活力的社会组织来码头上帮忙。然后吴越也不迟疑,赶紧把刘丽川拉到一边,把事情的经过对刘丽川大概说了一遍,而刘丽川一听之后先是大惊失色,然后顿足惨叫道:“越,你疯了是不是?搀和这样的事干什么?你知不知道这么做有什么后果?码头上这些工人如果不愿意,一旦闹起来,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把你活活淹死!”

“我也是没办法,是被他们硬拉来的。”吴越哭丧着脸回答,又安慰刘丽川道:“没事的,那些洋船的洋人船主是否答应还是一会事,他们为了赶时间,未必就愿意帮这些神父的忙。”

残酷的事实很快就彻底粉碎了吴越的美好期望,还没过得五分钟,雒魏林和麦都思几个英国传教士欢天喜地的冲了回来,还远远就大叫道:“亲爱的吴,成了,这艘圣约翰号的船主查理先生,也是一位虔诚的信徒!他答应给我们帮忙,不管耽误他多少的宝贵时间,他也愿意帮助我们向中国工人传播主的福音!”

听到这话,吴越当然是一张瘦脸要多哭丧有多哭丧,旁边的刘丽川听不懂英语,可光是看到吴越的白脸色,刘丽川就已经猜到事情肯定不妙,赶紧追问详细。吴越无可奈何,只好把几个洋神父的话翻译给了刘丽川,刘丽川听了同样叫苦,道:“你干的好事啊!现在好了,你说怎么办吧?”

“没办法,只能是赶鸭子上架了。”吴越益的无可奈何,只能是盘算着说道:“刘叔,看来只能这么做了,反正你在码头上也控制一些工人,你把他们召集起来,让他们背诵圣经,把这条船的货接下来,也告诉他们,只要听话背圣经的,今天的抽成全免,每人还有十文钱的赏钱,想必他们不会不乐意。”

轮到刘丽川的脸拉得比驴还长了,吴越猜出他的心思,便只得跺脚说道:“你今天损失多少抽成,我补给你!还有,你带来的人,今天晚上我请他们吃饭喝酒,我出银子!不过你要记住,一定要让你的人保护好这些神父,他们不是坏人,也是一片好意!”

听了吴越这话,刘丽川的脸色这才有些放缓,又吃着老吴家的饭不敢得罪吴越这位吴家孙少爷,便也只能无可奈何的点头说道:“好吧,我试一试。你这个小家伙,为了你,我今天看来是肯定要得罪无数人了!小家伙,你知不知道上海码头有多乱,你这么做会有多少人恨你?!”

第五章(下) 事要闹大

叹罢,按照吴越的要求,刘丽川还是派了人去组织被双刀会控制的码头工人那艘英国船旁边集合,也留下了足够的人手保护吴越和雒魏林等洋神父,吴越愁眉苦脸的带着这些洋神父上前准备训话,二十几个洋神父却都是兴高采烈,摩拳擦掌,还迫不及待的商议起了向码头工人传播那些圣经名言。

再接下来,吴越自然是创造了上海的本月最大新闻,两百多名被双刀会控制的码头工人按要求集合后,吴越硬着头皮出面,告诉这些码头工人说他们必须学会一句圣经才能接下这单生意,也告诉他们学会了这句圣经能够得到什么好处,要求这些可怜的码头工人跟着洋神父集体朗诵圣经,也十分大度的表示不愿意背诵圣经者可以立即离开——只是今天就得饿肚子。

还别说,吴越随意想出来的这个馊主意还真是瞄准了贫苦工人的弱点命脉,区区十文钱对吴越来说不过是吴健彰给他零用钱零头零头的零头,撒在水里都不用心疼,可是对于这些为一日三餐辛苦劳作的码头工人来说,却是一个肉包子或者两个大馒头,再加上吴越又替刘丽川宣布承诺免除今天的抽头,这些码头工人那里有不乐意的道理?所以吴越这些话还没完全,这些码头工人就已经是欢呼震天,一万个乐意愿意。

但也肯定少不了异议声音,很快就有许多码头工人叫嚷起来,“吴少爷,你要我们背的什么经难不难?如果我们学不会怎么办?”

靠着刘丽川和双刀会打手的帮忙,吴越总算是让这些七嘴八舌的工人重新安静下去,然后吴越赶紧大叫道:“听清楚了,不是我要你们背圣经,是洋人要你们背圣经才给你们活干,与我无关!你们也放心,背一句圣经一点都不难,我现在就请洋神父念一句给你们听听,你们看难不难学?”

说罢,吴越赶紧转向雒魏林和麦都思等洋人神父,要他们立即用汉语教给这些工人一句圣经,并建议他们尽量挑简单易记的,让这些工人尝点甜头开过好头。雒魏林等神父听了大喜,赶紧挑出一句圣经句子,然后由中文比较流利的雒魏林出面,用汉语大声念道:“亲爱的中国朋友们,背诵圣经一点都不难,你们听清楚了——年老的当先说话,寿高的当以智慧教训人!”

“听清楚没有?”吴越大声叫道:“只要学会这句话,这条洋船的活就全是你们的了,谁也抢不走!跟我一起念,声音给我整齐点——年老的当先说话,寿高的当以智慧教训人!”

短短十五个字,背诵起来确实不难,在吴越反复的教导下,两百多名码头工人还真的一字一句的整齐背诵道:“年老的当先说话。寿高的当以智慧教训人!”

虽然两百多码头工人中也有不少滥竽充数,光动嘴不出声的,可是听到如此之多的中国人整齐念诵圣经,已经来到中国十几年的雒魏林和麦都思等洋人神父还是激动得流下了眼泪,一边在胸口画着十字,一边不断感谢主的无所不能,为了能让主的福音在中国大地上迅传播,特地创造出了吴越这么一个活着的中国宝贝——简称活宝!倒是马丁神父和几个同样来华不久的神父对此还不够满意,觉得应该还要教这些码头工人学会画十字,更应该对这些码头工人解释这句圣经的蕴意,不过在其他已经吃够传教苦头的神父劝说下,马丁和这些新神父还是同意循序渐进,没有强迫这些码头工人一下子学得太多。

“上船去接活吧!”见二十几个洋神父都已经点头表示满意,吴越才挥手让这些码头工人上船,还很卖力的又喊道:“把这句圣经记好,干完了活,领工钱的时候如果背不出来,就领十文钱的加赏!今天的抽头也照就!听清楚没有?”

“听清楚了!”

欢呼着,两百多个被双刀会控制的码头工人大步冲上船去接活,还有不少人牢记吴越的警告,在干活时也不忘复述刚学到的圣经句子。见此情景,雒魏林和麦都思等外国神父当然是激动得全身颤抖,抹泪不断,吴越也悄悄松了口气,暗道:“还好,开头还算顺利,帮他们开了头,接下来就应该没我什么事了。”

吴越在这里松懈放心,另一边老吴家的打手头头刘丽川却是在提心吊胆,不断观察码头动静,结果也不出刘丽川所料,很快的,同样在上海码头上谋生的百龙会老大王国初,还有鸟党老大小福建和其他几个小帮会的头头,就一起走到了刘丽川的面前,上海知县袁祖悳暗中扶持的鸟党帮主小福建还满脸的皮笑肉不笑,冲刘丽川说道:“阿源哥(刘丽川诨名),厉害啊,为了吃独食,把洋人都请来了。”

“不关我事,与我无关。”刘丽川苦笑着向雒魏林等洋人一努嘴,低声说道:“是他们要我这么做的,还请了吴家孙少爷出面,我不能不给他面子。”

“这么说,以后洋人的活,就是阿源哥你的人独占了?”帮会成员以本地人为主的王国初冷笑着问,其他几个小帮会的老大也是冷笑连连,笑容中尽是不怀好意。

“我没那个意思。”刘丽川再能打能砍也不敢和全上海的帮派做对——杜月笙和黄金荣也没那本事,赶紧摇头否认,又拱手说道:“几位兄弟,你们别误会,今天是开头,万事开头难,所以我不得不出面号召一下,这条船的卸完了,接下来再有船,活还是大家的,按老规矩分。给个面子,改天我摆酒赔罪!”

听了刘丽川这番话,生意被抢的王国初和小福建等几个帮会老大这才怒气稍消,互相交换了几个眼色后,也都点了点头,说道:“好吧,既然阿源哥你说得透亮,那我们就给你这个面子,但记住,就这一条船!”

刘丽川松了口气,赶紧拱手送走了王国初等人,然后又偷偷看了一眼正在用英语与洋人打得火热的吴越,心中叫苦,“小祖宗,你别闹下去了行不行?我的双刀会是以广东人为主,在上海强龙难压地头蛇,真要是吃了独食,其他帮会联起手来,不把我的双刀会拆了才怪!”

越怕越有鬼,一条英国船还没卸完,又有一条美国船靠上了码头,百龙会和鸟党等其他帮会控制的码头工人见了大喜,赶紧冲上去揽活,谁知才刚看到船上悬挂的美国国旗,马丁和另外两个美国神父也同时冲了上去,叫嚷着英语登上船,才对那美国船主说了那么几句,那个同样虔诚向主的美国船主也立即拍着胸膛答应帮忙,同样暂时不卸货,拒绝一切码头工人的工作请求,愿意浪费一点时间等待同胞指定的工人上船。

再然后,马丁神父等人当然是飞奔回了吴越身边,逼着吴越向那些已经背诵过一句圣经的码头工人喊道:“弟兄们,听好了,只要你们学会在胸口画十字,念完了刚才学会的那句圣经,再用手在胸口画个十字,那条美国船的生意也全部是你们的!”

靠卖苦力为生的码头工人当然是希望生意越多越好,所以听了吴越的叫嚷后,那些正在卸货的码头工人当然是欢声雷动,背诵刚学会的圣经句子也更加卖力勤奋。然而另一边的刘丽川却清楚看到,王国初和小福建等帮会老大那边却是杀气冲天而起,刘丽川心里也自然更加叫苦,“小祖宗,你坑死我了!你的爷爷和我辛苦创建的双刀会,搞不好就得败在你手里啊!”

事还没完,过了一段时间后,当又有那么一条英国船开进上海港后,雒魏林等英国神父还是只登船说了几句英语,船主就马上赶开了争抢揽活的其他码头工人,情愿耽搁点时间等本国人指定的工人上船卸货,吴越也只好在雒魏林等人的要求下向刘丽川恳求道:“刘叔,快再去找些愿意背圣经的工人,听说还有几条洋船要进港,他们如果都答应给这些洋神父帮忙,你手里的人恐怕就不够用了。”

“是!我的小祖宗!”刘丽川几乎是哀嚎着答应,又赶紧叫来一个能说会道的手下,吩咐道:“快去告诉王国初,说他手下的人如果愿意背一句什么狗屁洋经,新来这条船的活,我愿意让给他!”

“源哥,王国初他们走了啊?你没看到?”手下很疑惑的问道。

刘丽川一惊,赶紧再扭头去看码头时,见王国初等百龙会的人确实已经不见了踪影,同时消失的还有鸟党的老大小福建,以及其他几个小帮会的头头,刘丽川的心脏也顿时象是跌进了万丈深渊,暗暗惨叫道:“坏了!事要闹大!”

注:吴健彰在上海组建以广东人为骨干的双刀会,上海县令袁祖悳组建以福建人为骨干的鸟党,都为史实,同期存在的百龙会也并非虚构。

第六章 滚出去

这一天绝对是被双刀会控制的码头工人大丰收的一天,不但抽头全免,加赏十文工钱,还接连十一艘大洋船的装货卸货工作也被他们独吞,此外虽然也有五艘悬挂大清龙旗的大货船靠岸,可这五艘船的主人却偏偏有四艘是靠洋人吃饭的买办,所以当洋神父登船请求帮忙后,这四艘船的生意也全被能背圣经的双龙会工人给独吞了,只剩下最后一条货船的生意被其他帮会控制的码头工人拿走。

帮会势力在上海绝对不算最大的双刀会老大刘丽川痛苦并快乐,快乐的是他控制的码头工人占了天大的便宜,对他感激不尽,还有无数没被帮会控制的工人争着抢着加入双刀会,自愿给刘丽川抽成剥削,双刀会的整体实力猛的提升了一大截。痛苦的则是其他帮会控制的码头工人个个双眼通红,杀气冲天,即便刘丽川主动派人去邀请这些工人接活,这些得到过帮会警告的码头工人也不敢有一个人答应,全都是低着头不敢吭声,监视他们的其他帮会打手也是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目光中尽是怨毒阴狠。

吴越当然也看出情况有些不对,几次想要想和刘丽川单独交谈,却每一次都被那些兴高采烈的洋神父拦住,被迫充当翻译教给新工人背诵圣经和画十字,还是到了天色微黑,城门即将关闭时,吴越才得以脱身回家,一边无奈答应第二天再来帮忙,一边赶紧跑到刘丽川的面前,低声问道:“刘叔,出什么事了?怎么大部分的码头工人都不动弹,他们不想挣钱吃饭?”

“回去再说吧。”刘丽川愁眉苦脸的说道:“你的爷爷已经派人来了,叫我把你带回去商量,还要我注意保护你的安全。小祖宗,这次你真的玩得太大了。”

心知不妙,吴越也没敢多说什么,赶紧告辞二十几个洋神父和刘丽川回家,刘丽川安排了得力部下主持扫尾工作后,也果真亲自带了许多得力打手护送吴越回家,好在路上倒没出什么事,吴越一行很顺利的进了城。同时刘丽川在路上自然少不得向吴越低声介绍了一下现在的情况,双刀会已经被其他上海帮会孤立,接下来很可能会生武力冲突。本就已经现情况不对的吴越听了也难免有些紧张——这事真要是闹大了,激民变都有可能,而民变一旦爆,那事情就肯定更难收拾了。

提心吊胆的顺利回到家里后,很难得,吴健彰这次并没有一见面就拿戒尺问候吴越,还马上叫下人拿出一些礼盒交给刘丽川,吩咐道:“其他的话以后再说,马上按礼盒上的名字,逐一送过去,告诉其他帮会的人,今天的事全是因为那些洋人,你没吃独食的意思,明天他们的工人如果愿意跟洋神父念圣经,活还是按老规矩分。”

刘丽川点头答应,又有些担心的问道:“可是爽叔(吴健彰诨名吴阿爽),如果他们不收怎么办?别的人也就算了,王国初和小福建,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尤其是小福建那个gou娘养的。”

“没事,先把礼尽到,收不收随便他们,不收再说不收的话。”吴健彰脸沉如水的回答,又说道:“还有,叫你的人这几天小心些,也把你今天的损失报上来,老夫加一倍补偿给你!”

刘丽川这才愁眉苦脸的答应,也让手下捧了吴健彰准备的礼物出门,准备亲自去逐一拜访那些帮会老大。而刘丽川走了后,吴健彰也马上就把宝贝孙子揪到了祖先牌位面前,逼着吴越跪下,提起戒尺大吼道:“说!到底生了什么事?你这个小兔崽子,为什么要去搀和洋人传教的事?”

没办法了,吴越只能是把事情的经过如实的交代了一通,结果吴健彰一听就叫苦了,戒尺象雨点一样的不断打在吴越pi股上,也不断的怒吼咆哮,“你疯了还是傻了?这么做有多遭骂多遭人忌讳难道你不知道?帮着洋鬼子传教,还怂恿洋鬼子控制码头上的装卸生意,你知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要给老夫找来多少麻烦?你知道,你阿源叔和我都是广东人,在上海强龙难压地头蛇,惹不起那么多的上海帮会?更惹不起全上海的帮会?!”

“我知道。”吴越哭丧着脸说道:“可也没办法,那么多洋神父硬拉我去,我不能打也不能赶,能有什么办法?”

“还是因为你乱出的馊主意!”吴健彰难得对宝贝孙子动了真怒,戒尺打得更快更重,咆哮道:“你不给洋人出馊主意,他们能来逼你拉你?你这个小畜生,三天不惹事你就全身难受是不是?小畜生,老夫迟早有一天要被你气死,迟早有一天要被你气死啊!”

知道自己这次是犯了错,吴越不敢喊冤也不敢求饶,老老实实的爬着受刑,而吴健彰足足把宝贝孙子打了二、三十戒尺方才住手,先是喘着粗气喘息了许久,然后才大吼道:“滚回去睡觉!从现在开始,没老夫点头,不许你出门一步!”

吴越赶紧答应,然而吴健彰却又大吼,要求管家立即给自己准备出行车马,还有准备一份厚重礼物,吴越听了难免大为奇怪,忙揉着pi股问道:“爷爷,这么晚了,你还要去那?”

“去见袁祖悳!去给你这个小祖宗擦pi股!”吴健彰大吼,满脸的恨铁不成钢,咆哮道:“动作慢了的话,说不定他弹劾老夫我的奏折,就已经送去给杨文定杨巡抚了!你这个小祖宗帮洋人传教,既给了他弹劾老夫的把柄,又抢了他暗中控制的鸟党码头生意,他能不弹劾老夫?能不乘机整治老夫?老夫能不赶紧去说点好话,给你擦这个pi股?!”

说罢,吴健彰把戒尺往地上一砸,怒气冲冲的大步出门,留下吴越一个人在祖先牌位前揉pi股,同时吴越也难免更加的忧虑,暗道:“麻烦了,看来这事是真的闹大了,袁祖悳和我们吴家本来就有过节,他如果坚持揪着不放,吴老买办和我恐怕都得倒霉啊!”

…………

出于担心和愧疚,吴越当天晚上就没敢回房去调戏漂亮丫鬟,一直在房间里等吴健彰回来了解情况,然而吴健彰却一个晚上都没有回来。倒是到了上午时,出门去替吴越打听消息的吴大赛跑了回来,刚见面就说道:“孙少爷,码头上那边热闹了,那些洋神父不但硬拉着双刀会的工人继续学圣经,还把双刀会的车夫马夫也拉着学圣经,不然就不给他们拉洋货的机会。现在码头上停靠的洋船全都给那些洋神父帮忙,说什么都不肯给其他工人做生意的机会。”

“就没人阻止?”吴越一听大惊。

“少爷,谁敢拦洋人啊?”吴大赛苦笑着说道:“听说阿源哥倒是出面过一次,想不让那些工人车夫胡闹,可是那些洋人却不干,坚持要这么做,还说又要来找你,阿源哥被逼得没办法,只好又跑去海关衙门找老爷商量去了。”

吴越一听叫苦,只好让吴大赛多派人去打听码头消息,了解具体情况,然而到了傍晚的时候,吴大赛却又送来了一个更大的坏消息,刚进门就惨叫道:“孙少爷,大事不好!码头上动手了,其他帮会的工人围攻双刀会的工人,打得热火朝天,到处见血!袁五八那个gou日的也带着衙役去了,还专抓我们家双刀会的人,故意包庇其他帮会,我们家的双刀会,已经吃了大亏了!”

“那我爷爷呢?他没出面?”吴越赶紧问道。

“当然有出面。”吴大赛如实答道:“但少爷你也知道,老爷他只管得了绿营、团练和海关收税,管不了码头治安,袁五八那个gou日的顶着不放人,老爷没办法,只好又去了县衙找袁祖悳!”

听到这话,吴越除了揉着还有些红肿的pi股叫苦外,也真的是彻底的无计可施了。然而令吴越心惊胆战的还在后面,好不容易等到天色全黑吴健彰回到家里时,祖孙两人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带着伤的刘丽川就带着几个同样满身鲜血的双刀会成员从后门进了吴府,吴健彰闻报大惊,顾不得教训孙子,只是赶紧的到后院查看情况。知道肯定是因为自己闯祸所致的吴越毫无办法,也只能是赶紧跟到了后院当面了解情况。

刘丽川的伤势相当不轻,额头上挨了一刀,伤口可见白骨,还刚一看到吴健彰和吴越祖孙就惨叫道:“爽叔,这次麻烦大了,全上海的帮会都围攻我们!我们双刀会的总堂都被烧了!刚才如果不是我跑得快,命都得丢在外面!”

吴健彰的表情异常阴沉,飞快问道:“目前损失有多大?”

“死了三个兄弟,伤了十二个。”刘丽川沙哑着嗓子答道:“还有,被县衙抓了九个,听内线说,他们在牢里都吃了大苦头。双刀会在城外的八间房子,也都被烧了。”

听到这回答,吴健彰的表情更阴沉了,又问道:“是谁带的头?王国初的人出手没有?”

“小福建那个gou日的带的头,王国初的人也出了手,王国初的人数本来就比我们多得多,又有专下黑手的小福建,我们寡不敌众,只能被动挨打。”

刘丽川如实回答,然后又哀求道:“爽叔,现在全上海的大小帮会都在追杀我们双刀会的弟兄,你要赶紧想办法摆平这件事啊,不然双刀会就完了!还有,你得赶紧想办法救我那些被抓的兄弟,他们都是我的铁杆兄弟,也都是我们的广东老乡,他们如果在牢里被废了,我们双刀会就等于是被废了一大半啊!”

吴健彰脸色阴沉得几乎可以滴水,低声说道:“老夫无权过问地方政务,袁祖悳那个gou娘养的又不给面子,还故意只抓你的人,想救他们,怕是很麻烦。”

刘丽川一听急了,赶紧重新强调他那些铁杆兄弟的重要性,吴越也忍不住开口插嘴,道:“爷爷……。”

“闭嘴!”吴健彰突然大吼一声,生平第一次对唯一的宝贝孙子动了真火,咆哮道:“滚出去!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看到买办爷爷真的了脾气,又看到刘丽川等双刀会成员的愤怒眼神,知道自己闯了大祸的吴越脸色也有些白,赶紧乖乖溜出后院,留下买办爷爷和刘丽川在后院中继续密谈,好在接下来的事倒也和吴越无关,吴健彰也没来打pi股,所以即便提心吊胆一个晚上,吴越还是安然渡过了这个难熬的夜晚。

安然度过一夜并不代表就已经结束,吴越很快就现,事情对自己来说,似乎才只是刚刚开始——因为到了第三天的早上,已经两个晚上没有睡好的吴越还在昏昏欲睡时,狗腿子吴大赛就一溜烟的跑到了他面前,低声说道:“孙少爷,又出事了,那些洋神父又来找你了,要问你前两天那些已经学过圣经的码头工人怎么都不见了?要你马上去见他们!”

“他们怎么就没完了啦?”吴越哀嚎了,骂道:“这些洋鬼子,真的是想把我逼死啊!”

第七章 今为古用

(ps:必须向各位朋友道歉,因为各种情况,纯洁狼这几天更新极不正常,昨天甚至只更了三千字,这会连更两章,也是18号的整天更新。这是生活逼的,18号纯洁狼又是一整天都没机会坐在电脑面前,还请各位朋友原谅,纯洁狼会争取尽快回到以往的节奏。)

再怎么哀嚎也没用,吴越已经害得老吴家得罪了上海所有的帮会,当然不敢再得罪目前还把自己当朋友的洋教士,所以尽管明知道是自找麻烦,吴越还是硬着头皮到了前厅接客,结果也不出所料,吴越的前脚才刚踏进客厅,二十几个洋神父马上就象苍蝇见到血一样的冲了上来把吴越团团包围,操着各种各样的外语与半生不熟的汉语嚷嚷开了。

“亲爱的吴,出什么事了?为什么那些背诵过圣经的码头工人都不见了?上千人啊,怎么就好象全部失踪了一样?”

“吴,那么多已经初步接受了圣经的码头工人到那里去?他们今天为什么不在码头上?”

“吴,刚才在进城的时候,我认出了两位聆听过福音的码头工人,他们为什么看到我就跑?还怎么叫都叫不住?昨天他们在码头上听我宣扬主的福音时,不是这反应啊?”

“中国朋友,快告诉我到底生了什么事?为什么那些愿意背诵圣经的码头工人都不见了?剩下的码头工人又谁都不肯再背我们的圣经?”

“吴,码头上还有两条西方货船,他们还在等着装卸货物啊,你的工人那里去了?为什么还不赶快去背圣经和工作赚钱?那两条的船主虽然答应只给我们指定的工人工作机会,但没有工人怎么办?”

听着这一连串的质问,正在垂头丧气的吴越除了苦笑以对外,都已经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回答了。好不容易让自己冷静下来,吴越先是挥手让一帮洋神父安静,然后才用英语说道:“各位尊敬的神父先生,十分遗憾,那些背诵过圣经的码头工人今天应该不会再去码头了,以后他们就算继续在码头上工作,应该也不敢再背诵圣经和聆听福音了。所以,你们还是去告诉你们的商船朋友,把工作机会随便给其他人吧。”

“为什么?”二十几个狂热的神父一听都不乐意了,又争着抢着问道:“吴,为什么?那些背诵过圣经的工人为什么不敢再去码头上工作?为什么不会再背诵圣经了?他们可是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潜在信徒啊?他们中间的不少人,也已经对我们天主教生出了浓厚的兴趣啊?”

吴越更是苦笑,先是又请众神父安静,然后才把事情的经过粗略说了一下,道:“各位尊敬的神父,很抱歉,因为那些码头工人已经遭到了上海黑恶势力的暴力威胁,而我的帮会朋友为了保护这些工人,已经死亡了三名同伴,伤了十五人,还被暗中包庇这些黑恶势力的上海县衙故意抓走了九人,被抓的人,还在监狱里受尽折磨。”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吴越才总算是用英语把情况大概说清楚,也告诉这些西方来的传教士已经在中国存在上千年的帮会力量有多么强大和恐怖,更直接告诉这些洋神父,正是因为帮助他们向码头工人传教,自家暗中控制的双刀会已经遭到了其他帮会的武力报复,并且在冲突中付出了惨重代价。

也还算好,已经来华十四年的英国传教士雒魏林比较熟悉这些情况,也曾接触过中国的帮会力量,在他的帮助下,二十几个洋神父才总算是理解了吴越的介绍,也明白了老吴家在这次事件中付出了多么惨痛的牺牲。但是这么一来,众神父却又更不理解了,纷纷质问道:“吴,上海帮会这么的残暴,你们中国的官府为什么就不管一管?难道你们中国的法律就不制裁这些凶狠的暴徒?”

“是啊,亲爱的吴,你的祖父不是中国官员吗?”马丁神父提出了一个更关键的问题,问道:“你的祖父为什么就不用官府的力量镇压这些暴徒?”

“他没有权力过问地方政务。”吴越表情更加无奈,只得把买办爷爷的职权对众洋人又大概介绍了一下,然后又说道:“目前上海有权力制裁这些暴徒的,是上海的知县衙门,但是很不幸,上海袁县令就是这些暴徒的背后支持者,所以他才不但没有制止这些暴徒,相反还故意抓走保护那些码头工人的中国勇士。就好象你们西方一些**的警察一样,收受了罪犯的贿赂,故意纵容罪犯继续犯罪,还故意纵容罪犯报复报案的受害者。”

听了吴越这个浅显的比喻,众神父这才终于明白吴越的意思,然后二十几个神父纷纷在胸前画起了十字,祷告天主保佑那些无辜的码头工人,也庇佑那些为保护码头工人而受到伤害的中国勇士。而马丁神父也向吴越道歉道:“亲爱的吴,没想到这件事会给你带来这么大的麻烦,我向你道歉,是我们连累了你。”

吴越摇摇头,说道:“马丁先生,我们是朋友,不用说这样的客气话,我也没有怪你们的意思。我现在只想赶紧解决这件事,也只想赶紧救出那些无辜被捕的中国勇士,还有赶紧解决目前的麻烦,所以我暂时没办法帮你们传教了。”

马丁失望的点点头,表示明白吴越的苦衷,然后马丁又问道:“亲爱的吴,我的中国朋友,那我能为你做什么?如果我能帮上忙,请告诉我,我一定尽全力。”

“马丁先生,你不是中国官员,帮不了我。”

吴越苦笑着摇头,但是把脑袋摇到一半时,吴越却又突然顿住,心中也飞快冒出了这么一个念头,“我怎么把那个办法忘了?也把眼前这些大靠山全都给忘了?”

再接着,还没等吴越想清楚究竟该怎么办,始终没有说话的英国传教士麦都思突然站起身来,冲吴越恶狠狠的说道:“吴,我们走,去租界!我带你认识我们英国的阿礼国领事,请他帮你解决这些麻烦!”

正在打这个主意的吴越听了一喜,刚想点头时,不料麦都思神父又更加凶狠的说道:“我要请阿礼国领事象上次一样,直接把英国的军舰开进长江,用我们英**队的大炮为你讨还这个公道!”

“用军舰大炮讨还公道?”吴越差点没惨叫出声,心说老子如果敢这么做,将来的历史书上,老子就绝对不是什么人了!

“不行!”还好,雒魏林神父及时站出来反对,说道:“麦都思,上次青埔那件事,阿礼国领事为了替你和我报仇,直接把军舰开到了江宁城下,结果虽然中国官府赔偿了我们的损失,但中国人却因为这件事非常痛恨我们,导致我们在中国传教更加困难。我们如果这次还是这么做,不但会让中国人更加误解我们,说不定还会给吴带来更多的麻烦!”

“已经这么做过了?”不学无术的吴越更加瞠目结舌,赶紧向雒魏林询问究竟时,这才知道四年前雒魏林和麦都思结伴到青埔县传教,因为语言不通和当地渔民产生误会,被那些渔民拿竹篙打伤,麦都思赌气跑到英国驻上海领事阿礼国面前告状,阿礼国二话不说就马上调动两艘军舰开进长江,直接开到现在叫江宁的南京城下,拿几十门大炮对着南京城,逼当时的两江官府给雒魏林和麦都思一个交代,最后导致青埔县令的顶带落地,也害得青埔十个乡的渔民筹银三百两赔给雒魏林和麦都思做汤药费。(即青埔教案)

听了雒魏林的介绍,没想到雒魏林和麦都思面子如此之大的吴越几乎就有点动心,但考虑到自己的子孙后代和历史书上的名字评价,吴越还是强行打消了这个很解气的念头,又稍一盘算,这才说道:“各位尊敬的神父先生,我想了一个好办法,如果你们能帮我一个忙的话,那么帮助你们传教的那些中国勇士不但可以获救,以后也肯定不会再有什么人阻止和破坏你们在上海码头上传教。”

“什么好办法?”众洋神父一听大喜了,又争着抢着说道:“吴,快说你的好办法,我们一定帮忙,一定帮!”

“是不是向我们英国借兵?”脾气比较暴躁的麦都思也抢着说道:“大英帝国最重视海外侨民的安全和自由,只要我和雒魏林向阿礼国领事提出请求,我们英国的军队一定不会坐视不理!”

“不用军队,不用借兵。”吴越赶紧摇头,说道:“用不着动用武力和暴力,我只要你们做一件事,这些麻烦问题就能全部化解!”

“那你要我们做什么?”麦都思和众神父都抢着问道。

“很简单,就两个字。”吴越竖起了两个指头,狞笑着说出了一个这个时代绝对还没出现的词,“上访!”

“上访?”众神父都糊涂了,都问道:“吴,什么是上访?”

“就是找官府告状,找各级官府直接告状!”吴越冷笑着说道:“只要你们出面,找上海县衙状告那些破坏阻挠你们传教的暴徒,再找松江知府陈廷璜和江苏巡抚杨文定告状,状告上海知县袁祖悳包庇暴徒,颠倒黑白逮捕保护工人的中国勇士,不怕他袁祖悳不倒大霉,也不怕他袁祖悳不乖乖放人!”

又花了不少的力气,吴越才让众洋神父明白什么叫做上访,什么叫做越级上访,还有如何控告袁祖悳和他暗中支持的上海帮会,然而听了之后,众洋神父却是将信将疑,都问道:“吴,这么做有用吗?我们没有任何的证据,去控告一个中国官员贪污受贿和包庇暴徒,中国的官府会相信吗?”

“证据我可以给你们找!”吴越飞快说道:“只要你们出面去告状就行!我可以保证,这件事成功以后,将来再不会有任何的黑恶势力敢阻挠你们在上海码头上传教!”

见吴越说得这么肯定,众洋神父纷纷动心,但也有个别性格谨慎的传教士因为太过不了解中国的缘故,担心的问了一句绝对废话,“我们这么做,中国的官府会不会也逮捕我们?”

吴越一听笑了,大笑说道:“放心,没人比我更清楚这些大清官员的德行,不管前清后清,驻京办信访局,他们都只敢抓上访的中国人,没胆子抓你们这些洋人。”

没有那个洋神父听得懂吴越这句话的意思,不过吴越的基本意思众神父却都大概听懂了,虽然麦都思和几个脾气比较急噪的洋神父都觉得这么做太麻烦和浪费时间,远不如直接请求本国领事出兵那么简单直接,但是仁济医院与协和医院的创始人雒魏林神父却十分赞同吴越的办法,还说道:“各位亲爱的教内兄弟,吴说的才是最好的办法,我们到中国是来传教,不是来动战争,用吴的办法做,我们可以给中国人建立遵守中国法律的好印象,将来可以更容易向中国人传教。但如果直接动战争,那么我们就算成功了,也只会让中国人更加害怕和敌视我们,而不会对我们生出亲切感。”

麦都思与雒魏林的关系极好,见好友都这么说了,麦都思也只能是点头说道:“那好吧,就按吴的办法做,如果不能成功,我们再考虑向本**队求援。吴,快说具体怎么做吧,我愿意帮助你,这也是帮我自己!”

众神父纷纷点头,都赞同先采纳吴越的办法,也都表示一定帮忙到底,不想当吴三桂的吴越悄悄松了口气,赶紧谢了众洋人的帮助,然后才对众洋人细细交代起具体做法,还当场就分派任务,让众洋神父分头行动…………

第八章 洋人耍无赖

吴健彰在海关衙门里愁如何给宝贝孙子擦pi股的时候,这件事的另一个幕后大老板上海知县袁祖悳却在县衙后堂里搂着美貌侍女哈哈大笑,向专门跑来报告昨夜战果的鸟党帮主小福建说道:“昨天晚上干得不错,就是可惜没能乘机干掉刘丽川,直接砍掉吴阿爽的左膀右臂,这点有些让本官遗憾。”

“本来小的是想乘机干掉刘阿源,可惜那个王八蛋跑得太快了。”小福建如实说道:“二十几个人都没堵住他,楞是让他翻墙跑了,所以只杀了他的三个手下。不过他头上挨了一刀,应该受伤不轻。”

“没干掉他,只让他受点伤,能有什么用?要不了几天他伤好了,照样还会和我们做对。”袁祖悳呵斥,又冷笑说道:“记住,打蛇要打七寸!干掉刘丽川,就等于是砍断了吴阿爽在上海的双手双脚,挖掉他在上海的眼睛,吴阿爽才在上海呆不下去,你们鸟党也才能独占上海码头这个金窝窝!”

小福建赶紧连连点头,说道:“恩公放心,还有机会,刘丽川现在已经和全上海的帮会结了仇,他只要一在外面露面,我们马上就能收到消息,也马上就能干掉他!而且袁班头昨天已经把他最得力的几个手下都抓了,他现在也是孤掌难鸣,想干掉他比杀只鸡都容易。”

袁祖悳满意的点点头,然后才转向在一旁侍侯的族侄袁五八,询问那些被捕的双刀会成员情况,吴越的老对头袁五八则狞笑答道:“叔叔放心,我早就对大牢那边交代过了,给他们特殊招待,那些人将来就算放了,也拿不动斧子刀子了。”

袁祖悳一听大笑,一只手在侍女内衣中大力揉动,一只手挥动着说道:“好了,你们可以下去了,好好干,抓好这个机会把双刀会彻底铲除,上海码头就是你们的了!吴阿爽,让他抱着他的宝贝孙子哭去吧!”

袁五八和小福建狞笑着答应,正要出门让袁祖悳方便享用新买来的侍女时,袁祖悳也迫不及待的在新买来的美貌侍女脸上乱啃时,不曾想门外却突然冲进来了一名衙役,慌慌张张的打千说道:“老爷,不好了,有人擂鼓告状!谢师爷派小的来,请老爷你马上升堂问案。”

“混帐!”正在扯侍女衣服的袁祖悳一听大怒,咆哮道:“是个人擂鼓告状,老爷我都得马上升堂啊?去告诉谢师爷,先把那个擂鼓告状打二十杀威棒!叫他坏本官雅兴!”

“老爷,打不得啊!不能打杀威棒啊!”衙役哭丧着脸说道:“擂鼓告状的是洋人!是两个洋人!所以谢师爷才请你赶紧升堂,不然的话,小的那敢过来打扰你?”

“洋人?!”袁祖悳和小福建、袁五八都是大吃一惊,然后袁祖悳不但脸上怒色全消,还无比紧张的飞快问道:“他们告谁?为了什么事告状?”

“他们告陈明陈大哥,还有袁五哥。”那衙役往大名叫陈明的小福建和袁五八一指,又哭丧着脸说道:“他们告陈大哥无理阻挠他们传教,殴打和杀害教民,勾结袁五哥逮捕无辜教民,要老爷你给他们做主!”

袁祖悳的脸色开始白了,兴致大消下赶紧推走已经被他折磨得苦不堪言的美貌侍女,站起身来向同样脸色大变的小福建和袁五八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得罪洋人了?老夫不是一再警告过你们吗?在上海谁都可以惹,就是不能惹洋人!”

“没啊,我们没惹洋人啊?”小福建和袁五八一起喊冤,都说道:“老爷,就是借我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惹洋鬼子啊?”

“那么洋人为什么要告你们?”袁祖悳厉声喝问,小福建和袁五八一起摇头表示不知,袁祖悳无奈,只得一边咒骂着帮凶打手尽给自己惹祸,一边赶紧换上官服准备升堂。

让袁祖悳更加紧张的还在后面,当他换好官服上得大堂时,县衙门外已然是人山人海,聚满了看热闹的上海百姓,而两个金碧眼的洋人则身穿黑色长袍,敲着二郎腿坐在大堂门外的两张太师椅上,面前还摊着一大张状纸——请自行脑补访民告状时的情景,也请忽略这两个访民的嚣张态度。同时袁祖悳的帮手谢师爷也正领着几个衙役在那两个洋人拱手作揖,不断恳求两位洋大人进大堂说话,不要在街上让这么多老百姓围观,可惜那两个洋大人却根本不听,还不断用生硬的汉语招呼百姓都来看他们的状纸。

见此情景,袁祖悳的小心肝难免更加打颤,赶紧吩咐袁五八带人去把围观百姓赶走,然而袁五八带着衙役去驱逐百姓时,两个洋人却都站了起来,一边拉住袁五八等人,一边用生硬的汉语呵斥道:“做什么?你要做什么?是不是想欺瞒百姓?不能让他们走,让他们都看清楚,我们为什么要告状!”

袁五八彻底的无计可施了,只能把求助的目光转向大堂里的袁祖悳,袁祖悳无奈,只能是点点头,让袁五八放弃驱逐百姓的行动,然后又一拍惊堂木,大喝道:“升堂!”

“威——武——!”县衙里的衙役敲打水火棍长喝,然而气势却远没有了往常的威严,而那两个洋人却是大摇大摆的走进大堂,也不下跪,直接就冲袁祖悳咆哮道:“县令先生,我们控告,我们控告你的部下勾结上海暴民,殴打和杀害我们的教民,还肆意逮捕无辜教民,我们要你立即放人,也立即惩治凶手!”

情绪过于激动,两个洋人吼叫时不觉带上了一些本国语言,基本上就是词不达意,但越是这样,听不懂外语的袁祖悳就越是心惊胆战,声音里也带上了一些颤抖,客客气气的说道:“两位洋先生,请把你们的状纸拿来给我看看。”

一个洋人大模大样的举起刚才故意示众的状纸,袁祖悳亲自上前,小心翼翼的接过状纸细看时,却见状纸上的笔迹无比难看,用的也是袁祖悳从没见过的白话文,内容则是控告绰号小福建的上海黑恶势力头目陈明勾结上海县班头袁五八,毒打和逼迫上海码头上无辜工人放弃学习圣经,杀害已经受过洗礼的无辜教民三人,打伤十二人,并滥用职权逮捕了九位虔诚的教民,要求袁祖悳立即释放无辜教民,逮捕凶手并赔偿教民损失!最后则是两个袁祖悳根本看不懂的外语签名,有普鲁士语,也有比利时语。

心惊胆战的大概看完状纸,袁祖悳魂飞魄散之余,难免也有一些晕头转向,不明白自己的两大狗腿子什么时候干出这样的大事,给自己惹来这样的泼天大祸。那两个洋人却是按照吴越的指点,态度凶狠的催促道:“县令大人,请赶快抓捕凶手,也马上释放那些无辜被捕的教民,我们听说,我们的教民在你的监狱里受到了残酷刑法!这件事你也要追查元凶,给我们一个交代!”

费了不少力气,又低声下气的恳求两位洋大人重新说了一遍,袁祖悳才总算是勉强听懂了两位洋大人的意思,然后袁祖悳立即把愤怒的目光转向旁边的袁五八,袁五八则一边擦着冷汗,一边低声说道:“老爷,没有啊,我没有乱抓人啊?我昨天,就是按你的吩咐,抓了九个双刀会的人啊?”

“双刀会?!”袁祖悳全身一震,心里顿时一片透亮,脑海里也马上浮现出了吴健彰那张猥琐老脸,接着袁祖悳又在心里惨叫道:“糟了!我怎么把吴阿爽的另一个后台洋大人给忘了?这个老不死的,怎么和洋人的关系这么铁,竟然能请动洋人出面整我?”

“县令先生,请马上抓凶手,马上释放我们的教民!”两个洋大人又一起异口同声的吼叫,态度凶残得不要说根本不象什么告状的苦主了,简直比十八层地狱里的修罗恶鬼还要恐怖三分!——当然,这点只是对咱们可怜的袁祖悳袁县令而言。

…………

“开门,我是美国长老会的马丁神父,我要探望受过我洗礼的教民。”

按照中国好友吴越的英语指点,马丁神父也不管面前的上海县典狱牢头潘景贵是否听得懂自己的语言,直接就向潘景贵提出了这个要求,马丁神父的另外两位美国同伴也是跟着用英语大声喝令,态度极其不善。然而大牢里的土皇帝潘牢头却不但不敢什么脾气还不断低头哈腰,又低声下气的向站在洋人身边的吴越问道:“吴少爷,请你通译一下,这三位洋先生到底在说什么?”

“让路,开门,他们要探望被无辜逮捕的教民,你这个大牢里关着的一些人,是受过这位马丁神父的洗礼,是他的教民。”

吴越轻描淡写的回答,潘牢头却是满头雾水,疑惑说道:“教民?我这大牢里关着教民?我这么不知道?”

吴越懒得理他,只是用英语对马丁神父等人叽里呱啦的说了一通,然后马丁神父等人马上就冲着潘牢头大声吼叫起来,吴越再翻译说如果再不开门,这些洋大人就要去县衙找袁祖悳主持公道。潘牢头一听大惊,只能是赶紧喝令守住大门的狱卒让路放行,毕恭毕敬的邀请马丁和吴越等人进门,还十分体贴的说道:“吴少爷,请告诉三位洋先生,里面又臭又脏,委屈他们了。”

吴越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又说道:“带我们去见昨天被抓的那九个人,那九个双刀会的人。”

听到吴越这话,潘牢头的脸色顿时变了,然而又看到三个洋人操着叽里呱啦的鸟语冲自己怒吼时,潘牢头再不敢犹豫,立即上前引路,把吴越等人领到了关押那些双刀会成员的牢房中。

九个不幸被捕的双刀会成员现在当然已经是全身血肉模糊,模样要多惨有多惨,还都被捆在了马桶旁边,几个双刀会的人身上还尽是粪便,同时牢房里还有着好几个腰粗膀圆的囚犯,全都手上带血,显然才刚动过手,也明显是牢里的狱霸。吴越看得火大,从一个衙役手里抢过鞭子,二话不说就猛抽那些狱霸,那些狱霸则是说什么都不敢还手,全都畏惧的看着吴越带来的洋人,躲闪着不明白到底生了什么事。

抽了十几鞭子后,吴越这才转向马丁等人,先用英语和他们随便交谈了几句,然后才向潘牢头吩咐道:“洋先生要你把其他囚犯赶出去,这九个犯人必须松绑,也只能关在一间牢房里,直到他们被释放为止。”

尽管明知道吴越没权力管自己,但潘牢头还是点头哈腰的赶紧答应,然后嚣张跋扈的喝令狱卒把那几个狱霸关到其他牢房,吴越则亲自给那九个不幸被自己连累的同乡松绑,流着眼泪用粤语说道:“几位大哥,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们。不过没关系,我已经求得洋人帮忙救你们了,你们不会再受罪了。”

九个双刀会的成员也早就认出了吴越这位孙少爷,感动得嚎啕大哭之余,也互相松绑并清理身上污物,吴越则一边让随行狗腿子拿来上好吃食、衣服和伤药,一边继续用粤语说道:“九位大哥,你们务必记住,将来如果过堂,你们就一口咬定你们已经在前天受过洗,是教民,给你们洗礼的人是美国的神父马丁先生!只要咬定了这点,你们就一定能出去,官府也绝对不敢拿你们怎么样!”

能说几门语言就是有这好处,吴越说的是身体前任主人留下的家乡粤语,当面串供旁人也听不懂,九个广东籍双刀会成员却都听得懂,拼命的点头之余,也哭着按照吴越的要求,把吴越的指点用粤语重新复述了一遍,牢牢记在心中。吴越哽咽着向他们再次道谢,承诺一定会每天派人来给他们送吃食和送伤药,叮嘱了许久才重新起身。

事还没完,准备离开大牢的时候,吴越又把潘牢头叫到了面前,说道:“潘牢头,废话不多说了,我知道这些人的事未必出自你的本意,肯定是有人逼你这么干,我不怪你。但你也别怪我没提醒你,这件事已经牵扯到洋人了,洋人大脾气,连把军舰开进黄浦江的狠话都说了出来,到时候洋人一定要追究毒打折磨这些教民的凶手,你背后的人肯定要找替死鬼,你说倒霉的替死鬼会是谁?”

潘牢头的脸色大变了,也赶紧点头哈腰的说道:“吴少爷放心,他们不会再受罪了,小的明白,小的明白。”

“你明白就好。”吴越冷哼说道:“我也不妨明白告诉你,我和洋人这次是和袁祖悳卯上了,不拼个你死我活就绝不罢休!你说说,袁祖悳和洋人斗,输的人会是谁?”

潘牢头的脸色更变,更加点头哈腰的说道:“吴少爷,小的明白,你放心,今后你的人来送饭松药,只要不是袁五八的人在,我一定马上放行,马上放行。”

吴越满意点头,这才邀请马丁等人随自己离开,然而脚步刚动时,吴越却又心中一动,回头用粤语向那九个同乡问道:“几位大哥,你们中间,有没有当过兵的?当过团练也行,那怕有一个都好。”

“我当过练勇。”一个双刀会的成员赶紧说道:“去年闹海盗,我当过几个月的练勇防海盗,后来海盗被拿了团练解散,我才跟着阿源哥做事。”

“很好。”吴越露出了一些狞笑,用粤语吩咐道:“记住,你现在还是练勇,仍然还在编!还有,你叫什么名字?”

…………

吴越在牢房里记住那同乡的名字及编制时,袁祖悳也在县衙大堂里拿定了主意,知道老吴家搬出来的洋大神惹不起,便决定采取大清官员最为拿手的拖延敷衍本事,很是客气的对两个洋人说道:“两位洋先生,你们的事我已经都明白了,我会详细调查,一定会还你们一个公道,只是这需要一点时间,你们还请先回去,等我查清楚了再说。”

“没关系,我们有的时间等你调查。”两个洋神父早得过吴越的指点,一边拿回那份大状纸,一边走出大堂,重新坐回太师椅上,把状纸重新向围观百姓展开,然后才冲着目瞪口呆的袁祖悳说道:“县令先生,我们在这里等,每天都来这里等,你什么时候查清楚了,我们什么时候走!”

说罢,两个洋神父重新敲起二郎腿逃荒,一边则有吴越的狗腿子吴大赛捧上茶壶和点心,奸笑着请两位洋神父吃饭喝水。见此情景,袁祖悳算是晕菜了,在心里惨叫道:“娘啊!原来洋人也会耍无赖?这大清的百姓耍无赖,本官可以叫人拿棍子打走,可是这洋人耍无赖,我敢叫人打吗?我的人敢打吗?”

第九章 谈判

出了大牢后,吴越并没有急着回家,而是领了马丁等三名美国神父直接出城,再一次来到鱼龙混杂的上海码头,还见到帮会打手模样的人就直接问,“你们是不是百龙会的?如果不是,请告诉我百龙会的人在那里?如果是,请带我去见你们的帮主王国初王大哥,我有话想对他说。”

吴越之所以这么问,当然是因为吴越从没见过王国初,也基本上没和以上海本地人为主的百龙会有过什么接触,但吴越不认识百龙会的人,百龙会的人却认识他,所以没问几个人,马上就有人警惕的反问道:“吴少爷,你想做什么?我们百龙会的人只是和双刀会有过节,和吴道台可没有什么冲突。”

“放心,我不是来找你们报仇的。”吴越微笑说道:“我只是想见见王大哥,和他商量些事,帮忙带我去见一见他吧。”

敬吴越买办爷爷的官职身份,又多少有些顾忌吴越身边的几个洋人,那百龙会的成员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答应去给吴越带个信,至于王国初是否愿意见吴越却不敢保证,吴越点头谢了。然而那百龙会成员离开后,却很快有一个男子主动跑到吴越面前,神情紧张的低声说道:“吴少爷,你怎么又来码头了?快回去,今天我们的人不敢在码头上露面,如果你有什么危险,没人保护得了你。”

猜到那人必是刘丽川的部下,吴越顺口就说道:“我没事,你走吧,暂时躲一会,要不了多久,我保管你们不用象现在这样藏头露尾。”

那双刀会成员甚是忠心,冒险又劝吴越赶紧离开码头,但吴越为了自家的民间势力不再蒙受损失,还是坚持不听,那双刀会成员甚是无奈,又偷看到已经有其他帮会的人注意上了自己,便也不敢耽搁,只能是叮嘱了一句吴越小心安全,然后赶紧逃回去找刘丽川报信。然而那双刀会的成员这么做还是晚了一点,他前脚刚走,马上就有几个青皮模样的人追了上去,吴越见情况不妙,忙带了三个美国神父过去拦住那些追兵,用英语叽里呱啦的问了那些青皮一通以作拖延,这才成功掩护了那名忠心部下逃走。

这时,吴越想见王国初的消息,也已经被人送到了恰好正在码头上罩场子的王国初面前,尽管身份和社会地位完全不一样,王国初压根用不着理会吴越这个道台孙子,可一是因为惊讶吴越有这样的胆量,二是听说吴越还带得有三个洋人在身边,好奇之下,王国初终于还是点头答应接见。不过在答应之后,王国初却又恶狠狠的向身边人吼道:“精神点!把咱们百龙会的威风拿出来,让姓吴那小瘪三知道,上海码头不是他混的!”

有了王国初这个吩咐,本就青面獠牙的百龙会打手自然更是张牙舞爪,亮斧子的亮斧子,拔刀子的拔刀子,还拿出了几支私藏的原始手铳,再到吴越被领到现场时,二三十个打手马上一轰而上,二话不说就把吴越和马丁神父等人团团包围,凶态毕露的盯着吴越,全都摆出了一言不和就要动手开打的架势。

还别说,百龙党这一手还真有点效果,就连马丁和其他两个美国神父都有点被吓住,然而很可惜的是,百龙党这点小场面和电影、电视上经过艺术加工的壮观场面比起来,根本就是不值一提,所以吃过见过的吴越不但没有露出半点胆怯,相反还冷笑着挑衅道:“早就听说百龙会色厉内荏,从上到下都是出了名的没胆量,今天见了,果然是名不虚传!”

“小瘪三,你说什么?”好几个百龙会成员都暴跳如雷了。

“没听清楚?”吴越冷笑说道:“难道我说错了?我们才四个人,又没带什么武器,你们二三十个人拿刀拿枪的围着我们做什么?怕我们抢先动手?如果真是怕了我们,不是没胆量是什么?”

周围的百龙会打手全都变脸色了,几个脾气暴躁的还直接举起斧头,旁边马丁神父还算讲义气,赶紧上前一步护住吴越,同时用英语质问那些打手想做什么?而那几个打手虽然不怕得罪吴越,但是要砍洋人却不得不考虑一下后果,便都迟疑一下,悄悄扭头去看王国初的反应,王国初则是先犹豫了一下,然后才面无表情的喝道:“让开,让他们过来。”

众打手依令让路时,吴越大步上前,直接走到王国初面前,很有礼貌的向王国初拱了拱手,说道:“王帮主,久仰大名。”

“吴少爷,说话很冲啊。”王国初冷冷说道:“见面就骂我们百龙会是出了名的没胆量,你以为你背后有你爷爷,又有洋人撑腰,我就真不敢砍你了?”

“王帮主别生气,我不是骂你们,是陈述事实。”吴越微笑说道:“我两手空空的来拜见你,没带刀没带枪,更没带任何双刀会的人,就带了三个拿着圣经的洋人朋友,你还叫人又堵路又亮家伙,张牙舞爪生怕我直接走到你面前,这能叫有胆量吗?”

王国初的脸色也变了,哼道:“如果吴少爷你是来替刘阿源宣战,希望和我们百龙会拼个你死我活,那我马上就可以答应你。”

“当然不是。”吴越摇头,微笑说道:“恰恰相反,我是来替双刀会当一个和事老,劝你们停战罢手,以后双刀会以后和百龙会井水不犯河水,各做各的买卖,友好相处,互不相反,不知道王帮主能不能给我这点面子。”

“哈哈哈哈哈!”百龙会成员和王国初一起放声大笑了,王国初还指着吴越笑道:“就凭你?你凭什么?你有什么资格说这话?”

“我有资格说这话。”吴越面带微笑,坦然说道:“因为我要送王帮主和百龙会一份重礼,只要王帮主你答应给这个面子,我就把鸟党一半的地盘送给百龙会。,”

百龙会众人的笑声戛然而止,王国初也被吴越的话震住,惊讶打量吴越片刻,王国初才又问道:“你要把一半的鸟党地盘送给我们?”

“对!”吴越郑重点头,严肃说道:“昨天晚上,小福建的鸟党对双刀会下毒手,又是杀人又是放火,双刀会的阿源叔和我们吴家是世交,又是因为我才和鸟党结仇,我连累了双刀会。所以这个仇我必须要报,我要小福建的脑袋,还要把鸟党彻底铲除!也还是因为我,你们百龙会前两天吃了不少亏,但你们虽然吃了亏,却没有带头对双刀会下手,这点我很感激,所以我铲除鸟党后,愿意把鸟党一半的地盘送给百龙会,做为给你们的补偿!”

“你?彻底铲除鸟党?”王国初更加惊讶的再次打量吴越,问道:“就凭你这个毛都没长全的小子,也想彻底铲除鸟党?你知不知道鸟党背后的袁祖悳,连你爷爷都对付不了?”

“我爷爷对付不了袁祖悳,是因为他有官职拖累,不敢用一些过分的办法。但我却不同,我无官无职没有半点拖累,什么事我都敢做。”吴越微笑着回答,又突然问道:“王帮主,四年前青埔那件关于洋人的事,你应该听说过吧?”

看了一眼吴越旁边的三个洋人,王国初多少明白了一些吴越的意思,便点头说道:“岂止听说过,我们百龙会里有好些人,家里还因为那件事受了连累,被官府逼着拿钱赔了洋人。”

“王帮主听说过就好。”吴越点头,又说道:“王叔,我是晚辈,叫你一声王叔,也对你说一句实话,这件事洋人已经答应给我帮忙到底,有他们帮忙,你说我能不能收拾小福建?铲除鸟党?”

王国初的眼珠子开始乱转了,盘算了片刻才说道:“你的面子,能大到向洋人借兵借军队的地步?”

“不瞒王叔,洋人还真想借军舰借军队帮我报仇,但我不想当吴三桂,所以我谢绝了。”吴越说道:“我用了另外一个办法,我请洋人出面找官府告状,逼着官府把小福建抓起来砍头,也逼着官府解散鸟党。王叔你如果不信,现在就可以派人去城里看看,两个洋人已经在袁祖悳的县衙门前闹开了,逼着袁祖悳挥泪斩马谡,自己动手收拾小福建,袁祖悳是小福建的后台老板,别人逼他肯定是逼不动的,但是这洋人逼他——王叔,你说能不能逼得动?”

“有这事?”王国初瞪大了眼睛,还真的马上派人去城里打听消息,然而没过多少时间,去打听消息的人就已经飞奔回来,还附到了王国初的耳边飞快嘀咕,王国初也逐渐的张大了嘴巴,然后还瞠目结舌的向吴越问道:“你是怎么求动洋人的?他们居然这么帮你的忙?”

“我没怎么求他们。”吴越微笑说道:“用大清的话来说,只不过是投桃报李,我出钱出力帮他们在码头上传教,他们都很感谢我,又听说我在这件事上吃了大亏,所以就马上答应给我帮忙报仇。王叔你没怎么和洋人接触过,肯定不知道洋人其实也很讲义气,会报答帮过他们的人。而且这件事还关系到洋人是否能在码头上继续传教,他们当然更愿意帮忙到底。”

部下已经证明了确实有两个洋人正在县衙面前闹事,又看到吴越身边正站着三个金碧眼的洋鬼子,最后再加上青埔教案的沉痛教训,由不得王国初不慎重考虑一下吴越的话和承诺。又盘算了片刻后,王国初才说道:“大侄子,你的面子是大,是有洋人在帮你逼袁祖悳收拾小福建,但你考虑过没有,如果洋人逼不动袁祖悳怎么办?或者袁祖悳找几个替死鬼搪塞过去了怎么办?上海的民政大权,可是掌握在他袁祖悳的手里。”

“王叔放心,我既然敢出了这个手,就有这个把握。”吴越自信的回答,又说道:“王叔,我知道现在不管我说得再是天花乱坠,你也不会轻易相信。我现在只求你一个承诺,我收拾了小福建和鸟党以后,和双刀会抛弃前嫌,化敌为友,联手平分鸟党留下的地盘,谁也不多抢谁也不吃亏,可以不?”

眼珠子乱转着盘算了许久,王国初这才点了点头,说道:“好,只要你能做到,我就摆酒向刘阿源赔罪,和他重新做朋友。”

“多谢王叔。”吴越满意点头,又说道:“不过这事是因为我起的,所以这酒得我来摆,到时候还请王叔千万要给个面子。”

王国初也甚是爽快,马上就一口答应,吴越又乘机说道:“那么王叔,小侄今天还想求你一件事,望你千万答应——在这件事定下来之前,麻烦王叔叔你交代手下人一声,不要再急着对双刀会下手,做人留一线,日后好见面。当然了,如果我没能兑现承诺,没能收拾了小福建和鸟党,那么王叔你不管怎么做都行,小侄拦不了你,更拦不住你。”

已经与鸟党有私下约定的王国初迟疑盘算,吴越则又说道:“如果王叔你答应,那做为报答,这件事成了以后,洋人继续在码头上传教,让工人多拿钱学圣经,我可以让你们的人也参与——王叔,多挣十文钱虽然不多,但是让你的人每人多拿十文钱总不是什么坏事吧?”

“你这么卖力的帮洋人传教干什么?”王国初不上当,还很奇怪的反问道。

“就象洋人卖力的给我帮忙一样,互相给面子。”吴越回答得很坦白,又劝道:“王叔,你也该多了解一下西洋了,洋人里是有不少坏人,但也有许多好人,起码我带来码头上的洋神父都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他们传教不过是履行他们的宗教职责,想多拉一些信徒。王叔你管工人的吃喝拉撒,管他们的挣钱抽成,管得了他们信和尚还是信道士么?他们背圣经有活干,洋人传了教,你也乘机在中间抽成,三全齐美的事,你怎么就想不通这点?”

“倒不是我想不通这点。”王国处说了实话,说道:“我和其他几个帮会的老大,是担心这些洋和尚借着传教的机会,乘机控制了上海码头,把我们吃饭的地盘抢了。不然的话,你阿源叔其实也说过这样的话,答应让我的人也多挣银子。”

终于轮到吴越放声大笑了,笑得还非常开心,大笑道:“哈哈哈哈,王叔,看来你还是太不了解洋人了啊,洋人为了抢你地盘才拼命传教,亏你想得出来这样的笑话!上海码头才多大点地方,一天才能收几两银子的保护费,这点小钱洋人也看得上?你知不知道,洋人从南洋拉胡椒来大清卖,只要拿出一斤胡椒挣的钱,就足够支付所有在上海码头上的人工车马费!洋人从大清运茶叶到美国去,半箱茶叶挣的钱,就足够支付一条船的人工车马费!你抽的那点保护费,在他们眼里算得上什么?”

“那他们为什么一定要传教?”王国初听得更糊涂了。

“当然还是为了钱。”吴越说得更坦白,道:“洋人要和我们大清做生意,当然是希望生意做得越大越好,但是大清的人太不了解洋人了,和洋人做买卖都得考虑再考虑,生怕吃亏上当或者受连累,所以洋人的生意才难以扩大。但大清的人只要对洋人的事多有些了解,知道洋人的货其实又好又便宜,也知道能把他们手里的乡土特产卖给洋人能挣到钱,那么洋人的生意进口出口都能挣到大钱,他们能不高兴?他们能不卖力的传教,让大清的人多了解他们,多知道他们的真正情况?”

“这么做,对王叔你也好处。”吴越又说道:“王叔你的百龙会是靠上海码头吃饭,洋人的生意好了,来上海的船多了,码头上的工人就会更多,王叔你在码头上可以收的保护费也就更多,洋人好工人好你也好,这么一好都好的事,你怎么就想不明白?”

仔细想了觉得吴越的话有道理,王国初也马上喊冤道:“不是我想不明白,是刘阿源前天晚上没说明白,他前天晚上只是说什么要给你面子,要帮你给洋人一个交代,所以我才怀疑他不怀好意。他如果早点说得这么明白,我那会不收他的厚礼,又那会有昨天晚上的事?”

“这是因为我阿源叔也不懂这个道理。”吴越苦笑,又说道:“王叔,等这件事了啦,有机会我们一定多谈谈,让我多告诉你一些外国的事,也多告诉一点如何靠洋人多挣钱多财。上海码头寸土寸金,你居然只想到靠抽成吃饭,简直就是抱着金饭碗要饭,暴殄天物!”

将信将疑的点头答应,又盘算了片刻,王国初这才说道:“好吧,大侄子,既然你都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了,那我给你一个面子,从现在开始,只要双刀会的人别来主动找我们麻烦,我们百龙党就不会再对他们出手,直到小福建和鸟党的事有了结果再说。”

以本地人为主的百龙党在上海码头上人数最多,实力也最强,吴越最担心的就是百龙党和双刀会的关系继续恶劣下去,闹到不死不休的地步,所以听了王国初的这个承诺后,吴越当然是大喜过望,马上就向王国初拱手道谢,又客套了几句便拱手告辞,王国初也没挽留,客气送走吴越。结果也是到了吴越等人走远后,旁边人才向王国初问道:“帮主,你真相信这个小瘪三的话?真打算和双刀会和解?”

“不是我相信,是我不得不相信。”王国初冲着吴越的背影一努嘴,低声说道:“看到没有,那三个洋人象跟班一样的跟在他后面,象是真的对他言听计从。这洋人如果一定要插手鸟党和双刀会的事,袁祖悳那里未必能扛得住,所以现在最好是观望风色,别急着再出手,不然的话,如果洋人真逼着袁祖悳砍了小福建,那我们就和双刀会结下死仇了。到时候姓吴这个小瘪三又把洋人拉来整我们,我们就更扛不住了。”

手下连赞老大英明,王国初则又低声吩咐道:“马上传令下去,叫弟兄们别再追杀双刀会的人了,这事洋人已经插了手,咱们惹不起洋人,先看看风色再说。娘的,老子怎么就没几个洋人朋友撑腰当靠山?”

骂了句脏话,王国初忍不住又开始琢磨吴越刚才的话,心中暗道:“姓吴的小瘪三说得好象有点道理,帮洋人传教,让我的人多挣钱,多做生意多抽成,还可以乘机和洋人搭上线,拉洋人当靠山,对老子来说只有好处没坏处啊?娘的,有机会的话,是得多和这个小瘪三聊聊。”

第十章 刮目相看

(今夜十二点还有一更。)

其实吴越也有些小看了一些他的那个买办爷爷,吴健彰和刘丽川辛苦创建双刀会目前是遭到上海所有帮派的围攻不假,也损失惨重不错,但这并不代表吴健彰已经没有还手之力,至少洋神父跑到县衙闹事的时候,已经提前回到家里的吴健彰就采纳了刘丽川的建议,决定让双刀会与青埔最大的帮会塘湾帮结盟,把在松江府实力最雄厚的塘湾帮拉进来,保住老吴家在上海民间的各种经贸利益。

当然,这么做注定得要付出代价,向塘湾帮让出部分利益,但吴健彰和刘丽川已经别无选择,然而就在吴健彰和刘丽川安排人手赶往青埔向塘湾帮帮主周立春求援的时候,老吴家的眼线却送来了洋神父大闹县衙的好消息。听到这消息,不知内情的吴健彰和刘丽川刚开始还只是幸灾乐祸,都说道:“好!苍天有眼,别人闹事也就算了,这洋人闹事,够他袁祖悳喝一壶的。”

幸灾乐祸完了,吴健彰还迫不及待的问起洋人为了什么事闹事,吴府眼线也这才答道:“回老爷,好象是为了我们双刀会的事闹事,那些洋神父一口咬定,说袁祖悳昨天抓的人全是教民,我们那些被打伤砍死的双刀会弟兄,也全都是租界教堂的教民,所以那两个洋人要为我们的人讨还公道,逼着袁祖悳抓小福建和袁五八,放我们的人!”

“什么?”吴健彰和刘丽川的眼睛一起瞪圆了,异口同声的惊叫道:“真的假的?洋人真是这么闹事的?”

“回老爷,千真万确。”吴府眼线如实答道:“那两个洋人把状纸直接放在地上示众,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他们一口咬定双刀会被抓被杀的弟兄全是教民,逼着袁祖悳给他们一个公道!袁祖悳什么时候破案,他们才什么时候罢休,不然他们就赖在县衙门前不走!”

说到这,吴府眼线还赶紧又补充了一句,道:“对了,老爷,这事好象和孙少爷有关,给那两个洋人带路的,是孙少爷身边的亲随吴大赛,吴大赛还给洋人搬椅子送饭送水,帮着两个洋人堵着县衙,县衙那边现在比市集还热闹,看热闹的百姓堵得连路都走不了,但袁祖悳那个****的连赶都不敢赶。”

吴健彰和刘丽川再次张口结舌了,惊讶对视了许久,吴健彰终于隐约猜到了原因,惊喜说道:“难道这事是那个小兔崽子搞的鬼?他求得洋人出面闹事,帮我们解决麻烦?”

“越有这么大的面子吗?”刘丽川惊讶说道:“洋人是什么人,怎么会给他这么大面子,帮我们做这么重的事?”

“快!把越叫来!快快!”

吴健彰没去花力气琢磨自己的宝贝孙子为什么在洋人的面前有这么大面子,吼叫着只是让人赶紧把宝贝孙子叫来问话,然而很遗憾的是,吴越这会不但没在家里,双刀会的人还又送来了吴越单枪匹马去码头找王国初的消息,结果这一下又把吴健彰和刘丽川的三魂一起吓飞了六魄,生怕已经带着百龙会和双刀会开战的王国初乘机对吴越下毒手,然后吴健彰又再没有任何迟疑,马上就决定亲自去码头和王国初交涉,打算不管付出多少代价都要救回宝贝孙子。

吴健彰和刘丽川马上就现他们又是白担心了,吴健彰才刚刚手脚并用的爬上轿子,吴越就已经和三个美国神父有说有笑的回到吴府门前。接着吴健彰顾不得有外人在场,马上就扑了上去揪住孙子检查,从头检查到脚,从外检查到里,直到确认宝贝孙子连毛都没掉一根,吴健彰这才松了口气,又赶紧揪着孙子问道:“你跑去码头见王国初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我才去的。”吴越轻松说道:“爷爷你放心,王国初那边已经答应了,他接下来不会再对双刀会出手了,我们家的双刀会只顾提防鸟党和其他小帮会就行,用不着再担心在上海势力最大的百龙会和我们继续打下去了。”

吴健彰和刘丽川的眼睛又一起瞪得比铜铃还圆了,赶紧又细问详细时,吴越这才把整件事的前后经过仔细说了一遍,承认洋人去县衙闹事全是因为自己的挑唆,说了自己去大牢探望双刀会成员的事,也说了自己去码头和王国初交涉谈判的经过,结果吴越是每说一句,吴健彰和刘丽川的眼睛就瞪圆一番,嘴巴也张大一分,最后当吴越把所有事都说完时,吴健彰和刘丽川的眼睛都已经瞪得有平时的两倍大,嘴巴也一起都张脱了臼。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吴健彰惊喜得再次一把揪住吴越,语带颤抖的说道:“你是怎么求得洋人帮忙的?洋人要多少银子?”

“不用银子,他们就是纯粹义务帮忙。”吴越一耸肩膀,然后又补充道:“也不能说是义务帮忙,他们想在码头上自由传教,就非得帮我们这个忙不可。爷爷你如果不信,可以现在就问马丁神父他们。”

已经无法用语言和文字来形容吴健彰此刻的惊喜和狂喜了,赶紧又小心翼翼的用英语向马丁神父等人道谢时,马丁神父等人都挥手说道:“亲爱的吴,不必道谢,你的孙子已经告诉了我们所有的事情经过,是我们给你们带来了大麻烦,所以为了报答你们对我们的帮助,这件事我们一定会帮忙到底,不把你们的人救出来,不逼着上海的县令惩办阻挠我们传教的凶手,我们就绝不会罢休。”

听到这话,吴健彰更是惊喜得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了,连声向马丁神父等人道谢之余,又拍着额头感叹道:“老糊涂了,老夫真的是老糊涂了,老夫怎么就没想过向洋人求援?老夫怎么就没想到过,洋人在这事上也有牵涉,帮我们就是帮洋人自己?”

书中说明,这点还真不是吴健彰老糊涂和脑子不够用,而是吴健彰在第一次接触满清官场时,就被把他领进满清官场那个靠不住的靠山再三警告不得与洋人勾结和卖国求荣,接着吴健彰又亲眼看到了他那个靠山如何收拾涉嫌勾结洋人的满清官员商贾,更从他那个靠山那里知道了满清朝廷对洋人的仇视反感程度,先入为主留下了深刻印象,所以吴健彰与西方洋人的交情也非常不浅,但是遇上了官场争斗和权力碾压,心理上有着巨大阴影的吴健彰却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把洋人也拉下水这个主意。

惊喜归惊喜,再稍微盘算了一下,吴健彰却很快就现了孙子计划中的一个漏洞,忙向吴越问道:“孙儿,你请洋人帮忙的主意好是好,可是那些被抓的人,还有我们那些被杀的人,都不是什么教民啊?袁祖悳如果查到了这点,那我们不是麻烦更大了?”

“爷爷你放心,袁祖悳查不出来了。”吴越微笑说道:“我去大牢里探望阿源叔那些手下时,已经当着上海县衙役的面用广东话交他们怎么串供,让他们一口咬定已经受过洗,是马丁神父教堂的教民,袁祖悳再想怎么查也查不出证据了。”

“用广东话当面串供?”吴健彰继续目瞪口呆,然后猛的一跺脚,懊悔大叫道:“老夫真的是老糊涂了,怎么就没想到这点,我们家乡的广东话在上海和洋话一样,本地人根本就听不懂,那怕是当面教他们怎么做假供,那些看牢房的上海人也听不懂啊!”

“爷爷,还有件事。”吴越又顺口说道:“我在大牢里还查到,有个被抓的双刀会弟兄,去年在上海当过防海盗的练勇,你是兵备道没权力过问地方政务,但团练的事你可以过问,只要你马上去给他补一个身份,让他继续留在团练编制里,然后就可以用追查逃兵的名誉,正大光明的参与这个案子——你插手后怎么办,不用我教了吧?”

吴健彰一听更是大喜,赶紧拼命点头答应,用心记住那个团练的名字和编制,吴越则不再罗嗦,马上请了马丁神父到客厅用茶,留下吴健彰和刘丽川在原地激动狂喜,然后刘丽川还忍不住说道:“爽叔,你这个孙子到底是怎么生的啊?怎么好象比你在洋人面前还吃得开?在官场上也比你还更有手腕?”

“老夫也没想到这小兔崽子这么能干。”捋着花白胡须,吴健彰的老脸笑成了一朵大菊花,还连连感叹道:“祖宗显灵,祖坟冒烟,老夫总算是后继有人了,将来那一天老夫就是蹬了腿,也可以放心闭眼了。”

…………

吴健彰在自己家里感叹,他的政敌袁祖悳却是在县衙里急得团团转,明知道至今还堵在县衙门前闹事的洋人是老吴家挑唆而来,却又想不出半点办法应对,唯一所能做的,始终也就是大骂老吴家卑鄙无耻,卖国求荣。而随着县衙外看热闹的百姓越来越多,被强行推到风口浪尖的鸟党帮主小福建沉不住气了,向袁祖悳提议道:“袁大人,要不小的安排几个人,把那两个洋鬼子给拉走,撵回租界去!”

“放你娘的狗屁!”袁祖悳一听大怒,“你嫌你给本官惹的祸还小?打洋人撵洋人,你想让本官顶带落地啊?洋人本来就难缠,你还去打他撵他,不是给洋人借口更加大闹?到时候事再闹大,老夫不但官职保不住,脑袋说不定都保不住!”

“那怎么办?”小福建追问道:“洋人赖在县衙门前不走,这事如果不赶紧解决,照样会闹大啊?”

袁祖悳板着脸不说话,好在袁祖悳毕竟是世代官宦出身,对于官场上的各种门道远比捐班出身的官场暴户吴健彰精通,所以苦苦思索了许久后,袁祖悳还是想出了办法应对,说道:“这么办,一,派人去大牢里审问那几个双刀会的人,看他们到底是不是什么教民二毛子;二,马上去找一个能说点洋文的,把那两个洋人请进来,问他们到底要多少银子才能罢休。三,你马上去给老夫准备几个替死鬼,如果洋人还是不肯罢休,就把他们弄进大牢吃几天牢饭,把洋人敷衍过去。”

虽然很不乐意拿手下人当替死鬼,但考虑到洋人的威胁太大,小福建还是乖乖的答应了袁祖悳的要求。袁祖悳则又恶狠狠的说道:“还有,派人给本官去仔细查,查他吴阿爽勾结洋人闹事的证据,本官不信查不出半点蜘丝马迹!只要查到证据,本官就马上给朝廷上折子,请朝廷摘掉吴阿爽的乌纱帽!”

正常情况下,袁祖悳的这些应对策略,化解这场风波应该没有多大问题,然而很可惜的是,袁祖悳很快就大失所望了,派去牢里审问的人很快带回来口供,说是那九个被抓的双刀会成员不但一口咬定他们都是教民,还主动交代了给他们洗礼的神父名字和受洗时间,表示可以让袁祖悳随便去查,查出口供有假情愿认罪。

袁祖悳当然没胆子派人去租界把马丁神父抓来过堂审问,只能是寄希望于收买洋人罢手,然而袁祖悳却又严重低估了洋神父对传教事业的狂热,当他把银子递到两个闹事的洋神父面前时,两个洋神父不但不收,还马上大吼大叫,说袁祖悳这是在贿赂收买他们,也是在侮辱他们,把袁祖悳弄得是灰头土脸,无地自容。

最后实在是没办法了,袁祖悳也只好是丢卒保车——派人抓了几个小福建提前准备好的替死鬼,让他们背下一切罪名,暂时给两个洋神父一个交代,又承诺一定秉公执法,这才好不容易把两个洋神父给打走。而看着两个洋神父大摇大摆离去的背影,袁祖悳才终于松了口气,冷笑说道:“吴阿爽,我看你还能有什么样的手段,这只是地方上的事,你一个兵备道管不了地方民政,就算明知道我抓的人是替死鬼,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擅长弄权的袁祖悳很快又笑不出来了,因为两个洋神父前脚刚走,吴健彰的马车后脚就停到了他的县衙门前,然后吴健彰那张干瘦的猥琐老脸还尽是笑容,无比亲切的微笑着,把一道公文递到了他的手里,说道:“袁县尊,实在不好意思,本官查到,昨天你在码头上抓的一个叫谢三的人,是仍然还在编的上海县高桥镇练勇,不知为什么当了逃兵,也不知道为什么被你的人给抓了。所以没办法了,根据朝廷律令,本官必须调查这件事,参与审问那个谢三,也要顺便审问一下他的那些同伴,看看还有没有其他逃兵。”

难以置信的仔细翻看了吴健彰亲手递交的兵备道公文,袁祖悳更加难以置信的抬起头来,看着吴健彰心中惊叫,“这老不死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精通官场门道了?这么不要脸的干涉民政借口,也亏这个老东西想得出来!”

就因为没有权力干预地方政务,吴健彰在袁祖悳面前都不知道吃了多少大亏,这会好不容易逮到机会报复一把,吴健彰当然是笑得要多开心有多开心,又向袁祖悳拱了拱手,说道:“袁县尊,就这么定了,你开堂审问那个谢三的时候,请务必知会老夫一声,老夫一定亲自来与你共同审问,看看那个逃兵到底是犯了什么事,又是和什么人殴斗才导致被抓。你我都是朝廷命官,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可一定要把昨天的事查一个水落石出,真相大白。”

用无比怨毒的目光回报了吴健彰的亲切笑容,又稍一盘算,袁祖悳咬牙点头,恶狠狠说道:“吴道台放心,既然这事已经牵涉到了团练,那本官到时候一定会知会于你,请你共审那个逃兵!只不过这个案子太过复杂,本官需要时间详细调查来龙去脉,吴大人恐怕得等上不少时间!”

“没关系,老夫有的是耐心。”已经知道孙子全部计划的吴健彰冷笑,说道:“就怕袁县尊你没这个耐心,查不了几天就得赶紧开堂!”

第十一章 上访效果

名誉上是松江府的府治,其实娄县无论人口经济都远远不及几十里外的上海县,驻治在这里的松江知府陈廷璜,在捞钱的机会方面也远远少于上海知县袁祖悳和手握海关的吴健彰,不过还好,陈廷璜算是一个比较清廉的官员,把名声看得远比钱财重要,倒也能够平心静气的接受这点,每天一壶茶,一本书,乐得逍遥。

不惹事不贪妒并不意味着就可以远离麻烦,这不,这天陈廷璜刚把不多的公务办完,才刚泡了一壶西湖龙井,捧起从文坛好友那里借来的宋版《诸子》准备品读,花重金从绍兴请来的曲师爷就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还一改平时的稳重与从容,刚进书房就迫不及待大喊道:“东翁,不好,不好了!祸事了,祸事来了!”

“慌什么慌?”正打算拜读先贤大作的陈廷璜有些不满,呵斥道:“有什么话好好说,这是本官读书的书房,不是菜市场,也不是集市!”

呵斥完了,陈廷璜还顺手拿起了高价买来的钧窑茶碗,捧到嘴边抿品,曲师爷也现自己有些失态,忙道了一个罪,然后才拱手说道:“小人失礼,东翁恕罪,但这件事确实很麻烦,有两个洋人来府衙告状,口口声声说一定要见你,请你给他们主持公道!”

“噗”一声,陈廷璜嘴里的茶水直接喷在了曲师爷的脸上,然后咱们的陈廷璜陈知府也直接跳了起来,瞪着眼睛大吼问道:“洋人来找我告状?真的假的?他们怎么进的城?知县衙门那里怎么没奏报?”

“千真万确。”曲师爷抹着脸上的茶水说道:“那两个洋人拿了一张大状纸,当街出示,要老爷你给他们主持公道,现在娄县全城轰动,知府衙门的大门前,已经围满看热闹的百姓了。至于洋人怎么进的城,小的也还不知道。”

呆若木鸡,傻眼了许久,陈廷璜才回过神来,大吼问道:“洋人告的是什么人?派人去抓没有?对了,你们怎么这么傻,娄县的县衙也在城里,你们怎么不会把麻烦先推给知县衙门?”

“东翁,推不掉啊!”曲师爷哭丧着脸说道:“那两个洋人,告诉的是上海知县袁祖悳,说袁祖悳包庇上海暴徒,殴打和杀害上海教民,还滥用职权拒捕无辜教民,他们在上海找不到申冤的地方,就只好来娄县直接找东翁你这位知府大人告状,请你主持公道。所以小的们不敢推托,娄县的巡街衙役也早早就跑了,生怕牵扯到这事!”

“袁祖悳!****你娘的十八代祖宗!”素来温文尔雅的陈廷璜难得骂了一句脏话,大骂道:“你这个狗娘养的,给本官惹什么麻烦不好,偏偏要给老夫惹洋人的麻烦!这洋人的麻烦,也是你惹得起的么?本官这次非得被你害死啊!”

再怎么咆哮怒骂也没用,上海县隶属于松江府,上海知县袁祖悳涉嫌徇私舞弊和欺压百姓,于情于理都必须由陈廷璜先审问调查,所以陈廷璜再是怎么的不乐意,也只能是赶紧换上官服升堂问案,然后再看到府衙门外果然站着两个手拿状纸的洋人,还有人山人海的看热闹百姓时,陈廷璜也忍不住又在心里咆哮了一句,“袁祖悳,你给本官等着!”

接下来的事很简单,吴越亲笔写的上访书虽然是白话文,但胜在直接简单,陈廷璜即便是第一次接触也能看明白意思,同时得到过吴越事先指点的两个法国神父也揪住陈廷璜和袁祖悳的从属关系,一口咬定袁祖悳包庇凶手滥用职权,逼着陈廷璜这个袁祖悳的直系上司给他们一个交代。

也正是因为这点,陈廷璜再是绞尽脑汁也甩不脱这个麻烦,被迫无奈之下,也只好一拍惊堂木,大声说道:“尔等放心,你们的状纸本官收了,本官这就派人去上海县调查此事,倘若真如尔等所述,上海知县袁祖悳真有包庇舞弊之举,本官定然上报朝廷,请朝廷严惩袁祖悳,给二位一个交代!”

“多谢知府先生。”按照吴越的指点,两个洋神父很有礼貌的道谢,又都用生硬的汉语说道:“感谢知府先生的公正执法,我们也会留在这里暂时住下,随时等候知府先生你的问讯,也等候知府先生你的调查结果,知府先生你什么时候查清楚,我们什么时候走。”

陈廷璜一听差点没晕过去,但是告状之人在案情查明之前确实需要随时接受问讯,两个洋神父乘机赖着娄县不走,陈廷璜也拿他们是毫无办法。所以没办法了,陈廷璜只能是一边哭丧着脸点头答应,一边迫不及待的向旁边的曲师爷吼道:“快!马上给袁祖悳去一道公文,责令他尽快破案,给洋人一个交代!”

曲师爷先点头答应,然后又小心翼翼的提醒道:“东翁,两个洋人告的就是袁祖悳,这个案子好象不应该交给袁祖悳本人直接查吧?”

陈廷璜一拍额头,这才现自己过于紧张竟然忘了袁祖悳在这件事上应该避嫌,忙改口吩咐赶快准备车马,打算亲自到上海县去调查此事。而曲师爷听了更是大惊,忙又低声提醒道:“东翁,你急糊涂了?袁祖悳的乡试座师,正是本省巡抚杨文定杨抚台,你亲自去调查袁祖悳,杨抚台那里,你怎么交代?”

陈廷璜脸色一变,这才想起以杨文定的著名小心眼,自己如果二话不说就去查他的门生,将来会有什么样的凄惨下场。所以又骂了几句袁祖悳后,陈廷璜也只能是再次改口,道:“那你亲自带一些精干的衙役去上海县查案,先悄悄的查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弄明白袁祖悳到底有没有干这样的事,本官也用公文向杨抚台禀明此事,请他定夺!”

“东翁高明!”曲师爷赶紧拍马屁,道:“先暗中查明案情,拿到证据,杨抚台那里如果要护着他的门生,我们就把案子压下去,想其他办法搪塞洋人。杨抚台如果也怕洋人闹事,要大义灭亲,我们就马上把证据抖出来,给洋人一个满意交代。这么做既不得罪杨抚台,又做好了两全准备,东翁真是……。”

“行了,快去办事!”陈廷璜没好气的打算曲师爷的阿谀奉承,咆哮道:“马上带人去上海,记住,一定要悄悄的查,最好是拿到真凭实据!”

…………

还算尽职又颇为冷静的陈廷璜处置措施虽然得当,却有些低估了袁祖悳的活动能量,尽管曲师爷带着一队精干衙役是便赶来上海县查案,然而曲师爷等人还在路上的时候,袁祖悳就已经提前收到了洋人跑到娄县告状的消息。而震惊之余,袁祖悳也没了半点办法,只能是赶紧开堂问案,逼着那几个替死鬼背下所有罪名,妄图就此敷衍过去,了结此事。

残酷的事实彻底粉碎了袁祖悳的美梦,因为那些被杀被打的苦主本来就是双刀会的人,双刀会又和鸟党结下了不共戴天的死仇,早就到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地步,所以尽管那几个替死鬼都承认是他们下的毒手打人杀人,众苦主却一口咬定真正动手的人是小福建——事实上也确实是他。替死鬼抢着认罪而不得,众苦主咬死小福建逼着袁祖悳挥泪斩马谡,袁祖悳焦头烂额,束手无策。

当然,袁祖悳不是没有考虑过对那些苦主动刑,逼着他们改口不再咬死小福建,然而很可惜,吴健彰已经借口追查逃兵一事实际上搀和了进来,逼得袁祖悳不敢过于放肆;马丁等洋神父也在吴越的授意下纠缠不休,借口保护教民,阻止袁祖悳对苦主用刑,而尝到了洋教甜头的众苦主也胆量渐大,动辄扬言要请教堂给他们做主,不管袁祖悳如何的威逼利诱,死活就是不肯松口放过小福建。

最后实在是没办法了,袁祖悳也只能是悄悄又把小福建叫来,要小福建受点委屈到大牢里去吃几天牢饭,先把洋人的嘴巴堵住,然后再慢慢的把罪名推过旁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小福建虽然满肚子的不乐意,却也不敢再把这件事继续闹大下去,叫苦连天了许久最后还是垂头丧气的答应,赶紧安排了得力部下代为管理鸟党,然后主动到县衙门前自,主动下狱配合调查。

还别说,袁祖悳丢车保帅还真收到了理想效果,将小福建收监后,马丁神父等人没了继续闹事的借口,吴健彰也没办法逼迫袁祖悳重办严办小福建,那怕是明知道小福建进了大牢后照样可以逍遥自在也毫无办法,最多也只能是口头要求几句袁祖悳从严办案。

吴健彰区区的一个口头要求,袁祖悳当然是一口答应,假惺惺的亲自送吴健彰出门时,袁祖悳的脸上不但尽是笑意,眼中也尽是怨毒,心里不断盘算等到事情过后如何报复在官场上毫无根基的吴健彰。然而就在吴健彰登轿的时候,与袁祖悳也算是老相识的吴越却突然出现,冲着袁祖悳微笑说道:“袁县尊,厉害啊,以退为进,以屈求伸,官场门道被你玩得溜溜转啊。”

“贤侄此言何意?本官怎么听不懂?”袁祖悳满脸疑惑的反问,心里则冷哼道:“知道本官是以退为进和以屈求伸,你又能把本官怎么样?不过这个小瘪三是怎么知道这些官场门道的?难道吴阿爽一家的背后有高人指点?”

“袁县尊不必谦虚,你能否听懂晚辈心里很清楚。”吴越冷笑说道:“晚辈还知道,县尊你心里一定在说,我就算知道你是在以退为进和以屈求伸,又能把你怎么样?定案权在你手里,小福建只要一口咬定是他的手下私自所为,将来照样可以轻松脱罪,对不对?”

袁祖悳的脸色终于变了,吴健彰看不下去喝令吴越住口间,吴越却还是补充了一句,微笑说道:“袁县尊,先别高兴得太早,实话告诉你,这事没完,不给那些无辜被杀被打的码头工人讨还真正的公道,查办真正的元凶,我不会收手。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说罢,吴越跳上马车,跟着吴健彰扬长而去,留下袁祖悳在县衙门前咬牙切齿,同时袁祖悳也忍不住在心里恶狠狠说道:“小瘪三,你说得对,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本官就不信了,你和吴阿爽这两个靠洋人吃饭的二鬼子,能把本官这个进士出身的巡抚门生怎么样?!”

…………

“阿嚏!阿嚏!”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苏州城里的江苏巡抚衙门内(清朝时江苏巡抚衙门驻治苏州),被袁祖悳倚为泰山的江苏巡抚杨文定突然重重打了两个喷嚏,旁边的心腹下人慌忙询问杨文定是否需要加衣,杨文定摇头表示不必,定睛继续观看松江知府陈廷璜刚刚派人送来的公文,心里也不断大骂门生袁祖悳尽给自己闯祸,招惹上了最不能招惹的洋人。

骂归骂,但是要杨文定大义灭亲收拾门生袁祖悳却绝无可能,自打十二年前五口通商以来,上海从一个不知名的小县,已经展成为了拥有五十多万人口的一等上县,钱粮充足经贸达,油水之丰厚在杨文定治下诸县中屈一指,袁祖悳每年孝敬的弟子礼也在杨文定门生部下中排名前列,杨文定当然舍不得收拾这么听话孝顺的门生,更舍不得放弃可以间接控制的上海聚宝盆,所以杨文定也很快就在心里拿定了主意——无论如何都要保住袁祖悳。

想保住袁祖悳这个门生,对官场手腕更圆滑也更老辣的杨文定来说也不难,只稍一盘算,杨文定就向幕僚吩咐道:“替本官给陈廷璜写一道书信,叫他放心去查这个案子,不能包庇纵容,但也不能一味的听信洋人的一面之辞,如果真有什么刁民打伤了洋人的教民,按规矩赔点银子就是了。”

杨文定说得这么轻描淡写,目的当然是暗示陈廷璜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敷衍过去别牵扯到袁祖悳身上。熟知杨文定性格的幕僚答应,又小心翼翼的问道:“抚台,是否规定期限?”

杨文定白了那幕僚一眼,哼哼着说道:“案件牵涉洋人,案情复杂,就别给陈廷璜加担子,叫他慎查细查即可,不必限期破案。”

幕僚恍然大悟,这才明白杨文定默许陈廷璜和袁祖悳可以把这个案子大拖特拖,拖到洋人自行罢休,赶紧骂了一句小人糊涂,然后提笔写信。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签押房门外却快步冲进来了一个戈什哈,神情无比紧张的打千说道:“禀抚台,城门来报,说是有三个洋人手持状纸,突然来到苏州城外要求进城告状,状告上海知县袁祖悳包庇杀害教民的凶手,城门官不敢做主放他们进城,只能是请示抚台大人你的意思。”

砰一声,杨文定手里的茶碗一下子摔得粉碎,目瞪口呆了半晌后,杨文定跳了起来,气呼呼的说道:“洋鬼子,无法无天了!竟然敢跑到本官的巡抚驻治苏州城来闹事,真当本官怕了他们不成?”

“马上去告诉城门官,不准洋人进城,绝对不准洋人进城!”

“洋人再罗嗦什么,叫苏州县去和他们应对!别再来烦本官!”

来报信的那个戈什哈唱诺,然后又小心翼翼的说道:“抚台,小的还得禀报你一句,那三个洋人来历好象不简单,他们自己说了,他们中间的两个,就是当初青埔教案的那两个洋人,他们说这次只想请抚台大人你主持公道,不想再象上次一样,闹得直接把洋人炮船开到江宁城下。所以请抚台大人你秉公办案,不要包庇听说是你门生的袁祖悳袁县令,不然……,不然的话……。”

“不然什么?直接说!”杨文定铁青着脸喝道。

“不然他们就要到江宁去找两江总督告状。”那戈什哈壮着胆子说道:“请两江总督主持公道,惩治元凶袁祖悳和包庇袁祖悳的人。”

杨文定的脸色更加铁青了,咬牙切齿的盘算了片刻,杨文定突然又转向正在给陈廷璜写信的幕僚,脸色阴郁的吩咐道:“别写信了,改用公文给陈廷璜去令,限他三天之内,务必要查出上海教民案的真相,严惩凶手,查办元凶!无论牵涉到谁,都不许徇私包庇!务必要给洋人一个满意交代!公文上还要给本官写明,长毛已经都已经打进了湖南了,这时候绝对不能再给朝廷添乱!”

已经听到情况的幕僚赶紧答应,手忙脚乱的重新拟文,杨文定则心中暗骂,“狗娘养的袁祖悳,尽给本官找麻烦!他娘的,洋人怎么会知道袁祖悳是本官的门生?还拿到江宁告状威胁本官,这是看准了本官的弱点往死里打啊?”

第十二章 养虎遗患

当顶头上司松江知府陈廷璜一身便装的突然出现在面前时,袁祖悳就已经隐约感觉事情不妙,但是仗着有巡抚座师撑腰,袁祖悳开始还没怎么的慌张,还强作笑颜打听陈廷璜的来意,陈廷璜则直截了当的告诉袁祖悳,道:“老夫是为了上海教民被杀一案来的,洋人跑到松江击鼓鸣冤,状告你偏袒杀害教民的凶手,所以老夫不得不来。”

“府尊,冤枉,冤枉啊。”袁祖悳大声喊冤,道:“洋人那是胡说八道,凭空诬陷,你要为下官做主啊!”

“袁大人,你如果真是被冤枉的,本官当然会还你一个公道。”陈廷璜面无表情的说道:“但是没办法,杨抚台下文,限我在三天之内查清此案,严惩凶手,给告状的洋人一个交代,所以本官不能不追查你在此案之中的牵扯,从现在开始,这个案子也由本官接手,你也得按规矩接受本官问讯。”

袁祖悳满脸的难以置信了,陈廷璜也知道袁祖悳不会相信是杨文定亲自下令查办他,便主动出示了杨文定亲笔签名用印的正式公文,而看到那熟悉的笔迹和印章,袁祖悳简直就是如遭雷击了,失声说道:“怎么可能?恩师怎么可能会下这样的命令?还有,恩师是怎么知道这个案子的?”

惊叫到这里,袁祖悳又突然全身一震,顿时猜到了其中原因,再次失声道:“难道说,洋人还到苏州去告状了?”

看到陈廷璜默默点头的模样,袁祖悳差点没当场瘫在地上,牙关打着颤半天都不出一点声音,陈廷璜则又说道:“袁大人,现在明白事情有多严重了吧?别浪费时间了,快把关于此案的所有卷宗拿来,本府要立即查阅。”

袁祖悳愁眉苦脸的答应,赶紧派人拿来所有案情记录交给陈廷璜,勉强算是称职的陈廷璜也马上细看记录。然而正如陈廷璜所料的是,尽管就连普通的上海百姓都知道这个案子的元凶是袁祖悳暗中扶持的小福建,但陈廷璜却在案件记录中把所有的罪名都推给了几个鸟党的小角色,耍尽花样为小福建开脱罪名,事事处处都偏袒回护到了极点。所以看完了这些记录后,陈廷璜也很直接的告诉袁祖悳,说道:“袁大人,你对这个案子的审问定论,换成平时也许无所谓,但是现在,恐怕过不了这个关。”

“府尊,下官关于这个案子的查问记录,句句属实啊。”袁祖悳垂死挣扎的喊冤,道:“府尊大人如果不信,可以马上提审那些人犯,如果他们的口供与记录不符,下官情愿……,情愿……。”

袁祖悳狡辩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因为袁祖悳看到,他的顶头上司陈廷璜脸色已经越来越看,而袁祖悳自行闭嘴后,陈廷璜也冷冷的说道:“袁大人,如果你真要本官提审人犯,当然不是不可以,但如果那些苦主一旦还是咬死那个陈明不放,还扯出你和陈明的私下关系,那么接下来,本官如果还下令把你当场拿下,恐怕就没办法向杨府台和朝廷交代了吧?”

袁祖悳脸色一变,这才明白陈廷璜肯定早就知道了事情真相——事实上也正是如此,几百上千人的械斗还闹出人命,曲师爷如果还查不到真相,就真是白拿陈廷璜的俸禄银子了。而陈廷璜看了袁祖悳一眼后,又冷冷说道:“袁大人,这个案子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如果不是洋人执意要插手,你这么定案也不是不能搪塞过去。但是洋人这么纠缠不休,本官就没办法了,毕竟,这事也关系着本官的顶带花翎。”

袁祖悳全身颤抖得更加厉害,怯极之下,袁祖悳突然向陈廷璜双膝跪下,哭丧着脸惨叫道:“府尊饶命,下官一时糊涂,铸成大错,求府尊大人高抬贵手,放下官一条生路,下官结草衔环,定当报答府尊的大恩大德。”

惨叫着,袁祖悳又赶紧命人取来五千两银票,双手捧了献给陈廷璜,陈廷璜板着脸不收,袁祖悳坚持要送,焦急之下干脆哭出了声。而陈廷璜虽然不愿牵涉进这个案子,但考虑到如果真的坐实了袁祖悳的包庇之罪,自己不但要得罪出了名小眼的杨文定,年末的吏部考语上也肯定不会有什么字眼,所以叹了一口气后,陈廷璜再次把银票推开,沉声说道:“银票你先留着,本官给你一天时间,明天本官再升堂问案,在本官开堂之前,你如果能洗清你的瓜葛,那本官就可以把你撇出去。”

“可是府尊,下官怎么洗啊?”袁祖悳哭丧着脸问道。

“亏你还是读书人,连解铃还需系铃人这句话,难道都没有听过?”陈廷璜板着脸呵斥,又道:“你究竟是和谁结了仇,又是谁暗中唆使洋人四处告状,你自己心里清楚。如果你能求得他的原谅,让他不再指使洋人继续闹下去,那么本官就有办法为你开脱了。”

袁祖悳恍然大悟,赶紧向陈廷璜连连磕头道谢之余,难免又在心里不断叫苦,“惨了,才刚把那个老不死得罪到死,现在又要跑去求他手下留情,本官这次有得苦头吃了。”

………………

该来看看老吴家这边的情况了,当袁祖悳厚着脸皮跑到吴府门前求见时,吴健彰和吴越祖孙正好在吃晚饭,躲在吴府治伤的刘丽川也正好在场,听到门子报告说袁祖悳求见,吴健彰和刘丽川还一度惊讶于袁祖悳的来意,吴越则一边大口吃着在二十一世纪已经灭绝的四鳃鲈鱼,一边随口说道:“果然来了,还算聪明,知道解铃还需系铃人。”

“越,你这话什么意思?”刘丽川惊讶问道。

“我说袁祖悳还算聪明,知道该找谁求饶才用。”吴越笑笑,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肯定是麦神父他们已经在苏州把状告响了,杨文定怕事闹大,逼着袁祖悳给洋人交代,袁祖悳无路可走,又知道我们不点头洋人就不会罢休,所以就跑来求饶了。”

吴健彰和刘丽川一听大喜了,都说肯定是这样,然后吴健彰又赶紧下令召见时,吴越却赶紧阻止道:“等等,爷爷,别见他,找个借口打他滚蛋。”

“为什么?”吴健彰疑惑回头来问宝贝孙子。

“因为见了面后,爷爷你就不好意思推辞了。”吴越解释道:“现在想把袁祖悳干掉也很简单,就是别理睬他,别给他机会磕头求饶,那么要不了几天,小福建就得人头落地,袁祖悳也最轻都是罢官免职从上海滚蛋,重了的话,人头落地都不是没有可能。”

吴健彰小小吃了一惊,惊讶问道:“孙儿,你还想连袁祖悳一起干掉?”

“当然!”吴越想都不想就答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我们和袁祖悳结下这么大的仇,如果不抓住这个机会把他彻底干掉,那么就算他暂时低头求饶,也只会继续是怀恨在心,只要一有机会,他肯定会出手报复,到时候我们只会更难应对。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抓住这个机会斩草除根,彻底干掉袁祖悳,让他永远没机会找我们报仇!”

好歹已经在官场上厮混了几年,吴健彰倒是很清楚宝贝孙子说的是实情,但吴健彰却又比孙子考虑得更全面一些,盘算了一下就摇了摇头,说道:“孙儿,爷爷知道你说得对,爷爷也恨不得把那个袁祖悳千刀万剐,凌迟处死。但是没办法,这个袁祖悳是杨抚台的门生,杨抚台又是我的顶头上司,我坚持弄死了袁祖悳,等于就是得罪死了杨抚台,以后我在官场上就更不好混了。”

“爷爷,你现在放袁祖悳一马,他就会感激你吗?将来他有机会的时候,能不想着报仇雪恨?”吴越反驳,又提醒道:“还有,爷爷,前些天你去求他袁祖悳放双刀会一马的时候,他又是怎么对待你的你忘了?他做得初一,你为什么就做不得十五?”

吴健彰一听苦笑,心道:“袁祖悳当然敢不给我面子,因为我的那个靠山去年突然病死了,他就算不给我面子,我也很难拿他怎么办。但是他的那个靠山杨文定,老夫是无论如何都招惹不起啊。”

这时,旁边的刘丽川也开口了,说道:“爽叔,如果袁祖悳真是来求饶,那乘着这个机会把这件事结了也不错。做人留一线,日后好见面,我们卖给袁祖悳这么大的人情,以后在上海做事也可以方便和容易许多。”

“源叔,你不懂官场就别乱说。”吴越一听急了,忙说道:“官场不是江湖,江湖上讲义气是好事,但是在官场上讲义气就是找死,袁祖悳不能饶,只能是斩草除根!”

“越,我是为你爷爷好。”刘丽川摇头说道:“这次的事,我们双刀会的损失本来就惨,事情再拖下去,你爷爷和我们的损失只会更大。而且这件事我们也有把柄,被杀被抓那些其实都是假教民,这点如果被朝廷查出来,那就轮到你爷爷麻烦大了。”

“随便他们去查。”吴越一挥手;自信的说道:“且不说现在这个朝廷未必敢深查下去,就算深查下去又怎么样?马丁神父为了传教,肯定只会帮我们,不会去帮别人。”

刘丽川还是反对,坚持劝说吴健彰就坡下驴,息事宁人,与吴越差点没当场吵起来,最后吴健彰挥了挥手,说道:“这样吧,反正袁祖悳是不是来求饶都还不肯定,老夫先去见见他,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来意再说。”

吴越一听叫苦,赶紧又反对吴健彰直接去见袁祖悳,但吴健彰根本不听,坚持更衣去了客厅接见袁祖悳,吴越无奈,只能是一边提醒吴健彰万万不可心软,一边和刘丽川到了窗外偷听。

很可惜,吴越虽然猜中了袁祖悳的来意和打算,却还是严重低估了袁祖悳的厚颜无耻程度——与吴健彰刚一见面,袁祖悳二话不说,马上就向吴健彰双膝跪下,又是磕头又是顿,号哭得就象是刚刚死了亲娘老子一般。吴健彰上当中计,赶紧亲自去搀扶袁祖悳时,袁祖悳打蛇随棍上,乘机恳求吴健彰放他一马,呈上丰厚礼物又许下种种承诺,痛哭流涕的认罪求饶,最后还干脆抱住了吴健彰的双腿,嚎啕着表示吴健彰如果不答应,他就要一头撞死在吴健彰的面前。

在此期间,吴越几次想要冲进房里去阻止,但都被好心办坏事的刘丽川死死拉住,张口提醒吴健彰也被刘丽川拿手捂住嘴巴,待得吴越好不容易挣脱刘丽川时,本就没胆量对袁祖悳下死手的吴健彰却已经心中一软,开口答应了放袁祖悳一马,吴越听了既是大怒又是无可奈何,只能是一跺脚气呼呼的冲回后堂,任由吴健彰、刘丽川去和袁祖悳折腾。

吴越并没有完全放弃,吴健彰送走袁祖悳重新回到后堂时,吴越又在吴健彰面前努力劝说了一番,要吴健彰食言反悔继续把袁祖悳往死里整。然而还是很可惜,吴健彰不但听不进孙子的逆耳忠言,还反过来劝说道:“孙儿,算了,得饶人处且饶人,你爷爷我是捐班,在朝廷里根基太浅,四处树敌对我没好处,对你的将来更没好处。爷爷放袁祖悳一马,也是为了你好。”

说罢,吴健彰还又告诉吴越,说刘丽川已经去安排人给双刀会众苦主传令,让他们改口不再攀扯袁祖悳,只把矛头对准小福建和鸟党。吴越听了更加无可奈何,也只能是摇头叹息道:“爷爷,这可是你自找的,将来如果养虎遗患,你可别怪我!”

“不会,象你这么又聪明又懂事的孙子,爷爷怎么会舍得怪?”吴健彰也很会给宝贝孙子喂甜枣,拍着宝贝孙子的脑袋笑道:“顺便告诉你一句,等这件事了结,你阿源叔还有一个惊喜给你。”

“什么惊喜?他能给我什么惊喜?”吴越疑惑问道。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吴健彰放声大笑,笑得还无比的开心,道:“总之是好事,天大的好事,你小子就等着偷着乐吧!”

次日上午,松江知府陈廷璜如约开堂,重新审讯上海教民遇害案,大堂上,自称教民的双刀会众苦主不再胡乱攀扯,只是一致把矛头对准鸟党帮主小福建和他的几个重要同党,同时陈廷璜和袁祖悳找来的人证也证明他们亲眼看到了小福建带头砍人,县衙班头袁五八还出示了刚找到的小福建等人的凶器,对比伤口证明三名被杀者确实是被这些凶器所杀,人证具全,小福建无从抵赖,只能是认罪画押,老实背下了所有黑锅。

再然后,陈廷璜给小福建判了一个斩立决,报请刑部审批,又重处了小福建的几个重要同伙,下令解散鸟党,没收鸟党产业,折换成现银赔给苦主,并当堂释放九名无辜被捕的双刀会成员,将滥用职权的衙役班头袁五八革职驱逐,彻底了断了这桩轰动松江与苏州两府的上海教案。同时袁祖悳也因为此前查案不明,拖延迟缓,导致事态扩大,被陈廷璜当堂呵斥,袁祖悳老实认罪,换来陈廷璜宣布报请江苏巡抚衙门给袁祖悳以罚俸一年和考核记过的处罚。

一波三折,这件事总算是画了一个句号,大获全胜的吴健彰和刘丽川对此当然都是欢喜不胜,对全盘操纵此事的吴越赞不绝口,刮目相看,然而吴越却是毫无喜色,还向吴健彰说道:“爷爷,你敢不敢和我打个赌?小福建活不到被当街问斩的那天,在那之前,他一定会死在大牢里!”

“你是说,袁祖悳会杀人灭口?”吴健彰听出了宝贝孙子的弦外之音。

“板上定钉的事。”吴越冷笑说道:“小福建这么爽快的背下所有黑锅,不用说就是袁祖悳在背后安排,袁祖悳还肯定答应了过段时间就放小福建出来。但是这件事闹到了这个地步,袁祖悳再想悄悄放小福建是肯定不可能了,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小福建永远闭嘴!”

刚开始,吴健彰还对宝贝孙子的话有些将信将疑,然而才到了第二天早上,吴健彰就目瞪口呆的听到消息,说是小福建已经在大牢里暴毙而亡!而张口结舌了许久后,吴健彰心里难免也有些打鼓,暗道:“袁祖悳这么心狠手辣,老夫放了他一马,该不会真的是养虎遗患吧?”

第十三章 冤家路窄

木已成舟,吴越再怎么惋惜买办爷爷没有赶尽杀绝也没用,而且吴越也没时间再去遗憾了,因为教民案才刚了结,还没过得三天,那帮神父大爷又已经联手杀上了门来,笑容满面的只是邀请吴越再去码头,再去帮着他们组织码头工人学习圣经。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刚欠了众神父一个天大的人情,吴越再也找不出半点拒绝的理由,只能是马上就笑呵呵的答应,陪着众神父再上码头。结果还算好,已经尝到甜头的吴健彰这次是说没都不会再阻止孙子和洋人交朋友了,刘丽川也毫不犹豫的让双刀会出面,逼迫和引诱那些同样已经尝到甜头的码头工人学习圣经,上海码头之上,也再一次出现了上千中国工人学习西方文化的盛景。

还有在上海势力最庞大的百龙会,亲眼看到了鸟党和小福建的教训,又和吴越事先有过承诺,王国初率领的百龙会这次是说什么都不敢阻挠洋神父在码头上传教了,不但不阻挠,王国初还主动跑到吴越面前,要求吴越兑现承诺,让百龙会控制的码头工人也学习圣经,换取额外加薪和给洋人商船工作的机会。

以广东人为主的双刀会本来就没有独占上海码头的野心和实力,当然不会来反对百龙会分享洋船利益,一帮狂热的洋神父只求能够多传教,自然也高举双手欢迎百龙会工人加入学习圣经的行列。而看到百龙会也让工人向洋人学圣经后,上海的其他几个小帮会当然也做出了聪明选择,争先恐后的只是跑到吴越面前点头哈腰,说尽好话恳求加入学习圣经的行列,吴越和众洋神父则是来者无拒,不管是谁来求,全都是一口答应。

于是乎,一幕无比壮观的奇景在上海码头上诞生了,成千上万的码头工人和车夫马夫排列整齐,在一群洋神父的带领下,一边画着十字架,一边齐声朗诵圣经词句,上帝保佑和阿门的祈祷声此起彼伏,爱人如己的至理名言连绵不断,引来无数上海百姓好奇围观,啧啧称奇。

见此情景,众洋神父当然是兴奋得难以自持,手舞足蹈,许多来华多年的神父更是流下了激动的眼泪,不断感谢主的慈悲,让自己的辛勤努力获得了丰厚回报。而真真正正尝到了信教的甜头后,也初步接触了西方文化知道洋教并没有传说中那么邪门后,确实有不少的码头工人和帮会打手对天主教产生了浓厚兴趣,主动向洋神父打听如何入教,众洋神父耐心解释,好言劝诱,当场展了相当不少的信徒,传教效率为此迅提高数倍上十倍。

又有一条香港来的法国商船开进码头时,因为几个法国神父都在忙着传教,已经闲下来的吴越便主动陪着马丁神父过去帮忙交涉,请求那条法国船配合众神父传教,结果那条法国的船长虽然一口答应了吴越和马丁的请求,却又用法语向马丁神父打听生了什么事,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中国工人集体朗诵圣经?

法语与英语的区别虽然不是很大,但是要吴越用英语解释清楚这一情况实在有些困难,好在马丁神父的法语还勉强凑合,上了船去和那法国船长解释原因,吴越则留在了跳板旁等待。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百龙会的帮主王国初却带着几个人来到了吴越面前,还满面笑容的向吴越打招呼,吴越误会了他的意思,便说道:“王叔,是不是按规矩这条船的活该是你的?放心,船主已经答应了,你可以直接叫你的人过来卸货。”

“不是,大侄子你误会了。”王国初笑着摇头,又说道:“我是看你有空,想和你谈谈上次的事,上次你不是说,等有空的话,想教我几招靠上海码头财的办法吗?”

“哦,我都差点忘了。”吴越一笑,知道王国初是已经尝到甜头,开始重视自己的意见了。出于对王国初答应和解的报答,也是出于想做点好事的好心,吴越倒也没有藏私,马上就说道:“王叔,我上次说,你如果只盯着码头上这点抽成保护费,是抱着金饭碗要饭,真不是蒙你,你如果想大财,上海到处都是机会,就是怕你不能把眼界给放开。”

“放开,一定放开。”已经尝到甜头的王国初回答得很爽快,又迫不及待的问道:“大侄子,那你说说,我究竟如何能靠上海码头大财?”

“太多了,我一时半会都说不完。”吴越想不想就说道:“最简单的一个,开工厂,搞纺织厂,花点钱向洋人买机器,买棉花,雇工人生产布匹,保管你财源广进,数钱数到手抽筋!”

纺织业是一个工业国家最基础也最容易的行业,现代中国改革开放的初期,也是赶上了纺织行业的末班车才取得良好效果,这点现代人都知道。可惜吴越这个建议虽然无比正确,但是对于王国初这么一个一八五二年的中国人来说,却无异于就是异想天开的事,所以听了吴越的话后,王国初不但没有欢喜,相反还瞪大了眼睛,惊叫道:“开工厂?织布卖钱?这就能财?!”

“保你财!”吴越大力点头,又说道:“王叔你也知道,整个大清的纺织业,以我们江苏最盛,但一户农家想织一匹土布,最少也得要三四天时间,一台洋机器一天就能织上百匹布!这是多么大的差距?你如果买了十台洋机器,不就等于是雇了三四百户农家给你织布?你一匹布那怕只找一百文钱,一天不就挣了三四百个一百文?你在上海码头上收保护费,又要有多少时间才能收到这三四百个一百文?”

王国初面露神色了,吴越却还是继续滔滔不竭,比手划脚的说道:“至于销路,你根本不用担心,大清五个通洋口岸,上海的位置在最北方,又有长江航道和运河之便,交通无比方便,你搞出的纺织厂,等于拥有整个大清北方和内6的市场……。”

比手划脚着,吴越很是耐心的给王国初指出了在上海建厂织布的各种好处和远大前景,力劝王国初出钱出力建厂,并自告奋勇要帮王国初联络洋人采购机器和招聘熟练技师,然而很可惜的是,吴越的这番媚眼却是做给了瞎子看,王国初对这些话是既不懂又不信,毫无任何兴趣,随口敷衍了几句就找了个借口告辞离去,心里还大骂吴越不是东西乱出馊主意。

吴越也看出了王国初对自己好心建议的不屑一顾,摇头惋惜之余,也只能是低低的叹息,“我总算是明白李鸿章和张之洞这些老买办到底有多难了,再好的事,老百姓不懂又有什么鸟用?”

“亲爱的中国朋友,能否占用你一点宝贵的时间?”

吴越遗憾的时候,耳后突然传来怪腔怪调的声音,吴越回头看去时,却见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白人男子在对自己微笑,头戴高礼帽,西服革履手扶拐杖,身边还跟着好几个跟班模样的洋人,似乎身份不俗。见吴越回头,那白人男子又微笑说道:“亲爱的中国朋友,你刚才的见解,我冒昧的已经全部听到,觉得十分有趣,也十分的有道理。关于你的事,我也已经听一些人说过,我对你十分感兴趣,希望能与你谈谈,就是不知道你是否允许?”

“当然可以。”吴越忙伸出手,用英语热情的说道:“欢迎你来到古老的中国,亲爱的西方朋友,我的名字叫做越·吴。”

听到吴越的熟练英语,又看到吴越主动伸手请求握手,那白人男子眼睛顿时一亮,也是马上伸出手与吴越握手,然而不等那白人男子开口说话,狗腿子吴大赛却连滚带爬的冲了过来,一把拉住吴越说道:“孙少爷,快走,老爷派人来叫你回去,叫你马上回去,有十万火急的事。”

吴越疑惑问什么事这么急,吴大赛却摇头表示也不知道,又一个劲的催促吴越马上回家,还说事情很急。吴越无奈,只能是向那白人男子说道:“亲爱的西方朋友,十分抱歉,我的家里出了急事,我的祖父催我马上回去,所以非常遗憾,我必须说再见了。如果有机会,我们下次再详谈好吗?”

“没关系,你先去办理你的急事吧。”那白人男子微笑点头,又说道:“我们一定有机会再见面的,下次我们再细谈。”

吴越礼貌道谢,又与那白人男子握了手,然后才与吴大赛告辞离开,而吴越前脚刚走,之前在码头上传教的那几个法国传教士却飞奔到了那白人男子面前,一边向他行礼,一边用难以置信的语气说道:“上帝啊!尊敬的布尔布隆先生!我们法兰西国驻中国的全权公使!你怎么也来到上海了?”

“我来上海办理一些外交事务。”那白人男子随口回答,又向吴越离去的方向一努嘴,微笑说道:“但我真没有想到,我会在上海碰到吴这么一位有趣的中国人。关于各国传教士和吴的事,我已经大概知道了,你们暂时不必介绍,我只问你们一件事,吴是不是真和传说中一样,对我们西方非常了解?也对我们西方抱有欢迎态度?”

“尊敬的公使先生,我们可以向你保证,吴对西方的了解与熟悉,远在任何中国人之上。我们还可以保证,吴对西方文明十分友好,也十分欢迎。”

几个传教士毫不犹豫的回答,然后一个传教士又低声说道:“公使先生,就我们所知,英国领事阿礼国先生、普鲁士领事阿化威先生、美国的祁理蕴、葡萄牙的比利和西班牙的劳瑞欧几位领事先生,都已经留心上了他,并且在暗中观察他。另有未经证实的消息,阿礼国已经把关于他的情报上报给了英国全权公使文翰先生。”

“该死的约翰牛,嗅觉就是灵敏。”那白人男子哼了一声,又说道:“替我盯紧他,也把关于他的情报给我送一份。”

…………

还回过头来看看吴越这边的情况吧,被吴大赛急匆匆的叫回家后,勤于公务的吴健彰难得已经回到了家里,还一见面就向吴越喝道:“快回房去换衣服,仔细收拾一下,洗干净一点,一会陪我见客人。”

“爷爷,什么客人这么重要,要这么麻烦?”吴越疑惑问道。

吴健彰猥琐的老脸上突然露出了笑容,笑得十分开心和神秘,说道:“当然是好事,你阿源叔做媒,给你说了一门亲事,一会爷爷带你看看那姑娘,如果你满意,爷爷我今天就把你的好事定下来。”

“相亲?!”吴越杀猪一样的惨叫了,连连摆手说道:“爷爷,我才十七岁啊,用得着这么急不?我还想多玩几年,不相!不相!”

“姑娘很漂亮!比你房里那些丫鬟漂亮得多!”

熟知宝贝孙子性格的吴健彰只用了一句话,马上就让吴越安静了下来,又看了一眼宝贝孙子,吴健彰笑得更开心,说道:“那姑娘,爷爷我以前见过,模样拿来配你,连爷爷我都得承认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当时爷爷我就动心想替你说她,可惜你阿源叔当时怕你成天眠花宿柳,人家不答应,就没敢点头,现在既然你改邪归正了,又多少有点争气了,你阿源叔就重新提起这件事了,还出面把那姑娘给请来了,准备让你们见个面。”

“她是阿源叔的什么人?”吴越好奇问道。

“他拜把兄弟的女儿。”吴健彰顺口答道:“你阿源叔那个拜把兄弟,是青埔的一个地保,门第虽然不高,家里也不算有钱,但我们吴家又不是什么书香门第,那姑娘的模样又确实周正,爷爷看得顺眼,估计你也肯定喜欢,所以就不管那么多了,只要你点头,爷爷可以答应。”

不想这么年轻就有拖油瓶的吴越还是有些踌躇,也多少有些怀疑吴健彰的审美能力,而吴健彰却又催促道:“还楞着干什么?爷爷是见那姑娘漂亮才替你考虑,快去收拾,一会你如果实在看不上眼,我也不会勉强你。”

吴健彰都把话说到了这步,又多少有些好奇买办爷爷给自己相中的媳妇有多漂亮,吴越终究还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去梳妆打扮,给自己换了一身华贵衣服打扮得花枝招展,玉树——抱歉,不幸继承了吴健彰相貌的吴越还当不上后面临风两个字。但不管怎么说,精心收拾了一把后,这些天来一直害怕照镜子的吴越也多少能够正视一下镜子里的自己,没再生出想买块豆腐一头撞死的念头。

收拾好了,稍等了一段时间,吴健彰派人来叫吴越去西花厅见客,吴越心里也多少有些七上八下,而当得西花厅时,却是刘丽川先迎了出来,一边大声和吴越打着招呼,一边笑嘻嘻的低声说道:“臭小子,便宜你了,我那侄女可是青埔出了名的大美人,配你纯粹糟蹋!如果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她爹绝对不会答应!好事成了后,你这小子可一定得好好谢谢我这个大媒人!”

苦笑着连声答应,又多少提心吊胆的进到了花厅,吴越先看到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正在与自己的买办爷爷说话,一个穿得漂漂亮亮的少女则坐在那中年男子旁边,但低着头看不清楚模样。而刘丽川则一推吴越,笑呵呵的大声说道:“立春兄,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我对你说的大侄子吴越,怎么样?一表人才吧?”

那中年男子扭头看了一眼吴越,目光中虽然多少有些失望,但还是很有礼貌的和吴越打招呼,刘丽川则又冲那少女说道:“秀英大侄女,叔叔也给你介绍一下,他就是我的越侄子,你们俩有我这层关系,也可以算是世交了,快,起来给你世兄见礼。”

那少女轻轻哼了一声,这才慢慢抬起头来,露出了一张绝对算得上羞花闭月的俏丽脸庞,然而吴越仔细看清了她的模样后,那美貌少女也羞答答的看清了吴越的模样后,两人却同时的目瞪口呆,异口同声的惊叫……

“是你?!”

“怎么?你们认识?”刘丽川和吴健彰等人都是大吃一惊。

“爹,我不嫁!”那美貌少女答非所问,想都不想就断然拒绝,“女儿宁愿一辈子不嫁人,也不愿意嫁这样的无赖登徒子!”

此言一出,吴健彰、刘丽川和那中年男子当然全都傻了眼睛,吴越也万分尴尬,闭着嘴巴不吭声——因为那美貌少女不是别人,恰好就是那天在码头上被吴越调戏过的那名渔家少女。然而那美貌少女却得寸进尺,干脆起身一拉那中年男子,气呼呼说道:“爹,我们走!”

出于礼貌,那中年男子没听女儿的,赶紧好声劝说,又低声询问女儿和吴越到底是那里八字不合,那美貌少女则小脸有些涨红,不好意思回答只是嚷嚷,“你别管!总之我嫁鸡嫁狗也不嫁他!你和源叔到底是什么眼神,怎么给我挑上这么一个无耻淫贼下流胚?”

听到这话,吴越也有些忍无可忍了,针锋相对的大声说道:“要走请快!爷爷,阿源叔,你们的眼神到底是怎么看的?怎么给我挑上这么一只河东狮母老虎?让我娶这么一条母老虎,我以后还想有好日子过不?!”

“你说谁是母老虎?”那少女暴跳如雷了,还下意识的去找合手的武器。

“谁答应谁就是!”吴越毫无惧色——虽然吴越对那少女的容貌模样是一百个满意,但男人都爱点面子,被那少女骂成了这样,吴越还真忍不下去。

第十四章 典型丑八怪

什么叫冤家路窄?吴越与那美貌少女就是冤家路窄!之前在码头上第一次见面时,吴越与那少女就已经互相看对方不顺眼,但双方都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被强迫相亲的对象,竟然恰好就是对方!一个不愿嫁无赖登徒子,一个爱面子不愿丢脸,所以吴越与那少女的再次见面,就好象是火星碰上了火药桶,一下子就炸了!

也亏得是刘丽川等人就在旁边及时拦住,不然那少女身边的茶杯肯定要当场砸在吴越的脸上;吴越虽然没有什么打女人的习惯,可是看到那少女拿起茶杯,也毫不犹豫的抄起身边的椅子,吴健彰则赶紧拦着宝贝孙子,一边大声呵斥,一边杀鸡抹脖子一样的对吴越使眼色,要孙子冷静给自家的得力打手刘丽川一点面子。

好说歹说,吴健彰和刘丽川等人这才好不容易让吴越和那少女冷静下来,然后刘丽川又疑惑问起吴越和那少女结仇的经过时,吴越与那少女各自介绍间,各说各的理由,三言两语不对又马上开始互相冷嘲热讽,挖苦对骂,接着那脾气暴躁的少女少不得又握拳起身,吴越不肯示弱,同样攥着拳头跳起来,最后还是那少女的父亲和吴健彰各管各的孩子,这才又把吴越和那少女给按住。

好不容易大概了解了事情经过,恍然大悟的吴健彰与刘丽川对视苦笑之余,也彻底死了撮合吴越与那少女的心思。而那少女却还是不肯罢休,又气呼呼的说道:“源叔,你之前怎么就不说清楚这里是谁的家?早说是这个登徒子下流胚的家,我来都不来,脏我的鞋!”

“吴大赛!”吴越也是吼叫道:“派人去请几个和尚道士来,给我家念经祛邪!还有,多叫几个下人准备水桶,把这花厅好好洗三遍,再熏一天的香!后天我再请洋神父来念圣经,帮我再驱驱邪!”

虽说是争面子的气话,但吴越这话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又确实过分刁毒了一些。听到这话,不但那少女气得七窍生烟,她的父亲也忍受不住,向刘丽川拱了拱手说声告辞,带着女儿大步离去,刘丽川慌忙追上去替侄子赔礼道歉,吴健彰则大声呵斥,又小声冲着吴越埋怨,“小祖宗,你能不能管住你那张嘴?这个周立春身份不一般,又和你源叔是八拜之交,你就不能给你源叔一点面子?”

“是她先不给我们吴家面子。”吴越分辨,又反过来埋怨道:“爷爷,你就不能给我挑一个温柔贤惠点的媳妇?把这种母老虎娶进门,我以后还想不想有好日子过了?”

“老夫就是想给你找一个厉害点的媳妇,将来能管住你!”

吴健彰说了实话,又闷闷不乐的说道:“不过看来不成了,就算你愿意,人家也肯定不愿意了。”

“多谢,象这样泼辣的,给我当妾我都不要。”吴越翻白眼,然后又看看已经出了院门的刘丽川等人,有些奇怪的向吴健彰问道:“爷爷,你不是说源叔那个拜把兄弟只是个地保么?怎么刚才又说他身份不一般?”

“那个周立春不光是地保,还是青埔塘湾帮的帮主。”吴健彰随口解释,又说道:“塘湾帮独霸青埔渔市,人多势众,上次鸟党那件事,本来我和你源叔都打算向他求援,让他带着塘湾帮来给我们帮忙。”

“又是帮会!”吴越冷哼一声,很是不喜欢买办爷爷和这些太过活力的社会组织来往过多,然后又哼道:“幸亏爷爷你和源叔没开这口,不然的话,等于就是引狼入室了,那个什么狗屁塘湾帮,肯定要乘机插手上海码头。”

吴健彰默然,实际上刘丽川上次已经向塘湾帮派出了求援使者,以容许塘湾帮插手上海码头为代价,求得了周立春答应出手帮忙,只不过因为吴越的异军突起,刘丽川才又请周立春暂时按兵不动。而吴越自己把事情解决后,刘丽川是既不愿让塘湾帮来分地盘抢买卖,又找不到借口食言反悔,这才想出了给吴越和把兄弟女儿做媒的馊主意,打算拿与官家子弟联姻的好事来回报把兄弟,也乘机赖掉分地盘的帐,所以才有了今天的事。

不愿对宝贝孙子说这些龌龊事,吴健彰挥了挥手便了结了这件事,打孙子回房休息。而吴越也是回到了房间后,这才隐约生出了一点后悔的念头,暗道:“其实那小丫头长得确实不错,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如果能让她改一改脾气,娶过来做媳妇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后悔无用,又过了一夜后,第二天的中午,尽管那些洋神父没再来硬拉吴越去码头帮忙传教,但找不到什么事做的吴越百无聊赖之下,还是带着吴大赛等狗腿子主动来到了码头,了解洋神父的传教情况打时间。

码头上的情况让吴越十分满意,几乎所有的码头工人都已经加入了背诵圣经的行列,众洋神父喜气洋洋的忙碌教导,与码头工人相处十分融洽,那些大小帮会也不再干扰破坏,还全都卖力支持洋神父向他们控制的码头工人传播圣经。见此情景,吴越心里当然又生出了这样的念头,暗道:“是不是该怂恿一下这些洋神父搞教会学校了?打着传教的招牌,让洋人出钱出力,把这些码头工人的孩子弄进学校,让这些穷人的孩子接受一些文理方面的知识?嗯,这是好事,是为了那些穷人的孩子好,应该这么做。”

拿定了主意,心里又盘算如何鼓动洋人给中国穷人的孩子搞免费教育的时候,一旁的狗腿子吴大赛突然凑了上来,低声说道:“孙少爷,快看,昨天那个小娘们!”

顺着吴大赛指点的方向一看,差点和吴越合法滚床单那个美貌少女果然也来到了码头上,虽然换了一身普通装束,却仍然还是难掩她的动人姿色,也正在和她父亲和刘丽川等人对着那些正在集体背诵圣经的码头工人指指点点。

见此情景,吴越本来懒得理会,可惜吴越正打算转身时,那少女却无意中扭过了头来,还恰好看到了吴越,目光相撞,那少女美目中也立即喷射出了点点愤怒火星,然后飞快把头扭开。

注定要有牵扯,吴越本想走远,不料一个洋神父却跑到了刘丽川等人的面前,叽里呱啦的不知说了些什么,刘丽川听不懂,那洋神父也无法用生硬的汉语把意思表达清楚,两人焦急无奈间,又一起看到了正在走开的吴越。然后那洋神父大喜下马上大声招呼,要吴越过来帮忙翻译,吴越无可奈何,也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过来,被迫又与那八字不合的少女近距离相处。

洋神父找刘丽川的原因很简单,就是一条外洋商船要赶时间装货,但一时找不到空闲的装卸工,那洋神父为了感谢那条洋船义务帮助自己传教,所以就自告奋勇来找颇为熟悉的刘丽川帮忙了。而吴越把洋神父的意思翻译成了中文后,刘丽川也马上叫手下去抽调工人优先给那条赶时间的船装货,那洋神父这才千恩万谢的告辞离去,临行时还和吴越亲热拥抱,不断感谢。

洋神父倒是高高兴兴的走了,吴越却十分尴尬的又和那少女对面相处了,还好,那少女只是板着脸不说话,并没有象昨天那样张口就骂吴越无赖登徒子,还没完全死心的刘丽川也颇自豪向他的拜把兄弟周立春说道:“立春兄,看到没?我这大侄子是不是通夷大才?连我爽叔都承认,他的洋话说得比我爽叔还流利。”

周立春哼了一声算是回答,又乘机说道:“阿源,看样子你的人手好象不够啊,连装货卸货都得从其他船上借人,要不要我帮忙给你派点人来?多了不敢说,五百人六百人,说了就有。”

刘丽川的眼中闪过异样,打哈哈道:“多谢立春兄,但不必麻烦了,今天只是凑巧有这么多船,所以有点忙。要换成了平时,兄弟我手下的工人经常连活都接不到,三天两头叫苦。”

周立春的脸色有些变了,马上就明白刘丽川是打算食言反悔,不想让自己的塘湾帮到上海码头这个金窝窝来分财路。而愤怒之下,周立春刚想把事情挑明直接质问刘丽川何时兑现上次的承诺,又一个洋神父却突然来到了吴越的面前,二话不说就给吴越一个熊抱,操着颇流利的汉语说道:“亲爱的吴,见到你真是太好了,出什么事了?听说昨天下午你急匆匆的离开了码头,似乎有什么急事,是什么急事?”

吴越仔细一看,认出这传教士是个法国人,有个中文名字叫孟镇升,同时也是到松江府告状的传教士之一,便微笑着回答道:“孟镇升神父,十分抱歉,昨天我家里出了些事,所以我提前离开了码头。”

“你家里出了什么事?”孟镇升倒是个热心肠,马上就说道:“如果需要我帮助的话,尽管开口,我一定尽力。”

吴越笑着感谢说不必,孟镇升却打破砂锅纹到底,一定要问个究竟,吴越被迫无奈,只能是说了实话,道:“昨天我的祖父给我安排了一门亲事,把我叫回去和女方见面,当时我家里的仆人又没把话说清楚,所以我也认为是出了什么急事,就赶紧回家了。”

“吴,你要结婚了?”孟镇升也不愧是法国人,对这这种浪漫的事最是感兴趣,马上就追问道:“女方是谁?美丽吗?”

说着,孟镇升还迫不及待的注意上了旁边的周立春女儿,因为孟镇升和吴越说的是中文,那少女听得懂意思,又看到金碧眼的孟镇升注视自己,俏丽的脸蛋上难免有些红。而吴越怕又节外生枝,忙说道:“神父,不是她,我也对那女方不是很满意,所以我的婚姻还没确定。”

“不是她就好,我差点就担心你做出了错误的选择。”孟镇升直言快语,马上就庆幸的说道:“这么平凡的女人,怎么可能配得上吴你这么杰出优秀的中国人?吴,你如果想结婚,我可以介绍一些漂亮的西方女孩给你认识,我们西方的女孩,也对神秘的中国充满了好奇,她们一定非常愿意认识你。”

那少女的脸色有些白了,万没料到在洋人眼中,自己竟然根本就配不上干瘦丑陋的吴越。另一边的周立春和刘丽川也是瞠目结舌,同样没想到孟镇升会说出这样的话。惟有吴越知道真相,便笑着说道:“感谢你,尊敬的孟镇升神父,有机会一定请你介绍。对了,神父先生,你找我有事吗?”

“差点忘了。”孟镇升一拍额头,忙说道:“吴,我是找你有事,不知道明天你是否有时间?我有一位同胞希望能与你见一面,仔细谈一谈,不知道你是否愿意?”

“好啊,我非常乐意认识更多的法国朋友。”

吴越一口答应,孟镇升一听大喜,约定第二天上午在码头上碰面,由孟镇升带吴越去见那法国人,然后孟镇升便告辞离开。而孟镇升才刚走远,那脸色一直非常难看的少女就忍不住啐了一口,暗骂,“洋鬼子,眼睛瞎了!”

看出那少女的愤怒,吴越憋得难受,便拉着刘丽川说道:“源叔,你知不知道洋人为什么觉得你侄女长得丑?”

“为什么?”刘丽川好奇反问,那少女也马上就竖起了耳朵。

“因为洋人的审美观和我们完全不同。”吴越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说道:“洋人眼中的美女,是高鼻梁嘴唇丰满,还有胸挺腰细,洋女人为了长细腰从小就猛勒腰部,你这位侄女既没高鼻梁,嘴巴又小,还没那个……,腰又不够细,所以在洋人眼里,就是典型……,典型的丑八怪了。”

刘丽川一听放声大笑了,那少女的脸色却完全变成了铁青色——她对自己的容貌姿色倒是极有信心,但越是美貌的女子,就越在乎别人对她容貌的评价,被洋人认做是丑女那少女还能勉强忍受,但是被吴越当面叫做丑八怪——那少女当然更有想把吴越当场砍死的冲动了。

脸色不善的还有那少女的父亲周立春,重重哼了一声,周立春一拉女儿再次扬长离去——而这一次,刘丽川不但没有责怪吴越说话太直接,相反还悄悄松了口气,暗道:“谢天谢地,总算是滚了,最好是马上滚出上海,不然的话,拿出我的书信来逼我分地盘,我还真找不到办法回绝。”

吴越和刘丽川倒是这里得意暗喜了,但吴越和刘丽川却没有留心到的是,不远处的一个茶摊后,已经被革了职的前上海县衙役班头袁五八,一直都在悄悄留心着他们的情况。看到周立春父女怒气冲冲的走开,袁五八心里还万分纳闷,暗道:“塘湾帮的周立春,不是和刘阿源是八拜之交么?怎么两个人好象有点象是要翻脸?”

又眨巴着三角眼盘算了片刻,身负袁祖悳密令的袁五八拿定主意,顺手扔了一个铜子给茶钱,然后就悄悄追向了周立春父女离开的方向…………

第十五章 租界行

知道洋人重视时间观念,第二天,一向喜欢睡到吃午饭时间的吴越难得起了个早,领着吴大赛等狗腿子到码头上与孟镇升神父见面。看到吴越准时到来,孟镇升也十分高兴,马上就把吴越请上了马车,带着吴越一路直奔位于上海县城北面的租界。

顺利到得目前还十分荒凉的租界,孟镇升径直把吴越带到了一家法国洋行中,然后又让吴越稍等片刻,自己则飞奔出去报信。而正当吴越品尝着久违了的咖啡时,一个金碧眼的洋人也在孟镇升的引领下进到了客厅。

很巧,那洋人吴越已经见过——就是吴越被拉去相亲时在码头上见到的那个白人男子,吴越忙起身与他握手客套,一旁的孟镇升也赶紧介绍道:“吴,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布尔布隆先生,他是我们法国……。”

布尔布隆挥手打断了孟镇升的继续介绍,微笑着用颇娴熟的中文向吴越说道:“亲爱的吴,我们终于又见面了,很高兴认识你。”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尊敬的布尔布隆先生。”吴越看出这个布尔布隆身份不俗,虽然没有追问他的具体身份,却也客气行礼,勉强做到了不卑不亢,给布尔布隆留下了很好印象——布尔布隆可是已经见惯了大清买办的奴颜婢膝,也受够了这个时代中国人的盲目排外情绪。

各分宾主落座后,布尔布隆拿起雪茄,无比客气的征求吴越是否允许,吴越微微一笑,同样拿起一支雪茄,还熟练的切去一头,布尔布隆见了大笑,与吴越一起把雪茄点燃,然后布尔布隆还说道:“吴,你是我见过最了解西方文明的中国人,就连你的祖父健彰·吴先生,也没有你对西方文明熟悉和了解。”

“尊敬的布尔布隆先生,你认识我的祖父?”吴越好奇问道。

“曾经见过两次面。”布尔布隆含糊过了这个话题,又说道:“吴,我让人把你请来,是有些话想和你谈谈。前天你在码头上对一个中国人说的开设工厂的话,我全都听到了,也觉得十分有道理。但我觉得很奇怪,既然你知道在上海建立工厂有这么多优势,那你为什么不自己创建一家工厂?就我所知,以你的家庭情况,资金应该不是问题啊?”

布尔布隆这句话算是问住了吴越,让吴越忍不住楞了一楞,这才想起一个重要问题——既然自己明知道在上海建工厂可以大财,那自己为什么就没想过自己建几座工厂?利民利己,还可以乘机拿到将来比黄金宝贵百倍的上海土地,即便建厂失败,也同样可以靠地皮挽回投资,进而大一笔横财。

想到这里,吴越当然马上又想起了将来要在上海爆的小刀会起义,但吴越却又隐约记得一点,小刀会起义军好象不是象捻军和太平军那么盲目的排外,与洋人还有一定的合作和联系,起义爆后也并没有危及到租界的安全,所以自己只要是和洋人合资建厂,到时候未必就保不住厂子。再退一万步说,就算真的工厂不保,仅凭那些宝贵的地皮,照样可以捞回几倍甚至十几倍的建厂投资。

想到这里,又仔细盘算了一下,吴越这才语气诚恳的说道:“尊敬的布尔布隆先生,我是有在上海建厂的打算,只是我现在还没有说服我的祖父拿出钱来投资,也还没有联系到可靠的合作伙伴,所以才暂时没有行动。等我解决了这两个问题,那么布尔布隆先生,我可以向你保证,中国的第一家现代化工厂,一定会在我的手里诞生。”

说完了之后,吴越还迫不及待的又补充道:“尊敬的布尔布隆先生,我知道法国的工业水平已经走在世界前列,如果你能为我介绍一两位能够出售工业设备的法国商人认识,或者介绍愿意与我合股建立纺织厂的法国商人给我认识,那我一定非常感激。”

本来就想为法国政府打开中国市场的布尔布隆笑了,马上就点头说道:“我非常乐意,吴,你放心,我会尽快安排这样的商人和你联系。”

“感谢,非常感谢。”吴越连连道谢,然后又主动说道:“尊敬的布尔布隆先生,如果纺织厂顺利建成又获得丰厚回报,将来我还非常希望能与贵国其他行业的商人联系。比如钢铁行业,布尔布隆先生,想必你也知道,我们中国的铁矿虽然多,但矿石大都含杂质过高,合格的钢铁产量非常之小,然而欧洲的先进炼铁技术却可以完美解决这一问题,所以我相信,贵国商人如果能够带着先进的炼钢技术来到中国建厂,那么一定能创造出大量的利润,彻底垄断整个中国的钢铁市场!”

“至于钢铁市场的前景。”吴越忍不住又补充道:“尊敬的布尔布隆先生,到目前为止,中国的土地上都还没有一条铁路,我觉得这样的局面不可能永远的一成不变。所以贵国商人如果能与我合资建立一座能够生产合格钢铁的现代化炼铁厂,那么到了中国建设铁路的时候,我们就可以轻易拿下所有的铁轨订单,进而拓展更大更广泛的铁路市场。”

布尔布隆手里的雪茄落地了,把昂贵的羊毛地毯烙出了一个小洞,一旁的孟镇升赶紧提醒时,布尔布隆却不理会,还瞪大着眼睛向吴越问道:“吴,你太让我惊讶了!你快告诉我,你还对我们西方的什么行业感兴趣?”

“银行业!”既然这个时代的中国完全就是一片空白,人品不怎么样的吴越当然是挑最赚钱的行当下手,说道:“尊敬的布尔布隆先生,金融行业是全世界最赚钱的行业,与之相比,英国人的鸦片贸易都得甘拜下风!”

“我的家庭虽然承担不起开设银行的巨额投资,但也能负担其中的一部分,所以贵国的银行家如果愿意到中国开设银行,那么我非常乐意投资一部分资金,与贵国商人开设合资银行!”

“至于在中国开设银行的前景。”说到这,吴越微微一笑,又说道:“布尔布隆先生,既然你的中文这么流利,那么你一定非常清楚,中国的银行业几乎就是一片空白,仅是在香港、澳门和上海租界三个地方有几家外资银行,规模都不是很大,也不被保守的中国人所接受。”

“但如果贵国商人能与我合资开设银行,那么我的中国人身份不但容易被保守的中国人接受,还可以帮助你们的银行商人绕开许多大清朝廷的愚蠢禁令,直接把分行开进中国的更多城市,包括京城这个中国最大的消费型城市,获得过现在十倍甚至几十倍的利润。”

布尔布隆的身体在抖了,不是冷,而是兴奋得根本控制不住。又考虑了片刻,布尔布隆才又说道:“吴,你越来越让我意外,我知道你说的都对,但我更知道,不管在中国是开纺织厂还是开铁厂和银行,最大的阻力并不是资金或者技术,而是贵国的政府,也就是你们中国的朝廷!关于这点,你又有什么看法?或者有没有解决的办法?”

“关于这点,就我个人能力而言,没有任何的解决办法。”吴越摇头,然后又说道:“但是,尊敬的布尔布隆先生,你们法国的政府有办法解决这些问题,虽然我很不喜欢你们的解决方式,可是我必须得承认,要想让保守闭塞的清国朝廷接受来自西方的先进文化与技术,还是你们的办法最为行之有效。”

“吴,你还没说是什么办法。”布尔布隆微笑着提醒道。

“尊敬的布尔布隆先生,是什么办法难道你心里不知道?”吴越苦笑说道:“难道你非要逼着我一个中国人说出来?如果一个法国人告诉其他外国人,让其他外国人对法国这么做,你心里会怎么想?”

布尔布隆会意微笑,点头说道:“吴,你很坦率,也回答得很巧妙,我明白你的苦衷。非常遗憾,如果中国的政府里能多有几个你这样的人,那我们就不会考虑那样的办法了,毕竟,我们那么做,也得付出巨大的军费开支对不对?”

吴越点点头,不再说话,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下去。而布尔布隆又仔细盘算了片刻后,突然站起身来说道:“吴,我还有一些公事要办,必须要和你说再见了。与你交谈很愉快,我想我会再找你的,你也放心,我答应过介绍纺织业的商人给你认识,也一定会做到。”

吴越点头,与布尔布隆握手道别,互道保重,临走时,布尔布隆还又送给了吴越一瓶法国香槟酒,结果在二十一世纪就是一个酒色之徒的吴越拿过香槟酒只看得一眼,马上就惊喜大叫道:“我的上帝!人头马!还是一八三零年的!我如果没记错的话,好象人头马公司就是这一年成立的吧?建厂第一年产的人头马香槟!这么贵重的礼物,布尔布隆先生,你说我该如何报答你才好?”

“吴,你太客气了,刚才你对我说的那些话,就已经远远过了这瓶酒的价值。”布尔布隆笑着挥挥手,脸上神情变化不大,心里却忍不住惊叫,“我的上帝!这个吴,真的是中国人吗?这个中国人,怎么比许多欧洲人都了解我们法国?”

带着难以遏制的兴奋与激动,布尔布隆先走了,难得来一次租界的吴越则没有急着回家,带着吴大赛等狗腿子顺便转了一下租界为数不多的几家洋行。倒是带吴越来租界的法国神父孟镇升急着回码头去传教,先行离开了租界,然而当孟镇升的马车刚走出租界时,一个英国人却拦住了他的马车,假意恳求与孟镇升同行,上得车后,那英国人又突然拿出了一小袋银元,放到了孟镇升的面前,低声说道:“我希望知道贵国公使布尔布隆先生约见中国人吴的原因,还有交谈内容。”

“你们对吴就这么关心?”孟镇升有些疑惑的问道。

那英国人耸耸肩膀,回答道:“吴是值得关注,但他还不够这个分量,我们关心的是贵国的布尔布隆公使先生——他突然从香港来到上海,做为友好邻国,我们怎么也得了解一下他的来意和目的吧?”

听到这话,孟镇升眨巴眨巴眼睛,又笑了笑,这才附到那英国人的耳边低声嘀咕了一通,那英国人用笔记,谢了后立即下车,然后马上飞奔回了租界的英国领事馆。而孟镇升则在车里一边乐滋滋的数着银元,一边心里盘算,“反正没有涉及什么机密,干脆主动和美国牛仔、普鲁士佬联系下,看看他们对这份情报是否感兴趣?”

不需要孟镇升费力去主动联系,马车外又传来了带着美国腔的英语声音,同样是请求搭孟镇升的马车去上海码头,孟镇升笑了笑,向车外吩咐道:“停车,让他上来。”

(注:当时在中国已经是白银和银元通用,每银元约合白银七钱二分,十九世纪六十年代前主要流通的是西班牙银元,之后以墨西哥银元为主。)

第十六章 反应神速

“砰!”厚厚的一叠文书摔在吴健彰面前的案几上,当场砸翻了吴健彰的茶杯,再然后,美国领事祁理蕴半生不熟的中文吼叫声,也汹涌灌进了吴健彰的双耳之中……

“吴!我向你表示最强烈的抗议!我和你是多年的朋友,也是最亲密的朋友!你要建立工厂,为什么要抛弃我这个最亲密的朋友?为什么要去和其他国家的商人联络商谈?这就是你对我们友情的报答?”

“什么都不说了!这是我们美国纺织品公司与你的合作建厂计划,给了你最大最多的优惠!你如果还当我是你的朋友,就马上在合同上签上了你的名字!不然的话,我们以后就不是朋友,是敌人!”

听到这一连串的愤怒咆哮,可怜的买办爷爷吴健彰不单是眼睛瞪得比鸡蛋还大了,也彻底的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了,赶紧拿起祁理蕴摔在面前的文书细看时,见里面尽是些自己根本看不懂的商业合作计划,还有什么工厂建立计划和设备采购清单,还有什么美国各大棉花产地的棉花供应价格和运输价格。越看越糊涂,吴健彰也不禁疑惑的向祁理蕴问道:“祁理蕴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本官怎么听不懂?”

“吴!你太小看我们美国的情报人员了!”祁理蕴完全就是气急败坏,拍着吴健彰面前的桌子吼叫道:“你的孙子越·吴,抛弃一直与你们吴家族友好的美国,秘密与其他国家商谈合作建立纺织厂!你们吴家族既然要建纺织厂,为什么不先找我们美国谈?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觉得我们美国人对你们不够朋友?!”

“越?”吴健彰再次把眼睛瞪得比鸡蛋还大,而醒悟过来后,吴健彰马上就在心里惨叫,“坏了!肯定是小兔崽子又给我闯祸了!”

“吴?你为什么还不签字?”祁理蕴更加的气急败坏,再次吼叫道:“马上签!签了我们就还是朋友!然后你们吴家族要建炼钢厂,要合作开设银行,我们都好商量!不然的话,你就是不把我当朋友!”

“祁理蕴先生,本官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吴健彰哀嚎了起来,赶紧又是作揖又是鞠躬,费尽口舌的解释自己对这件事完全都不知道情况,所有事情都必须要等自己找不孝孙子问清楚再说。好说歹说好不容易才让打了多年交道的祁理蕴勉强接受,同意等吴健彰了解清楚了情况再说,但祁理蕴并不肯罢休,又指着吴健彰的鼻子吼道:“吴,你记住,如果你们家族要合作建厂,第一选择只能是我们美国商人!不然的话,一切后果由你负责!”

连什么是纺织厂都不知道的吴健彰愁眉苦脸答应,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打走祁理蕴,然后吴健彰才刚吩咐下人立即准备轿子回府,普鲁士领事阿化威却直接冲上了海关道衙门的大堂,同样是把一叠文书把吴健彰面前一摔,也同样是马上就大吼大叫……

“吴!你的家族要和西方建立合资钢铁厂,为什么不找我们普鲁士人?你难道不知道,我们普鲁士的克虏伯钢铁厂,已经是全欧洲技术最先进的炼钢厂,尤其擅长冶炼含有各种杂质的铁矿石!马上把你的投资数额和铁厂规模告诉我,炼钢设备我给你最优惠的价格!还有,你的家族要建纺织工厂和银行又是什么情况?这些我们普鲁士的商人都愿意与你们合资,什么条件都可以商量!”

“吴,我实在是太伤心了!都说你是最懂西方的中国人,难道你不知道?我们荷兰人在阿姆斯特丹建立金融中心的时候,约翰牛和高卢鸡都还在数木棍记帐!你要开设合资银行,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最懂金融的我们荷兰人?什么话都不要说了,马上把这些表格填完,让我们知道你的具体打算,以便我们展开下一步的合作!还有,我们合资建立的银行,必须要在中国的五个通商城市都有分号,由我们荷兰人担任经理总经理!”

不要怪西方诸国这么小题大做,中国的市场实在是太大了,这个时代被满清奴化教育洗脑两百多年的中国人也太封闭无知了,还有罪该万死的满清朝廷更是太愚昧保守了,西方商人别说是在中国建立现代化工厂,就是想走出租界到内6销售货物都是千难万难!而两年前就已经成为亚洲第四大港口的上海港,每年光是进口的纺织品就占到了总额的百分之四十六,能够在上海建立现代化纺织厂,就地采购就地加工又就地出售,省下天文数字一般的运输费用和人工开支,西方诸国的商人当然是求之不得,不惜代价也要争取到这个宝贵机会。

除此之外,吴健彰的官员身份也是西方列强十分重视的一点,没人比一心想打开中国市场的西方列强知道在中国建立实业的麻烦,还有各种各样匪夷所思的荒唐限制,而如果是由身为官员的吴健彰出面办理这件事,不但可以减少无数阻力和限制,就算有再多的麻烦问题,也可以由吴健彰这个官员出面解决,远远胜过西方列强一个一个中国衙门的来回跑,遭遇各种拖延推委,白白辛苦还毫无结果。

身处宝山而不自知,受时代和知识面的制约,可怜的买办爷爷吴健彰压根就不知道列强领事其实是来给他送银子,相反还在心里把成天乱闯祸的宝贝孙子骂了一个狗血淋头。好不容易打走了接连跑来恐吓纠缠的七八个列强领事,吴健彰第一件事就是赶紧上轿回家,然后又马上派人把宝贝孙子叫到面前,把列强领事摔到自己面前的厚厚文书往宝贝孙子面前一摔,大吼道:“说!这是怎么回事?”

吴越这次还真不知道买办爷爷为什么这么大的火,无比疑惑的拣起那些带有中文译本的文书仔细一看后,吴越又无比惊喜的现,这些文书竟然大都是货真价实的商业合作合同,以及各种现代化纺纱机、织布机的性能报告及报价,甚至还附带上了原料报价,以及提供技术指导、熟练技师和培训工人等等优惠条件。除此之外,普鲁士要求合资建立炼钢厂的合同上,竟然还附上了上海邻近最大铁矿冶山铁矿的矿石化验报告,还有建议采用的钢铁冶炼设备及开采设备。

在这个时代,中国人中大概也只有吴越知道这些东西的价值有多宝贵,所以大概翻看了一遍后,吴越马上就欢呼了起来,欢喜问道:“爷爷,这些合同和设备报价是那里来的?我今天一直在家里啊,怎么没听说有客人来和我们家洽谈业务?”

看到宝贝孙子的欢喜模样,吴健彰算是彻底傻眼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怒吼问道:“你还高兴?难道说,你真打算搞什么纺织厂、炼钢厂?还有搞什么银行?”

“爷爷,我早就想和你说这件事了。”吴越赶紧点头,说道:“爷爷,相信我,我们出钱和洋人建工厂建银行,绝对不吃亏,还有大把的银子可以赚!现在大清的工业基础基本上就是零,我们如果抢先把这些现代化工厂搞起来,不但可以躺着挣大钱,还对老百姓也有好处,甚至可以抢占朝鲜和日本的空白市场,彻底垄断整个东亚的工业品市场!”

吴健彰更傻眼了,惊叫道:“你真要搞这些东西?你懂不懂这些啊,别什么工厂没搞起来,先把我们吴家的家产败个精光?”

“爷爷,你听我说嘛。”吴越也不嫌丢脸,马上拿出了身体前任主人留下的撒娇**,一边抱着吴健彰的干瘦胳膊摇晃撒娇,一边尽量浅显的给吴健彰讲解在上海建立现代化工厂的各种好处,还有抢占目前一片空白的中国内地市场可以获得何等高额的利润,以及建立现代化工厂后能够为贫苦百姓创造多少就业岗位。

还别说,吴越这次还真是找对了劝说对象,如果换成了其他人,吴越说得再浅显再简单也未必就能够让对方理解,吴健彰却不同,本来就是靠商业家,对生意有着天生敏感的嗅觉,又是上海海关的监督,比谁都清楚上海港每年要从海外进口多少纺织产品。所以听了宝贝孙子尽量浅显的讲解分析后,吴健彰虽不至于立即动心,却也明白了宝贝孙子不是胡闹,而是真真正正的想做生意,想替家里赚钱。

怒火尽消的平心静气盘算了许久,吴健彰向吴越提出了一个关键问题,道:“你搞这些,得花多少银子?”

“目前还不知道。”吴越回答得很坦白,又说道:“爷爷,你放心,我不会马上就同时搞纺织厂、炼钢厂和银行,我也需要时间适应和积累经验,所以我想先把纺织品厂搞起来,然后再考虑炼钢厂和银行,前期的投入也不会太大。”

捋着花白胡须又盘算了许久,吴健彰才又问道:“那你打算和那个国家的商人合作开厂?”

“我傻了才会去找一个国家的商人合作开厂,既得罪人,又容易被人控制。”吴越微笑答道:“我打算搞招标,那个国家的商人出的条件最好,我就和谁合作,这么既不得罪其他人,又不吃亏上当。”

招标这种手段早在十八世纪就已经在英国出现,常年和洋人打交道的吴健彰倒也知道,所以吴健彰微微点了点头,很是满意宝贝孙子的这点精明,但吴健彰还是万分的担心,又犹豫着说道:“本来让你试一试也没什么,但是朝廷如果不答应怎么办?”

“没事,我早就想好对策了。”吴越笑笑,说道:“改个名字就行,把工厂叫成作坊,朝廷里就揪不出什么毛病——朝廷总不至于连作坊都不准开吧?”

“把工厂叫作坊?小兔崽子,亏你想得出来!”

吴健彰笑骂,又盘算了片刻,相对这个时代其他中国人来说十分开通的吴健彰还是下定了决心,决定支持一下宝贝孙子走正道,所以吴健彰再略一盘算,很快就点头说道:“好吧,老夫给你十……,不,给你十五万两银子,让你去和洋人搞工厂!但老夫有言在先,赚了钱什么都好说,要是亏光了,以后别指望老夫每次给你十两银子以上的零用钱!”

“好爷爷!世上只有爷爷好!”

吴越万没想到买办爷爷竟然一出手就给自己十五万两银子当启动资金,大喜之下把吴健彰的干瘦胳膊抱得更紧,摇晃着肉麻道谢。吴健彰则慈爱的抚摸宝贝孙子的额头,心中叹道:“反正迟早都是你的,乘老夫还活着,帮你走一下正道吧。不然的话,老夫要是闭眼了,你和那个不孝子就算把老夫辛苦积累的家产败光了,老夫也管不了啦。”

…………

欣喜若狂的吴越在家里向买办爷爷连声道谢的时候,一度是吴家盟友的塘湾帮帮主周立春,也在前县衙班头袁五八的引领下,从后门进到了上海知县袁祖悳的家里,并且受到了袁祖悳的热情接待。

酒至近酣,已经收到袁五八报告的袁祖悳当然开始套话,打听周立春与拜把兄弟刘丽川翻脸的原因,不满结拜兄弟食言反悔的周立春也没隐瞒,很是坦白的把事情经过如实相告。袁祖悳听了自然是大喜过望,一边煽风点火,一边乘机试探周立春是否愿意倒戈易帜,为已经失去了鸟党助力的自己效力。

周立春之前之所以答应给刘丽川雪中送炭,本来就是为了贪图上海码头这块黄金地盘,现在刘丽川食言反悔,又知道袁祖悳扶持的鸟党曾经是码头一霸,再听到了袁祖悳的试探引诱,二人当然是郎有情妾有意,马上就干柴烈火奸夫****的勾搭上了。而迅订立了互利同盟后,袁祖悳又低声说道:“立春,你如果想在上海码头财,最难对付不是没胆量的王国初,也不是言而无信的刘丽川,而是刘丽川背后的吴阿爽。所以,你必须先帮我,帮我拿到可以板倒吴阿爽的铁证!”

第十七章 好心没好报

有了吴健彰的支持,在开设工厂方面本来并不算怎么热心的吴越也终于来了兴致,抱着那怕搞失败也可以乘机弄点上海地皮的打算,开始投入精力着手实施此事,也在第二天就带着几个狗腿子直奔租界,与租界的各大洋行联络交涉,虚心求教建立纺织品工厂的各种必需事务,也了解现在这个时代西方各国的纺织业情况。

尽管英国和法国方面都没有主动向吴健彰提出合作要求,但做为一个穿越者,吴越当然很清楚在这个时代谁的大腿最粗,所以吴越还是主动跑到了英国和法国的洋行去交涉请教,并且直接告诉了对方自己的具体打算和投资规模。

如吴越所料,他这么做同样受到了英法洋行的热情欢迎,宝顺洋行的英国老板比利还亲自出面接待了吴越,并直接的告诉吴越,道:“亲爱的吴,你主动来与我联系,是一个非常聪明的选择,说到纺织业,我们英国的纺织品畅销全世界的时候,欧洲诸国还连珍妮纺纱机都没有仿造成功。以我看来,你不必再去与其他国家的商人联系了,直接就与我合作吧,我对在中国建立纺织厂也十分感兴趣。”

吴越当然知道比利说的是实话,但为了不至于被英国单方面控制,也为了不至于得罪其他主动要求合作的西方列强,吴越还是婉言谢绝了比利的好意,只是了解比利的设备报价、参数和操作要求,与其他西方国家的设备情况比较选择。

比较下来的结果让吴越十分为难,这个时代最先进的蒸汽纺纱机不但价格昂贵,还操作复杂,培养熟练技工比较困难;人力操作的纺纱机虽然在操作方面相对比较简单,价格也便宜许多,但产量小,产品质量较差。而考虑再三后,吴越咬了咬牙,还是决定了采购蒸汽纺纱机建厂。

“干!反正是引进设备,要买就买最好的,让国人开开眼界见识一下蒸汽机也是做好事,我就不信这个时代的中国人真的笨到连蒸汽机都不会操作,多花点时间和银子慢慢培养就是了!”

拿定了这个主意,吴越立即着手计算和规划建厂规模,而让吴越喜出望外的是,老朋友马丁神父也不知道是从那里听到消息,主动跑来告诉吴越,说他在美国时经常与纺织业接触,对纺织厂十分了解,自告奋勇给吴越帮忙规划。吴越一听大喜,忙向马丁千恩万谢,也毕恭毕敬的请马丁详细指点。

有了马丁的帮忙,吴越确实少走了许多弯路,也很快就弄出了一份相当详细的建厂计划书。然后吴越毫不迟疑,马上就把计划书印刷多份,分别送到各个洋行,以百分之四十九的股份和采购整套设备、聘请技工为代价,邀请各国商人竞标合资,说明与自己合作的投资底价为五万两银子,谁愿意投入的资金最多和设备价格最便宜,就与谁合作。

十五万两白银的投资不是什么小数目,中国庞大的消费市场更是一块大得无法形容的肥肉,再看到了吴越做出巨大让步的极具诚意合作条件,各大洋行的西方商人当然是象苍蝇闻到血一样的扑了上来,争先恐后的向吴越递交了合作意向书,也纷纷开出了各种优惠条件,而美国方面最有诚意,不但承诺投资八万五千两银子,还在设备报价方面比任何国家都低——当然,这也和马丁神父知道其他国家的报价有关。

只有英国方面始终没有反应,不过到了竞标期限的最后一天的下午,英商比利突然笑吟吟的出现在了吴越的面前,承诺出资八万八千两白银入股,并开出了比美国方面还要低上一成的设备报价。得到过美国领事密令的马丁神父后悔不迭,赶紧又去和美国洋行联系时,时间却已经过了竞标期限,暗暗佩服英国方面情报能力和老谋深算的吴越也没迟疑,马上就一口答应与英商比利合伙建厂,各国洋行虽然眼红,却也找不出任何理由来指责吴越,只能是不断打听吴越什么时候建立钢铁厂和银行。

英商比利也很有合作诚意,第一次做这种事的吴越为了谨慎起见,要求比利用他承诺的投资先行采购设备和招聘熟练工人,待工业设备运到上海后再支付不足部分,结果比利不但很快答应,还连保证金都没有向吴越收取,仅仅只是与吴越签订了一纸合同——这也是因为英国方面非常清楚老吴家的经济实力,还有知道老吴家没胆量赖这笔帐。

设备和熟练工人有比利操心,但是在上海买地建厂和招聘工人却必须要吴越负责,而到了这个时候,吴越的中国人身份也体现出了特殊优势,购买土地不用象洋人那么麻烦要经过满清朝廷同意,随便派了一个师爷出面,就在上海城北的租界旁边买下了一百二十亩土地,并且当场拿到了地契,还不必麻烦去申请更改耕地用途——这个时代也还没那破规矩,故意买在租界旁边,当然也是因为吴越知道上海将来那里的地皮增值最快。

土地顺利买下来后,因为设备暂时还不能到位的缘故,很是忙碌了一段时间的吴越也重新闲散下来,也这才抽出时间,再次跑到外洋码头上去了解工人的学习圣经情况。

码头上的事已经不用吴越操心了,有了上海各大帮会的配合,洋神父们在码头上的传教工作进行得比吴越想象的还要顺利,码头工人每次登船劳作前背诵一段时间已经成为常态,还出现了一些佩戴十字架的码头工人和帮会打手。吴越看在眼里,心里也马上又生出了怂恿洋神父建立教会学校的心思——吴越不介意做一个帮助西方文化侵略中国的小帮凶,但是在做小帮凶的同时,良心还没被狗吃光的吴越还是想多给同胞争取一点附带的好处。

注定是缘分,上次吴越刚生出怂恿洋人建学校的心思,马上就碰上了差点和自己合法滚床单的周立春女儿——吴越已经知道她的名字叫周秀英。而这一次竟然也是这样,吴越才刚想去找洋神父谈谈,脚步刚动间,前方的人群中却又出现了周秀英那苗条的背影,刚开始吴越本来不想找麻烦,可是又注意到周秀英那双修长美腿时,在这方面不是很君子的吴越难免又有一些心痒,忍不住走到了周秀英的身后,开口打了一个招呼,道:“世妹,你怎么还没回青埔?”

听到声音的周秀英惊讶回头,可是看清身后的人是吴越时,周秀英的俏脸上顿时如罩寒霜,还重重的哼了一声。吴越也不介意,又微笑说道:“别这样,我们的事已经过去了,别老是记在心里。不管怎么样,从源叔那里说,我和你始终是世兄妹,见面打个招呼,不奇怪吧?”

“招呼打完了,如果没什么事的话,你可以走了。”周秀英终于开口,表情也依然十分冰冷。

吴越最不喜欢周秀英的就是这点,抬腿本来想走,但脚步刚动间,吴越却又想起了一件事,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世妹,有件事说在你心里,我打算在城北建个纺织厂,上次你爹不是说青埔那边闲散劳力很多吗?你和你爹说一声,如果他愿意,到时候我可以雇佣他的同乡做工人,待遇不会比在码头装货卸货差。”

吴越之所以这么说,主要是因为刘丽川手下的工人光是码头的生意就忙不过来,为了雇佣工人方便,也为了做个顺水人情给自家的得力打手刘丽川。结果让吴越颇意外的是,周秀英听到了这话后,竟然露出了诧异神色,问道:“纺织厂?你在城北那边买土地,不是想搞什么织布染布的作坊吗?怎么又变成什么纺织厂了?”

“你怎么知道我要开作坊的?”吴越惊讶问道。

“我听源叔说的。”周秀英如实回答,道:“源叔前天和我爹一起喝酒,说了你在城北买地建作坊的事。”

“消息还真灵通。”吴越笑笑,没有介意刘丽川的大嘴巴,又随口说道:“作坊和纺织厂是一个意思,都是雇工人纺纱织布卖钱,因为这个纺织厂是我和洋人合伙搞的,所以才故意叫作坊,免得被外人知道了麻烦。”

周秀英似懂非懂的点头,虽不明白为什么叫作坊就可以避免麻烦,但又不想和吴越过多纠缠,随口说了一句我会告诉爹,然后就主动走开。而吴越耸耸肩膀后,也就径直去找洋神父商量建学校的事去了。

吴越主动要求优先雇佣青埔闲散劳力虽然是一片好意,但吴越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差点和他合法滚床单的周秀英虽然把他的话转告给了周立春,可是周立春反复追问了具体详细后,不但没有考虑接过吴越主动递来的橄榄枝,相反还马上跑到了县衙,把吴越和洋人合伙建厂的消息告诉给了老吴家的死对头袁祖悳!结果这么一来,袁祖悳马上就是欣喜若狂了。

“真的?”袁祖悳难以置信的惊喜追问道:“消息确切不?吴家那个小崽子在城北买土地,不是要搞什么作坊,是要和洋人合伙建洋工厂?”

“应该不假。”周立春如实答道:“是那个小崽子亲口对我女儿说的,还想让我帮他从青埔雇工人。”

袁祖悳已经见过周秀英一次,还道之前出了名喜欢眠花宿柳的吴越是垂涎周秀英的美色,为了讨好周秀英才无意中说漏了嘴,所以袁祖悳也顿时更加欢喜,拍案说道:“好!好!本官这一次终于可以报上次的一箭之仇了!吴阿爽,你死定了!”

“县尊,你有办法整倒吴阿爽了?”周立春惊喜问道。

“当然。”袁祖悳得意说道:“立春,托你千金的福啊,这才本官总算是拿到扳倒吴阿爽的铁证了。这条老狗的宝贝孙子,又是在码头上帮洋人传播洋教,引诱工人信洋教信耶稣,又是帮洋人买租界旁边的土地,和洋人合伙建洋布厂,有暗助洋人扩大租界之嫌,本官只要把这些写进折子,参他一条纵容子孙勾结洋人骗买田地之罪,就足够扳倒他了!”

周立春听了大喜,忙问袁祖悳何时行事,袁祖悳则一边拿起毛笔,一边狞笑说道:“什么时候动手?当然是现在!恩师已经来信催促过我赶紧收集吴阿爽的罪行证据,我现在就写折子送到苏州,恩师肯定会派快马送到京城呈报朝廷,当今圣上和朝廷里的军机中堂没有一个不恨洋人入骨,看到折子,又岂能会善罢甘休?”

说罢,袁祖悳还真的写了一道折子弹劾吴健彰,把吴健彰纵容孙子勾结传播洋教和骗买土地的罪行夸大百倍,请求满清朝廷严办查处,立即派人用快船送往苏州,呈交江苏巡抚杨文定。然后袁祖悳又命令周立春继续与刘丽川虚与委蛇,假称帮吴越雇佣工人,乘机收集吴越与洋人合伙建厂的证据。周立春为了接替鸟党在上海码头称霸财,也一口答应,并立即依令去与刘丽川联络,却全然不知袁祖悳已经盘算上了他的漂亮女儿,打算在扳倒吴健彰后,强迫周立春把他的漂亮女儿嫁给袁祖悳做第九房小妾。

复仇的力量无穷无限,仅隔了一天多时间,袁祖悳的奏折就送到了苏州,呈报到了江苏巡抚杨文定面前。而出了名小心眼的杨文定是早从门生那里知道洋人上访的真相,也早就把勾结洋人给他难堪的吴健彰祖孙恨得蛋疼,看到了袁祖悳的奏折后大喜过望之余,杨文定还觉得不够解气,又亲自提笔写了一道奏折,鬼扯什么崇信上帝的太平军细作深入江苏活动,似乎与上海码头上的大批工人学习洋经有关,话里话外尽是怀疑吴健彰祖孙涉嫌暗通太平军的意思,然后把自己的折子连同袁祖悳的奏折一起派六百里加急送往京城,呈交军机处!

“吴健彰,王八蛋!竟然敢怂恿洋人来本官的巡抚驻治苏州城大闹,本官这次不但要你丢官罢职,还要你狗头落地!”杨文定杨巡抚心里这么恶狠狠的说。

第十八章 注定有缘

咸丰一直认为自己是大清有史以来最倒霉的皇帝,当皇子时一直活在才智出众的六弟奕訢阴影下,直到最后关头才侥幸夺得嫡位;死鬼阿玛道光霸占了三十年的皇位方才蹬腿下十八层地狱,给他留下一个内忧外患的摊子;好不容易登基称帝,当年南方就闹起了长毛乱匪,还越闹越大都已经从广西打进了湖南,严重危及到咸丰王朝的统治基础,让咸丰伤透了脑筋,愁白了头,也让咸丰成为了大清两百多年来最丢脸最窝囊的一个皇帝,对内平定不了长毛乱匪,对外抵御不了洋人的坚船利炮,憋屈之至。

咸丰恨,恨他才干出众的六弟把他比了下去!恨他的废物阿玛给他留下烂摊子!恨他的臣子奴才无能无用,没有尽到做奴才的本分辅佐好他治理大清江山!更恨长毛乱匪不肯乖乖当奴才,偏偏要造反谋逆!但咸丰最恨的,还是一步接一步蹬鼻子上脸的洋鬼子!

正因为痛恨洋人,痛恨洋人强迫大清朝廷签订的一道道屈辱条约,咸丰登基后干的第一件大事就是罢免主和派代表军机大臣穆彰阿,第二件大事就是从重嘉奖组织百姓阻止英国商人住进广州城的两广总督徐广缙和广东巡抚叶名琛!

结果这一手也收到了让咸丰满意的效果,不但关于和洋人交涉的麻烦事几乎消失不见外——虽然这是因为徐广缙和叶名琛故意扣留,朝野上下也响起了巨大的反洋排外声音,臣子奴才纷纷以反洋仇洋为荣,彻底断绝与洋人通商贸易的呼声也是此起彼伏,如果不是还有长毛逆这个内患,咸丰肯定已经效仿他那位脸上长有许多特殊印记的先祖康熙大帝,下圣旨把所有洋人撵出大清了!

在这样的背景下,杨文定与袁祖悳分别弹劾吴健彰的奏折送到京城后,自然收到了让他们满意的效果,而对吴健彰祖孙来说更加倒霉的是,虽然现在的席军机大臣祁寯藻相对来说不是那么保守愚昧,比较能够接受新兴事物,可是杨袁二人的奏折,却偏偏被军机处的排外派代表、连英国谈判代表都能扣押逮捕的穆荫先看到,所以在大怒之下,穆荫连想都没有想,乘着咸丰来军机处的机会,直接就跳过祁寯藻把杨袁二人的折子直接递到了咸丰面前,结果这么一来,咸丰大帝当然是龙颜震怒,当场就拍桌子砸板凳了。

“胆大包天!简直就是胆大包天!”咸丰大帝拍着龙案咆哮道:“这个吴健彰,竟然敢纵容他的孙子公开帮助洋人传教,还敢让他的孙子帮洋人买地扩大租界,简直就是胆大包天!无法无天!这个狗奴才是吃了豹子胆了,连这样的卖国之事都敢干?!”

“万岁,这个吴健彰本来就是一个卖国求荣之徒,做出这样的事并不奇怪。”穆荫添油加醋道:“四年前的青埔教案,他负责与洋人谈判言和,不但没有追究洋人违禁传教之罪,相反还逼迫青埔百姓筹银赔偿洋人,致使青埔民怨沸腾,也让洋人的气焰更加嚣张,现今他又纵容子孙帮洋人传教帮洋人买地,不过是故技重施,只顾讨好洋人而不顾国家大义,实在是罪该万死。”

说罢,穆荫还又忍不住补充道:“还有,江苏巡抚杨文定奏,逆细作在长江下游活动猖獗,打的就是拜上帝信耶稣的旗号,吴健彰是广东人,与逆贼巢广西距离极近,现在又纵容他的孙子大力传播洋教,威逼利诱大清百姓拜上帝信耶稣,这其中,恐怕还有什么内在的联系。”

“狗贼!”咸丰骂了一句脏话,又吼道:“拟旨,立即免去这个吴健彰的一切官职,交部议处!还有,把他那个孙子也给朕抓了,交刑部一并议罪!”

事情到了这步,原本杨抚台和袁县尊的如意算盘已经达成,吴健彰和吴越祖孙也注定要倒足大霉。然而很可惜的是,天公助恶不助善,偏偏在场的还有一个席军机祁寯藻,人品勉强还算不错的祁寯藻既是和吴健彰那个已经蹬腿的靠山多少有些交情,又颇为不满穆荫跳过他直接向咸丰递交地方奏折,所以为了体现自己席军机大臣的威严,祁寯藻便站出来说了一句公道话,道:“万岁,杨文定与袁祖悳奏报之事虽然可恨,但通篇都是具报,并未出示真凭实据,仅凭此就将吴健彰革职拿问,似乎有些过于操切,以臣之见,最好是详查之后再定罪不迟。”

“还查什么查?”早就瞄上祁寯藻位置的穆荫反对道:“吴健彰不过是一个小小道台,先革职拿问,然后再查他的罪行又有什么影响?”

“穆中堂,恕老夫提醒一句。”祁寯藻不动声色的说道:“吴健彰确实只是一个四品道台不假,但他还是主持征收关税的上海海关监督,户部给上海海关裁定的关税征收数额是四万两千两,但吴健彰去年却为朝廷征收了三十三万多两银子的关税,数额位列五大海关之,过朝廷要求征收数额的八倍还多,户部因此专门下文嘉奖。似这般征税得力的官员,仅凭一道具报和一道凭空猜测的奏折就把他直接革职拿下,是否有些过于操切?”

穆荫语塞,咸丰也有些动摇——现在的大清朝廷为了平定长毛乱匪,事事处处都要用钱用银子,军费开支十分惊人,海关这个越来越重要的财源确实不能有什么闪失。而铁了心想靠排外反洋讨好咸丰的穆荫眼珠子一转后,又说道:“万岁,既如此,那不如派遣一名钦差大臣前去上海查办此事,若杨文定等人所奏属实,就让钦差大臣把吴健彰就地革职拿问,也让钦差大臣顺便查访一下上海海关的关税征收情况,看看这个财源重地是否有官员胥吏中饱私囊,也看看是否还有可以开源节流之处。”

咸丰一听十分满意,立即点头同意,而祁寯藻和吴健彰是既无亲又无故,刚才替吴健彰说一句好话不过是不满穆荫的越级奏报,现在穆荫独断专行的气焰已经压下去了,祁寯藻当然马上也是附议——祁寯藻是和吴健彰的背后靠山有点交情,但这点关系还不足以让祁寯藻为了吴健彰而彻底得罪一个军机大臣。接着咸丰稍一盘算后,很快就又说道:“那好,就派工部尚书翁心存为钦差大臣,立即赶赴上海查办此事,若杨文定等人所奏属实,就把吴健彰和他孙子立即拿下,押来京城交部议罪。再让翁心存顺便查访一下上海的海关税银征收情况和详细帐目,若有官吏贪污之事,一并拿办!”

穆荫一听大喜,立即下跪领旨,屁颠屁颠的跑去替咸丰拟旨。祁寯藻则眼皮微微一动,知道咸丰是铁了心想要吴健彰的脑袋——因为工部尚书翁心存不但是朝廷里的清流领袖,素来与吴健彰这类的捐班不共戴天,还是朝廷里的排外派代表,一向仇恨洋人入骨,咸丰点名派翁心存去查办吴健彰,其用意自然是不想轻饶了吴健彰祖孙。——不过嘛,还是那句话,反正这事不关祁大军机鸟事,祁大军机当然也没有反对阻止。

顺便说一句,这个叫翁心存的工部尚书,朋友们或许不是很熟悉,但他有一个儿子的名字朋友们肯定知道,很巧的是,翁心存这个儿子刚在顺天府乡试中中了举人,正好就在翁心存的身边,也正好有空…………

…………

人在上海,吴越当然不知道京城里已经有人在铁了心整他,也因为工厂设备还要从香港和英国运来的缘故,吴越这段时间还闲散得厉害,每天除了调戏漂亮丫鬟外,最多就是到码头到租界去闲逛,结识共同语言比较多的洋人朋友——在这个时代,也确实只有洋人和吴越的共同语言要多一些。同时在吴越的一再劝说下,几个洋神父也已经在商量如何联手开办教会学校,为穷苦百姓的孩子提供免费教育,只是这样的好事也不是一蹴能就,同样需要时间筹划和准备。

其间也多少生了一点让吴越颇意外的是,之前一直不怎么看好吴越搞工厂的吴家打手刘丽川,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竟然两次三番的跑来打听吴越与洋人合伙建工厂的事,最后一次还干脆要走了一份吴越多印的招标邀请书。吴越疑惑问起原因时,刘丽川也说了实话,道:“是我那个拜把兄弟周立春要的,你不是要让他帮你从青埔工人吗?他对这件事有些动心,但还是有点怀疑,所以想多了解一点你和洋人联手建厂的事,这样才敢放心回去劝说同乡来上海给你干活。”

一听觉得是好事,吴越便也没有怀疑,很大方的就让刘丽川拿走了一份印给洋人的招标邀请书,还要刘丽川帮自己多劝劝周立春父女睁眼看世界,不要总想着借助帮会力量收什么保护费,既挣不到什么钱又伤天害理。刘丽川一口答应,又笑眯眯的说道:“越,你立春叔这段时间对你的印象好象有点改观了,你和我那大侄女的事,是不是再考虑一下?要不要源叔再帮你说说?”

对周秀英的容貌脸蛋,吴越倒是一百个一万个满意,可周秀英那脾气吴越实在有些吃不消。所以听了刘丽川的话后,吴越虽然多少有些动心,却还是摇头说道:“算了,除非你那侄女答应成亲后每天晚上亲自给我洗脚,还不准动不动就脾气,否则我绝不考虑。”

刘丽川一听翻白眼了,心说就大侄子你那模样,不给我那漂亮侄女端洗脚水就该阿弥陀佛了,还想让她给你天天洗脚,做梦去吧你!所以刘丽川也没再提这件事,马上就拱手告辞,留下其实非常垂涎周秀英的吴越在房里心中幻想,“有什么办法让那只母老虎改掉坏脾气?如果能让她贤惠温柔点,我吃点亏也愿意啊。”

又过了几天,闲得实在是无聊,吴越便再一次领着吴大赛等狗腿子来到了上海码头上解闷,而那些洋神父们虽然已经约定了分批轮流来码头上传教,不再全部蹲在码头上等着,但上海码头上工人却明显已经养成了登洋船前集体背诵圣经的习惯,那怕没有洋神父盯着也会乖乖的先背圣经再上船,同时佩戴十字架的工人也明显多了不少。见此情景,吴越满意点头之余,当然又想起了催促洋神父抓紧建学校的事。

可能是好人有好报,吴越每次在码头上琢磨建学校的善事,都能碰上他其实非常垂涎的小美人周秀英,结果这次竟然也是这样,稍一转目间,吴越竟然又看到了周秀英——小丫头已经换回了第一次和吴越见面时的渔民打扮,还把渔船摇到了外洋码头的旁边,正在向过往的路人兜售鲜鱼。

有段时间没见到周秀英,吴越实在心痒难熬,干脆就直接跑到了周秀英的鱼滩旁边,故做随意的问道:“世妹,你怎么跑到这里来卖鱼了?鱼市不是在吴淞江那边么?”

早就看到吴越的周秀英仍然还是一副冷漠表情,故意不去直视干瘦如柴的吴越,冷冷说道:“今天打到的鱼太多,在吴淞江码头上卖不完,扔了可惜,这里人多,就摇船来这里卖了。”

“这就对了,不要因循守旧,要学会变通。”吴越用教训的语气说道:“谁说鱼一定要在鱼市卖,那里人多那里卖才是聪明的做法。怎么样,生意一定很好吧?”

白了吴越一眼,周秀英冷笑说道:“抱歉,你说错了,这里的人是多,但工人都太穷,舍不得吃鱼,有钱人又习惯了到鱼市卖鱼,所以我到现在才卖出去两条鱼,正打算收摊或者降价,以后也不会再来这里卖鱼了。”

尴尬的揉了揉鼻子,吴越苦笑说道:“万事开头难,刚开始是肯定不会生意太好,不过没关系,到散工的时候你的生意肯定会好,到时候肯定能全卖完。”

“如果卖不完怎么办?”周秀英冷冷问道。

“我买,我全买。”吴越想都不想,脱口就说道:“我买了给双刀会的弟兄加菜,不管有多少我都买。”

听到这话,家境其实只能算小康的周秀英多少有些动心,又迟疑了一下,周秀英还破天荒的对吴越有了点好脸色,问道:“问你件事,那些洋人那么有钱,为什么他们不向我买鱼?来过好几拨洋人,都是看了看鱼就走,没一个买的,难道洋人不吃鱼?”

粗略的看了一眼周秀英卖的鱼,吴越耸耸肩膀,说道:“不是洋人不吃鱼,是他们只吃刺少肉厚的海鱼,比方说三文鱼和金枪鱼之类的,你卖的不是鲤鱼就是鲫鱼、鲈鱼,还有连我们上海人都觉得刺多的刀鱼,洋人当然吃不下去,也就不会买。”

周秀英恍然大悟,又忍不住好奇问道:“你说的那些洋鱼,真的刺少肉厚?和我们大清的鱼比,谁的鱼好吃?”

有了在美女面前卖弄的机会,吴越当然不会客气,马上就点头说道:“三文鱼和金枪鱼确实是刺少肉厚,那些鱼不但鱼刺少,鱼刺还非常粗大,很容易就可以和肉分开。至于说到味道,各有所长的,淡水鱼鲜美甜嫩,海鱼肥厚油多,好的海鱼肉比嫩牛肉都好吃,看各人的习惯和喜欢。”

见周秀英听得入神,吴越忍不住又说道:“不过从健康的角度来说,还是洋人喜欢吃的海鱼对身体更好,鱼肉里寄生虫少,又富含不饱和的脂肪酸,吃了对脑子和身体都有好处,还不容易胖。如果世妹你喜欢吃生鱼,那更是要选洋人的海鱼,吃我们大清产的淡水鱼,一不小心肚子里就会长虫子。”

吴越这番话,周秀英就听懂了最后一句,好奇下刚想问为什么吃淡水鱼肚子里会长虫子,不曾想旁边却突然传来了一个陌生声音,操着标准得不能再标准的北京官话冷笑道:“危言耸听,我华夏子民吃了几千年的鲤鱼刀鱼,会连洋人吃的鱼都赶不上?崇洋媚外,可笑,可笑!”

听到这话,吴越当然是惊讶回头,却见自己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老一少两个男子,老的六十来岁花白胡须,年轻的二十二、三岁,模样甚是英俊,同时两人的容貌也十分相近,似乎是父子或者祖孙关系。而那年轻男子见吴越回头来看自己,便又冷笑说道:“这位兄台,听你言语,似乎对洋人十分推崇,爱屋及乌把洋鱼都置于大清鲜鱼之上,如此自甘洋人之下,是否太过乎?”

“小子,你说什么?”终于轮到吴越的狗腿子吴大赛威了,马上跳出来习惯性的恐吓道:“你知不知道我家公子是谁?兵备道的吴少爷,听说过没有?”

“兵备道的吴少爷?”那年轻男子的眼睛没来由的突然一亮,脸上还露出了神秘笑容,拱手说道:“吴少爷,久仰大名了。”

“客气,客气。”吴越拱手还礼,疑惑问道:“兄台的高姓大名是?”

“在下姓翁。”那年轻人十分傲慢,仅回答了自己的姓氏,然后又说道:“吴少爷,在下姓名并不重要,在下只是奇怪,你说吃我们大清的鱼会肚子里长虫子,典出何处?在下孤陋寡闻,为什么从未听闻?”

有些不满那姓翁年轻人的傲慢态度,吴越本来懒得和这种读八股读傻的傻叉废话,那曾想另一边的周秀英也说道:“对,你说吃我们大清的鱼肚子里会长虫子,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我从小到大都是吃鱼,怎么肚子里没长虫子?你该不会是胡说八道吧?”

第十九章 自取其辱

是男人都爱点面子,尤其是当着漂亮姑娘的面,所以吴越说什么都得不蒸馒头争口气了,很是耐心的向其实很垂涎的周秀英解释道:“我不是说吃大清的鱼会肚子里长虫子,是说吃淡水鱼会这样,淡水鱼的肉里有很多眼睛看不到的寄生虫,如果生吃下去,就很容易被寄生虫感染,在肚子里长出虫子。”

“但如果是吃熟鱼就没这个问题,因为做熟的鱼经过高温加热,已经杀死了鱼肉里的寄生虫,所以吃下去就很安全。我敢打赌,世妹你一定不吃生鱼,或者即便吃也很少,所以你吃了这么多年的淡水鱼,才一直都没事。”

吴越这番解释已经够浅显了,但是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却无疑还是非常难以理解,所以周秀英仍然还是听了一个稀里糊涂,但还好,周秀英的脾气虽然火暴,性格却十分耿直,很是坦率的点了点头,道:“我是不吃生鱼,只吃做熟的鱼。”

“哈哈哈哈哈!”一旁那姓翁的年轻人突然放声大笑起来,道:“可笑啊可笑,吃大清的鱼肚子里会长虫子,只是因为做熟了才不会长虫子?那么吴少爷,在下倒要讨教了,你可知道圣人说的脍不厌细这个脍字做何解?”

吴越斜眼去看那姓翁的年轻人,脸带怒色,既不满他的嚣张态度,也懒得搭理他,而那姓翁的年轻人却铁了心要和吴越过不去,又自问自答的说道:“如果吴少爷不知道,那么在下可以告诉你,孔圣人说的脍不厌细的脍字,指的就是生鱼肉,脍不厌细的意思也就是生鱼肉切得越细越薄越好。吴少爷,明白了吧?”

“明白了又怎么样?”吴越益觉得这个姓翁的年轻人讨厌,回答的语气中尽是不满。

“那在下又要请教了。”姓翁的年轻人得意洋洋,问道:“敢问吴少爷,我大清的古人圣人都吃生鱼,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他们的肚子里生虫子?怎么从来没有一本前朝古书记载这样的病情?”

吴越面无表情,先是拦住了已经在挽袖子的吴大赛等狗腿子,然后冷冷的说道:“翁公子,我如果找出一本记载这种病例的古书,怎么办?”

“吴少爷,你说怎么办?”姓翁的年轻人冷笑反问,又在心里冷笑说道:“不学无术的纨绔,别以为我知道你的底细,到现在连你家里的帐本都不会看!”

“我如果找出来了,你向我磕头赔罪。”吴越平静说道:“我如果找不出来,我向你磕头赔罪!怎么样,翁公子,敢不敢和我打这个赌?”

听到吴越这话,又看到吴越的平静表情,姓翁的年轻人心里还真有点犹豫,但考虑到吴越一贯不学无术的名声,姓翁的年轻人还是点头说道:“好,赌就赌!吴少爷,请说吧,那本古书里记载过这样的病情?”

“前朝的《三国演义》。”吴越冷笑说道:“曹操请华佗给他治头风那一段,其中提到华佗给广陵太守陈登治病,华佗用药,陈登吐出几升虫子,有人问起陈登吐出虫子的原因,华佗说病因就是陈登好吃鱼生。”

吴越的话还没说完,那姓翁的年轻人脸色就已经变了,心中暗暗叫苦,“糟了,我怎么把这一段给忘了?”

察言观色见那姓翁的年轻人已经生出悔意,吴越便又说道:“翁公子,怎么样?是否该向我下跪磕头赔罪了?”

“对,快磕头!磕头!”

吴大赛等狗腿子也得意叫嚣,那姓翁的年轻人却是神情尴尬,偷偷去看旁边老者反应时,见那老者毫无表情,目光故意看向别处,那姓翁的年轻人心中叫苦,知道这是父亲已经怒了,回去后一顿家法是肯定跑不掉了。那姓翁的年轻人无奈,只得硬着头皮狡辩道:“吴少爷,抱歉,在下从小只读圣贤之书,从来不读稗言闲书,所以《三国演义》之中是否真有这段,在下并不知晓。”

“从来不读稗言闲书?”吴越冷笑着问。

“正是如此。”那姓翁的年轻人点头,道:“不是在下夸口,任何书在下只要是看过一遍,一般都能记住。但在下实在没看过,所以不知道。”

“过目不忘?好厉害!”吴越称赞了一句,又突然问道:“那么翁公子,《金瓶梅》第二回的名字是什么?”

“俏潘娘帘下勾情,老王婆茶坊说技!”

那姓翁的年轻人想都不想,脱口就说出了正确答案,然而话音未落,他的脸色早已大变,心中更是叫苦。而他旁边的那名老者则是马上就怒容满面,想都不想,抬手就重重给了他一记耳光,骂道:“畜生,回去看老夫怎么收拾你!”

“哈哈。”吴越终于笑了,笑着说道:“翁公子,露出马脚了?连《金瓶梅》这样的****回目都已经牢记在心,亏你还有脸说什么从来不看稗言闲书,还不招来,你还看过什么****艳书?是不是早就把《******》倒背如流了?有没有看过《灯草和尚》和《绣屏缘》?背着外人的时候,是不是时常哼点******?”

那姓翁的年轻人彻底无言可对,那老者却重重哼了一声,说道:“吴公子,犬子不肖,辱及家门,是该重罚。可你身为大清官员之后,却在大庭广众之下提及这些****秽词,似乎也太过了吧?”

“提了怎么样?”吴越笑着说道:“且不说我还没怎么看过这些书,就算偶尔看上几眼,也是批判的看,是仇恨的看,是带着一个有良知的人内心深处那种愤慨的看!看这些****秽词是如何毒害我大清的亿万百姓,引以为戒,时刻提醒自己千万不要效仿,不要忘记良知!更提醒我自己千万不要做一个口是心非的伪君子,明明满肚子的鸡鸣狗盗,男盗女娼,还偏偏要装得象一个道德君子!这样才最可恨,也最可耻!”

吴越这话讽刺的是谁,那老者当然听得出来,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了片刻,那老者先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儿子,喝道:“走!别在这丢人现眼!”

说罢,那老者气冲冲的转身就走,那姓翁的年轻人赶紧跟上,吴越却不肯罢休,喊道:“站住!翁公子,看你模样是个读书人,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句话你难道忘了?你还没向我磕头赔罪,怎么就走了?”

听到吴越这话,吴大赛等狗腿子当然是马上冲上去拦住那对翁姓父子,谁知看热闹的人群中也冲出几个挎有腰刀的年轻男子,迅保护住了那对翁姓父子,吴大赛等狗腿子看到他们的武器有些胆怯,不敢再拦,那老者则回头向吴越说道:“吴公子,你说华佗给陈登治病那一段,《三国演义》上是有,但演义毕竟是野史,不可尽信,做不得数。你如果真想让犬子向你磕头赔罪,除非你能让老夫亲眼看到你所说的什么虫子。”

“对,对,野史不可信!”那姓翁的年轻人也来了精神,马上就嚷嚷道:“除非你能让我亲眼看到那些虫子,否则就该你向我磕头赔罪!”

如果那对翁姓父子能够低声下气的说几句好话,那么脾气其实并不执拗的吴越肯定就已经放过他们了,但是这对翁姓父子既然耍上了无赖,吴越就动上了肝火了,随手从周秀英的鱼摊上提了两条鱼,然后大步上前,一把揪住那姓翁的年轻人,说道:“跟我走!”

“我为什么要跟你走?你带我去那?”那姓翁的年轻人挣扎着问道。

“去租界!”吴越冷笑说道:“你不是要亲眼看看那些虫子吗?租界的洋人医院里有显微镜,我带你去看!”

“洋人的医院?”

那姓翁的年轻人脸色又白了,更加挣扎之余,他的护卫也上来拉扯吴越,还有一个护卫呵斥道:“大胆!你知道这位公子是什么人不?敢对他这么无理,不要脑袋了?”

“我管他是谁!”吴越怒道:“就算他是皇亲国戚又怎么样?男子汉大丈夫,说话就得算话,赌输了还要耍无赖,算什么东西?要亲眼看那些虫子,可以,跟我去租界,去租界看!”

那几个护卫大急,还有人想挑明那对翁姓父子的身份,但是却被那翁姓老者拦住——老翁家可丢不起这样的人。而拉拉扯扯间,不但旁边看热闹的人更多,还把码头那边的人也惊动了,许多人都跑了过来看热闹,其中还偏巧有与吴越十分熟识的英国神父麦都思,然后一看是吴越和人起了纠纷,很讲义气的麦都思忙挤上来打听情况,再听吴越介绍了情况经过后,麦都思也马上就向那对翁姓父子说道:“中国人,你们太无知了,吴告诉你们的是科学真理,淡水鱼中确实有许多的寄生虫,如果生吃的话,对你们的身体十分不好,你们应该向吴道歉!”

来华多年的麦都思中文颇是娴熟,说的话那对翁姓父子都能听得懂,但是要他们向吴越低头认错却绝不可能,所以两人都是板着脸不吭声,也一起小心保持与麦都思的距离。吴越则冷笑说道:“麦神父,和这些读八股文读傻了的腐儒说这样没用,只有让他们亲眼看到鱼肉里的寄生虫,他们才会相信。”

“吴,你说得对,只有眼见为实,他们才会相信。”麦都思点头,又向那对翁姓父子说道:“两位中国的先生,如果你们还是不信吴的话,那么可以和我们到租界去看看,我的好朋友雒魏林那里就有显微镜,我可以叫他做一个鱼肉切片,让你们亲看看,淡水鱼里有多少可怕的寄生虫!”

“也可以让你们顺便看看,你们身上到底有多脏!”吴越冷笑着补充道:“尤其是你们那两张嘴,让你们看看你们的嘴里有多少脏东西,我担保你们可以把尿都吓出来。”

“吴,你真是博学多才。”麦都思笑着说道:“列文·虎克刚明显微镜时,从他邻居的嘴里取出了一点附着物放在显微镜下,也是把他的邻居给吓了一大跳,大叫虎克先生明了魔鬼的眼镜。”

吴越和麦都思你一言我一语,说的都是这个时代中国人完全听不懂的话,那对翁姓父子却是一起脸色铁青,有心想表明身份却丢不起这个人,想悄悄溜走又已经被吴越揪住,更害怕与金碧眼的麦都思也起冲突,一起的束手无策。最后实在是没办法了,那老者只能是向儿子呵斥道:“孽畜,祸是你闯的,赌也是你打的,现在输了,还不快向人家磕头赔罪?”

那姓翁的年轻人十分清楚父亲是怕事情闹大丢人,虽然心里一万个不乐意,但是为了脱身,那姓翁的年轻人被迫无奈,也只能是膝盖一软,向吴越双膝跪下,磕头说道:“吴公子,在下向你赔罪了,请你大人大量,高抬贵手,放过我这一次吧!”

事情本来就不大,看到那傲慢可憎的翁公子向自己磕头赔罪,吴越的怒气也马上消得七七八八了,这才放过那翁公子,挥手说道:“好了,起来吧,以后多读点有用的书,别再动不动就跳出来丢人现眼了。”

“受教!”那翁公子双眼中闪烁着怨毒的光芒,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两个字。再站起身来后,那翁公子一声不吭就往外冲,那老者脸色不善的大步跟上,在围观百姓的哄笑声中狼狈逃走,还一不小心绊了一下,差点摔了一个狗吃屎,也让看热闹的百姓笑得更加大声和开心。

自取其辱的翁家父子狼狈走了,看热闹的百姓也逐渐散去,出了恶气的吴越也这才向麦都思道谢,麦都思挥手表示不用客气,吴越则十分客气的又举起手里的两条鱼,向麦都思说道:“神父,喜欢吃鱼不?把这两条鱼带回去加个菜如何?”

“谢谢,谢谢,不必了。”麦都思把头摇得象拨浪鼓,苦笑说道:“吴,我以前是非常喜欢吃鱼,但我实在是怕了中国的淡水鱼,第一次吃淡水鱼时,我不知道有那么多的鱼刺,直接一口咽下去,鱼刺卡在喉咙里,多亏雒魏林就在旁边,马上给我做了手术,不然的话,我当时说不定连命都得送给这些可怕的淡水鱼。”

“还有这事?”吴越一听笑了,稍微想了想,又随口说道:“神父,如果你喜欢吃鱼又怕刺,那我倒是有一个办法,我们中国有一道名菜叫做宋嫂鱼羹,是用除尽了鱼刺的淡水鱼肉做成,十分鲜美可口,还必须得用你们英国人习惯用的汤勺才能食用,你如果想品尝的话,可以到我的家里做客,我叫家里的厨子做给你吃。”

“太好了,我最喜欢中餐了。”已经入乡随俗的麦都思一听大喜,忙说道:“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今天下午我就想到你的家里做客,品尝你说的那道中国名菜。”

“我非常乐意能款待你。”吴越笑着说道:“那就说这么说定了,今天下午我在家里设宴款待你,如果雒魏林神父有时间的话,麦神父你也可以把他请来。”

麦都思笑着一口答应,和吴越约定了赴宴时间,然后重新回去给码头工人传教。吴越也这才把目光转向另一个当事人周秀英,苦笑着说道:“世妹,打扰你做生意了,不过你放心,你的鱼我全包了,挑几条新鲜的鱼给我,剩下的我叫双刀会人来拿。”

“多谢吴少爷。”周秀英对吴越说话时的神色终于不再那么冰冷,但还是忍不住又语带讥讽的说道:“吴少爷,你有洋人撑腰就是威风啊,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县衙里的袁班头,也是被你的洋人吓得磕头求饶。你的这些靠山,实在是太好用了。”

吴越一楞,这才想起自己第一次与周秀英见面时,确实也是靠着马丁神父帮忙,狐假虎威把袁五八吓得给自己磕头求饶。再然后,吴越也只能是尴尬的摸摸鼻子,说道:“是他们先招惹我,我被逼着这么做。不过我平时可不是这样的人,世妹你可以去打听打听,除了那天和今天,我还借洋人的势力欺负谁了?”

第二十章 祸从天降

这个时代的洋人在时间观念上确实要比中国人强很多,约定了下午五点到吴府拜访,五点才刚到,麦都思就准时来到了吴府门前,还如约带来了他的好友雒魏林神父,吴越亲自迎出府门,把这两个比较谈得来的英国朋友请到家中热情款待。

吴健彰还在海关衙门办公,时间又已经不早,吃完饭后肯定也出不了城了,必须要在吴府打扰一夜,所以已经十分熟悉中国人重视家庭观念的雒魏林神父主动提议等吴健彰回来一起用餐,吴越知道这是雒魏林的一片好意,便笑着一口答应,也乘着这个机会,和热心公益事业的雒魏林和麦都思再次谈起了建立教会学校的事。

喜欢著书立说的麦都思神父很是支持建立学校,就是在土地方面必须要请吴越帮忙,吴越也马上答应购买几亩土地送给麦都思建学,而雒魏林神父也很懂得抓住机会,同样乘机向吴越提出了一个请求,要吴越帮助他展几个女信徒担任修女,帮助他照顾和治疗病人。

雒魏林神父这个请求虽然是一片好意,但因为知道修女不能结婚,吴越并没有立即答应,而是花了不少力气向雒魏林神父解释原因,指出就现在的中国情况,想要让重视生育的中国女性担任修女简直就是难如登天,然后又反过来建议雒魏林神父抢在南丁格尔女士之前创立护士制度,招聘女子加以培训,担任护士帮助照顾伤员。

做为白求恩的老前辈,伟大的雒魏林神父当然十分赞赏吴越抢先历史两年提出的护士制度,立即表示愿意加以尝试。而吴越也很大方的慷买办爷爷之慨,答应向贫苦农家购买几名少女,让她们到雒魏林神父创立的中国医馆(仁济医院前身)去担任护士,雒魏林神父大喜,不断向吴越表示感谢,与吴越的友谊也再度增进了一层。

与两个洋人朋友倒是言谈甚欢了,但是一直到了天色微黑,吴越的买办爷爷吴健彰都还没有回到家里,知道买办爷爷在公事上十分尽职的吴越还道吴健彰是公务繁忙,便也没有再等下去,直接就命令摆设宴席款待两个洋朋友。然而就在吴府下人摆放菜肴时,狗腿子吴大赛却连滚带爬的冲进了客厅,不及行礼就惨叫道:“孙少爷,不好了,外面来了一队官差,说是来抓你!”

“官差抓我?”吴越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惊叫问道:“你搞错没有?是那个衙门的官差,为什么要抓我?”

“就是海关衙门的官差!”吴大赛擦着汗水说道:“但是带队的没见过,应该不是海关衙门的人。”

“海关衙门的官差?”吴越更怀疑自己听错了——买办爷爷的部下怎么可能来抓自己?然而回过神来后,吴越马上又在心里说道:“糟了!肯定是吴健彰老头出事了,事还肯定不小!”

果不出吴越所料,还没等他进一步追问,雒魏林和麦都思两个神父也没来得及了解生了什么事,一队差役就已经直接冲了进来,为的则是一个穿着蓝底黑马褂的戈什哈,手举一面腰牌大声喝道:“奉钦差大人之令,捉拿吴健彰之孙吴越归案!谁是吴越?站出来!”

要换了别人,突然听到这种被钦差下令抓捕的噩耗,基本上都已经吓瘫了,然而后世横行的辫子戏也有一个好处,就是让吴越对这种场面已经是习以为常,还很不怎么放在眼里。所以听到了那戈什哈的吆喝后,吴越也没怎么害怕,很坦然的上前一步,道:“我就是吴越,我犯了什么法?为什么要抓我?”

“见到钦差大人,你就什么都明白了。”那戈什哈拒绝回答,又一挥手,大喝道:“拿下!”

听到那戈什哈的吆喝,他带来的海关衙门差役立即上前,拿出绳子捆绑吴越,吴越挣扎,大声问道:“为什么要抓我?你们讲不讲理?就算要抓人,起码也得给我一个理由吧?”

那戈什哈根本不理会吴越,一个劲的只是催促抓人,结果也还算好,他带来的差役都是吴健彰的部下,平时没少跟着吴健彰在海关捞油水,不看僧面看佛面,捆绑吴越时下手很轻,也没有拳打脚踢,吴越这才少吃了许多苦头。而与此同时,雒魏林和麦都思两个神父也挺身而出,用中文向那戈什哈质问道:“你为什么要抓吴?吴犯了什么罪?”

洋人的话在大清官吏的面前永远都非常有用,那戈什哈不得不回答道:“两位洋先生,这事与我无关,我只是奉命行事,下令抓他的是钦差大人,至于为什么要抓他,我也不知道。”

“荒唐!”麦都思愤怒说道:“我们英国的警察抓人,先得出示逮捕令,你们的钦差有什么权力不给任何理由就任意抓人?我抗议!我要替吴向你们的钦差抗议!”

那戈什哈无言可对,而吴越是既明白麦都思和雒魏林的反对改变不了自己将要被捕的命运,也更担心吴健彰的安危,开口问道:“我爷爷呢?他现在怎么样了?”

“你爷爷也已经被钦差大人下令拿下了。”那戈什哈回答,又冷笑说道:“吴少爷,我劝你一句,最好是乖乖的跟我走,不然的话,你爷爷的罪过就肯定更大了。”

抿了抿嘴,吴越先点头答应跟那戈什哈走,然后又转向雒魏林和麦都思,用英语说道:“两位神父,我可以向上帝誓,我绝对没有犯罪。这件事很古怪,我需要你们的帮助,请你们和我走一趟。”

雒魏林和麦都思都是热心人,立即点头答应,吴越又交代了管家和吴大赛等人好生看家,这才随着那戈什哈大步出门,两个神父紧紧跟上,那戈什哈也不敢阻拦。最后倒是听到消息赶来的几个吴健彰小妾拦住吴越,哭哭啼啼的追问原因,吴越无法回答,也只能是尽量安慰这些比自己年龄大不了多少的小奶奶,带着满肚子的疑问出了自家大门。

押着吴越,那戈什哈直接把吴越带到了位于小东门旁的海关衙门,而此刻的天色虽然已经全黑,但海关衙门内外却是灯火通明,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还有许多上海县衙的衙役在维持治安,再穿过人群上到海关衙门的大堂时,吴越又一眼看到,自己的买办爷爷吴健彰已经被摘去了顶带,还被按跪在了地上。

人都是有感情的,虽然明知道不是自己的亲爷爷,但这么长时间的朝夕相处下来,良知还没被狗吃光的吴越对吴健彰还是有了那么一点亲人的感觉,这会看到他年过花甲还被按跪在地上,吴越鼻子忍不住一酸,开口叫道:“爷爷。”

听到吴越的声音,吴健彰艰难回头,再看到宝贝孙子也是被五花大绑时,吴健彰顿时就吓得魂飞魄散了,赶紧转向高坐在大堂正中的朝廷钦差,拼命磕头惨叫道:“钦差大人,与他无关,那些事情都与他无关!让洋人在码头上向工人传教的是我,派师爷帮洋人买土地建厂的也是我,拿银子和洋人合伙建厂的人还是我,这些事都和我的孙子没有半点关系!请钦差大人明查,请钦差大人千万不要牵连到我的孙子身上!”

与此同时,吴越也已经抬头去看堂上情况,此时此刻老吴家的死对头袁祖悳当然正在现场,然后再仔细一看钦差模样时,吴越的心脏就象是掉进了万丈深渊,马上就彻底绝望了——高坐堂上那个钦差,居然恰好就是今天在码头上见过那个翁姓老者!

不出所料,听到吴健彰的绝望惨叫,那翁姓老者不但没有半点被吴健彰的舐犊情深所感动,相反还露了一些笑容,冷笑说道:“吴大人爱孙心切,情愿牺牲自己保全爱孙,虽然可敬可佩,但是没办法,本官身负朝廷重托,受皇命彻查此案,固然不能冤枉无辜,但也不能姑息包庇,令孙帮助洋人传播洋教,又和洋人合建洋厂,罪证确凿,不容抵赖,所以没办法,本官不得不下令将他拿下!”

“钦差大人,我孙子冤枉啊,他真的冤枉啊!”吴健彰惨叫中带上了哭音,“他没做这些事啊,这些事都是下官干的,真的与他无关啊!求你大人大量,放他一马吧!”

听到这些话,那翁姓老者笑得更开心了,向旁边的袁祖悳一努嘴,袁祖悳会意,马上拿出了一份装订成册的文书,走到吴健彰的面前出示,微笑说道:“吴大人,请看看吧,这是令孙邀请洋人与他合伙建立洋厂的文书,上面不但清楚写着你的孙子出银多少建厂,还承诺由你孙子购买租界以外的土地建厂,铁证如山,你还替他喊什么冤?他又冤什么冤?”

仔细看了袁祖悳手里的证据,吴健彰彻底瘫软在地了,吴越也疑惑的上前几步,仔细看清那份文书正是自己印了给洋行的招标邀请书时,吴越不由吃了一惊,不明白这东西怎么会到了袁祖悳手里?但这点并不是最关键,吴越马上喊冤道:“钦差大人,这只是普通的商业合作,并不触犯国法,我何罪之有?”

“未经朝廷允许,你就和洋人合伙建洋厂,又帮洋人购买租界外的土地,还敢说没罪?”那翁姓老者慢条斯理的说道:“还有,本官不但已经找到了许多目击证人,证明你在上海码头上帮助洋人传教,还亲眼看到你在码头上与洋神父商议传教之事,这难道还不够证明你有罪?”

“敢问钦差大人,有那条朝廷律典说不许和洋人合伙建厂?”吴越愤怒说道:“再请问钦差大人,又有那条朝廷法令不许我帮助洋神父传播洋教?还有,谁说我买租界外的土地是给洋人了?那一百多亩地的地契还在我手里,我如果真是帮洋人买的土地,那洋人为什么不把那些地契拿去?”

“没有朝廷准允,圣上恩准,你擅自这么做,就是有罪!”那翁姓老者冷笑说道:“如果你觉得自己冤枉,没关系,到刑部说去。皇上有旨,本官只要查明这些事属实,就马上把你们吴家祖孙一起拿下,交部议罪,你到刑部大理寺有的是喊冤机会!来人,即刻将犯官吴健彰与吴越拿下!”

左右差役答应,立即上前押解吴健彰和吴越祖孙,然后又问那翁姓老者要把吴健彰祖孙押到何处时,恨老吴家恨得蛋疼的袁祖悳倒是毛遂自荐,要亲自把吴家祖孙押到上海县大牢关押,但是那翁姓老者却有自己的打算,摇头说道:“朝廷有规制,犯罪官员不能与普通犯人关在一起,把他们暂时关在海关衙门的后院里吧,过一两天就押往京城。”

一心想要报仇雪恨的袁祖悳彻底大失所望了,然而远远看到吴健彰祖孙被押走时,大堂外的雒魏林和麦都思也顿时大闹了起来,不断的用汉语大喊,“我们要上堂,吴是无辜的,他是我们的朋友,我们要为他申辩冤情,让我们上堂!让我们上堂!吴是无辜的!”

守大门的差役当然不敢用武力驱逐洋人,只能是组成人墙暂时拦住雒魏林和麦都思,同时飞报上堂,那翁姓老者听了勃然大怒,马上转向袁祖悳问道:“袁大人,你这是怎么搞的?为什么让洋人进了上海城?”

“钦差大人,上海是五口通商之地,允许洋人来往通商,下官不敢阻拦啊?”袁祖悳如实回答道。

“糊涂!”那翁姓老者一拍桌子,喝道:“先皇和洋夷签订的《南京条约》里,有允许洋人进城这一条吗?你为什么就不能向广州学一学?同样是五口通商之地,广州的百姓联手阻拦洋人进城,洋人还不是照样不敢进城?”

袁祖悳有些迟疑,广州百姓联手阻拦洋人进城的事袁祖悳也听说过,但袁祖悳又非常清楚,那件事实际上是两广总督徐广缙和广东巡抚叶名琛暗中怂恿广州百姓干的——官卑职微的袁祖悳可没有胆量效仿这两位封疆大吏。而那翁姓老者见了更是不悦,又喝道:“还楞着干什么?还不快去驱逐那两个洋人出城?”

说罢,那翁姓老者又下令差役立即关闭大门,根本不给雒魏林和麦都思替吴家祖孙喊冤申辩的机会。而袁祖悳被那翁姓老者逼迫不过,也只好是赶紧派人去给躲在外面的袁五八传令,让他组织百姓驱逐雒魏林和麦都思出城。

其实也用不着驱逐,在海关衙门外把嗓子喊哑都叫不开门,雒魏林和麦都思也不肯再白白浪费力气,低声商议了几句,两个神父干脆自行离开,直接从邻近的小东门出城返回租界求援,已经收到袁祖悳命令的袁五八既没胆量驱逐洋人,更巴不得这两个瘟神早点滚蛋,自然也赶紧顺水推舟,暗中命令差役开门,任由两个神父出城。

再然后,听说两个洋瘟神已经自行滚蛋后,袁祖悳在大喜之余,当然是又马上跑到钦差翁心存的面前请功,而翁心存听闻后虽然也是大喜,却还是不肯满足,又向袁祖悳训斥道:“做得好!继续这么做,最好是效仿广州,坚决不许任何一个洋人进城!万岁最恨这些不懂礼教的洋人,你如果做到了,本官一定替你向圣上表功请赏!记住,本官在上海期间,不希望再看到一个洋人出现在本官面前!”

第二十一章 身陷囹圄

还是到了和吴健彰一起被关进海关监税衙门的后院柴房里以后,吴越才从吴健彰的口中得知,这次奉旨来查办吴家的钦差是工部尚书翁心存。为此,吴越还无比庆幸的暗暗嘀咕了一句,“幸亏只是叫翁心存,不是叫翁同龢,如果是翁同龢那个王八蛋,那我才叫惨——连李鸿章都被他整得死去活来,更何况我。”

吴健彰也还没来得及知道宝贝孙子曾经把翁心存父子得罪到死的事,还不断的安慰宝贝孙子道:“孙儿,没事,放心吧,你帮洋人传教和买地,朝廷就算不肯答应非要追究,也绝对不可能治你的死罪。你爹收到了消息后,也肯定会马上到京城上下活动,设法救我们出来,你爹别的本事不行,请客送礼这方面还靠得住,大不了多破几个银子,不会有事的。”

说罢,吴健彰又在心里自我安慰道:“不会有大罪,一定不会有大罪,就算朝廷真要杀头,我也一定抢着把杀头的罪名扛了,无论如何都要保住我唯一的孙子。”

吴健彰和吴越很快就彻底绝望了,虽然协助翁心存部下看管他们的海关监督衙门差役都是吴健彰的旧部,多少念点旧情没虐待他们,还悄悄给他们送来了棉被和饮食,然而就在吴健彰祖孙互相安慰着一起吃饭的时候,柴房门却被突然推开,灯笼光芒照耀间,白天才向吴越磕头赔罪的那个翁心存儿子昂而入,并十分亲切主动向吴越打招呼道:“吴少爷,真巧啊,想不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吴越不吭声,也终于明白了翁心存故意把自己和买办爷爷关在海关衙门后院的真正原因——很明显就是想给他宝贝儿子报仇出气的机会。而至今还不知道具体情况的吴健彰则疑惑问道:“这位公子,你认识我孙儿?敢问你的高姓大名。”

“吴大人客气,高姓大名不敢当,在下翁同龢。”翁心存儿子微笑着报出了一个让吴越彻底傻眼的名字,又笑容更加亲切的说道:“奉旨来上海办案的工部翁尚书,正是家父,因为父亲年老,我又正好有空,就随行侍侯到了他的左右。今天上午时,在下与令孙在码头上有过一次见面,算是有点交情。”

“原来是翁公子!”吴健彰大惊之余又重新生出希望,慌忙一边请翁同龢落座,一边向翁同龢又是作揖又是鞠躬,迫不及待的恳求道:“翁公子,越的事,还望你在翁尚书面前多多美言几句,越他冤枉啊,他就是年轻不懂事,不知轻重结交了几个洋人朋友,根本不知道帮洋人传教和买地会有这么大罪过,还请你在翁尚书面前多多美言,老夫一定厚报,一定厚报。”

“好说,好说。”翁同龢笑着点头,微笑说道:“吴大人千万不要说什么报答,父亲的家教森严,在下是不会收你任何东西的。但是你可以放心,不说别的,单凭我和你孙子的交情,我也一定会替你和吴少爷在父亲面前多说好话——吴少爷,你说是不是?”

吴健彰一听大喜了,赶紧向翁同龢千恩万谢之余,又冲始终没有说话的吴越呵斥道:“越,你还楞着干什么?还快向翁公子行礼道谢?”

吴越没搭买办爷爷的茬,面无表情的只是看着翁同龢,翁同龢微笑以对,一双清秀双目之中,闪烁着的却全是猫玩老鼠的得意光芒。还是到了吴健彰上来硬拉吴越给翁同龢行礼时,吴越才开口说道:“爷爷,不必浪费力气了,求他没用,这个伪君子来看我的目的就是为了幸灾乐祸和报仇雪恨,求他是白费力气。”

“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吴健彰彻底傻眼了。

“我说求他没用,因为我今天早上才逼着他给我磕头赔罪。”

吴越很坦然的把今天早上生的事对吴健彰说了,吴健彰则是听得目瞪口呆,瞠目结舌,全身颤抖着许久都不出任何一点声音,然后重重一记耳光抽在吴越的脸上,咆哮道:“小畜生,你找死啊!连钦差大人的儿子你都敢得罪?还得罪得这么重?”

吴越硬挨了一下没吭声,吴健彰则马上又冲着翁同龢双膝跪下,带着哭腔哀求道:“翁公子,下官的孙子得罪了你,求你原谅,下官向你磕头赔罪了,向你磕头赔罪了,越他才十七岁,什么事都不懂,求你放过他,放他一马,下官就是倾家荡产,也一定报答你的大恩大德!翁公子,下官求你了……!”

不断哀求着,吴健彰向翁同龢连连磕头,模样凄惨到了极点,翁同龢却是丝毫不为所动,还敲起了二郎腿摇晃,脸上尽是得意微笑,阴狠的双眼也始终只看着吴越,摆明了是要吴越也跪下来给他磕头求饶,加倍报码头上的一箭之仇。

如果是换成了别人,那么为了自己的宝贝小命着想,吴越或许还会低头,但翁同龢却不行,吴越是太了解翁同龢的心胸有多狭窄和人品有多卑劣了——为了报复李鸿章弹劾他哥哥翁同书的一箭之仇,担任了户部尚书后,翁同龢楞是不给北洋水师拔一两银子的军费,又怂恿光绪逼迫主炮只有一炮弹的北洋水师出海和日本海军决战,一手导致甲午战争的惨败!所以吴越非常清楚,自己向翁同龢低头求饶,除了自取其辱外,绝不会收到任何的效果。

也正因为如此,吴越一直都没理会吴健彰要求自己跪下的命令,相反还去硬搀吴健彰起身,道:“爷爷,起来,求这个伪君子没用!这种口蜜腹剑的伪君子,就算答应了,也绝不会……。”

吴越话还没说完,吴健彰的大耳掴子就又抽在他的脸上,然后吴健彰又红着眼睛咆哮道:“小畜生,事情到这步了,你还敢胡说八道!翁尚书是什么人,名门显宦,朝廷里的清流领袖,他的公子怎么是那种人?”

“爷爷,你忘了袁祖悳了?”吴越毫无畏惧的反问道:“袁祖悳不是名门之后?不是什么狗屁的清流正班?当初你心软饶了他,今天他又是怎么报答你的?吃过一次亏,你还想上第二次当?”

吴健彰呆了一呆,顿时就有些动摇——今天翁心存朗读圣旨时可是说得很清楚,咸丰下旨彻查吴家,正是因为袁祖悳恩将仇报的弹劾举报!乘着吴健彰愣的机会,吴越硬搀他坐下,蹲在他的面前,抚摸着他的枯瘦双手安慰道:“爷爷,没事的,我是和这个伪君子结了仇,但朝廷旨意是把我们交部议处,进了刑部,他爹就管不着我们了。也还是这个原因,你再怎么求他爹也没用,他爹是工部尚书不是刑部尚书,同样救不了我们。”

虽然觉得宝贝孙子的话有点道理,但吴健彰仍然还是痛哭不止,也一直可怜巴巴的看着翁同龢,被吴越接连叫了好几次伪君子的翁同龢则是脸色无比阴沉,目光阴毒的看着吴越,吴越坦然以对,目光炯炯的反看翁同龢,没有一丝半毫的惧色。最后,确认吴越不可能向自己低头的翁同龢彻底失去耐心,起身说道:“好,吴少爷果然是英雄好汉,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说罢,翁同龢大步出门,临走时还不忘交代守在门前的戈什哈盯紧吴家祖孙,不要给吴家祖孙任何向外界传递消息的机会。而吴健彰则又冲到了门前向翁同龢拼命磕头,不断大声哀求,但翁同龢仍然还是不理不问,径直的扬长而去。

也是到了柴房里没有了其他人的时候,吴越才附到吴健彰耳边低声说道:“爷爷,用不着担心,别忘了我们还有洋人这个大靠山。”

“洋人?”吴健彰哽咽着反问道:“他们会管这件事?”

“肯定会管。”吴越低声答道:“朝廷派钦差抓你和我,是因为我们帮洋人传教,还有和洋人合伙建工厂,这两件事都关系到洋人的切身利益,洋人不会不插手。”

“但这次是皇上派钦差抓我们,洋人还管得了?”吴健彰又担心的问道。

“爷爷,你以为咸丰就不怕洋人了?”吴越冷笑说道:“我们只要用老办法,再请洋人到京城里告状,替我们喊冤,朝廷就绝不敢把我们怎么样。”

“这……,能行吗?”吴健彰还是无比的担心。

“一定没问题。”无比清楚满清朝廷内残外忍德行的吴越自信回答,然后又皱眉说道:“现在我们只有两个问题,一是如何把消息送出去,请洋人给我们帮忙,二是必须要防着翁家父子和袁祖悳这些伪君子在路上对我们下手,不给洋人替我们喊冤的机会。”

又盘算了片刻,吴越想出主意,先是拿出自己的手帕放在月光下摊开,然后从柴堆找出一根顶端尖锐的细柴代替钢笔,接着用牙齿咬开自己的胳膊,蘸着鲜血就在手帕上用英语写起了求助信。吴健彰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才赶紧夸奖孙子聪明,吴健彰则低声要求吴健彰守在窗前,防止外人偷看,然后专心写信向马丁、雒魏林和麦都思等外国好友求援,请他们到京城上访喊冤,也请他们分出人手护送自己和吴健彰北上,不给政敌在路上向自己和吴健彰下毒手的机会…………

…………

也顺便来看一看翁同龢这边的情况,当翁同龢回到他的父亲翁心存面前时,尽管夜色已深,但翁心存却仍然没有休息,仍然还在翻看着海关衙门的帐本,知县袁祖悳和几个钱粮师爷也守侯在旁边,翁同龢忙上前请安,关心的提醒翁心存赶紧休息,翁心存却摇了摇头,打着呵欠说道:“不急,明天开始就要详细查对上海海关的税银帐目了,先看看总帐熟悉一下,明天查帐时就可以方便许多。”

“父亲,那有没有现吴健彰贪污税银的蛛丝马迹?”翁同龢好意提醒道:“那吴健彰府邸豪华,衣食奢侈,仅是让他孙子与洋人合伙建洋厂,一出手就是二十万两纹银之巨,这么巨额的财产,恐怕来源绝不会都是正道。”

“暂时还没有。”翁心存打着哈欠说道:“大清各大海关三税并行,帐目本来就是以复杂混乱著称,连户部都向来最怕查海关的帐,想要在片刻间查出吴健彰的贪污罪证,不会有那么容易。”

“翁公子,想靠核对帐目查出吴健彰的贪污罪证,是很不容易。”旁边的袁祖悳也附和道:“就下官所知,那吴健彰本人就是一个做帐高手,总帐由他亲自记载,从不假借人手,又每日都要查对大小帐本,就算有什么漏洞,也肯定早就已经弥补得天衣无缝,难以查寻。不过下官可以断言,那吴健彰在海关任上手脚绝对不会干净,肯定贪墨收受了大把的银子!”

翁同龢一听大失所望了,心说没证据你再怀疑吴健彰贪污又能有什么用?而翁心存也果然开口呵斥道:“吴大人慎言,我们是大清官员,凡事要讲证据,没有真凭实证就一口咬定同僚贪污,那就是污蔑!”

袁祖悳唯唯诺诺,连声请罪,翁心存则一挥手,又打了一个呵欠,道:“夜确实太深了,老夫也累了,今天就到这里吧,你们也早点回去休息。同龢,替为父送送袁大人。”

众人答应,各自行礼告退,翁同龢也按父亲要求送袁祖悳离开,然而走到了无人处后,袁祖悳突然停住脚步,向翁同龢拱手,低声说道:“翁公子,恕下官冒昧提醒你一句,吴健彰祖孙的事,还得防着他们祖孙故技重施,又象上次那样,唆使洋人替他们四处喊冤闹事,逼着钦差大人让步放人。”

“怕什么?”翁同龢微笑说道:“我父亲不是要你效仿广州,严令禁止洋人进城吗?你只要把这点做到了,还怕什么洋人进城闹事?”

袁祖悳万分为难,是既没胆量学广州把洋人得罪到死,更不敢得罪带着圣旨来收拾自己死敌的钦差翁心存,再稍一盘算后,袁祖悳只能是硬着头皮说道:“既然钦差大人有令,那下官自当尽力阻止洋人进城闹事。但下官担心,那些洋人就算无法到钦差大人面前闹事,也很可能象上次一样,跑到松江知府衙门和江苏巡抚衙门告状,甚至还有可能到江宁的两江总督府门前闹事。”

翁同龢笑而不答,心说那是松江知府、江苏巡抚和两江总督头疼的问题,关我翁家鸟事?袁祖悳察言观色,猜出翁同龢心思,便又低声说道:“翁公子,恕下官再斗胆一句,那些洋人说不定还有可能跑到京城闹事,直接到紫禁城门前去替吴健彰祖孙喊冤……。”

翁同龢的目光一闪,冷冷问道:“吴健彰祖孙和洋人的交情,就有这么亲密,能让洋人不远千里去京城替他们喊冤?”

“难说。”袁祖悳答道:“吴健彰那个孙子和洋人的交情,翁公子你是亲眼所见,吴家的财力又放在那里,想收买几个洋人到京城去替他们喊冤,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翁同龢沉默了,心里也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这么一幅画面——几个洋人手捧状纸跑到午门外跪地喊冤,或者是捧着状纸跪地拦住一两个军机大臣的轿子,状纸再往咸丰面前一送,咸丰一看是洋人闹事告状,龙颜大怒下令彻查……

那就算翁心存是奉旨行事不担什么责任,那咱们翁公子向吴越磕头赔罪的笑话也会传遍整个北京城!彻底毁掉咱们翁公子光明远大的仕途前程!

袁祖悳甚是会揣摩心思,看出翁同龢已经被自己的警告惊醒,便又低声说道:“翁公子也不必过于担心,其实有那么一个一劳永逸的法子,只要钦差大人下个命令,把吴健彰祖孙关进上海县的大牢里……,下官担保洋人就算想闹事也找不到苦主了。”

“不行!”翁同龢断然拒绝,道:“我父亲奉旨彻查此事,现在罪名未定,吴健彰祖孙就生意外,我父亲如何向朝廷交代?”

“可是翁公子,如果给了洋人替吴健彰祖孙喊冤的机会,这事就难以收拾了。”袁祖悳忙又提醒道。

翁同龢板着脸不吭声,寻思了许久后,翁同龢才不动声色的说道:“皇上的旨意,是让我父亲在拿下吴健彰祖孙后,继续彻查关税征收情况,并没让我父亲亲自押送吴健彰祖孙回京,这点我会提醒父亲,也会催促父亲尽快派人把吴健彰祖孙先行押往京城。这吴健彰祖孙在进京的路上,如果有什么他们的仇家……。”

说到这里,翁同龢就没有再说下去,但袁祖悳却已经心领神会,忙向翁同龢行礼道谢,“多谢公子指点,下官明白了,下官一定会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绝不会牵扯到任何人的身上。”

第二十二章 特殊信使

血书写好了,但是如何送出去交给马丁和雒魏林等神父却成了一个问题,虽然看守吴家祖孙的差役都是吴健彰的旧部,多少念点旧情,明里暗里对吴家祖孙颇有照顾,但他们不管是给吴家祖孙送饭还是送水,翁心存的戈什哈都警惕的在旁边守着,不让吴家祖孙有丝毫和他们单独相处的机会,其中一个差役因为和吴健彰多说了两句话,还挨了那戈什哈的呵斥,那些差役即便有心想给吴家祖孙帮忙,也因此而有心无力。

差役指望不上,吴家祖孙就只能指望自家的狗腿子来探望时行事,此外吴越还认为以自己和洋人的交情,怎么都会有几个洋神父会来探监——最起码马丁和雒魏林等神父应该会来,到时候直接用英语说话还连请人送信的麻烦都省了。然而令吴健彰和吴越愤怒的是,第二天的上午时分,确实有差役把一些衣服饭菜送进柴房里,说是吴家下人送的,但是吴健彰祖孙要求与家中下人见面,却遭到了翁心存的戈什哈的断然拒绝,“不行!钦差大人有令,为防止串供,在你们的案子审结之前,不许任何外面的人与你们见面!”

“那我们的家里怎么办?”吴越愤怒问道:“我和我爷爷都被你们关了,家里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你不让我们和家里人见面,我们交代安顿家里的事?”

“那是你们的事,与我无关!”那戈什哈板着脸回答,然后重重关上柴房门,任由吴越在柴房里再怎么的叫嚷都不理会。

吴越知道叫也是白叫,所以泄了一通怒火就自行闭嘴不再浪费力气,同时吴越也并没有怎么担心,知道起码还有和洋人朋友见面的机会——翁心存从京城带来这些狗奴才敢阻拦吴府下人,却未必有胆量阻拦洋人。可是让吴越疑惑和不解的是,也不知道是洋人不讲义气还是已经把自己忘了,从上午一直等到下午,居然楞是没有一个洋朋友来探望自己。

随着窗外太阳的逐渐偏西,原本还是胸有成竹的吴越难免有些逐渐焦急起来,怕的就是无法把求援信送出去,可是又彻底的束手无策。然而当吴越不知第几次趴到了窗户上向外张望时,两个熟悉的身影却突然出现在了院中,一个是已经和吴越结下大仇的翁同龢,另外一个却是吴越此前连做梦都没有想到的人——周秀英!

周秀英似乎是被翁同龢领进来的,翁同龢开口命令打开柴房门后,此前那个在吴家祖孙面前爱理不理的戈什哈也马上点头哈腰的答应,手脚飞快的立即开门,再接着,差点和吴越合法滚床单的周秀英也提着一个竹篮子出现在了吴家祖孙的面前。

看到周秀英突然出现,不要说吴越了,就是吴健彰都忍不住目瞪口呆,半晌才回过神来惊叫问道:“周姑娘,你怎么会来看我们?”

周秀英重新恢复了以前对吴越专用的冰冷神色,也不吭声,只是慢慢的从竹篮里拿出了一盘做好的鱼,还有几个包子,一一放在吴健彰和吴越的面前,然后才对吴越说道:“不嫌寒酸的话,吃吧,这件事是我家对不起你们,但不管你信不信,我都明白告诉你,我事前不知道,我如果知道,肯定会反对我爹这么做!”

“世妹,你这话什么意思?”吴越满头雾水的问道。

周秀英俏脸上的神情冰冷依旧,冷冷说道:“源叔今天早上去找我爹拼命,他们打架的时候我才知道,是我爹从源叔那里骗到了你和洋人合伙建厂的罪证,又把那个罪证送给了袁县令,这件事是我爹做了缺德事,他对不起你,我替他向你赔罪,也明白告诉你,我之前不知道!我虽然讨厌你,但我还不屑做这样的事!”

吴健彰和吴越终于恍然大悟了,庆幸不是得力走狗刘丽川出卖自家之余,对周秀英的周立春难免又咬牙切齿起来。而周秀英又说道:“你应该谢谢这位翁公子,如果不是我正好在门前遇到了他,否则我连进都进不来。如果你还有机会出来,要象他一样多做点好事,少仗着有洋鬼子撑腰狐假虎威!”

“我向他学?中国没有两支北洋水师让他和我一起败!”

吴越心中怒吼,愤怒去看翁同龢时,翁同龢则是俊脸上微笑依旧,倚着柴房门框微笑说道:“吴少爷,用不着客气,不管怎么说,这位周姑娘与我也算是有过一面之缘,帮个小忙举手之劳,用不着道谢。”

“你这个伪君子恐怕是想让她亲眼看看,得罪了你是有什么下场吧?”吴越毫不客气的直接指出翁同龢的真正用意,又说道:“实话告诉你,你的目的算是达到了,而且效果还比你想象的好,因为周姑娘不但是我的朋友,还曾经和我相过亲,只是有缘无份才没有结成伴侣。但你也别高兴得太早了,这件事鹿死谁手,还没有最后结果!”

听到吴越的话,翁同龢的眼睛顿时更亮了,心中也更得意了,周秀英却是破天荒的在吴越面前小脸一红,把脸稍微扭开,说道:“都过去的事了,还提起来做什么?我的话说完了,如果没其他的事,我就先走了,你们保重。”

“世妹,等等!”

好不容易能和外人见面的吴越赶紧叫住周秀英,已经在转身的周秀英重新回过神来,疑惑吴越还有什么事时,吴越却又有些犹豫,迟疑是否应该把求援大事托付给周秀英。但稍一盘算后,吴越又立即下定了决心,暗道:“天色已经不早,恐怕这是唯一的机会了,不管这个暴躁丫头是否靠得住,我都只能赌一把!”

拿定了主意,吴越刚想伸手入怀去拿那道求援信,却又现翁同龢始终都在目光炯炯的注意着自己,根本找不到机会,同时周秀英也再次催促吴越有话快说。情急之下,吴越灵机一动,突然上前一步走近周秀英,神情异常庄重的温和说道:“秀英,有句话我早就想对你说了,那天源叔安排你和我相亲,其实我心里是一百个一万个愿意,愿意和你成亲,娶你为妻!”

听到这话,周秀英的俏脸直接就红到了脖子根,飞快把脸扭开,强作平静的说道:“我说过,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你不要再提了!”

“世妹!”吴越也很会作死,明知道周秀英的小辣椒性格,却仍然还是突然张开双臂,一把抱住了周秀英,飞快说道:“世妹,等我出去后,你嫁给我好吗?”

如吴越所料,他突然张臂抱住了周秀英后,遵循非礼勿视的伪君子翁同龢果然下意识的转身,把脸扭开不看这一不雅举动,也是乘着这个机会,吴越飞快从怀里拿出了那道求援信,更加飞快的塞进了周秀英的衣领里。结果也很自然的,羞得脸颊滚烫的周秀英在奋力推开了吴越后,二话不说一脚就把吴越踹了一个五脚朝天,然后一边捂着脸飞奔出去,一边大骂道:“淫贼!我嫁鸡嫁狗都不会嫁给你!”

“世妹,求你件事!”吴越赶紧冲着周秀英的背影大喊道:“去码头上找那些洋神父,请他们想办法救我!”

羞得无地自容的周秀英根本就没搭理吴越,捂着脸脚步不停的直接冲出了后院,翁同龢则是笑得连肚子都疼了,冲吴越笑道:“吴少爷,在下真是开眼界了,想不到世上还有这么求亲的。可惜啊,人家根本就不搭理你,将来你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她,也难说了。”

说罢,翁同龢亲手关上了柴房门,命令戈什哈仔细锁好,吴健彰则在柴房里搀起孙子,低声夸奖宝贝孙子聪明——因为角度和道德问题,吴健彰可是把宝贝孙子的小动作看得清清楚楚的。而夸奖过后,吴健彰又忍不住低笑说道:“小兔崽子,胆子够大,竟然敢把书信塞进那里。老实告诉爷爷,占到人家便宜没有?”

“没有,衣服太紧了。”吴越如实回答,还埋怨道:“不知冷热,这么大热的天,把衣服穿那么紧做什么?挨一脚真不划算!”

…………

吴越在柴房里埋怨周秀英把衣服穿得太紧,连竹篮都忘记拿的周秀英却是在想把吴越千刀万剐了,捂着滚烫的脸颊冲出了海关衙门,好不容易在街边找到了一个没人的角落,喘了许久的粗气,周秀英这才把双手从脸上放下,冲着旁边的墙壁拳打脚踢,不断暗骂,“淫贼!登徒子!你给我等着,等有机会,看我怎么剥你的皮!”

骂着骂着,之前因为太过害羞而忘记的周秀英这才想起,本应该和她合法滚床单的吴越似乎向她怀里塞了什么东西,红着脸在内衣里摸了摸,周秀英很快就从怀里摸出了那道用鲜血写成的求援信。看到手帕上那些不认识的洋文,又想起吴越最后那句话,周秀英也终于明白了吴越的真正用意——想请她帮忙给洋人送信。

明白归明白,一想到吴越刚才对她的轻薄拥抱,怒气未消的周秀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想都不想就把那道血书摔在了地上,暗骂道:“淫贼,占了我便宜,还想让我帮你送信,你做梦!”

又踢了那血书一脚后,周秀英转身就走,然而走得几步后,周秀英却又突然想起了刚才与吴家祖孙见面的情景,也想起了她与吴越的种种往事,更想起了吴越刚才对她那番深情款款的告白……

“其实,他也不算坏到家,借洋人的威风欺负人,也是那些人先招惹他,平时他从没干过这样的事。他还帮码头上的穷工人多挣钱,还想帮我们青埔的乡亲找事做。还有,这次也是因为我爹……。”

第二十三章 洋人反应

吴越一度指望洋人朋友能来探望自己,与吴越关系极好的马丁神父和雒魏林等洋人却始终没有出现,原因并不是马丁和雒魏林等人不讲义气,事实上吴家祖孙被捕的第二天清晨,雒魏林和麦都思等人就已经纠集了二十几个洋神父来探望吴越,还约定好了象上次一样在海关衙门前大闹,逼着翁心存释放吴家祖孙。然而十分遗憾的是,这些洋神父却连城门都没能进,就被上海县的城门守军拦在城外,说什么都不许他们进城。

袁祖悳之所以这么做,当然是因为来自钦差翁心存的逼迫,也是害怕洋人象上次一样进城闹事,把事情弄得难以收拾。不过袁祖悳这么做,却也绝对不算是滥用职权,相反还有着相当充分的理由。

前面说过,两广总督徐广缙和广东巡抚叶名琛三年前在广州就这么做过,组织百姓把守城门街道,坚决不许英国人进入广州城,用的借口就是钻了《南京条约》的空子,条约中规定外国人可以来往于广州和上海等五个港口经商,却没有规定是否允许外国人可以进出这五个城市的城池,徐广缙和叶名琛就是抓住这点大做文章,坚决拒绝英国人的进城要求,又组织乡兵保卫广州城,不许洋人踏进广州城一步。

事后,当时的英国公使要求与徐叶二人谈判时,徐广缙和叶名琛又假称朝廷要求他们按照条约行事,仍然还是断然拒绝,最后英国公使因为国内命令而让步,主动放弃进城要求,徐广缙和叶名琛也因此对外强硬得到道光重赏,被大清朝野上下视为抗洋英雄。——不过也只有广州这么做,余下的上海、宁波、福州和厦门四个通商口岸的排外情绪并没有广州那么强烈,地方官员也都没有徐广缙和叶名琛那样的胆量,都对洋人进城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来没有因为这件事和洋人生过纠纷。

话扯远了,言归正传,即便没胆量得罪洋人,但为了讨好钦差,更为了争取时间干掉吴家祖孙,袁祖悳还是硬着头皮下令禁止洋人进城——至少是在翁心存离开上海前禁止洋人进城。同时为了事情不至于闹大,袁祖悳又十分小心的要求守军向洋人说明这是钦差翁心存的命令,解释条约中并没有规定让洋人进城,所以才不许他们进城,请求洋人稍安勿躁,等他袁祖悳向上面解释清楚并征得上面同意后,再重新向洋人开放上海城。

往常可以自由出入的上海城突然也象广州一样下达了针对洋人的禁入令,雒魏林和麦都思等洋神父当然是既愤怒又不解,一再反复抗议,但是城门守军除了点头哈腰的不断解释外,却还是始终不许雒魏林等人进城。众洋神父又没有什么武装可以强闯进去,被迫无奈之下,雒魏林等人也只好匆匆返回租界,去找各国领事交涉,要让自己国家的领事帮忙解决这件事。

不说其他国家的领事,单说雒魏林和麦都思几个英国神父找到了本国驻上海的领事阿礼国,说明了进城遭拒的情况后,阿礼国虽然也对上海方面突然禁止本国公民进城十分愤怒,但是又十分的无可奈何,向雒魏林等人摊手说道:“各位尊敬的神父先生,十分抱歉,想必你们也知道,中国的广州也是这么做的,当时我们大英帝国的议会为了不影响对华贸易,命令我们国家的公使向中国朝廷让步,所以我没有办法在这件事上帮助你们。而且严格来说,因为我们在签订《南京条约》时的疏忽大意,中国的地方官员确实有这个权力禁止我们进城。”

“当然。”阿礼国又赶紧补充道:“我会把这个情况向我国驻中国的全权公使文翰先生报告,请他决定如何处置,是与中国朝廷交涉谈判,还是让我国议会决定是否采取必要措施,逼迫中国朝廷重新修订条约。”

“那要拖到什么时候?”麦都思一听叫苦了,道:“阿礼国先生,你能不能象上次一样,马上调遣几艘军舰开进长江,马上逼迫中国官府让步?”

“亲爱的麦都思神父,上次是因为中国人打伤了你和雒魏林。”阿礼国微笑说道:“我为了保护你们的人身安全,调遣军舰开进长江向中国官府施压,理由充足,我们国家的议会和公使都没有责怪我。但这次情况不一样,你们的人身安全并没有受到威胁,又有广州的前例,我擅自调遣军舰开进长江,就没办法向公使先生和议会交代了。”

雒魏林和麦都思等神父都大失所望了,阿礼国则又安慰道:“几位尊敬的神父先生,稍微忍耐一下吧,反正你们在城里也没有什么产业,进不进城都是无所谓。”

“但我们如果不进城,我们的朋友越·吴就要被愚蠢的中国官员押往北京,去交给更加愚蠢愚昧的中国朝廷了。”

麦都思苦恼的说,结果麦都思不说这句话还好,这句话说出来还没说完,阿礼国就已经腾的站了起来,惊讶说道:“越·吴要被中国官员押往北京?为什么?”

麦都思听了一楞,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把吴越已经被捕的消息告诉给阿礼国,亡羊补牢忙把自己和雒魏林昨天在上海城里的所见所闻如实告诉给阿礼国,说明了吴越是因为帮西方传教和与西方人合伙建厂而被逮捕,也说了吴健彰同样被捕的事。而阿礼国则是脸色越听越难看,最后干脆重重一拳砸在桌子上,咆哮道:“混蛋!这些混蛋的中国官员,简直是一群混蛋!”

“阿礼国先生,出什么事了?”雒魏林疑惑的问道:“你为什么这样的愤怒?”

“因为他们这么做,要让我们英国商人蒙受巨大的商业损失!”

阿礼国再次咆哮,再听了阿礼国的介绍,雒魏林和麦都思等神父也这才明白了阿礼国为什么突然火的原因。原来自从吴越与英国商人比利签订了合资建立纺织厂的协议后,阿礼国不但把这件事当成了自己的重大政绩上报到了国内,还全力帮助比利向国内采购机械设备和聘请熟练技工,更希望凭借此事为契机,打开广袤无限的中国内地市场,结果现在好嘛,采购设备和聘请熟练技工的人派出去一段时间了,合作对象吴越却突然被大清朝廷抓了,出售工业设备的高额利润和得意政绩一起化为泡影不说,负责垫资采买设备的英商比利还得蒙受巨额的损失,身为英国侨民上海保护人的阿礼国自然要勃然大怒。

顺便说一句,其实阿礼国在比利经营的宝顺洋行里还有大笔投资,吴越和比利准备建立的纺织厂里其实也有他的许多股份,所以吴越倒霉,实际上还要连累阿礼国也要蒙受经济损失!

听了阿礼国的介绍,麦都思和雒魏林等神父都不说话了——他们可是非常清楚本国领事在经济方面的德行。结果也不出他们所料,在办公室转了几个圈子后,阿礼国先是叫雒魏林等人先回去等消息,然后马上就派人把宝顺洋行的老板比利叫来,向他也说了关于吴越的情况,结果比利一听就立即惨叫了,“上帝啊!那我们不是亏大了?阿礼国先生,这件事你不能不出面啊,吴连保证金都没有交给我,采购设备和聘请工人的经理又已经走了那么久了,无论如何都来不及通知他停止采购了,买到的设备就算能退回去,也非得折价啊!”

“你怎么连保证金都没有叫吴交?”阿礼国气急败坏的问道。

“阿礼国先生,难道你忘了,是你说不用的啊?”比利反驳道:“当时我向你报告,说吴要求货到付款,你说为了鼓励吴与我们合作的积极性,对他可以给予特殊优待,还说吴的祖父一向信用良好,经济方面也完全承担得起这笔投资,只要签订了正式合同,就不必担心吴会赖帐,所以就让我连保证金都不用收,先替他垫资采购工业设备,以显示我们和他的合作诚意。”

阿礼国哑口无言——老吴家确实没有赖帐的意思,吴越连建厂土地都已经提前买好的事阿礼国也知道,但阿礼国万万没想到的是,满清朝廷会给他来这么一出。气急败坏之下,阿礼国心里也忍不住盘算起了当年的老招数,但又顾虑国内暂时没有再次与中国开战的打算,迟迟拿不定这个主意。

盘算犹豫的时候,之前已经告辞离开的雒魏林和麦都思等神父却又快步冲了进来,还没进门就慌张叫道:“阿礼国先生,不好了,吴有危险,有生命危险!”

正在愁收不到吴越货款的阿礼国和比利一听大惊,赶紧向雒魏林等人问起原因时,雒魏林等人马上把一块写着血字的手帕交给阿礼国,说是一个自称是吴越朋友的中国女人交给他们的,阿礼国和比利赶紧再看血书内容时,却见英文写成的血书落款正是他们的生意伙伴吴越,内容则是请求众洋神父到京城帮忙告状,还有帮忙护送吴家祖孙进京,以免老吴家的仇人在路上暗杀他们。

看完了吴越的血书,阿礼国和比利自然是脸色更加难看,阿礼国心中也更加动摇的时候,门外又突然有人来报,说是法国驻中国的全权公使布尔布隆求见,还直接说明是因为吴越被捕一事而来找阿礼国商议,阿礼国听了大喜,赶紧亲自迎出门前,把布尔布隆请到房中落座,然后马上把刚收到的血书交给了布尔布隆观看。

不动声色的看完了吴越的求助血书,布尔布隆很直接的向阿礼国说道:“亲爱的阿礼国先生,你说怎么办?就我所知,与吴合资建立纺织厂的宝顺公司,也有你的许多股份,这事也关系到你的切身利益。”

阿礼国犹豫了一下,然后才说了实话,道:“我国外相曾经给文翰公使有过命令,除非危及到我国公民的人身财产安全,否则不许与中国朝廷生武力冲突,所以我想尝试交涉。”

“交涉无用。”布尔布隆很坦白的说道:“以你们英国的情报能力,想必已经知道我来上海的原因,我几次三番要求与中国负责外交事务的五口通商大臣徐广缙见面,商谈更进一步的商业合作,但徐广缙每一次都对我的要求不做任何答复,我没有办法才来到上海,让吴越的祖父吴健彰帮助我向中国两江总督转递外交照会。”(史实事件,而且布尔布隆还是呆到了第二年的年底才离开上海。)

“但吴健彰虽然替我转递了外交照会,中国的两江总督却到现在没有给我任何答复。现在唯一能与我们正常沟通的吴健彰又已经被中国朝廷逮捕,你如果还想用外交手段挽回损失,恐怕是连呈递外交照会的中国官员都找不到了。”

阿礼国脸色阴沉的点头,布尔布隆则又说道:“还有,继广州后,今天上海也下令禁止我们西方人进城,如果我们再不做出反应,余下的厦门、福州和宁波三座港口城市也很可能效仿,广州这块多米诺骨牌你们英国政府没有扶住,如果再不扶住上海这第二块多米诺骨牌,将来会有什么连锁反应,难道不值得你担心吗?”

阿礼国再次点头,脸色阴沉的说道:“广州那件事,本来我是极力主张以武力解决争端,但国会那帮软弱的议员却不肯答应。如果他们象我一样用青浦教案的手段,愚蠢的中国朝廷肯定早就让步了。”

“阿礼国先生,我认为你应该采取紧急措施了。”布尔布隆微笑说道:“我可以帮你,我是全权公使,有权力调动所有行驶在亚洲海面上的所有法**舰和武装商船。”

“亲爱的布尔布隆先生,你愿意这么帮我?”阿礼国一听大喜,又不放心的问道:“为什么?吴这次选择的商业伙伴,不是你们法国啊?”

“吴之所以选择了你们英国商人合作,是因为你们的情报工作出色,还有我们法国的商人太过愚蠢!”布尔布隆很坦白的说道:“事实上,我曾经建议在上海的法国商人全力争取与吴合作的机会,可他们犹豫了,不敢相信上海会有吴这样开明的中国人,这才便宜了你们,但是他们现在已经后悔得想要跳进黄浦江了,也一再请求我与中国朝廷交涉,允许他们在中国建立工厂和银行。”

“亲爱的阿礼国先生,你和我都很清楚,与愚蠢愚昧的中国朝廷交涉是没有任何作用的。”布尔布隆又微笑说道:“所以我认为,我们应该抓住这个机会,以吴这件事为借口,逼迫愚蠢的中国朝廷允许我们在东方合法建立工厂和银行,也逼迫他们开放更多的贸易港口,还有逼迫他们建立一条快高效的外交联络渠道,不要再让我们为了一点小事都得等待几个月时间,最终还一无所获。”

阿礼国大为动心,但还是有点迟疑,又说道:“但是如果没有本国政府支持的话,仅凭你和我可以调动的舰队,恐怕力量还有些不足。”

“没关系,我们可以把其他国家的领事也拉进来。”布尔布隆很是轻松的说道:“开放港口和允许西方人在中国建立工厂和银行,对他们也有巨大的利益,他们总不能光占便宜不出力吧?还有,中国的内战正在不断扩大,那支自称叫做太平天国的军队已经打到了中国的湖南省内部,中国朝廷肯定无比害怕两线作战,我们也只需要动用很小的力量,就可以获得丰厚的回报。”

听到布尔布隆这番话,阿礼国也终于下定了决心,问道:“那么亲爱的布尔布隆先生,是由你出面邀请其他国家的领事召开会议呢?还是由我出面?”

“当然最好是由你和我联手出面邀请。”布尔布隆微笑答道:“海军第一的英国和6军第一的法国联手邀请他们做对各国都有利的事,还怕他们不会立即赶来?”

第二十四章(上) 洋船来袭

大清朝廷治下的海关**程度和管理之混乱是现代人无法想象的,两百多年甚至都没有制定一个统一的征税标准,百分之四的正税、估值征税和临时决定税率的比例征税三种收税制度并行,到底按那种标准收税完全是看商船向海关官吏行贿多少决定。史料记载,曾经有一艘英国商船进港,海关丈量人员先是从船头量到船尾,一经贿赂,马上就改为从前桅量到后桅,然后本应该收税两千两,但商船的船主再行贿赂后,又马上变成了区区五百两。

因为如此,朋友们该知道老吴家为什么这么有钱了吧?同样也是因为如此,再加上吴健彰的做帐天才,虽然明知道吴健彰在海关税银上肯定手脚不会干净,但翁心存领着十几个钱粮师爷查了两天两夜的帐,却楞是找不到吴健彰贪污税银的半点蛛丝马迹。同时不管翁心存如何的威逼利诱,海关衙门的其他官吏都死活不肯松口提供吴健彰贪污的证据——这点倒不是吴健彰在海关衙门太得人心,而是油水丰厚的海关衙门实在是太脏了,脏到那怕是一个编外仆役都手脚严重不干净的地步,都怕拔出萝卜带出泥,自然也不敢轻易出卖带着他们财知道他们所有底细的吴健彰。

吴健彰的贪污证据找不到,老吴家勾结洋人传教建厂的证据却是一抓一大把,亲眼目睹吴越在码头上帮洋人传教的目击证人要多少有多少,吴越怂恿洋人四处告状的证据找不到,但吴越与英商比利签定合资建厂合同却轻而易举的在吴越的卧室里找到,中英文一式两份的合同上还有吴越的亲笔签名,算得上是铁证如山,不容反驳。

鉴于这两点,翁同龢抓住机会向父亲进言,建议翁心存先派人把吴健彰祖孙押解进京,让海关衙门的官吏知道吴健彰已经死定,不敢心存侥幸,容易各个击破逼迫他们交代吴健彰的贪污罪行。而人品比儿子好得多的翁心存不知宝贝儿子的真正打算,还觉得翁同龢的建议合理有效,便很快就决定安排人手把吴健彰祖孙先行押解进京,彻底粉碎海关衙门其他官吏的侥幸心,然后再慢慢彻查吴健彰的贪腐罪行。

顺便说一句,翁同龢也还算有点良心,又指出上海本地官员差役未必靠得住,建议翁心存派遣一个戈什哈带队,率领一些松江本地的绿营兵押解吴健彰祖孙进京,把可靠人手尽量留在上海查案。翁心存觉得有理,同样一口答应,却丝毫不知这是宝贝儿子在给他准备替死鬼,准备把押解不力导致犯人被仇家杀害的黑锅推给松江绿营兵。

经过一天时间的匆忙准备后,在被关了三天多时间后,吴家祖孙终于得以走出肮脏柴房,然而不等吴健彰和吴越看清楚外面的情景,又马上被强换了两身囚衣,戴了脚镣手链押出海关衙门,架上被绿营兵严密看守的囚车锁好。收到消息前来送别的吴健彰小妾和吴府管家在海关衙门外哭哭啼啼,却连靠近囚车和吴家祖孙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吴健彰也只能是大声喊话,让管家和几个比孙子大不了多少的小老婆好生看家,等候吴越的父亲吴晓屏从广东赶来主持家事,几个小妾和管家都哭泣着答应。

再接着,围观的人群中又出现了刘丽川的身影,大声喊道:“爽叔,越,你们放心,我会带着人跟你们走,送你们去京城。”

吴健彰含泪点头答应,然而袁祖悳麾下的衙役却马上拿出了水火棍把已经失去了靠山的刘丽川赶走,同时正在现场的袁祖悳也飞快拿定主意,决定让已经和刘丽川翻脸成仇的周立春出手,缠住刘丽川不给他保护吴家祖孙进京的机会。

这时,翁心存带着他的宝贝儿子翁同龢也走出了海关衙门,还直接走到了吴健彰的面前,仿佛很是抱歉对吴健彰说道:“吴大人,得罪了,圣令在身,本官不得不依旨行事。你们放心,本官已经交代过押解你们的戈什哈,让他在路上一定好生照顾你们,不会让你们在路上受罪。”

已经吃过亏上过当,不敢再相信这些口蜜腹剑的所谓清流,但吴健彰还是连声道谢,翁同龢则微笑说道:“吴大人不必客气,刑部的周尚书与我家是世交,我会写道书信给他,请他吩咐刑部大牢也好生照顾你们,款待你们。”

吴健彰这次连声都不敢吭了,双腿还不由自主的有些颤抖,翁同龢十分满意这恐吓效果,又微笑着转目去看大仇人吴越,然而令翁同龢失望的是,吴越不但还是没有半点恐惧神色,看向他的目光中还尽是冰冷,翁同龢心中恼怒,暗骂:“王八蛋,祝你死无葬身之地!”

吴越这么做当然不是装酷,更不是什么成竹在胸,而是吴越太清楚翁同龢的伪君子德行,知道求饶低头无用,索性就干脆强硬到底。然而吴越还是稍微低估了一些翁同龢的阴险性格,尽管押往京城应该走西门出城,先到苏州上船再走运河进京,但为了羞辱吴家祖孙,翁同龢却又向翁心存提议,建议让装载吴家祖孙的囚车走邻近的东门出城,让东门外的外洋码头上那些工人看看学洋教是下场,然后再绕行赶往苏州,以收警醒之效。

翁心存当然知道这是宝贝儿子想要让吴家祖孙多受一些羞辱,但儿子毕竟是儿子,翁心存还是一口答应了翁同龢的要求,吩咐带队押解吴家祖孙的戈什哈按儿子的建议行事,又在翁同龢和袁祖悳的一再邀请上,登上东门城楼,居高临下欣赏押解吴家祖孙经过码头示众的效果。

就这样,众目睽睽中,曾经在上海风光不可一世的吴家祖孙就这么被押出城了,戴着沉重的镣铐关在囚车里被押出城了,祖孙俩都是一样的干瘦如柴,年过六旬的吴健彰还须花白,在镣铐囚车的衬托下一起显得无比的凄厉凄惨,让被挡在路边的几个吴健彰小妾和吴府下人忍不住出一阵接一阵的痛苦号哭,也让围观的上海百姓议论纷纷,对着吴家祖孙的囚车不断指指点点,叫好者有之,同情也有相当不少。惟有城墙上的翁同龢和袁祖悳是面带笑容,笑得还一样的开心。

出了东门就是黄浦江的外洋码头,原本吴越还指望能有几个洋人朋友过来慰问自己,然而令吴越失望的是,此时此刻的外洋码头上不但看不到半个洋人,还连一艘悬挂外国国旗的洋船都没有,只有众多的码头工人在探头探脑的张望。而让吴越哭笑不得的是,他又清楚看到,有好几个码头工人竟然还在胸前画着十字,似乎在祈祷上帝保佑指领他们接受西方文化的吴越。

路旁人群中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上次差点就被吴越占到便宜的周秀英扛着鱼具站在路旁,虽然俏丽的脸庞上还是毫无表情,但吴越却又清楚看到,她的目光已经不再那么冰冷,还带着那么一点同情愧疚。与吴越的目光相撞后,周秀英抿了抿了樱桃小嘴,突然向吴越点了点头。

“她向我点头做什么?”吴越一度有些糊涂,但马上又醒悟了过来,暗道:“难道她的意思是,我那道血书,她已经顺利替我送到洋神父手里了?”

想到这点,吴越赶紧又向四处张望,寻找应该出现的洋人朋友,但依然却还是一无所获,吴越的心里也忍不住再次大失所望,暗道:“洋鬼子果然靠不住,相信他们会这么卖力的给我帮忙,我还真是天真!”

“呜————!”

突然传来的蒸汽汽笛声代替吴家祖孙,吸引了所有周边众人的目光,让吴越也跟着众人扭头循声看去,却见黄浦江的浓烟滚滚,似乎正有这个时代最为先进的蒸汽风帆混合动力洋船向上海码头驶来,然后不等众人醒悟过来,远处又接二连三的传来汽笛声,更多的浓烟也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吴健彰和吴越祖孙都是识货的人,知道这个时代的蒸汽船主要是洋人军队所用,还很少有商用蒸汽船,来往于上海码头的外洋商船也基本上都是全靠风力的帆船,突然出现这么多蒸汽船还是吴健彰接掌上海海关以来的第一次,也因此都大吃了一惊。而城墙上的翁心存和翁同龢父子却是连蒸汽船都没有见过,听到汽笛声更是双双脸上变色,一起惊叫道:“那是什么声音?为何如此巨大?”

“钦差大人不必害怕,这是洋人的喷火铁甲船声音。”旁边好歹见过几次蒸汽船的袁祖悳安慰,然后也同样十分奇怪的说道:“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喷火铁甲船开进黄浦江?出什么事了?”

无数道惊奇的目光注视中,六艘冒着浓烟的明轮蒸汽风帆和十几艘大型帆船先后出现在众人视野中,六艘明轮蒸汽船都是军舰,其中两艘悬挂美国国旗,两艘悬挂法国旗帜,另外两艘则悬挂英国米字旗,余下那十几艘大型帆船则全都是装备着火炮的武装商船,大模大样的在上海东门外的黄浦江水面上一字排开,然后又是一声汽笛鸣响,六条蒸汽船和十几条武装商船一起打开船舷上的炮窗,将上百门火炮推出船舷,黑洞洞的炮口直接对准上海东门。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吴健彰和吴越祖孙才一起反应过来,一起惨叫道:“快跑啊!不好了!洋人要开炮攻打上海城了!”

第二十四章(下) 洋船来袭

(ps:今天半夜还有一更。)

话音未落,西方军舰上又突然响起一片枪响声音,虽说军舰上的洋人士兵都是对天放枪,但刚才还在兴致勃勃围观吴家祖孙倒霉的人群还是立即一片大乱,无数的百姓争先恐后的撒腿四散逃命,哭喊声音此起彼伏,看守囚车的那些清军绿营大爷更是一个比一个逃得飞快,转眼间就从囚车旁边逃得干干净净,带队的戈什哈再是如何吼叫命令也约束不住,最后那戈什哈也忍受不了这么巨大的恐惧,干脆也扔下了吴家祖孙抱头逃往早已挤满百姓的上海城门,原地也就只剩下了还被关在囚车里的吴健彰和吴越祖孙。

戈什哈和绿营兵都跑了,洋人却出现了,十几个洋神父突然从码头旁的一个茶馆里跑了出来,快步跑到吴健彰和吴越的囚车旁边,二话不说就动手砸车救人,为的马丁和麦都思等神父还争先恐后的说道:“吴,不要害怕,我们来救你们了,你们没事吧?你们放心,我们的领事调动军舰开进黄浦江,目的就是为了救你们,没人再敢抓你们了。”

听到这样的话,吴健彰和吴越祖孙都感动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而紧接着,一条接一条的小船满载着全副武装的欧美士兵靠上码头,同时通往租界的道路上也出现了许多欧式马车,先赶来与那些欧美士兵回合,然后在与吴越曾经言谈愉快的法国人布尔布隆率领下,又大步来到了囚车旁边,布尔布隆还远远就用熟练的汉语叫道:“两位亲爱的吴先生,你们没事吧?”

吴健彰和吴越忙说自己没事,布尔布隆则抢上前来帮助众神父试图打开吴家祖孙身上的镣铐,又说道:“我们似乎来晚了一步,但这一点必须得责怪你们国家的吴淞口炮台守军,是他们不许我们的军舰开进黄浦江,还是我们的军舰开炮警告,并且直接告诉他们,不许进黄浦江就炮轰吴淞口,他们才乖乖让路。”

“布尔布隆先生,你们的军舰向吴淞口炮台开炮了?”吴越吓了一大跳。

“呵呵,就是对着江面上打了几炮,稍微警告了一下。”布尔布隆微笑说道:“还是吴你说得对,对你们国家的朝廷,只有武力恐吓才会收到效果。”

“布尔布隆先生,我可没说过这话!”吴越魂飞魄散,心说这话如果传到其他国人耳朵里,我这晚清版的吴三桂可就做定了——还连姓都一样。

“哈哈哈哈。”布尔布隆放声大笑,拍拍吴越的肩膀安慰道:“放心,我知道你为难,这话我不会对其他中国人说的。”

吴越赶紧道谢,旁边的吴健彰却满头雾水的问道:“越,你什么时候认识布尔布隆先生的?你知不知道他是谁,法国派驻我们大清的全权公使!”

“全权公使?”吴越又小小吃了一惊,一下子就联想起了第二次鸦片战争中联手进击的鸡和牛。

“吴健彰先生,我和你这位优秀的孙子如何认识的,等到了租界后再说。”布尔布隆笑着说道:“现在最重要的是另一件事,我需要你的帮助。”

“请布尔布隆先生吩咐,下官一定照办。”吴健彰二话不说,马上就露出了奴颜婢膝的典型买办带路党嘴脸。

“麻烦你替我向贵国朝廷递交外交照会。”布尔布隆笑笑,说道:“我们就贵国朝廷以帮助我们法国神职人员传教为罪名逮捕你们祖孙一事表示最为强烈的抗议,要求贵国朝廷派遣全权使者与我展开谈判,就我们法国商人在中国建立工厂银行、传播天主教、自由进出港口城市等和建立畅通联络渠道等各项事宜展开谈判,也必须承认你们祖孙无罪。不然的话,一切后果由贵国朝廷承担,我国政府保留在这些问题上采取相应措施的所有权力!”

说到这,布尔布隆笑笑,又说出了四个让吴健彰和吴越祖孙心惊肉跳的字眼,“包括宣战!”

“还有我们的照会。”好几份外交公文同时伸到吴健彰的面前,与吴健彰十分熟悉的英国领事阿礼国和美国领事祁理蕴还异口同声说道:“吴,我们也要求就建厂、传教、进城等诸项事宜与贵国朝廷展开谈判,并且保留在这些问题上采取相应措施的所有权力!包括宣战!”

“对了,还有必须承认你们无罪!”阿礼国又补充道:“帮我们西方人传教和合资建厂就要逮捕,简直荒唐!你们是我们大英帝国商人的好朋友,守诚信的合作伙伴,我们不会对你们见死不救!我们都在照会上就此事向你们的朝廷表示了最为强烈的抗议,并决定即便动用武力,也要你们的朝廷更改这个荒唐的决定!”

都找不到开口机会的吴健彰更没话说了,干瘦的身躯还有些不由自主的颤抖——不是感动外国朋友的深厚友情,而是怕!心里也不断痛苦呻吟,“洋人为了救我和孙子,扬言要向我大清开战,还要我去替他们呈递外交照会。这皇上要是知道了,老夫和孙子不一定杀头的罪名,还不得变成满门抄斩啊?”

吴健彰怕不一定杀头的罪名变成满门抄斩,布尔布隆公使和英美诸国的领事却不由分说,全都把装裱精美的外交照会往吴健彰怀里硬塞,手上至今还戴着镣铐的吴健彰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为难万分。

对吴健彰而言还好,他还有一个比较靠谱的宝贝孙子,明白买办爷爷的心思,也不愿对自己其实非常好的买办爷爷背这口大黑锅,吴越稍一盘算就挺身而出,向布尔布隆和阿礼国等公使领事拱手说道:“亲爱的布尔布隆先生,各位亲爱的领事先生,十分感谢你们对我和我的祖父伸出援手,中国有句话叫做大恩不言谢,意思就是受人的恩惠如果太大的话,就不能用言语来感谢,只能是记在心里,用实际行动来报答,我和祖父对你们就不能再用轻飘飘的几句言语表示感谢,只能等将来有机会再用实际行动表示谢意。”

“吴,你很坦率,我喜欢你的坦率。”阿礼国很是大度的挥手,说道:“但你也用不着这么客气,在建厂、传教和进城这些事上,我们帮你也是帮助我们自己。”

吴越又拱拱手,然后才说道:“但是公使先生,各位领事先生,我还得请你们理解一下我祖父的苦衷,你们的外交照会,我的祖父实在无法替你们转呈给我国朝廷。”

“为什么?”布尔布隆和阿礼国等人都奇怪的问道。

“第一,我祖父的官职已经没有了。”吴越很坦白的说道:“我国皇帝咸丰派遣的钦差大臣工部尚书翁心存,权力相当于你们西方国家在海外殖民地的全权总督,他已经罢免了我祖父的官职,收走了我祖父的所有权力,所以按照大清朝廷的法律,我的祖父已经无法直接见到任何一个大清官员,更没有任何的权力替你们转递外交照会。”

“第二,我祖父他必须为我的家族安全考虑。”吴越说得更加坦白,又说道:“愚昧保守的大清朝廷有一条野蛮时代的法律,就是一个人犯罪,如果大清皇帝或者大清朝廷觉得这个人的罪恶太大,就会下令追究这个人的家属,不管这个人的家属是否无辜,都必须要承担来自大清朝廷的处罚,或是没收财产,或是杀头斩,或是流放到边疆给野蛮的满人武士做奴隶……。”

“上帝啊!十九世纪的中国怎么还保存着这么野蛮的法律?”以马丁神父为代表的一些来华时间不长的神父和领事都惊叫了起来,都不敢相信吴越所说的是真的,而雒魏林和麦都思等中国通替吴越证明这条野蛮习俗不假后,马丁神父等人又忍不住在胸前画起十字架了,不断摇头表示难以理解。

“尊敬的布尔布隆先生,各位尊敬的领事先生,现在你们明白我祖父的苦衷了吧?”吴越又说道:“虽然祖父和我都已经被你们的救了出来,但我们的家人还在上海城里,我父亲和母亲也还在广东老家。愚蠢并且保守的大清朝廷认为我和你们合资建厂是一种不可饶恕的罪行,帮你们传教和买地更是应该被绑在火刑柱上点火烧死,现在你们把我和我的祖父救了出来,我的祖父又去替你们转递这样的外交照会,那么愚蠢的大清朝廷在更加愤怒的情况下,就肯定会把罪名安到我的父母和其他家人身上,他们就死定了。”

吴越都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了,布尔布隆和阿礼国等人那里还能不明白吴越的意思?然而低声商议了几句后,阿礼国却又向吴越说道:“吴,你和你祖父的苦衷,我们明白,但是你的祖父如果不替我们转递外交照会,那你们国家那个愚蠢的朝廷又如何能够知道我们要求与他们谈判,还有我们为什么要营救你们的原因?”

“吴,这个问题必须解决。”布尔布隆也说道:“你可能还不知道,我来上海的原因,就是因为愚蠢的清国朝廷任命的更加愚蠢的外交大臣徐广缙拒绝与我见面,也拒绝对我国的外交照会给予任何答复,我没有选择才来到上海,找到你祖父这位唯一能与我们西方人沟通交流的中国官员,让他替我向贵国的两江总督递交照会,现在你的祖父不再替我转递照会,我还能去找谁?”

“这个……。”吴越也有些为难,但转念一想后,吴越马上就想到了一个理想人选,赶紧说道:“布尔布隆先生,各位领事先生,你们如果想要迅快捷的把外交照会递交给我们的朝廷,那么现在有一个人倒是可以帮到你们。”

“谁?”布尔布隆等人赶紧问道。

“就是革除我祖父官职那个朝廷钦差。”吴越向远处的上海东门一指,说道:“他是钦差大臣,又是工部尚书,在我们的朝廷里位高权重,有权力直接见到我们国家的皇帝,你们要递交照会,找他最方便。”

吴健彰一听差点没笑出声,心说老夫这宝贝孙子还真会坑人,翁心存要是把这些外交照会呈给朝廷,他的工部尚书顶带基本上就悬了。而布尔布隆和阿礼国等人也是一听大喜,都说道:“好,我们马上去找他,让他替我们递交照会。”

“等等。”吴越赶紧阻止,说道:“布尔布隆先生,各位领事先生,如果你们直接去找那个钦差大臣,叫他替你们递交照会,那么以我们大清京城官员的愚蠢和胆小,肯定是连见都不会见你们。不过没关系,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让那个翁心存不见你们也得见你们,到时候你们只要把照会往他手里一塞,他就不递交也得必须递交了。”

第二十五章 祸水外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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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该回过头来看看翁心存父子和袁祖悳这边的情况了,远远看到西方各国的军舰和武装商船在黄浦江上一字排开,打开炮窗推出火炮,把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上海城东门,连火炮都没怎么见过的翁心存和翁同龢父子竟然还不明白这代表着什么,还是旁边稍微吃过见过的袁祖悳最先反应过来,惊叫道:“洋人把洋炮推出来干什么?难道他们要攻打上海城?”

“洋人要打上海城?”翁心存和翁同龢都觉得有些难以置信,翁同龢还愤怒说道:“洋人为什么要打上海城?上海军民百姓何罪之有?他们凭什么要打上海?”

还是听到洋人军舰上传来的鸣枪警告声,翁家父子和袁祖悳才终于明白洋人这次是来真的,然后袁祖悳象只受惊的兔子一样,一个箭步就冲向了下城台阶;翁心存吓得双腿软,连站都无法站稳;翁同龢则是象杀猪一样的惨叫,“洋人要开炮了!快快快!快关城门!快去叫人来守城,守城!要打仗了!要打仗了!”

城门没办法马上关上了,因为受惊的百姓已经迅的挤满了进城甬道,城门兵也早早就抱着脑袋逃向了城里,而再到几个戈什哈把翁心存扶到下城台阶上时,城里也已经是一片大乱,乱糟糟的人群堵住了翁心存父子的逃命道路,还赶都赶不开,驱都驱不散。翁心存父子无奈,也只好是尽量背靠城墙,在台阶上不断的瑟瑟抖,心里不断祷告上天保佑,千万别让洋人的炮弹打中了自己。

等了许久都没再听到枪声和炮声,血色才重新回到翁心存和翁同龢的脸上,再听说城门已经被关上后,翁心存和翁同龢这才惊魂稍定,又小心翼翼的重新回到城上查看情况,也亲眼看到了已经重获自由的吴家祖孙被一大群洋人包围的画面。再然后,翁同龢马上又愤怒吼叫道:“卖国贼!汉奸!吴健彰和吴越祖孙是卖国求荣的汉奸!他们这是在勾结洋人攻打上海城,他们这是在做吴三桂第二!”

“想不到吴健彰狗贼敢这么做!”翁心存也咬牙切齿的说道:“老夫要参他!参他!请皇上降旨,把他满门抄斩!诛灭九族!”

这时,此前扔下钦差大人抢先逃命的袁祖悳也畏畏缩缩的重新来回到城墙上,看到死对头吴家祖孙被一大群洋人洋兵包围保护,袁祖悳的脸色又变成了苍白色,忙向翁心存说道:“钦差大人,吴健彰祖孙勾结洋人攻打上海,你要向朝廷奏明实情,向朝廷奏明实情啊!”

先凶狠的瞪了袁祖悳一眼,翁心存这才问道:“上海城里有多少守军?周边有多少军队可以调动?什么时候能赶到上海增援?”

“这……。”

对军事一窍不通的袁祖悳傻眼,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但还好,旁边的其他人又惊叫说洋人过来了,替袁祖悳解了围,也让翁心存父子赶紧又扭头去看城外,见果然有几个西服革履的洋人在一群西方士兵的簇拥下,正在向着城门这边走来,走在最前面的一个则是至今还没弄掉镣铐的吴越,翁心存父子心中也不由为之大奇,不明白已经被洋人救出囚车的吴越为什么还要冒险靠近城墙。

在马丁神父的帮助下,镣铐在身的吴越花了不少力气才走到淤塞严重的护城河旁边,其他的洋人和西方士兵则在后方数十米外等候,吴越提高声音,冲着城墙上大喊道:“城上的人听着,去告诉钦差翁心存,就说我有话要对他说,叫他出来答话。”

城上没人吭声,全都把目光看向躲在箭垛后的翁心存,翁心存犹豫着不肯说话,而吴越则又大声喊道:“城上的弟兄,烦劳你们去告诉钦差翁大人,就说我吴越代表我爷爷,来和他说几句话,说清楚洋人为什么要来救我们的原因和道理!他是钦差大臣,奉圣旨来抓我和我爷爷,现在洋人来救我们,他如果不出来和我们把话说明白,知道洋人为什么要救我们的原因,我看他怎么向朝廷交代!怎么向当今万岁交代!”

翁心存还是不吭声,眼珠子乱转着心里不断盘算,吴越冒着城上守军开枪放箭的危险等了许久都不见动静,心里也有一些焦急,干脆就破口大骂道:“翁心存,你这个辜恩负职、胆小如鼠的老不羞!现在上海城里的大清官员就数你官最大,品级最高,洋人兵临城下,大炮对准上海城,我主动来告诉你洋人为什么要这么做的原因,你连站都不站不敢出来和我说话,还算个卵的朝廷官员?你以为你当缩头乌龟躲着不露面就没事了?将来你回了京城后,皇上问你洋人的军舰为什么要开进黄浦江,我看你怎么回答?!”

考虑到吴越的话也有点道理,为了将来回京后对咸丰有个交代,翁心存还是低声向儿子翁同龢吩咐了几句,让他出面和吴越交涉。翁同龢虽不乐意,但也不敢违背父命,只能是硬着头皮站了出来,冲着吴越大声说道:“姓吴的,你这个卖国求荣的狗汉奸,没资格和我父亲说话,有什么事对我说!”

“翁同龢!”吴越回骂道:“你这个道貌岸然、口是心非的伪君子,更没资格和我说话,叫你爹滚出来,有什么事我只对他说!”

“卑鄙小人,我父亲不见你!”翁同龢大声说道:“你有话就说,有屁就放,不然我也要走了!”

考虑到把那些外交照会拿给翁同龢也一样,吴越便也没有坚持直接见到翁心存,只是大声说道:“那好,我也懒得和你这个伪君子废话,你出城来,我把我爷爷写给朝廷的奏章交给你,奏章上把什么都说得很清楚,你和你爹看了就明白了。”

翁同龢那有胆子出城,马上就断然拒绝道:“不行!我出城的时候,你这个狗汉奸乘机带着洋人冲进来怎么办?”

“那你用绳子放下一个提篮,我把奏章放在篮子里,你拉上去看!”吴越主动给翁同龢出了一个好主意。

觉得主意不错,翁同龢便让人拿来绳子和提篮,拴好提篮放下城,吴越见了大喜,想赶紧上前去把那些外交照会放进篮子里,无奈身上镣铐没有钥匙无法打开,行动十分不便,好在搀扶吴越过来的马丁神父既讲义气又有勇气,替吴越捧了那叠用布包裹着的外交照会冒险上前,把各国公使和领事放进了提篮中,翁同龢不知是计,待守军士兵把提篮给拽上了城墙后,还亲手把那个布包双手呈到了翁心存面前。

再然后,大概看了一下那些同时用中外文字写成的各国外交照会,翁心存和翁同龢父子就一起傻了眼睛了,然后翁心存连躲都不敢躲了,直接就探出头来冲吴越质问道:“吴越,你不是说替你爷爷递交奏章么?怎么送上来的,全是西洋各国公使领事写给我们大清朝廷的书信?”

“翁大人,我爷爷戴着镣铐暂时还没办法写奏章,他的奏章你得等一两天,现在请你顺便帮个忙。”吴越笑嘻嘻的大声回答道:“我爷爷的顶带被你拿下了,现在上海城里就是你的官最大,还是钦差大臣,所以西方各国的这些外交照会,就请你转递给朝廷和万岁了。”

“老夫不递!”翁心存吓得魂飞魄散,赶紧举着那些照会喊叫道:“把这些洋人的什么照会拿回去,老夫是查案钦差,不是五口通商大臣,这些什么照会不归老夫管!你拿回去,马上拿回去!”

吴越傻了才会把这些烫手山药又拿回来,一边回头离开,一边大声说道:“翁大人,用不着客气,就请你辛苦一下,派六百里加急送到京里,交给朝廷和皇上,我就先走了。哦,还有,你放心,洋人的军舰开进黄浦江只是为了准备着保护租界安全,不会真的打上海。但你如果不替洋人把这些外交照会呈递给朝廷,洋人的这些军舰还会做些什么,我就不敢保证了。”

说罢,戴着镣铐的吴越压根不理翁心存的一再呼唤,径直扬长而去,而已经得到过吴越指点的布尔布隆和阿礼国等公使领事则大步上前,或是直接用生硬汉语大声说话,或是让通译代为转达,全都要求翁心存这个钦差大臣替他们向满清朝廷递交照会,并扬言说翁心存如果不肯照办,他们就要把军舰开到江宁城下,开到天津大沽口,直接向两江总督和满清朝廷追问翁心存的故意扣留照会之罪!——这点自然是出自吴越的指点,不把这口大黑锅硬扣到翁心存和翁同龢的头上,难消吴越的心头之恨。

其实严格来说,这一次西方诸国公使领事集体提交的外交照会绝对不算苛刻,除了抗议满清朝廷逮捕吴家祖孙和要求满清朝廷承认吴家祖孙无罪是粗暴干涉满清内政外,但是要求与满清朝廷建立一条畅通快捷的外交联络渠道,还有要求就建立现代化工厂、传教和洋人自由进出港口城市展开谈判,实际上却是十分正常的合理要求,只要处置得好,于满清朝廷不但丝毫无害,相反还可以起到引入外资和西方先进技术的作用,对满清朝廷的利远大于害。

引入外资展经济,学习西方先进技术展生产力,现代人都知道是求之不得的大好事,然而对于愚蠢无知又固步自封的满清朝廷来说,这样的事却无异于是离经叛道和卖国求荣——谁敢提起谁就得脑袋落地!所以拿着吴越耍赖硬塞过来的各国照会,再听到了西方诸国公使领事的恐吓威逼,双手瑟瑟抖的翁心存在天旋地转之余,眼前突然一黑,竟然一屁股直接摔坐在了城墙上。

“父亲,父亲!”

翁同龢赶紧来搀扶翁心存,翁心存却一把推开了儿子,继而老泪纵横道:“完了!这下该怎么办?这下该这么办?老夫如果真的把洋人的这些什么照会送到朝廷里,皇上还不得大雷霆,还不得把火气全撒到老夫头上啊?”

第二十六章(上) 各有打算

还是进了租界里,吴家祖孙才在铁匠的帮助下弄开了身上的镣铐重获自由,然后又在马丁神父的邀请下,吴家祖孙住进了美国领事馆旁边的小教堂——本来吴越倒是想和现在的世界霸主英国人多腻歪腻歪,无奈吴健彰和美国领事祁理蕴的交情极好(历史上吴健彰被小刀会起义军抓获时,就是美国领事派人救出的吴健彰),抢先开了口愿意和祁理蕴做邻居,做孙子的吴越当然不敢违背。

不过都一样,有那么多军舰和武装商船停泊在租界旁边,借翁家父子和袁祖悳等人一万个胆子也敢派人来租界抓吴家祖孙,所以安全绝对可以保证无虞,吴家祖孙住得倒是十分放心。

让吴健彰和吴越不放心的是他们在城里的家人,还有吴越的便宜老爸吴晓屏和其他家人——满清朝廷是没有胆量进租界抓人,但是想抓正在香山老家的吴晓屏却是轻而易举。所以稍微安顿下来后,吴健彰第一件事就是给儿子吴晓屏写信,让吴越的便宜老爸吴晓屏带着香山老家的家人赶紧往澳门逃命,如果情况不对还可以取道澳门逃到更加安全的香港。旁边的吴越也赶紧提醒道:“爷爷,别忘了让我爹转移家产,土地宅院暂时不用管,先把银子珠宝转移了再说。”

“这点老夫还用你教?”吴健彰白了孙子一眼,得意说道:“老夫的银子只有三成存进了晋商徽商开的钱庄,七成是存在洋人的银行里!还是分成几笔分别存进香港、澳门和上海租界这些洋人的银行,就算咱们的家真被朝廷给抄了,你小兔崽子也用不着担心挨饿去讨饭。”

“狡兔三窟,还是爷爷高明。”确实怕挨饿的吴越松了口气,赶紧奉承了买办爷爷一句,然后又说道:“爷爷,要不顺便对我爸说一声,叫他先在檀香山买一块农场,如果朝廷实在容不下我们,我们就干脆往美国跑去当美国人算了。”

吴健彰的毛笔停顿了一下,稍做盘算后才叹了口气,说道:“不急,慢慢来吧,先让你爹到了香港我们再看情况商量。”

“爷爷,你不想出国当华侨?”吴越看出吴健彰的心思。

“故土难离。”吴健彰叹气说道:“爷爷我都六十几岁的人了,还能有几天活头?这个时候出国,出去就肯定回不来了,死在了外面,爷爷我还怎么叶落归根?难道要我永远在海外当一个孤魂野鬼?”

做为一个穿越者,吴越当然不在乎死了是埋回故乡还是被烧成骨灰,但毕竟是生在中国长在中国,吴越还是很明白吴健彰这种希望叶落归根的老辈人心思,同情之下,吴越便也不再催促买办爷爷赶快在海外买地安家,心里还也暗叹道:“慢慢再说吧,反正只要保住家产,想在外国买庄园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娘的,其实我也不是很想在这个时代出国,去了也是当末等公民啊。”

也是凑巧,吴健彰刚把信写完,老吴家的头号打手刘丽川就带着一些双刀会的打手找上门来,吴家祖孙大喜,一见面就赶紧向刘丽川问起城内和自己家里的情况,刘丽川则很是无奈的回答道:“爽叔,不好意思,洋人军舰开进黄浦江的时候,我正好在城外组织人手准备保护你们进京,后来城门关了以后,就再没打开过,所以你家里的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

吴健彰一听大失所望了,担心城里的爱妾家人可是又无可奈何,也只能是赶紧要刘丽川马上安排最可靠的人手,连夜返回广东香山去给儿子送信,刘丽川一口答应,并且立即做好了妥善安排。而可靠信使派出去了以后,刘丽川则又问道:“爽叔,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只能是暂时在租界里躲一躲,看看风头再说了。”吴健彰闷闷不乐的说道:“洋人已经逼着翁心存收下了外交照会,如果那些照会送进了朝廷里,老夫的事或许还有转机,不敢奢望官复原职,起码平反无罪大有希望。如果实在不行,再做其他打算不迟。”

“那双刀会的弟兄们怎么办?”刘丽川又问道:“虽然双刀会的弟兄大部分是在城外,不用担心被官府抓,但他们要吃饭啊?还有那些靠码头吃饭的工人,打起仗来没了生意,他们吃什么?”

吴健彰皱眉,不知该如何回答,旁边的吴越则接过话头,安慰道:“源叔,不用担心,洋人最重商业利益,他们把军舰开进黄浦江只是为了向朝廷施加压力和保护租界安全,不会切断贸易往来,损害他们自己的商业利益,所以洋人的商船照样还会开进黄浦江装货卸货,你不用担心没饭吃。”

“真的?”

刘丽川将信将疑的问,吴越点头,也确实有这个自信——因为吴越清楚记得历史上那怕是小刀会起义军都已经拿下上海城了,上海的进出口贸易就一直没断过。

然而不等吴越解释,另一边的吴健彰却接过话来,说道:“阿源,越说得没错,洋人不会干等着朝廷答复不做生意,明天码头上肯定还会有洋船来装货卸货,你只管带着工人来照常开工就是了。”

见吴健彰都已经这么说了,对吴健彰十分信任的刘丽川再不怀疑,马上就点头答应。谁知吴健彰却又说道:“对了,你顺便通知一下那些住在城外的海关差役,让他们明天继续到码头上工。”

“通知他们干什么?”

刘丽川疑惑问,吴越也有些不解,结果吴健彰的回答却让刘丽川和吴越差点没晕过去,“当然是继续征收关税,洋人不会切断与我大清的贸易,他们的商船也会继续在上海码头上装货卸货,老夫当然要继续替朝廷向他们征收关税。”

“爽叔,你还要对洋人征税?”刘丽川傻眼问道:“洋人今天才把炮船开进黄浦江救了你和越,你还要向他们征税,洋人能答应?万一洋人火,把你赶出租界怎么办?”

吴越也颇为担心的这么提醒吴健彰,然而吴健彰在上面却是既有信心又有经验,说道:“应该不会,这事老夫有经验,当年青浦教案洋人的军舰已经开到了江宁城下,随时准备炮轰江宁城,除了英国商船,其他国家的洋人商船照样还是向我们大清海关交纳关税,而且青浦的事解决了以后,那些英国的商船也乖乖的把拖欠的关税补了。”

“还有当年在广东时,和英国人的仗都打起来了,老夫还不是……。”

说到这,吴健彰摇了摇头,不愿再去回想当年那件往事,改口说道:“总之洋人在商业方面还算守规矩,做事也还算看得长远,这次他们把军舰开进黄浦江,除了是救我和越外,更大的目的还是为了建银行建厂,和大清做更大更多的生意,所以老夫相信洋人肯定会继续交纳关税,他们只要交老夫就替朝廷收,他们实在不肯交我们再慢慢商量。”

刘丽川将信将疑,又好心劝了吴健彰几句不要在这个时候冒险得罪洋人,但吴健彰却坚持要如此行事,刘丽川无奈,也只好乖乖去给吴健彰安排和通知了。旁边的吴越则保持沉默,还是到了刘丽川离开后,吴越才小心翼翼的问道:“爷爷,难道你还想争取官复原职?”

看了宝贝孙子一眼,吴健彰叹了口气,然后才说道:“想不到你还能看出爷爷的这个心思。不错,爷爷是还想继续当海关监督,先不说这个职位油水丰厚,爷爷如果能够保住这个官职,对你的将来也只会有好处。老夫可不想让你这一辈子都只当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土财主。”

吴越沉默,虽然吴越对于给满清八旗当奴才毫无兴趣,但还是无比感动于买办爷爷对自己的舐犊情深,又想起吴健彰当初为了保护自己,在翁心存面前坚持要承担所有罪责,吴越的心里难免更加动摇。所以又考虑了一下,原本已经打算就此出国去当华侨的吴越改了主意,向吴健彰说道:“爷爷,如果你真想官复原职,最好的办法除了继续忠于职守外,还有就是赶紧上一道折子弹劾翁心存。”

“弹劾翁心存?”吴健彰这一惊非同小可,惊讶问道:“你要我弹劾钦差大臣?弹劾他什么罪?”

“弹劾翁心存滥用钦差职权,无理干涉洋人传教经商和禁止洋人进出上海城,导致洋人军舰开进黄浦江,炮轰吴淞口,使大清面临与西方诸国全面开战的危险。”吴越指点道:“只要把这口大黑锅扣在翁心存头上,翁心存就死定了,你和我的沉冤就可以得雪,你也有很大希望可以官复原职。”

“这可能吗?”吴健彰更傻眼了。

“怎么不可能?”吴越反问,又说道:“爷爷,你怎么想想?现在朝廷正在全力围剿太平军,那里还有再和洋人开战的胆量?现在洋人又递交了威胁开战的照会,朝廷为了安抚洋人,就肯定得找一个替罪羊背黑锅,爷爷你弹劾翁心存,是给朝廷找到了替罪羊,朝廷那有不赶紧把这口黑锅扣在翁心存头上的道理?翁心存罢官免职,杀头抄家,爷爷你不畏权势弹劾上官,又忠于职守继续为朝廷征收关税,朝廷就是想不给你官复原职也不好意思了。”

说到这,吴越微微一笑,又说道:“说不定还有升官的希望,就算朝廷不乐意,但是为了补偿爷爷你受的委屈,还有奖励你的忠于职守,朝廷和皇帝怎么都得考虑一下适当给你一点奖励。”

第二十六章(下) 各有打算

听了宝贝孙子这话,足足花了五十万银子才买到现在这个四品官职的吴健彰有些动心了,但稍一盘算后,吴健彰却又为难的说道:“听上去好象有点道理,但爷爷现在的顶带已经没了,没资格直接上折子啊?再说了,就算我用罪员身份写了这道折子,又递给谁?又有谁敢替我把折子递交给朝廷?”

“爷爷,你可以把折子递给两江总督6建瀛,请他代为呈递给朝廷。”吴越又指点道:“今天洋人为了把军舰开进黄浦江,在吴淞口是开了炮的,吴淞口的守军肯定不敢瞒报这么大的事,肯定要向主管两江军事的总督6建瀛奏报,6建瀛不敢和洋人开战,更不敢把事情继续扩大,肯定左右为难,爷爷你把这道奏折交给他,就等于是给了他一个推卸责任的借口,他为了不背黑锅,绝对会马上把你这道奏折送到京城告翁心存的黑状。”

说到这,吴越还露出了一点奸笑,道:“到时候,说不定6建瀛还会替爷爷你多说好话。因为爷爷你是苏松太兵备道,是他的部下,你背了黑锅他也得吃瓜落,把所有罪名都推到翁心存这个京官的身上,他6建瀛才可以置身事外,用不着担心受到牵连被朝廷责备。这么一来,爷爷你官复原职的希望就更大了。”

听了宝贝孙子的话觉得有道理,吴健彰更为心动,但是却还是有些担心,说道:“你的主意倒是不错,但他翁心存既是钦差又是工部尚书,官比我大得多,我如果这么做,不是就把他得罪到……。”

“爷爷,你以为你放他翁心存一马,他就会放过你了?”吴越打断买办爷爷的话,飞快说道:“洋人炮轰吴淞口和扬言宣战这么大的事,朝廷里肯定要找人背黑锅当替罪羊,你如果不赶快把翁心存推给朝廷当替罪羊,他翁心存肯定就要想办法让你背这口大黑锅了!现在我们只能先下手为强,乘着他翁心存没胆量把那些外交照会递交给朝廷,还没有对我们下手的机会,抢先一步把屎盆子扣死在他脑袋上!不然等他缓过气来,想出办法把所有责任都推给我们,我们才是真的叫死定了!”

听了吴越的这番分析,又想起袁祖悳的教训,吴健彰终于下定决心,立即提笔以罪员身份写了一道奏章,把洋人军舰开进黄浦江和炮轰吴淞口的责任全都推到翁心存脑袋上,一口咬定是翁心存滥用职权阻止洋人传教经商和无理阻止洋人进城所导致,请两江总督6建瀛代为呈递给满清朝廷。同时吴健彰又采纳吴越的建议,除了详细陈述整件事的经过外,又把西方各国领事已经向翁心存递交外交照会的事也直接奏明,让6建瀛和满清朝廷都知道翁心存已经收了洋人的照会,不给翁心存瞒报那些照会的机会。

本来吴健彰还想把自己打算忠于职守继续替满清朝廷征收关税的事也写在折子上,然而吴越却阻止道:“爷爷,这件事不能急。因为我们还不能确定洋人是否会乖乖交税,不能说了做不到,让6建瀛和朝廷空欢喜一场。而且如果把这件事顺便写在弹劾翁心存的折子里,那么就算爷爷你替朝廷关税收上来了,朝廷和6总督也只会觉得你这么做不过是将功折罪,不会怎么的感激你,也不会过于重视你这个功劳。”

“所以,现在这件事爷爷你提都暂时别提。”吴越微笑补充道:“先让朝廷和6建瀛担点惊受点怕,等我们确定了洋人真的乖乖继续交税后,爷爷你再把你忠于职守的事单独写一道奏章,向朝廷和6建瀛表功请赏,才可以让朝廷和6建瀛喜出望外,对你更满意更喜欢。”

“有道理。”吴健彰拍案叫好,欢喜道:“还是我孙子聪明,这件事如果写在弹劾翁心存的折子里,是会让朝廷和6总督觉得我不过是将功折罪,不会怎么在意,如果洋人不肯乖乖交税,事情还肯定更糟。只有把这件事确定了下来,单独奏报这件事,朝廷和6总督才会喜出望外,更高兴更满意!”

叫完了好,吴健彰还又称赞道:“想不到你这小兔崽子比我这个爷爷还了解官场,这一套你到底是跟谁学的?爷爷以前怎么就没现你还有这些本事?”

吴越笑着不说话,只是在心里回答道:“这些事还用学?在我以前那个单位里,什么偷鸡摸狗,坑蒙拐骗,推责任抢功劳,不用学,看都看会了。”

也顺便来看看翁心存父子这边的情况,和吴越预料的一样,翁心存确实没有在事当天就向满清朝廷奏报洋人救走吴家祖孙的事,不为别的,就是因为西方诸国领事公使强塞给他那些外交照会。

翁心存现在是既不敢向朝廷呈报这些照会,也不敢扣下这些照会,按洋人要求呈递这些照会,咸丰震怒派人彻查,深陷其中的翁心存就算不被杀头抄家,至少也是一个丢官罢职的下场!

而如果扣下这些照会,洋人收不到答复肯定要闹事,闹出事来咸丰派人往根源一查,翁心存肯定更是死无葬身之地!

进退维谷,左右为难,所以被搀回了住处后,翁心存就一直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一动不动,口中不断哀怨,“麻烦了,麻烦了,这次真的麻烦了,西方诸夷如果真的因为这件事向我大清宣战,那老夫就给朝廷闯下了大祸了!麻烦了,真的麻烦了,这样的麻烦事,怎么偏巧就摊到了老夫我的头上了啊?”

谁劝都不听,翁心存始终都呻吟不断,还是到了天色全黑后,协助袁祖悳布置城防的翁同龢从城上回来到翁心存身边侍侯,翁心存才终于停止哀怨呻吟,挣扎着坐起向儿子问道:“洋人攻城没有?”

“没有。”翁同龢摇头,如实答道:“但洋人的炮船也没走,就停在租界旁边的江面上,还派军队守住了进租界的路。还有,下午时收到消息,今天早上洋人的炮船为了开进黄浦江,在吴淞口那边开了炮,逼着吴淞口守军让了路。”

“在吴淞口开了炮?”翁心存一惊,然后又一下子躺回了床上去,哀叹道:“完了,这次是想瞒都瞒不住了!吴淞口那边肯定会把事情禀报给6建瀛,6建瀛也肯定会派人来查问原因,无论如何都瞒不过去了。”

“父亲,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翁同龢也知道形势严峻,说道:“吴健彰祖孙通夷卖国,固然罪该万死,但西方诸夷的外交照会上却声称他们祖孙无辜,要求朝廷承认他们祖孙无罪,还不惜为了这件事向我们大清宣战,这朝廷如果扛不住洋人的压力做出妥协,那吴健彰祖孙就此逍遥法外姑且不说,处事不当和冤枉无辜这口大黑锅你可就背定了。兹事体大,我们得赶紧想办法应对这一局面啊。”

“还能有什么办法?”翁心存哀叹着有气无力的说道:“难道要为父向朝廷奏报吴健彰祖孙无罪?再要为父奏请朝廷派人与洋人谈判?为父这么做了,不是黑锅背得更大?死得更惨?”

“当然不能这样做。”翁同龢摇头,然后又压低了声音说道:“但父亲你也绝对不能向朝廷如实奏报上海的事,只能是先把吴健彰卖国通夷的罪名坐实,让朝廷和皇上觉得洋人炮打吴淞口是因为吴健彰通夷卖国,认定是吴健彰祖孙引洋人进黄浦江,然后再把洋人的外交照会递交给朝廷,朝廷和皇上才只会更恨吴健彰祖孙,不会责怪于你。”

“先让吴健彰坐实通夷卖国的罪名,然后再把洋人的外交照会递交给朝廷?”翁心存复述了儿子建议的重点,又疑惑问道:“这么做有用吗?”

“绝对有用。”翁同龢很是自信的说道:“父亲你可以想想,只要朝廷和皇上认定了吴健彰祖孙通夷卖国,那么再听到洋人炮打吴淞口的消息,还有洋人抢走吴健彰祖孙的消息,最后再看到洋人要求朝廷承认吴家祖孙无罪的什么外交照会,朝廷和皇上能不认定这一切都是因为吴健彰祖孙卖国求荣导致?又怎么还会让你背激怒洋人这个罪名?”

盘算了一下,翁心存现儿子这个建议确实可行——只要先给吴健彰祖孙扣上通夷卖国的罪名,那么先入为主之下,朝廷和咸丰肯定会认为洋人炮打吴淞口和扬言宣战都是因为吴健彰祖孙卖国所致,不会再怎么责怪自己。所以点了点头后,翁心存也是压低了声音,问道:“那具体怎么做?”

“请父亲马上写一道奏章,声称说你在上海查访现吴健彰祖孙与洋人勾结极紧,还暗中唆使洋人以坚船利炮逼迫我大清朝廷向洋人让步,甚至还有把上海献给洋人的打算。”翁同龢的声音十分阴狠,道:“总之就是往狠里说,然后用六百里加急立即送往京城呈交军机处,再然后朝廷不管是收到什么奏报,都只会认定是吴家祖孙勾结洋人所为!”

翁心存不再说话,又盘算了片刻后,翁心存直接披衣起身,径直走到书桌旁边提笔写折子,翁同龢又赶紧提醒道:“父亲,这道折子不能直接送进军机处,要先送给通政司再转递军机处,让越多的京官知道这件事越好,京城里有的是闲着没事干的清流言官,听到了这么重大的消息,自然会给我们帮腔帮忙。”

翁心存再次点头,又随口说道:“你也别闲着,替笔给你的兄长写道书信,让他在京城里多联络一些御史言官上表弹劾吴健彰,直接告诉他,弹劾吴健彰的人越多越好。”

翁同龢含笑应诺,暗暗佩服父亲的手腕伎俩——因为翁同龢的兄长翁同书虽然只是一个六品京官,却偏偏是在闲官刺头最多的翰林院担任编修,让翁同书出手联络御史言官弹劾吴健彰,那么弹劾奏章自然是要多少有多少。

第二十七章 事件进展

如吴家祖孙所料,尽管已经把军舰开进了黄浦江和开枪示了威,但这些却丝毫没有影响到上海租界的进出口贸易,救出吴家祖孙的第二天早上,西方诸国的大小商船照样停靠到了码头上装货卸货——当然,为了安全起见,洋人军队也全副武装的到了码头站岗设卡,防范上海守军出城袭击。

各国领事完全是白担心,只有几百绿营兵的上海守军除了只会趴在城墙上向码头张望外,压根就没有一个人敢出城和洋人交战,县城四门紧闭,城外的大小店铺也基本上都已经关门歇业,住在城外的百姓也几乎都没敢怎么出门,路上行人寥寥无几,全没了往日熙熙攘攘的繁忙景象。

还好,老吴家的帮会打手刘丽川还算得力,威逼利诱好歹还是弄来了两百多工人在码头上接活,西方商船才不至于连装货卸货的工人都不找到,上海码头也因此勉强还能维持部分正常运转。

让刘丽川和吴越都十分震惊的还是吴健彰所预言的关税征收情况,尽管昨天才把吴家祖孙从清军手里救回来,但是当吴健彰与西方各国的公使领事交涉,要求各国商船继续向交纳关税时,布尔布隆和阿礼国等人竟然都一口答应,同意让吴健彰继续向他们国家的商人继续征税。

当然,唯利是图的西方商人并非也没有想过就此赖掉关税,就连已经和吴越签了合同准备合资建厂的英国商人比利,也跑到阿礼国的面前反对让吴健彰继续征收关税,然而阿礼国却直接告诉比利道:“我亲爱的比利先生,现在赖掉关税只会让你一时受益,但是长远来看,却会让你受到巨大的商业损失,因为一旦取消了关税,肯定会引各国商人的恶性竞争,于市场稳定十分不利,你是希望在一个动荡无序的市场里经商盈利?还是想在一个稳定有序的市场里做生意?”(史实,历史上的阿礼国可真是这么说这么做的。)

外交权限更大的法国驻华全权公使布尔布隆和阿礼国的看法一致,还有美国领事祁理蕴也认为应该维护中国的市场稳定和将来开拓更大的中国市场而同意照常纳税,结果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些目光长远的公使领事全力支持,连印章都是连夜赶刻出来的吴健彰才得以继续履行职责,继续替满清朝廷征收已经越来越重要的上海关税。——同时为了讨好满清朝廷多争取一点官复原职的希望,吴健彰在贪污关税这方面也主动收敛了许多。

对此,并不熟悉晚清海关历史的吴越在大吃一惊之余,难免也有些暗暗佩服西方人的这点自觉自律。倒是吴健彰对这件事并没有任何的奇怪,吴越和刘丽川向他的先见之明表示恭维时,吴健彰还十分不屑的说道:“这算什么?当年老夫追随文忠公时,连仗都已经打起来了,老夫还不是照样说服了除英国外的各国洋船继续向我们大清的广州海关交税?”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以前怎么没听爷爷你说过?”

吴越既是糊涂又是好奇的向吴健彰问道:“还有,文忠公是谁?”

让吴越失望的是,吴健彰似乎并不愿意过于提起以前那件事,转移话题道:“过去的事,你不知道就用不着知道了。对了,你给我老实在租界呆着,到租界外收税的事老夫去就行了,要防着翁心存他们派人出城抓人,老夫一个人脱身方便。”

说罢,吴健彰领了刘丽川和几个住在城外的海关小吏匆匆出了租界,留下吴越在原地疑惑琢磨,暗道:“文忠公是谁?历史上好象没有这个名字啊?”

吴健彰也是白担心,又过了一天多时间后,虽然松江府治娄县那边派来了几百绿营兵增援上海,但这些绿营兵到来后却连码头都不敢靠近,直接就住进了上海城,然后就再没出城过一步。而又过了几天,虽然上海城门一直紧闭不开,但是看到洋人军舰一直与清军相安无事,因为害怕战乱而关门闭户的城外居民还是逐渐壮着胆子重新走出家门,或是继续经商营业,或是继续到码头上揽活求生,上海码头也因此逐渐恢复了往日的繁忙景象。

在此期间,吴健彰也先后两次派人赶赴江宁,向两江总督6建瀛递交了两道奏折,然而6建瀛却始终没有任何的答复。对此,吴健彰一度还有些担心宝贝孙子的计划不能成功,吴越却十分自信的说道:“没答复才正常,这么大的事,朝廷没有态度之前,6建瀛绝对不敢随便站队,但我可以肯定,6建瀛一定会替爷爷你转递奏折,不然爷爷你的第二道表功奏折就送不进两江总督府,6建瀛绝不会收。”

觉得宝贝孙子的话有道理,吴健彰便也耐下了心来继续等待消息,可是已经习惯了满清官场办事效率的吴健彰有耐心,布尔布隆和阿礼国等人却没有什么耐心,足足等了十天都没有回音后,布尔布隆和阿礼国等一大帮子洋人干脆又找到了吴家祖孙交涉,还一见面就问道:“吴,你们的朝廷为什么效率如此之慢?我们的照会都已经递交了整整十天了,你们的朝廷为什么还不给我们答复?我们的照会,到底有没有递交到你们的皇帝面前?”

吴健彰和吴越当然都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只能是尽力劝说安慰,让布尔布隆和阿礼国等人耐心等候,但布尔布隆和阿礼国却还是不依,又说道:“吴,你们能不能想办法让你们的朝廷快点处理我们的照会要求?我们可以等,但我们的舰队可不能等,尤其是那些武装商船,他们每等一天都要付出经济损失,再这么等下去,他们的损失谁来承担?”

“九成九又是野猪皮家拿中国老百姓的血汗钱来承担。”吴越心里嘀咕,嘴上却不敢说出来,只能是摊手说道:“各位尊敬的公使领事先生,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们也知道,清国的交通和通讯都十分落后,没有铁路更没有电报,传递消息全靠驿站,所以我们朝廷的答复肯定会非常慢。还有,说不定我们的朝廷都还不知道上海的生的事,所以你们必须得继续再耐心等待一段时间。”

吴越这话既是推托,也是陈述事实,但一帮子洋人却不干了,全都操着各种各样的语言抗议抱怨,其中一个脸很大的白人声音最大,用英语吼叫道:“我认为不必再等了,直接开炮!用大炮让清国朝廷立即给我们答复!”

还别说,这个脸大白人的吼叫还真引起了不少共鸣,马上就有好几个领事赞同附和,西班牙领事劳瑞欧抱着看热闹不怕事大的态度还出起了馊主意,建议道:“说得对,是应该开炮,象四年前的青浦教案一样,把我们的联合舰队直接开到江宁城下,炮轰江宁城,逼清国朝廷立即给我们答复!”

那脸大白人一听叫好,还马上要求其他国家的领事同意这么做,良心还没被狗吃光的吴越则被吓得魂飞魄散,心说南京在历史上已经够惨了,真要是来这么一下,那我将来还有什么脸去炎黄老祖?所以吴越也赶紧冲那脸大白人连连拱手,说道:“这位先生,请你冷静,请你听我一言。对了,请问你的姓名,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马修·培里!美国准将!”那脸大白人傲然回答。(熟悉鬼子历史的朋友应该知道这家伙是什么货色。)

“原来是培里将军。”吴越赶紧又拱手,说道:“培里将军,你请冷静,你还是太不熟悉我们清国的朝廷制度了,四年前青浦那件事是地方民政,归两江官府管理,所以英国的军舰开到江宁城下,马上就得到了答复。但你们这次要求建厂、通商和自由进出港口城市,只有我们清国的朝廷才能决定如何答复,所以你们就算把联合舰队开到江宁城下,两江官府也没有办法和权力给你们任何的答复。”

说罢,吴越又赶紧把满清朝廷的大概制度对培里说了一下,好不容易才让培里明白把军舰开到南京城下也没用的道理。然而吴越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培里虽然接受了自己的解释,但是再稍一考虑后,培里竟然又提议道:“各位先生,既然我们把军舰开到江宁没用,那我们直接把联合舰队开到清国的京城附近,直接向清国的朝廷施压如何?”

“不会吧?这不是八国联军提前成立么?”

吴越一听更是叫苦,刚想继续反对时,唯恐天下不乱的西班牙搅屎棍劳瑞欧却已经抢先开口叫好,“好办法!我赞同!我记得当年鸦片战争时,英国的军舰就是直接开到了清国的天津大沽口开炮,才成功逼迫了清国朝廷与英国代表展开谈判,那里距离清国的京城又只有不到两百公里,和清国朝廷联络十分方便,在那里向清国朝廷施加压力,最直接也最方便!”

劳瑞欧这么怂恿当然是因为联合舰队中只有一条西班牙武装商船,联合舰队开到大沽口就算真和满清朝廷翻脸开战,也有英美法三国的军舰顶在前面,输了损失不大,赢了利益均沾。而布尔布隆和阿礼国等人虽然非常清楚劳瑞欧的用心,但现在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们如果临阵退缩也就没办法向国内交代,所以布尔布隆和阿礼国等人不但没有指出劳瑞欧的险恶用心,相反还认真讨论起了直接把联合舰队开到大沽口直接向清廷施压的可行性,本国船只还从没去过中国北方的布尔布隆和祁理蕴等人还乘机打起了借助英**舰帮助熟悉北方航线的注意,也因此十分倾向于把联合舰队直接开到大沽口的计划。

西方各国的公使和领事倒是讨论得热火朝天,吴健彰和吴越祖孙却是旁边听得瘦脸双双苍白了,盘算了一下后,吴健彰还颤抖着低声对吴越说道:“孙儿,如果情况不对,你就给我马上往香港跑,用不着管我,你先跑出去要紧!还有,这事没完以前,你不准离开租界一步!”

第二十八章 明白人多的是

吴越说大清朝廷可能还不知道上海生的事,这点却多少有些低估了大清驿站的消息传递度,事实上就在吴家祖孙被洋人救出后的第六天,大清朝廷就已经收到了关于上海这件事的第一份奏报。

只是很可惜,因为吴健彰的折子必须先送到江宁递交给两江总督6建瀛,请他代为转奏给大清朝廷,路程较远又浪费时间,所以大清朝廷所收到的关于这件事的第一份奏折急报,是钦差大臣翁心存污蔑吴健彰准备向洋人出卖上海的奏折。

翁同龢这次也算是把准了大清朝廷和咸丰大帝的脉,派翁心存担任钦差去上海查案,本来就是因为有人弹劾吴健彰纵容孙子帮洋人传教和买地,结果不查还好,一查之下那些弹劾不但完全属实铁证如山,居然还又现吴健彰唆使洋人进攻大清和准备把上海献给洋人!所以翁心存的折子被通政司转递到了军机处后,不要说穆荫和麟魁等排外派军机大臣暴跳如雷怒吼震天了,就是上次顺手拉了一把吴健彰的席军机大臣祁寯藻也被吓出了一身冷汗,生怕真有这事,逼着大清朝廷在没有剿灭太平军的情况下又和洋人开战。

震惊归震惊,但稍微冷静下来后,祁寯藻却又很快现事情似乎有些不对,一是祁寯藻知道吴健彰的一些往事,觉得吴健彰不可能会这么做;二是这么重大紧要的事,翁心存怎么没有把折子直递军机处,反而把这道折子不经密封呈交给通政使司代为转递?——别看祁寯藻的人品绝对算得上不错,但是几十年的官场混下来,老成精的祁寯藻怎么都得稍微怀疑一下这点是否翁心存故意为之?

翁心存的运气相当不错,祁寯藻也根本没机会表示他的怀疑,当咸丰大帝还在目瞪口呆的反复阅读翁心存奏章没机会龙颜大怒的时候,江宁那边已然送来了了加急军情,奏报说洋人的军舰炮轰吴淞口并强行开进黄浦江!结果这么一来,翁心存的奏报也就连证据都不要呈交了,先入为主的咸丰大帝也立即认定这件事和吴健彰的通夷卖国有关了,所以在震怒之下,咸丰大帝不但当场掀翻了龙案,还圆睁着帅气的金鱼眼放声大吼…………

“传旨!立即逮捕吴健彰全家!把他全家给朕抓到京城来,凌迟处死!诛灭九族!”

看到咸丰大帝气成了这样,又亲眼看到了似乎铁证如山的军情急报,原本还多少有点怀疑的祁寯藻祁大军机再敢有半句废话,赶紧亲自提笔为咸丰大帝拟旨,急令翁心存和广东官府立即逮捕吴健彰全家,不许放跑半个。然而咱们的咸丰大帝却还是没有解气,仍然还是在咆哮不断,“吴健彰,逆贼!逆贼!朕不把你千刀万剐,碎尸万段,难消朕心头之恨!难消朕心头之恨!”

这时,原来就不喜欢吴健彰买办身份的穆荫也站出来落井下石,建议咸丰允许翁心存权宜行事,可以在必要时就地处死吴健彰全家,将级悬之上海城门,让洋人知道他们的内应已经伏诛,不敢再对上海生出窥视之心。结果咸丰虽然一口答应,却又被穆荫提醒想起应该加强上海的军事防御,只能是赶紧与几个军机大臣商量如何抽调军队增援上海和补强两江防御,然后又因为大量军队被太平军牵制在湖南而兵力捉襟见肘大伤脑筋,不断大脾气。

如翁同龢所料,翁心存弹劾奏折送到京城的第二天,京城里那些闲得全身痒痒的御史言官果然开始行动了,举凡是有点门路能够知道这件事的御史言官,就没有一个没有就这件事赶紧上表弹劾吴健彰,大骂吴健彰心如莽行如操贪赃纳贿通夷卖国效仿家门吴三桂猪狗不如,建议把吴健彰抄家灭门者比比皆是,自告奋勇要把吴健彰全家亲手掐死者数不胜数,才一个上午时间,就有二十来道类似的奏章送到了军机处,也很是让咸丰大帝感叹了一番大清还是忠臣多,奸佞少。

最精彩的还是在翰林院里,收到了亲弟弟随同奏折送来的家书,翁心存的长子翁同书连眼皮都没眨一下,马上就在翰林院中奔走串联,怂恿同僚同事上表弹劾吴健彰,结果也收到了让翁家父子万分满意的效果,那些清淡得快要滴水的翰林为了讨好著名清流翁心存,更为了讨好咸丰争取外放实权官职的机会,无一不是立即奋笔疾书,义正言辞的声讨吴健彰的通夷卖国之罪,力请将吴健彰立即明正典法,抄家灭门!

当然,也不是所有翰林都上了书,至少一个模样与吴越同样干瘦的翰林院编修就拒绝写这样的弹劾折子——不但不写,甚至还力劝几个与他相熟的同僚也别急着上表,结果那些同僚都大惑不解了,都向那干瘦编修问道:“工部翁堂官,不是你的太老师吗?他的大公子劝你上表,你怎么连这点面子都不给?”

“这件事太大。”那干瘦编修严肃答道:“洋人的军舰既然炮轰吴淞口,又强行开进黄浦江,这就说明洋人已经做好了和我们大清刀兵相见的准备。眼下我大清的主力军队又被长毛逆牵制在了湖南,皇上是否能下定决心再和洋人开战还很难说,所以我们在这件事上最好不要随便搀和,否则一旦站错了队,后悔晚矣!”

说罢,那毕竟还太过年轻的干瘦编修又忍不住压低了声音补充了一句,“还有,这件事目前还只是翁堂官的一家之言,尚未得到完全证实,如此重大紧要之事,翁堂官没有把折子直接递交给军机处,反而请通政使司代为呈递,这点似乎有故意泄密之嫌。情况复杂难明,我们最好是稍安勿躁,先看看情况再说。”

正因为有这个干瘦编修的劝阻和带头拒绝,翁同书才没能做到让所有翰林院同僚都上表弹劾吴健彰,然而对那干瘦编修来说很遗憾的是,他的那番话却被人故意泄露到了翁同书耳中,翁同书勃然大怒之余,也马上把这个干瘦编修的名字记进了小黑帐本,誓一定要百倍报复!

事实证明那干瘦编修确实很有先见之明,三天后,当御史言官的口水都快能淹死吴家祖孙的时候,两江总督6建瀛突然派快马送来了吴健彰陈述事情经过和弹劾翁心存滥用职权激怒洋人的奏折。而看完了吴健彰的奏折后,穆荫和麟魁等排外派代表虽然觉得不可思议,却还是不敢扣下这道折子,乖乖的在祁寯藻的建议下立即把吴健彰的折子呈交到咸丰面前,请咸丰大帝圣裁。

这下轮到咸丰大帝傻眼了,翁心存弹劾吴健彰通夷卖国引洋人进黄浦江,吴健彰告翁心存滥用职权激怒洋人,导致洋人开炮示威并递交照会威胁开战,两道奏折内容自相矛盾,截然相反,咸丰大帝就是再英明再神武,在这个时候也真的分不清楚谁是奸臣谁是忠臣了。

尽管几乎所有的咸丰近臣都觉得应该相信翁心存,不能相信靠洋人吃饭的二鬼子买办吴健彰,但是站在大清忠臣的立场上,祁寯藻却又为吴健彰说了一句好话,“皇上,微臣认为应该暂停抓捕吴健彰家人,另外选派一名钦差赶赴上海,重新彻查此事,看看翁心存与吴健彰到底谁说了假话,谁才是这件事的罪魁祸。”

事有巧合,咸丰大帝还在犹豫是否采纳祁寯藻建议的时候,翁心存的第二道奏章却又送到了军机处,而在这道奏章上,翁心存也终于奏报了吴家祖孙已经被洋人救走的实情,同时也终于附上了西方诸国公使领事逼迫翁心存转递的外交照会。

事情变得更复杂了,虽然咸丰已经多少有些怀疑翁心存所奏是否属实,但是这个时候如果选择相信吴健彰,无疑就是承认朝廷派去钦差是混蛋,差不多和洋人穿一条裤子的吴健彰才是好人,不仅大伤咸丰大帝的颜面,接下来势必还得考虑与洋人谈判建厂传教,还有承认吴家祖孙帮洋人传教建厂无罪等更加丢脸的问题,所以咸丰大帝迟疑踌躇了许久都拿不定主意,也只能决定在第二天叫大起讨论此事,把这个皮球踢给朝廷里的奴才,让他们去替咸丰大帝考虑如何应对。

翁心存都已经当上工部尚书了,老翁家在大清朝廷里自然有着一定势力,所以还没等京城里的四品官都收到咸丰大帝叫大起的旨意,翁同书就已经知道了吴健彰反过来弹劾他老爸的消息。震惊与愤怒之下,翁同书干脆要求翰林院的所有人都与自己联名上表,再次弹劾吴健彰,以便在大朝召开时向咸丰大帝施压。

义正言辞与词藻华丽的联名折子很快写好,看在翁同书的面子上,几乎所有的翰林都在折子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但上次那个干瘦编修却还是拒绝签名,并且极力鼓动与他相善的几个同僚拒绝签名。而翁同书这一次也终于是忍无可忍了,直接就向那干瘦编修质问道:“这么说来,你是认为通夷卖国的吴健彰狗贼无辜了?”

“非也。”那干瘦编修断然摇头,说道:“我只是还无法判断事情真相到底如何,所以才不能签,也不敢签!”

“这么说,你是怀疑你的太老师、我父亲谎言欺君了?”

翁同书这句话才刚吼出口,马上就有一个他的下人飞奔到了面前,点头哈腰的说道:“大公子,军机处消息,刚才6督宪用六百里加急又转送来了一道吴健彰的奏折。”

“内容是什么?”翁同书赶紧问道。

“吴健彰说他自己忠于职守,仍然还在为朝廷征收上海关税,而且经过他的劝说,洋人的商船也照常在向上海海关纳税,所以吴健彰请朝廷和皇上不必担心上海的关税会流失一两一钱。”

那通风报信的下人说的声音虽然极小,但是正好就站在旁边的那个干瘦编修却听得清清楚楚,结果那下人的话才刚说完,那干瘦编修也马上就庆幸的拍了拍胸口,自言自语道:“谢天谢地,幸亏我上次没上折子弹劾吴健彰。”

距离太近,那干瘦编修的话也同样被翁同书听得清清楚楚,然后翁同书自然是马上勃然大怒了,冲那干瘦编修吼道:“李鸿章,你说什么?!”

“我说幸亏我上次没上折子弹劾吴健彰。”那干瘦编修李鸿章毫无惧色,微笑着冲翁同书说道:“还有,祖庚兄,看在太老师的份上,我劝你一句,这道联名奏折就别上了,不然只会害了你,说不定还会连累许多我们翰林院的无辜同僚。”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翁同书又惊又怒,再次开口质问,李鸿章却不再理他,只是扭头去看紫禁城的方向,心中暗道:“这么浅显的道理,皇上应该立即就能看出来吧?不过没关系,就算皇上当局者迷,一时转不过这个弯,他的旁边也一定会有明白人看明白。”

…………

几乎同一时间的紫禁城内,吴健彰忠于职守继续为大清朝廷征收关税那道表功折子,也被祁寯藻阴笑着送到了咸丰的面前,送到了正在与一个宠妃聊天谈心的咸丰大帝面前。结果祁寯藻大概介绍了折子内容后,咸丰大帝也马上就是惊喜万分了,脱口道:“还在为朕征收关税?吴健彰那个狗才连顶子都被翁爱卿摘了,竟然还在为朕征税?”

“吴健彰素来忠于职守,这是微臣早就向万岁奏明的。”心中有了底,祁寯藻也不再吝啬为吴健彰多说几句好话,又微笑说道:“还有一个喜讯,吴健彰奏,上海海关仅是今年上半年征收的关税,就已经达到了二十三万余两,顺利的话,今年上海海关的关税必然要过去年,再次位列五大海关之!”

“这个狗东西,在这方面还算让朕省点心。”

咸丰大帝龙颜大悦了,然而他旁边那个宠妃却不动声色的起座离身了,向咸丰大帝跪奏道:“皇上,大清有祖制,后宫不得干政,但是为了大清江山的长治久安,臣妾今天必须进一句言——翁心存妄言欺君,为求自保不惜污蔑大清臣子通夷卖国,罪在不赦!”

“兰儿,你这话什么意思?”咸丰大帝惊讶问道。

“皇上恕罪,皇上刚才与臣妾闲谈之时,提起翁心存与吴健彰互相弹劾奏参之时。”那宠妃严肃说道:“当时臣妾不知事情真相,不敢妄言,但臣妾现在已经可以肯定,这件事是翁心存欺君妄上!吴健彰实属无辜!”

“兰儿,你如果能够肯定?”咸丰大帝赶紧又追问道。

“很简单的道理,吴健彰既然决心卖国求荣,甚至向洋人献出上海,那他为什么还要继续替朝廷向洋人征收关税?”那宠妃反问,又道:“皇上,吴健彰既然坚持继续替朝廷向洋人征收关税,洋人也乖乖交纳关税,这就足以证明吴健彰并没有任何卖国之举,洋人也压根没有攻占上海的打算!否则的话,洋人为什么还要向我们大清的上海海关交税?被洋人霸占的香港和澳门,向我们大清朝廷交纳海关的税赋吗?!”

说到这,那宠妃顿了一顿,又说道:“仅凭这一点,臣妾就可以断定,此事定是那翁心存滥用钦差职权,倒行逆施激怒洋人,导致洋人炮轰吴淞口并威胁开战,然后翁心存惧怕皇上怪罪,倒打一耙污蔑吴健彰通夷卖国,妄图让皇上认为这一切都是吴健彰导致,然后他乘机脱身,却不惜将我大清拉入同时与长毛逆和西方洋夷两线作战的窘境!”

确实是一时转不过弯,在旁人的提醒下终于转过了这个弯后,咱们的咸丰大帝终于是恍然大悟了,也很快就咬牙切齿了,“翁心存,老东西,你给朕等着!”

“二铭兄,这次我可救不了你了,你自己扛着吧。”

祁寯藻也在心里嘀咕了一句,然后又瞟了一眼那仍然还跪在咸丰大帝面前的宠妃,心中继续暗道:“久闻兰贵人聪明过人,才学不输须眉,今日方知传闻不假。”

第二十九章 千钧一发

咸丰在京城,翁心存在上海,咸丰大帝现翁心存妄言欺君而龙颜大怒这点,短时间内翁心存当然不可能知道,并且与之相反的是,先送到上海的那道咸丰旨意,还是对翁心存父子而言可以算是喜出望外的好消息——让翁心存逮捕吴健彰一家,并且允许翁心存权宜行事,在必要时处死吴健彰祖孙,以绝洋夷内应。

看完了这道用六百里加急送来的旨意,翁心存和翁同龢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这些天来一直紧悬在嗓子眼上的心脏也总算暂时放回了肚子里,因为翁心存父子已经知道了吴健彰仍然还在替大清朝廷向洋人征收关税的事,也担心大清朝廷一旦知道此事会生出疑心,怀疑吴健彰到底有没有通夷卖国,到时候如果再派人来细查,那翁心存的麻烦可就大了。

也就是暂时松口气,虽说可以拿着这道圣旨直接把吴健彰祖孙一刀砍了,但是吴家祖孙现在却全都躲在租界里,吴越寸步不出租界,吴健彰即便离开租界到码头上征税,也是躲在一条船上办公,身边还有双刀会的打手严密保护,同时洋人的军队也已经接管了码头治安,翁心存父子想把吴家祖孙抓来正法绝对没有那么容易。不管翁心存和翁同龢如何的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把吴家祖孙抓来一刀砍了杀人灭口。

正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收到圣旨的第二天上午,正当翁心存父子愁如何把吴家祖孙抓来正法的时候,县令袁祖悳却屁颠屁颠的跑来道喜,说是洋人的炮船已经离开了上海码头。结果翁心存父子也顿时大喜过望了,连声追问道:“洋人的炮船真的开走了?往那去了?码头上还有没有洋人的军队把守?”

“禀钦差大人,洋人炮船真的全开走了,往黄浦江下游去了,具体去了那里现在还不知道。”袁祖悳喜滋滋的禀报道:“洋人在码头上军队也撤走了,就是租界那边还有些洋兵把守,但人数少了许多,估计才一百多不到两百人。”

“天助我也!”翁心存父子同时欢呼,然后翁同龢又迫不及待的问道:“那吴健彰呢?那个老贼是否还在码头上收关税?”

和翁家父子是拴在一起的袁祖悳笑了,笑得还十分的开心…………

…………

事实上,吴健彰和吴越在头一天就已经知道了联合舰队要从上海码头离开的计划,也出于各种原因苦劝力阻,只可惜西方各国的公使领事却执意不听,无可奈何的吴健彰也只好采纳吴越的建议,又写了一道折子向大清朝廷奏报联合舰队的撤离原因和具体去向,派人送往江宁呈交给两江总督6建瀛,让大清朝廷提前做好准备也说明这件事与自己无关。

其后,因为联合舰队只留下了一个连的海军6战队保卫租界,再没有多余力量去控制外洋码头,吴越也非常担心翁心存父子会乘机出城抓捕吴健彰,力劝买办爷爷不要再离开租界。然而吴健彰却根本不听,认为自己是在方便逃跑的船上办公,又有刘丽川带着双刀会的人严密保护,不用担心什么安全问题,又为了尽可能争取官复原职的希望,坚持仍然要到码头上去征收关税,吴越苦劝无用,也只好再三嘱咐吴健彰小心,并请求刘丽川务必要保护好自己的买办爷爷。

还别说,吴越似乎还真是白替买办爷爷操心,联合舰队离开上海后,接连三四天的时间里,吴健彰虽然每天都到码头上去办公收税,上海县的城门却从来没有开启过一次,不见一兵一卒一个公差出城,倒是居住在城外的百姓看到洋人军舰撤走,纷纷又回到码头上谋生,让上海码头完全恢复了往日的繁华热闹,也让吴健彰更加相信自己不会遇到什么危险,耐心只是等候大清朝廷的新消息。

在此期间,寸步不离租界的吴越倒也不是完全闲着,除了忙活帮助麦都思开设教会学校的事外,又新结识了许多洋人朋友,还在马丁神父的介绍下,认识了一个叫做布朗的美国柯尔特公司业务代表,而布朗刻意结交吴越的目的则是想请吴越帮他推销军火,尤其是推销柯尔特公司引以为傲的左轮手枪。只可惜吴越现在是连租界都不敢出,即便明知道布朗卖的全是好东西也找不到买主,只能是答应将来有机会一定给布郎帮忙,同时又向布朗订购了十支左轮手枪和一些弹药,准备用来给自己和吴健彰防身,还有交给刘丽川用于保护吴健彰。

除此之外,在与英商比利商议开设纺织厂时,吴越又意外现这个时代的苦味酸竟然还是只被当做黄色染料使用,还没有任何国家任何人现它的军事价值,同时吴越还清楚记得苦味酸如果想要装在炮弹中使用,只需在炮弹内壁涂上一层石蜡就可以防止自爆和防止腐蚀弹壳,但吴越却没有把这个秘密透露给洋人朋友,只是深深藏在心里留做自己的一条退路——如果在中国实在呆不下去,跑到国外去开军火厂也是一条财门路。

联合舰队离开上海码头后的第五天,军火推销商布朗如约把吴越订购的左轮枪送来,吴越还在反复练习如何装填纸壳弹药的时候,双刀会的二当家林阿福却带着几个打手突然跌跌撞撞的冲进了吴家祖孙借住的小院,刚进门就大吼道:“孙少爷,快,快去找洋人领事,请他们派兵去救你爷爷!”

“救我爷爷?我爷爷出什么事了?”吴越大吃一惊。

“你爷爷被抓了!”林阿福惨叫道:“刚才阿源哥派人来送信,说是你爷爷被袁五八带着人抓了,要押到城里去!叫我赶快来给你报信,让你去求洋人救你爷爷!”

“怎么被抓的?我爷爷在船上收税,身边还有人保护,怎么会被人抓了?”吴越大惊问道。

“阿源哥中了周立春的调虎离山计!”林阿福解释道:“周立春那个龟儿子不是卖了孙少爷你和爽叔么?今天他突然在码头上出现被阿源哥看见,阿源哥为了给你和爽叔报仇,就带着人去追杀他,结果阿源哥前脚刚走,袁五八就带着一些人冲上船抓走了你爷爷,阿源哥现上当,回来的时候晚了一步,你爷爷已经被袁五八他们抓住了。现在阿源哥堵住他们,但又怕城里出兵,就叫我来……。”

林阿福还没把话说完,吴越就已经把两支装满了子弹的左轮枪插在了前后腰带上,用长袍盖了藏好,然后打断林阿福的话说道:“别说了,我和你们一起救人,快走。”

“孙少爷,你去有什么用?”林阿福惨叫,又道:“快去求洋人,求洋人派兵救你爷爷!不然的话,城里一旦出兵,阿源哥他们就挡不住了。”

“洋人只留了一个连的军队保卫租界,根本分不出兵!而且还未必会答应。”吴越怒吼道:“就算洋人答应派兵去救人,领事军官的一个个找下来,我爷爷早被抓进城里去了!少废话,马上走!到了那里再说!”

说罢,吴越带头奔出小院,林阿福无奈,也只好带着其他打手紧紧跟上吴越,一路飞奔出租界直向黄浦江码头这边赶来。期间经过租界岗哨时,吴越也用英语向洋人守军说明了情况,结果不出吴越所料,那些受命保护的租界洋兵果然不敢擅离职守去帮吴越救人,仅答应向阿礼国报告情况,看阿礼国如何决定,吴越早知是这个结果也没怎么在意,只是急匆匆赶往码头。

到得码头,吴健彰收税船停靠的那一带早已经是人山人海,地上也已经躺下了好几个全身带血的人,同时还有一个双刀会的打手飞奔到吴越和林阿福等人面前,向林阿福说道:“阿福哥,不好了,袁五八那帮人拿吴大人做人质,逼阿源哥他们让路,不然就要杀了吴大人,现在阿源哥他们动都不敢动。”

林阿福听了叫苦,赶紧带人直冲过去,吴越却十分冷静的先去看了小东门那边的情况,见城门依然紧闭,不见守军出城,吴越这才稍微松了口气,知道翁心存等人还在害怕洋人军队乘机进城,所以不敢把大批守军派出城来抓人,然后吴越再不迟疑,也是跟着林阿福等人向现场冲了过去。

到得现场,还没挤进人群中间,吴越就已经听到了刘丽川的怒吼声,“姓袁的,马上把我爽叔放了,我让你走!敢伤我爽叔一根毫毛,老子今天就把你大卸八块,乱刀分尸!”

“少废话!快让路,否则我一刀砍了这个老不死!咱们同归于尽!”

听到袁五八熟悉的声音时,吴越已经远远看到了人群里的情况,刘丽川带着上百打手拦住道路,袁五八则带着二十来人挟持着吴健彰被包围在中间,同时让吴越颇有些意外的是,翁心存那个宝贝儿子翁同龢竟然也在现场,还正操着公鸭嗓子叫嚷威胁,“你们想造反?你们想造反是不是?吴健彰是皇上亲自下旨捕拿的钦犯,你们救他就是造反,是谋逆!要满门抄斩!要诛灭九族!让路,马上给我们让路!”

单以人数而论,双刀会这边倒是占着绝对优势,但袁五八却亲自提刀架在吴健彰的脖子上,让刘丽川等人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只敢吆喝恐吓,同时上海城里的守军也随时可能出城接应,而洋人军队那边是否会出兵帮忙却还是两说。见此情景,吴越难免心中大急,知道城里的守军一旦出动,自己就永远没有救回买办爷爷的机会了。

越急越见鬼,偏在此时,小东门那边高悬的吊桥突然缓缓放下,同时城上还敲响了战鼓,显然城里已经下定了决心出城救人。看到这一情况,翁同龢和袁五八一行人当然是欢声如雷,刘丽川这边却是心中大骇,旁边的林阿福也是赶紧对吴越说道:“孙少爷,你快回租界,不然你也会有危险!”

吴越不吭声,只是先看看被袁五八和翁同龢等人挟持的吴健彰,又回头远处看看已经打开的城门,眼珠子乱转着迅盘算,然后又突然一把拉过林阿福,附到他的耳边飞快嘀咕……

“孙少爷,这行吗?”

“只能冒险了!想救我爷爷,这是唯一的办法!记住,按我指点的做!”

回答了这一句,吴越拉住林阿福就往人群里硬挤,连踢带打的分开人群,强行冲进人群中间。结果看到吴越突然出现,袁五八和翁同龢等人当然都是眼睛一亮,吴健彰却是大吃一惊,张口就要叫孙子赶紧回租界……

“阿源叔!我爷爷派我来通知你们,不要管他的替身了!所有人都先回租界!”

吴越抢先大喊出了这句话,结果听到吴越这话,不但翁同龢和袁五八等人傻了眼睛,被袁五八等人挟持着的吴健彰和刘丽川等人也全都傻了眼睛,吴越却根本不去看买办爷爷,只是冲刘丽川喊道:“源叔,被抓的是我爷爷的替身!我爷爷还在租界里,用不着管他,城里出兵了,我们先回租界再说!”

“你爷爷的替身?”刘丽川傻眼,指着被挟持着的吴健彰惊叫道:“他是你爷爷的替身?我怎么不知道?”

“为了保密,我和爷爷以前没告诉你!”吴越飞快说道:“我爷爷为了安全起见,秘密准备了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替身,替他出租界收税!这个是假的,用不着管他,我们先回租界!”

刘丽川彻底傻眼了,对面的袁五八和翁同龢等人也傻眼了,倒是被挟持着吴健彰闭上了嘴巴,眼珠子乱转着盘算分析宝贝孙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场面一时陷入僵持……

几百清军士兵列队出城向这边冲来时,翁同龢已经回过了神,放声大笑道:“吴公子,真有一套啊,想救你爷爷,连替身都能鬼扯出来,你想走就走吧,只要抓住你爷爷……。”

翁同龢大笑到这里就笑不下去了,因为局势又生了一个让他傻眼的变化——双刀会的二把手林阿福,突然一把反抄住吴越的双手,用刀架在吴越的脖子上,大声说道:“翁公子,你没猜错,那个吴阿爽是真的,这个吴越也是真的!”

事起突然,在场众人无一不是大吃一惊,林阿福则乘着众人吃惊失神的机会,挟持着吴越大步上前,刘丽川等人也这才回过神来怒吼阻拦,林阿福则吼叫道:“让路!否则老子一刀砍死这个小瘪三!刘阿源,老子忍你不是一天两天了,今天这么好的机会,老子也不忍了!让路!快让路!”

吼叫着,林阿福逼迫着吴越上前,刘丽川等人更加投鼠忌器,更加不敢有大的动作,林阿福则把吴越推着前进,又冲翁同龢说道:“翁公子,这是小的送你的见面礼,以后我跟你混了!”

原本就没指望过能把成天躲在租界里的吴越也给逮了,万没想到双刀会的打手会临阵倒戈把吴越送来,翁同龢当然是心花怒放喜出望外了,连连点头说道:“壮士为国锄奸,为朝廷擒贼,我一定会请父亲禀明朝廷,请朝廷嘉奖壮士!”

“多谢翁公子!”

大声答应着,已经走到近处的林阿福突然把吴越往翁同龢面前一推,左脚踢右手刀砍,踢开砍翻上来擒拿吴越的翁同龢部下。与此同时,吴越也飞快用左手一把揪住翁同龢的衣领,右手里则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支左轮枪,用枪指住翁同龢的脑袋,大声喝道:“都给老子住手!”

见此情景,旁边众人当然是被接二连三的意外变故惊得目瞪口呆,乘此机会,林阿福再度上前,帮吴越抄住翁同龢的双手,同样把刀架在翁同书的脖子上,吴越又大吼道:“都给老子把刀放下!否则老子一枪打死这个翁同龢!”

翁同龢带来的人全都傻了,翁同龢本人也傻了,傻眼看着面前黑洞洞的枪管,根本就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后悔不该逞能亲自来指挥调虎离山计捉拿吴健彰之余,嘴里说的也全都是些没边际的话,“吴越,你好大胆!你知道我是谁不?你敢拿洋枪对着我……?”

“少他娘废话!”吴越一耳光抽在他的脸上,喝道:“叫你的走狗放了我爷爷,我放你!一命换一命,否则同归于尽!”

“你……做梦……。”

翁同龢颤抖着反驳,结果却换来了吴越往他脸上的重重一枪柄,直接把他的鼻子给砸出了血,然后吴越才冷冷说道:“是不是做梦,你翁同龢考虑好!我爷爷今年几岁了,你今年才几岁?你有什么前途,我爷爷还能有什么前途?一命换一命,你自己说谁吃亏谁占便宜?”

这时,围观百姓接连不断的惊叫声中,终于回过神来的刘丽川等人已经冲了上来给吴越和林阿福帮忙,帮着赶开吴越等人身边的打手,与袁五八等人再一次处于了对峙状态,然后吴越才冲袁五八喝道:“袁五八,马上放了我爷爷,我放翁同龢!”

袁五八不敢吭声,迟疑着不敢有什么动作,吴越则又一枪柄砸在翁同龢的脸上,把翁同龢的鼻血砸得更加飞溅,喝道:“叫袁五八放了我爷爷,我放你!快!”

“放……,快放人。”

翁同龢颤抖着吩咐,但袁五八却还是没敢动弹,只是带着哭腔说道:“翁公子,这是钦差大人要抓的人,小的不敢放啊!”

“少废话!”翁同龢的哭音更是明显,“钦差大人就是我父亲,快给我放人!”

害怕洋人军队做出反应,清军士兵来得极快,转眼就已经冲到了近处,围观的百姓纷纷四散躲避,就连双刀会的打手也被吓跑了一大半——毕竟是乌合之众。而带队的绿营把总则指挥绿营兵等人直接包围现场,吴越赶紧又大声吼叫,说翁心存的宝贝儿子翁同龢正在自己手里,要求清军士兵不得轻举妄动。

吴越这一手还真起到了作用,害怕吴越狗急跳墙提前替北洋水师和邓世昌报仇一枪崩了翁同龢,那清军把总没敢下令起进攻,只是派人赶紧回去报信,向正在城上的翁心存请示该如何处理。

这里必须夸奖翁心存一句,即便宝贝儿子被吴越捏在手里当做人质,翁心存再是如何的心如刀绞,却也不肯接受吴越的威胁,犹豫了许久后,翁心存终究还是下定了决心,向传令兵吼叫道:“抓人!用不着管老夫的儿子,国事为重!”

传令兵又飞奔回了现场转达翁心存的命令,那清军把总也没犹豫,立即挥手下令道:“抓人!尽量保护翁公子的安全!”

“住手!住手!”

突然传来的大吼声音再次吸引了在场众人的注意力,吼叫声中,几匹快马飞奔到了现场,为一个三十多岁的壮汉操着京城口音大吼,“都给我住手!本官肃顺,是皇上新派来的特旨钦差!皇上有旨,不得捕拿吴健彰及其家人!吴健彰留职待参,翁心存就地停职!一切等本官查明真相再说!”

第三十章 解铃系铃

虽然还没进军机处,权势远没有将来那么显赫,官职也只是内阁学士镶蓝旗副统领,但肃顺却仍然还是咸丰大帝面前的第一红人,那怕军机大臣、六部尚书见了肃顺说话也得客客气气,想抱肃顺粗大腿的朝廷命官更是数不胜数,然而很遗憾的是,吴越留给肃顺的第一印象却非常不好。

原因是吴越实在是太多疑了,那怕肃顺已经表明了身份,说明了来意是来重新调查吴家祖孙勾结洋人一案还承诺让吴健彰暂留原职待参,但吴越却坚持不肯放开翁同龢,非要肃顺先出示咸丰圣旨然后再放人,那怕是吴健彰开口规劝也不听,还直接说明道:“爷爷,不能轻信,得防着他们是想先把翁同龢骗到手,然后乘机把我们一网打尽!”

最后肃顺也没了办法,只好拿出了咸丰的圣旨当众朗读,证明自己此来确实是来收拾翁心存而不是找吴家祖孙麻烦,吴越这才放开翁同龢并到肃顺面前请罪。肃顺心中大为不满,忍不住呵斥道:“吴公子,你这疑心病也太重了吧?本官都已经当众表明来意了,你还如此多疑,难道你连本官都信不过?”

“肃大人恕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对给大清朝廷八旗当奴才毫无兴趣,吴越说起话来十分直接,坦白答道:“小人从来没有见过你,不知道你的身份地位,当然得防着翁心存突施诡计,派人冒充假钦差骗走他的儿子,然后乘机把我和我爷爷杀人灭口,所以小人不得不谨慎一点。”

更加不满的哼了一声,肃顺立即就把吴越加入了自己不喜欢的黑名单,但也还好,肃顺也是一个肚量颇大的人,倒也没去琢磨什么报复吴越对自己的不敬之罪,只是招呼吴健彰祖孙尽快进城,到城里去和涉嫌妄言欺君的翁心存当面对峙。结果吴健彰倒是欢天喜地的一口答应了,吴越却还是担心被大清朝廷一网打尽,借口租界那边正在准备出兵,自己要回租界去向洋人解释安抚,不肯跟随肃顺进城,还劝说吴健彰也随自己回租界去与洋人交涉。吴健彰虽然明白宝贝孙子的心思,但是为了争取官复原职,吴健彰却没有答应与孙子同回租界,只是要吴越先回租界去向洋人解释,自己则随肃顺进城与翁心存对峙。

因为担心与洋人的冲突更进一步扩大,肃顺倒也同意了让吴越先回租界去和洋人交涉安抚,于是吴越便与吴健彰互相着叮嘱小心保重暂时分别,吴健彰随肃顺进了上海城,吴越则回到租界向各国领事介绍情况,结果阿礼国和祁理蕴等人听了无不冷笑,都说这么做已经晚了,不逼着愚蠢自大的大清朝廷做出事实让步,联合舰队绝不会就此返回!吴越听了苦笑,但是又无可奈何。

事实证明吴越这次是白担心了,天色全黑的时候,吴健彰喜滋滋的回到了租界,告诉吴越说翁心存已经被肃顺就地拿下,袁祖悳也被就地免职,之前被抓捕的吴府家人全部释放,被翁心存查抄的家产也如数归还,同时肃顺还对吴健彰在身负不白之冤的情况下仍然忠于职守一事大加褒奖,说是咸丰大帝对这件事也十分满意,老吴家平安度过这场风波已经大有希望。

“爷爷,那我和洋人合资建厂还有我帮洋人传教的事怎么说?”吴越问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肃大人说这些事还要仔细调查,查明一切真相后奏报朝廷,请朝廷定夺。”吴健彰如实回答,然后又拍了拍吴越的肩膀,安慰道:“放心,这件事闹到了这个地步,朝廷应该不会再在这件事上纠缠下去了,爷爷改天再多给肃大人送点银子,请他在折子上为你多说几句好话,稀里糊涂的含糊过去就没事了。”

“怕是没这么简单。”吴越可不敢象买办爷爷这么乐观,提醒道:“爷爷你别忘了,洋人的联合舰队是去大沽口直接找朝廷交涉,到时候洋人炮轰大沽口,逼朝廷做出更多让步,还牵涉到我们的事,朝廷和皇上震怒,未必不会又拿我们开刀!”

吴健彰脸色一变,立即点了点头,认可宝贝孙子的这个担心,然后吴健彰脸色又是一变,出声叫苦道:“糟了,我怎么忘了把洋人舰队是去大沽口的事告诉给钦差大人了?”

叫完了苦,吴健彰竟然还要立即返回上海城去向肃顺报告这件大事,吴越赶紧阻拦,力劝吴健彰不要再冒险进城,最好是继续留在租界里另外派人向肃顺报告此事。但吴健彰却官迷心窍,认为不管下一步该如何展,现在都必须要捧好咸丰面前的大红人肃顺,坚持又回了上海城,吴越苦劝无用,也只好任由吴健彰去拍肃顺马屁,然后又嘀咕道:“看着吧,这件事恐怕一两个月都完不了。”

被吴越的乌鸦嘴言中,得知洋人的联合舰队撤离上海是为了攻打大沽口后,肃顺在大惊失色之余,果然逼着吴健彰连夜返回租界与洋人交涉,要求洋人舰队撤回上海重新商量,吴健彰苦笑着说自己早就劝过但根本没用,结果还挨了肃顺一通劈头盖脸的臭骂,只好又灰溜溜的跑回来又找阿礼国等人交涉,但铁了心要逼大清朝廷更进一步开放国门的阿礼国等人仍然还是断然拒绝,让吴健彰夹在中间两头受气,来回奔波两面不是人。

心疼买办爷爷的尴尬处境,吴越又给吴健彰出了一个馊主意,劝说吴健彰以约束子孙不力递交辞呈,引咎辞职躲过这场风波,把皮球踢回肃顺面前让他自己去想办法,吴健彰开始还有些舍不得,但最后实在是被肃顺逼迫不过,吴健彰一咬牙还真的递交了辞呈。然后也不出吴越所料,害怕背上这口大黑锅的肃顺果然不但不许吴健彰辞官,还没敢再象之前那样对吴健彰过于逼迫,只是玩命的把激怒洋人导致洋人出兵的责任往翁心存身上推,上折子请咸丰大帝定夺。

与此同时,吴健彰之前请两江总督6建瀛转递的告警奏折,也已经被6建瀛六百里加急送到了咸丰面前,咸丰大帝大惊失色之余,还没来得及给大沽口派去援军,大沽口那边就已经送来了军情急报,报告说洋人的舰队已经兵临大沽口,还有送来了布尔布隆代表西方六国领事联名的外交照会,要求咸丰大帝派遣全权代表与西方六国就之前照会提出的各项内容展开谈判。咸丰大帝被迫无奈,只能是赶紧召开朝会,与群臣商议对策。

这个朝会完全就变成了一个吵架会,以穆荫、麟魁和僧格林沁为代表的排外派坚决主张与洋人开战,但是也有许多朝臣畏惧洋人的船坚炮利,更不愿在太平军越闹越欢腾的情况下再开对外战场,主张谈判言和,适当让步换取和平。主战派与主和派争执不休,吵得差点在金銮殿上打起来,商议半天都没有商议出任何结果。

也是凑巧,就在咸丰大帝对是否再与洋人开战这件事犹豫不绝的时候,湖南那边又传来了一个坏消息,说是一直在湘桂交界与清军捉迷藏的太平军突出奇兵,攻占了湖南的军事重镇道州县城,受命封堵的湖南提督余万清连太平军的面都不敢见,抢了民船直接逃往蓝山,赛尚阿和向荣等人等清军将领则是直到道州沦陷才知道太平军主力所在,一时半会根本来不及向道州起反扑,湖南腹地门户大开,连累旁边的广东也跟着告急。

收到这个消息,龙颜大怒的咸丰大帝立即下旨处斩余万清之余,也就更没了再和洋人开战的心思,只能是决定委屈求全,派遣全权大臣与洋人展开谈判,争取和平处理此事。然而令咸丰大帝吐血的是,他在朝会上宣布了这个决定之后,竟然没有一个大臣愿意担任这个代表去和洋人谈判,全都是你推我让,互相谦虚,半天都不见一人自告奋勇。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件事还真不能怪朝廷上的大清臣子不肯尽忠尽职,而是此前受命与洋人谈判的大清臣子就没有一个能有什么好下场,签订《穿鼻草约》的琦善差点被道光砍了脑袋,权倾朝野的穆彰阿被咸丰大帝亲自撸倒,然后咸丰大帝又亲笔手诏要砍答应让洋人进出广州城的耆英脑袋,最终虽然在众人力劝下只撸了耆英的官职,但这些也足以让文武百官引以为鉴,不敢再有什么人去接这个注定要背黑锅的差使。

最后没办法了,咸丰大帝只能是直接点名下旨,让吏部尚书花沙纳去背这口大黑锅,然而花沙纳哭丧着脸跑到了大沽口去和洋人谈判后,却又很快送来折子,说洋人这次不是狮子大张口,而是鲸鱼张口!提出了包括开放天津为通商口岸、允许洋人在天津驻军和允许洋人在京城建立大使馆等等苛刻条件!花沙纳再是全权大臣,也没胆子答应让洋人驻军在天子脚下,只能是乖乖的如实向咸丰大帝奏报,请咸丰大帝定夺。

还是很凑巧,花沙纳这道折子被祁寯藻送到咸丰面前时,和上一次一样,咸丰大帝又是正好和最宠爱的妃子兰贵人在一起,而看完了花沙纳的折子后,咸丰大帝龙颜震怒之余,难免又再一次陷入了左右为难的窘境,有心打没胆量,想谈判又无法接受洋人的条件。无可奈何之下,咸丰大帝也只能向送折子来的祁寯藻问道:“祁爱卿,以你之见,此事应当如何是好?”

事情太大,一句话说不好就有可能背上大黑锅,所以祁寯藻的回答得十分油滑,答道:“皇上,微臣于通夷之事并不熟悉,难有意见可供万岁参考,但皇上不妨再开朝会,再与群臣讨论此事。”

咸丰皱着眉头不说话,既不想再听群臣吵架,也不愿当朝讨论如何向洋人低头认栽。而旁边的兰贵人却是欲言又止,几次想要开口说话却又强行忍住,最后咸丰现了这点后,便主动说道:“爱妃,你怎么看?”

“皇上,后宫不得干政,臣妾不敢妄言。”兰贵人假惺惺的回答——也确实假得够可以。

“直言无妨,朕只是问你怎么看。”咸丰大帝挥挥手,并不在意最宠爱的妃子在这件事上表议论。

“那臣妾就斗胆直言了。”兰贵人倒也没有怎么谦虚,直接就说道:“臣妾认为不妨让花沙纳与洋人争上一争,洋人漫天要价,我们就地还钱,未必就不能让洋人让步。”

“洋人都是海外蛮夷,不识义礼,无可理喻。想让花爱卿与他们据理力争,怕是很难。”咸丰摇头,对花沙纳也对自己的外交能力毫无信心。

“皇上,臣妾认为未必。”兰贵人又说道:“洋人固然都是蛮夷不假,但前段时间他们炮轰吴淞口之后,还不是照样在吴健彰的交涉下如数向我大清海关交纳关税,有例在前。”

“那是因为那个吴健彰有点通夷之才,与洋人素有水乳之和。”咸丰顺口答道。

“皇上,那你为什么不考虑一下让吴健彰进京,帮着花沙纳与洋人谈判?”

兰贵人这句话差点没让咸丰大帝跳起来,然后咸丰大帝吃惊的扭头去看心爱妃子,道:“让吴健彰进京?爱妃你胡说什么,你难道不知道,洋人这次兵犯大沽口,就是因为他和他的那个孙子而起?”

“正因为这件事是因他而起,所以臣妾才建议皇上你起用他。”兰贵人妩媚一笑,说道:“皇上,难道你忘了有一句话,叫做解铃还需系铃人?吴健彰有通夷之才,这件事又是因他而起,调他进京帮着花大人与洋人谈判,岂不是方便许多?”

“那个狗贼与洋人勾结甚紧,如果他利用谈判之便,乘机向洋人出卖大清怎么办?”咸丰大帝厉声问道。

“那就一刀砍了他。”兰贵人回答得无比直接,道:“他纵容子孙帮助洋人传教建厂,洋人为他喊冤,皇上你不方便杀他,但他如果在谈判中勾结洋夷出卖大清,皇上你将他斩问罪,洋人自然没什么话说。而且这件事的最终裁定权还在皇上你的手里,皇上你如果觉得吴健彰谈下来的结果不满意,不许花沙纳签字就是了,******还不是丝毫无损?”

说到这,兰贵人抿嘴嫣然一笑,又说道:“但如果吴健彰协助花沙纳和洋人谈下来的结果让皇上满意,皇上也可以顺水推舟赦免他的前罪,岂不是一举两得?”

咸丰终于明白小老婆的真正意思了,让吴健彰参与谈判是有可能给他通夷卖国的机会,但最终的决定权是在自己手里,吴健彰真要是干出什么通夷卖国的勾当,自己不许花沙纳在条约上签字就是了,还可以乘机一刀砍了听着名字就觉得不顺心的吴三桂家门吴健彰,大大出口恶气。但如果吴健彰帮着花沙纳和洋人谈得好了,自己顺水推舟下旨赦免他的前罪,既满足了洋人要求承认吴家祖孙无罪的要求,又可以不丢面子不让外人觉得大清朝廷是被洋人逼着赦免了吴家祖孙,确实是一举两得的好办法。

看出咸丰已经动摇,兰贵人便又乘机说道:“皇上,臣妾再斗胆提醒你一件事,上次吴健彰负责解决的青浦夷务,洋人都把炮船开到江宁城下了,但吴健彰只是奏请朝廷罢免了一个七品县令,让肇事百姓赔偿了三百两银子,既没签什么条约,也没开什么港口,就让洋人的炮船退出了长江,彻底了结了那件夷务。与之相比,其他的夷事……。”

说到这,兰贵人乖巧的放低声音住了嘴,没再去戳咸丰心头关于各种条约的道道伤疤,咸丰则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也这才现吴健彰上次负责处理的青浦教案确实干得相当不错——起码没被逼着开什么港口,赔什么军费,签什么让大清朝廷颜面丧尽的条约。

这时,一直在旁边沉默不语的祁寯藻突然开口了,小心翼翼的说道:“皇上,关于吴健彰,微臣也有一件小事要向你禀报。昔日林文忠公在广州时,就是点名以吴健彰为通译,帮着他处理夷务,带着他全程参与了广州禁烟和虎门销烟,期间吴健彰还不无微功……。”

“有这事?”

咸丰和兰贵人都是一惊,然后兰贵人还忍不住又多追问了一句,“林文忠公是何等正直之人?还能点名用吴健彰这样的人为通译?”

“千真万确,文忠公看中的是吴健彰家世清白,还有吴健彰为人还算讲点节操道义,是当时唯一不肯做鸦片生意祸国殃民的广东十三行商人,所以文忠公才挑中了他。后来五口通商,广州的洋行纷纷破产倒闭,就连十三行富伍秉鉴都身死家败,吴健彰的生意却越做越大,越做越好,就是因为文忠公念在吴健彰的功劳节操份上,对他多加提携照顾。”

祁寯藻如实回答,又说道:“微臣与林文忠公熟识,这事是他亲口告诉的微臣,先皇时青浦夷案之所以委派吴健彰与洋人交涉,也是因为时任云贵总督的林文忠公大力举荐,先皇才破格启用仅是候补道的吴健彰全权负责青浦夷务。”

咸丰有些张口结舌了,祁寯藻则又在心里补充了一句,暗道:“其实上次翁心存弹劾吴健彰通夷卖国时,我马上怀疑翁心存是构陷污蔑,就是因为这些事。”

第三十一章 陈年旧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苏松太兵备道、江海关监督吴健彰,久沐天恩,职俸累进,然不思回报,未经朝廷允许,纵使其孙吴越私自帮助洋人传教买地,理当交部议罪。辜念其忠于职守,办差勤勉,停职期间仍以朝廷赋税为重,未误本职,似尚可挽救,今有洋夷屯兵大沽口,寄书乞和,着吴健彰急赴京师,协助钦差大臣与洋夷诸国商谈议和诸事,将功赎罪。钦此!”

跪着听完了咸丰大帝这道厚颜无耻的旨意,吴健彰当然是瞠目结舌如在梦中,半晌才回过神来,向念诵圣旨的肃顺连声问道:“肃大人,下官没有听错吧?这次洋人递交的外交照会中涉及到了下官,皇上怎么还要让下官去协助谈判?”

“就是因为涉及到你,所以皇上才点名让你去京城协助谈判。”肃顺倒也看出了一些端倪,直截了当的对吴健彰说道:“皇上这是给你立功赎罪的机会,你把差使办好了,翁心存污蔑你的事自不用说,你孙子未经朝廷允许帮洋人传教买地的事,皇上也一并会给你免了。”

吴健彰呆滞的点头,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肃顺则不耐烦的催促道:“吴大人,该领旨谢恩了。然后把你的其他差事向下面安排一下,尽快动身去京城协助钦差大臣和洋人谈判,别让皇上等急了。”

回过神来磕头谢了恩,按照肃顺的要求,吴健彰赶紧着手安排进京事宜,又派人去租界把情况告诉给至今仍然躲在租界里的宝贝孙子,让吴越留在上海主持家事。结果吴越一听这消息大吃一惊,赶紧回城来和吴健彰见面,也是刚一见面就问事情真假,吴健彰则把圣旨直接递给吴越,微笑着说道:“圣旨在这里,自己看吧。可惜时间太紧,否则爷爷一定带你去京城开开眼界。”

赶紧接过那道厚颜无耻的圣旨仔细看了,吴越的眉头立即就皱成了一个川字,说道:“爷爷,这件事你是否觉得有点奇怪?洋人的舰队屯驻大沽口威胁开战,追根溯源是因为我们而起,洋人递交的照会里,也明明白白提到了我们祖孙的事,要朝廷承认我们无罪。我们在这件事上牵涉得这么深,朝廷和皇上为什么还点名要你进京参加这次的谈判?”

“皇上和朝廷那是给我立功赎罪的机会。”吴健彰如实说道:“肃大人在宣旨时把话说得很明白,这件差事办好了,皇上就不再追究你帮洋人传教建厂的事。”

“那差事如果办砸了,或者没办好,那怎么办?”吴越追问,“那是不是两罪并罚,新帐老帐一起算?”

吴健彰呆了一呆,然后才摇头说道:“肃大人没说。”

“他没说,是因为他不想说明白。”吴越冷哼,又举起咸丰大帝那道颇是厚颜的圣旨,指着其中一句说道:“爷爷你看,圣旨上其实就有这个意思,这句‘似尚可挽救’,明明白白就是说皇上和朝廷仍然认为我们祖孙有罪,只是还有挽救的可能,如爷爷你进京参加谈判是给你立功赎罪的机会,但如果差事办砸了,那就新帐老帐一起算!”

吴健彰惊讶的接过圣旨重新细看,用心咀嚼那句话的真正含义,吴越则又在旁边泼冷水道:“如果孙儿没猜错的话,皇上应该打的是这个心思——把爷爷你叫进京参加谈判,谈得好论功行赏,顺理成章的不再追究我帮洋人传教的事,不让外人觉得朝廷和皇上是被洋人逼着赦免我们。谈得不好,或者现爷爷你和洋人暗中勾结,出卖大清朝廷讨好洋人,那皇帝和朝廷就一刀把我们砍了,新帐老帐一起算,出口恶气,洋人也没办法因为我们的事继续纠缠下去。”

吴健彰的脸色有些变了,盘算了一会才说道:“这么说,我这次进京除非把差事办好,否则就有危险了?”

吴越点头,然后又说道:“但是想把差事办好也没那么容易,所谓把差事办好,其实就是让皇上满意,皇上不满意,爷爷你在谈判桌上为大清朝廷争到再利益也没用,皇上照样饶不了我们。至于如何才能让皇上满意,那恐怕就是谁也不知道的答案了。”

接连挨了宝贝孙子的几盆冷水,之前还对初次进京拜见咸丰大帝充满憧憬的吴健彰彻底冷静了下来,坐回了椅子上沉默盘算。吴越心疼这个对自己极好的便宜爷爷,便又说道:“爷爷,依我看,你最好还是别去京城,把这个差事推给别人算了。”

“胡说八道。”吴健彰呵斥了一句,说道:“这是皇上的旨意,如何能违抗?”

“是皇上的旨意,也是故意坑你的旨意。”吴越很不给面子的反驳道:“爷爷你想想,这些年来凡是和洋人谈判签条约的朝廷大臣,那一个能有好下场?那一个能让朝廷和皇上满意?那一个没被老百姓骂得狗血淋头和被朝廷秋后算帐?”

想想琦善、穆彰阿和耆英等人的下场,吴健彰悄悄打了一个寒战,顿时就有些动摇起来,吴越则压低了声音,说道:“想推掉这个差事,其实也很简单,爷爷你装病就行,反正你年纪这么大了,突然病倒也是合情合理,就算肃顺起疑心,你也可以吃点巴豆拉肚子,然后叫肃顺请郎中来给你治,让郎中证明你是真病了。”

“这个……。”吴健彰有些动心,也有些犹豫。

“爷爷,不能犹豫,和洋人谈判签卖国条约是遗臭万年的事,这口黑锅绝对不能背。而且谈下来的结果一旦不让朝廷满意,下场还只会更惨。”吴越劝说道:“这个立功赎罪的机会不要也罢,大不了就是丢官罢职,回家养老就是了,总比遗臭万年或者被抄家杀头的好。”

吴健彰听了更是动摇,又盘算了许久,吴健彰才说道:“那容我想想,等我想好了再决定是不是装病。”

有上次袁祖悳的前车之鉴,吴越这次不敢再掉以轻心,一再力劝吴健彰赶紧躺到床上去装病,吴健彰却迟迟下不定这个决心。然而就在这时候,门外却突然有人来报,说是肃顺登门拜访,吴健彰赶紧起身准备去迎接,急得跳脚的吴越却硬把吴健彰拉到床上睡下,低声叮嘱了爷爷如何装病,然后自行去门外迎接肃顺。

和吴越预料的一样,看到是吴越出门来迎接自己,肃顺果然立即问起吴越的情况,吴越则愁眉苦脸的答道:“禀钦差大人,我爷爷突然身体有些不舒服,正躺在床上休息,所以才让晚辈代为出门迎接钦差大人,失礼之处,万望钦差大人恕罪。”

“吴大人病了?”肃顺有些吃惊,然后瞟了吴越一眼,说道:“几个时辰前,我和吴大人见面时,他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就突然病倒了?”

“天有不测风云。”吴越哭丧着脸说道:“我爷爷的身体本来就不大好,年纪又那么大,听说皇上召他进京听用,心情太过高兴激动,所以就突然病了。”

肃顺眨巴眨巴眼睛,没再质疑,只是提出要见吴健彰,吴越忙把肃顺领进后堂,而吴健彰被宝贝孙子强拉到床上躺下装病后,这会也终于下定了决心,按照吴越的指点在床上呻吟不断,见了肃顺艰难起身,又装做气力不支的模样想要摔倒。吴越赶紧上前搀扶时,肃顺却眼明手快抢先扶住吴健彰,关切的说道:“吴大人,小心。怎么样了?那里不舒服?”

“多谢肃大人。”吴健彰呻吟着道谢,神情痛苦的说道:“头晕的厉害,心蓬蓬蓬的一直急跳,手脚都麻,动一下就困难。”

说罢,吴健彰还捂住了胸口痛苦呻吟,半死不活的模样装得甚是惟妙惟肖,另一旁的吴越则赶紧安慰道:“爷爷,没事的,你这病在洋人医院里叫高血压,只要多休息,不会有大碍。”

吴健彰有气无力的点头,又转向肃顺说道:“肃大人,没事的,下官休息一下应该就没事了,年纪大了病就多,让肃大人见笑了。”

肃顺半信半疑的和吴健彰客套,同时小心观察吴健彰的神情模样,旁边的吴越看出肃顺已然生疑,便向肃顺恳求道:“钦差大人,你是从京城里来,认识的名医多,能否指点一二名医,草民这就去请他们来给我爷爷看病。”

说罢,吴越还又在心里冷笑道:“尽管叫郎中看来吧,没有血压计,我看那个中医能够查得出高血压是真是假。”

听到吴越这话,原本还有点想叫郎中来检查吴健彰是否装病的肃顺立即就打消了这个念头,知道吴健彰要么就是真病,要么就是有把握让郎中也查不出是真病还是假病——否则吴越也不会这么有恃无恐。所以盘算了一下后,肃顺摇头说道:“我这次没没带太医来,对上海这边的情况也不熟,这事帮不上忙,贤侄你还是找别人打听好的名医吧。”

吴越表情失望的答应,肃顺则又向吴健彰说道:“吴大人只管放心休息,我来这里就是看一看你去京城的准备情况,没别的大事,大人如果觉得不舒服,只管躺下休息就是了。哦,对了,吴大人你的出行车船准备好了没有?进京是打算走6路还是走水路?”

“准备走水路,船也已经准备好了。”吴健彰有气无力的回答,又呻吟着说道:“请肃大人放心,明天只要下官还能动得了,就一定按时起程,绝不会误了朝廷大事。”

说罢,吴健彰也在心里补充了一句,暗道:“如果我还是动不了,又拉上了肚子,那可就怪不了我啦。”

肃顺点点头,眨巴眨巴眼睛,又突然微笑着说道:“这点我当然放心,吴大人你可是文忠公向朝廷举荐的人,有文忠公的榜样在前,我还用得着担心什么吴大人你因病不能起程赴京?”

听到这话,吴健彰装出来的呻吟顿时戛然而止,还十分惊讶的向肃顺问道:“肃大人,你知道下官和文忠公的事?”

“文忠公的长子林汝舟在京城任内阁侍讲,我是内阁学士,时常见面,关系还相当不错,所以听他说过吴大人你和文忠公的事。”

肃顺笑吟吟的回答,又微笑着说道:“吴大人,我也不瞒你,我来上海时,你组织的会党成员围困翁心存派出城的官差,你的孙子挟持翁心存之子为人质,这些事我之所以没有向朝廷奏报,其实就是看在文忠公和镜枫兄(林汝舟字)的面子上。”

吴健彰张口结舌了,另一旁的吴越则既是惊讶又是好奇,赶紧插口问道:“爷爷,肃大人,文忠公是谁?”

“连文忠公都不知道,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肃顺呵斥吴越。

“我真不知道。”吴越如实回答,又补充道:“我爷爷也没对我说过。”

肃顺也有些惊讶的去看吴健彰,却见吴健彰垂着头不吭声,心中猜到一些原因,便哼道:“吴大人,你和文忠公的事,你没有不告诉你的孙子,为什么我不想知道,也没兴趣知道。我只想提醒你一句,如果不是文忠公的眷顾提携,你岂能有今天?鸦片战争后,广东十三行的商人不是破产就是倒闭,被逼得自杀的都有好几个,偏偏你可以独善其身,原因是什么难道你不知道?”

吴健彰更加沉默,也更加不敢去看肃顺,肃顺则站起身来,淡淡说道:“吴大人,我走了,明天再来给你送行,去年文忠公身患重疾,却毅然前往广西上任,不幸病逝在潮州,我看你的身体文忠公好得多,区区小病,肯定影响不到你起程赴京。这件事因你而起,又因为你闹大,我希望还是由你去了结。”

说罢,肃顺转身就走,而吴越虽然已经从肃顺的弦外之意里听出他已经看破自己的爷爷是在装病,却已然不再先关心这事,一个劲的只是向吴健彰追问那位文忠公到底是谁?吴健彰却神情黯然,过了许久才有气无力的回答道:“文忠公就是林则徐,大名鼎鼎的林则徐。”

“林……,林则徐?”吴越彻底傻眼了,许久后才惊叫问道:“爷爷,你认识林则徐?”

“岂止认识?”吴健彰苦笑,说道:“鸦片战争那段时间,我一直都是文忠公的通译,广州禁烟,虎门销烟,广州保卫战,我都一直跟随在文忠公身边,可以算是文忠公当时的一个助手,也多少给文忠公帮了点忙。”

吴越的三角眼瞪成铜铃眼了,惊叫问道:“有这事?帮着林则徐广州禁烟!虎门销烟!这是多光彩的事啊?爷爷你以前为什么一直没告诉过我?”

“因为……,我没那张脸。”

吴健彰神情颓然,回忆着往事,喃喃说道:“当年文忠公到广州禁鸦片,十三行的商人为了抱上他的大腿,争着抢着要给他当通译,文忠公谁都看不上,却偏偏挑上了我,后来鸦片战争,十三行的富商个个被逼着捐出巨款充当军饷,广东富伍秉鉴,还被文忠公派人抓捕下狱,押解游街示众,惟独我置身事外,这些是因为……,都是因为……。”

“因为什么?”吴越心痒难熬的追问。

“因为那时候的广州十三行,我是唯一一个不做鸦片生意的十三行商人。”

吴健彰说了实话,然后又无力的垂下了脑袋,声音有些哽咽的说道:“我没保住晚节,没脸去见文忠公。”

吴越沉默了,也终于明白买办爷爷为什么始终没有提起过他和林则徐的关系了,祖孙俩相对无言,许久都没人再说一句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吴健彰抹了抹眼角,起身说道:“孙儿,我知道你是一番好意,但肃顺既然故意在我面前提起了林文忠公,又提起文忠公和我那些陈年旧事,说明他已经看出我是在装病了,故意给我警告,也是好意给我警告,所以我无论如何都得去一躺京城,尽量的争一争,也多少做点对得起文忠公的事。乘着现在你还是自由身,快回租界去吧,情况不对你就去香港找你父亲,用不着管我。”

吴越嘴唇动了动,又犹豫了一下,吴越这才咬着牙齿说道:“爷爷,我和你一起进京,去帮你和洋人谈判!”

第三十二章 原来是同行

决心陪买办爷爷进京虽说有些冲动,但肃顺明显已经看出吴健彰是在装病,再硬装下去只会麻烦更大,吴健彰已经非得进京一趟不可了,而这次进京偏偏又是危机重重,稍有闪失就有可能人头落地,做为一个良心还没被狗吃光的便宜孙子,吴越还真想尽尽孝道,去京城给买办爷爷帮点忙,尽可能把谈判的事处理好。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吴越知道了吴健彰和林则徐那些事后,对买办爷爷已然不止是感动,还多少有了那么一点敬重,即便不想给大清八旗当奴才,也有些想象买办爷爷那样,多多少少为这个时代的中国人做点事。

为了保护唯一的孙子,吴健彰当然极力反对宝贝孙子跟随他进京,吴越则明白告诉他,“爷爷,这些天来想必你也看到了,我比你更懂洋人,也比你更了解西方国家,和洋人带上我,你把谈判的差事办好至少可以多三成希望。而且你也不用担心我的危险,到了大沽口如果情况不对,我往洋人的军舰上一跑,比留在上海还安全!”

觉得宝贝孙子的话有道理,也无比感动宝贝孙子的一片孝心,吴健彰最终还是答应了让吴越陪同他进京,但还是十分罗嗦的反复叮嘱道:“那你要答应爷爷,情况不对就马上给往洋人的军舰上跑,用不着管我,先保住你的小命要紧!”

就这样,吴越回租界去匆匆准备了一番后,第二天的上午,在林阿福等几个双刀会好手和一些吴府下人的保护下,吴家祖孙在吴淞江码头登船启程,走水路去京城给咸丰大帝当牛做马了。肃顺也言而有信的亲自到码头给吴健彰送行,并很好心给了初次进京的吴健彰不少指点,让吴健彰进京后不至于两眼一抹黑连拜谁的码头都不知道,吴健彰由衷道谢,对肃顺甚是感激。

尽管并不是很喜欢吴越的奸诈多疑,在临行时,肃顺还是也给了吴越一些指点——要吴越在京城收敛言行举止,别象在上海一样一味的任着性子胡来,给吴健彰惹到不必要的麻烦。吴越客气谢了,心里纳闷肃顺并不象电影电视上那么残暴无能,虽然不学无术不知道肃顺是晚清时期对贪污**打压最狠的权臣,还是最重视汉人官员的权臣,却也对肃顺的印象好了许多。

从吴凇江转入黄浦江,继而进长江,溯流而上到镇江转入运河,一路上吴家祖孙连船都不用下就可以直接赶路,同时走水路又可以日夜兼程,不必停下来休息浪费时间,所以吴家祖孙走得很快,农历五月底从上海出,六月初九就已经到了山东腹地的东平州。然而令吴家祖孙没有想到的是,他们的座船还没能在东平州的码头靠岸,地方官却又转来了朝廷用加急驿马送来的咸丰旨意,要求他们再一次加快行程,务必要在六月十五之前赶到京城。

虽说六天的时间还算比较充足,按时抵达京城问题不大,但为了谨慎起见,吴家祖孙还是再度加快了行程,同时也向转递旨意东平地方官打听原因,结果却得到了一个让吴家祖孙眉头紧皱的答案——以布尔布隆为的联合舰队因为不满大清朝廷的效率低下,在大沽口开了炮,攻占了大沽口炮台并封锁海河口,同时又把一味拖延时间的花沙纳赶回了京城,要求大清朝廷和咸丰大帝另换一个有效率的钦差大臣去大沽口谈判。

面对局势的这一变化,吴健彰当然是忧心忡忡,知道这次差事肯定更加难办。吴越却是害怕事态更进一步恶化,导致第二次鸦片战争提前爆,把自己和买办爷爷的名字永远铭刻在历史的耻辱柱上,所以也是和买办爷爷一起催促船夫尽量快行,结果靠着正对北上有利的风向,紧赶慢赶的吴家祖孙总算是提前一天多时间,在六月十三这天赶到了通州码头。

到了通州后,吴家祖孙又从百姓的议论中得知,联合舰队攻占了大沽口后,很是干了一些烧杀抢掠的事——这也是白皮殖民者的天性,还把军粮城的军粮都给抢了不少,导致难民大量涌向京城,也让直隶一带本就不小的排外情绪更加强烈,对洋人恨之入骨者比比皆是。吴健彰听了更是叫苦,赶紧嘱咐从人收敛言行,绝对不能让外人知道吴健彰的买办身份,更不能让外人知道洋人舰队这次攻打大沽口有一个幌子是给吴家祖孙讨回公道。而原本还打算穿着西装进京城的吴越也打消了之前这个念头——直隶山东一带的义和团,可是反洋反到连用火柴的人都杀,死在他们手里可不划算。

在通州雇了车一路赶到京城,按照肃顺之前的好意指点,吴家祖孙走东便门进了北京外城,又转到崇文门进内城。然而在进崇文门时,吴健彰不得不拿出官凭印信证明拿出自己的身份,结果这一下子就闯了大祸,查看吴健彰官凭的税吏马上就是脸色大变,还一把揪住了吴健彰的衣领,吼叫道:“老王八蛋!你总算是来了!老子今天不抽死你,就没脸再姓章佳氏!”

吼叫着,那税吏还真的一巴掌就往吴健彰的脸上抽,幸得旁边的吴越眼明手快,抢先一把抓住那税吏的手腕,愤怒问道:“干什么?为什么要打我爷爷?”

“老子打的就是他!”那税吏一把甩开吴越的瘦手,然后还直接去拔腰间挎刀,吼叫道:“老子不但要打,还要砍死这个老……。”

那税吏吼叫到这里就已经吼不下去了,因为吴越的手里已经出现了一支左轮枪,指住了他的面门,冷笑说道:“有胆子就再动一下,看是你的刀快,还是我的枪快?”

崇文门本就是京城最热闹的内城城门,吴越和那税吏这么一闹,城门前自然是马上就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人山人海的把吴家祖孙等人包围得水泄不通,吴健彰见了大急,赶紧向那税吏又是点头哈腰又是拱手作揖,还开口要求吴越把枪放下。吴越不听,那税吏也没理会吴健彰的苦苦哀求,还冲着旁边的城门兵嚷嚷道:“弟兄们,快来帮忙,吴健彰!这条老狗就是引洋人到大沽口的吴健彰!”

众城门兵一听纷纷怒吼了,只是顾忌吴越手里的洋枪不敢上来就动武,同时旁边看热闹的百姓也是叫嚷不断,全都是痛骂吴家祖孙引洋人到天津的声音,还有不少人摩拳擦掌准备上来打人,吓得吴大赛和林阿福等随从赶紧组成人墙保护吴家祖孙。

面对着这一场面,身上带着两支左轮枪的吴越毫无惧色,还用普通话大声喊道:“嚷什么嚷?恨洋人就到大沽口去和洋人拼命,欺负一个老人家算什么本事?老子今天把话搁这里,谁敢动我爷爷一下,老子就一枪放倒他!”

“洋人就是你爷爷引来的!”

人群中有人怒吼,引得群起响应,吴越则马上大吼道:“放你娘的狗臭屁!把洋人引来的人是翁心存,是他公报私仇栽赃诬陷我爷爷,把洋人惹火了才把军舰开到大沽口!你们要恨就去恨翁心存,关我爷爷**事?!”

人群喧哗,有些人议论吴越的话真假,但更多的人却还是大骂吴家祖孙卖国求荣,继承吴三桂衣钵——没办法,这些人惹不起洋人,也就只有拿干瘦如柴的吴家祖孙出出气了。

僵持间,巡街御史带着五城兵马司的士兵赶到,驱开人群了解情况,吴越也这才放下左轮枪。结果问明了事情经过后,那巡街御史虽然呵斥了那挑事的税吏几句,对吴健彰祖孙却也是没有半点好脸色,还冲吴越呵斥道:“大胆,崇文门重地,你竟然敢动刀动枪,你该当何罪?”

吴健彰赶紧拱手作揖的赔罪,吴越却针锋相对,反问道:“这位御史大人,我如果不亮出洋枪,那我爷爷不是白被打了?我爷爷是朝廷命官,又是奉旨进京,你的部下不但阻挠朝廷命官进城,还动手殴打朝廷命官,又该当何罪?你是他的上司,又该当何罪?”

那御史无言可对,只能是赶紧摇头,道:“他不是我的部下,他隶属于崇文门监督,我管的是五城兵马司。”

吴越听了冷笑,刚想继续斥责那巡城御史偏袒包庇时,吴健彰却已经拦住了他,又向那巡街御史不断点头哈腰,好说歹说才没让那御史继续和吴越争辩,也挥手让吴家祖孙一行人进了内城。结果在无数路人与满清官兵的怒视中进了内城后,吴健彰马上就向吴越埋怨道:“小祖宗,你能不能少给我惹点事?这里不是上海,是京城,这里随便一个官都比我大,你随便惹到一个,你和我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爷爷,这道理我知道,但我们总不能光站着让他们白打吧?”吴越反问,又说道:“对这些欺软怕硬的尿包,唯一的办法就是以硬对硬,我们如果软了,在京城的日子只会更难过!”

吴健彰听了摇头,既知道孙子说的是正理,又明白如果再这么下去肯定会惹来大祸,左右为难,进退不得,最后也只能是长叹无语,带着宝贝孙子赶紧走人了事。

吴健彰的正差是苏松太兵备道,进京后必须先到兵部报到,但又因为是第一次来京城不知道路该怎么走,也只能是向路人打听路径。结果让吴家祖孙无语的是,他们的身后始终都跟着一些闲得慌的八旗老爷,不断故意的向路人嚷嚷吴家祖孙的身份,导致过路百姓都不肯给吴家祖孙指路,对吴家祖孙的询问不是视若无睹,就是咒骂着大步走开,气得吴越几次都想拔枪,吴健彰也是不断摇头,唉声叹气不止。

还好,终于有一个过路的百姓给吴家祖孙指了路,然而正当吴健彰点头哈腰的向那指路人道谢时,旁边却传来了一个声音,“吴大人,别上当,他指的路是错的,还故意指的是反方向!”

听到这话,后面那些闲得慌的八旗老爷不是放声大笑,就是开口大声怒骂那提醒吴家祖孙的人,吴健彰和吴越赶紧扭头看去时,却见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开口提醒自己祖孙,那身材干瘦程度和吴家祖孙有得一比的年轻人还直接走了过来,微笑说道:“吴大人,别理那些闲人,我带你们去兵部。”

说罢,那干瘦年轻人又给吴家祖孙指明了正确道路,要求吴家祖孙跟他走,吴健彰连声道谢间,后面却有几个闲人冲了上来,指着那干瘦年轻人大骂道:“王八蛋!你他娘的算什么东西,敢给姓吴的老汉奸指路?马上给老子滚,否则老子今天揍死你!”

“有胆子就来。”那干瘦年轻人亮出一个印信,冷笑说道:“我可是朝廷命官,天子脚下,善之区,当街殴打朝廷命官,看是谁倒霉!”

听到这话,那几个闲人这才没敢继续动手,只是骂声依然不断,那干瘦年轻人却不再理会他们,只是招呼吴家祖孙跟他走,吴健彰赶紧向他道谢时,那干瘦年轻人又低声说道:“用不着谢,这事是翁同书搞的鬼,他知道吴大人你要进京,就指使翁心存的门人弟子在京城里散播谣言,一口咬定是你吴大人把洋人引来的大沽口,故意煽动百姓与你为难,为他父亲报仇。他也许还有后手,你得防着点。”

吴健彰连声道谢,吴越也向那干瘦年轻人拱手道谢,说道:“多谢兄台指点,在下吴越,是吴道台的孙子,敢问兄台高姓大名,官居何职?”

“越兄弟客气。”那干瘦年轻人拱手还礼,平静答道:“在下李鸿章,现任翰林院六品编修。”

“李……,李鸿章?!”吴越差点没喊出来,心里也一下子通彻无比,暗道:“难怪这小子宁可挨骂也要帮我们,原来是同行啊。”

察觉到吴越的震惊神情,李鸿章虽然觉得奇怪,却也没有多问,只是又冲吴越微笑说道:“越兄弟果然是至孝之人,这么危险还敢护送你的祖父进京,又在崇文门外舍身保护祖父,至孝至勇,愚兄佩服。”

“过奖,过奖。”吴越苦笑着谦虚,心中暗道:“其实我才佩服你,签了那么多卖国条约,临了还混了一个善终,以前我就觉得你不容易,现在我才知道,你比我想象的更不容易啊!”

第三十三章 朋友登门

托了那张干瘦丑脸的福,吴越一向就很难给人留下好的第一印象,就连干瘦程度和吴家祖孙有得一拼的李鸿章也是如此,如果不是吴越护送祖父进京和拔枪救长辈这些事还能让李鸿章勉强瞧得起,李鸿章大概话都懒得和吴越多说一句。但即便如此,吴越给李鸿章留下的第一印象仍然不算太好,觉得吴越是个爱闯祸的愣头青,也是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纨绔公子。

与之相反,吴越对李鸿章的第一印象却非常好,除了感谢李鸿章的仗义施援外,更对同属一路人的李鸿章有着一种天然的亲切感,去兵部的路上也不断的和李鸿章套近乎,那怕李鸿章在态度上明显有些不爱搭理吴越,吴越也毫不介意,口口声声都是与李鸿章以兄弟相称,亲热得简直就象想和李鸿章当场烧黄纸做兄弟一样,弄得吴健彰吴大赛都有些莫名其妙,搞不懂吴越为什么要这么巴结初次见面的李鸿章。

宗人府正对面的兵部衙门很快就到了,谢过了李鸿章的引路后,吴健彰亲自拿了官凭印信到门前请求入内报到,然而也不知道是门子故意刁难,还是吴健彰卷着舌头现学现卖的官话不够标准,守门的差役半天都不听不懂吴健彰的广东普通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正准备和吴越道别的李鸿章刚想过去帮忙,不曾想颇被李鸿章鄙夷的吴越却抢先上前,一边用字正腔圆的京城话(也就是普通话)帮买办爷爷翻译,一边往那门子手里塞了点东西。

那门子当然知道吴越塞的肯定是银子,但斜眼一看现竟然是一块不小的金子后,那门子脸上的趾高气昂马上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取而代之的则是满脸的谄媚笑容,也马上能完全听得懂吴健彰的广东普通话了,毕恭毕敬的把吴健彰请进了门房等候,然后立即飞奔进去为吴健彰转递名刺。见此情景,李鸿章难免有些好奇,向重新退回来的吴越问道:“吴公子,你以前来过京城?”

吴越摇头说自己是第一次来京城,李鸿章也更加好奇,忙又问道:“那你这口官话是跟谁的?怎么比我说得还地道?”

在电影电视上学了一口普通话的吴越当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倒是旁边的狗腿子吴大赛插口,得意说道:“李大人,这算什么?我家孙少爷的洋话才叫说得好,我家老爷和洋人打了几十年交道,都还承认孙少爷的洋话比他说得好。而且我家孙少爷不但会说洋话,还能写洋文!”

“吴公子,你能够读写洋文?”李鸿章这一惊非同小可,也马上把想要告辞的念头抛到了九霄云外。

吴越也没谦虚,微笑着点点头,又补充道:“只有英语能做到,其他外语不行。”

“这也就很了不起了。”李鸿章称赞,然后又问道:“那么西洋各学科,吴公子你了解那些?”

“这个……。”吴越有些为难,盘算了一下才答道:“西洋的物理化学,地理天文,法律政治,哲学生物学,医学数学微积分,进化论相对论霍金悖论,这些我都略懂一些皮毛,就是都不精通。”

说罢,爱面子的吴越还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化学、机械和天文地理这些科目,我还算有点自信,那怕是到了洋人的皇家科学院里也不怯场。”——吴越这话还真不是吹牛,单就吴越一直藏在心里苦味酸秘密一旦抛出来,就足以让所有的西方国家疯狂。此外还有硝酸甘油加硅藻土做成的安全炸药,也绝对可以让吴越在科学史上留下名字。

李鸿章脸上的惊喜神情消失了,心里也给吴越加上了一条爱吹牛皮的评语,失望之下,李鸿章再次拱手,说道:“想不到吴公子对西洋学科如此精通,在下佩服,但时间不早了,在下还有些事,先告辞了,待改日有机会再向吴公子讨教。”

早就看出李鸿章对自己不是很待见,吴越也没勉强,只是拱手还礼,道:“少荃兄请便,今天的事多谢少荃兄了,改日小弟一定到少荃兄府上登门道谢。”

李鸿章含笑点头,客套着与吴越告辞,走远了之后,李鸿章还忍不住在心里冷哼道:“物理化学,天文地理,医学数学生物学,这些西方学科什么都懂?才多大点年纪就敢吹这样的牛,你要是真的什么都懂点,那恩师给我天纵奇才的评语,就该让给你……,等等!”

自言自语到这,李鸿章突然全身一震,下意识的回头去看吴越,心中惊叫道:“不对啊?他怎么知道我号少荃?刚才我没说过啊?”

吴越当然不知道他随口的一句话已经让李鸿章彻底改变了对他的印象,在兵部门口只是耐心等候吴健彰报完到出来,但是足足等了大半个时辰后,吴健彰虽然总算是重新出现在吴越面前,却吩咐道:“孙儿,随便给我留几个人就行了,其他的人你带着住到广东会馆去,办完了事我到那里去找你。”

“爷爷,你的事还没办完?”吴越赶紧问道。

吴健彰点点头,神情有些复杂的说道:“刚才兵部的右侍郎曾大人接见了我,说是要带我去军机处拜见各位中堂大人,商议和洋人谈判的事。还说如果我的福分到了,说不定还能见到皇上。”

现在这个情况下,见到咸丰未必就是什么好事,这点吴越非常明白,但吴越也没其他办法,只能是低声叮嘱道:“爷爷,不管能不能见到皇上,在军机处里,你的话千万不能说死,只能说尽力而为,不然的话,麻烦只会更大。”

“这个不用你教,爷爷好歹当了几年的官,知道这个道理。”吴健彰叹了口气,然后也是叮嘱道:“到了广东会馆就住在这里,别四处乱跑,也别动不动亮你的洋枪。”

吴越答应,叮嘱了吴健彰要让仆人准备好点心吃食预防万一,然后按照吴健彰的吩咐,留下了几个随从给吴健彰使唤,又向刚才塞金子的门子打听到了广东会馆所在,吴越便带着余下的随从重新出了崇文门,一路寻到现在龙潭公园旁边的广东会馆,在会馆里租了几个房间安歇,也将就着在会馆里吃饭。然而就在吃饭的时候,却有人来到广东会馆门前,点名道姓的要和吴越见面。

刚到京城就有人点名要见自己,吴越一度还以为是刚认识的李鸿章,还欢天喜地的亲自迎出门去,结果却现来人是一个从没见过的三十多岁的男子,吴越疑惑问起来人姓名时,那人拱手答道:“不才宋晋,翰林院六品编修,吴公子,久仰大名了。”

一听是李鸿章的同事,吴越倒也没有怠慢,慌忙把宋晋请到会馆中设酒款待,然后又小心问起宋晋的来意,宋晋也没客气,直接说道:“吴公子,我是替同年来向你赔罪的。今天你进崇文门时,与税吏生冲突,巡街御史、也就是我那个同年范会一时不明就里,言语中对你多有冒犯,事后他非常后悔,还望你千万恕罪。范兄说了,改日他还要做东向你当面赔罪,就是怕你不肯赏脸,所以就请我先来道声罪,别计较他的失察之过。”

“多大点事?”吴越一听笑了,说道:“宋兄请放心,那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我绝不会放在心上,你那位范年兄也用不着摆什么酒,约个时间地点,我请你们吃饭,大家交个朋友。”

宋晋一听大喜,忙向吴越连连道谢,又十分客气的一再举杯向吴越敬酒,没口子只是替那个巡街御史说好话,也不断夸赞吴越的护送祖父进京的孝行,吴越虽然觉得这事有些唐突,但也没有怎么猜疑,只是与宋晋酒到杯干,交谈还算愉快。

酒至近醉时,天色已然全黑,吴健彰始终没有回来,宋晋也没有任何打算告辞离开的意思,出于礼貌,吴越便邀请宋晋在广东会馆留宿,宋晋爽朗的一口答应,不过再当吴越叫下人去给宋晋开房时,宋晋却挥手阻止,摇头晃脑的对吴越说道:“吴公子,你我一见投缘,酒也还没有尽兴,不如我们再叫一些酒菜到你房中痛饮,喝个一醉方休。”

如果换成了以前那个吴越,肯定就是一口就答应了,然而现在的吴越却必须时刻保持清醒头脑,以便给买办爷爷当参谋出主意,所以吴越开口就想谢绝,那曾想宋晋却抢先抛出一块碎银子叫酒叫菜,还叫小二直接送到吴越的房中。吴越无可奈何,只好同意,同时吴越的心里也终于起了一点疑心,暗道:“不对啊?这个宋晋,怎么好象要故意把我灌醉一样?”

毕竟是在国企里混过,心里起了疑,吴越便生出了许多警惕,与宋晋回房继续痛饮时,吴越不但把吴大赛留在了房里侍侯,还摇头晃脑的装出了前言不搭后语的酒醉模样。结果也不出吴越所料,之前还在说一些京城闲闻趣事的宋晋果然逐渐转移了话题,扯到吴健彰这次进京和洋人谈判的事上,故做随意的说道:“吴兄弟,听说吴道台这次奉旨进京,是来帮着钦差大人和洋人谈判的,是真的吗?”

“果然来了。”吴越心中冷哼,脑袋却摇晃着含糊说道:“当然是真的,不然我爷爷来京城干什么?”

“朝廷这次真是选对了人啊!”宋晋大声感慨,晃着脑袋说道:“从澳门到广州,再从广州到上海,几十年的光阴,吴道台一直就是和洋人打交道,都不知道认识了多少洋人朋友,朝廷这次把吴道台召进京和洋人谈判,真是找对了人,选对了人啊!”

“那是当然。”为了试探宋晋的真正用意,吴越故意顺着他的话说,一边给宋晋斟酒故意满出杯外,装出已经醉得不轻的模样,一边口齿不清的说道:“我……,我爷爷不但,不但认识的洋人多,还认识许多洋人里的大人物,什么东印度公司的股东,英吉利国的领事,比利时国的领事,美国领事祁理蕴,还和我爷爷是莫逆之交,我在租界就住他家的隔壁……。哦,对了,就连这次来大沽口的洋人舰队的谈判代表,布……,布什么来着,反正就是法国公使,他和我爷爷也是好朋友,铁哥们……。”

舌头牙齿打着绊的说到这里,吴越已然醉得都已经爬在了桌上,在房里侍侯的吴大赛赶紧过来搀扶,却挨了吴越的骂,“滚,我没醉,我和宋大人一见如故,我还要和他再喝三壶,再喝十壶……。”

宋晋的城府极深,脸上仍然还是一幅醉醺醺的表情,只有眼中偶尔闪过一些异样色彩,同样口齿不清的向吴越说道:“那……,那吴兄弟,吴道台这次进京前,应该早就在上海租界和洋人领事商量好该怎么谈了吧?”

“你问这个干什么?”吴越不再一味的装傻,警惕的反问,也大概猜出了宋晋的真正来意。

“随便问问。”宋晋一挥手,摇头晃脑的笑道:“吴道台和洋人的关系这么好,出的地方又是洋人领事扎堆的上海,说洋人事先没找吴道台商量谈判的事,我可不信。”

“原来如此,是来刺探情报的,想找我爷爷和洋人私下勾结的证据。”

心中得出定论,吴越脸上却笑着否认,醉醺醺的摇头说没这事,宋晋大笑,道:“吴兄弟,你我一见如故,这样的事还用得着瞒我?说,有没有?有没有?”

“没有,当然没有。”吴越继续笑着否认,先是手颤抖着给宋晋和自己满上酒杯,然后又笑着说道:“不过宋兄你放心,这次差事办完了,我爷爷怎么都得升上一级半品的,到时候我请你去上海租界喝酒,再在租界给你找几个洋女人,咱们一边玩洋女人,一边……,一边喝……。”

说到这里,吴越捂住了嘴巴,弯着腰就冲出了房间去找地方呕吐,吴大赛也赶紧跟了出去侍侯,留下宋晋一个人在房中盘算,暗道:“想不到这个纨绔的嘴巴还挺紧,不行,还得继续套话,想要帮恩师脱罪,就只能从这个纨绔身上拿到吴健彰和洋人暗中勾结的铁证!”

很是过了一段时间,吴越才在吴大赛的搀扶下跌跌撞撞的回来,大声嚷嚷着要和宋晋继续再喝,宋晋求之不得,与吴越酒到杯干,很是又喝了不少,期间宋晋又几次提起吴健彰和洋人谈判的事,吴越则是得意洋洋的自吹自擂,言语中尽是暗示吴健彰事前与洋人有联络有交易,宋晋听了暗喜,默默记住,最后吴越不胜酒力,再次在房中当场呕吐,宋晋这才停止灌酒,与吴越同塌抵足而眠。

天色微明时,宋晋忽然现有人在低声呼唤吴越,赶紧继续装睡,同时小心睁开一点眼睛观察情况,现是昨天晚上的吴大赛正在摇晃呼唤吴越。而吴越却醉得厉害,过了许久才迷迷糊糊的醒来,口齿不清的问道:“什么事?”

“法国公使布尔布隆先生派人送来了一道书信。”吴大赛把一道书信递到了吴越的面前,低声说道:“来人交代,让老爷看完后立即烧毁!”

“知道了。”吴越接过书信,顺手往被窝里一塞,声音含糊的吩咐道:“出去吧,早饭别叫我了。”

吴大赛唱诺,轻手轻脚的退出了房间,还顺手关上了房门,宋晋则是心中大喜,耐心等到吴越的鼾声再起,又默默数了上百次鼾声以确认吴越已经睡熟,宋晋这才轻手轻脚的掀开被子,拿到了刚送来的那道书信,粗略看了一眼现书信被火漆密封着,宋晋稍一思索,马上就把书信塞进了怀里,然后悄悄的溜出了房间…………

第三十四章 表演过于出色

也是到了吴大赛再次进房,说宋晋已经从后门出了广东会馆,吴越这才打着带有酒气的呵欠起身,笑着吩咐吴大赛送来早饭,享用在上海都无法吃到的地道广东早点。

早饭快吃完的时候,去打探吴健彰消息的人回来报到,说吴健彰昨天晚上是住在了兵部衙门里,今天清晨又进了宫去参加早朝,估计最少也得到中午才能过来。吴越一听买办爷爷没事倒也没怎么担心,只是三下两下喝完剩下的舰仔粥,然后一抹嘴就吩咐道:“吴大赛,带两个人跟上,咱们到翰林院玩一趟去。”

“孙少爷,去翰林院干什么?”吴大赛满头雾水的问道。

“笨!”吴越笑骂,道:“那么重要的书信丢了,我不表现得紧张点,对方能相信是真的?去闹了准备坑我的人就会相信,相信了就肯定会有人跳出来,我也好乘机看看,到底是那个王八蛋在背后算计我。”

吴大赛恍然大悟,赶紧又侍侯吴越梳辫更衣时,吴越却再次摇头拒绝,对着镜子故意把脑袋背后的猪尾巴又弄乱一些,然后就穿了昨天的衣服还故意弄得不够齐整,装出一副火急火燎的慌张样子,然后才领了吴大赛等狗腿子出门,一路赶往翰林院去找宋晋讨要书信。

…………

吴越还在路上的时候,宋晋就已经带着那道火漆密封的书信回到了位于銮驾库旁边的翰林院,径直找到老师翁心存的长子翁同书,低声说了他去和吴越套近乎的详细经过,也说了他从吴越那里偷来法国公使密信的事。结果翁同书顿时就又惊又喜了,忙问道:“这么巧?书信在那?”

宋晋赶紧拿出书信交到翁同书手里,翁同书接过仔细一看,现信封上没有任何文字标志,仅有火漆密封,心中也更是欢喜,知道这道书信里如果真写着吴健彰暗通洋人的内容,那么不但可以马上拿下吴健彰的脑袋,还可以乘机证明自己父亲的弹劾不假,吴健彰确实和洋人暗中勾结。

然而欢喜过后,翁同书却又生出了一些疑心,狐疑的对宋晋说道:“锡蕃兄,你没觉得这件事太巧了吧?你去刺探姓吴的是否暗中和洋人勾结,结果就恰好碰上了洋人给吴健彰送信,还顺利拿到了书信,巧得都有些让人不敢相信。姓吴的那个小兔子,该不会是布了个蒋干盗书的圈套给我们钻吧?”

“我也觉得这次的运气好得有些过份。”宋晋也承认这事太巧,然后又说道:“不过没关系,我们把书信打开看看里面的内容就知道了。”

翁同书点头,刚想捏碎火漆时,却又摇了摇头,说道:“不能打开,如果这道信真是吴健彰勾结洋人的证据,那我们一旦打开了书信,难免就会背上伪造书信的嫌疑。而且这道书信如果是用洋文写成的,那我们也看不懂。”

“那怎么办?”宋晋问道。

翁同书眼珠乱转着盘算了片刻,这才说道:“先等等看,如果这道书信真是吴健彰勾结洋人的铁证,那这么重要的书信丢了,姓吴那小子肯定会急得跳脚,也肯定会疑心到你的身上,找你打听这道书信的下落,到时候我们再稍加试探,应该就能试出真假了。”

宋晋一听叫好,当下与翁同书也没急着打开书信,只是在翰林院里耐心等待,结果不出翁同书所料,过了半个多时辰后,翰林院外还真有门子来报,说是有一个姓吴的公子哥求见宋晋,还说有十万火急的事,要和宋晋立即见面。翁同书和宋晋一听大喜,忙一起到了翰林院门房与吴越见面。

到得门房一看果然,连辫子都没梳齐整的吴越正在门房里焦急垫步,同时身上衣服也有些缭乱,很明显来得很焦急。宋晋见了暗笑,拱手大声说道:“吴兄弟,愚兄向你谢罪了,今天早上我急着来翰林院当职,见你睡熟就没叫醒,不告而别,失礼之处,万望贤弟海涵。”

宋晋的客套话还没说完,吴越就已经扑了上来,一把拉住宋晋的袖子,一边摇头一边说道:“没事,没事,宋兄,有件事问你,昨天半夜,有人给我送来了一道书信,你看到没有?你看到我把那道书信放在那里没有?”

“没有啊?”宋晋神情惊讶的说道:“昨天晚上有人给贤弟你送信?我怎么不知道这事?可能因为昨晚上我醉得厉害,所以没听到任何动静。”

“那怪了?那书信去那了?”

吴越神情疑惑,又仔细看宋晋的神色,很明显是对宋晋的话将信将疑,一旁的翁同书则乘机说道:“吴公子,谁的书信这么重要?值得你如此焦急,直接到翰林院来找宋年兄?”

“是啊。”宋晋也附和着问道:“吴兄弟,谁写给你的书信,值得你如何焦急?”

吴越神情有些复杂,迟疑了一下才说道:“是我一个远房亲戚的书信,里面说了一些我家生意上的事,所以很复杂。”

宋晋和翁同书悄悄的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然后宋晋又假惺惺的说道:“那贤弟你也用不着急,丢就丢了吧,写封信给你那远房亲戚,说明原因,让他把信的内容再对你说一下就没事了。要不,愚兄这就为你代笔写信如何?”

“这……。”吴越张口结舌,然后才摇头说道:“不必了,信的内容不重要,关键是信里还夹着银票,丢了信就等于是丢了银子。”

“信中夹有银票?”翁同书故做震惊,忙转向宋晋说道:“锡蕃兄,既然信中夹有银票,昨天晚上你又和吴公子住在一起,瓜田李下,你这嫌疑可背得不小。依我之见,你最好还是和吴公子马上去顺天府报案,请顺天府派出差役调查这事。”

宋晋一听点头,马上就邀请吴越同去顺天府报案,吴越则赶紧摇头,连说不必,不必报案。宋晋则又惊讶问道:“吴兄弟,你的书信里不是夹有银票吗?丢了银票,怎么能不报案?”

吴越无言可对,只是焦急的搓手捏指头,又盘算了一会后,吴越还干脆附到了宋晋的耳边,低声说道:“宋兄,你说句实话,那书信是不是你拿了?如果真是你拿了,只要你还给我,我给你一千两银子如何?”

宋晋的脸色变了,一把甩开吴越的手,语气愤怒的说道:“吴公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拿一千两银子买回那道书信,难道你认为,是我偷走了那道书信?”

“昨天晚上你和我住在一起,我的书信不是你拿了,还能有谁拿了?”吴越也是急红了眼,大吼道:“你开个价吧,要多少银子才还我书信?一千两银子不够,两千两够不够?”

仔细观察了吴越的神色没有现破绽,翁同书再没有迟疑,一拉宋晋就说道:“锡蕃兄,用不着和他废话了,既然他这么不相信你,这种朋友不交也罢!我们走!”

宋晋点头附和,抬腿就走,吴越更是大急,赶紧拦住宋晋,吼叫道:“姓宋的,把信还我,不然我今天和你拼了!”

“我没拿!”宋晋仍然还是矢口否认,又说道:“你如果觉得是我偷了你的信,尽管到宛平县或者顺天府去报案!失陪!”

说罢,宋晋与翁同书大步往院里走,吴越上来和宋晋撕扯,却被宋晋和翁同书联手推开,同时翁同书又叫来了差役,让差役把吴越驱逐出翰林院,吴越大吼大叫只是要宋晋归还书信,但双拳不敌四手打不过宋晋和翁同书的联手,更被翰林院的差役给强行架出了大门,直接摔下台阶,吴越挣扎爬起,大哭着又想冲进大门,却又被门子拦住,再也无法踏进翰林院大门一步。

急得焦头烂额的吴越在翰林院门前放声大哭间,旁边早已围满了看热闹的路人,同时翰林院里也有不少翰林听到声音出来看热闹,再然后,很自然的,一个同样在翰林院里当差的干瘦年轻人就走到了吴越的面前,无比疑惑的向吴越问道:“吴公子,出什么事了?你怎么在这里放声大哭?”

抬起朦胧泪眼看清楚面前之人正是李鸿章,吴越顿时就象被欺负的小弟弟看到了兄长一样,一把拉住了李鸿章委屈大哭,一边哭一边求李鸿章给他帮忙,李鸿章听得莫名其妙,忙安慰道:“吴公子,有话好好说,你要我帮什么忙,仔细说清楚,我一定尽力。”

“少荃兄,请你把那叫宋晋的编修叫出来……。”

吴越哀求的话还没有说完,李鸿章的脸色就已经大变了,脱口打断道:“宋晋?这事和他有关?”

吴越有些茫然的点头——这次吴越的茫然表情不是假装的,是真不明白李鸿章为什么这样惊讶。李鸿章则连连跺脚,低声说道:“吴公子,你这次太失误了,你知不知道?宋晋宋锡蕃,是翁心存翁尚书的得意门生!翁尚书因为你家的事被革了职,还被押进京城交部议罪,宋晋正恨你入骨,你怎么还和他扯上关系?”

吴越张口结舌,也立即就明白了宋晋为什么刺探自家与洋人暗中勾结的证据了,李鸿章则又低声说道:“还有,翁尚书的长子翁同书也在这翰林院里当编修,还和宋锡蕃是至交好友,你跑到这里来大闹,不是正好给了他收拾你为他父亲报仇的机会么?”

宋晋身边的人是谁,刚才就觉得他有些眼熟的吴越也马上猜到了,再然后,吴越的嘴巴里突然冒出了一些白沫子,摇晃着缓缓摔倒,绝对算是热心肠的李鸿章赶紧把吴越搀住,连声询问吴越情况,吴越则双眼翻白,再也没有半点声音和反应…………

再然后,得到吴越被吓昏在翰林院门前的消息,翁同书和宋晋再不迟疑,马上就从侧门出了翰林院,一路奔向皇城方向,急奔路上,兄弟两人脸上还尽是喜色,也不断的咬牙切齿,“姓吴的狗祖孙,你们的报应终于到了!”

………………

该来看看吴健彰这边的情况了,做为一个四品外官,能够获得参加早朝的机会,吴健彰当然明白这是因为要当朝商议与洋人谈判的事,但是很不凑巧,这天的早朝又赶上了商议构建道州包围圈困死太平军的大事,还是先商量这件事,所以六十多岁的吴健彰在太和殿外足足跪了一个半时辰,这才听到了宣他上殿的旨意。

战战兢兢的上到金銮殿,已经朝里无人的吴健彰马上就察觉有无数道不怀善意的目光射来,让第一次上金銮殿的吴健彰更是紧张万分,还没走几步就已经双膝跪下,口称万岁时还结结巴巴把自己的名字都说错了,惹得满殿大笑。

还好,念在吴健彰收税还算得力的份上,英明神武的咸丰大帝并没有计较吴健彰的失言之罪,还赐了吴健彰平身,然后直截了当的向吴健彰问道:“吴健彰,这次朕宣你进京协助钦差与洋人谈判,你临行时,上海租界那些洋人可说了什么?”

“禀万岁,微臣为了避免瓜田李下,接到旨意后,就再没敢和洋人说一句话。”吴健彰如实答道:“所以洋人是什么反应,微臣不知。”

咸丰大帝闷闷不乐的点头,既满意吴健彰的谨慎,也失望不能提前知道洋人态度,而另一旁的穆荫中堂却根本不信,语带讥讽的说道:“真的吗?吴大人,本官可是记得吏部给你的评语就是与洋人有水乳之合,你进京协助钦差和洋人谈判的事,上海租界的洋人能不知道?”

“千真万确。”吴健彰在这点上倒是人正不怕影子歪,坦然答道:“肃顺肃大人可以为下官做证,下官接到旨意后,连上海城都没出过一步,第二天一早就直接来了京城,肃大人还到吴凇江码头给下官送行,当时没有半个洋人在场。”

虽然是军机大臣,但穆荫还真有点惹不起咸丰面前的第一红人肃顺,所以也就没再继续纠缠下去,只是在心里说道:“没和洋人见面说话,就能证明和洋人没关系了?你和洋人暗中书信联系,或者派人给洋人带口信,还不是一样和洋人勾结?”

再接下来,勉强还算用人不疑的咸丰大帝倒是又问起了吴健彰对这次谈判的看法,而吴健彰昨天在兵部右侍郎的引领下到军机处拜见祁寯藻等人时,倒是已经知道了联合舰队开出的谈判条件,这会倒也没怎么怯场,直接就叩答道:“禀吾皇万岁,洋人开出的条件虽然苛刻,但明显留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微臣陪同钦差大人到了大沽口后,一定协助朝廷钦差与洋人据理力争,全力争取让洋人尽快退兵。”

“那就好。”咸丰大帝满意点头,又说道:“但记住几点,一是在谈判中绝不能辱及我大清朝廷的颜面国体,更不能让洋人觉得我们大清朝廷是怕了他们,要让洋人知道,我大清朝廷之所以与他们谈判言和,全是为了罢息刀兵,也是为了他们好。”

“第二,绝不能答应让洋人在天津驻兵,也不能答应让洋人在京城建什么大使馆。”

“第三,不许再开港口,一个港口都不能开!尤其是天津!”

“第四,不能割地!也必须少赔款!上次你处理青浦夷务,不是只让当地乱民赔了洋人三百两银子就把事情了结吗?那事干得好,这次要继续,赔款越少越好!你如果能让洋人不要赔款,那朕就记你大功一件!”

咸丰大帝说一句,吴健彰就磕头应诺一声,脸上也益的愁眉苦脸,知道这次的差事比想象中更加难办。而咸丰大帝好不容易把他那些不切实际的要求胡说八道完了,这才想起另一件大事,说道:“也顺便议议钦差的人选吧?那位爱卿愿意担任这个钦差,为朕分忧?”

金銮殿上鸦雀无声,文武百官都是眼观鼻,鼻观心,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前些天被洋人撵回来的吏部尚书花沙纳更是恨不得把脑袋揣在怀里,生怕咸丰大帝一时兴起,又点名让他去背这口大黑锅。已经被点名担任副手的吴健彰也是默不作声,心里只是期盼负责谈判的正使是个比较好说话的人,不然这次的差事肯定更难办。

面对着这一沉默场面,咸丰大帝的脸色难免有些难看,刚想盘算随便揪一个朝廷重臣出来当替死鬼时,一个太监却突然跑进了金銮殿,附到了翰林院掌院大学士柏葰的耳边低声嘀咕了几句,柏葰的脸色也顿时就变了,脱口道:“真的?”

来报信的太监点头,咸丰大帝也疑惑问起生了何事,柏葰不敢怠慢,立即出列奏道:“启禀万岁,是翰林院两个编修翁心存与宋晋来报,说他们拿到了吴健彰与洋人谈判代表法国公使布尔布隆暗中勾结的铁证,让微臣立即代为禀奏万岁,请万岁定夺。”

石破天惊!柏葰的话还没说完,金銮殿上就已经是一片大哗,吴健彰也顿时傻了眼睛,惊叫道:“我和布尔布隆暗中勾结?我怎么不知道?!”

第三十五章 玩笑开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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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健彰都不知道他何时与联合舰队的谈判代表布尔布隆暗中勾结,咸丰大帝却不管那么多,一拍龙案就大吼道:“大胆吴健彰,你该当何罪?”

“微臣冤枉啊!皇上,微臣冤枉,微臣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和洋人的谈判代表暗中勾结啊!”

满朝大哗中,吴健彰当然是声泪俱下的拼命喊冤,但肃顺在朝廷里的政敌柏葰却马上又说翁同书和宋晋正拿着证据在东华门外等候,咸丰大帝也没犹豫,马上就怒气冲冲的下旨宣翁同书和宋晋上殿,太监匆匆去传旨间,满朝文武的目光也都集中到了吴健彰身上,不少如穆荫之流的排外派官员脸上还尽是狞笑,都盼着咸丰大帝早些下旨,把吴健彰这个和洋人穿一条裤子的捐班推出午门斩。

很快的,根本没资格上朝的翁同书和宋晋就被宣上了殿,好不容易逮到了在咸丰大帝面前露脸的机会,又得到了咸丰大帝亲自开口鼓励他们直言不讳,翁同书和宋晋当然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一边呈上书信铁证,一边绘声绘色的介绍起了他们现吴健彰通夷卖国的经过——还是宋晋替好友范会到吴健彰的孙子吴越面前赔罪,与吴越共饮间听到吴越酒后吐真言,现吴家祖孙涉嫌暗通洋人,打算出卖大清朝廷在洋人那里换取荣华富贵,然后到了夜里,宋晋又听到布尔布隆派人来给吴家祖孙送信,还要求吴健彰把书信看完后烧毁,宋晋就悄悄把那道书信带走,准备用来揭吴家祖孙的通夷卖国罪行……

宋晋的话还没说完,吴健彰就已经吓得是魂飞魄散了,生怕布尔布隆真给他送来什么密信,赶紧哀号道:“万岁,冤枉啊,天地为证,微臣真的没有和布尔布隆暗中联络啊!就算他真的给微臣送来什么书信,微臣事先也毫不知情啊!”

“吴大人,你真的事先不知情吗?”翁同书那会给吴健彰事先不知情的借口,马上就微笑说道:“吴大人,如果你真的事先不知情,那你的孙子吴越现书信丢失后,为什么要跑到翰林院闹事,想用银子把这道书信从宋大人手里买回去?被宋大人断然拒绝后,他为什么还被吓昏在翰林院门前?”

吴健彰张口结舌了,做梦也想不到最近一段时间聪明了许多的宝贝孙子会干出这样的蠢事,而咸丰大帝更是龙颜震怒,赶紧喝问详细时,翁同书赶紧把吴越到翰林院索要书信的事绘声绘色的说了一遍——又说是自己觉得不对,就力劝宋晋立即带着书信来皇城请掌院大学士代为禀奏,借以分功。

铁青着脸接过太监转呈到面前的那道书信,亲手捏碎了至今完好无损的火漆,取出了其中的信笺仔细一看,见上面果然用洋文写着几句话,咸丰大帝当然更是龙颜震怒,大喝问道:“谁认识洋文?替朕通译!”

无人回答,金銮殿上的文武百官都是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替咸丰大帝担任翻译——关键是都不认识洋文。惟有想死个明白的吴健彰壮着胆子说道:“皇上,微臣识得洋文,愿为万岁通译。”

吴健彰的话音未落,金銮殿上早已是一片骂声,许多官员都跳出来反对让吴健彰翻译,穆荫更是公开质疑吴健彰是否想毁灭证据?咸丰大帝也吼道:“朕信不过你!来人,去礼部主客司传几个懂洋文的通译来!”

传旨太监唱诺,又飞奔出去宣旨,而咸丰大帝却还是感觉不解气,又怒吼道:“把吴健彰拿下,再翰林院去把他那个孙子也给朕抓来,待通译替朕解读了洋文,就把他们祖孙二人一起推出午门斩!”

…………

该回过头来看看吴越这边的情况了,看到吴越突然昏倒后,李鸿章虽然猜到其中定有重大原因,但还是很人道的帮着吴大赛等狗腿子把吴越扶到路旁阴凉处,给吴越掐人中和揉胸顺气,费了不少力气,吴越总算是悠悠醒转,李鸿章也这才问道:“吴公子,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了?你怎么会突然昏倒?”

一是提防还有人暗中监视着自己,二是想乘机看看李鸿章是什么货色,所以吴越不吭声,神情呆滞只是看着翰林院的大门,仿佛已经疯傻。倒是旁边的吴大赛嘴贱,按照吴越事先指点的给路人说辞,向李鸿章说了吴越是因为丢了一道十分重要的书信,怀疑是被宋晋拿到,所以才来翰林院这里找宋晋算帐。结果吴大赛的话还没有完全说完,李鸿章的瘦脸上就已经如罩寒霜了,厉声向吴越问道:“吴公子,你对我说实话,那道书信为何如此重要?”

吴越还是不吭声,李鸿章也不再说话,把吴越往吴大赛等人面前一推,起身就要离开,吴越赶紧一把拉住他,哀求道:“少荃兄,你不要走。”

“你不肯说实话,我为什么要留下?”李鸿章把话说得很坦白,道:“吴公子,实话告诉你,昨天我之所以向你们祖孙伸出援手,不过是钦佩你祖父吴道台公而忘私,勤于国事,这才宁可和翁同书把仇继续结大也要帮你们!但你们祖孙如果真做出了什么卖国之举,我李鸿章第一个不会放给你们!”

说这话时,李鸿章满脸正气,双眼目光锐利,紧盯着吴越眼睛,仔细观察着吴越的一切神情反应。结果让李鸿章意外的是,吴越的反应竟然也是和他一模一样,同样紧盯着他的双眼,目光之锐利,甚至还在李鸿章之上!而又过了不少时间后,吴越的眼中竟然还流露出一点让李鸿章更加意外的笑意,喃喃说道:“少荃兄就是少荃兄,不愧是世界三大杰出人才之一。”

吴越的自言自语的声音虽低,但李鸿章耳尖,还是听到了不少,顿时满头雾水的问道:“你说什么?什么意思?”

“没什么。”吴越摇摇头,先看了左右没有外人偷听,这才低声说道:“少荃兄,请教一件事,如果那道书信真那么重要,那么按照大清朝廷的规矩,他们应该把书信呈交给谁?”

换李鸿章不吭声了,凝视吴越了许久,见吴越眼中笑意更显,李鸿章隐约猜到了一点什么,便低声答道:“他们都是六品,没有专折奏事之权,按规矩,应该是把折子和书信递交军机处审批,如果想绕过军机处奏报皇上,就只能递交给掌院大学士柏葰,请柏大人审阅后代为呈递。”

“那翁同书他们,和柏葰他有没有什么仇?”吴越低声又问,道:“还有,翁同书他们在军机处有没有什么对头?”

李鸿章笑了,也终于肯定心中判断了,微笑答道:“柏大人和翁同书他们没什么过节,不过柏大人身为翰林院掌院,朝野公认的清流领袖却是翁同书之父翁心存,在这点上,柏大人心里或许会有一些不痛快。至于军机处嘛,这我就不知道了。”

“可惜。”吴越惋惜了一句,然后又低声说道:“少荃兄之恩,小弟铭记在心,剩下的事不用少荃兄操心了,安心看好戏吧。”

李鸿章嘴角含笑的点头,这才抬步离开,吴越也低声命令吴大赛背着自己离开,然而吴越刚在其他下人的帮助下趴到吴大赛的脊背上时,长安街的西面却快步冲来了一队穿着黄马褂的侍卫,还远远就大声喝问谁是吴越?对此,吴越当然是莫名其妙,李鸿章却猛然醒悟,赶紧回头对吴越低声说道:“吴公子,糟了!我忘了一件事,翁同书他们也许还可以乘着正在上早朝的机会,请柏大人现在就把那道书信捅到皇上面前!以他们的背景和关系,做到这点并不难!”

“现在就捅到咸丰那里?”吴越一呆,心里顿时也有点叫苦,“麻烦!这个玩笑开得太大了!”

…………

再回过头来看看吴健彰和咸丰大帝这边的情况,很是等了不少时间,才终于有两个礼部主客司的通译被侍卫带到了金銮殿上,两个通译战战兢兢的叩间,早就等得不耐烦的咸丰大帝挥手喝道:“免礼平身,替朕把这封信翻译成我大清的语言,念给朕听!”

众目睽睽中,那道书信被太监用盘子抬到了两个通译面前,期间已经被摘去顶带的吴健彰全身颤抖,看向那两个通译的目光中尽是哀求可怜,心中也不断祈祷上天保佑,书信上别是什么太过严重的内容。穆荫、麟魁和僧格林沁等排外派大臣则个个满脸冷笑,跪在殿上的翁同书和宋晋更是嘴角狞笑,眼前仿佛已经看到了吴家祖孙人头落地的精彩画面…………

“扑通!扑通!”两声,让咸丰大帝和大清百官傻眼的事生了,只粗略看得那道书信一眼,两个通译竟然都吓得双膝跪倒,以头叩地,异口同声的说道:“皇上恕罪,微臣等万死不敢通译这道书信!”

“为什么?”咸丰大帝惊问。

“因为……,因为这道书信上,全是骂人的脏话。”一个通译小心翼翼的如实回答。

“骂人的脏话?”满朝再次大哗,咸丰大帝和满朝文武个个瞠目结舌,万没料到书信上竟然全是骂人脏话,翁同书和宋晋两个献书人更是呆如木鸡,一起在心里惊叫道:“这不是洋人公使写给吴健彰的信吗?信上怎么会全是骂人脏话?”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后,咸丰大帝忙又问道:“那骂的是谁?”

“骂偷这道书信的人。”两个通译如实回答。

两个通译的话才刚说完,吴健彰顿时就瘫在了地上,心中大骂宝贝孙子不是东西,坑个人都差点把自己吓死。宋晋和翁同书则是顿时面如死灰,一起在心里惨叫道:“糟糕!中计了!”

再接下来,万分好奇的咸丰大帝当然追问书信详细内容,两个通译一起磕头,战战兢兢的说道:“皇上恕罪,那微臣等就通译了,信上骂得十分难听,还请皇上恕微臣等驾前失言之罪。”

“少废话,快通译,朕赦你们无罪!”咸丰大帝更不耐烦的挥手。

被迫不过,两个通译只能是把那道书信翻译成了汉语念道:“****!偷我书信的混蛋,****你母亲!****妹妹!你媳妇没结婚先和三十六个男人通奸!你的父亲当初就应该把你射进马桶,你母亲生下你的时候,为什么没把你掐死?把你留在世界上丢人现眼?****你祖先十八代!”

没有半点笑声,有的只是咸丰大帝的惊讶追问,“真是这内容?你们有没有译错?”

“禀皇上,微臣等敢拿脑袋担保,没有译错。”两个通译都磕头回答,然后一个有些嘴碎的通译还又补充道:“只有shIT和Fuck这两个词,shIT可以另外通译成粪便或者狗屁,Fuck通译成操******或者……,或者……。”

“或者什么?”咸丰大帝大喝追问。

“******的。”那通译无可奈何的回答。

群臣怒吼声中,噼里啪啦,龙案上的笔墨纸砚洒满一地,那个倒霉的多嘴通译也顿时吓得拼命磕头,好在咸丰大帝没有找他算帐,只是冲着翁同书和宋晋吼道:“翁同书,宋晋,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不是说,这是洋人和吴健彰暗中勾结的书信么?怎么会变成了满纸污言秽语?”

终于轮到翁同书和宋晋全身汗出如浆的拼命磕头了,但咸丰大帝不肯罢休,仍然还是追问其中缘故,被迫无奈之下,翁同书也只好说了一点实话,磕头说道:“皇上恕罪,微臣等应该是被吴健彰的孙子骗了,他看出宋晋是去刺探吴健彰是否与洋人暗中勾结,就布下了蒋干盗书之计,借此羞辱微臣等人。”

“吴健彰的孙子看出宋晋是去刺探吴健彰是否与洋人暗中勾结?什么意思?”咸丰大帝既疑惑又愤怒的继续追问。

不说实话肯定得人头落地,说了实话虽然肯定要倒大霉,但至少有希望保住脑袋,明白这点利弊,翁同书也终于基本说了实话,说自己和宋晋担心常年和洋人打交道的吴健彰会乘着谈判的机会通夷卖国,就找了一个借口让宋晋去和吴越做朋友,想把吴越灌醉乘机套取吴健彰通夷卖国的证据,只是万没想到出了名贪酒好色的吴越其实比狐狸还狡猾,比毒蛇还阴狠,看出宋晋的真正来意不但没有声张,还将计就计布了这个局来坑宋晋和自己…………

咸丰大帝的火气远比翁同书想象中更大,也远比翁同书想象的精明,还没等翁同书说完,咸丰大帝就拍着龙案咆哮道:“住口!什么怀疑吴爱卿通夷卖国?朕不是傻子!你爹翁心存为了推卸罪责,妄言欺君构陷吴爱卿,被朕下狱问罪,你对吴爱卿怀狠在心,所以就想找证据让朕杀吴爱卿对不对?!”

翁同书拼命磕头连说不敢,咸丰大帝那里肯信,只是喝令将翁同书和宋晋一起推出午门斩,翁同书和宋晋杀猪一样的惨叫求饶间,与翁心存很有一些交情的僧格林沁站了出来,向咸丰拱手说道:“万岁息怒,请万岁暂息雷霆之怒,听臣一言。”

僧格林沁当了出头鸟,穆荫、麟魁和一些与翁家交好的文武官员便也站了出来求情,请咸丰听僧格林沁的进谏。得到咸丰大帝的允许后,僧格林沁这才说道:“万岁,翁心存与宋晋确实有罪,但他们刺探吴健彰祖孙是否与洋人暗中勾结,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都是为朝廷着想,为了大清着想,还请皇上念在他们这点忠心份上,饶他们一命。”

吴家祖孙瓜田李下的嫌疑确实很大,翁宋二人刺探吴家祖孙是否暗通洋人也确实多少算是忠心表现,考虑到这点,咸丰大帝这才挥了挥手,改旨意为把翁同书和宋晋交部议罪。僧格林沁谢了,却还是不肯退会班列,又说道:“皇上,翁同书和宋晋罪不可赦,但吴健彰那个孙子也同样罪过不小,他看出宋晋是去试探于他,不但没有向宋晋袒露胸怀,证明他和吴健彰实属无辜,相反还布下陷阱,用污言秽语辱骂朝廷命官,以至这些污言秽语转呈御前,辱及圣听,罪不容诛!”

“皇上,微臣的孙子是骂偷信的人,不是故意辱及圣听啊。”

吴健彰赶紧给宝贝孙子求情,可惜朝廷上看吴家祖孙不顺眼的人实在太多,几次都没把吴家祖孙整死的穆荫马上就接过话,喝道:“吴健彰,你少在这里为你孙子狡辩!你的孙子故意跑到翰林院闹事,难道不是想故意让当今万岁看到他的那些污言秽语?”

象是垂死的人看到了救命稻草,翁同书和宋晋马上就磕头说道:“皇上,关于这件事,罪臣等也有话说,如果不是吴健彰的孙子故意跑到翰林院闹事,让我们相信这道书信是吴健彰和洋人暗中勾结的铁证,罪臣等就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把这道书信直接送到皇上你的面前啊!”

“皇上,吴健彰的孙子到翰林院闹事,既扰乱朝纲,又恶意误导翁同书与宋晋,用心实在可恶!”麟魁也恶狠狠说道:“臣奏请皇上将吴健彰的孙子一并治罪,以儆效尤!”

被几个近臣这么一怂恿,咸丰大帝对吴越难免也来了一些火气,脸色也变得更加难看。吴健彰则拼命磕头,带着哭腔说道:“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微臣的孙子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啊!”

“不是故意的?”僧格林沁冷哼,眼珠子又一转,干脆又向咸丰大帝拱手说道:“皇上,左右之前万岁已经下旨捉拿吴健彰的孙子,想来这会吴健彰那个孙子已经被拿下,既如此,皇上何不将他押上殿来,当面问他此举是何用心,是否故意辱及圣听?”

听到这话,穆荫和麟魁等人都是眼睛一亮,猜到僧格林沁用意是想把吴健彰的孙子押上殿来,威压恐吓逼迫吴健彰的倒霉孙子承认他是故意把事闹大,故意连带着把咸丰大帝也给羞辱了,所以穆荫和麟魁也没犹豫,马上就开口附和,怂恿咸丰大帝把吴健彰孙子押上殿来当面质问他的真正用心。最后老娘被无辜问候的咸丰大帝也觉得有些咽不下这口恶气,便点了点头,说道:“好,把吴健彰的孙子押上殿来,朕要当面问问他,他为什么要故意把这事闹得这么大!”

穆荫、麟魁和僧格林沁等人都笑了,因为他们都相信,一个纨绔少爷到了金銮殿上,不马上被吓得屁滚尿流才叫怪了,再被他们恐吓威胁几句,不乖乖承认有罪才更叫怪!

第三十六章(上) 揪出卖国贼

吴越当然是被侍卫提溜到午门前候旨的,结果让吴越颇感动的是,被押到了这个传说中被砍了脑袋也无法升天的鬼地方,李鸿章竟然还跟了过来躲在人群中看热闹,而以吴大赛为的几个狗腿子也忠心耿耿的跟了过来,还更加忠心耿耿的在不断喊叫……

“快去买纸钱香烛!记住,纸钱要黄表纸的!香要檀香!还有,再买个木盒子和几斤石灰!孙少爷瘦,木盒子要买小些!”

“废话!石灰当然要买生石灰!把孙少爷的脑袋放在熟石灰里,带得回香山?!”

那道操人祖先的假信就是吴越亲笔写的,吴越当然不必担心自己会被大清朝廷用通洋卖国罪一刀砍了脑袋,吴越只是担心咸丰大帝看到那道书信的后果——在这之前,吴越可是想都没想过那道操敌人祖先的书信会被送到咸丰大帝的面前,一直就估摸着那道书信最多只是送到军机处,然后让军机处的中堂们收拾一顿宋晋和他的背后主使了事。

再接下来,事情的展自然再度出乎吴越的预料,一个太监竟然从皇城里出来传旨,要御前侍卫把吴越押上金銮殿去面君,吴越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但两个穿着平黄马褂的侍卫却二话不说,把吴越提溜上了就往皇城里,吴越这才明白自己是真要去见咸丰大帝了。事情太过突然,吴越难免也有些紧张,忙向那传旨太监问道:“这位公公,皇上为什么要见我?”

那太监当然没有理会吴越,只是领着侍卫把吴越直接押进了太和殿,于是乎,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咱们的吴家孙少爷吴越就稀里糊涂的上了金銮殿,也和传说中的大清德宗咸丰皇帝见了面。

爱新觉罗家的遗传基因向来就不怎么样,咸丰大帝还是其中的典型代表,脸颊干瘦颧骨突出就算了,还长着一双眼球突出的金鱼眼。而穿越后一向对容貌十分自卑的吴越才刚开始庆幸自己好歹比咸丰大帝长得英俊帅气,金銮殿上就已经有不少官员愤怒喝道:“大胆,见到当今万岁,还不行礼?”

别无选择,为了不至于脑袋落地,吴越只能是乖乖行了十分屈辱的礼节,又偷眼看到了同样跪在金銮殿上的买办爷爷吴健彰,还有连顶子都已经被摘了的翁同书和宋晋。再悄悄去看殿上文武百官时,吴越又现这个金銮殿上的许多官员都神情十分不善,还有不少人笑得还明显的不怀好意,让吴越更加肯定这次意外获得的上殿机会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咸丰大帝开口了,语气不善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草民吴越。”吴越倒是还记得这个时代的百姓自称,然后又念起了电视里的顺口溜,“草民吴越,见过皇上万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知不知道朕为什么宣你上殿?”咸丰大帝又问。

“草民不知。”吴越摇头,又飞快说道:“但不管皇上是为了什么宣草民上殿,草民布衣之身能够上殿面君,都是草民十辈子修来的福份!草民将来有了后,一定会告诉子孙牢记皇上的这个恩典,让草民的子孙世世代代效忠大清,效忠吾皇万岁!”

听到吴越这番张口就来的谄媚阿谀马屁话,原本还以为吴越肯定会被吓得屁滚尿流的穆荫、麟魁和僧格林沁等人难免有些傻眼,万没料到吴越不但没有半点怯场,竟然还比他们会拍马屁。咸丰大帝则是点了点头,对吴越多少有了一点好感,声音也因为放缓了一些,点头说道:“想不到你这么小的年纪,初次上殿都能如此镇定自若,对答如流,难得。”

“皇上过奖了。”毕竟是在国企混过,吴越的马屁话绝对是张嘴就来,又说道:“关键还是皇上和草民想象一样的和蔼可亲,待大清子民雨露恩深,是华夏五千年以来屈指可数的有道明君,远秦皇汉武的无上圣君!让草民感受到了春天一般的温暖,慈母一般的关怀,所以草民才可以在皇上面前畅所欲言,尽吐肺腑!”

听到吴越这番厚颜无耻到了极点的马屁话,金銮殿上的文武百官都想呕吐了,而被誉为无远见、无胆识、无才能和无作为四无皇帝的咸丰大帝却是龙颜大悦,微笑说道:“吴健彰,吴爱卿,你这个孙子比你会说话啊。”

“谢皇上夸奖。”吴健彰赶紧磕头谢恩,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忍不住悄悄嘀咕了一句,“老夫这孙子,啥时候学得这么不要脸了?”

见咸丰大帝已经被奉承得眉开眼笑,僧格林沁暗叫不妙之余,忙提醒道:“皇上,该问问这个草民是否有意辱及圣听了。”

得僧格林沁提醒,咸丰大帝这才想起把吴越宣上殿是为了其他事,当下咸丰大帝重新板起脸,拿起了那道英语写成的骂娘书信,喝道:“吴越,朕问你,宋晋从你那里得到的这道洋文书信,你是从何而来?”

怕书信被宋晋和翁同书掉包,吴越很是精细的恳求咸丰大帝让自己看清楚书信内容,然后才答道:“禀皇上,这道书信是草民亲笔所写。”

“你还会写洋文?”

咸丰大帝有些惊讶的问,吴越点头承认后,旁边的穆荫马上问道:“吴越,你身为大清子民,放着大清四书五经不读,为什么要去学洋文?”

穆荫这个问题当然是一个陷阱,吴越不管是回答为了和洋人做生意方便还是回答打交道方便,穆荫等排外派接下来自然也就有了指责吴越心向洋夷的借口。但是很可惜,知道这个时代大清朝廷有多愚蠢和保守的吴越不上这个当,答道:“回这位大人,草民学习洋文,当然是为了师夷长技以制夷!”

“十四年前的鸦片战争时,草民虽然年龄幼小不知世事,长大懂事后却也深感国耻,誓要替大清朝廷找洋人报仇雪恨,所以草民才奋图强,刻苦学习洋文,只等将来为大清朝廷所用,让皇上万岁和朝廷能够通过草民做到对洋人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助皇上万岁和大清朝廷收复香港,兵马六甲,横扫七大洋,一统亚非拉欧罗巴诸大洲!皇上万岁君临世界,号令全球!”

穆荫和无数的文武官员都更加傻眼了,纷纷悄悄去看吴健彰了,心中无不暗道:“这老东西怎么生的孙子?怎么马屁话张口就来?还一句比一句厚颜无耻,一句比一句不要脸?”

“帮助皇上和朝廷做到对洋人做到知己知彼?”僧格林沁冷笑,说道:“那你为什么还帮着洋人传教?引诱大清子民去信仰什么耶稣基督?”

“这位大人,草民是帮洋人传教。”吴越倒也坦然承认这个已经被证明的罪行,然后又说道:“但是大人,草民如果不能取信于洋人,又如何能做到替朝廷刺探洋人船坚炮利的机密?又如何能找到洋人的弱点短处,助我大清朝廷攻其要害,取其性命?”

僧格林沁也傻眼了,吴越则滔滔不竭,又说道:“敢问这位大人,我大清太祖时,若无大清勇士窥视敌情,掌握前明军队行军动向,助我大清太祖现明军兵力分散的弱点所在,我大清军队如何能在萨尔浒之战中大破明军四十万?后来我大清太宗时,若无太宗皇帝亲临战场察看敌情,现明军前重后轻的行军弱点,若无我大清八旗勇士前仆后继,抛头颅洒热血,现明军粮仓所在,我大清八旗军队又如何能在松山之战中大破明军,生擒洪承畴?”

僧格林沁连声音都不敢吭了,只是在心里后悔道:“娘的,早知道这个南蛮子嘴巴这么能说,刚才就不该怂恿皇上宣他上殿!”

僧格林沁等人在心里后悔,咸丰大帝却是在连连点头,摆手说道:“好了,僧爱卿,吴爱卿祖孙帮洋人传教的事,肃爱卿已经上表证明情节并不严重,这里就不要提了。吴越,朕现在只想问关于这道书信的问题,你是不是早就现宋晋是去故意试探于你,所以才造了这道书信戏耍他?”

吴越本想点头,但脑袋刚动时,吴越却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戏弄朝廷官员还把事情闹得这么大,承认了可不是小事一件。所以吴越干脆来了个一边回答,一边心中盘算,“禀皇上,当时草民是早就现宋大人不怀好意,与草民接触,不过是想刺探草民的祖父奉旨与洋人谈判的事,所以草民才假装酒醉出门呕吐,临时赶造了这道假信。但是……。”

尽量罗嗦的说到这里,吴越心里已经有了主意,故意顿了一顿,然后提高声音说道:“但草民这么做,绝不是为了戏耍宋大人,而是为了乘机揪出卖国贼!”

“揪出卖国贼?!”

满朝一片大哗,咸丰大帝也被吴越的这番言语惊得瞠目结舌,呆了一呆才又问道:“吴越,你造这道假信,是为了揪出卖国贼?”

第三十六章(下) 揪出卖国贼

“禀皇上,正是如此!”吴越大力点头,振振有词的说道:“皇上有所不知,洋人有个恶习,举凡谈判之前,都要千方百计的刺探了解谈判对手的条件底限,掌握谈判对手的最大让步余地,然后在谈判桌上逼迫对手做出最大让步,从中牟取最大的利益!”

注意到旁边的文武百官表情好象都不是太了解自己的解释,吴越便又说道:“皇上,草民打个比方,假如一个缺德奸商到茶山上去买茶,他一定会想尽办法先弄清楚茶农的最低卖价,然后在讨价还价中尽量把价格压到最低,让茶农以最低的价格把茶叶卖给他。而这座茶山上的茶农如果恰好赶上急需用钱,或者是茶农的茶叶存货太多,一时半会卖不完,再放着就会霉烂,那么这个缺德奸商就一定会趁火打劫,逼着茶农把茶叶以更低的价格卖给他,让茶农血本无归,一年到头辛苦白干,那缺德奸商却乘机牟取暴利。”

“皇上,请容草民再举一个事实存在的例子。”吴越又随口鬼扯道:“英国洋夷和法国洋夷百年战争时,法夷几乎被英夷灭国,但法国却突然冒出了一个叫贞德的洋女人,打仗比穆桂英还厉害,接连打败英国人差点就能光复法国全境,可是她有一次不小心被法国最大的乱匪逆贼勃艮第人、就好象我们大清长毛匪一样的勃艮第人给抓去了,英国和法国都找勃艮第人谈判要人,结果英国人就是派奸细摸清楚法国人的谈判底限,开出更高的价买到了贞德,把那位法国的穆桂英绑在木架上活活烧死!”

“有这事?”

咸丰大帝惊讶的问,旁边的大清文武百官也纷纷的低声议论,其中也还有人真的听说过贞德这个名字。吴越却是连眼皮都不眨一下,马上就答道:“禀皇上,千真万确!但法国人后来也报了这一箭之仇,法国的长毛乱匪勃艮第人因为一些小事和英国人起了冲突,重新谈判结盟,法国人的奸细刺探到了英国人的谈判底限,然后法国夷王就开出了更高的价格招安勃艮第人,勃艮第人就突然在英国人的背后捅了一刀,法国洋人乘机起反击,把英国洋人赶回了岛上,英国人也一下子就丢了几百个香港那么大的广阔土地,在欧洲罗巴大6上再没有了一块立足之地。”

“该!罪有应得!”咸丰大帝幸灾乐祸的大力点头,语带鄙夷的说道:“洋人不通礼义,习惯用此卑鄙手段,还真是和我们大清的缺德奸商没什么两样!”

“宋大人就非常象缺德奸商的探子,更象替洋人刺探我大清谈判底限的奸细!”

吴越一指已经倒霉到了极点的宋晋,更加振振有词的说道:“皇上恩旨,让草民的祖父协助钦差大人与洋人谈判,宋大人却编造理由与草民结识,故意成心想把草民灌醉,与草民言谈间不断打听草民祖父与洋人谈判的朝廷机密,鉴于洋人一贯的卑劣手段,草民当时就怀疑他是在替洋人收集情报,想帮洋人了解我大清朝廷对洋人的让步条件和让步底限!帮洋人逼着我大清朝廷赔更多的银子!开更多的港口!”

“冤枉啊!”宋晋魂飞魄散了,拼命的磕头说道:“皇上,冤枉啊,吴越这是在血口喷人!罪臣只是想试探他和吴健彰有没有与洋人暗中勾结,不是在替洋人刺探朝廷机密啊!”

“宋大人,你是三法司的官员,还是皇上的特旨钦差?”吴越厉声喝问道:“你身为翰林院编修,不思修身治国平天下,不去钻研经史子集,去搀和我祖父与洋人谈判的事做什么?”

说罢,吴越又飞快转向咸丰大帝,行礼说道:“皇上,当时有草民的仆人吴大赛在场,他可以做证,宋大人当时不但一再给草民灌酒,还不断问起草民祖父与洋人谈判的事,不是问赔款就是问开港,甚至还故意提及洋人想要在天津驻军之事!万岁明鉴,草民是否应该怀疑宋大人是在替洋人刺探我大清朝廷的机密重事?!”

咸丰大帝的脸色铁青了,看向宋晋的目光也尽是杀机,宋晋则是全身汗出如浆,磕头有如鸡啄米,当场哭出声来,哭喊道:“皇上,冤枉!冤枉啊!罪臣是提到了吴健彰和洋人谈判的事,但罪臣真不是替洋人刺探朝廷机密啊!微臣可以对天誓啊!”

哭喊着,宋晋还直接昏了过去,而咸丰大帝脸上杀气更盛时,一个和咸丰容貌有些相似的年轻官员却突然出列,说道:“且慢!吴越,本王问你,既然你怀疑宋晋是替洋人刺探大清机密,那么你为什么要伪造洋人书信,假称是法国公使布尔布隆给你祖父的密信,诱使宋晋盗取?这如何能够试探宋晋是替洋人刺探机密?宋晋如果是洋人奸细,为什么还要偷洋人给你祖父的书信,这岂非自相矛盾?”

“这位王爷,答案很简单,草民没胆量伪造朝廷公文。”吴越拱手答道:“草民也知道,如果要试探宋晋是否洋人奸细,最好的办法就是伪造一道关于朝廷和洋人谈判的公文,骗他盗取或者偷看。但朝廷公文何等重要?王爷你就是借草民一百个胆子,草民也不敢伪造一字半句,所以草民别无选择,只能是伪造洋人给我祖父的密信,借以试探宋晋是否洋人奸细!”

“那怎么试探?”那年轻王爷疑惑说道:“宋晋如果真是洋人奸细,就肯定不会阻挠洋人和你祖父暗中联络,为什么还要偷走洋人给你祖父的书信?”

“王爷有所不知,洋人的心也不齐。”吴越益的振振有词,还用谆谆教导的语气说道:“尤其是英国和法国,他们之间更是仇结百年,彼此之间偶尔因利而结,但更多的时候是互相下绊子扯后腿。他们这次结伙成群而来,彼此间也肯定得提防对方暗中与我大清朝廷联络,靠出卖其他洋人国家为他们本国牟取更多利益。”

“所以草民料定,如果宋晋真是洋人奸细,那么他一定会对法国公使布尔布隆给我祖父的密信感兴趣,一定会想方设法的盗走或者偷看其中内容,让他背后的洋主子知道布尔布隆有没有出卖其他洋人国家,单独与我大清朝廷私下交易,结果也不出草民所料,宋大人他果然还是偷走了书信。”

那年轻王爷运思极快,稍一盘算就又说道:“好吧,就算你有理,但你想过没有,如果宋晋是法国人派来的奸细,他为什么还要偷法国公使布尔布隆给你祖父的书信?”

“这个……。”

吴越傻眼,也这才现还有这么一个自相矛盾,但是没关系,念头再一飞快转动间,吴越干脆来个坦白承认,向咸丰大帝行礼说道:“皇上恕罪,草民才疏学浅,考虑不周,当时又被宋大人灌了许多的酒,脑袋里晕晕乎乎的一时糊涂就没考虑到这点,忘了宋大人如果是法国洋人的奸细,就不可能会偷所谓的法国公使书信。草民当时没想到这点,罪该万死,请皇上治草民失策之罪。”

吴越承认得这么干脆,那年轻王爷倒也没再继续追问下去——毕竟他只是就事论事,并不是故意想整吴越。而旁边穆荫却不依不饶,喝道:“吴越,你休得狡辩,什么思虑不周,依我看,你分明是故意设套陷害宋晋!”

穆荫开了这个口,僧格林沁、麟魁和一些看吴家祖孙不顺眼的文武官员也纷纷开口附和,全都指责吴越这么做是故意陷害宋晋,吴越听了喊冤,道:“诸位大人,天地良心啊,草民和宋大人前无冤后无仇,为什么要故意陷害他?再说了,草民一介布衣,有什么资格和能力陷害宋大人?”

“够了,都给朕住嘴。”

咸丰大帝终于开口,挥手说道:“诸位爱卿,你们不要再为难吴越了,他这么做虽然有些不妥,但也是因为宋晋不轨在先,更是他出于对大清朝廷的一片忠心!念在他时刻心怀大清的份上,朕就不追究他这次的冒失之举了。”

“至于宋晋,不管他是否洋人奸细,仅凭他私自刺探朝廷机密这一条,就已经足够杀他一千次!来人,把宋晋和翁同书押出去,交三法司从重议罪!也给朕仔细查查,他们是否与洋人暗中联系!”

“谢皇上,皇上天恩,草民没齿难忘!草民今后定当时刻牢记皇上圣恩,时刻以大清江山社稷为念,誓死效忠大清,效忠朝廷,效忠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听到咸丰大帝这话,吴越当然是阿谀谄媚滔滔不竭,穆荫和僧格林沁等人也闷闷不乐的磕头领旨,而那边的侍卫却毫不客气,马上就把拼命磕头求饶的翁同书给拖下了金銮殿,也把已经吓得昏死过去的宋晋给抬了出去。然后也是到了这时,咸丰大帝才微笑说道:“吴爱卿,平身吧,还有吴越,你也平身吧。”

早就跪得双腿失去知觉的吴健彰磕头谢恩,挣扎着根本站不起来,吴越赶紧过去搀扶,低声询问吴健彰情况,吴健彰点点头,又赞赏的拍拍孙子脑袋,祖孙亲情融融。

这时,咸丰大帝又开口了,说道:“好,现在既然已经证明了吴爱卿并没有与洋人暗中勾结,那就赶快把和洋人谈判的钦差大臣议定,然后明天就出去大沽口和洋人谈判!众位爱卿,你们谁愿意担当此任?”

金銮殿上重新陷入了沉默,许久都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自告奋勇,见此情景,咸丰大帝难免大脾气,怒道:“难道你们就没有一个愿意为朕分忧?”

“臣等死罪。”

除了吴家祖孙外,满朝文武一起跪下称罪,吴健彰也赶紧把吴越给拉了跪下,吴越满肚子的火气,却又不敢作,只是暗盼咸丰大帝赶紧随便指定一个倒霉蛋,免得自己又把双腿跪麻。

还好,天遂人愿,怒不可遏的咸丰大帝很快就指定了这个倒霉蛋——指着刚才为难吴越的那个年轻王爷喝道:“奕訢,你是朕的六弟,事关大清江山社稷,你当仁不让!就你了,你带着吴爱卿去大沽口和洋人谈判!”

吴越一听乐了,暗道:“好!原来你就是鬼子六奕訢,叫你小子和老子为难,活该你背这口大黑锅!不管谈下什么结果,你这个卖国鬼子六的骂名都绝对跑不掉!”

再接下来,事情的变化就再次出乎吴越的预料了,鬼子六虽然愁眉苦脸的磕头领了旨,却又说道:“皇上,臣弟一定倾尽全力,但臣弟还有一请,万望皇上恩准。”

“说!”咸丰大帝大喝。

“臣弟想请皇上派一个人给臣弟当通译,协助臣弟与洋人交涉。”鬼子六恭敬答道。

“这点还用请旨?理藩院的通译,不管你要谁,朕都派给你!”咸丰大帝没好气的喝道。

“皇上,理藩院的通译,随便派一两个给臣弟就够了。”鬼子六磕头,说道:“臣弟想要这个通译,因为也牵涉到这次洋人炮轰大沽口的事,按理应该避嫌,但臣弟观此人才学出众,聪明过人,且能言善辩,出口成章,一张利口可当十万雄兵。所以臣弟斗胆,想求皇上特旨恩准,让他为臣弟担当通译,帮助臣弟与洋人谈判。”

鬼子六的话还没说完,咸丰大帝和满朝文武的目光就已经集中到吴越那张干瘦丑脸上,吴越的瘦脸也开始有些白了,暗道:“不会是我吧?我现在的便宜爷爷买办归买办,好歹也是给林则徐当翻译,还参加了虎门销烟,多少有点光彩。这个鬼子六,可是把一百多万平方公里送给毛子的级卖****,给他当翻译帮他卖国,以后我的名字还不得顶风臭百里啊?”

第三十七章 拜师得字

果不其然,鬼子六的手指头果然还是指向了吴越,只想躲在背后给买办爷爷出谋划策,不想背骂名更不想陪着割让外兴安岭的鬼子六背千古骂名,吴越当然是婉言推辞,借口说自己年纪太小没见识没本事更没什么口才,怕误了朝廷大事,死活不愿接受鬼子六的好意举荐。

很可惜,吴越这些鬼扯已经骗不了人啦,其实包括咸丰大帝心里都很清楚,吴越用假信辱骂宋晋很可能完全就是一个恶作剧,所谓的揪出卖国贼也是牵强附会的歪理——只是无人能够驳倒能言善辩的吴越而已。所以咸丰大帝压根就没理会吴越的一再推辞,直接就点头同意了鬼子的恳求,还对吴越说道:“吴越,你用不着谦虚推辞,你的口才是否出众朕已经亲眼所见,希望你到了洋人面前也能这么能说会道。随着六王爷和你祖父去大沽口,帮着他们把差事办好了,朕不但会赦了你的前罪,还可以考虑给你封一个官职。”

“草民叩谢皇上。”

吴越愁眉苦脸的说出了这句口不对心的话后,再随着咸丰大帝的一声散朝,这次漫长的早朝总算是宣告结束,腿都站麻了的文武百官山呼万岁,迫不及待的下班回家,吴越也赶紧搀起了又累又饿的买办爷爷。见买办爷爷因为跪地时间过长,腿脚麻木连走路都困难,勉强还算孝顺的吴越还强行背起了买办爷爷,把吴健彰感动得是老泪纵横,不断拍着吴越的脑袋说,“懂事了,真的懂事了,也比爷爷希望的更有本事,爷爷这次是真的可以放心了。”

出了金銮殿后,鬼子六又一次来到吴家祖孙面前,要求吴家祖孙下午时去他的恭王府走上一趟,要和吴家祖孙商量谈判大事。官迷心窍的吴健彰听了当然是欢天喜地的立即答应,还马上盘算起了该给鬼子六送多少银子,对野猪皮家族从来没什么好感的吴越却是满肚子不乐意,知道肯定少不得又要向鬼子六行屈辱礼节了。

知道买办爷爷累得够戗,吴越本打算出了紫禁城后就立即回广东会馆,但是刚出午门时,吴越却看到李鸿章仍然还在宫门外等着,也只好背着吴健彰过去和李鸿章打招呼。李鸿章也没客气,直接就问道:“吴公子,怎么样了?”

“还好。”吴越苦笑答道:“还好皇上万岁是一位通情达理的圣君明君,听了我的解释,就没再计较我的些许小过失。”

“你又是造假信戏弄朝廷官员,又是跑到翰林院闹事,还叫些许小过失?”

李鸿章满肚子的狐疑,刚想继续追问具体详细时,却又看到了一个正好走到吴家祖孙身后的官员,慌忙拱手行礼,恭恭敬敬的说道:“学生李鸿章,见过恩师。”

见李鸿章这么行礼,吴越当然回头看了一眼,见李鸿章行礼的对象是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文官。然后不容吴越多想,吴健彰已经从吴越背上挣扎下来,同样向那中年官员拱手行礼,更加恭敬的说道:“下官吴健彰,见过曾大人。”

“都免礼吧,这里是午门,用不着这么多礼。”那中年文官微笑着摆手,又十分好奇的向李鸿章问道:“少荃,你怎么会在这里?”

“回恩师,学生在这……。”

李鸿章的回答被吴越打断,直楞楞的看着那中年文官,吴越的眼睛瞪得比鸡蛋还大,脱口说道:“李鸿章的老师?姓曾?这位大人,难道你就是大名鼎鼎的曾国藩?”

敲了宝贝孙子的脑袋一下,吴健彰当然马上呵斥孙子不得无礼,说曾国藩就是昨天领着他到军机处拜见的兵部右侍郎。曾国藩和李鸿章却都吃了一惊,然后曾国藩还疑惑的向吴越问道:“怎么?你认识我?”

“中国不认识你的人还真不多。”吴越心里嘀咕,嘴上却恭敬说道:“曾大人名满天下,儒生学者,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晚辈虽非士林,却也早已听说过大人的名号,如雷贯耳,今日侥幸得见大人威颜,晚辈三生有幸。”

“哈哈哈哈哈……!”曾国藩爽朗大笑,道:“果然会说话,难怪皇上这么喜欢你,六王爷也点名一定要你给他当通译,小小年纪就这么能言善辩,才具出众,难得,真的十分难得!”

吴越赔笑着谦虚时,旁边的李鸿章却早已经瞪大了眼睛,惊讶问道:“恩师,皇上欣赏吴公子?六王爷还点名让吴公子给他当通译?真的假的?”

曾国藩微笑点头承认,已经当了五年穷翰林的李鸿章再看向吴越时,目光中当然再没有了初见面时的轻蔑与不屑,取而代之的则是惊奇和羡慕,吴越则苦笑说道:“少荃兄,用不着这样看我,我就是运气好。还有,给六王爷当通译是陪着他去大沽口谈判,也不是什么好差事,如果可能,我愿意把这个机会让给你。”

李鸿章尴尬的笑,连说不敢,一旁的曾国藩却说道:“好了,都别在这里站着了,上了大半天的朝,我饿得前胸都快贴后背了,散了吧,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听到这话,吴健彰当然是马上表示想请曾国藩吃饭,感谢曾国藩昨天的引见之恩,曾国藩本不想领这个情,但李鸿章却也在旁边帮忙劝说,然后再加上曾国藩对吴越颇有兴趣的缘故,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给吴健彰这个面子。吴健彰一听大喜,忙向李鸿章打听了京城那里有什么好馆子,恭恭敬敬的邀请曾国藩和李鸿章前去用饭。

李鸿章介绍的好馆子就在邻近的前门大栅栏,到得酒楼好,吴健彰倒是吩咐店小二拣最好最贵的酒菜上,李鸿章却是迫不及待的向曾国藩和吴越打听起了金銮殿上生的事,吴越如实说了后,李鸿章对吴越当然是更加的钦佩与艳羡,自内心的说道:“贤弟,愚兄真是太佩服你了,这么的一件事,楞是能让你三言两语变成一件大好事,让皇上和六王爷都对你青睐有加,他日贤弟踏入仕途,必然前途无量。”

吴越苦笑着谦虚,旁边的曾国藩却突然说道:“吴公子,听你在金銮殿上的言语,似乎你对世界诸国都十分了解,你读的都是什么关于海外的书籍?你在金銮殿上提到的英法百年战争,好象没有那本大清书籍记载啊?”

“这个……。”吴越最头疼的就是回答这个问题,盘算了一下才答道:“回曾大人,晚辈是读过不少书,但晚辈读的都是洋人的书,大清国内关于海外的书籍,晚辈反倒一本都没有读过。”

“你是直接读洋人的书?”曾国藩又有一些吃惊,忙又问道:“具体是那方面的?”

无可奈何,吴越又只好象昨天回答李鸿章一样,答道:“曾大人,晚辈读的是西洋的物理化学,地理天文,法律政治,哲学生物学,医学数学和微积分什么的。虽然算不上精通,却也勉强懂得一些皮毛。”

和李鸿章一样,曾国藩也马上认定吴越是在吹牛皮,但曾国藩却决定给吴越一个机会证明他有没有吹牛,微笑说道:“想不到吴公子如此博学多才,好,那本官今天就考考你,你随便挑一个海外国家,向我介绍一下这个海外国家的大概情况。”

“那晚辈就献丑了。”吴越倒也没客气,说道:“晚辈就说我大清国人比较熟悉的英国吧,英国的全名是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又有一个俗称叫做日不落帝国,意思是他的殖民地遍布全球,每时每刻都有阳光照耀在他的国土上。”

“英国的本土位于欧洲西北角,由三个大型岛屿构成,主要民族是盎格鲁撒克逊人,十分重视海洋利益和海外贸易,打败了西班牙的无敌舰队后,海军实力成为世界第一,掌握世界海洋霸权。”

“政治体制是君主立宪制,国事决于议会,现在的国王是维多利亚女王,这个女王十分重视科学技术,蒸汽机就是靠着她的全力推动,在英国得到迅展,奠定了工业革命的基础。还有,英国的外交是典型的岛国外交,绝不容许欧洲统一,所以每当有欧洲国家强大起来,英国就马上会站到这个国家的敌人一边,挑起战争削弱这个国家……。”

吴越的介绍既混乱又粗略,根本不成条理还错漏百出,但这点也已经足够了,吴越每说一句,曾国藩和李鸿章的眼睛就瞪大一分,嘴巴也张大一分。好不容易等吴越说完后,曾国藩还陷入了久久的沉默,过了好半天才又突然问道:“地球上有几大洲?几大洋?”

吴越一听差点没笑出声来,滚瓜烂熟的背出了七大洲和四大洋的名字,又以手蘸酒,随手在桌子上画下了一个简略的世界地图,一一指明七大州和四大洋的所在,还顺手指出了地中海、马六甲、好望角和苏伊士运河所在,并大概介绍了马六甲海峡和苏伊士运河的重要性,以及好望角这个名字的由来。——历史稀烂的吴越当然不知道这时候苏伊士运河还没开通,但还好,曾国藩和李鸿章也不知道。

呆若木鸡的听完了吴越的卖弄,曾国藩又问起了铁和钢的区别,结果这又恰好碰上了吴越的强项,大概解释了钢和铁的区别是含碳量不同后,吴越又随口说道:“我们大清的铁矿虽然也还算充足,但矿石的杂质过多,尤其是含磷过多,所以合格的钢铁产量很小。想把我们大清的钢铁产量提上去,先就得解决矿石的脱磷问题,欧洲的马丁炼钢炉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难以置信的看了吴越半天,曾国藩又问了一个在这个时代难度颇高的问题,“点燃后底部插在水里的蜡烛,扣上了杯子后,为什么会熄灭?”

“那是因为空气里的氧气烧光了。”吴越轻松回答,又道:“如果曾大人想问空气里有什么成分,氮气最多,约占78%,氧气第二,约占21%,剩下的1%主要是二氧化碳。”

“如果曾大人想问我们呼吸的主要气体是什么,答案是氧气,但氧气太多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新生儿,如果呼吸的纯氧过多,会导致新生儿失明。”

砰一声响,曾国藩突然重重一掌拍在了桌子上,震得酒菜筷子乱跳,众人大吃一惊时,曾国藩又大声说道:“天纵奇才!吴公子,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然就这么的博学多才,除了天纵奇才这四个字外,本官真是想不到再有什么词语可以评价你了!”

“曾大人过奖,晚辈愧不敢当。”吴越难得有些脸红,又指了指李鸿章,由衷的说道:“说到天纵奇才,少荃兄才是真正的天纵奇才,晚辈与他相比,实在差得太远了。”

“本官这个学生确实也是天下罕见的俊才,将来他的造诣绝不会在本官之下。”曾国藩倒也没有替学生谦虚,点头承认学生李鸿章也是一个难得的天才,然后又说道:“但是吴公子,你的天资还在他之上!刚才本官已经向吴大人问过你的学业情况,知道你只读过不到半年的私塾,后来全靠自学。无人指点教育,自己读书学习,能够做到这么一步,老夫不但见所未见,更是闻所未闻!”

好歹有点自知之明的吴越更是苦笑,实在没脸当这个评语,然而一直在旁边倾听的吴健彰却突然起身离座,又把吴越也从椅子给拉了起来,然后把吴越给硬按在了曾国藩的面前跪下,曾国藩问起原因时,吴健彰竟然也向曾国藩跪下,恭敬说道:“曾大人,下官斗胆,想请你收下我这个孙子做学生,让他到你的门下求学。”

刚才还在莫名其妙的吴越这才醒悟过来,瞟了一眼买办爷爷心说你老人家够狠,真是嫌我的名声不够臭,给曾剃头当学生,和李鸿章做师兄弟,以后老吴家的家谱上,我这个名字怕是注定要和吴三桂并列了。不过吴越心里也很清楚买办爷爷这么做是为了自己好,所以即便不是很乐意给曾剃头当学生,却也没有吭声。

弄明白吴健彰让孙子跪下的原因,曾国藩有些犹豫,曾国藩是欣赏吴越的聪明过人不假,但吴越的家庭出身却又让曾国藩很有些瞧不起。而吴健彰却又恳求道:“曾大人,下官知道你是天下知名的博学鸿儒,我这个孙子拜到你的门下,难免会有些玷污你的一世清名。但下官还是得求你一句,下官这个孙子是聪明不假,但是一直没有什么名师指点,再这么耽误下去将来肯定难成大器,难得大人你对我这个孙子这么夸奖,还请你务必把他收到你的门下,让他在你门下琢磨成器,下官求你了。”

说罢,望孙成龙的吴健彰连连磕头,又逼着吴越也向曾国藩行礼。而曾国藩也确实十分喜欢吴越的聪明过人和博学多才,又盘算了一下后,曾国藩咬了咬牙,终于还是夹了一筷子菜,微笑着说道:“这里的京酱肉丝味道不错,就是咸了点。”

听到曾国藩这话,不明白这些门道的吴健彰和吴越当然是满头雾水,旁边的李鸿章则微笑说道:“贤弟,菜太咸,恩师的口渴了,还不赶快奉茶拜师?”

恍然大悟,悄悄骂了一句这时代的腐儒就是破规矩多,吴越乖乖捧了一杯茶敬上,恭请老师用茶,曾国藩点头答应,接过茶水喝了一口,微笑着问道:“越,你有字没有?”

“没有。”吴越摇头,心说我现在的便宜老爸都是大号吴晓屏,这么破的名字,还能给我什么字?再然后,吴越也大概猜出曾国藩这么问的原因,便又行礼道:“学生斗胆,请恩师赐字。”

“好,为师就送你一个字,算是给你的见面礼。”曾国藩微笑点头,然后沉吟盘算,自言自语的说道:“给你一个什么字呢?本官常以有少荃这个天资出众的学生而自傲,现在又收了你这个更加天资出众的学生,足以自慰平生了……。嗯,可以用个慰字。下一个字,为师之所以不择出身,破例收下你这个学生,是为国惜才,国之大才为栋,栋梁亭柱,慰栋,慰梁,慰亭……。”

听到这个字,吴越的瘦脸都有些白了,但是很可惜,曾国藩却偏偏在这个时候猛的一点头,道:“好!为师就送你‘慰亭’二字,为你之字!望你在为师门下勤学上进,将来为朝廷栋梁之才,慰为师生平所愿!”

“慰亭?!”

吴越一听差点没哭出声来,心说曾剃头你是不是故意坑我,给你这个杀人如麻的屠夫当学生,将来我的名声就肯定好不到那里去了,你还又给我这个字号,想叫我的名字永远铭刻在历史的耻辱柱上啊?

吴越在心里叫苦,暗恨曾剃头怎么恰好给自己取了这么一个破字,吴健彰那边却是喜笑颜开,一边不断感谢曾剃头给自己的宝贝孙子赐字,一边迫不及待的表示回去就派人把拜师礼送到曾国藩府上,曾国藩笑着点头,心知以老吴家的资产,这笔拜师礼必然不会少。

好不容易走完了拜师过场,吴越搀扶吴健彰起身间,旁边的李鸿章立即向吴越拱手道喜,笑道:“慰亭,从现在开始,我们可就是同门师兄弟了,以后你可要多给愚兄指点一些关于西洋的学问,互相学习,也互相提携。”

“一定,一定。”吴越连连点头,又心中一动,抱着拉替死鬼的心思,笑着说道:“少荃兄,说到互相提携,正好有个机会,六王爷要我和爷爷一会去他府上拜访,要不你和我们一起去,求六王爷把你也带到大沽口去帮办文书。若能成功,说不定就是兄长你飞黄腾达的一个契机。”

李鸿章抿了抿嘴,心中大动,虽然明知道陪着鬼子六去大沽口谈判,很容易落下卖国骂名——但是,李鸿章会怕这个骂名吗?

第三十八章 参加谈判

正所谓臭味相投,尽管只是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六品编修,此前连让鬼子六奕訢留下印象的资格都没有,但是随着吴家祖孙来到了恭亲王府后,只是一番言谈下来,李鸿章就马上赢得了鬼子六的好感与重视,吴越再乘机建议鬼子六把李鸿章也带到大沽口帮办文书,鬼子六也是一口答应。于是乎,一个绝对算得上遗臭万年的外交谈判团队就组成了。

谈判团团长:鬼子六爱新觉罗·奕訢,《中英北京条约》、《中法北京条约》和《中俄北京条约》等卖国条约签订者,第二次鸦片战争时,一个人就先后向老毛子割让一百三十二万多平方公里的土地,向英法两国赔款纹银两千两百万两以上!

谈判团次要成员:大清裱糊匠李鸿章,代表大清朝廷签订《越南条约》《马关条约》《辛丑条约》等,向日本割让台湾、澎湖和琉球等地,如果不是俄、德、法三国为了各自利益出手干涉阻挠,还差点把辽东半岛也割让给鬼子,仅马关和辛丑两道条约,就向外赔款六亿五千万两纹银!

谈判团主要成员:买办带路党先驱吴健彰,划定上海租界边界,主张向洋人借兵镇压太平天国,青浦教案查办者,逼迫百姓向洋人赔款纹银三百两!

谈判团低等成员:潜在的买办带路党吴越,帮洋人传教,与洋人合伙建厂,擅长借洋人势力狐假虎威,现在虽然还没参办什么教案,签订什么条约割土赔款,但将来肯定跑不掉!

形势危急,这个主要由汉奸买办带路党组成的谈判团队甫一组建,第二天就全都快车赶往大沽口,仅用一天时间就赶到了天津,稍微休息了一个晚上,次日又急匆匆赶到军粮城与驻守的清军队伍会合,然后派遣联络信使向西洋六国联合舰队知会情况,邀请联合舰队的谈判代表布尔布隆到军粮城展开谈判。

当天傍晚,联络信使带回消息,说是布尔布隆断然拒绝亲自来武粮城谈判,要求鬼子六到大沽口谈判,并规定鬼子六的随行人员不得过二十人,且不能携带任何武器。

对此,与洋人友谊深厚的吴家祖孙倒是毫不担心,但鬼子六却是提心吊胆,犹豫许久都不敢答应布尔布隆提出的这个条件,鬼子六的护卫也认为这么做是洋人想把鬼子六骗到大沽口一刀砍了,极力反对鬼子六接受布尔布隆的条件。最后,鬼子六干脆把皮球踢给了吴健彰,要吴健彰去大沽口和洋人交涉,让布尔布隆带人来武粮城谈判,还同样要求布尔布隆等人不得携带任何武器。

来大沽口谈判本就是城下之盟,求和方还要让胜利方不到任何无来自军营中谈判,吴健彰当然是傻眼不敢接这个差。看出吴健彰的为难,吴越便站了出来自告奋勇,说道:“王爷,我爷爷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还是让我去吧。”

“你有这个把握?”鬼子六赶紧问道。

“回王爷,草民没有把握。”吴越摇头,坦然说道:“但我爷爷去同样是没把握,与其让他老人家来回奔波,受洋人羞辱,还不如我去。”

鬼子六不再吭声,吴越则又说道:“王爷,皇上还在等着我们的消息,洋人那边也等得不耐烦了,如果连谈判会场都迟迟定不下来,皇上肯定会不高兴,洋人那边如果沉不住气,说不定又会把战事扩大。所以不管有没有把握,都请让草民替你跑一趟,争取让洋人接受你的条件。”

吴越故意提起咸丰大帝和洋人都已经等得不耐烦,当然是间接提醒鬼子六不能过于耽误时间。结果这一手也还算有点效果,考虑到上一个谈判代表花沙纳就是因为过于拖延时间被洋人撵回北京,还导致洋人攻占大沽口炮台把事态扩大,不愿重蹈这个覆辙的鬼子六考虑了一夜,把牙齿一咬,终于还是决定接受布尔布隆的条件,只带二十个随从去大沽口谈判。咸丰派给鬼子六的侍卫纷纷劝阻,但鬼子六不听。

其实鬼子六和他的侍卫完全就是白担心,联合舰队来大沽口是为了敲诈勒索,既没有把战事扩大的打算,也没有和直隶清军全面开战的实力,当然不会对鬼子六下毒手自行切断与满清朝廷的联络渠道。所以当天正午时分,当鬼子六领着二十个毫无武装的随从赶到大沽口后,不但没有受到任何的刁难苛刻,相反还受到了联合舰队相当隆重的接待。

见面时,让吴家祖孙颇为尴尬的事生了,当着鬼子六和李鸿章等人的面,联合舰队的带头人法国公使布尔布隆和美国准将马修·培里直接就给了吴家祖孙一个熊抱,脸庞和嗓门一样大的培里还抱着吴越大声嚷嚷,“亲爱的吴,真高兴能在这里见到你和你的祖父,你们清国的愚蠢朝廷这次总算是做了一件聪明事,让你们也来参加谈判,这件事就容易解决了。”

可能是觉得吴家祖孙的嫌疑不够大,布尔布隆也抱着吴健彰直接用中文说道:“吴,我的好朋友,我们终于又在谈判桌上见面了,和以前一样,我对你绝不会客气,你就准备哭着回去向你的皇帝报告谈判结果吧。”

鬼子六和李鸿章等人都面无表情的看着吴家祖孙不吭声,吴健彰也只好苦笑着解释道:“王爷,你千万别误会,洋人习惯这么直接说话,私下里关系再好,到了谈判桌上也是敌人,公私分明!”

“没错!”布尔布隆接过话头,也冲鬼子六嚷嚷道:“密斯特恭,你这次带来了一个好帮手,吴在谈判桌上一向就是我们最狡猾的敌人。但你也别高兴得太早,每一次的胜利者都是我,这次也不会例外。”

还好,鬼子六和李鸿章都是比较能接受新生事物的人,虽然惊讶于洋人说话的直接坦白,也多少有些担心吴家祖孙会出卖大清朝廷,却也都没有直接流露出来,只是客客气气向洋人拱手行礼,然后鬼子六还提出尽快展开谈判,早就等得心焦的布尔布隆和培里等人求之不得,立即点头同意。

谈判会场被设在了大沽口炮台的指挥厅里,尽管布尔布隆等人以礼接待鬼子六一行,却也在座位的安排上耍了花招,刚进大厅就立即落座,又邀请鬼子六等人做到他们的对面,然而鬼子六刚想坐下时,吴越却看出了情况不对,忙阻止道:“王爷,不能坐。”

“为什么?”鬼子六疑惑问道。

吴越不答,只是转向了布尔布隆等人,微笑着用中文说道:“亲爱的布尔布隆公使先生,非常遗憾,似乎你们的工作人员在布置座位时,犯下了一个严重的错误,怎么把座位安排成了南北走向?这座位安排,似乎应该是东西走向才对吧?”

中国古代也有面北这个词,得吴越提醒后,鬼子六和李鸿章这才现洋人耍的花招——抢先坐到了代表胜利者的北方面南,却把坐南面北的失败者位置让给了鬼子六。而布尔布隆则微笑说道:“吴,你比你祖父更狡猾,但这样的位置安排并不错,我们打下了大沽口,是胜利者,所以应该坐在北面。”

“亲爱的布尔布隆先生,很遗憾,恭亲王他这次并不是来和你们谈判停战,大清与欧美六国也并没有宣战。”在二十一世纪参加过两次外贸谈判的吴越针锋相对,微笑说道:“恭亲王他来与你们谈判的目的,是为了大清与欧美六国就通商、建厂和建立大使馆等事展开谈判,是典型的外交谈判,按国际惯例应该是东西而坐,平等交谈。布尔布隆先生,你是法国著名的外交专家,你说是不是应该这样?”

“吴,你这个口齿伶俐的家伙,我就不应该在上海救你。”

布尔布隆无奈的抱怨了一句,然后与培里、劳瑞欧等人低声商量了一通后,布尔布隆最终还是同意改变座位为东西走向,让鬼子六和吴健彰等人坐到了代表平等的东面,鬼子六见了大喜,还悄悄拍了拍吴越的肩膀,低声说道:“好,继续,本王一定会向皇上替你请功。”

吴越苦笑,暗道:“也就是这么一点小事了,洋人是讲点国际公约,但是在利益方面是从不手软,能不能让我少背点汉奸骂名,关键还是得看你。”

结果也不出吴越所料,尽管只是一支由军舰和武装商船临时拼凑起来的联合舰队,总兵力也才四千多人,同时也没得到国内的开战允许。但布尔布隆等人却仍然是狮子大张口,提出了一大堆合理不合理的苛刻要求,坚持要让鬼子六全部接受。

布尔布隆等人开出的条件主要有这几点:一:允许英、美、法、西班牙、比利时和普鲁士六国商人在通商口岸租买土地,建立工厂银行等商业设施。

二:允许六国传教士进入内地游历和传教。

三:允许英国和法国在北京建立大使馆,允许法国在上海建立租界。

四:增开南京、台南、温州、潮州、海州(连云港)和天津六个通商口岸,并允许六**舰自由进出通商城市港口,允许六**队在通商港口停泊驻扎。

五:修改《南京条约》,允许六国商人自由进出港口城市,严惩阻挠洋人进城的官员百姓。

六:赔偿联合舰队军费纹银一百万两。

七:承认吴健彰和吴越祖孙无罪,严惩陷害吴健彰和吴越的凶手,允许中国商人、百姓及官员与六国商人展开一切商业合作,允许中国人帮助六国传教士传教,大清官府不得阻挠。

听完了洋人开出的条件,鬼子六和吴健彰当然都是大皱其眉,因为咸丰大帝要求的是不许洋人在北京建立大使馆,更不许再开港口,尤其是不许开放天津港,同时还要少赔款,最好是不赔款。被迫无奈之下,鬼子六和吴健彰也只好是先答应第一、二、五和第七条,同时也同意让法国在上海建立租界,然后再就余下几条与洋人讨价还价,尽可能的杀低价格。

很遗憾,尽管鬼子六壮着胆子答应了开放台南、温州和潮州三个南方口岸,硬着头皮承诺赔款二十万两银子,熟悉洋人风俗语言的吴健彰也不断解释哀求,力劝布尔布隆等人做出让步,但布尔布隆等人却寸步不让,坚持要鬼子六无条件接受他们开出的一切条件,并且动辄威胁以战争。最后在焦急无奈下,鬼子六还主动露出了咸丰大帝的真正底牌,道:“布尔布隆先生,除了天津港和大使馆的事,其他都可以商量,但你们如果一定要我们大清开放天津港和允许你们在北京建立大使馆,那这次谈判就绝不可能成功!”

听到这话,吴健彰和吴越当然都是脸色一变,心里一起大骂鬼子六蠢货——事实上鬼子六也就是这么蠢,二鸦战争时签定了北京条约后,遵守约定退兵的法**队撤退途中遇到大雨,稍微耽搁了几天,以为法国人反悔的鬼子六就吓得把乌苏里江以东的土地全部割让给毛子,还答应中亚那边的边界以哨兵岗位划定,又白送给了老毛子几十万平方公里的国土。

吴家祖孙脸色大变,布尔布隆和劳瑞欧等外交老手却是眼中放光,马上就揪准了鬼子六不敢答应开放天津港和允许在北京建立大使馆的弱点,逼迫鬼子六以开放长江航线和再度增开五个内6外洋港口为交换,也鲸鱼张口把赔款提高到了两百万两,并且再不做任何让步。

看到鬼子六的脸色白,生怕这个蠢货嘴巴一松就答应了这些苛刻条件,吴越只好赶紧开口,向鬼子六提议道:“王爷,你如果累了的话,可以暂停谈判,稍微休息一下再重新商谈。”

茫然的哼了好几声,鬼子六才回过头来要求暂停谈判,布尔布隆等人虽然答应,却也再度扬言绝不会做任何让步,鬼子六如蒙大赦,赶紧逃出谈判会场喘气,吴健彰和李鸿章等人赶紧跟上。而吴越也想跟出去时,布尔布隆却逮住机会凑了上来,飞快的低声说道:“吴,你如果能劝说密斯特恭答应这些条件,三万银元。”

吴越不吭声,毫不犹豫的追了出去,先出门的鬼子六则头也不回,一直飞奔到炮台边沿,大口喘了许久粗气,然后才回过神来对吴健彰和李鸿章等人说道:“洋人开出的条件太苛刻!我就算勉强答应,皇上那里也肯定不会答应!”

吴健彰和李鸿章等人默默点头,然后鬼子六又低声对吴健彰说道:“吴道台,你不是和那个布尔布隆很熟吗?能不能给他送点银子,让他多做些让步?”

“王爷,没用。”吴健彰摇头,如实答道:“洋人这次是六个国家联手,任何让步都必须经过六国代表同意才能决定,给他们送银子和送女人都没用,只是白白浪费。”

“那怎么办?”鬼子六苦恼的说道:“洋人已经说了,他们不会再让步了,这要是谈不成,本王怎么向皇上交代?”

“王爷,不是下官说你,你还是太没经验了。”吴健彰埋怨道:“你怎么能直接告诉洋人说我们大清绝不允许开放天津?这不等于是告诉洋人我们的真正底限,洋人不狮子大开口那才叫怪!”

鬼子六板着脸不说话,过了半晌才说道:“不行的话,就请旨吧,看皇上是否答应洋人开出的条件。”

随行众人默默点头,鬼子六便叫人拿来笔墨,亲自提笔当场做书,向咸丰大帝奏报谈判情况,请示是否决定洋人的苛刻条件。在此期间,包括吴越在内的鬼子六随从都保持沉默,惟有李鸿章轻轻叹了一声,低低道:“完了,这次至少银子是赔定了。”

李鸿章的声音虽然低,但吴越正好站在他的身边清楚听到,所以吴越便拉着李鸿章退后了几步,低声问道:“少荃兄,你说银子赔定了,难道你认为皇上一定会答应赔银子?”

“肯定的事。”李鸿章低声说道:“刚才六王爷在谈判时,明显关心的只是天津开港和大使馆这两件事,关于赔款的问题几乎都没张口,全是吴大人和洋人交涉,这说明皇上早就对六王爷暗中有交代,银子的事好商量。”

吴越仔细回忆,现刚才的情况确实如李鸿章所言,鬼子六在赔款方面确实不怎么上心,而再想起历史上野猪皮家族对外的出手大方,吴越心里难免也有些嘀咕,暗道:“不会吧,不会真同意赔给洋人这么多银子吧?”

虽说赔的不是自己的银子,但这件事追根溯源却是和自己有关,一想到中国老百姓的活命钱因为自己要这么大把大把的白送给洋人,吴越心里怎么都有一些愧疚,也努力开始盘算,“怎么才能不赔银子或者少赔银子就把这件事解决?洋人这次其实是为了商业利益来的,也根本没有和满清朝廷全面开战的打算,只要给他们足够的利益,让他们大幅度让步也不是没可能。”

“那拿什么利益和他们交换,才可以让他们放弃赔款?修铁路?建立电报网络?不行,这些投资太大,六个国家也绝不可能让对方共享这些利益。建更多租界?开更多港口?开矿?开……,等等,开矿?!”

想到这里,吴越突然心中一动,脑海里顿时就飞快盘算了起来,下意识的想起中国的几处著名矿产,“马鞍山铁矿,山西煤海,大庆油田,汉阳铁矿,铜矿,金矿,钨……,再等等!金矿!我怎么把那里的金矿给忘了?!”

稍微晚了一步,吴越绞尽脑汁的拿定主意时,鬼子六已经写完了奏折,交给随行的侍卫快马送往了京城,还已经吩咐重回谈判会场,要求洋人等待咸丰答复。吴越赶紧上前,低声对鬼子六说道:“王爷,我想出了一个办法,或许可以不用赔款和做那么多让步,就让洋人答应我们的条件。”

“什么好办法?”鬼子六赶紧问道。

“进了会场再说。”吴越怕鬼子六不同意更不敢相信自己的异想天开,便也没有立即说出自己的主意,只是低声说道:“请王爷回会场去重新谈,到时候也请王爷允许我和洋人争辩几句。”

第三十九章 卖别人的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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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子六并不是很相信吴越的话,但考虑到吴越的能言善辩,还有让洋人等待咸丰答复也必须在谈判会场上提出要求,所以犹豫再三后,鬼子六还是决定给吴越一个机会,也不放心的叮嘱道:“不能胡说八道,更不能随意答应洋人开出的任何条件,如若不然,休怪国法无情!”

吴越自信的点头,鬼子六也这才领着众人重新回到谈判会场,要求继续召开谈判。然后不一刻,布尔布隆和马修·培里等洋人谈判代表也重新回到会场上,布尔布隆还在宣布谈判继续进行后抢先说道:“密斯特恭,我们再次重申,对先前开出的条件绝不会做出任何让步,也绝不同意再修改条约上的任何一个字!”

“亲爱的布尔布隆先生,话千万不能说得这么绝对。”吴越开口了,微笑说道:“如果我方提出的新条件可以让你们更满意,也可以让你们可以获得更大更多的商业和经济利益,那么你们也不答应修改吗?”

布尔布隆和培里、劳瑞欧等各国谈判代表惊讶的互相对视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后,布尔布隆这才说道:“亲爱的吴,如果你们提出的新条件可以让我们更满意,那我们当然可以考虑修改。但是吴,你们提出的新条件如果没有你说的那么美好,那我们就只能仍然坚持之前提出的条件。”

“布尔布隆先生,你请放心,绝对可以让你们满意,还可以说是让你们惊喜。”

吴越自信的回答,然后拿起了李鸿章之前做的会议记录,说道:“布尔布隆先生,重申一下我方的立场,关于你们提出的条约原本,我方无条件同意第一、二、五、七条,同意法国在上海建立租界,同意开放台南、温州和潮州三个通商口岸,同意赔偿你们六国舰队二十万两纹银的军费。亲爱的布尔布隆先生,请仔细核对一下我方提出的条件,是否与你们记录相符?”

很专业的仔细核对了会议记录,老牌外交家布尔布隆这才点头,说道:“ok,完全相符,但是吴,我们绝不接受这些条件。”

“布尔布隆先生,既然你们不愿接受,那我们就修改和补充一下。”吴越打了一个响指,说道:“鉴于贵方拒绝接受我方条件,那么我以个人身份提议修改赔款金额。”

听到这里,鬼子六的脸色都白了,生怕吴越不知轻重乱说了一个天文数字,赶紧开口喝道:“吴越,本王什么时候允许你答应给洋人赔款多少了?给本王闭嘴!”

“王爷,你没把我的意思完全听明白。”吴越微笑答道:“我是以个人身份建议修改赔款金额,并不具备法律效应,你和布尔布隆先生都可以不接受。如果你不信,可以问问布尔布隆先生。”

说罢,吴越还向布尔布隆微微一笑,布尔布隆则以为吴越是贪图他许诺的贿赂,想借这个机会出卖满清朝廷的赔款金额最大底限,便点了点头,向鬼子六说道:“不错,密斯特恭,吴只是以他的个人提出建议修改赔款数目,并不具备任何效应,你和我都可以不接受。”

鬼子六这才松了口气,吴越也没客气,马上就说道:“布尔布隆先生,我建议修改的赔款金额为具体核定,由我方派遣人员核实你们在这次军事行动中的军费支出,以及你们的商业损失,如实赔偿。换句话说,也就是你们这次用了多少军费,还有损失了商业利润,我们就赔偿多少,一两银子不多,一两银子也不少!”

吴越的话还没有说完,会场上就已经是一片大哗,布尔布隆再是老牌外交家,也忍不住惊讶叫出了声音,额头上开始绽现青筋,培里和劳瑞欧等人更是怒吼出声,纷纷操着本国语言大吼大叫,不是表示绝不答应,就是指责吴越胡说八道在开玩笑。鬼子六这边却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还颇疑惑的向吴健彰问道:“吴大人,你孙子说的到底是赔多少?洋人怎么激动成了这样?”

“回王爷,我那孙子说的意思是照价赔偿,也就是洋人这次花了多少军费,耽误了多少生意,有多少就赔多少。”吴越低声回答,又道:“如果洋人真的答应,那么就算洋人拼命报花帐,也最多不过五六万两银子。”

“五六万两银子?”鬼子六一听乐了,忙又追问道:“那洋人会不会答应?”

“我们绝不答应!”布尔布隆替吴健彰回答了鬼子六的问题,愤怒说道:“吴,你到底懂不懂外交谈判?你这不是在谈判,是在开玩笑!我们绝不答应你开出的荒唐条件!”

“亲爱的布尔布隆先生,你是否答应,还请听我说完补充条款。”吴越微微一笑,提高了声音,说道:“除了建议修改赔款数额外,我还以个人身份建议补充几条和约内容。补充条款第一条,清国朝廷承诺确保上海口岸的煤炭供应,承诺以市价向参加这次谈判的欧美六国商人及军舰出售煤炭,并允许你们六个国家的军舰及商船自由进出上海口岸补充煤炭、引水和粮食。”

听到这条,布尔布隆等人怒气稍抑,点头说道:“吴,你这条补充条款还勉强象个样,但是吴,我们要那么多煤炭做什么?”

“布尔布隆先生,培里将军,劳瑞欧领事,还有在座的各国领事和将军,你们还是太不了解大清了。”吴越不动声色的说道:“我大清有禁矿令,不管开采任何矿产,都必须经过我大清朝廷允许,擅自采煤是违法行为,所以你们想在上海获得充足的煤炭补给,就必须要得到我大清朝廷的帮助!”

布尔布隆和培里等人低声议论了,过了片刻后,劳瑞欧才说道:“吴,你说的这点确实很对,但并不重要,就我们所知,上海港目前能够采购到的煤炭,勉强能够保证我们的航行所需。”

“现在是勉强能够保证,但将来呢?”吴越毫不客气的反驳道:“亲爱的劳瑞欧先生,将来你还能在上海采购到足够需要的煤炭吗?不要忘了,世界海洋上航行的蒸汽船已经越来越多,你们欧美六国也越来越重视蒸汽船的技术展,到了海洋行驶的商船军舰都变成了蒸汽船的时候,上海市场上出售的煤炭,是否还能满足你们的航行需要?”

“还有。”吴越顿了一顿,又说道:“还有你们想在大清土地上建立现代化工厂,离得开煤炭吗?没有足够的煤炭供应,先进的蒸汽机如何运行?难道你们想放着廉价高效的蒸汽机不用,用人力织布,用水力纺纱?再去用木炭炼钢?”

听完了吴越这番高瞻远瞩的言谈,布尔布隆和培里等人都是微微点头——毕竟他们知道蒸汽机时代煤炭这种能源的重要性,所以又低声商量了一通后,布尔布隆开口说道:“吴,我们接受这一条补充条款,相应的,我们愿意削减一些赔款,但还是绝不答应你提出的赔款条件。”

一听洋人愿意削减一些赔款,鬼子六当然是心花怒放,赶紧低声鼓励吴越继续努力加油,而吴越也没客气,又说道:“补充条款第二条,大清朝廷承诺绝不干涉欧美六国与日本的战争,你们与日本交战期间,你们的军舰可以任意在大清各个通商口岸采购补给。大清朝廷承诺无条件承认欧美六国在日本建立的国际共管区或租界,也无条件支持你们在日本的领土主张,并加以承认!”

会场内又是一片哗然,鬼子六赶紧又问吴健彰这是什么意思时,同样张口结舌的吴健彰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对鬼子六低声说道:“就是洋人如果和日本打仗,我们答应绝不干涉,不给日本人帮忙,同时必须卖给洋人粮食武器什么的,帮洋人打日本。还有洋人如果抢了日本的那块土地,我们就承认那是洋人的土地。”

“这条没问题。”鬼子六一口答应,“我们和日本没有宗藩关系,日本国王也没有接受过我们大清皇帝的册封,洋人再怎么和日本打仗都不关我们事,这条没问题,皇上那里也肯定可以答应。不过,这对洋人来说有什么用?”

“这对我们有什么用?”布尔布隆等人也疑惑的问,说道:“吴,你这样的承诺虽然在我们和日本交战时非常有用,但我们现在并没有和日本交战,我们又为了什么要起和日本的战争?”

“是啊,我们为什么要和日本交战?”劳瑞欧也笑着说道:“吴,你这一条对我们不但无用,相反还有怂恿我们和日本开战的意思,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除了对日本很感兴趣的美国代表培里外,其他的洋人代表也是大声嚷嚷,指责吴越提出的这一条补充条款对他们来说毫无作用,然而吴越只用了一句话就让他们安静了下来,“大清的银子,有三分之二是来自日本的银矿!”

会场突然变得安静了许多,六国代表一个个全都是眼珠子乱转,吴越则又补充道:“各位领事,各位将军,你们如果不相信我的数据,我可以请我们大清的恭王爷立即下文,从大清国史馆抄来大清历年向日本进口白银的数字,让你们参考!”

“各位尊敬的先生,吴没有骗你们。”培里突然开口了,说道:“就我个人掌握的资料,日本的石见银矿最早从十四世纪开始开采,直到现在仍然还有白银产出,是日本幕府最重要的财政来源!”

“把东亚地图拿来!告诉我石见银矿在那里?”

英国代表雅龄上校放声大吼,然而他的部下手忙脚乱去找东亚地图时,吴越却微笑说道:“雅龄上校先生,就我所知,石见银矿现在是还有白银产出,但是毕竟已经开采了五百多年了,产量下降了许多,所以现在日本最大的银矿已经不是石见银矿,而是生野银矿。”

“那告诉我,生野银矿在那里!”雅龄改口说道。

“当然可以。”吴越微笑说道:“不过嘛,日本的银矿虽然丰富,但是石见银矿和生野银矿加在一起,都没有日本的一个金矿值钱!就我所知,日本那个金矿的黄金储量,如果换算成了英镑……。”

“多少?”雅龄赶紧追问。

吴越没急着回答,而是先讨来鹅毛笔和白纸,然后向雅龄问道:“雅龄上校,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贵国的货币是采用黄金本位制,一个英镑等值于一磅白银,也大约等于大清的十二两银子左右,是不是这样?”

雅龄飞快点头,还夸奖了一句吴越对英国货币的精通,吴越则又问道:“那么请问雅龄将军,一个英镑大概等于多少克黄金?”

只熟悉英制单位的雅龄有些傻眼,刚想也提笔换算时,国内创公制单位的布尔布隆却飞快答道:“一英镑折合黄金,大约是732克。”

“多谢。”吴越道谢,然后立即笔算起了那个日本金矿黄金储量折算成英镑和白银的价值,过了许久才抬起头来,微笑说道:“各位尊敬的先生,非常惊人的数字,日本那个金矿的黄金储量,折合英镑是两千七百万英镑以上!折合白银则是更加惊人的三亿两千万两白银以上!而且我可以担保,这个数字还是只少不多,日本那个金矿的黄金储藏量,我也是尽量的往少里说了。”

会场上尽是咽口水的声音,每一个洋人都在这两个惊人的数字面前目瞪口呆,也双眼绿,过了许久后,布尔布隆才艰难的说道:“吴,你是认真的吗?岛国日本真有这么大的一个金矿?我们怎么从来就没有听说过?”

“亲爱的布尔布隆先生,在这样的局势下,你认为我会开玩笑,敢开玩笑?”吴越的表情十分严肃,又说道:“你们之所以没有听说过那个金矿,是因为包括日本国内都还没有现那个金矿,所以那还是一个从来没被开采过的原始矿产。”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布尔布隆赶紧问道。

“当然是现这个金矿的勘探专家告诉我的。”吴越微笑说道:“我还可以告诉你们一个更惊人的消息,日本那个金矿的矿石品位是全球最高,平均每吨矿石产金可达八十克!”

“告诉我,那个金矿在那里!”劳瑞欧红着眼睛追问——西班牙殖民者最喜欢什么玩意想必朋友们都知道。

“补充条款第三条!”吴越突然提高了声音,说道:“大清子民吴越无条件告诉欧美六国日本大型金矿的具体位置所在!但前面的条款如果你们不接受,这一条就做废,由吴越自行选择欧美国家开这个金矿!”

会场上再一次鸦雀无声,六国代表各怀鬼胎,互相偷看对方的神情反应,心里也很清楚如果集体拒绝吴越开出的条件,那么肯定会有国家单独和吴越私下交易,独吞那个诱人的大型金矿。而仔细盘算了许久后,布尔布隆又问道:“吴,那我们如何能确定你没有说假话?如果你是骗了我们,或者你被金矿现人骗了,你提供的位置没有那么大的一个金矿,我们岂不是亏大了?”

“如果我骗了你们,任杀任剐!”吴越斩钉截铁的回答,又说道:“而且我还可以明白告诉你们,我曾经亲眼见过那个日本金矿开采出来的黄金颗粒,绝对不假!”

“口说无凭,我们很难相信啊。”布尔布隆无奈的摊手说道。

吴越当然也知道口说无凭,却苦于没有证据证明自己知道那个日本金矿确实存在,刚想继续赌咒誓时,那曾想吴越的买办爷爷吴健彰却突然站了起来,大声说道:“各位尊敬的先生,你们可以怀疑我的孙子是否说假话,但是日本的石见银矿和生野银矿是事实存在的吧?日本的佐渡金矿,你们也应该听说过吧?你们欧洲的金银比价是一比十五,日本的金银比价是多少你们知不知道?去年是一比五!这难道不是日本黄金充足的证据?!”

“还有,日本的庞大市场如果完全开了起来,你们可以卖多少鸦片,可以卖多少棉布棉纱,难道你们就没有想到过?得到上海这个与日本隔海相望的港口做为后勤基地,对你们打开日本市场有多方便,难道你们就不知道?”

六国代表全都默不作声,心里不断盘算和权衡利弊,而吴越暗赞了一句买办爷爷卖起别人国家果然够慷慨后,便又开口说道:“各位尊敬的先生,我和我的祖父都知道,你们这次来到大沽口,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来营救我们,我们心里非常感激,也会一生把你们当做最亲密的朋友。”

“所以,做为你们最亲密的朋友,我必须要提醒一点,你们这次来最重要的目的,还是更进一步打开大清广袤无限的商贸市场,而不是来起与清国的战争,大清朝廷已经对你们做出极具诚意的让步,你们已经获得了之前期望的结果,又何必要为了一笔不应该得到的赔款,来冒谈判破裂的风险?”

神情复杂的与其他代表低声讨论了几句后,布尔布隆起身说道:“密斯特恭,我们要求暂时停止谈判,讨论如何修改条约内容。”

“好,好,没问题。”

鬼子六连连点头,心里无比庆幸自己慧眼识珠,坚持把吴越带到了这里。而布尔布隆随着其他代表走到会场门前时,却又想起了一件事,忙回过头来向吴越问道:“吴,有件事我非常好奇,你说那个现日本金矿的勘探专家,他是如何知道那座金矿的黄金储藏量的?”

这个时代还没有对矿产资源测算储量的技术,造成三年前现的美国加州金矿和去年现的澳大利亚金矿都无法估算黄金储量,但吴越并不知道这点,所以只能如实回答道:“就我所知,好象是测定了矿脉的长度和厚度,然后再开采部分矿石样品计算每立方米的矿石重量,测算每公吨的黄金含量,然后就可以得出黄金储量的多少。”

吴越的话还没有说完,六国代表的眼睛都已经放光了,赶紧用心记住了这个时代还没明的矿产资源估算方法,然后布尔布隆点了点头,说道:“谢谢你,我的好朋友吴,我替我们法国的矿产勘探人员向你道谢。”

第四十章 峰回路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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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捐班老买办吴健彰倒霉的时候,朝廷上下不但没有一个人搭理他,落井下石的折子还要多少有多少,高呼把他抄家灭门的清流御史也比永定河里的王八还要多上几只。

而到了清流领袖翁心存倒霉的时候,尽管咸丰大帝都已经怒吼翁心存其罪当诛了,查办翁心存的钦差大臣还是咸丰大帝面前的大红人肃顺,上折子为翁心存求情喊冤的还是数不胜数,其中的主力除了清流御史和翁心存的同乡同年外,还不乏朝廷大员,甚至军机中堂,就连正在湖南主持围剿太平军大事的军机大臣赛尚阿都上了折子为他求情,恳求咸丰大帝网开一面,放翁心存一马。

军机大臣中营救翁心存最热心的是穆荫和麟魁,这两位爷不但与同朝为官的翁心存交情极好,又都是今年才进军机处的主,平地起房根基还不稳,一阵稍微大点的风都有可能把他们吹倒,正急需扎稳根基和百官支持。而翁心存为官三十年,多次提督学政主持乡试,门生弟子满天下,是朝野公任的清流领袖,在御史言官中极具影响力,这个时候拉翁心存一把,自然是等于卖了一个大人情给京城里那些专靠刀笔吃饭的御史言官,对穆荫和麟魁的清誉有着无穷好处,所以只要逮着机会,穆荫和麟魁就一定会在咸丰大帝面前替翁心存说好话,求咸丰大帝对翁心存从宽处理。

很可惜,翁心存这次闯的祸实在太大,穆荫、麟魁和文武百官再怎么替他求情都作用不大,为洋人屯兵大沽口一事急得嘴皮起泡的咸丰大帝死活不肯松口宽恕翁心存,而再到了翁同书和宋晋被吴越陷害后,咸丰大帝也就更加恼怒翁心存父子,更加不肯对翁心存从宽处理了。

还是得道多助这句话,正当穆荫和麟魁等人对营救翁心存一事逐渐绝望的时候,鬼子六领着吴家祖孙赶赴大沽口与洋人谈判的同一天,一道弹劾奏折却突然送进了军机处——巡街御史范会弹劾吴健彰纵容其孙吴越当街行凶,在崇文门重地以洋枪威胁税吏!而很凑巧的是,这道折子又恰好被从来就看吴家祖孙不顺眼的穆荫先看到,但穆荫在惊喜之余也没急着递交给咸丰大帝,而是暂时扣下,准备等咸丰大帝心情十分不好的时候再呈请御览,先让咸丰大帝吴家祖孙的火,然后再乘机为翁心存开脱求情。

机会很快就来了,十七日傍晚,负责保护鬼子六的御前侍卫阿克丹突然送来急报,说是鬼子六不听劝阻,只带了二十名没有任何武装的随从就去了大沽口炮台和洋人谈判。先看到这道急报的祁寯藻不敢怠慢,第二天刚一上朝,祁寯藻马上就把情况报告给了咸丰大帝,结果这么一来,咸丰大帝马上就龙颜大怒了。

“糊涂!奕訢办事为何如此糊涂?洋人要他怎么做他就怎么做,失了国体不说,万一洋人乘机把他扣下,逼着他在条约上签字怎么办?洋人如果逼着他赔款几百万两银子,他也签字了怎么办?这个奕訢,简直糊涂透顶!”

听着咸丰大帝的咆哮,满朝官员个个面带愁色,都害怕咸丰大帝的六弟被洋人武力逼迫,在朝廷绝不可能接受的条约上签字,到时候就象《穿鼻条约》割让香港一样,朝廷就算不愿意承认最后也只能是捏着鼻子认帐。而咸丰大帝却是益的怒不可遏,又大吼道:“立即拟旨,让奕訢马上给朕回军粮城,在大清军队的保护下和洋人谈判!混帐东西,这样的小事还要朕替他操心,简直无能!”

朝臣唯唯诺诺的领旨,然后僧格林沁站了出来,向咸丰大帝启奏道:“万岁,这事也不能完全怪六王爷,他毕竟年轻,又是第一次和洋人打交道,一时疏忽情有可原。可恨的是那吴健彰,和洋人打了那么多年的交道,熟知洋人的暴虐蛮横,竟然也不拦着六王爷,其罪可诛!”

咸丰大帝神色不善的点头,对吴家祖孙反感又生,接着麟魁也马上跳了出来,神色紧张的说道:“皇上,恕微臣说句不极力的话,如果六王爷去洋人控制的大沽口炮台谈判是吴健彰和他的孙子暗中怂恿,那这事恐怕就更危险了。”

听到这话,咸丰大帝比吴越还要干瘦几分的脸上肌肉一跳,也马上开始担心吴家祖孙暗中和洋人勾结,故意怂恿鬼子六去大沽口炮台做砧上鱼肉。而再暗骂了一句六弟无能后,咸丰大帝也就喝道:“记住,恭亲王如果有折子送来,不管什么时候,都必须要立即送到朕的面前!”

随着几个军机大臣答应的同时,穆荫难免也有些后悔没把那道和吴家祖孙有关的折子带在身边,错过了一个火上浇油的大好机会。不过穆荫也没怎么过于惋惜,因为穆荫相信,鬼子六和洋人谈判的事绝不可能顺顺利利,自己还有的是机会替翁心存父子报仇雪恨!

连穆荫都没有想到下一个机会能来得这么快,散朝后,一干军机在席军机祁寯藻的率领下才刚回到军机处,屁股都还没有坐稳,一帮子军机章京也还没有逐一见礼完毕,一道鬼子六的加急奏折就已经送进了军机处。而祁寯藻接过折子打开才看得几眼,马上就连声叫苦,“糟了,这下子事情更难办了。”

“祁大人,为什么事更难办了?”另一个军机大臣彭蕴章赶紧问道。

“洋人的胃口比上一次更大。”祁寯藻愁眉苦脸的回答道:“不但逼着我们大清开放长江航线,包括汉口和九江在内的十个通商口岸,还把赔款提高到了两百万两纹银,恭王爷不敢做主,只能请旨是否签字。”

“洋人为什么要提高赔款和增开通商口岸?”彭蕴章大惊问道。

“折子上没说。”祁寯藻摇头,说道:“恭王爷只是说洋人给了我们两个选择,一个是接受之前的条件,开天津通商和允许他们在京城建立大使馆,一个就是接受现在的条件,不开天津和不建大使馆,增开五个通商口岸和增加赔款。”

“洋人这是看准了我们的弱点啊。”彭蕴章叫起苦来,“其他的条件或许皇上还能答应,惟独这开放天津通商和在京城建大使馆,皇上绝对不可能答应啊!”

祁寯藻苦恼的点头,也承认洋人这下子是瞄准了大清朝廷的弱点下手,而旁边的穆荫在同样震惊之余,也很快回过神来,眼珠子一转就赶紧提醒道:“祁大人,皇上有旨意,六王爷的折子,要马上呈递到他的面前。”

祁寯藻再次点头,忙安排众人留守军机处,自己则去求见咸丰大帝转递奏折,穆荫一看这次机会更好,忙说道:“祁大人,我和你一起去,正好我也有一道折子必须呈请皇上御览。”

递这道折子肯定要面对咸丰大帝的怒火,祁寯藻正巴不得有人替自己分担,自然也就没有拒绝,穆荫则赶紧拿出那道弹劾吴家祖孙的折子,随着祁寯藻匆匆进宫求见。

祁寯藻和穆荫见到咸丰大帝时,咸丰大帝正在用午膳,见祁寯藻等人进来,咸丰大帝还赶紧放下筷子,神情紧张的问道:“怎么样?奕訢在折子上说了什么?”

知道咸丰大帝肯定会龙颜震怒,祁寯藻连话都不敢多说,只是战战兢兢的把折子递给太监,让太监转呈到咸丰面前。而看到祁寯藻这副模样,咸丰大帝也已经猜到情况不妙,赶紧接过折子打开一看时,没看得几眼,咸丰大帝面前的碗筷就一起飞上半空了,“洋鬼子!欺朕太甚!欺朕太甚!”

祁寯藻、穆荫和在场的太监全都双膝跪下了,额头贴地都不敢去看咸丰大帝的震怒表情,咸丰大帝则是怒吼不断,“是可忍,孰不可忍!传朕旨意,敲钟,叫大起,朕要向这几个洋鬼子国家宣战!和他们拼一个你死我活!”

“皇上,万万不可啊!”祁寯藻的三魂吓飞六魄了,赶紧磕头进谏道:“万岁,眼下长毛逆未平,万不可再向洋人宣战啊!万万不能再向洋人宣战啊!”

“不向洋人宣战,那要朕全部答应洋人的无耻要挟么?”

“万岁,洋人漫天要价,我们还可以着地还价,皇上只需再下一道旨意,让恭王爷继续与洋人据理力争即可。如果真向洋人宣了战,那事情就是无可挽回了啊!”

还好,咸丰大帝的胆子没他媳妇那么大——敢向八个国家同时宣战,此外洋人这次也没逼着咸丰大帝向别人交出权力,还没把咸丰大帝逼到绝境。所以祁寯藻磕头哀求了许久后,怒气稍消的咸丰大帝这才收回成命,改口喝道:“拟旨,让奕訢绝不能接受洋人的新条件,叫他明白告诉洋人,除非洋人自行让步,否则就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洋人一定要打,大清朝廷奉陪到底!”

“那么皇上,是否给恭王爷交代一个最大让步底限?”祁寯藻小心翼翼的问道。

咸丰大帝板着脸盘算,穆荫一看机会到来,赶紧叩说道:“皇上,微臣认为万不可在旨意中向恭王爷交代我们大清的让步底限,要防着恭王爷的身边出现内奸,把我们大清的底细悄悄透露给洋人。”

咸丰大帝疑惑看向穆荫,穆荫察言观色,赶紧又说道:“皇上,请你再细看恭王爷的折子,折子上明白写着,洋人给了恭王爷两个选择,一是让恭王爷全部答应洋人之前提出的条件,二是答应他们现在开出的条件,前后两道和约的内在区别其实就是两点,开放天津为通商口岸,还有允许洋人在京城建立大使馆。这点足以说明洋人其实早就知道我们大清的弱点所在,所以微臣怀疑,恭王爷身边或许有人暗通洋人,悄悄出卖了我们大清的真正底限!”

赶紧又拿起了鬼子六的亲笔奏折细看,现情况真如穆荫所言,洋人确实是揪住了天津通商和大使馆这两点不放,得寸进尺敲诈更甚。咸丰大帝很快就又一次怒容满面了,咬牙说道:“看这情况,奕訢身边是很可能出现了洋人奸细,你们说,这奸细会是谁?”

祁寯藻和穆荫都不吭声,因为他们知道咸丰大帝心里肯定已经有了答案,果不其然,咸丰大帝只稍一盘算,马上就喝道:“传旨,立即把吴健彰祖孙召回京城,不能让他们再帮着奕訢谈判了!”

当初帮着兰贵人怂恿咸丰大帝起用吴健彰的祁寯藻愁眉苦脸答应,心知这次肯定要吃瓜络了,而穆荫则是心中暗喜,赶紧又拿出了那道折子,叩说道:“皇上,关于吴健彰祖孙,微臣还有一道折子呈请御览,御史范会奏参,苏松太兵备道吴健彰进京之时,途经崇文门与税吏生口角,纵容其孙以洋枪威胁崇文门税吏,请万岁裁处。”

“还有这事?”咸丰大帝大吃一惊,赶紧让太监把折子从穆荫取来时,还没把折子完全看完,青筋就已经在咸丰大帝额头上暴跳,桌子上的御膳也遭了殃——又有十几盘菜被咸丰大帝一把扫摔在了地上,愤怒到了极点的咆哮声,也再一次传进了祁寯藻和穆荫的耳中,“无法无天!这个吴越,简直就是无法无天!敢在崇文门亮出洋枪,还敢拿洋枪指着崇文门税吏威胁!如此为非作歹,简直就是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听到这咆哮,穆荫心里当然是笑得要多开心有多开心了,旁边的祁寯藻则心中暗怒,心说你穆荫够狠,嫌吴健彰祖孙死得不够快还来煽风点火,你以前怎么整吴健彰祖孙我不管,但这次建议皇上宣召吴健彰进京帮着钦差谈判我也有份,你不顾连累我拼命捅黑刀子,就别怪我对你也不客气了!

拿定了主意,祁寯藻也不再客气,马上就向穆荫问道:“穆大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吴健彰是在六月十三那天进的京吧?六月十三生的事,你怎么到了今天六月十八才把折子递交给皇上?”

“这……。”

轮到穆荫傻眼了,祁寯藻却是不依不饶,又说道:“穆大人,你知不知道,如果你早一点把这道折子呈递给皇上,皇上又怎么会还派吴健彰给恭王爷担任副手?又怎么会有现在的吴健彰涉嫌暗通洋人一事?”

穆荫更加哑口无言,而咸丰大帝仔细看了折子日期是六月十五后,也顿时勃然大怒,喝道:“穆荫,六月十五的折子,你怎么今天才递交给朕?你知不知道,如果那时候你马上就把折子呈递给朕,朕那里还会让吴健彰继续去帮着奕訢和洋人谈判?”

额头上汗水滚滚的时候,突然进来的太监救了穆荫一命,太监奏道:“禀皇上,军机大臣彭蕴章递牌子求见,说是有恭王爷的折子,请皇上召见。”

“出什么事了?怎么又来了一道折子?”

咸丰大帝和祁寯藻都是大吃一惊,心中也一起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震惊之下,咸丰大帝赶紧下令召见,而已经无言可对的穆荫也重新生出一点希望,暗道:“最好是恭王爷现吴健彰祖孙和洋人暗中勾结的折子,最好是这样的折子!”

不一刻,彭蕴章拿着一道折子快步进到房中,咸丰大帝心急如焚,还没等彭蕴章跪下就迫不及待问道:“又出什么事了?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皇上,是好消息!”彭蕴章面带笑容的说道:“恭王爷奏,在他和吴健彰祖孙的据理力争下,洋人终于做出了重大让步,不再坚持在京城建大使馆,也不再要开那么多的通商口岸,只要我们答应新开潮州、温州和台南三个通商口岸就行了。”

“只开这三个口岸?”咸丰大帝这一下惊喜万分了,赶紧又问道:“那银子呢?洋人要我们赔多少银子?”

彭蕴章笑容满面的树起两个指头,答道:“禀万岁,二十万两,洋人这次只要二十万两银子了。”

“这么少?”其实给鬼子六底限是五十万两的咸丰大帝惊喜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连声问道:“洋人真的只要二十万两银子?奕訢他是怎么说服洋人的?”

“禀万岁,真的是二十万两。”彭蕴章点头,又说道:“恭王爷是怎么说服洋人让步的,折子里没说,恭王爷只是说这次能够让洋人做出让步,吴健彰祖孙居功至伟,尤其是吴健彰的孙子吴越,更应当给他记功。恭王爷还请旨,是否接受洋人开出的条件?”

激动得亲手从彭蕴章手里接过了奏折,咸丰大帝只大概看清楚了洋人开出的新条件,根本来不及去考虑那些补充条款意味着什么,马上就大吼道:“传旨奕訢,让他立即在条约上签字,越快越好!”

见咸丰大帝心情好转,祁寯藻的反击也就又来了,向穆荫微笑说道:“穆大人,这次其实也应该记你一功啊,如果不是你扣下了那道弹劾吴健彰祖孙的奏折,恭王爷这次和洋人谈判,可就没有了这两个至关重要的得力助手了。”

穆荫不敢吭声,只是继续以额贴地,心里也不住哀叹,“二铭兄,这下子好了,我帮你,把我也搭进去了。”

第四十一章 被迫为官

如果不是鬼子六这个蠢材提前说了可以赔款二十万两银子,吴越完全有把握把这笔赔款砍到十万两银子以下,但没办法,鬼子六有言在先,本来就是来敲诈勒索的洋人也不是傻子,坚持要以此前约定的金额赔款,鬼子六又急着完事给咸丰大帝答复,所以最后的赔款数字还是确定为让吴越十分遗憾的二十万两银子。

洋人能够做出这么大的让步,关键并不是吴越说的那个日本金矿,更不是侵略和掠夺日本的诱惑,而是吴越知道他们的底细。第二次暂停谈判后,征得鬼子六的同意,吴越与布尔布隆等人单独交谈了片刻,期间吴越很直接向六国代表说道:“我知道你们这次的军事行动并没有获得你们国内的同意,也知道你们国内未必会答应把战事扩大,仅凭你们手里现有的力量,别说打北京了,能不能打下天津城都是个大问题。乘着愚蠢的清国朝廷还不知道你们的底细,见好就收吧,事态如果继续扩大,你们已经到手的东西恐怕也会重新失去。”

联合舰队这次北上的真正目的不过只是为了在中国自由建厂和通商,还有获得自由进出通商城市的权力,增开口岸和索要赔款只是顺带敲诈,既没做好与满清朝廷全面开战的准备,自身的实力也难以对满清朝廷造成更进一步威胁。而现在鬼子六既替满清朝廷答应了部分赔款,又同意增开三个长江以南的通商口岸,意外的收获其实早就已经让六国代表喜出望外,最后再加上日本市场和日本金银矿产的巨大诱惑,所以六国代表经过商议之后,最终还是决定做出这个让步,保住已经注定到手的意外收获。

最后,经过与鬼子六的再次磋商后,双方最终还是一致同意了赔款金额确定为二十万两纹银,增开温州、台南和潮州三个通商口岸。而补充条款中虽然取消了大清公民吴越无条件告知欧美六国日本金矿所在这一条——因为写在条约中纯粹就是一个国际笑话,但是在六国代表的要求下,吴越还是在地图上用手指头指到了日本最南端的鹿儿岛这个位置,对菱刈金矿十分熟悉的吴越又明白告诉六国代表,“这个金矿的表层矿产已经被日本人开采过,只是以为矿源枯竭而放弃,但如果继续往下挖,价值三亿多两银子的金矿就会出现在你们面前!”

六月十九日下午,收到了咸丰大帝同意签字的旨意后,鬼子六终于在卖国条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又过了两天,二十万两现银送到大沽口后,联合舰队也如约交还了大沽口炮台,返回上海休整准备下一步开日本市场的行动计划。而到了扬帆出时,布尔布隆等六国代表还邀请吴家祖孙和联合舰队一起返回上海,结果还要回京交旨的吴健彰虽然婉言谢绝,有心想帮洋人再坑鬼子一把的吴越却欣然同意,“好,我和你们一起走。”

很可惜,吴越最终还是没能登上洋人的军舰一起回上海,先鬼子六就绝不同意——吴越可是鬼子六在咸丰大帝面前点名带来的翻译,谈判完了结果翻译跟着洋人跑了,鬼子六回去怎么向咸丰大帝和大清朝廷交代?吴健彰更是大骂孙子不孝——扔下六十多岁的爷爷在京城不管单独跑路,所以吴越也没了办法,只好是含泪辞别其实更有共同语言的洋人朋友,跟着买办爷爷和鬼子重回京城向咸丰大帝交差。

吴健彰坚决要让宝贝孙子随他回京城,真正原因当然是吴健彰望孙成龙,希望宝贝孙子借着这个机会踏入仕途,结果也正如吴健彰所愿,对吴越赞不绝口的鬼子六不仅拍着胸膛保证一定为吴越在咸丰大帝面前请功,还主动流露出了想把吴家祖孙收归门下的意思。而堂堂亲王主动伸出橄榄枝,前靠山已经蹬腿的吴健彰当然是求之不得,很快就和鬼子六勾搭成奸,还没回到京城就向鬼子六递了门生帖,约定了每年的炭敬和冰敬数量,继反拜学生和珅为师的吴省兰之后,又给不幸出了吴三桂的老吴家脸上抹了一把黑。

吴健彰想让宝贝孙子随着他回京城有他的原因,吴越不愿再回京城当然也有自己的原因,结果也不出吴越所料,随着鬼子六等人回到京城后,还没来得及进城,吴越就已经看到路旁不断有百姓指指点点,还听到了汉奸卖国贼的骂声。对此,给洋人当了几十年狗腿子的老买办吴健彰倒是习以为常,白背小买办骂名的吴越却是委屈得想要放声大吼,“如果不是老子想尽办法转移洋人的目标,满清朝廷能把你们卖得更干净信不信?”

还好,吴越帮着买办爷爷和鬼子六谈下来的结果在民间虽然颇有非议,咸丰大帝和军机处却对这个结果十分满意,所以进城之后,吴家祖孙马上就收到了次日由鬼子六引领觐见的旨意——在这个时代,这还算是一道十分荣耀的恩旨。

次日上午,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后,吴越乖乖陪着买办爷爷来到皇城门前与鬼子会合,然后在鬼子六引领下,吴越再一次进到了这个时代被满清霸占的紫禁城,还直接被引领到了养心殿,又一次见到了比自己还丑的咸丰大帝,还有席军机祁寯藻。而和上次一样,毕业后就在国企里混的吴越是马屁话张口就来,“草民吴越,叩见万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咦?你真是皇上吗?”

这次陪同咸丰大帝接见吴家祖孙的是祁寯藻,对吴家祖孙比较有好,所以听到了吴越足可以算是君前失仪的言语后,倒也没有什么外人出来刁难,只有吴健彰赶紧喝道:“越,皇上面前,不可胡言乱语!”

“爷爷,不是我胡言乱语,是皇上的精神气色突然好了许多。”吴越回答道:“爷爷你看,才几天不见,皇上的龙颜是不是又威严了许多?精神也比上次好了许多?”

刚才还有些疑惑的咸丰大帝恍然大悟了,再看到吴健彰赶紧连连点头后,咸丰大帝顿时就放声大笑了,道:“好你个吴越,果然是一张巧嘴,奉承话都能给你玩出这么多花样!不过你也算说得对,朕这几天的心情是好了许多,精气神也感觉比以前好多了。”

“皇上龙体安康,大清之福,大清臣民之福。”

吴越又赶紧昧着良心的说不要脸的话,而咸丰大帝满意的又夸奖了吴越几句后,突然问道:“吴越,听说你和你爷爷进崇文门时,曾经拔出洋枪威逼崇文门税吏,可有此事?”

“回皇上,有!”吴越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就承认确有此事,又说道:“皇上,恕草民斗胆直言,当时如果是万岁你站在草民祖父的位置上,草民当时肯定立即开枪,一枪把那个税吏打死!”

“为什么?”

早就派人查明原因的咸丰大帝明知故问,吴越也这才把当时的情况向咸丰大帝详细介绍,然后叩说道:“皇上,天地君亲师,天地之后君为大,亲次之,那个税吏对草民的祖父的拳脚相向,草民身为孙子,若不拔枪保护祖父,便是不孝!倘若有人试图伤害万岁,草民如果不立即将他击毙,那草民就是不忠不孝,愧对君上!”

满意吴越无时无刻都在拼命表露的忠心,再加上这件事本来就不算吴越的错,咸丰大帝也就没再继续计较,只是训斥道:“话虽不错,但你动辄就拔枪相向,未免锋芒太露,以后再遇到类似的事,要三思而后行,万不可再象以前那样,动不动就给你爷爷闯祸!给朝廷和朕添麻烦!”

吴越也这才老实认罪,表示一定牢记咸丰大帝的圣训,朝夕背诵,咸丰大帝也这才赐了吴家祖孙平身,先是又夸奖了一通吴家祖孙在洋人面前的据理力争,不失大清朝廷体面,然后咸丰大帝忍不住好奇问道:“吴越,你对洋人说的那个日本金矿,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回皇上,是真的。”

吴越早就知道咸丰大帝肯定要问这个问题,也只能按照之前在鬼子六和吴健彰面前的解释一样,鬼扯了一个外国人的名字,说是那个外国人在日本勘探现了那个大金矿,跑到上海来找人合作开那个金矿,自己因为通晓夷语和那个洋鬼子有过接触,期间知道了那个金矿的大概地点,也亲眼看到了矿石样品,然后那个洋鬼子在上海没拉到风险投资就去了香港,自己在谈判中为了引诱洋人让步,就把那个金矿抖给了洋人,让洋人自己跑去日本狗咬狗争抢那个破金矿。

鬼扯的效果还算不错,虽说对那个金矿是否存在还无法确定,但既然洋人没有要求大清朝廷保证那个金矿一定存在,咸丰大帝也乐得置身事外,还道:“最好那个金矿是真的,洋人为了抢那个金矿打起来,朕也可以少为洋人的事操点心。”

众人齐呼皇上明鉴,而咸丰大帝稍一盘算后,又说道:“奕訢,吴健彰,你们这次去和洋人谈判,虽然没能完全达到朕的要求,但也还算是有点功劳,朕勉强还算满意。有功就得赏,奕訢,以后你领亲王双俸。”

鬼子六赶紧磕头谢恩,官迷心窍的吴健彰则是紧张得额头见汗,不断祈祷上天保佑,让自己能够提升品级,结果咸丰大帝也没让吴健彰失望,很快就说道:“吴健彰赏戴单眼花翎,升江苏布政使右参政,仍兼上海海关监督。你过去犯下那些错,看在你这次立功赎罪的份上,都免了吧,以后给朕看好江海关的税银,不可有一两税银流失!”

布政使参政是从三品,虽说只升了半级,却也足以让捐班出身的吴健彰欣喜若狂,再加上还兼着放屁油裤裆的海关监督,吴健彰当然是连连磕头,激动说道:“微臣谢皇上天恩,谢皇上天恩!”

挥挥手让吴健彰起了身,咸丰大帝又微笑着把目光转到了吴越身上,吴越一看不妙,赶紧叩说道:“皇上,草民这一次没有尺寸之功,不敢领赏。”

“你有没有功,朕心里清楚。”咸丰大帝笑笑,说道:“你既有通夷之才,又和洋人有水乳之和,就留在礼部任职吧,朕封你为礼部主客司主事。”

不想给八旗老爷们当奴才的吴越一听更是叫苦了,忙推辞道:“草民谢皇上天恩,但草民不愿为官,只愿布衣而终。”

听到吴越这话,吴健彰当然是急得想把宝贝孙子抽死,鬼子六和祁寯藻也难免是面面相觑,而当了两年多的皇帝,咸丰大帝也还是遇到这样的情况,疑惑问道:“你不想当官?还是嫌朕封你的官太小?”

“吴越,主客司主事是正六品,还是实职。”鬼子六也插口说道:“你刚入仕就受封实职正六品,已经是额外拔,还不赶快谢恩?”

“皇上,六王爷,不是草民嫌官小,是草民真的不想当官。”吴越愁眉苦脸的回答道。

“为什么?”咸丰大帝惊讶问道。

“因为我不想给你当奴才,更不想住在鞑京!”吴越心里回答实话,嘴上却鬼扯道:“禀皇上,草民不想当官,有三个原因,第一是草民年纪太小,性格又太过冲动,若是入仕为官,说不定就会做出什么有失官体的事,到时候草民倒不怕挨过受罚,就怕伤及皇上你的颜面,让别人说皇上你所用非人。”

“第二,草民的祖父已经年过花甲,身体逐渐虚弱,草民的父亲又正在广东老家经商,无法抽身北上,所以草民想留在祖父身旁伺候,以尽孝道。”

还别说,吴越鬼扯这两个理由还真象回事,既表忠心又表孝心,咸丰大帝还真有些理解,所以咸丰大帝点了点头,又问道:“那第三个原因呢?”

“第三……。”吴越心里暗骂自己为什么不只说两个原因,无奈下只好继续鬼扯,“禀皇上,草民在入京之前,曾经和洋人签定有合资建厂的合同,必须要回上海去和洋人一起建厂,不然就是违约,洋人肯定饶不了草民。”

吴越不鬼扯这个理由还好,原本咸丰大帝都已经动心想赐给吴越一点什么其他奖励,放吴越回去尽孝,但吴越要死不死偏偏提到了洋人,恨洋人入骨的咸丰大帝就有些来气了,抱着故意不让吴越如愿的心思说道:“这算什么理由?你和洋人既然约定了合伙建什么厂,那你只要派个人去帮着洋人建厂就行了,何必一定要你自己去?不行,朕既然已经封了你为主客司主事,你就必须要到礼部上任!”

吴越一听心里更是叫苦了,刚想继续推脱时,那边吴健彰也跑出来捣乱,说道:“越,快向皇上谢恩,你和洋人建厂的事有我,我会安排人替你和洋人合资做生意。”

看到咸丰大帝神色不善,屁股还没完全擦干净的吴越也没了办法,只能是乖乖的叩谢恩,万分不情愿的说道:“微臣叩谢皇上天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就这样,在根本不想当官的情况下,吴越最终还是无可奈何的成为了一名前途无亮的大清官员——正六品的礼部主客司主事。然后连官服印信都没领,更连到吏部报到的过场都还没走,吴越心里就已经开始了这样的盘算,“怎么才能辞掉这个破官回上海?老子不想留在京城吃苦受罪,只想回上海享福啊!”

第四十二章 属刺猬的

一年多前林则徐突然逝世后,正在北京任职的林则徐长子林汝舟本应该丁忧三年,返回福建老家为林则徐服丧,但是为了收买人心,咸丰大帝不但把林汝舟升为了内阁侍讲,还下诏夺情把林汝舟继续留在京城任职。所以在离京回沪前,吴健彰便厚着脸皮带着吴越去了一趟林汝舟家中,把宝贝孙子介绍给了老靠山的大公子认识,命令吴越尊称林汝舟为伯父——这也是吴健彰唯一一笔能传给吴越的政治资产。

让吴健彰悄悄松了口气的是,林则徐的这位大公子并没有因为吴健彰后来做某种生意而与吴健彰割席断义,很是客气的接待了吴家祖孙二人,虽然没收吴健彰双手奉上的丰厚见面礼,却也认下了吴越这个侄子,允许吴越称呼他为伯父,并允许吴家祖孙到林则徐灵前上香致礼。而在林则徐灵前想起了此前的种种往事,吴健彰也忍不住是老泪纵横,哭得肝肠寸断了一把。

再接下来,吴健彰当然是恳请林汝舟代为照看孙子,结果让吴越魂飞魄散的是,林汝舟不但一口答应,还要吴越每天都来自己家里攻读四书五经,经史子集,表示要替吴健彰把吴越打造成才。吴越别无办法,只好搬出新拜的老师曾国藩来当挡箭牌,说是曾国藩也有类似要求,林汝舟这才法外开恩放了吴越一马,但又要求吴越每隔十天到自己家中接受一次考核,检查吴越的学业情况。

见老靠山的大公子这么看得起自己的孙子,吴健彰当然是千恩万谢,喜不自禁,吴越却是强作笑颜,嘴上感谢,心里惨叫,“完了!这下子完了!曾国藩那边还没想办法摆平,林汝舟这边又来逼着我学什么圣人曰老子日,时间长点不把老子逼疯才怪!得想办法走人,得想办法赶紧走人!”

再怎么惨叫也没用,到吏部报到领了官凭印信后,吴越还是只能乖乖的到礼部报到,拜见礼部的汉尚书何汝霖和螨尚书奕湘,结果让吴越更加欲哭无泪的是,何汝霖与奕湘虽然都对吴越的通夷之才很是夸奖了一通,却又都教训吴越不能只专注于洋文夷语,要多参加一些经筵讲谈,多学习一些大清的四书五经,伦理纲常。

更让吴越哭笑不得的是,赐爵镇国公主要职业本应该是提刀子砍人的螨尚书奕湘,竟然还和吴越谈起了琴棋书画和与诗词歌赋,得知吴越对这些玩意根本就是一窍不通后,奕湘竟然把吴越狠狠训斥了一通,逼着吴越务必要学习这些修身养性又陶冶情操的好东西。——同时也是到了后来吴越才知道,奕湘竟然和他老婆都是京城闻名的大才子大诗人,此外奕湘还画得一手好丹青,一纸水墨在京城价值纹银好几十两。

如果不是吴健彰的财力雄厚,吴越肯定很难给大书法家何汝霖和大画家奕湘留下什么好的印象,看在吴健彰头一天晚上悄悄派人送来的厚礼份上,虽然很是不喜欢吴越的不学无术,何汝霖和奕湘在职差方面倒没怎么为难吴越,还把主客司的郎中王炳同叫来叮嘱了一通,要王炳同好生照料吴越,王炳同应诺,带着吴越去主客司与同僚见面,这才让吴越摆脱了何汝霖和奕湘过于热情的训斥教导。

家里有钱就是方便,悄悄给王炳同塞了一张银票当见面礼,又在下差后请所有同僚到豪华酒楼里糟蹋了一顿山珍海味,吴越马上就给直系上司和一干同僚留下了良好印象。再加上主客司是个清水衙门的缘故,爷爷是全国知名富豪的吴越还成了众多同僚的奉承讨好对象,与吴越言谈极欢,尽兴而散。

本来吴健彰还打算在京城里给孙子买个四合院,但根本不想在京城久呆的吴越却死活不干——这年头的京城房价可没有上海那么增值快,买了纯粹就是浪费。无奈下吴健彰也只好让了一步,给吴越在王寡妇斜街租了一座干净的宅院了事,留下了吴大赛等狗腿子在京城里照顾吴越,最后又对宝贝孙子反复叮嘱了许久后,吴健彰也就离开了京城,返回上海去给咸丰大帝继续收税,留下宝贝孙子一个人在京城里无依无靠,无法无天。

主客司本来就闲,送走了买办爷爷后,吴越也就彻底的找不到任何事干了,每天到礼部去点个卯,和同事喝茶聊天到下班,然后不是请穷得连老婆孩子都养不起的同事下馆子,就是去茶馆二荤铺子吃烂肉面挂炉烧饼,混日子浪费光阴。然而如此过了三四天后,正当吴越盘算什么时候辞官才不让买办爷爷失望时,差点被吴越给忘了的李鸿章却找上了门来。

几天不见,陪着鬼子六谈判有功的李鸿章也升了半级,当上了从五品的侍读,吴越赶紧向李鸿章道喜,李鸿章却十分不客气的说道:“慰亭,是恩师叫我来找你的,恩师叫我问问你,他两天一次的慈仁寺讲学,你怎么到现在还没去参加过一次?”

“两天一次的讲学?”吴越有些纳闷,回忆了许久才想起拜师时曾国藩确实说过这事,后来谈判成功后李鸿章也提醒过自己这事,然后吴越赶紧一拍脑门,惨叫道:“糟了!这几天太忙,我忘得干干净净,忘得干干净净了!少荃兄,你可千万要替我在恩师面前美言几句啊,我这几天又是上任领印,又是租房子送爷爷,天天忙得脚不沾地,真的是给忙忘了啊!”

“知道你忙,所以恩师才没怎么怪你,还叫我来提醒你。”李鸿章笑笑,说道:“不然的话,我们这些当学生那怕是比老师晚一步到慈仁寺,也得挨恩师的戒尺!”

吴越慌忙道谢,又问曾国藩下一次讲学是什么时候,李鸿章微笑答道:“明天未时二刻,恩师明天要接着讲解义理之学,以恩师的习惯,到时候还很可能要当众考你对你经义礼学的心得,你可要做好准备。”

连义理之学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吴越愁眉苦脸答应,心里盘算一会去找几个穷同事讨教,现学现卖一点什么狗屁义理之学明天用来交差,李鸿章却毫不客气,笑道:“慰亭,愚兄奉命来提醒你明天准时去听学,可是对你有恩,这都快到饭点了,你这个大财主还不赶紧给我安排个什么地方?”

请李鸿章吃饭倒是小事一桩,吴越也没犹豫,马上回去找王炳同告了个假,然后换回便服就领着李鸿章去大栅栏下馆子了。而李鸿章也是个洒脱的主,直接说了自己喜欢吃野味,要吴越请他去吃京城最出名的野味馆汇珍楼,怀里揣着大把银票的吴越自然毫不在乎,让李鸿章带路也让李鸿章自己点菜,任由李鸿章挥霍买办爷爷辛苦贪污来的宝贵银子。

当然,吴越也不是白当这个冤大头,伙计还没开始上酒上菜,吴越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向李鸿章打听起曾国藩都喜欢讲解什么义理之学,可惜吃人嘴软的李鸿章虽然如实说了一大堆易经老庄,吴越却是如听天书,别说是理解了,就连听都不听懂,不得不连连打断李鸿章,要求李鸿章讲解什么叫格物致知?什么叫知行合一?什么叫知虚空即气?、面对着吴越的这些基础问题,李鸿章还是继续的有问必答,但很可惜,吴越还是听得云里雾山晕头转向,压根儿就知道那是那。最后实在没办法了,吴越也好拿出了疏忘已久的绝招,“少荃兄,关于经义名理这方面的学问,不知道你是否有心得笔记,能否借小弟参观一二?”

如果朋友们觉得吴越这番话太深奥,也有浅显的白话文——“李鸿章同学,你的作业写好没有?大家都是好兄弟,借我抄一抄。”

李鸿章笑了,笑得十分古怪,开始是莞尔微笑,继而是笑容满面,最后干脆是捧腹大笑,还拍着桌子冲已经满头雾水的吴越说道:“慰亭,你以为拿我的心得笔记去交给老师,就可以敷衍过明天那一关啊?你忘了老师在把你收入门下前,你爷爷已经告诉过老师,你小时候只读了不到半年的私塾?你拿我的理学心得去敷衍老师,敷衍得过去吗?”

吴越苦笑,不得不说了实话,哭丧着脸说道:“少荃,我也是没办法,我从来没读过什么经义理学,你又说老师明天要当众考我这方面的学问,我不临阵磨枪准备点,明天还不得当众出丑啊?”

李鸿章再次捧腹大笑,道:“慰亭,你还真是实诚人啊,我和你开个玩笑,你怎么就当真了?我们的老师是何等人,宗圣曾子的七十世孙,能让你这个还没学会爬的学生当众表演怎么飞?我逗你玩,老师没说过什么要当众考你。”

提心吊胆了好半天的吴越气结,心里大骂李鸿章不愧是汉奸买办卖国贼,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而李鸿章也还算聪明,大笑过后主动向吴越赔了戏弄之罪,然后又说道:“慰亭,不过老师叫你准时去听学这件事可不是玩笑话,明天你必须得去,以后你也得尽量准时到场。”

吴越无奈的点点头,说道:“去我肯定去,不过我也不怕说了丢脸,去了我肯定也是走个过场,什么都听不懂,说不定还会打瞌睡。”

“放心,恩师早就知道你去了也肯定听不懂。”李鸿章神情轻松,微笑说道:“慰亭,想不想知道恩师为什么一定要去走这个过场?”

吴越好奇反问原因,李鸿章也终于收起了笑容,正色说道:“听说了没有?穆荫穆中堂被罢免了军机大臣职位,改任鸿胪寺少卿?”

“听说过。”吴越点头,又道:“这几天主客司议论的都是这件事,说穆中堂倒霉,好不容易从军机章京熬到军机处行走,刚爬到天上,马上就摔到地上。”

“穆中堂是因为你倒的大霉。”李鸿章的神情更是严肃,说道:“还记不记得你在崇文门拔枪那件事?穆中堂为了整你和你爷爷,故意把巡街御史弹劾你们祖孙的折子压了好几天,差点影响到这次的大沽口谈判,后来他把折子呈到皇上面前,偏巧又赶上你帮着六王爷和洋人谈下来的结果让皇上满意,祁寯藻祁中堂又落井下石,一再追问穆中堂为何扣留那道重要奏折,穆中堂无言可对,皇上一怒之下,就把他给撵出了军机处。”

“活该!”吴越幸灾乐祸,道:“这就是害人不成反害己,自作自受。”

“穆中堂故意挑皇上不高兴的时候递折子整人,手段确实过于卑鄙,遭此报应不足为奇。”李鸿章点头,也认可穆荫这次是自作自受,然后李鸿章又说道:“但是慰亭,你没觉得你得罪的人太多了吗?工部尚书翁心存因为你下了大牢,估计最轻也是一个配新疆,连带着还搭进去他的两个儿子和一个门生,然后现在又是堂堂军机穆中堂,你一个六品主事得罪这么多朝廷官员重臣,还得罪得这么惨,难道你就没有考虑过后果?”

“是他们自找的,不是我故意坑他们。”吴越耸耸肩膀。

“被恩师言中,你果然不怕。”李鸿章苦笑,然后又说道:“慰亭,你不怕,恩师却替你担惊受怕,翁心存清流领袖,门生弟子遍布朝野,论资排辈我都得叫他一声太老师,穆荫贵为军机大臣,就算根基还不够深也有相当不少的党羽亲信,他们不敢拿席军机祁寯藻怎么样,收拾你却是毫无顾忌。而且你的锋芒太露了,简直就是一只浑身长刺的刺猬,谁敢碰你就能扎谁,恩师担心再这么下去,迟早有一天你会闯出难以收拾的大祸,让恩师想拉你一把都拉不了。”

吴越沉默,也多少明白了一些曾国藩的苦心,说道:“这么说,恩师坚持要我去听他讲学,是想让我暂避一下风头,不给别人抓我把柄的机会?”

“聪明莫过慰亭,果然一点就通。”李鸿章赞许,又微笑说道:“恩师的原话,他好不容易碰上你这么一个天资绝伦又精通西学的学生,实在舍不得就这么糟蹋了,所以你就算听不懂他的义理之学,也必须得去听,避避锋芒,也让人知道你是他的学生,对你下手时怎么都得有点顾忌。”

还别说,听到李鸿章这话,吴越还真有点感动,可惜李鸿章却又微笑说道:“还有,恩师还打算让我们这些师兄弟替他给你补补课,从四书五经从头教起,不奢望你做一个博学鸿儒,但八股文章起码能给他拿得出手。”

吴越的瘦脸又拉得比驴还长了,李鸿章误会了吴越的意思,便微笑说道:“怎么?不愿让我们这些师兄给你当老师?恩师可是说了,你和我们得是互相为师,你向我们学国学,我们得向你学西学,到时候还要你坐上讲台,给我们讲解各种西学。”

教李鸿章物理化学吴越倒是乐意,但是一想到要学什么四书五经和八股文章,吴越就有一种生不如死的感觉。而正犯难时,楼下却传来了嘈杂喧哗的声音,隐约还能听到一个清脆稚嫩的少女声音,“你胡说!这两只天鹅是我自己射的,我在小沙河射的!不是偷的!我没偷!没偷!”

喧哗声更大,同为好事之人吴越和李鸿章都来了兴趣,都出了雅间到楼梯口往下看情况,却见楼下大堂中正有一个扎着可爱双马尾的小姑娘在大吵大闹,小姑娘手里还提着一对雪白的天鹅,几个伙计则包围着那个小姑娘,七嘴八舌的质问那小姑娘是从那里偷来的这两只上好天鹅,最后那小姑娘受不了委屈气急,提鹅就往外走,“你们不买就算!我还不卖了!”

“站住!”一个伙计拦住了那小姑娘,凶神恶煞的说道:“把天鹅放下再走!不然就送你去见官!”

“天鹅是我的,凭什么要放下?”小姑娘愤怒质问,那些伙计却一口咬定那两只天鹅是那小姑娘偷的,还怀疑那小姑娘偷的是从圆明园或者清漪园(颐和园)飞出来的天鹅,并扬言要把那小姑娘送去交给宛平县令。

看不下去这么多大男人欺负一个小姑娘,良心比吴越还多点的李鸿章先下楼,插口问道:“出什么事了?几个小二,你们可是五六尺高的大男人,这么对一个小姑娘不合适吧?”

“客官,我们不是欺负她,是救他。”一个伙计很会说话,指着那小姑娘说道:“客官,你看这小丫头才多大点年纪,能射下这么好的一对天鹅么?这事我们以前也遇到过,有人在圆明园旁边偷射天鹅,想拿来我们这里卖钱又怕被认出来,就叫别人来卖。”

“你胡说,这是我在小沙河射的,不是圆明园的天鹅!”那小姑娘回过头来委屈的吼叫,然而仔细看清了那小姑娘的模样后,本来还想路见不平一把的李鸿章也有些动摇了,因为那小姑娘虽然生得眉清目秀五官俏丽,是个典型的美人胚子,年龄却小得有些夸张,最多只有十一二岁是个典型的小箩莉,怎么看都不象是能挽弓射猎的模样。

这时,良心勉强还有一点残留的吴越也走下了楼来,看到那小箩莉的模样和年龄后,吴越也有些皱眉,但还是说道:“小妹妹,你如果想证明这不是你偷的,其实也很简单,找把弓来射两箭,证明你有本事能射下天鹅,这不就行了?”

“对,我怎么把这个法子忘了?”那小箩莉一听大喜,忙冲那些店小二说道:“你们拿弓箭来,我射箭给你们看,让你们看看我有没有本事射下天鹅。”

见那小箩莉如此自信,几个店小二倒是有些犹豫,但又垂涎那对可以卖出高价的肥美天鹅,一个长得贼眉鼠眼的店小二还是说道:“我们这里没弓箭,而且就算是你射下来又怎么样?你怎么证明这对天鹅不是圆明园的天鹅?”

那小箩莉大怒,立即说自己能找到人证证明她是在小沙河射到的天鹅,那贼眉鼠眼的伙计和他的同伴却大耍无赖,一口咬定那小箩莉的证人不能相信,还一再威胁要把那小箩莉送去交给官府,把那小箩莉气得泪花闪烁,可是又无法反驳。

实在看不下去了,吴越再度开口,向那店小二喝道:“既然你一口咬定这对天鹅是圆明园的,那你拿出证据来,拿不出来,就让她走!”

瞟了一眼干瘦丑陋的吴越,那贼眉鼠眼的伙计毫无畏惧,冷笑说道:“客官,我劝你还是少管闲事,知不知道我们这汇珍楼的老板是谁不?僧王爷八姨太的亲弟弟关云关四爷!你一定要查清楚这对天鹅是不是圆明园的,可以,我们老板可以直接去圆明园找徐公公打听,看看圆明园是不是少了一对天鹅!”

“用不着。”压根就不知道僧王爷是那只鸟的吴越微笑,搬出了买办爷爷给自己找的靠山,“我可以请恭王爷下文圆明园,查对那里的天鹅数量。”

听到这话,几个店小二的气焰顿时全没了——僧格林沁再牛,可也牛不过只差一步就能当上皇帝的鬼子六。那贼眉鼠眼的伙计还赶紧点头哈腰,“小的瞎了狗眼,不知道爷是恭王爷府上的人,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还不让小姑娘走?!”

吴越懒得告诉那些店小二真相,只是大喝让他们放人,那些店小二不敢得罪后台更硬的吴越,只得乖乖让路放那小箩莉离开。那小箩莉大喜,忙向吴越道谢,还把一只天鹅递给了吴越,说道:“这位大哥,你帮了我,我没什么谢你的,这只天鹅,还请你一定要收下。”

“我两只都要。”

吴越微笑着回答,那小箩莉一楞,万没料到吴越会这么贪得无厌,但稍一犹豫后,那小箩莉还是十分豪爽的把两只天鹅都递给了吴越,吴越微笑接过,然后又从怀里拿出了几块碎银子,递给那小箩莉,微笑说道:“小妹妹,你送我天鹅做菜下酒,我送你银子买衣服买红绳,你也要一定收下。”

那小箩莉恍然大悟,赶紧推辞时,吴越却硬把银子塞进了她手里,又拍了拍她头上的可爱双马尾叫她快走,而那小箩莉道谢离开后,吴越又转向李鸿章说道:“少荃,走,换个地方吃饭去,这里不舒服。”

不想吃店小二口水鼻涕的李鸿章答应,赶紧随着吴越走出那间仗势欺人的酒楼,然后才皱着眉头说道:“慰亭,恩师没说错,你还真是属刺猬的,知不知道,你这次搞不好又要得罪僧格林沁了?”

“僧格林沁?”吴越一楞,疑惑问道:“我怎么又得罪僧格林沁了?”

“刚才你没听到,那个店小二说这间酒楼的老板是僧王爷的小舅子?”李鸿章翻翻白眼,说道:“僧王爷就是僧格林沁,这间酒楼如果查出你的真正身份,又把这件事捅到僧格林沁那里,僧王爷不恨你入骨才怪!”

惊讶的回头看了一眼那间酒楼,吴越露出苦笑,暗道:“曾剃头还真没说错,我还真是属刺猬的,做件好事也能招惹到僧格林沁。不过算了,得罪就得罪吧,反正是债多不愁,虱子多了不痒,帮了一个漂亮可爱的小箩莉,也算是积阴德了。”

想到那个卖天鹅的小箩莉,吴越心里忍不住又有一些后悔,后悔怎么没打听一下那个可爱小箩莉为什么要卖天鹅,是不是家里经济情况十分困难,是否需要借贷度日?——咱们吴小买办手里不缺银子,缺的是服侍饮食衣服的丫鬟,所以如果那小箩莉愿意,咱们的吴小买办倒是非常乐意帮她家里一把…………

第四十三章 我要办团练

向主官王炳同打了招呼,换上了一身以前打死都不愿穿的儒生长袍,抱着视死如归的决心,吴越象上法场一样表情刚毅的走出了礼部大门,准备前往南城的慈仁寺学习八股文章,论语庄子捧在手中,恶毒咒骂藏在心中,“到底是那个王八蛋明的八股文?缺德玩意,愿你在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生!生个儿子都没屁眼!”

都已经做好生不如死的准备了,然而让吴越说什么都没有想到的是,他才走出礼部大门,马上就看到了李鸿章迎面走来,刚开始吴越还以为李鸿章是来给自己领路的,可是还没等吴越开口道谢,马上又愕然现李鸿章竟然脸带泪痕,双眼也有一些红肿,明显才刚刚哭过,吴越大惊,忙问道:“少荃,出什么事了?”

“慰亭,出大事了。”李鸿章的声音里果然有些哽咽,说道:“我是来告诉你,今天不必去慈仁寺听学了,还得去恩师家里吊丧。”

“恩师家里出了什么丧事?”吴越又吃了一惊。

“上午恩师的家乡送来噩耗,恩师的母亲,也就是我们的太师母,突然过世了。”李鸿章抹着眼泪说道:“听到这消息,恩师当场就哭昏在了兵部大堂上,所以今天我们不必去慈仁寺了,得去恩师家里吊丧。”

“太师母啊——!我的亲奶奶啊!”

吴越放声大哭了,还直接就在礼部衙门的大门前放声大哭,一边痛哭一边心中大叫,“太师母啊,你不但是我的亲奶奶,还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啊!你这突然一过世,我起码好多天不用操心去读子曰诗云啊!”

心中把救苦救难的太师母感谢到了极点,吴越当然哭得更是死去活来,也惊动了出入大门的礼部官员,众人好奇过来打听情况时,见吴越因为老师的母亲过世都哭得这么伤心难过,对吴越的尊师重孝自然是赞不绝口。但也有人惋惜说道:“这下子麻烦了,长毛逆现在闹得这么凶,偏赶上兵部侍郎曾大人的母亲又突然过世,必须要回乡守制三年,兵部这次怎么都得手忙脚乱一段时间了。”

“战事紧急,皇上应该会下旨让曾大人夺情吧?”

“不可能!曾大人是宗圣曾子的七十世孙,世世代代都是忠孝楷模,我朝以孝治天下,皇上不可能会下旨让他夺情。而且皇上就算下了这道旨意,曾大人也一定会拒绝!”

听到这样的议论,吴越当然是哭得更痛苦也更开心了。

最后,还是在一大帮礼部同僚的再三劝说安慰下,吴越才勉强收住撕心裂肺的哭声,然后吴越也没迟疑,马上就派狗腿子吴大赛去买了一大堆上好祭品,和李鸿章一起哭哭啼啼的到曾国藩家里去吊丧。而到得已是哭声震天的曾府时,新搭建的灵棚中也早已跪满了腰系白带的曾国藩家人和曾国藩的门生,吴越当仁不让,再一次扑到曾母灵前磕头号哭,伤心程度不仅远在曾国藩的其他学生之上,甚至还把曾国藩的子侄辈都给比了下去,弄得许多人都认为吴越是曾国藩的什么血肉至亲,不断劝说吴越节哀。

吴越当然一直表演到了曾国藩出现,而看到新收的学生哭得这么伤心,曾国藩自然也在心里给吴越加上了尊师重道的好评语,不但亲手搀起了吴越,还亲自向众人介绍了他新收的这个孝顺学生。末了,曾国藩又拍了拍吴越的脑袋,无比遗憾的说道:“慰亭,是老师对不起你,老师本来是下了决心要亲手把你调教成才的,那曾想却碰了这样的事,老师必须很快就要和你道分别了。”

“老师,你不能走。”吴越放声大哭,拉着曾国藩的袖子哭喊道:“学生舍不得你走,学生还没接受过你的教诲,你还没有给学生讲过一次学,学生舍不得你走啊!”

吴越舍不得曾国藩走,已经官居二品转眼就有希望外放督抚的曾国藩又那里舍得暂离官场?但是没办法,满清朝廷有这个破规矩,曾国藩的宗圣祖上也决定了他必须得带头遵守这个规矩,所以没办法,心里再舍不得,曾国藩也只能是好言安慰吴越,说将来如果有机会,自己一定会好生教导吴越,必然不会浪费了吴越的‘惊人天资’。

如果不是害怕曾国藩真的一口答应,吴越其实还真想借口跟着曾国藩求学而辞官,乘机逃出这座让自己浑身不舒服的北京城,但考虑到曾国藩如果真答应了的后果,还有将来跟着曾国藩建湘军打太平军的危险性——湘军前期可是被石达开打得让曾国藩投水自杀的,吴越最后还是没敢张这个口,乖乖接受了曾国藩的安慰,含着眼泪退回了李鸿章等曾国藩门生人群中。

向一干来吊丧的亲朋好友道了谢后,曾国藩就又去了忙碌其他事,吴越和李鸿章等门生便闲了下来,李鸿章也抓住这个机会给吴越介绍了曾国藩的其他几个学生,其中就包括曾门四弟子中的大师兄张裕钊,只可惜张裕钊最擅长的书法文事偏偏是吴越最讨厌的玩意,所以吴越和他们聊得并不是很投机,和他们坐在一起基本就是当一个听客。

原本还以为煎熬到晚上混顿晚饭吃了就可以回家睡觉,然而到了快开饭时,曾国藩的另一个学者型学生俞樾却提到了一个让吴越十分感兴趣的话题,俞樾是这么说的,“诸位同年,我们是不是再劝一劝恩师审慎返乡?现在逆乱匪可是已经打到了湖南境内,恩师这时候回湖南老家守制,可是很危险的事啊。”

“荫甫兄杞人忧天了。”另一个曾国藩门生笑着说道:“长毛向北打到永州又退回到了道州,战场离我们老老师的长沙府湘乡老家远着呢,恩师那能有什么危险?”

“但是听说和春将军他们又接连吃了几个败仗。”俞樾低声说道:“还有传闻说向荣他们畏敌如虎,不敢按旨意全力围堵逆,皇上为此龙颜震怒,这要是传闻不假,逆并非没有北上长沙府的可能啊?”

还是有人觉得俞樾是在杞人忧天,惟有闲得无聊的吴越对这件事比较感兴趣,插口说道:“荫甫兄勿忧,长毛若真是北上长沙府,不是正好给了我们恩师大展拳脚的机会?恩师他文武双全,上马治军,下马安民,长毛真要是敢北上长沙府,恩师肯定是马上拉起一支团练和他们拼了。”

众人惊讶斜视吴越,大部分都心说这二鬼子还真会拍老师马屁,当面会演戏就算了,背着老师也是马屁连天。但也有赞同吴越的,至少李鸿章就说道:“还别说,慰亭说的还真有可能,老师的另一个弟子江忠源,现在就正带着团练在和逆激战,还在鸬鹚洲三战三捷连破匪,老师对他的军功赞不绝口,也时常感叹不能象学生一样上马杀贼,为国平叛。所以恩师返乡之后,匪如果真的北上长沙府,恩师十有**真会象慰亭说的一样,组建团练帮助朝廷平定匪。”

“什么十有**,是我们的理匠老师在历史上就是这么干的。”

吴越心里嘀咕,而看到众人热烈讨论曾国藩组建团练的可能性时,吴越心中一动,微笑着向未来的淮军老大李鸿章问道:“少荃,如果匪真的猖獗北上,你有没有兴趣也到南方去组织一支团练,替朝廷平定匪?”

听到这个问题,李鸿章的眼中闪过一抹光芒,然后笑了笑,说道:“我的老家合肥县距离平定逆的战场更远,就算有这个心思,也没这个机会,倒是慰亭你的老家香山县距离平叛战场不远,慰亭你如果有这个想法,倒是可以上表争上一争。”

“谢了,我爷爷要是听说我要去建团练和匪拼命,能用戒尺把我屁股打成四瓣。”吴越耸耸肩膀,但耸到一半时,吴越却心里一动,忙问道:“少荃,难道我也有资格组建团练?”

“当然有。”李鸿章微笑说道:“别说你这正六品的礼部主事了,就是普通的地方士绅,只要拿得出银子钱粮招募兵勇,采买武器,都可以在征得地方官府同意的情况下组建团练。你想办团练,上道折子征得朝廷同意,就可以回乡去办团练助剿了。”

还别说,吴越还真不知道办团练可以这么简单容易,张口结舌了片刻后,吴越还合身扑了上去,一把拉住李鸿章的手说道:“少荃,你的文笔好,帮个忙,帮我写一个折子,我要回香山老家办团练!”

“不会吧?慰亭,你真想去办团练助剿?”李鸿章大惊问道。

“对,对。”吴越点头如鸡啄米,心说,“只要能离开京城这个鬼地方,办团练就办团练,反正我家有的是银子,就当撒了点在水里,敷衍上一段时间解散就行!”

见吴越的表情急切而又认真,李鸿章这才确认吴越不是在开玩笑,当下李鸿章也赶紧严肃起脸庞,说道:“慰亭,这我可得劝一劝你,别乱开玩笑,办团练是要带着练勇上战场和敌人拼命的,你才多大点,又是家里的独苗,这种玩笑开不得。”

俞樾和张裕钊等人也劝吴越冷静,消息灵通的俞樾还低声说道:“慰亭,你回香山老家办团练是找死!你知不知道,朝廷为了平定长毛乱匪,不断从周边省份抽调官军和团练到广西助剿,广东那边稍微成点规模的团练都快被抽空了,你要是在香山办起了团练,今天成军,明天就有可能被调到广西参战你信不信?”

听到这话,吴越多少有些冷静下来——吴越想办团练不过是找借口离开鞑子盘踞的京城,可不是想去和太平军拼命。但吴越并不肯死心,眼珠子稍微转了一转后,吴越改口说道:“那我到上海去办团练,我在上海住了三年多,对那里熟悉。”

“上海又没有什么剿贼战事,就算办团练也是地方乡绅的事,朝廷怎么可能答应让你一个在职官员去没有战事的上海办理团练?”李鸿章苦笑问道。

有理由办团练的香山太危险,随时可能被拉上战场当炮灰,绝对安全的上海没理由,离职去办团练满清朝廷不可能答应,吴越算是无计可施了,只能是失望的坐回原位去继续盘算。李鸿章则安慰吴越道:“慰亭,你想为国效力是好事,将来有的是机会,但现在不行,现在你才十七岁,年龄太小了,还是过几年再考虑吧。”

吴越闷闷不乐的点头,心里则继续盘算,“是不是冒一下险,去香山办团练?反正太平军肯定是要往北面打的,我办团练只要稍微拖延一下时间,被拉上战场当炮灰的可能就小多了。不过,我还是想回上海,现在的香山又破又小,就算距离澳门近,现在的澳门也比内地强不到那里。唉,还是另外想办法吧,实在不行,熬上段时间装病辞官算逑!”

如众人所料,曾国藩按规矩上书请旨回乡守制后,咸丰大帝果然没有下旨夺情让曾国藩继续留任,还当天就给了答复准许曾国藩回乡丁忧,对此早有心理准备的曾国藩无可奈何,也只好匆匆交割了手中差事,戴孝启程返回湖南老家丁忧。

曾国藩走了后,吴越又重新清闲了下来,虽然曾国藩临行前一再交代吴越要多读诗书,多向俞樾和张裕钊等师兄请教学问,但吴越看到八股文就头疼,当然是选择性的遗忘了老师的一再叮嘱。还有林汝舟那里,虽说看在林则徐的面子上吴越按要求去走了两次过场,却每次都是偷奸耍滑,只向林汝舟请教林则徐所著的《四洲志》——这本书是根据英国人的《世界地理大全》翻译而成,吴越还勉强看得懂,也多少能表一些让林汝舟满意的心得体会,所以敷衍了两次不但没有穿帮,相反还得到了林汝舟孺子可教的不错评语。

无所事事的日子过得既煎熬又缓慢,如果不是能够谈得来的李鸿章时常来与吴越讨论西学,吴越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混日子,每天所盘算的,也就是如何尽快回到魂牵梦挂的天堂上海。而李鸿章也看出了吴越在京城过得不开心,便劝吴越不要成天在家里当宅男,建议吴越多出去走走散心,吴越觉得李鸿章的建议有理,便和李鸿章约了一个时间一起到城外游览。

到了共游郊外那天,按照事前约定,吴越和李鸿章各骑了一匹马在西便门会合,但是见面后,吴越骑的那匹马却被李鸿章给笑了个够,原来不会骑马的吴越为了安全起见,特地买了一匹和毛驴差不多大小的蒙古马当坐骑,策马行进间还要狗腿子吴大赛在前面牵着,而李鸿章却骑了一匹高大神骏的西域马,心直口快的李鸿章当然怎么都要嘲笑一下吴越的粗浅骑术了。

吴越并不在意李鸿章的嘲笑——根本就没有骑马经验有什么可丢脸的?而当李鸿章问起吴越想去那里游览时,吴越却是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马上就说道:“圆明园!当然是圆明园!就算没机会进去,在外面看看也不错。”

李鸿章一口答应,当下二人并骑前往京城北面的圆明园,而到得了现场后,号称万园之园的圆明园也给吴越留下了风光确实优美壮观的印象,只可惜吴越和李鸿章现在的官职都还不够格进园游览,所以两人只能是绕园而走,伸长脖子欣赏园内风光。

不知不觉到了圆明园西北角的肖家河桥,原本吴越还想继续绕园游览,外号李鲈鱼出了名嘴谗的李鸿章却用马鞭一指桥梁北面,说道:“慰亭,前面大概十里处,有个村庄叫谢庄,专养鸡鸭供应京城,还有几家猎户,时常到八达岭那一带去打猎回来卖,村子里还有个小酒馆,酒不错,厨子的手艺也不错,要不咱们去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吃到什么新鲜的野味?”

吴越一口答应,心里也微微一动,暗道:“京城的谢庄?这名字怎么好象在那里听说过?”

回忆了一下没想起在那里听说过谢庄,吴越也没去辛苦琢磨,只是与李鸿章继续并骑而行,结果很快的,李鸿章所说那个谢庄就已经遥遥在望了,然而在快要进村的时候,替吴越牵马的狗腿子吴大赛却突然要到路边小解,吴越也没在意,挥挥手就让吴大赛进了路边草丛。

再然后,意外就突然生了,去路边小解的吴大赛突然鬼哭狼嚎着冲出草丛,身后还跟了一群马蜂,吴越和李鸿章见了都是大惊,赶紧一起拍马逃命,接着很自然的,快马加鞭时,骑术烂到了极点的吴越转眼间就失去了对坐骑的控制,那匹比毛驴大不了多少的蒙古马象是了疯一样,驮着比芦柴棒胖不了多少的吴越直接冲进了前方的村庄,惊得村内群狗乱叫,也把吴越吓得是杀猪一样的不断惨叫,“救命!救命啊!”

怎么惨叫也没用,没有骑马经验的吴越无意识乱踢马肚子时,又更加激了那匹瘟马的野性,瘟马横冲直撞间,竟然还在村口接连撞翻了两三个吴健彰的昔日同行——挑着鸡笼的小贩。再然后,那匹瘟马竟然还向着一口养鸭池塘直接冲了过去,吴越见了大惊,只能是赶紧的放声惨叫,“救命——!”

“吁————!”

老天爷还真有不长眼的时候,眼看协助签定《大沽条约》的吴小买办就要遭报应的时候,路旁突然冲上来一个壮汉,一把拉住吴越的缰绳,奋力向后一拉,神力所到之处,不但拉住了马,还把吴越连人带马给拉得人立起来,早就被吓得把脚退出马镫的吴越往下一滑,结结实实一屁股坐在地上,把吴越疼得是再次惨叫,“哎哟!”

老天爷,你太不给力了!

第四十四章 前恭后倨

救下吴越那名壮汉于马术甚有经验,见吴越滑坐在马后,怕马匹受惊抬腿后踢,踢到吴越身上那里,赶紧又把吴越那匹驴子马往侧一掀,硬生生把马掀得侧翻在地,然后才把吴越拉到一旁,好言问道:“小兄弟,没事吧?”

“没事,就是屁股有点疼。”吴越呻吟着回答,在那壮汉的搀扶下挣扎站起,然后才向那壮汉道谢道:“多谢大哥,如果不是你,我今天可就惨了。”

“哈哈,小事一桩,道什么谢?”

那壮汉爽朗笑着挥手,又好奇问起吴越马匹失控的原因,吴越赶紧介绍情况时,李鸿章和吴大赛等人已经赶到了现场,而那几个在村口被吴越撞翻了的挑鸡贩子也跑了过来,愤怒指责吴越走路为什么不长眼睛?还迫不及待的要求吴越赔偿他们银子。

理亏的吴越无可奈何,只好一边道歉,一边拿出碎银子准备赔偿他们的损失,谁曾想那个救人的壮汉却一把按住吴越,冲那几个挑鸡贩子喝道:“不准要他的银子,他是不会骑马拉不住惊马,不是故意撞你们,你们又没什么事,要他银子脸不脸红?”

那壮汉在这个村子里似乎很有威信,他开了口不许那些挑鸡贩敲诈吴越银子,6续赶来看热闹的村民也纷纷帮腔,都说吴越这么做既不是故意,又没伤到那些挑鸡贩子那里,那些挑鸡贩还要吴越赔银子太不讲理。最后那几个挑鸡贩也不敢犯众怒,只能是乖乖接受了吴越的赔礼道歉,挑着在村子里收购的鸡鸭离开。

经过这么一折腾,吴越当然是对那古道热肠的壮汉好感大生,刚想再向那壮汉道谢时,不曾想人群中却跑出了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可爱小姑娘,十分惊喜的向吴越问道:“大哥哥,怎么是你?你怎么来这里了?”

“是你?”吴越也是眼一亮,原来这短小姑娘不是别人,恰好就是吴越前些天在僧格林沁小舅子酒楼里帮过那个可爱小姑娘——准确的叫法,应该是可爱小箩莉。

“闺女,你认识这位小兄弟?”

更让吴越没有想到的是,不长眼救下他的那个壮汉,竟然还恰好是那可爱小箩莉的父亲,而那小箩莉介绍说吴越就是在京城酒楼里帮过她的好人后,那壮汉顿时就开心大笑了,拍着吴越的肩膀说道:“好兄弟,想不到咱们有缘,快走快走,到我家里喝酒去,我要当面向你道谢。上次在京城里如果不是你帮忙,我闺女可就要受委屈了,老哥我得好生谢你才行!”

吴越赶紧谦虚,说自己才应该向那壮汉道谢才对,那壮汉却是根本懒得和吴越客套,把吴越硬拉上了就走,那性格活泼小箩莉也一直跟在旁边,不断询问吴越来她村子里的原因,当得知吴越和李鸿章是想来吃野味后,那小箩莉还马上自告奋勇要去打几只野兔来给吴越下酒,最后还是她的父亲把她拦住,说是家里还有几只风干的野兔可以做菜,那活泼小箩莉这才安生下来。

被那对过于热情的父女硬拉到了他们家里,吴越才现自己想把小箩莉买去做丫鬟完全就是痴心妄想,因为那小箩莉的家里虽然不算有钱人家,在这个时代却绝对算得上温饱水平,同时那壮汉还只有小箩莉这么一个女儿,不用问也知道他绝对不会卖女儿。吴越也只好彻底死了那点龌龊心思,老老实实的与那壮汉称兄道弟起来。

也是到了那壮汉安排了媳妇赶紧去备酒备菜后,已经坐上炕的吴越才抓到机会问起那壮汉的名字和身份,那壮汉如实答道:“高姓大名不敢当,冯三保,是这个村子的地保,平时务农,有空就到山上去打打猎,赚一点散碎银子养家糊口。”

自我介绍了名字身份后,冯三保也到炕上坐下,好奇的向吴越反问道:“兄弟,听我闺女说,你好象是什么恭王爷府上的人,你在恭王爷府上是做什么的?是不是城里人说的什么包衣?”

“当然不是。”恨包衣奴才入骨的吴越赶紧摇头否认,又笑着说道:“那天是他们都误会了,其实我只是认识恭王爷,就顺口提到了恭王爷的名字,结果没想到就把他们吓住了。我是在礼部当差。”

“礼部?”冯三保似乎还懂点京城官府衙门的区别,很是惊讶的问道:“兄弟,你说的什么礼部,莫非就是管读书人考状元那个礼部?”

吴越笑着点头,在一旁侍侯的吴大赛也站出来狐假虎威,说道:“冯壮士,我家孙少爷不但是在礼部当官,还是正六品的礼部主事!”

“我的娘啊!”冯三保夸张大叫,还一把拉住了吴越的瘦手,激动说道:“原来兄弟不但是官,还是专门管文曲星的官,我冯三保这辈子最敬重的就是有学问的读书人,你能来我家做客,是我冯三保家里的荣幸啊!”

连繁体字都写不了几个的吴越苦笑,冯三保则握住吴越的双手不断摇晃,没口子的夸奖吴越,偏巧那小箩莉端茶过来,嫌父亲的手挡住了桌子,便埋怨道:“爹,你放手行不行?我都没地方放茶杯了,要是把茶杯打翻了,娘是骂你还是骂我?”

“小丫头,没大没小,连你爹都敢呵斥了?”冯三保不满的反过来指责女儿,还呵斥道:“爹这是在尊敬有学问的读书人,你将来要是能嫁这么一个学问大到在礼部当官的读书人,爹做梦都能笑醒!”

虽然性格活泼爽朗,但是听到这样的话,那可爱小箩莉还是一下子就脸红了,肚子里确实根本没什么墨水的吴越也有些尴尬,谁曾想旁边的李鸿章却落井下石,笑着说道:“慰亭,冯壮士这么看得起你,你又没有定亲,干脆就乘着这个机会向冯壮汉求亲吧。”

小箩莉的脸更红了,吴越也更加尴尬,忙说道:“少荃,别开这样的玩笑。”

“谁开玩笑了?”李鸿章坏笑说道:“你忘了,你爷爷离开京城的时候,可是对我说过,让我催一下你赶紧找个媳妇,给你们老吴家传宗接代。你和这位姑娘年龄相差不大,又这么有缘分,我是好心撮合你们。”

说罢,年轻时被曾国藩为喜欢哗众取宠的李鸿章也用事实证明了曾国藩看人无差,还真向冯三保说道:“冯壮士,考虑一下如何?我这个兄弟的来历可不简单,他的老师是曾子曾圣人的七十世孙,肚子里有的是墨水,他的祖父也是大清官员,家里的条件就更不用说了,买下一百个谢庄银子还有富裕。更难得的是我这个兄弟人品很好,不嫖不赌更不抽大烟,到京城这么长时间了,连八大胡同的门往那里开都不知道,你要是答应,你的千金可马上就有福享了。”

听到这话,那小箩莉羞得早就撒腿开溜了,吴越则是连蹬好几腿都没能让李鸿章闭嘴,最后也忍不住有些脸红害羞。而让吴越意外的是,听了李鸿章的说笑后,冯三保不但没有生气,相反还上下仔细打量吴越,始终都没有说一句话,吴越心里也顿时有些动摇起来,暗道:“难道真的有门?”

如果不是接下来生的事,吴越或许真的就要稀里糊涂的和一个很有潜力的可爱小箩莉定下亲事,因为冯三保不但对吴越的印象相当不错,还对吴越的出身门第十分眼热——就是有些不喜欢吴越的相貌。但是连吴越的底细都没仔细摸清楚,冯三保当然也不敢轻易就把女儿许出去,很快就打着哈哈说道:“这位公子真会说笑,慰亭公子这么好的条件,那会看得上我这个调皮女儿?这事以后再说,以后再说。”

“以后再说?”吴越心中一动,马上听出冯三保并没有断然拒绝的意思,李鸿章也不断的向吴越挤眉弄眼,示意这事还有门。

这时,冯三保又向吴越问道:“对了,慰亭公子,你看我这粗人糊涂,都还没请教你的高姓大名……。”

“高姓大名不敢当,在下吴越,慰亭是我的字。”吴越赶紧自我介绍,又指着李鸿章说道:“他叫李鸿章,字少荃,是我的同门师兄,在翰林……。”

吴越还没把话说完,冯三保的脸色就变了,打断吴越说道:“等等!吴越?难道你就是到大沽口和洋人谈判那个吴越?把朝廷的银子赔了二十万两给洋人的那个吴越?”

万没料到自己在谢庄这里都这么有名,吴越也只好硬着头皮点头承认,然后又赶紧辩解道:“签条约赔银子的不是我,是恭王爷,我只是给恭王爷当通译,帮着他和洋人谈判。”

辩解无用,冯三保直接下了炕,脸色十分难看的说道:“听说洋人这次来打大沽口,也是你和你爷爷吴健彰招来的。”

“不是我和我爷爷,是翁心存和他儿子。”吴越赶紧继续辩解,“翁心存父子在上海胡作非为,又是栽赃陷害又是不准洋人进城,洋人火了才把军舰开到大沽口……。”

“住口!”冯三保须怒张,大吼道:“给老子滚!老子家不欢迎你这个狗汉奸!”

场面比之前更尴尬了,听到冯三保的吼叫,正在做菜的冯妻和那可爱小箩莉都惊得赶紧跑来打听生了什么事——怎么刚才还要谈婚论嫁,这会又突然翻脸了?冯三保则指着吴越向妻女怒吼,说吴越就是在民间臭名昭著的小汉奸吴小买办,吴越则满头汗水的解释,说这件事的真正导火索是翁心存父子,又要李鸿章替自己做证,证明大沽口谈判时如果不是自己据理力争,朝廷肯定得赔出更多银子。但是性格嫉恶如仇的冯三保被民间传言先入为主,不但没听吴越和李鸿章的解释,还挽起了袖子攥着拳头怒吼道:“你滚不滚?你再不滚,老子就把你扔出去!”

看了看冯三保那对比坛子还大的拳头,吴越和李鸿章都悄悄的咽了一口唾沫,最后也只能乖乖下炕出门,牵上马灰头土脸的离开,而走出冯三保家的院门后,吴越还听到冯三保在房内怒吼,“马上打水来,把咱们家的炕洗三遍!脏!臭!臭!脏!”

虽然被冯三保这么不客气的赶出门,但吴越和李鸿章却都没有什么恨冯三保的意思,相反还打心眼里有些钦佩冯三保的嫉恶如仇和不畏权贵,所以在离开谢庄的路上,李鸿章还向吴越苦笑说道:“慰亭,当初在大沽口时,我还眼红你学贯中西,大出风头。但是现在看来,我真应该庆幸那时候没能象你一样出风头,没让人记住我的名字,不然以后我还真不敢再来谢庄吃野味了。”

“等着吧,你跑不掉!”吴越咬牙切齿,自肺腑的说道:“你少荃如果还想在官场上继续混下去,还想升官赐爵,这样的事你就跑不掉!很有前途的裱糊匠工作在将来等着你!”

这个时代的李鸿章当然不知道大清裱糊匠这个词其实是他的创,更还不懂裱糊匠这个词的意思,还道是吴越心情不好随口乱说,便也没在和吴越打趣,只是垂头丧气的陪着更加垂头丧气的吴越走出谢庄。然而出了村口还没走出多远,身后却又传来了冯三保女儿清脆的喊叫声,“等等,吴越,你等等!”

吴越疑惑的站住回头,却见冯三保那个可爱的箩莉女儿直接跑到自己面前,伸出小手露出几块碎银,说道:“吴越,我爹叫我拿来还你,我家不用你的银子。”

“小妹妹,怎么连你都不相信我?”吴越哀号了,道:“我真是无辜的,洋人来打大沽口不是因为我,朝廷那二十万两银子也不是我赔出去的,当时如果不是我,朝廷赔得银子肯定更多!你要相信我!”

因为得到过吴越的帮助,小箩莉对吴越倒没什么特别坏的印象,脆生生的说道:“我想相信你,可是村里人都说是你干的,你叫我怎么相信你?”

“那我要怎么做,你才肯相信我?”吴越苦笑问道。

那小箩莉犹豫了,盘算了片刻才说道:“如果你能做一些好事,让我知道你是好人,那我就相信你。但是现在,我要先把银子还你,我爹火很大,不许我要你的银子。”

说罢,那小箩莉又把银子往吴越的面前一送,吴越无可奈何的接回自己当初送给小箩莉买衣服红头绳的银子,又咬牙切齿的说道:“小妹妹,那好,你就等着,总有那么一天,我会向你证明我没骗你!也会让你知道,我做那些事,都是为了你们这些无辜的老百姓好!”

见吴越说得认真,小箩莉倒也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吴大哥,我走了,上次酒楼里的事,谢谢你。我叫冯婉贞,我会记住你的。”

吴越手里的银子滑落在地了,瘦脸上也尽是震惊,呆呆看着那小箩莉仿佛入定,那小箩莉被吴越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赶紧说了一句我走了,然后转身就往村子里跑,吴越也这次回过神来,忙大声说道:“婉贞小妹妹,你一定要等着我,等我证明了我没骗你以后,我一定还会来找你,你等着我!”

听到这话,目前还只是小箩莉的冯婉贞当然脸蛋一红,跑得更快,心脏也开始有些加,暗道:“这人怎么这样?就在村口都这么大声的喊,让人听到误会了怎么办?村里人还不得拿这事把我笑死?或许爹没说错,这人不是什么好人。”

这时,旁边的李鸿章也惊讶问道:“慰亭,不会吧,听你这话的意思,难道你真看上她了?真的铁了心要娶她?”

“别误会。”吴越摇头,说道:“我只是觉得有点窝囊,让这么可爱一个小姑娘这样的误会我,所以才和她多说几句话,没其他意思。再说了,她又这么小,你开玩笑也别拿她来开。”

见吴越说得认真,李鸿章倒也相信,但是义正言辞的驳斥了李鸿章后,吴越却又悄悄琢磨了起来,“不过嘛,看这个小冯婉贞的模样,再长几年肯定比课本说的还漂亮,说不定比我在上海那个周秀英更漂亮,再过上几年等她长大点,也不是不能考虑。”

盘算到这里,吴越不由又开始想念上海,想念差点和自己合法滚床单的周秀英了,“受人滴水恩,必当涌泉报,小丫头上次帮了我,我还没报答她,等有机会回上海,我是不是考虑吃点亏,把她给娶了?”

这一天的事还没完,心里盘算着如何才能让小冯婉贞和冯三保相信自己是无辜背上骂名,还有是不是受点委屈把周秀英娶进门,吴越也没了继续游览圆明园风光的心思,与李鸿章径直回了京城。

待到得京城时,折腾了大半天的吴越和李鸿章当然早已是又饿又累,便又径直去了大栅栏下馆子,然而再到了举杯换盏的时候,李鸿章又突然对吴越做到了一个噤声手势,然后侧耳去听隔壁雅间的动静,吴越莫名其妙,也侧耳细听的时候,却听到隔壁有人在议论肃顺的事,说是肃顺今天才刚回到京城,府门前马上就挤满了排队侯见的官员。

听了半天没听出什么名堂,吴越便有些奇怪的向李鸿章问道:“少荃,怎么了?怎么这么关心肃大人的事?”

“京城里谁不关心他的事?”李鸿章白了吴越一眼,说道:“亏你还是京官,连肃大人在京城里是什么地位都不知道,皇上面前的第一红人!皇上对他的宠爱,还在对军机处几大中堂之上!谁要是抱上了他的大腿,谁就等着升官财吧!”

“肃顺有这么厉害?”吴越有些疑惑,说道:“不觉得啊?我在上海和他接触时,感觉他只是待人亲切,没什么架子,并没觉得他有什么了不起啊?”

“肃大人待人亲切,没什么架子?”

李鸿章如听外星语言,赶紧打听吴越与肃顺接触的经过,吴越对李鸿章倒是没什么保留,如实说了自己在上海与肃顺的几次接触经过,也说了肃顺是因为敬重林则徐对自家特别照顾的事,更坦白低声说了自己的买办爷爷没少在肃顺身上下大本钱。李鸿章则越听越是目瞪口呆,还突然一把抓住了吴越的手,低声说道:“慰亭,这是好机会啊,既然肃大人对你们吴家高看一眼,又是刚刚从上海回来,你为什么不赶紧抓住这个机会去拜访一下他,争取把他的大腿给抱稳抱结实了?!”

“没兴趣。”轮到吴越翻白眼了,道:“你知道的,我不想当这官,所以对这些事没兴趣。”

“你没兴趣,我有!这机会你不要,我要!”李鸿章气得想把吴越掐死,干脆拉上了吴越的手摇晃,道:“慰亭,我们是好兄弟,整个京城,就数你和我关系最好,这事你无论如何得帮我一把,带我去拜见一下肃大人,我求你了!”

“上次我不是带你去见了恭亲王吗?”吴越没好气的说道:“抱上恭王爷的大腿不够,还想抱肃大人的大腿?”

“我那算什么抱上恭王爷的大腿?恭王爷既没有叫我递门生帖,又没有特别的大力提拔我,我那算抱住了他的大腿?”李鸿章叫苦,又低声说道:“慰亭,而且恭王爷现在又没有什么实权,就算真抱紧了他的大腿也作用不大,肃大人不同,他是皇上面前的第一红人,皇上对他言听计从,他如果对我高看一眼,我就有机会飞黄腾达了!所以慰亭,这事你无论如何都得帮我,一定得帮!”

受不了李鸿章的一再纠缠,又和李鸿章算得上臭味相投,吴越最后还是无可奈何的点头答应,李鸿章大喜,赶紧连连道谢,吴越挥手表示不用,心道:“你喜欢当裱糊匠,那我成全你,将来你在贤良寺油尽灯枯吐血而亡的时候,可别怪我。”

第四十五章 夫唯不争

癞蛤蟆跳到秤盘上——自称自!

不知天高地厚的吴越实在高估了自己的分量,尽管在李鸿章近乎恳求的劝说下,吴越很是花了一些力气收拾准备,编造了一个冠冕堂皇的求见借口,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带着李鸿章去肃顺府上拜访。然而真正到了肃顺府的门前后,吴越才无比傻眼的现,自己想要见到肃顺,绝对没有在上海那么容易。

因为肃大人的门前比菜市场还热闹,大大小小的轿子从府门前排到了胡同口,轿夫长随三五成群的挤满墙根,肃府门房里更是有着一二十个大清官员在排队侯见,出面接待的门子对吴越和李鸿章更是没有什么好脸色,对李鸿章双手捧上的拜帖和门敬连看都不看一眼,态度傲慢只是询问吴越的官职,再当得知吴越只是一个六品主事后,那门子还差点把口水直接喷到吴越脸上,“礼部主客司主事?你一个芝麻绿豆官,找我们老爷能有什么事?走走走,我们老爷公务繁忙,没空见你!”

“这位管事,我这位贤弟见过你家老爷,肃大人还对我这位贤弟印象深刻,请你务必通禀一声,肃大人一定能想起我这贤弟。”

李鸿章点头哈腰的继续恳求,可惜那门子还是不听,还随手指了一个正在排队侯见的官员,冷笑说道:“见过我家老爷,我家老爷就能见你们了?看到没有,这位常大人还是我家老爷的包衣,家生的奴才!从我们老爷去上海前就排了队拜见我家老爷,到现在还没有见到我家老爷!你们算什么东西?快滚!别在这丢人现眼!”

“我是来负荆请罪的,你家老爷也不见我?”吴越有些来了火气,大声说道:“上次我和肃大人见面的时候,因为不知道他的身份,对他有些顶撞冒犯,这会来负荆请罪,你家老爷也不见?”

吴越的话还没说完,门房里就已经是笑声一片,不少官员笑得前仰后合,都说吴越这一手太老套了,跑来求官找这种冠冕堂皇的借口,在大清官场上已经不新鲜了。那肃府门子也是放声大笑,挥手说道:“快走吧,用不着了,象你这种六品闲官,就算顶撞过我家老爷,我家老爷也只当苍蝇在耳边嗡嗡嗡,不会放在心上。走吧,我替我家老爷宽恕你了。”

除了有些窝火外,吴越倒是毫不在乎能否见到肃顺,官迷心窍的李鸿章却是万分失望。然而就在这时,又有一位中年官员来到了门前求见,肃府门子赶紧扔下吴越和李鸿章迎上去的时候,吴越却也认出了来人——林则徐的长子林汝舟。然后吴越不敢怠慢,慌忙抢上前去行礼,恭恭敬敬的说道:“小侄吴越,见过林伯父。”

“越,你怎么在这里?”林汝舟有些疑惑的问道。

“我来拜见肃大人,结果被拦在了这里。”吴越如实说道:“刚想走,结果就遇到了伯父你,所以小侄就赶紧给你请安了。”

“你一个礼部主事,能有什么事拜见肃大人?”林汝舟也十分怀疑吴越的真正用意,立即把国字脸一沉,警告道:“越,做伯父的有言在先,你可得学好,别学什么投机钻营,不然我第一个不答应!”

“伯父,你冤枉死我了。”吴越喊冤,很直接的说道:“伯父,小侄如果想跑官要官,用得着来这里?小侄不会直接去找你?不会去找恭王爷?伯父你去打听打听,这么多天了,小侄去恭王爷府上走过一次没有?”

“晚辈李鸿章,见过林叔父。”李鸿章也跑到林汝舟的面前行礼,恭敬说道:“林叔父,晚辈与慰亭是至交好友,晚辈可以替慰亭贤弟做证,他这次来拜见肃大人,只是为了负荆请罪,别无他意。”

“负荆请罪?什么意思?”

林汝舟好奇的问,吴越无奈,只好把李鸿章替自己编造的借口给说了一遍,说自己在上海与肃顺见面时因为不知道肃顺的身份,对肃顺这个当朝大红人多有不敬之处,而肃顺却以德报怨,对老吴家颇有照顾,自己觉得羞愧难当,所以就跑来这里负荆请罪了。

还别说,李鸿章编这个借口还真象那么回事,再加上与吴越接触期间,现吴越确实没对官职权力流露过任何贪恋之意,林汝舟倒也点了点头,说道:“想不到你还能有这番知错就改的美德,也罢,这也是机缘,我难得来肃大人府上一次,既然恰好遇到了你这件事,一会我就替你对肃大人说说,请他给你一个机会到他面前认错。”

说罢,因为内阁公务来见肃顺的林汝舟这才向肃府门子道出了来意,肃府门子慌忙入内禀报后,然后没过多久,让那些排队侯见的官员大吃一惊的事生了——咸丰大帝面前的第一红人内阁大学士肃顺,竟然亲自来到了门前迎接林汝舟,还一见面就埋怨道:“镜枫兄,你来见我还要什么通报?这不是和我见外是什么?快里面请,里面请。”

林汝舟很清楚肃顺真正敬重的其实是自己的父亲,忙行礼道:“肃大人客气,下官是因为公务来拜见你,必须按规矩行事,不敢冒昧。”

“别那么多规矩,叫我表字。知道你是公事,没公事你会来我家串门那才叫怪!”

肃顺伸手拦住林汝舟的行礼,然后眼光瞟见林汝舟旁边的吴越时,肃顺的脸上却立即变了颜色,二话不说上来就一把揪住了吴越的耳朵,接着恶狠狠问道:“小兔崽子,你跑来这里做什么?是不是觉得在上海还没把我给气够,还想接着在京城顶撞我?”

吴越苦笑着赶紧赔罪,林汝舟也解释说吴越这是来向肃顺负荆请罪,结果肃顺却不听吴越的胡扯,冲林汝舟说道:“镜枫,别听你这个侄子瞎扯蛋,他会负荆请罪那才叫怪!你是不知道,这小子在上海对我的那份嚣张,非要逼着我当众朗读圣旨才相信我是钦差,如果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当时我还真想抽他两耳光!”

“那雨亭你尽管抽吧。”性格严肃的林汝舟难得说句玩笑话,“有我在这里,我保管他不敢还手。”

“很好!有镜枫你这句话,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肃顺狞笑着挽起袖子,还真向吴越的丑脸上抡出一掌,吴越下意识的躲闪间,肃顺的巴掌却已经停在了吴越的瘦脸旁边。再然后,周围自然也响起了一片轰笑声音,肃顺和林汝舟一起大笑,李鸿章也在大笑,门房里那些排队侯见的大清官员更是个个放声大笑——同时也在心里把吴越妒忌到死——他们可是宁可把老婆卖了换钱,也愿意换上这么一个被肃顺戏耍的机会!

大笑过后,肃顺踢了吴越一脚,喝道:“得了!别装模作样了!看在你林伯父的面子上,这次就饶了你了,快随你林伯父进来说话。”

说罢,肃顺又客气邀请林汝舟进门,吴越苦笑着跟上,李鸿章也鬼鬼祟祟的尾随着吴越混了进去,留下一大帮排队侯见的官员在那里脸上赔笑,点头哈腰,然后自然是低声议论吴越的身份背景不提。

和李鸿章一起规规矩矩的站在了林汝舟身后,直到林汝舟和肃顺把公事议罢,等得快打呵欠的吴越才在李鸿章的提醒下上前,到肃顺面前恭敬打千请罪,双手呈上李鸿章也有份的礼物,感谢肃顺在上海对自家的以德报怨之恩。肃顺则挥挥手,说道:“行了,知道错了就行了,用不着这么多礼。听说你这次帮着恭王爷和洋人谈判干得不错,据理力争替我们大清挽回了不少损失,也算得起我在上海对你的特别关照了,起来吧。”

吴越道谢,起身刚想向肃顺介绍李鸿章,说李鸿章在那次谈判中也出了不少力,但没料到肃顺却抢先说道:“听说你封的是礼部主客司主事,怎么样?在那个职位上干得如何?”

“肃大人,下官说了你可别生气,实在是闲得太无聊。”吴越在肃顺面前倒是实话实说,道:“成天都没事干,闲得下官都想辞官回乡了。”

“主客司的差使确实有些闲。”肃顺点头,又主动问道:“是不是想换个差使?想到那个衙门任职?要不要我替你对军机处打个招呼?”

听到这话,李鸿章当然是妒忌得连眼睛都红了,可惜吴越在这方面却是个暴殄天物的主,说道:“谢肃大人,下官对于仕途毫无兴趣,不管换什么差使都觉得无聊,所以你的好意下官就心领了。”

肃顺有些傻眼,上下打量了吴越一番,疑惑问道:“你小子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我可有言在先,这是我看着你林伯父的面子上给你的机会,也只给你一次这样的机会,你真不想要什么官?”

“肃大人,下官真不是来要官的。”吴越点头,很是无奈的说道:“下官今天来拜见你,真的只是为了来向你负荆请罪。”

肃顺更傻眼了,旁边的林汝舟也替吴越解释,说吴越这次真不是为了官职权力而来,还说其实鬼子六也非常欣赏吴越,但吴越从大沽口回来后,就从没登过鬼子六的恭王府大门一步。结果林汝舟不这么说还好,这么说了以后,反倒激起了肃顺的逆反心理,向吴越呵斥道:“才多大点年纪,怎么就这样的不求上进了?小小年纪就想学陶渊明采菊东篱下,以后能有什么作为?”

吴越恭敬领训,那边李鸿章忍无可忍,壮着胆子出列说道:“肃大人,慰亭在这方面确实可气,明明是满腹才学,中西贯通,却偏偏对仕途功业毫无兴趣,一心只想辞官回家,下官劝了他多少次要为国效力,他都死活不听。”

很可惜,李鸿章的这番言语并没有让肃顺对他产生兴趣,相反还让肃顺对吴越更为重视,肃顺又呵斥吴越道:“学得文武艺,售与帝王家,皇上恩旨拔你为六品主事,那是多大的恩典,你不思报效,反倒想着辞官,对得起皇上的如天之恩么?给我老实在京城呆着,敢上折子辞官,我第一个饶不了你!等过几天,我给你换一个合适的职位。”

说罢,肃顺还又转向林汝舟说道:“镜枫,你这个侄子爱闯祸归爱闯祸,但胆色和智谋都有,是个干大事的材料,你是他的伯父,得替朝廷多督导一下他的学业,我在差事上也尽可能给他历练机会,争取把他培养成朝廷的栋梁之才。”

林汝舟赶紧点头答应,又呵斥吴越,让吴越赶快向肃顺道谢,吴越无可奈何,只能是口不对心的道谢。而旁边的李鸿章却是有一种想要吐血的冲动,暗道:“这就是命啊,想当官的当不上,不想当官的拼命有人想要关照他,我怎么就碰不上这样的好事?”

这时,事务繁忙的肃顺已经假惺惺的挽留林汝舟吃饭,知道肃顺有多忙的林汝舟婉辞不受,起身告辞,吴越和李鸿章也一起各怀心思的行礼告辞,而肃顺却又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忙说道:“越,等等,有件事问你,关于松江府青浦县的周立春,你对他的情况知道多少?”

“周立春?”吴越楞了一楞,虽然不明白肃顺为什么会突然关心这么一个小老百姓,但还是如实说道:“下官对他不是很熟悉,只知道他是青浦塘湾帮的帮主,在青浦一带小有威望,也有一点号召力,后来因为一些事,下官和他有过几次接触,觉得这个人做事有些不择手段,对他的印象不是很好。”

说罢,吴越还又忍不住好奇问道:“肃大人,你怎么会突然问起他?”

“想不到你还有点识人之明,你没看错他。”

肃顺冷笑,说道:“我在上海查办翁心存与你爷爷互相弹劾的案子,现他也牵涉其中,下令追拿没抓住,那曾想我前脚刚离开上海,他后脚就在青浦聚众作乱,公开抗交钱粮,还打出了什么义兴公司的旗帜,号召松江苏州各府县的百姓都拒交钱粮税赋。告急的折子已经送到了军机处,朝廷也给他定了一个叛逆之罪,下令追剿。”

“周立春有这么大胆子?”对这段历史一无所知的吴越有些惊讶,但是再转念一想后,吴越又马上欣喜若狂了,赶紧又向肃顺行礼,恭敬说道:“肃大人,刚才你说下官不能不求上进,其实下官也不是完全不想为朝廷效力。下官斗胆,想求你让下官前往上海办理团练,帮助松江苏州两府剿平周立春逆贼!”

“你想办团练?”肃顺疑惑问道。

“是的。”吴越点头,说道:“不瞒肃大人,其实下官早有办理团练为国平叛之念,只恨一直没有机会,既然现在机会来了,下官就斗胆想请大人你成全一二。下官十三岁就迁居上海,在松江府长大,对松江府的风俗民情十分熟悉,又和周立春见过几面,对他的情况颇有了解,组办团练铲除于他易如反掌,万望大人准允。”

说罢,见肃顺神情有些犹豫,吴越又赶紧低声恳求伯父林汝舟也帮自己说情,而林汝舟也还算是一个爱护晚辈的好伯父,便也对肃顺说道:“雨亭,如果有可能的话,是得请成全一下我这个侄子。他办团练有优势,当年我父亲在广州组建团练抗击英夷时,越的祖父吴健彰也有参与,替我父亲说服了许多广东富商士绅捐资助国,熟悉办理团练的各种事务,越去上海办理团练助剿,可以少走许多弯路。”

与民族英雄林则徐的特殊关系,吴健彰唯一能送给宝贝孙子这点政治财产虽然微小,但是在关键时刻和特殊环境下却往往能起到重要作用,肃顺既是素来敬重林则徐,又多少有些喜欢吴越敢作敢为和智勇双全,所以林汝舟开了这个口后,肃顺也再没犹豫,向吴越吩咐道:“回去上个折子,我会和军机处打招呼的。”

吴越大喜,赶紧连连向肃顺和林汝舟道谢,然后欢天喜地的随着林汝舟告辞离开,出了钱凑了份子的李鸿章什么都没有捞到,甚至都没能在肃顺面前做一下自我介绍,自然是大失所望,可是又没胆子象吴越一样在肃顺面前放肆,也只好垂头丧气的陪着吴越告辞离开,心里不断大骂肃顺有眼无珠,竟然没有现自己这样的经天纬地之才——良心话,肃顺在这点上也确实是有眼无珠。

出于敬重还有出于感谢,吴越本想把林汝舟送回家,但林汝舟却还有公事要办,到了肃顺府门外就和吴越道了分别,吴越鞠躬恭送,而到了林汝舟走远后,吴越自然是马上要求好哥们李鸿章替自己写折子,奏请朝廷允许自己到上海去办理团练。李鸿章闷闷不乐的答应,又更加闷闷不乐的说道:“慰亭,我就搞不懂了,怎么你越是不想当官,肃大人就越是想让你为朝廷效力,我这个一心想报效国家的,怎么肃大人连我的名字官职都懒得问一句?”

“少荃,这或许就是书上说的无欲则刚。”吴越拍着李鸿章的肩膀笑道:“我是真心不想当官,无欲无求,所以才有这么多机会考验和引诱我。你是有欲有求,所以上天才故意不给你机会,这也是一种考验。”

“胡说八道!”李鸿章的火气很大,恨恨说道:“你这那叫什么无欲则刚?你这叫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不自见,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长!装模作样不居功不贪欲,肃大人反倒觉得你稀奇难得,以退为进以屈求伸,这些花招算是被你玩得炉火纯青了!”

知道李鸿章这会的心情极度不好,吴越也没和他争辩,只是微笑说道:“少荃,如果你实在想升官财,在京城里又找不到什么门路机会,要不就和我去上海办团练吧,战场上挥刀杀敌,实打实的挣功劳挣银子,升官财的机会不是比在京城里更多?”

“你想叫我和你去上海办团练?”李鸿章一楞,犹豫了一下才说道:“那到了上海把团练办起来,我们谁当头?”

“当然是你当头。”吴越想都不想就说道:“你年纪比我大,官也比我大,到了上海办团练当然是你当头,我给你当副手。”

李鸿章愕然来看吴越,吴越微笑回视,目光坦荡,毫不藏私——吴越可是真心愿意给李鸿章当副手,一是吴越不愿意去操心受累,二是吴越很清楚李鸿章有多大本事,自己给李鸿章当副手只有享福的命。

很可惜,决定历史轨道的关键时刻,李鸿章却做出了一个让他子孙后代都悔青肠子的错误选择,摇头说道:“算了,叫你出钱出粮办团练,我坐享其成当你的上司,我还没那么厚的脸皮,再说我也没办团练的兴趣,上海团练的事,你还是自己操心吧。”

说罢,李鸿章又在心里嘀咕道:“关键是松江府那点贼乱太小,就算彻底平定了,又能有多大点功劳?除非是象老师的另一个弟子江忠源一样,独自率领一军和逆干,否则我没这个兴趣。”

吴越很真诚的又劝了李鸿章几句,但李鸿章还是摇头拒绝,吴越无奈,也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只是在心里盘算道:“李鸿章不去也好,回去随便弄几百个练勇,找洋人随便买点武器,随便打两仗敷衍完事算逑,乐得自在。”

第四十六章 办理团练

朝中有人就是好做官,本来象吴越这样的六品小官上折子请办团练,送进军机处后没有十天半个月休想能被那位军机大臣过目,搁置上一两个月才有答复也毫不稀奇。但是因为肃大人随口打的一个招呼,新入值军机处的军机大臣邵灿就专门让人从小山一样高的折子堆里找出了这道折子,看看折子里的文笔优美,理由充分,又是利国利民的小好事,邵灿便顺手在折子批下了‘吏部准行’五个字。

正因为有了这五个字,吴越就很快在吏部得到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二个官职——大清江苏省松江府团练督办,尽管这只是一个没品级更没俸禄的兼差,但吴越却是视为珍宝,捧着官凭印信笑得连嘴巴都合不拢,二话不说就跑到礼部去交割差事,通知吴大赛等狗腿子收拾行李准备返回上海。

咸丰二年,农历七月二十八,就任礼部主客司主事仅一个月的吴越辞别了该辞别的人,领着吴大赛等狗腿子就迫不及待的启程出了,与唯一来给自己送行的李鸿章拱手告别后,吴越回头看了看灰暗的北京城墙,心里还嘀咕道:“永别了,保守闭塞又被螨虫霸占的破地方,老子是说什么都不想再回来了。”

归心似箭,仅用了小半个月时间,沿着运河南下的吴越就顺利回到了思念已久的上海城,也见到了阔别已久的买办爷爷吴健彰。而看到宝贝孙子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时,吴健彰第一反应当然是惊喜万分,然而把宝贝孙子抱在怀里嚎啕了几声后,吴健彰却又回过神来了,赶紧抹去眼泪问道:“越,你怎么回来了?你才当了几天的礼部主事,那来的探亲假?”

“我不喜欢京城那个鬼地方,又想爷爷你,就请肃大人帮忙,给我弄了一个松江府团练督办的差使回来了。”

吴越随口解释,把自己回来的前后经过对吴健彰大概说了,结果吴健彰一听却是连连叫苦,不断埋怨,道:“小祖宗,你不想呆在京城我不拦你,但你干嘛要用办团练的借口回来?这督办团练不但要四处筹银子筹粮得罪人,还得冒着风险带着团练上战场打仗,差事一旦办不好,你的官职都还得丢了,你怎么就不动动脑子想想这利弊轻重?”

“没事,没事。”吴越安慰爷爷道:“爷爷你放心,我这次回来办理团练,主要目的是助剿青浦那群抗粮刁民,差事不是很难办。而且听说青浦那帮刁民的头头就是周立春,他和我阿源叔是拜把子的兄弟,我还有希望让阿源叔出面,把他招降过来。”

“没你说的那么容易!”吴健彰一听大怒,拍着桌子说道:“你知不知道周立春现在闹得有多大?你知不知道,青浦知县李初祁和苏州知府钟殿选两次出兵围剿,都被他给打败了?你阿源叔和他早就是翻了脸的,你还想指望他去招降周立春,你做梦是不是?”

吴越还真不知道周立春现在闹得有多大多欢腾,赶紧向吴健彰问起情况时,这才知道周立春现在已经拉起了两千多人的队伍,接连两次打退了官兵的进攻,在战斗中抢到了不少正规军使用的刀枪武器,还有满清目前最先进的前装火绳枪(俗称鸟枪),实力和声势一起大涨,目前不但青浦县境内和旁边的昆山境内已经是一片大乱,就连太仓州的嘉定县境内也出现了贼乱苗头,地方官府和包括坐镇苏州的江苏巡抚杨文定都拿周立春束手无策,只能是任由周立春盘踞在青浦、昆山、上海和嘉定四县交界的黄渡镇一带独霸一方,逍遥法外。

听了吴健彰的介绍,吴越也明白自己想凭借新组建的团练想把周立春干掉几乎没什么可能,但无所谓,不愿给满清当奴才的吴越现在最不怕的就是被罢官免职,所以不但没有担心和反悔,还笑嘻嘻的对吴健彰说道:“爷爷,没事,大不了就是剿不平周立春,朝廷一生气摘了我的顶子,死不了人,我也正好回来侍侯你老人家。”

碰上吴越这么一个不求上进的宝贝孙子,吴健彰也算是无话可说了,大怒之下,吴健彰也只能是把宝贝孙子臭骂了一个狗血淋头,扬言吴越一旦丢了官职自己就不认这个孙子,让吴越拿着破碗到街上去要饭,知道买办爷爷绝不会这么做的吴越依然还是嬉皮笑脸,又把吴健彰给气了一个够戗。

木已成舟,再怎么痛恨孙子的不求上进也毫无办法,为了宝贝孙子的仕途前程着想,吴健彰还是把自己帮着林则徐办理团练的一些心得经验尽可能传授给了宝贝孙子,让宝贝孙子那怕是敷衍也要把团练办起来,先给朝廷一个交代,然后再慢慢想办法解决其他问题。吴越嘴上答应,心里却是把吴健彰的话当耳边风,关心的也只是自己和英国商人合伙开的那家纺织厂。

吴越和英国商人比利合资开设的上海纺织厂进展情况比吴越预料的更快,厂房已然建成,设备也已经安装到位,进入了调试阶段,代替吴越与英商合作的吴健彰族侄吴晓华,也在刘丽川的帮助下招募到了足够的工人,正在接受英国熟练技工的指点培训。而更让吴越喜出望外的是,族叔吴晓华还是在香港读过洋书的洋学生,同样能说英语,还到洋人的工厂里实习过一段时间,搞工厂管理比吴越这个半桶水还强,便宜了吴越在工厂管理方面少操无数心。

让吴越少操心的不止是工厂管理这方面,到了租界与一干洋朋友们聚会后,才刚听说吴越是回来办理团练的,各国洋神父马上就表示愿意替吴越联络本**火商,帮吴越以最低的价格买到最先进的武器,而早就和吴越认识的美国柯尔特公司业务代表布朗,更是第二天就把军火清单和报价单送到了吴越的面前,还带来了许多样品现场演示,力劝吴越多买大买,大买特买。

然而很可惜,此前与联合舰队接触时吴越就已经详细了解过西方军队的武器装备情况,又知道枪支的将来展方向,不是那么好忽悠的角色。所以吴越仅仅只是向布朗采购了四十支米尼枪,还有五十支左轮枪和相应的弹药配件,把美国武器当做辅助装备,又断然拒绝布朗极力推销的霍尔m1819和霍尔m1833两款主力步枪,决定向普鲁士人采购两百六十支德莱赛m1841当做主力步枪使用。

使用纸包定装弹的德莱赛m1841步枪,是普鲁士人在1848年才对外公布的击针枪,后装滑膛,尽管拥有着子弹装填度远时当时全世界所有步枪的骄人优势,却并不受欧美各国的重视,就连在普鲁士国内也不是很受人欢迎,不少普鲁士将领士兵都更喜欢他们习惯了的前装滑膛枪,对外销路也一直不是很好。

所以之后突然收到了吴越这笔勉强不算小的定单时,普鲁士领事阿化威在喜出望外之余,不但马上给了吴越一个优惠价格,承诺保障弹药供应,还立即与本**舰联系,让他们从备用武器中拿出两百六十支m1841和配套的刺刀弹药卖给吴越,并应吴越要求,又帮吴越聘请了一名能够熟练操作德莱赛步枪的普鲁士士兵,帮助吴越训练士兵操作和保养德莱赛步枪。

话扯远了,言归正传,见吴越选择了用普鲁士步枪做主战武器,一心想要开拓中国市场的美国人布朗当然是万分不满,除了不断数落德莱赛击针枪的种种缺点,又极力劝说吴越向他购买更多的美国武器,还直接了当的向吴越问道:“吴,你为什么不多买一些?就你采购这些武器弹药,最多只够装备两个连的军队,难道你只打算组建两个连的军队,这点军队能有什么作用?”

本来就是打算敷衍满清朝廷,吴越当然不愿意多糟蹋买办爷爷辛苦贪污来的银子,便借口说自己从来没有过军队经验,所以不敢一下子把军队规模搞得太大。结果布朗却一拍胸口说道:“吴,这点你不用操心,我可以帮你训练军队,我参加过美墨战争,还得到过勋章,我可以替你训练你的军队!”

瞌睡有人送枕头,吴越一听大喜,当场就决定聘请布朗为自己的军事教官,又答应将来扩编队伍后一定向布朗大量采购美制武器,在中国闲得无聊的布朗大喜,立即挽起袖子就替吴越制订起了训练计划。结果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此前就感觉有些不对的吴越终于想起一个大问题,忙向布朗问道:“布朗先生,手榴弹呢?为什么你的武器清单里,没有手榴弹这种武器?”

“手榴弹?”布朗一楞,然后才说道:“吴,虽然我佩服你对西方武器的了解,但你还是不知道一点,随着城堡攻防战的减少,手榴弹这种武器在本世纪一二十年代就已经逐渐在西方军队中淘汰了,它既没有枪支射得远,更没有炮弹的爆炸威力大,所以我们西方军队已经很少使用这种武器了。”

“那是在西方!”吴越差点没吐血,说道:“现在的中**队,武器还在以刀枪弓箭为主,最先进的枪支也只是原始的火绳枪,城堡攻防战也仍然还有很多,所以手榴弹在中国战场上还有很大用途,我也需要这种武器来弥补火力的不足。”

布朗一听犯难了,说自己在租界的仓库里并没有这种武器,吴越如果想买必须得等自己报告国内,从国内送货过来——还未必有。吴越听了没办法,也只好决定向租界的其他国家采购这种武器,换来了布朗的再次抱怨,“吴,你的军队要采取统一装备,不要向这个国家买些武器,向那个国家买些武器,配件弹药不能互换,维护修理更是困难,会累垮你的后勤部门。”

与此同时,如林汝舟所言,有着一定办理团练经验的吴健彰也在另一个方向给吴越帮了大忙,亲自出面说服了上海的富商士绅同意为吴越组建的团练提供粮草军饷。而再当恨铁不成钢的吴健彰向吴越打听规模时,当得知吴越只打算组建两个哨大约两百人规模的团练,吴健彰的鼻子却又几乎气歪,大吼大叫的质问宝贝孙子只组建两个哨的团练有什么作用?吴越无奈,也只好继续浪费口水,向吴健彰讲解什么叫兵贵精不贵多,还有列举组建西式军队的昂贵花费,但吴健彰根本不听,只是怒吼质问才办两个哨的团练如何向朝廷交代?吴越还是无可奈何,只得是退了一步,同意把团练规模扩大为一个营五百余人——只是另外那三百人让他们去提刀拿长矛装样子,滥竽充数,好说歹说才从吴健彰手里骗到了向洋人买武器的银子。

就这样,在根本不怎么上心的情况下,吴越终于还是在上海打出了松江团练的旗号,张贴告示招募兵员。然而到了这时候,吴越却又和吴健彰产生了一次冲突,吴健彰要求宝贝孙子只招募广东士兵成军,原因是吴健彰认为广东人吃苦耐劳又是自家同乡,忠诚度有保障。而吴越却最反感的就是这种乡党军队,坚持面向所有合格兵员打开招募大门,并且绝不让步,祖孙两人也因此第一次吵架,最后吴健彰怒极,拂袖而去的同时还扔下了这么一句话,“不管了!你办团练的事,老夫永远不管了!随便你怎么折腾去!”

也就是嘴上说不管,吴健彰就吴越这么一个独苗孙子,真的再不关心孙子那是不可能的,所以到了吴越招兵那天,吴健彰还是悄悄派了人去打听消息。然而到了下午的时候,派去的眼线却快步跑回了海关衙门,向正在忙碌公务的吴健彰说道:“老爷,你快去看看吧,孙少爷那里可热闹了,人人都说从没见过这样的招兵的。”

“老夫不去!告诉我他是怎么做的就行了!”

吴健彰没好气的回答,眼线无奈,这才只好向吴健彰报告吴越的招兵情况,说吴越的招兵条件十分苛刻,第一是年龄必须在十七岁到二十五岁之间,并且不能是家中独子,第二是身高必须达到五尺三寸以上,第三是必须农家子弟不要城里人,还绝不能抽大烟,第四是必须由洋人医生检查视力和牙齿,第五是必须进房间脱光衣服检查身体。吴健彰越听越是火大,便插口问道:“为什么要进房间脱光衣服检查?”

“听吴大赛说,孙少爷不要身上有纹身的练勇,不要脚底平的。”说到这,眼线有点忍俊不禁,低声说道:“还有,不要鸡鸡太小的士兵。”

“为什么?”吴健彰彻底傻眼了。

“听吴大赛说,孙少爷说那里太小是什么****激素不足,胆子太小靠不住。”眼线苦笑回答道。

砰一声,吴健彰重重一拳砸在桌子上,知道自家不但将要成为上海笑柄,那些答应承担钱粮的富商士绅也很可能会出现反复了。而那不长眼的眼线却还在喋喋不休,又道:“还有更离谱的,孙少爷还绝对不要曾经当过练勇或者绿营兵的,凡是以前当过练勇当过绿营兵的,或者有过犯罪记录的,一律不要,所以到现在才挑到一百来人。”

“够了!”吴健彰忍无可忍,吼道:“不管他了!随便他去折腾,老夫再也不管了!”

如吴健彰所料,当天傍晚,之前那些已经答应出钱出粮帮办团练的富商士绅果然来集体拜访吴健彰了,一起质问吴越这样的招募兵员条件是否胡闹荒唐?他们出钱出粮办起来的团练能有什么用?吴健彰无可奈何,也只好延续给宝贝孙子擦屁股的好习惯,解释说自己孙子是用洋人的办法建军,鬼扯说这样办出来的团练比洋人军队还能大,结果那些富商士绅却和吴健彰一样的毫无信心,虽然碍于吴健彰的情面不好意思说反悔不给钱粮,但也要求少给一部分,吴健彰无奈,只得是勉强同意把上海团练的规模削减一半,变相遂了宝贝孙子的心愿,这才把这些富商士绅给打走。

收到富商士绅只愿承担两百五十名练勇钱粮的消息后,吴越反倒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总算用不着白养一大半的闲人了。但是再转念一想后,吴越却又觉得万分郁闷,暗道:“庞青云字鹿山,他的团练叫山字营,他的死对头叫何魁,团练叫魁字营,老子初次成军只招募两百五十名兵员,以后该不会被人叫二百五营吧?”

…………

还别说,还真有这么叫的人,当吴越好不容易千挑万选出了两百五十名合格士兵后,按规矩把编制规模向上汇报,公文送到江苏巡抚衙门时,门生袁祖悳已经被押到北京问罪的江苏巡抚杨文定一看这数字就乐了,马上就说道:“二百五!还真是二百五!好歹也是一个六品主事,到地方上办理团练助剿,竟然只招募二百五十名练勇成军,先一个敷衍搪塞的罪名就绝对跑不了!”

“抚台,是否上奏弹劾?”旁边熟知杨文定心思的师爷马上问道。

“不能急,不能再犯前两次操之过急的错误了,这时候弹劾他,这个小二百五还有立即扩编团练的弥补机会。”杨文定摇头,狞笑说道:“过一段时间再说,过上一段时间,本官先把这个二百五调到青浦参与平叛,等这个小二百五吃了败仗,本官上奏弹劾,才最有把握。”

这么叫的人还有周立春,吴越回上海办团练助剿,要目标本来就是周立春的青浦起义军,听到风声的周立春当然也派了眼线暗中监视吴越的一举一动,当得知吴越准备拿这么点团练来对付自己后,周立春当然是哈哈大笑,嘲讽吴越确实是一个小二百五,并且赌咒誓要在战场上给吴越一个好看,报之前的几次之仇!

周立春大笑的同时,他在场的几个重要助手当然也是放声大笑,根本不把吴越的这点人马放在眼里。惟有周立春的女儿周秀英保持沉默,美目中光芒黯淡,心里还默默说道:“真想不到,我和你的再次见面,会是在战场上。”

第四十七章 忤逆不孝

吴大赛现他的孙少爷吴越彻底变了,变得根本不象以前那个孙少爷了。

以前的孙少爷是多好啊?天天带着吴大赛下馆子逛窑子,吃香的喝辣的,拿鱼翅漱口,用玫瑰花水洗脚,大把大把的挥洒老爷的银子,连带着让吴大赛这个狗腿子也沾了不少光,享了不少的福。也一度让吴大赛在众人面前得意的宣称,“别看我是个仆人,但我是少爷的命!很多财主少爷,享的福还没我多!”

但只从孙少爷在吴凇江码头上认识了一个洋人后,吴大赛就现他的孙少爷逐渐变了,先就是再不狂窑子上花船了,吃喝虽然还算讲究,却再不拿鱼翅漱口了,糟蹋老爷的银子虽然更多,却懂得精打细算了,吴大赛几次劝说孙少爷不要走邪道,不要被洋人带坏,要多享福多和妓院花船里的姑娘联络感情,多和城里那些大少爷有钱公子聚一聚,孙少爷也再不听了。

再到了陪着孙少爷从京城回来办团练后,吴大赛才现他的孙少爷变化更大,被洋人带得更坏,放着有漂亮丫鬟服侍的宅院不住,偏偏要住到要什么没什么的军营里,每天早上才刚到卯时初刻时分,就要和那些练勇臭丘八一样听到鼓声起床,匆匆洗脸更衣,屈尊去和那些练勇在一口锅里吃饭,然后再到了卯时二刻,孙少爷又要陪着洋人教官一起集合队伍,和那些练勇一起喊口号,做洋操,接着还得带着这些练勇练习跑步,一跑就是十里路,一点都不能少!

吴大赛最痛恨的就是一点,在跑步时,孙少爷手里虽然只拿着棍子或者鞭子,但是吴大赛却必须和那些练勇一样,每个人背上三十斤重的包裹跑步,稍微跑得慢点掉了队,孙少爷和洋教官布朗的鞭子棍子都会毫不客气的打到吴大赛身上,几次把吴大赛打得鬼哭狼嚎,眼泪汪汪。

事还没完,好不容易跑完步,才刚放下包裹没等喘定气,孙少爷又在那个金碧眼的洋教官怂恿下,逼着吴大赛和练勇们一起练站姿,练敬礼,练队列,稍微做得不好就得挨训挨打。末了,又得在百姓们的嘲笑声中练习什么俯卧撑,什么青蛙跳,什么引体向上和匍匐前进,练习各种各样吴大赛以前听都没有听过的古怪项目。那个金碧眼的洋教官还不断用生硬的汉语大骂,“快!快!这么慢,到了战场上你们活不过三分钟!”

最后,被折腾得筋疲力尽,累得连胳膊都抬不起来后,孙少爷和那个讨厌的洋教官还不知道体贴人,还要逼着吴大赛和那些练勇重新背起三十斤重的包裹,继续跑步返回营地休息。而更让吴大赛魂飞魄散的是,孙少爷和那个洋教官还觉得不够,还在商量什么时候把包裹加到四十斤,甚至加到五十斤!

如果不是老爷一定要吴大赛给孙少爷做亲兵队长,吴大赛肯定早就在军营里呆不下去了,象吴大赛一样忍受不了这种残酷折磨的练勇也相当不少,不到十天时间就出现了五六个逃兵,虽然这些逃兵都被抓了回来抽了五十鞭子,没收军衣军鞋和之前所得的军饷撵出军营,但还是又有两个受不了折磨的练勇主动交还了衣鞋军饷,咬牙忍了五十鞭子自己滚蛋。

吴大赛可以肯定,如果不是军营里的伙食还算不错,顿顿有肉有菜还有个鸡蛋,米饭馒头也管够,孙少爷用各种古怪法门挑选来的两百多练勇肯定早就跑光了,而这样的饭菜对于农家子弟出身的练勇来说是过年都吃不到的好东西,对于跟着孙少爷享过福的吴大赛来说,却是和猪食狗食没有多大区别。

被迫出任亲兵队长的吴大赛练得眼泪汪汪,殊不知他的孙少爷吴越更是眼泪汪汪,不为别的,先伙食费这一条就让吴越伤透了脑筋,高强度训练需要高蛋白质高营养食物支持,这个道理吴越和送上门来的洋教官布朗懂,吴健彰和上海的富商士绅却不懂。所以只用了七八天时间就花光了一个月的口粮钱后,吴越就只能哭丧着脸又去找买办爷爷要银子,挨骂受训费尽口舌的解释,末了还得陪着买办爷爷召见上海的富商士绅,求爷爷告奶奶的恳求他们再掏腰包施舍钱粮。

如果不是买办爷爷骂着人拿银子补足了伙食费,吴越肯定连伙食费都难以筹措足够;如果不是雒魏林和麦都思出主意,让吴越向洋人商船采购廉价易得的鲸鱼肉给士兵补充营养,吴越恐怕都无法给练勇保证足够的肉食供应。如果不是想让中国人亲眼看看什么叫现代化军队,更让中国人看看国人也能练出现代化军队,吴越也肯定早就放弃这样的训练强度和训练方法了——吴越吃饱了撑的才会组建这样的军队给满清卖命。

还好,吴越有一个相当靠谱的美国教官帮忙,曾经在美墨战争中获得过勋章的前美国少校布朗为了卖给吴越更多的武器装备,更为了打响广告向中国的其他军队卖出更多武器,布朗是花了大力气帮助吴越训练军队,不仅严格执行各种训练计划,还把他在战场上各种军事经验对吴越的练勇倾囊相授,便宜了吴越可以腾出手来当当政委,又当爹又当娘的和练勇们聊天谈心,联络感情,鼓励他们练好本领,将来升官财出人头地。

除此之外,租界的其他洋人也给吴越帮了不少忙,士兵有在训练中受伤的,雒魏林不但每叫必到,还主动提出帮助吴越培训医疗兵,传授先进的医疗抢救技术;麦都思和孟镇升神父他们也是一有机会就帮吴越请来本国士兵,让本国士兵向吴越的练勇传授战场技巧,表演实战训练——当然也顺带着也向吴越的练勇传传教。还有吴越想要采购的手榴弹,阿礼国和比利也答应了替吴越到香港采购,还保证一定购买目前最先进的手榴弹——当然,这些钻进钱眼的洋鬼子自然少不得要求吴越也向他们订购武器,还迫不及待向吴越推销各种先进的野战火炮,只可惜吴越目前的军队规模还不需要火炮,所以这些生意并没有做成。

再当练习实弹射击的时候,让吴越惊喜的事生了,托了雒魏林严格筛查练勇视力的福,两百多名练勇除了把后装击针枪和线性战术玩得有模有样外,竟然还能把高精度的米尼枪都玩得不错,轮流打靶的总成绩让布朗和临时帮忙的普鲁士教官都赞不绝口,同时还涌现出了十好几个能够命中十环的神枪手,吴越大喜下也挑选出了二十名射击成绩最好的练勇单独编制,组建成狙击手小队严格训练,大把大把的糟蹋米尼弹和吴健彰的银子让他们练习枪法。

还有,让吴越颇有些哭笑不得的是,他那个成天只会叫苦的亲兵队长吴大赛竟然也颇有狙击手天分,每次实弹训练都能保证成绩名列前三,得意洋洋的又兼上了狙击手队长的差使。而吴越本人的天分虽然不及吴大赛,却仗着有大把弹药可以挥霍的优势,也练出了一手勉强可以见人的枪法——这并不奇怪,弓箭手是箭养出来的,神枪手也是子弹喂出来的。

射击成绩好并不代表吴越就可以高枕无忧,考虑到这个时代的火枪射和实战需要,吴越还是带着布朗对练勇的刺刀格斗进行了严格训练,在高强度训练中多次造成士兵受伤,还先后闹出了两条人命,逼着吴越自掏腰包抚恤了这两名死亡练勇的家属,也害得吴越又被买办爷爷先后臭骂了两顿——训练中都能闹出人命,这可是大清军队中的罕见事。

安安份份的不再惹事,辛辛苦苦的带着练勇训练了近两个月后,时间已经逐渐入冬,吴越也正在为练勇的过冬棉衣头疼的时候,阿礼国那边派人与吴越联系,说是想和吴越商量一下关于手雷的事。吴越不疑有他,忙把训练的事暂时交给布朗,独自一人到了租界与阿礼国见面,然而见面之后,阿礼国却十分遗憾的告诉吴越,说道:“吴,十分抱歉,因为手雷这种武器在我们英国已经淘汰了太久时间,所以香港也没有手雷现货,你如果一定想要购买,我和比利只能让人在国内替你寻找,就是不知道你能否等那么长的时间。”

指望能用手雷弥补一下火力不足弱点的吴越大失所望了,考虑到路途遥远,还有现在这个时代的手雷也是装填黑火药,威力并不是很大,吴越干脆就摇头说道:“阿礼国先生,既然香港没有手雷现货,那就算了,我还是另外想办法增强火力吧。”

“吴,我建议你采购火炮。”阿礼国给吴越出主意道:“我们英**队新装备的线膛炮,射击距离远精度高,威力巨大,还有我们英**队现役装备的臼炮,用来打攻坚战威力也相当大,这两种火炮在香港都有现货,只要你需要,我随时可以替你买来。”

连士兵口粮都还要指望富商士绅施舍,线膛炮和臼炮这类的武器当然不是吴越所能玩得起的,再加上想要装备火炮就必须得重新培训炮手,吴越再一次谢绝了阿礼国的好意,表示火炮的事只能等以后考虑。再接着,阿礼国虽然没有勉强吴越立即向他采购火炮,当吴越提出告辞时,阿礼国却坚持把吴越留下,无比亲热的又是开红酒又是递雪茄,热情款待,很清楚阿礼国势利性格的吴越猜出定有原因,便径直问道:“阿礼国先生,是不是有什么事?如果有事请直说,我们都什么关系了,还用得着这么客气?”

“吴,你果然是一个痛快人,我喜欢你的直爽。”阿礼国哈哈一笑,然后也是直接说道:“吴,如果你能告诉我,现那座日本金矿的人是谁,在那里,并且帮我找到他。那么吴,我可以送你一门世界上最先进的线膛炮!”

闻弦歌知雅意,阿礼国这么一说,吴越当然马上明白了原因,微笑问道:“阿礼国先生,是不是我告诉你们那座日本金矿,已经确认不假了?”

“确认了。”阿礼国点头,微笑说道:“昨天晚上,雅龄上校派专人给我送来的最新消息,你告诉我们的日本鹿儿岛金矿,已经确认了矿脉所在。而且我也用不着对你隐瞒,矿石品质非常之高,比美国和澳大利亚新现的两处金矿矿石品质都高。”

“这我就放心了。”吴越微笑说道:“我终于可以不用担心你们认为我是在欺骗朋友了。”

“吴,我们一直都是最好的朋友,这点毫无疑问!”

阿礼国放声大笑,伸出手,拍着吴越的干瘦手背说道:“但是吴,如果你能告诉我最先现这处金矿的人是谁,现在那个人在那里?那我可以保证,也可以替文翰公使向你保证,大英帝国永远都是你最忠诚的朋友!将来你在中国不管做什么事,我们都可以保证全力支持你!”

吴越本可以顺口鬼扯几句话把这件事敷衍过去,但话到嘴边,吴越的心里却动一动,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英国鬼子衰落的关键原因——布尔战争!吴越清楚记得,英国鬼子在布尔战争中耗费的军费,比满清的对外赔款总和都要还高上一些,打得约翰牛全国上下勒着裤腰带过了好几年的苦日子,错过了第一次世界板砖大会的最佳搅屎时间,出手过晚无法控制局势,继而陷入大战泥潭耗光了实力,也给了美国鬼子全面崛起的机会。而布尔战争的关键起因,就是南非那座大得惊人的世界第一金矿!

“是否要改变世界历史呢?”吴越心里盘算,暗道:“如果现在就把那座金矿告诉给英国鬼子,以英国鬼子现在的实力,一口吃下南非金矿应该问题不大,日不落帝国可以继续延续下去,延续下去就肯定得防着全面崛起的美国鬼子。英国鬼子和美国鬼子,那个更可恨?”

琢磨起了这个问题,吴越自然又想起了大使馆和南海撞机,还有******和美国人暗中支持的小鬼子,台湾问题、琉球问题和臭港问题,一团火气也逐渐在吴越的心中翻腾起来了。

见吴越久久不语,阿礼国还道吴越是想卖个好价钱,便又说道:“吴,你开个价吧,你想要什么?”

又盘算了片刻,吴越这才说道:“阿礼国先生,十分遗憾,就我所知,现日本金矿那位地质专家在确认了鹿儿岛金矿后,原本是想到香港去寻求瑞典公使的帮助,但是很不幸,他坐上了‘荷洛’号……。”

“荷洛号?”阿礼国打断吴越的话,惊讶说道:“就是那艘一年多前在海上遭遇风暴不幸沉没的荷洛号?那条船上可是没有一个人活下来。”

见吴越点头,阿礼国大叫可惜,然后又回过神来,忙又问道:“去香港找瑞典公使?他是瑞典人?他叫什么名字?”

“他好象是叫比尔·盖茨,或者是叫比埃·盖瓦,时间太长我记不清楚了。”吴越含糊回答,又说道:“他本来是想在上海寻求帮助,但阿礼国先生你也知道,那时候的瑞典领事是美国人金能亨,他就没有透露这个重要情报,只能是返回香港去寻找本国公使寻求帮助。”

阿礼国将信将疑,有些怀疑吴越在说谎——因为这事实在太巧了。吴越知道他肯定不会立即相信,便又微笑说道:“阿礼国先生,你也用不着遗憾,那位盖茨先生为了感谢我对他的帮助,在教授我地质学时,曾经讲解过他现的金矿成因,还提到过在地球上的几个地方,还可能埋藏有比鹿儿岛金矿储量更加庞大的金矿。”

“在那里?快告诉我!”阿礼国迫不及待的问道。

吴越笑了,微笑着说道:“阿礼国先生,请问一个问题,如果你和我联手出资派人勘探,找到了新金矿,那么我们该怎么做,才可以在这座新现的金矿中获得股份?”

阿礼国也笑了,低声说道:“这是一个很复杂的法律问题,但我可以保证,你和我如果联手勘探现了新金矿,我可以保证给你百分之三的股份。别嫌少,因为这座金矿是在国外现,我还要说服我们国内出兵拿下这座金矿,能拿到的股份不会比你的多,我答应给你百分之三,可以说是非常具有了诚意。”

“那么阿礼国先生,我们先把法律问题弄清楚,签定了一个正式合同再说如何?”吴越微笑说道。

派人勘探金矿费用虽然不小,但阿礼国完全承担得起,有鹿儿岛金矿这个铁证在前,阿礼国自然用不着怀疑吴越是在胡说八道,再加上吴越又承诺出资一半,阿礼国马上一口答应,同意请来律师签订正式合同。而约定之后,阿礼国自然少不得又微笑说道:“吴,不出意外的话,一两天内,租界里各国领事就都要去拜访你了,到时候……。”

“到时候我什么都不知道。”

吴越微笑回答,与阿礼国握手大笑之余,吴越又在心里嘀咕道:“知道你肚子里打的什么算盘,没有实力保障就算签了法律合同,等现了金矿后你不给我股份我又能把你怎么样?你奸我也不傻,先诓着你勘探其他地方,然后再见机行事,什么时候把你们牛牛拉进布尔战争对中国最有利,什么时候再告诉你们南非那个大金矿。”

…………

必须得顺便说一句,后来正式与阿礼国签订了法律合同后,吴越还真在日本北海道中部东段的某个地方画了个圈用来敷衍阿礼国——虽然只是画了一个圈,但吴越却可以对天誓,那里真有一个在二十一世纪时早已被开采枯竭的日本金矿遗迹!

再顺便交代一句,因为历史稀烂的缘故,吴越也确实不知道那个破金矿是那一年被现,又是那一年被开采枯竭的。这是后话,这里略过不提。

…………

言归正传,被阿礼国的乌鸦嘴言中,才过了一天来点时间,法国、美国、普鲁士、西班牙和比利时这些国家的领事果然是象疯一样的先后来找吴越麻烦了,不顾吴越正在练兵,争着抢着把吴越拉出军营大门,许下各种优惠条件要求吴越告诉他们关于日本金矿的情报,吴越则是继续胡说八道,捏造出一个已经遇难的地质专家,鬼扯说自己是在他的地图上偷看到日本金矿的位置所在,费尽口舌才把这些洋鬼子敷衍回去。辛苦受罪之余,还得盘算一下鹿儿岛金矿的提前现是否会导致鬼子的明治维新提前爆。

好不容易打走了这些洋鬼子,吴越又厚着脸皮回家了一趟,恳求买办爷爷帮自己向上海的富商士绅摊派棉衣费用,结果买办爷爷虽然阴沉着脸答应,却又向吴越说道:“有件事,你爱听就听,你回来办团练已经两个月了,是不是该督促松江府各县的团练和周立春打一仗了?不管是输是赢,起码得给朝廷一个交代吧?”

兼的是松江府团练的差事,大清米虫吴越虽然下文鼓励松江府的其他六个县组建团练,也有地方乡绅办理了一些团练保卫地方,吴越却从来没管过他们。所以吴越很坦白的回答道:“调遣他们去青浦平叛没用,他们那点力量只要能够保证地方平安我就阿弥陀佛了,好在青浦那边这段时间也没怎么闹腾了,所以爷爷你放心,再给我一个月时间,只要新兵基本练出来,我就出兵去打周立春的黄渡老巢。”

“你要亲自带兵去打周立春?”吴健彰这一惊非同小可。

“没办法,只能亲自去。”吴越无可奈何的回答道:“上海团练是我一手创建的,他们第一次上战场,我怎么能放心躲在上海城里享福?”

腾的一声站起来,大步走到吴越的面前,脸色铁青的凝视了吴越许久,吴健彰突然大吼道:“不准去!你不想当官,我不拦着你!但你如果敢亲自上战场,我打断你两条狗腿!”

知道买办爷爷是担心自己的安全,吴越也没和吴健彰争辩,恭敬说道:“爷爷,你放心,我就是装装样子给朝廷一个交代,我不会真的上战场的,我才十七岁,连媳妇都没娶,还舍不得死。”

见独苗孙子说得中听,吴健彰这才怒气稍歇,又嘱咐了宝贝孙子几句,然后就老老实实带着孙子去找上海富商士绅摊派棉衣去了。再接着,好说歹说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一干富商士绅拿出银子来给吴越的团练购买棉衣后,出力不讨好的吴家祖孙自然又遭到了富商士绅的嘀咕埋怨,“老不要脸,小废物,成天就只知道要钱要粮,办的什么二百五团练到现在连一仗都不敢打,还每个练勇有脸要两件棉衣,碰上这种老不要脸和小废物,我们上海人真是倒了大霉了!”

原本吴越是打算让上海团练训练满三个月再出兵实战,但计划却没有变化快,练勇们领到棉衣还没过得半个月时间,松江府北面的太仓州嘉定县突然送来急报,说是嘉定也出现了大规模民变,不堪****苛刻的百姓在一个叫陈木金的男子率领下动起义,杀死征收粮税的官差,随后又打出了响应周立春的旗号南下向黄渡镇进军,有和周立春汇为一股的苗头,太仓州被迫出兵追杀,请松江府出兵帮忙围堵。

公文送到上海后,新任上海县令赵得志不敢私自做主,恭请已经升为从三品准大员的吴健彰决断,而吴健彰也没客气,虽然召集县中各官开会,却在会议上指定由上海守备何舒率领三百绿营兵北渡吴淞江拦截嘉定起义军,吴越率领的上海团练则被吴健彰以训练不足为借口,留在上海保卫县城。

面对着吴健彰的这道偏袒命令,倒霉的上海守备何舒虽然一万个不情愿,但细胳膊扭不过粗大腿,何舒还是只能暗骂着吴家祖孙老实答应。倒是吴越几次想要开口,都被吴健彰的凶狠目光制止,最后受命保护县城的吴越也只能乖乖领命后,忍不住在心里说道:“可惜,本来打这种乌合之众,正是最理想的实战练兵机会了。”

“不过,也用不着懊悔,这个机会能不能错过,还是两说。”

一切都被吴越的乌鸦嘴言中,上海守备何舒受命北上阻拦嘉定起义军与青浦起义军会师的战术行动,不出预料的遭受了失败,第一是陈木金和周立春两支起义军的距离过近,上海绿营的反应时间太过有限;第二是清军绿营在晚清时期是出了名的战斗力为五,第三就是上海现在的环境——现在的上海在吴越的眼里只是比渣稍微强点的存在,然而富庶程度却是在同时期的大清县城中排名前列的存在,长期驻扎在此的上海绿营是既搞走私又抽大烟,既贪生更怕死,战斗力早就蜕化到了负值的存在。所以……

所以何舒就灰头土脸的回来了,三百绿营兵死了十好几人,伤了三十多,武器装备和旗帜锣鼓一起丢了个精光,还说应该在背后追杀的太仓州清军连影子都没见到半个,所以实在无法抵挡。而陈木金率领的千余嘉定起义军胜利与周立春部会师后,本就声势浩大的青浦起义军更加不可一世,之前就已经****不休的松江、苏州和太仓三州府更是如同一锅即将烧开的热水,转眼就要有沸腾之势。

爷爷当大官就是好,面对着这样的危局,买办爷爷不但半点没有指责受令办理松江团练的宝贝孙子,还毫不犹豫的把阻击失败的上海守备何舒给骂了一个狗血淋头,向江苏巡抚杨文定呈报的奏折上,吴健彰也是把黑锅全都扣在了何舒的头上,没有一字半句提到宝贝孙子的畏战怯敌和敷衍搪塞。同时已经接受了残酷事实的吴健彰也悄悄在心里下定了决心,“小畜生实在不想当官就随便他吧,反正老夫的钱他十辈子也花不完,只要保住老夫这根独苗就行了。”

正所谓是善恶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玩弄权柄的买办爷爷才刚把黑锅扣给外人的第二天上午,突然就有人跌跌撞撞的冲进了吴健彰的海关衙门,禀报说吴越的上海团练空无一人,包括吴越在内的所有人都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吴健彰闻报大惊,赶紧乘轿来到地处偏僻的团练营地时,见营地里空空荡荡,连耗子毛都见不到半根,吴健彰也顿时就瘫在了轿子面前,继而嚎啕大哭…………

“忤逆啊!老夫上辈子到底是做了什么孽,怎么会养出这么一个忤逆不孝的东西啊?这个不孝的东西,肯定是背着我去打了乱贼啊!”

第四十八章 首次出战

和吴健彰猜测的一样,吴越确实带着上海团练向青浦起义军的老巢黄渡镇开拔了,半夜三更时分起身准备,四更时分向黄渡镇开拔,目的不是担心被青浦起义军现,而是害怕被买办爷爷阻拦,结果也还算好,这几个月来不到辰时正不敢开城门的上海守军果然没有现吴越连夜出击,吴健彰也错失了阻拦宝贝孙子胡作非为的最好机会。

吴越这么做并不是心血来潮,事实早在半个多月前,毛遂自荐给吴越当教官的布朗就已经建议吴越向黄渡镇进兵,拿装备原始又训练不足的青浦起义军实战练兵,并保证经过他严格训练的上海团练绝对可以把青浦起义军抽得满地找牙——这个时代的列强军队,新招募的士兵可是只要经过几个星期训练就可以投入战场。

当时的吴越断然拒绝了布朗的建议,一是吴越希望上海团练把基本功再练扎实一点再上战场,二是吴越还没完全弄清楚青浦起义军的相信情况。而又经过了一段时间的等待后,在双刀会打手和百龙会王国初走狗的暗中帮助下,吴越也终于拿到了所必须的青浦起义军情报,基本做到了知己知彼。

上海帮会打手替吴越收集的情报显示,周立春组织的青浦起义军名誉上有三千多人,但大部分都散布在乡间各村落武装自卫,只有收到周立春号令才会集结在一起作战,青浦起义军老巢黄渡镇常有驻军不过七八百人,败之不难。而黄渡镇的防御工事简陋得十分可怜,就是土墙加木桩,勉强挖了一条壕沟,同样不难对付。

至于青浦起义军的武器装备问题,吴越再是在战术上重视敌人用不着担心这点——除了原始的刀枪、弓箭和棍棒外,最先进的就是一百多条原始火绳枪和抬枪,还连子弹火药都难以保证供应充足,在全部装备后装击针枪和大量装备米尼枪、左轮枪的上海团练面前,武器装备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

鉴于这些情况,吴越得出结论,自己就算打败了青浦起义军的黄渡驻军,甚至就算拿下了黄渡镇,也很难把青浦起义军一举扑灭,周立春只要往乡间村里一钻,等到吴越率军退走,一声号令就也可能卷土重来。同时黄渡镇北靠吴淞江码头这个特殊地形,也决定了没有水上力量的上海团练不可能把周立春等起义军脑在黄渡镇一网打尽。所以吴越认为,自军出击的最好时机应该是在青浦起义军大量集结时,乘机与之起决战,一战干掉青浦起义军的主力,让周立春就算逃了也难以迅东山再起。

嘉定起义军南下与青浦起义军会合,给了吴越梦寐以求的决战机会,帮会打手提供的情报显示,和吴越预料的一样,为了接应和收编嘉定起义军陈木金部,同时也为了防范清军乘势攻打黄渡,周立春果然命令青浦起义军在东距上海只有六十余里的黄渡镇集结,再加上料定青浦和嘉定两支起义军会师后必然要举行庆祝会盟仪式,周立春短时间内不可能解散军队,吴越再没有任何的犹豫,立即抓住战机率军西进,气势汹汹的来找差点成为自己老丈人的周立春决战了。

上午辰时,天色基本全明,在上海县境边缘让军队休息了半个小时后,吴越下令敲响行军鼓,率领被百姓称为二百五营的上海团练越过县境,正式踏入青浦县境,沿着官道大摇大摆向黄渡开拔。雪亮的刺刀在初升的朝阳下闪闪生辉,骑马行进的吴越也在张牙舞爪的团练大旗下狰狞微笑,“周立春,快来吧,我才两百多人,快来找我报仇,把我一口给吃掉吧!”

经过严格的训练淘汰,二百五十人编制的上海团练现在实际上已经只剩下了二百二十六人,其中战兵为两个哨一百九十二人,狙击手队二十人,剩下十四人全被算做吴越的亲兵,也被临时当做了斥候使用,吴越亲任总指挥官,美国退役老兵布朗也随军前来,担任战术指导。

尽管在兵力数量方面与敌人悬殊巨大,但吴越与布朗却都对战必胜充满信心,路上一边不断给士兵鼓气加油,一边还迫不及待的商量起了作战战术,亲手帮着吴越练出这支团练的布朗还迫不及待的建议道:“吴,敌人出现后,不必犹豫,直接就用线性战术起进攻,我们的装备和训练都占绝对优势,打败敌人没有任何的疑问。”

“不。”吴越摇头,说道:“遇敌之后,我们还是稳妥一点,用步兵方阵与敌人交战,等到把敌人打怕以后再起进攻不迟。”

“我认为不必。”布朗同样摇头,说道:“吴,不是我轻视你们中国的民间武装,是你们的民间武装实在太弱小了,连锄头棍棒都能用做武器,对付这样的敌人都要用上步兵方阵,简直就是浪费时间和力气。”

“必须浪费一点时间。”吴越答道:“必须给我们的士兵一点时间建立信心,让他们知道他们现在已经有多强大,我们对他们的训练有多么专业有效,我们知道,但他们并不知道,所以我们必须先采取防守阵势,先通过防御作战让他们建立起信心和勇气,然后再起反击,才可以确保获得胜利。不然的话,我们如果贸然起进攻,士兵的勇气和信心一旦不足,就有可能被敌人以弱胜强,以多胜少。”

仔细看了一干练勇的模样,现上海团练的士兵虽然按照要求列队行进,但是一个个练勇脸上却还是缺乏精锐老兵那种一往无前的彪悍气质,不少练勇的神情中还明显带着一些紧张,布朗倒也认可了吴越的判断,同意在交战时先采取步兵方阵战术迎敌。再然后,布朗又迫不及待用生硬汉语喊叫了起来,“都勇敢,给我勇敢起来!用不着害怕,我对你们说过许多次了,我已经把你们训练得足够强大了,你们现在缺的只是信心和勇气,到了战场上不必考虑其他的事,只要按照我平时教你们的办法做就行了!”

“弟兄们,布朗先生说得对,你们已经是武装到了牙齿下山猛虎,大清土地上已经没有那支军队是你们的对手,等打完第一仗,你们就知道你们有多强大了!但你们还得给我记住,打了胜仗后,一是不准杀俘虏,二是一切缴获要上交,然后统一分配,三是不准****妇女,违令者,立斩!”

…………

吴越和布朗拼命给初上战场的练勇鼓舞打气和强调军纪的时候,上海团练正在向黄渡镇逼近的消息,也被青浦起义军的斥候送到了黄渡镇中。闻知清军逼近,正在商议会盟大事的周立春和陈木金开始还吓了一跳,然而问清楚来的清军竟然就是吴越在上海组建那支只有两百多人的团练后,刚好把主力集结在黄渡镇一带的周立春顿时哈哈大笑了,道:“终于来了,想不到这个姓吴的小瘪三还真有胆量来,不过嘛,来得好!正好找他新帐老帐一起算!”

“周大哥,你这话什么意思?”陈木金好奇问道:“听你的口气,莫非你认识这个带兵的狗官?”

“岂止认识?”

周立春冷哼,把自己与吴家祖孙的恩怨大概说了一遍——当然是着重介绍吴越对他女儿周秀英的调戏,还有吴家打手刘丽川对他的言而无信,也顺便介绍了一下吴越一手创建的上海团练的大概情况——只有两百多人被老百姓称为二百五营,几次派人远远探察,都没现二百五营训练什么抡刀子砍人和挽弓放箭,成天除了跑步就是跑步,要不就是做操和练习蹲站爬,到现在都没上一次战场还三天两头向上海的富商士绅逼粮要款,在上海民间就是笑话的存在。

听了周立春的轻蔑介绍,陈木金顿时就放下了心来,也立即开始动心是否去拼上一把,再抢一些正规军的装备,也顺便显示一下自己的实力,以便在接下来的会盟谈判中增加言分量。而陈木金的副手徐耀那更是迫不及待,马上就嚷嚷道:“周大叔放心,对付这样的小瘪三,用不着你亲自动手,我带五百弟兄去,保管把他抓来送给砍脑袋出气!”

说这话时,年轻英俊的徐耀当然不断偷看周立春旁边的周秀英神情,然而令徐耀失望的是,周秀英那张让他心痒的漂亮脸蛋上不但没有半点赞赏,相反还有一些漠然和失神,似乎藏有什么心事。

徐耀先开了口,已经在和上海绿营交手中拣到过便宜的陈木金也再不客气,马上就表示要带着自己的千余队伍去迎战,把吴越抓来给周立春当见面礼。可惜周立春却不想放过这个亲手报仇的大好机会,一挥手说道:“一起去,我也把弟兄都带去,争取把姓吴的小瘪三给全歼了,让松江、苏州和太仓的官军再不敢正视咱们一眼!缴获的辎重,咱们平分!”

陈木金和徐耀轰然叫好,周立春也大声传令安排主力出击时,周秀英也终于把美目转向了东面的吴越来路,暗叹了一口气,道:“你果然是笨得可以啊,才那么点人都敢来,难道你不知道,钟殿邦带七八百人来都被我爹给打跑了,你这点人,给我们塞牙缝吗?傻子,快跑吧。”

虽然多少有点不忍心,但周秀英还是随着周立春率领数量三千人的青浦起义军出东进,陈木金和徐耀也带着数量大约有一千三百来人的嘉定起义军随同出击,四千多手拿各种武器的起义军浩浩荡荡,漫山遍野,大步东进间,活捉吴狗官的口号也是此起彼伏,士气相当旺盛——这也是因为周立春命令把来敌数量告知全军的结果。

两军迎面开进间,大约到了午时初刻左右,骑马侦察又装备有望远镜的吴越亲兵就已经把敌人动向报告到了吴越的面前,闻知敌人的主力全面出击,正盼着一举破敌的吴越当然是大喜过望,立即命令军队停止前进,抢占高地布下空心方阵,等待敌人到来——虽然经过严格训练又好吃好喝近三个月的练勇还都不累,但吴越还是命令士兵就地休息,同时检查饮水干粮和武器装备,以及布置狙击手位置。

午时三刻左右,几匹从上海方向来的快马抢先冲到吴越的方阵所在,带来吴健彰口信要求吴越马上滚回去,不然就要打断吴越的狗腿。吴越害怕动摇军心,二话不说就对天上开了两枪,命令来人马上给自己滚回去,不然就要开枪射杀,硬是赶跑了买办爷爷好心派来的信使。

未时正将至,密密麻麻的起义军人群出现在上海团练的视野中,看到数量几乎是自军二十倍的敌人逼近,吴越麾下的练勇再是训练充足也难免有种双腿想要打颤的感觉,吴越却是镇定自若,大声喝道:“布阵!狙击手,各就各位!最后检查武器!”

按照吴越的要求,在黄大傻和邓嗣源两个哨官的指挥下,一百九十二名战兵迅布下两层队列的整齐方阵——需要的话也可以随时变幻为三层队列,前蹲后站,肩并肩人挨人,刺刀和枪口对外,形如一个有棱有角的巨大刺猬,吴越的亲兵负责补漏,二十名狙击手则在方阵内部各拿米尼枪抢占高地,专门负责精确射击敌人将领,也兼顾补漏任务。同时因为第一次实战太过紧张的缘故,期间帮助吴越训练练勇的布朗自然少不得大声喝骂指点,要求士兵互相挨紧和整齐队列。

还好,骨子里不过乌合之众的周立春和陈木金两支起义军给了上海团练严密布阵的大好机会,看到上海团练紧张布置形如刺猬的步兵空心方阵,周立春和陈木金不但没有急着起冲锋破坏和迟滞上海团练的阵列布置,相反还指挥部下把吴越的刺猬阵团团包围,结果这又给了吴越鼓舞士气的机会,“弟兄们,我们被包围了,想活命,就按我和洋教官教你们的办法打!打赢了立功财,打输了谁也跑不掉!”

与此同时,看清了上海团练身上全都穿着厚厚棉衣时,麾下士兵大部分都还穿着破衣烂衫的周立春和陈木金难免更是双眼红,刚把吴军包围就迫不及待的想要起冲锋,谁知周秀英却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对周立春说道:“爹,让我先去对吴越说几句话行不行?”

“你想和他说什么?”周立春警惕的问,又提醒道:“我可先警告你,别再想以前的事,我们周家和他早就是不共戴天了!”

“我劝他投降。”周秀英神情冰冷的说道:“他被包围了,想跑都跑不掉,我劝他放下武器投降,这总可以吧?”

“这个可以。”周立春一口答应,道:“去告诉那个小瘪三,他只要放下武器投降,我就饶他不死,放他回上海城!”

周秀英点点头,这才越众而出走到阵前,旁边的徐耀见了难免有些奇怪,再低声问得周秀英差点和吴越合法滚床单的事后,徐耀难免心头无名火起,下意识的生出了想把吴越生撕活嚼的念头。

与此同时,看到一身劲装的周秀英提刀走出阵来,吴越也被吓了一大跳,赶紧喝令任何人不许开枪,然后跑到方阵边缘,冲着周秀英喊道:“世妹,你怎么来了?这里危险,快回去,不然枪子不长眼,我可救不了你!”

听到吴越这话,两军队伍当然都有些哗然,周秀英则心头有些温暖,然后大声说道:“吴越,你已经被我们包围了,念在你我两家以前的交情份上,我爹叫我来劝你投降,你只要放下武器,他就饶你不死,还放你回上海!”

“劝我投降?”吴越差点没笑出声来,心说老子带着两百多经过严格训练的士兵,还拿着这个时代世界上最先进的武器,如果还要向你们这群乌合之众投降,那我还真是白穿越一回了。

暗笑过后,吴越也大声说道:“世妹,你的话似乎是说反了,应该投降的是你们才对,还真不是我小看你们,就你们这群乌合之众,我还真不放在眼里,快回去告诉你爹,他如果马上放下武器投降,再把那个叫什么陈木金的贼头抓来给我,我保他不死!”

在阵上互劝对方投降,这样的怪事还真不多,然而令吴越没有想到的是,他这话还带来了一个意外后果,周秀英的身边,竟然还站出了一个四十来岁的男子,冲着吴越大喝道:“姓吴的小瘪三,老子就是陈木金,你不是想要老子的脑袋吗?有种就过来拿!”

“奇迹啊!天上掉馅饼!”吴越一听乐了,想都不想就回头大喝道:“吴大赛,还楞着干什么?给我打陈木金!”

听到这道命令,甚有狙击天分的吴大赛连眼皮都没眨一下,马上就冲着已经瞄准的陈木金扣动扳机,他手中这个时代射击精度最高的米尼枪也立即喷出了一团火光。

砰!

枪响,周秀英身边的陈木金胸口飑出一道血箭,惨叫着仰面摔倒。鲜血飞溅间,两滴鲜血洒到周秀英的俏丽脸庞上,周秀英整个人也顿时呆住,“原来他随时都可以杀我?!”

第四十九章 牛刀杀鸡

周秀英距离吴越的团练方阵大约是七八十米,这点距离对于德莱赛击针枪的五百米最大射程来说虽然只是小儿科,却因为是滑膛枪的缘故,精确命中的可能性基本上等于是连抛五次硬币都是正面向上。但米尼枪却又完全不同,内刻膛线的米尼枪在这点距离上不敢说百百中,经过严格训练的射手十枪里命中七八绝对没有多大的问题。

吴越当然舍不得拿米尼枪狙击差点就能和自己合法滚床单的美女周秀英,但是在朝廷里挂了号的嘉定大贼头陈木金竟然自己作死跳了出来,吴越自然也就用不着客气,当即命令自己的亲兵队长兼狙击队长老狗腿子吴大赛开枪,结果,吴大赛果然没有辜负吴越对他的期望,也总算是回报了吴越这几年来带着他四处吃喝嫖赌的一点恩情。

“陈大哥中枪了!陈大哥中枪了!”

“官军有神枪手!陈大哥被打中了!”

吴大赛倒是回报吴越了,刚听到枪响就看到陈木金捂着胸口仰面摔倒,惨叫着摔在地上翻滚,嘉定和青浦两支起义军也顿时一片大哗,终于明白吴越随时可以取她性命的周秀英才刚回过神来时,早有人把她给拉了回来。同时周立春也冲了上来,圆睁着眼睛惊叫道:“怎么可能?这么远的距离,姓吴的小瘪三是怎么打中陈兄弟的?火枪我们也有,不可能打这么远啊?”

没人能回答周立春的问题,倒是徐耀扑到了胸前已经染满鲜血的陈木金身上,抱着哀嚎惨叫的陈木金放声大哭,“陈大哥,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了?”

与此同时的上海团练这边,看到起义军那边一片大乱,已经中枪的陈木金身边围满人群,自愿给上海团练充当战术指导的美国退伍老兵布朗难免有些目瞪口呆,冲吴越说道:“吴,你们中国人都没有军事常识吗?都已经看到他们的同伴中枪了,还敢在我们的射程内大量聚集,他们就不怕我们乘机开枪?”

“他们要是有这样的军事知识,鸦片战争也不会被你们的英国表哥欺负得这么惨了。”吴越苦笑回答,然后转向吴大赛等人喝道:“狙击队,自由开火一轮!先把我们的威风打出来!其他人,没有命令不许开枪!”

有了吴越这道命令,早就手痒心痒的二十名吴军狙击手再不客气,立即瞄准各自找到的目标扣动扳机,乒乒乓乓的枪声连响间,十几个起义军成员接连倒地,本就一片混乱的青浦和嘉定两支起义军顿时更是混乱,无数人大呼小叫着抱头就跑,本就乱糟糟的队列更是一片大乱。而与之相反,上海团练这边却是欢声四起,士气为之大振,因为是第一次上战场而普遍存在的紧张情绪也大为缓解,许多的练勇也开始逐渐相信吴越和布朗之前声说的话——他们实际上已经非常强大,只是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而已。

一轮射罢,吴军狙击手各自抓紧时间装填弹药,枪声暂时停歇,起义军那边也大呼小叫着重新整队,而被徐耀抱着后退了一步后,胸膛要害被射中的陈木金也已经翻了白眼,惨死在了徐耀怀中,徐耀等嘉定起义军将领纷纷放声大哭,周立春也是怒不可遏,冲徐耀等人嚷嚷道:“徐兄弟,先别忙哭,咱们一起冲,冲上去和姓吴的拼了,为陈兄弟报仇雪恨!”

徐耀等人含泪答应,当下周立春和徐耀立即安排冲锋进攻,安排拿着铁锅、木板和藤盾的士兵上前,拿着火绳枪的士兵居后,再然后是拿着弓箭和刀枪等武器的士兵,又要求听到命令后四面八方一起冲锋,冲到近前和上海团练近身肉搏。最后安排好后,随着周立春的一声令下,锣鼓敲动间,四千多起义军还真的呐喊着一起向上海团练的刺猬阵起了冲锋——周立春如果没有这点组织力,也不可能两次打退清军绿营的进攻了。

其实在周立春和徐耀的排兵布阵期间,吴军狙击手仍然还有得是机会开枪杀人,但吴越怕把敌人给吓跑了没机会全面锻炼新兵,所以才严令禁止狙击手继续开枪,而看到敌人果然同时从四面八方起冲锋时,吴越心中暗喜之余,也赶紧大喝道:“没有命令,任何人不许开枪!听到命令,马上一起开枪!预备队除外!”

两百多名吴军练勇纷纷答应,各自紧握手中武器,手心冒汗的紧盯着呐喊冲来的起义军士兵,期间很有战场经验的布朗也不断操着生硬汉语要求练勇严整队列,绝不能擅离位置。而吴越也同样有些紧张,不断转头观察敌人情况,默默计算自军方阵与敌人之间的距离,准备等敌人冲近七十米以内再下令开枪射击——本来布朗是建议吴越近敌五十米之内开枪,但是为了谨慎起见,同样是第一次上战场的吴越还是选择了相对比较稳妥的七十米距离。

“杀!杀啊!杀狗官!为陈大哥报仇!”

乱七八糟的吼叫声中,起义军乱糟糟的越冲越近,为了给陈木金报仇,更为了在心上人面前显示自己的勇气,嘉定起义军的二当家徐耀还举着一口铁锅冲在了最前面,吼叫的声音也比谁更大,“吴越,给老子把命拿来——!”

“开枪!”

与此同时,吴越也终于吼出了开枪命令,过于紧张之下,吴越还抢先抬手用左轮枪对着天上开了一枪。

砰砰砰砰连声,吴军练勇手中击针枪也接连打响,而到了这个时候,吴军练勇也终于展现出了他们近三个月时间的严格训练成果,庞大刺猬阵霎时间就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喷火刺猬,浓烟翻滚,火光喷射,连绵不断的枪声比爆竹更加密集,而方阵内部的吴军狙击手也是在高处各自扣动扳机,两百多粒弹丸先后打向四面八方,再接紧着,接连不断的惨叫声,也马上从四面八方传到了吴军练勇的耳中。

过于紧张,不少吴军练勇都在换装纸壳弹药时出现了失误,甚至还紧张得把纸壳子弹直接掉在了地上,装填度远不及平时训练那么迅快捷,气得布朗是用英语乱骂,冲着练勇吼叫不断。然而吴军练勇表现得菜鸟,对面的敌人却更菜鸟,看到身边同伴中枪受伤甚至直接倒地,许多起义军士兵都吓得直接大叫出声,下意识的停下脚步驻足观望,给了吴军练勇更多的装填子弹时间。

也还有许多起义军士兵还在冲锋,侥幸没被吴军练勇轮击中的徐耀还继续冲在最前面,不断大吼道:“弟兄们,快冲,别给吴狗官装药的时间!”

徐耀这道命令固然是正确无比,也有许多的起义军将士仍然冲锋不断,拼命拉近与吴军刺猬阵的距离。然而很可惜,七十米的距离不是转眼能到,吴军练勇手里的击针枪子弹装填度之快,也远远过了徐耀等人的想象之快,当徐耀距离吴军刺猬阵还有三十多米时,吴军刺猬阵中已经再度响起了枪声,还第一枪就打到了徐耀手里的铁锅上,砰的一声顿时就把徐耀吓出了一身冷汗。再紧接着,更多的吴军练勇接连开枪,还因为距离已经拉近的缘故,命中率大为提升,基本上三四枪就能打中一个敌人,起义军众士兵心中大骇,脚步度下意识的放慢,不少人还开始掉头往后跑。

这里必须表扬一下徐耀和许多起义军士兵的勇气,在冲锋声势已经大不如前的情况下,徐耀和一些起义军士兵仍然还在鼓起勇气向前冲锋,但还是很可惜,克服了第一个心理难关的吴军练勇这次装填弹药的度更快,当徐耀距离吴军刺猬阵还有十米以上时,已经有吴军练勇第三次扣动了扳机,同时装备了左轮枪的吴军哨官黄大傻和邓嗣源两人在开出了第三枪后,还拔出了左轮枪对来敌开枪,其中邓嗣源的左轮枪就是对着徐耀开枪,第二枪就打中了徐耀的英俊脸颊,把徐耀的牙齿都打飞了两颗,疼得徐耀惨叫一声,然后撒腿就往回跑——接着屁股上又中了一枪。

也有几个起义军士兵侥幸冲到了吴军刺猬阵的近处,然而还不等他们举起刀枪,对面已有刺刀当胸刺来,半蹲在地的吴军练勇也无比阴险的举枪用刺刀来捅他们腹,把他们捅得手忙脚乱,无法招架,不是被捅伤捅死,就是被捅得惊叫后退。

枪声接连不断,接连打翻靠近吴军刺猬阵的起义军士兵,躲在刺猬阵内部的吴军狙击手也是各自精确射击,把那些穿得相对比较好的起义军将领接二连三轰翻打倒,手里拿着火绳枪的起义军士兵虽然也开枪射击,却没有受过严格训练,紧张之下基本上都把子弹打得偏离十万八千里,仅有三两个特别倒霉的吴军练勇中枪,还都没有致命。

吴军刺猬阵的周围早已躺满了敌人的尸体和伤兵,爆竹一般的枪声还在连绵持续,鬼哭狼嚎的惨叫声也早已在起义军队伍中此起彼伏,无数的起义军士兵扔下武器撒腿就跑,争先恐后的逃向远方,不少逃得慢和仍然还在射程中的起义军士兵也还在不断中枪,不断出惨绝人寰的哭喊嘶鸣,更加动摇和打击本就是乌合之众的起义军军心。

看情况不妙,许多的起义军将领士兵早就撒腿向着黄渡镇来路逃命了,开始周立春还有些不死心,还在不断高喊怒吼,要求部下停下来重整队伍,可是看到逃命的人越来越多,部下越来越混乱,周立春也逐渐慌了手脚,最后干脆也是一拉女儿,撒腿就往黄渡镇老巢逃跑,四千多人兵败如山倒,逃得漫山遍野,到处都是。

轮到吴军练勇反击了,半音痴的吴越没办法教给练勇如何吹冲锋号,就只能不伦不类的继续以清军的战鼓传达冲锋命令,还忘了重整队形就下令敲响了冲锋鼓,更连战马都忘记骑就带着两百多名练勇乱糟糟的足冲锋,气得布朗是再次破口大骂,“shIT!吴,你这样的指挥官,到了美国战场上,我保证你活不了十分钟!”

还好,吴越和吴军练勇是菜鸟,青浦和嘉定两支起义军更是典型的乌合之众,根本就不知道抓住吴军队形混乱的机会起反击,鬼哭狼嚎着只是向来路逃命,没有一个人敢停下来稍做反抗。结果到了这时候,一个多月前就已经每天都要负重五十斤奔跑十公里的吴军练勇也展现出了辛苦训练的成果,奔跑中度远胜训练不足的起义军士兵,轻而易举就追上了许多敌人,然后不是开枪射杀,就是刺刀捅杀,逼迫着敌人跑得更快,也跑得更乱,再不剩下任何的还手之力。

不断冲刺着前进,荒唐的事生了,负重训练了几个月的吴军练勇机动力太过出色,竟然反倒冲杀到了最前面,现前方无人之后,又掉过头来枪杀捅杀后面的敌人,道路被阻的起义军士兵哭喊震天,不是跪地投降,就是撒腿向其他方向逃命,更有许多人直接逃回了自家村庄。吴越也这才想起命令士兵高喊投降不杀的口号,开枪威逼了许多的敌人抛下武器跪地投降。

追击中,吴越自然少不得悄悄寻找周秀英的下落,还曾经隐约看见过一名女子,只是距离有点远无法分辨到底是不是周秀英,最后一无所获时,吴越也只能是暗暗祈祷上天保佑,千万别让周秀英不幸死在乱军之中——战场上最危险的可是败军的人潮和脚步。结果也还算好,吴越也始终没有在路上的死尸中看到周秀英。

还是到了扫尾战接近结束时,吴越才现自己又干了一件蠢事——过早招降,两百多名吴军练勇竟然抓了一千多俘虏,必须得看守这些俘虏,再没了多余力量向已经距离不远的周立春老巢黄渡镇起进攻。

好爷爷吴健彰到底还是没有抛弃吴越这个不孝孙子,正当吴越在为无人看守俘虏而烦恼的时候,官道东面却又乱糟糟的跑来了几百绿营兵,带队的还正是上海守备官何舒。看到满地尸体和密密麻麻的俘虏人群,前天才在吴淞江以北吃过起义军大亏的何舒当然是惊得下巴差点坠地,才刚一见面就向吴越又是拱手又是作揖,连声说道:“吴大人,下官服了,下官把你佩服得五体投地了,想不到你才两百多人,竟然就把……。”

“少废话!”吴越没好气的打断何舒的恭维,飞快说道:“你是我爷爷派来帮忙的吧?来得正好,替我看守俘虏和打扫战场,然后押着俘虏来黄渡镇和我会合!”

匆匆给何舒交代了任务,吴越又大声喝令练勇集结,带着练勇继续向西挺进,趁热打铁又来攻打周立春的老巢黄渡镇。结果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吴越才在布朗的提醒下要求练勇列队而进,也换来了布朗的再次大骂,“吴,你如果是碰到了我率领的美**队,我担保你在我面前坚持不了五分钟!”

讪笑着向好心指点自己的布朗道了谢,再等吴越带着练勇列队疾驰到了黄渡镇时,什么都已经晚了,留守在这里周立春残部得到主力惨败的消息,早就打开了镇门四散逃命,只留下一座空镇和一些老弱病残在镇中。原本还想演练一下攻坚战的吴越大失所望,也只能赶紧进镇搜索残敌,同时严令禁止烧杀抢掠,更不许杀害无法逃走的老弱病残。

在吴越的要求下,吴军练勇很快抓来了几个逃得不够快的起义军士兵,吴越亲自审问,这才得知周立春父女根本就没回来过,吴越失望之余也多少松了口气,知道周秀英仍然还活着的可能极大。而再到了搜查周立春住宅时,吴军练勇却又报告了一个让吴越气得七窍生烟的消息——周立春家里竟然还藏有大量的烟土。(这可不是污蔑周立春,《青浦县志》上明白记载了他插手鸦片交易。)

大怒之下,吴越一度下令把周立春家烧了,但是命令下达后,吴越却又改了主意,改为亲到周立春家中勘探情况,还极不要脸的进到了已经被翻得七零八落的周秀英闺房中,坐到了周秀英的床上,抚摸着还带有余香的柔软枕头心中意淫,“要是那小妞还在就好了,这时候把她抱上床,她应该不会拒绝了吧?”

在黄渡镇中,吴军练勇还找到了许多青浦起义军来不及带走的粮食和武器辎重,还有一些金银,吴越也没客气,立即下令把金银平均分给自己的练勇,粮食和辎重留下,武器变卖换钱,同样奖励给立功将士,换得吴军练勇欢声震天。一旁的吴大赛则赶紧提醒道:“孙少爷,何舒那边怎么办?他们可是多少给我们帮了点忙的。”

“放心,他们不会白跑一趟。”吴越没好气的说道:“俘虏交给了他,战场也交给了他打扫,你以为他从俘虏身上搜出来的值钱东西,还有在战场上拣到的刀剑火绳枪,他会分给我们?”

没好气的说完,吴越又有些害怕的揉揉屁股,心中暗道:“接下来该关心的,就是回去怎么向买办爷爷交代了,这次,他该不会又拿戒尺打我屁股了吧?”

第五十章 逼上梁山

江苏巡抚杨文定近来的心情非常不错,碰到的顺心事非常之多,先一点就是因为久攻长沙不下,长毛匪突然移师向北威逼武昌城,又在益阳干翻了尾随跟来的清军向荣部,在武昌告急的情况下,咸丰大帝被迫任命两江总督6建瀛为钦差大臣,督率两江清军溯江而上参与围剿长毛,并点名让杨文定移驻江宁(南京),留守后方督办粮草。

杨文定和6建瀛结怨早就不是一天两天了,大清督抚不和本来就是常事,巡抚杨文定和总督6建瀛更是其中的典型代表,本应侧重于军事的6建瀛是出了名的贪财爱钱,为了捞钱平时经常插手江苏民政,杨文定则是既贪财更爱权,对自己一亩三分地看得极紧,与6建瀛为了争权夺利没少明争暗斗。年初时江苏北部的丰北口决堤,6建瀛为了捞银子甩开巡抚杨文定单干,结果弄巧成拙刚修好的堤坝转眼又垮了,杨文定一道折子递到京城,6建瀛马上就落了一个连降三级原职留任的处罚;然而还不等杨文定幸灾乐祸多久,6建瀛悄悄在背后帮了吴健彰祖孙一把,反过来又把杨文定整治得灰头土脸,让杨文定落了一个奏劾不实和御下不力的罪名,白白被罚去了一年俸禄,类似的你来我往在杨文定和6建瀛之间就从没断过,仇越结越大,怨也越结越深。

杨文定承认自己在与6建瀛的争斗中处于下风,因为6建瀛不但比他官大,还是咸丰大帝的东宫座师,与咸丰大帝多少有点师生情。但杨文定更清楚6建瀛在军事上的本事,所以得知6建瀛将要率军迎战太平军,即便6建瀛这会还厚着脸皮赖在江宁没有动弹,杨文定也知道6建瀛肯定要倒大霉了,幸灾乐祸之余,奉旨留守后方的杨文定自然也悄悄盯上了即将空出来的两江总督位置——论资排辈,该轮到杨大爷我了!

让杨文定开心的还有另一件事,那就是曾经得罪过杨文定的吴家祖孙也要倒大霉了,奉命到松江府办理团练的小买办吴越,折腾了两个多月才弄出一个两百多人的二百五营,坐视青浦贼头周立春盘踞在距离上海只有六十里的黄渡小镇上无法无天,敷衍塞责和畏贼怯战的罪名早已坐实。而老买办吴健彰为了庇护孙子,在嘉定贼乱突然爆时,拒绝派遣孙子北上作战,只派上海绿营北渡吴淞江敷衍了事,结果又被嘉定逆贼给打跑,杨文定只要愿意,随时都可以把这件事写成折子上奏朝廷,请咸丰大帝和军机处的大佬们收拾这对曾经冒犯过自己的买办祖孙。

有把柄归有把柄,汲取了前两次的教训,收到了上海守备何舒兵败的报告后,杨文定这一次没再急着立即上奏弹劾祖孙,而是让心腹幕僚王齐睿代笔,以江苏巡抚的名誉,命令吴越督促松江各县团练配合苏州清军围剿青浦起义军,并要求吴越务必要在十一月二十日之前把松江各县团练集结完毕,等候自己的出战命令。

对此,王齐睿当然有些不解,向杨文定问道:“东翁,既然你要姓吴那小子出兵,直接叫他攻打黄渡镇不就行了?何必还要再派苏州绿营去黄渡进剿,让他负责助剿?”

“谨慎点好。”杨文定笑吟吟的回答道:“本官如果命令吴越直接出兵剿灭周立春逆贼,那他肯定会找各种借口敷衍拖延,就算吃了败仗也可以借口是力量不济,吴健彰那个老东西又有的是银子,花点银子给他的孙子脱罪也在情理之中,所以这么做就算成功,本官也很难把吴健彰祖孙一举置于死地。”

“但本官让吴越协助进剿就不同了。”杨文定笑得更加开心,道:“苏州绿营主剿,吴越只是在旁边帮忙,结果还吃了大败仗,不但罪名坐实,偏师无力致使绿营进剿失败的罪名,不也可以正好扣在他的头上?”

王齐睿恍然大悟,赶紧连赞东翁英明,神机妙算,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然后王齐睿也不再浪费时间,赶紧提笔替杨文定写好命令,杨文定签字用印后,又要王齐睿立即派人用快马送到上海交给吴越,然而王齐睿笑嘻嘻的出门还没过得几分钟,就哭丧着脸回来了,向杨文定说道:“东翁,出意外了,你的这道公文,已经不必派人送到上海去了。”

“为什么?”杨文定一楞。

“吴越刚刚派人送来急报,他已经攻破了青浦和嘉定的两支贼军主力,光复了被青浦贼寇霸占数月的黄渡镇。”王齐睿哭丧着脸回答道。

“什么?!”杨文定直接跳了起来,圆瞪着三角眼,难以置信的吼叫道:“他已经攻破了青浦和嘉定两支贼军的主力?还光复了黄渡镇?”

“吴越在公文里是这么说的。”王齐睿举起刚收到的吴越公文,表情更加哭丧的说道:“还有,吴越还在阵上击毙了嘉定贼陈木金,砍下了陈木金的级。周立春和一些贼虽然还在逃,但他们的武器辎重都被吴越那个小瘪三给缴了!”

疯一样的从王齐睿手里抢过了吴越的公文具报,打开细看时,杨文定的脸色逐渐开始白了,失魂落魄的说道:“带着两百二十六个练勇,一战击败贼匪四千余人,斩九百余人,抓获俘虏过一千五百人?他的两百多练勇,居然没有阵亡一人,还只有三十余人受伤?这太夸张了吧?真的假的啊?”

“东翁,应该不会是假的。”王齐睿擦着冷汗说道:“折子上有吴越的签名和用印,他如果敢虚报,查出来就是一条不小罪名。不过也难说,要不小的派人去核实一下他的斩获,看看有没有弄虚作假。”

“查!当然得给我派人去查!那个小瘪三但凡敢有半句假话,本官就马上上折子弹劾他伪报冒功!”

杨文定再怎么怒吼也没用,先是当天下午,青浦县令李初祁也送来急报,请示如何处置吴越抓到的俘虏,同时也证明了吴越所报不假;然后靠着吴淞江的水路之便,才过了一天多时间,杨文定派去黄渡镇核查的属吏也送来急报,同样证实了吴越说的全是实话。结果听到了这份报告后,杨文定也彻底的瘫在了太师椅上不说话了,肚子里不断的暗骂,“老天不长眼,这个跳梁小丑,这下子肯定要跳得更欢腾了。”

大失所望归大失所望,咱们的杨大人好歹是位巡抚,给部下穿点小鞋一向都是手到擒来,眼珠子乱转了片刻后,杨文定突然露出了一些狞笑,向前来奏报核查结果的王齐睿吩咐道:“齐睿,马上替我给朝廷写一道折子,把吴越黄渡大捷的具体情况如实向朝廷奏报,然后用六百里加急往京城,呈请御览!”

“六百里加急?”王齐睿傻眼了,惊讶说道:“东翁,吴越屡屡冒犯于你,你怎么还这样为他表功,这要是皇上一高兴,给他升官了怎么办?”

“皇上当然会给他升官,不过嘛,这也是本官所希望看到的。”杨文定笑得更加狰狞,又说道:“对了,把吴越的奏报抄录一份,给6建瀛也送过去,让6建瀛知道,他的治下出了这么一员能征善战的勇将猛将!”

王齐睿眼珠子转了几转,突然明白了杨文定的真正意图,也赶紧向杨文定拱手作揖的说道:“东翁高明,东翁高明,东翁,你实在是太高明了!”

………………

此时此刻的吴越当然不知道杨文定又在算计他了,此时此刻的吴越唯一犯愁的,也就是如何摆脱上海官员士绅和富商地主的包围。因为吴越带着团练凯旋返回上海时,不但吴越的买办爷爷吴健彰亲自带着城中官员出城十里迎接,之前那些出钱出粮帮吴越练兵的富商士绅跑来迎接,就连租界里的洋人领事、商人和神父也来了相当不少,然后一见面就把吴越包围得水泄不通。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吴健彰当然没拿戒尺打孙子的屁股,相反还当众抱住了孙子老泪纵横,哭得稀里哗啦;上海那些富商士绅则是阿谀谄媚不断,都表示吴越今后如果再有什么钱粮要求,他们一定立即把银子粮食双手奉上,还有人当场表示愿意多负担一些钱粮,帮吴越练更多的兵,办理更多的团练——也更好的保护他们在上海的经济利益。

这些人都还算好对付的,最难缠的还是普鲁士领事阿化威,拉着吴越的瘦手,阿化威一个劲问的就是吴越什么时候扩编团练,还要打算采购多少普鲁士的武器,并且迫不及待的向吴越推荐起普鲁士的其他武器。吴越却十分窝火,冲阿化威埋怨道:“尊敬的领事先生,我必须向你抗议,你卖给我的击针枪后膛漏火的问题在高频率射击中太严重了,我这次出兵剿匪,伤了三十七人,其中有二十五人就是击针枪的后膛漏火烧伤的!你就不能卖点质量好的击针枪给我?”

“吴,不是我卖给你劣品,是这个问题无法解决。”阿化威神情无奈的回答道:“击针枪的后膛密封不严,容易漏火烧伤射手,在我们普鲁士军队里也普遍存在,还有美国人的后膛枪也一样,同样没办法解决这个技术难题,后膛漏火的情况比我们还更严重。”

来中国就是为了推销军火的布朗一听大怒,马上就反唇相讥,嘲笑德莱赛击针枪是普鲁士本**队都不爱用的****枪,吴越也非常不满阿化威的狡辩,随手拿来一支击针枪拉开枪栓,指着装弹口说道:“美国的霍尔枪是击锤火,当然没办法彻底密封后膛,但你们的击针枪谁说没办法密封后膛了?在这里加上一个密封橡胶圈不就行了?以你们普鲁士的工业能力,制造一个小小的密封橡胶圈难道很难吗?”

阿化威张大了嘴巴,半晌才惊叫说道:“我的上帝!这么简单的密封办法,我们普鲁士的枪械专家为什么就没有想到?吴,谢谢你,我马上给国内写信,让他们试验这种办法解决漏火问题!”

阿化威惊叫的同时,旁边的洋人也在飞快眨巴着眼睛,默默记住吴越提出的这个枪械改进建议,而从高压锅垫圈这上面得出灵感的吴越则多少有些后悔,暗道:“好象过了,该不会因为我这个建议,导致白皮猪的武器展更快吧?”——当然,吴越并不知道的是,他这么随口的一句话,还引来了一个让他更加意想不到的后果,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好不容易才说服了买办爷爷赶紧回城,吴越先是把练勇领回营房,下令把富商士绅送来的酒肉分给练勇犒劳三军,然后又赶紧按照买办爷爷的要求进城参加宴会,庆祝这一次的黄渡大捷。陪着富商士绅和洋人领事痛饮了一番后,待到酒席宴罢后,吴越又得辛辛苦苦的把已经明显喝高的买办爷爷送回家中,同时也赶紧向买办爷爷请罪,请买办爷爷任意责罚自己的私自出战之罪。

宝贝孙子这么争气,吴健彰还舍得责罚吴越那才叫怪了,亲手搀起了宝贝孙子后,吴健彰还拍着吴越的肩膀大笑说道:“还请什么罪?早知道你这个小兔崽子这么能打,爷爷还拦着你去杀贼立功干什么?哈哈哈哈,两百多人大败四千多乱贼,还砍下了嘉定贼陈木金的脑袋,这下子你这个小兔崽子升官有望,升官有望了!”

假惺惺的谦虚了几句后,吴越又说道:“爷爷,我可不想升官,我只想留在上海,留在你的身边,所以有言在先,我可是随时都会上折子辞官,到时候你可别怪我。”

“胡说八道!”吴健彰一听来了火气,呵斥道:“都立下这么大的功劳了?你还想辞官,你想气死我啊?不准辞!不但不准辞官,你还得把上海团练给我扩编,银子要多少我都给你,钱粮军饷我也替你想办法,现在世道这么乱,你把团练办多点,不但可以替我保卫上海,保护码头,还会有更多的立功升官机会!”

“爷爷,你听我说!”吴越也有些急了,忙说道:“我必须尽快辞官,不然麻烦就大了。爷爷你忘了,朝廷的邸报,长毛逆已经打进了湖北了,这长毛逆如果沿江东下,往江宁这边杀来,朝廷抽调我的团练西进迎战怎么办?我这次打得这么漂亮,是因为周立春和陈木金他们都是一群乌合之众,打他们我有把握,打长毛我可没这样的把握!”

听了宝贝孙子的话觉得有理,吴健彰一度有些动摇,但转念一想后,吴健彰却又呵斥道:“危言耸听!长毛连长江的边上都没摸着,你就怕他们往江宁打过来了?你这个小兔崽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了?再说了,就算长毛真的打到了长江边上,也有湖北、安徽和湖南的官军围剿,朝廷怎么可能抽调你去湖北参战?”

知道太平军迟早要打来的吴越苦笑,可是又没办法解释原因,只能是一再提醒买办爷爷不可掉以轻心,但吴健彰却根本不听,还武断的说道:“少废话,爷爷叫你扩军,你就得给我扩军,先把你的团练给我扩编到一个营五百人,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吴越无可奈何的答应,心里嘀咕道:“良药苦口,忠言逆耳,你老糊涂想让老吴家断根,我还舍不得现在就送命,过几天我就悄悄把辞官折子递上去,看你怎么办!”

…………

知道太平军迟早就打到上海附近,又不愿和杨秀清、石达开拼命,吴越倒是拿定见好就收的辞官主意了,但是很遗憾的,吴越并不知道的是,才过了六天时间,他那份夸张得离谱的变态战绩,就已经被杨文定以六百里加急送到了京城,还直接送进了军机处。

和杨文定一样,正为太平军不断逼近武昌城而焦头烂额的祁寯藻等军机大臣看到了吴越的战绩后,无一不是张口结舌,目瞪口呆,第一反应就是杨文定所报不实,吴越夸大战绩,贪功骗赏!然而稍微回过了一些神来后,祁寯藻却现了另外一个重要问题,惊讶问道:“吴越不是在礼部当主事吗?他什么时候去了松江办团练,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祁大人,这事是下官经的手。”邵灿小心翼翼的说道:“吴越上折子请求返回松江办理团练,帮助地方官府围剿青浦逆贼,下官见他报国心切,事又不大,就批了一个吏部准行。”

“原来是这样。”祁寯藻点点头,然后又失魂落魄的说道:“事确实不大,但这份战报也太夸张了吧?两百多练勇,竟然第一战就打败了四千多乱贼,还夺回失地斩杀贼,我记得这几年把团练办得最好的江忠源,第一战也没打得这么夸张啊?”

“会不会是伪报?”对吴越印象十分不好的麟魁狐疑说道:“虽说杨文定奏明说他已经核查了战绩不假,但也不能排除杨文定和吴越联手做假啊?”

盘算了片刻,祁寯藻摇头说道:“伪报的可能很小,杨文定毕竟是一省巡抚,不可能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冒这么大风险,帮吴越捏造如此夸张的斩获战果。而且吴越的斩和俘虏都是明确呈报了具体数字,这样更难做假。”

“这么说,这份战报很可能是真的?”另一个军机大臣彭蕴章惊喜说道:“那我们快向皇上呈报吧,这些天来,皇上一直在为湖北战事不顺而烦恼,看到这样的战报,他肯定会龙颜大悦啊!”

祁寯藻点点头,然后又苦笑说道:“但恐怕是就连皇上都不敢相信。”

“什么事连朕都不敢相信?”

事有凑巧,恰在此时,军机处门外传来了咸丰大帝的龙吟之音,祁寯藻和彭蕴章等人赶紧跪下磕头时,这几天来气得一直都没有睡好的咸丰大帝也带着疲惫走了进来,再次追问了什么事连自己都不敢相信后,祁寯藻这才小心翼翼的呈上了杨文定的奏报。然后很自然的,咸丰大帝那双充满血丝的帅气金鱼眼就差点把眼球都鼓出来,惊叫道:“两百多练勇,一战大败四千多逆贼?练勇还没死一人?真的假的?上海团练就这么能打?”

“万岁,吴越的战绩已然经过江苏杨文定派员核实,并无做假。”祁寯藻如实答道:“而且微臣等认为,吴越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绝对不敢捏造如此惊人之战绩。”

“吴越?吴健彰那个孙子?”

咸丰大帝这才现打出这场漂亮仗的人竟然是他也有些印象的吴越,然后很自然的,咸丰大帝当然又赶紧追问吴越什么时候又跑回上海去了,邵灿再次如实上奏后,咸丰大帝顿时就龙颜大悦了,“做得好,吴越吴爱卿在京城时,朕就现他有些胆色,是个带兵的材料,只是没想到他能替朕训练出如此精兵,两百多练勇……。”

说到这,咸丰大帝又突然现了一个重要问题,有些气愤的说道:“这个吴越,是干什么吃的?在松江府办理团练,怎么才给朕弄出两百多练勇,眼下朝廷到处都要用兵,正需要兵力补充,他为什么就不能多给朕练些精兵?”

“皇上,或许是钱粮问题。”祁寯藻怕咸丰大帝心情又变差让军机处众人的日子更不好过,忙又替吴越说了一句好话,说道:“县府团练,朝廷不给军饷,钱粮武器等一应花消全靠在地方上筹集,吴越或许就是因为钱粮问题,所以无法办理更多团练。”

“钱粮好办,他爷爷就是海关监督,手里有的是银子。”咸丰大帝也没犹豫,挥手喝道:“传旨,吴越破贼有功,官升一级,着军机处记名以州府用,松江团练按例颁赏!再令吴健彰截留关税银一万两,与吴越扩办团练!告诉吴越,赶快把他的团练扩办起来,精兵越多越好,朕还等着要大用他!”

说罢,心情已经大为好转的咸丰大帝又下旨把吴越的黄渡大捷抄为邸报,明天下,借以鼓舞大清将士的军心士气。祁寯藻领着几个军机大臣领旨后,很快的,这个消息就以邸报形式迅传遍了京城,而听到了这个消息后,吴越在京城里的唯一好友李鸿章也顿时就悔青了肠子,“慰亭,早知道你这么能练兵,我当初就应该和你一起去上海啊!”

第五十一章 果然来了

吴越完全就是被逼着扩军的,望孙成龙的吴健彰逼,希望确保上海安全的地方富商士绅逼,想多卖武器的洋人逼,期望肃清境内的松江知府陈廷璜逼,两江总督6建瀛和满清朝廷也先后来文下令要求吴越扩军,还就连上海的老百姓都希望吴越多办点团练,控制一下因为人口急剧增加而迅败坏的上海治安情况。

最后实在是没办法了,不胜其烦的吴越也只能是瘦手一挥,一边悄悄写辞官折子,一边把上海团练扩编为一个营五百人,而这一次,吴越那些看似荒唐的招兵条件不但再没有一个人嘲笑,还成了租界洋人和松江各县团练的研究和学习对象,上一次对这件事不理不问的吴健彰还亲自来到现场帮助宝贝孙子招兵,也了解宝贝孙子为什么要如此招兵。

虽说这一次已经再不用怎么为钱粮操心了,但还是有让吴越烦心的事,那就是吴家的老走狗刘丽川眼红上海团练的战斗力,闹着要把一百人塞进吴越的营中,让吴越帮他训练和武装打手。素来反感乡党帮会的吴越断然拒绝后,不肯死心的刘丽川又跑到吴健彰的面前软磨硬泡,念在刘丽川一向以来的忠心表现份上,吴健彰也向吴越开了口,吴越被迫无奈,也只好给了刘丽川一纸公文,让刘丽川自起炉灶自行招募两百名练勇成军,帮助维持码头治安,钱粮装备则让刘丽川自己去找吴健彰想办法,但也答应帮刘丽川聘请洋人担任教官,帮助刘丽川训练团练,这才总算把刘丽川给打了。

武器方面,吴越仍然还是向普鲁士人购买后膛击针枪为主战步枪,同时为了安抚和答谢帮了大忙的美**火推销员布朗,吴越又向布朗采购了一百支左轮枪和五十支米尼枪。但英国领事阿礼国不肯放过吴越,也找上门来硬逼着吴越向他采购军火,吴越不敢得罪现在的世界霸主,只好是硬着头皮向阿礼国订购了两门臼炮和两门后装膛线炮,又安排了一些自己的亲兵到英国人的军舰和武装商船上学习火炮操作,糟蹋了许多吴健彰辛苦贪污来的银子,费了不少劲才把贪得无厌的英国人给打走。

必须还得交代一点,在此期间,吴越并没有忘记下落不明的周秀英,除了配合地方官府张榜悬赏缉拿周立春父女外,吴越又悄悄派出双刀会和百龙会的打手四处打听周秀英的下落,但是小丫头却象是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始终都是毫无音信,吴越几次为此夜不能寐,也终于明白了自己心里其实一直都在念着周秀英。

周秀英的下落找不到,倒是辞官的折子有了答复——本应替吴越转递辞官奏折的江苏巡抚杨文定不但没把折子送京城,还派人把折子送回上海直接交到了吴健彰手中。吴健彰看了折子勃然大怒,马上派人把正在训练中的吴越给提溜了回来,把折子砸在吴越脸上也把孙子骂了一个狗血淋头,不管吴越再是如何的解释哀求吴健彰都不听,硬逼着吴越继续把这官当下去。吴越最后也来了一些火气,扔下一句话撒腿就走,“爷爷,你不让我辞官可以,但是将来朝廷调我去打长毛匪的时候,你千万别哭!”

又和买办爷爷闹了一次矛盾后,吴越怒气冲冲的直接出了上海城,打马直奔位于县城西南十余里外的训练场地,因为心情不好,吴越还把怒气泄在了战马上,不顾自己骑术平平,一个劲的只是催马急行,从军营里带来的几个亲兵根本跟不上,又见吴越脸色极不好看,几个亲兵都不敢叫喊,只是快步跟在后面,还很快就和吴越拉开了距离。

过了6家浜后,路上行人逐渐稀少,生了半天闷气的吴越火气稍息,这才放慢马等待后面的亲兵,但心里还是窝火得厉害,实在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什么运气,明明就不想当官,更不想给满清八旗当奴才,怎么就死活辞不掉这个破官,还一步步的被逼着要走上和太平军血拼的最前线?窝火之下,吴越还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的满清,再敢逼老子给你们当炮灰,老子就当袁大头孙大炮,替他们推翻你们!”

当一声轻响,吴越的话刚骂完,就已经听到头上传来了一声轻响,接着红缨帽也飞了出去,吴越斜眼一看间,现自己的帽子上竟然插着一把飞刀,顿时就吓得赶紧跳下马藏到战马旁边,拔出左轮枪紧张观察周围动静,见四周无人,路旁的草丛中却似乎有人影晃动,吴越毫不犹豫,立即对着草丛中连开两枪,吼道:“出来,不然老子又要开枪了!”

草丛晃动,一个人影快步逃向远方树林,吴越本想继续开枪,可是隐约看清那人的背影后,吴越却又大吃一惊,慌忙放弃开枪,还大喊道:“世妹,你别跑,我不开枪,我有话对你说!”

背影很象周秀英的那人根本没理睬吴越,脚步不停只是冲向远处的黄浦江芦苇荡,同时远远跟来的亲兵听到枪声现不对,也大呼小叫的快步冲来,吴越再不迟疑,赶紧提枪跟了上去,亲兵高呼危险要吴越等等他们,吴越也不做理会。

追着那人一路来到了茂密的芦苇荡旁时,周秀英那熟悉的背影早已消失不见,吴越只能是大声喊道:“世妹,秀英,你出来吧,我不抓你,更不会杀你,我只是想和你见一面,对你说几句话。”

没有回答,只是江水流淌,芦苇晃动,吴越无奈,只能是又喊道:“秀英,青浦的事你不是主犯,你就算出来见我,我也可以保证替你洗脱罪名,你要相信我!”

芦苇荡中还是没有半点声音,倒是几个亲兵大呼小叫的追了上来,拔枪要对芦苇荡乱射,吴越赶紧制止时,一个亲兵又一指地面,说道:“练总,你看,地上有血。”

得亲兵提醒,吴越这才现雪地上还真有几滴血迹,吴越顿时更是叫苦,忙又叫道:“秀英,你是不是受伤了?我刚才不知道是你就开了枪,是不是打中你了?你快出来吧,我这里有伤药,我给你治伤!”

苦口婆心的冲着芦苇荡喊了许久,周秀英却依然不见动静,不知道是仍然还藏身在芦苇荡中,还是已经逃走,有个亲兵便建议道:“练总,现在是冬天芦苇都干了,我们放火烧芦苇,只要里面藏得有人,就肯定得出来。”

吴越摇了摇头,说道:“她不愿出来,那就随便她吧,反正她只是一个小从犯,能不能抓到她不要紧,我们走吧。”

说罢,吴越又冲着芦苇荡喊道:“秀英,你不想出来见我,我不勉强你,你什么时候想通了,随时都可以来找我。你记住,你只是被胁迫从叛,可以脱罪,但你不能找其他人自,只能来找我!”

“还有,我把伤药放在这里,我走了你快过来拿,先把血止住!”

喊完了这些话,吴越把伤药放在了原地,一步三回头的带着亲兵走了。而过了许久后,周秀英也捂着中枪的左臂走出了芦苇荡,先看了吴越放在原地的伤药,又眺望着吴越远去的方向,周秀英早已噙满泪花的美目中终于流下了眼泪,哽咽着轻声说道:“我是怎么了?这么点距离,我的飞刀怎么就打偏了?”

闷闷不乐离开的路上,吴越除了要几个亲兵对这件事严格保密外,然后就再没说过一句话,心里盘算的也就是如何为周秀英脱罪,如何让松江官府取消对周秀英的通缉令,但吴越心里也非常清楚,自己就算想到办法替周秀英脱了罪,自己只要还是在满清官场上混,再想把周秀英娶为正室就绝对没有任何可能。但吴越转念一想,却又在心里说道:“不过也没关系,真到了那一步,估计她也不敢再奢求什么正室的位置了,纳她为妾估计她也愿意。对了,提起这个问题,我该娶个什么样的媳妇当正室?我在这个时代也算老大不小了,该考虑一下娶媳妇的事了。”

…………

又和买办爷爷吵了一架,吴越原本还以为和象上次一样,买办爷爷会几天都不理自己,但是让吴越没想到的事,才到了第二天,吴健彰就又派人来叫自己回城,还指望着将来继承吴健彰万贯家产的吴越也没敢耍脾气,乖乖答应,还汲取教训带了一队亲兵保护自己回城。结果顺利到得城里时,让吴越更没想到的事生了,吴健彰竟然和颜悦色的把一摞生辰八字给放到了吴越的面前,微笑说道:“乖孙儿,看看这是什么,全是想把女儿嫁给你的,你也不小了,看看喜欢那一家的闺女,爷爷给你派人上门提亲。”

“又来?”吴越的额头冒汗了,叫苦道:“爷爷,你怎么又来了?上次那个周秀英给我们惹的麻烦还少,你怎么还要给我相亲?”

“不是相亲,是给你选媳妇。”吴健彰笑吟吟的说道:“以前你是不争气,没有什么大户人家看得上你,所以爷爷我才让你和姓周那个小丫头相亲,你现在争气了,还当上了官,还去相那些大脚婆娘做什么?这些都是大家闺秀,不是书香门第,就是大富人家,你看看有没有那个中意的,爷爷我请媒人给你下聘!”

“我不选,我不要那些三寸金莲,我喜欢天足。”吴越断然拒绝,“而且我也不要你挑,我要自己找媳妇。”

挑鸡贩子出身,吴健彰的原配老婆同样是大脚婆娘,对孙媳妇是否天足倒是不怎么在乎,但是看到宝贝孙子这态度,心里同样窝着火的吴健彰便彻底忍无可忍了,吼叫着逼迫孙子挑媳妇,还扬言说吴越如果不选,他就替吴越挑一个大户人家的闺女请媒下聘,直接用花轿把孙媳妇抬回来硬塞到吴越床上。很清楚这个时代这么做完全合法的吴越别无选择,也只好赶紧想出一个敷衍办法,说道:“爷爷,不是我不想娶媳妇,是我心里面已经有人了,我要娶就只娶她!”

“是谁?”吴健彰赶紧追问,然后又不放心的喝道:“别说是姓周那个丫头,她现在是朝廷的通缉犯,你想娶她是做梦!”

“当然不是她。”吴越摇头,鬼扯道:“我喜欢那个姑娘是京城人,叫冯婉贞,住在圆明园旁边的谢庄,家里条件虽然一般,但我就是喜欢她,我要娶也只娶她!”

在晚清排得上号的全国级大富豪吴健彰当然不会介意孙媳妇家里有没有钱,一个劲的只是追问吴越和冯婉贞到底是什么情况,吴越则信口胡扯,鬼扯说自己和冯婉贞在京城一见钟情,李鸿章还替自己做过媒差点就成了,只是冯婉贞的父亲冯三保没摸清楚老吴家的底细所以没有答应。而吴健彰一听就乐了,马上就说道:“这事好办,爷爷马上派人进京,请媒人到谢庄给你提亲下聘,一定给你把那个冯婉贞娶回来!”

吴越肚子里偷笑,为了更多的拖延时间,吴越又说道:“爷爷,过了年再说吧,到时候你派去的人可以直接去找李鸿章,他知道我和那姑娘的事,还知道那个姑娘住在那里,请他帮忙说媒,这事准能办成。”

“行行行。”吴健彰哈哈大笑,说道:“只要你喜欢就行,虽然你说那个姑娘不是什么大户人家,配不上我们的家世,但只要你喜欢,爷爷我就不介意这些了!”

暗叹这个买办爷爷对自己还真是好的时候,一个海关衙门的差役却突然进到后堂,把一道公文双手呈到吴健彰面前,说是两江总督6建瀛刚刚派人送来的公文,吴健彰也没多想,随手接过就拆开观看,然而只看得两眼,吴健彰的脸色就变了,两只枯瘦的老手也开始抖了…………

察言观色,现吴健彰的神情不对,吴越本想打听生了什么事,话到嘴边时,吴越却突然猜到了原因,便说道:“爷爷,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6建瀛调遣我去湖北参战的公文吧?”

“你怎么知道?”吴健彰大惊问道。

“能让爷爷你吓成这样,除了是调我去湖北参战,还能有什么事?”吴越苦笑,又说道:“怎么样,爷爷,我没说错吧?我只要不辞官,就一定跑不过这一天。”

吴健彰哑口无言,许久才大吼道:“6制台是不是疯了?你才多少点人,还是在上海驻扎,他怎么还要你率军赶赴九江助剿?!”

“九江?”吴越眉毛一扬,忙问道:“爷爷,长毛打到那里了?”

“公文里说,长毛已经包围了武昌,还拿下了汉阳城。”吴健彰哭丧着脸说道:“6督宪受命率军西进助剿,下文让你率领上海团练赶赴九江助剿。”

“正常,病急乱投医,我就知道迟早会有今天。”吴越不屑冷笑,又说道:“爷爷,你也别急,6建瀛上有政策,我们下有对策,你叫师爷给我写一封回信,就说我刚刚扩军,兵士尚未训练,武器粮草也还没有齐备,还有周立春残匪也还没彻底剿灭,无法从命,先敷衍过去再说。”

“对对对。”吴健彰连连点头,说道:“先这么应付,能拖一天是一天,实在不行就用你的法子,上折子辞官,爷爷我不准你去打长毛,绝对不能去,连向荣那样的老丘八都不是长毛的对手,更何况是你。”

吴越一听叫苦,忙又说道:“爷爷,事情都到这步了,你还不准我辞官?这要是长毛打下了武昌,乘船顺江而下,要不了几天就能打到江宁,到时候我这个官还辞得掉?”

吴健彰有些动摇,然而又很快摇头说道:“胡说八道!武昌是湖北省城,长毛怎么可能打得下来?长毛之前打长沙和打桂林都没打下来,武昌肯定也一样,辞官折子先不能上,再看看情况再说。”

“随便你。”吴越懒得和官迷心窍的吴健彰争辩,又盘算了一下,吴越便又说道:“爷爷,顺便叫你的师爷把关于长毛的情报统计一下,抄录一份给我,让我了解一下长毛乱匪的具体情况。”

“你想做什么?”已经吃过亏的吴健彰一听急了,瞪着眼睛说道:“你该不会又想背着我去打长毛吧?”

“我要是想打长毛,我就不会背着你上折子辞官了。”吴越没好气的说道:“我是想了解长毛的具体情况,看什么时候辞官才是最好时机。还有,如果长毛真的顺着长江往下打来,上海还不是照样跑不掉?我不了解一下敌人情况,到时候怎么带着团练保护上海和保护你?”

听了孙子的话觉得有理,吴健彰便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按照孙子的要求,让幕僚把关于太平军的情报整理了一份交给吴越,结果拿到了这些情报仔细研究后,吴越却现自己剩下的时间似乎已经不多,因为太平军的进兵度之快太过出乎吴越的想象,打下了道州的短短半年之内,太平军势如破竹接连攻克桂阳、安仁、攸县、醴陵、江华、郴州、永明、永兴和茶陵等地,如果不是围攻长沙浪费了八十天时间,早就应该打进湖北,而放弃了攻打长沙后,太平军又只用了二十四天时间,就又拿下了宁乡、益阳、岳州、蒲沂、嘉鱼和汉阳六座城池,攻城掠地转战近千里,堪称神。

武昌是肯定会被太平军拿下的,这点吴越很清楚,吴越只是不知道太平军在拿下了武昌后,又用了多少时间就打下南京。但是考虑到长江水路的交通便利,吴越又绝对可以肯定这个过程绝对不会太长,所以吴越也没犹豫,马上就掐指估算起了自己还能剩下多少时间…………

“今天是公元一八五三年元月六号,野猪皮九世咸丰二年的十一月二十七,太平军用了二十四天从长沙打到武昌,武昌的守军再怎么混蛋,守一个月应该没问题吧?太平军拿下武昌要准备粮草船只和对付死缠着他们不放的向荣,起码又得浪费一个月时间,再从武昌一路打到南京,就算是水路度快,沿途大小城市,还有九江、安庆和芜湖这几座军事重镇一定得打,没有三两个月休想摸到南京城墙。对了,太平军还没打过水战,想突破满清的长江水面防线也没那么容易。”

“过了年再辞官。”吴越很快就拿定了主意,还颇为轻松的在心中盘算道:“借口练兵拖上一个月时间,过了年就找借口辞官,我就不信太平军能推进得这么快,一个月时间就打进安徽威胁南京,逼着咸丰和6建瀛一定要调我到南京参战。”

第五十二章 婉贞?婉贞!

阻拦宝贝孙子辞官的吴健彰很快就后悔得想用脑袋撞墙了,因为还没过得几天时间,长江上游就又传来急报,此前一直都拿坚城名城没办法的太平军也不知道从那里学来了一手缺德招数,竟然用挖地道埋火药的办法炸塌了武昌的文昌门,杀湖北巡抚常大淳和提督双福,又在洪山打跑了向荣的追兵,象吴越预言一样的成功攻克了武昌城。

武昌既破,长江下游的大小城池自然一起告急,料定受命阻击太平军的两江总督6建瀛肯定会又打自己宝贝孙子的主意,吴健彰再不敢浪费半点时间,马上就让师爷幕僚替孙子写了一道称病辞官的折子,又把吴越叫到面前,逼着宝贝孙子在折子上签名用印。

早就不想给满清当奴才的吴越当然马上在折子上签了名,但是吴健彰派人用快马把折子出后,吴越却又对吴健彰说道:“爷爷,现在辞官恐怕没那么容易了,你如果真不想让我去打长毛,最好是再派个人去江宁活动一下,给6建瀛送点银子,请他答应让我辞官。不然的话,他不但肯定不会答应让我辞官,说不定还会反过来威胁我们,说我如果坚持请辞,他就要上表朝廷弹劾我们,让朝廷治我的罪。”

考虑到长江战场的危急形势,不缺银子的吴健彰毫不犹豫的就采纳了孙子的建议,也马上就叫来专门替自己干脏事的心腹师爷,让他带着银子去江宁行贿送礼,收买6建瀛同意让吴越辞去官职。但即便就是这样,吴越心里却依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总觉得这事不会那么顺利,在这方面运气很烂的自己说不定真得被迫和太平军干上一仗。

因为有这种不好的预感,也因为知道太平军攻占南京后上海将要爆小刀会起义,吴越还是着手加强了战争准备,先是说服吴健彰拿出银子又向美国人和普鲁士人订购了一批武器弹药,然后很有针对性的展开了对上海团练的水战训练,租来五条俗名叫做红单船的老闸船和若干小艇,雇佣水手把上海团练拉到了长江口进行水战训练,以便将来保卫上海。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吴越才现他练水战竟然有着许多常人梦寐难求的先天优势,先一点就是上海团练大部分都是松江本地兵,熟悉舟船不怕下水;其次是老吴家在上海有许多广东老乡,其中有相当一部分都是随海船来上海谋生的水手,纪律虽然烂点,操纵适用于沿海航行的老闸船却是看家本领,又对吴越这个小老乡比较忠心听话,是相当理想的水手人选;第三就是洋人们热情帮忙,为了让吴越向他们购买船只火炮,各国领事不但争着抢着为吴越提供技术指导,英国人还免费帮吴越训练炮手,并主动邀请吴越的团练登上他们的武装商船,实际操作他们船上的先进火炮,唾沫横飞的劝说吴越向他们买船买炮,并承诺提供技术支持和保证武器弹药的供应。

鉴于这些,胸无大志的吴越再是如何的想到檀香山去当华侨,难免也生出了这样的念头,“要是老子那天当上了曾剃头或者袁大头那样的军阀,学孙大炮他们签几道卖国条约换得洋人支持,想推翻满清建立新中国其实大有希望啊。”

动了这个念头归动了这个念头,性格有些懒散的吴越还是更乐意当个不用太操心费神的富家翁,所以不管洋人再是如何鼓动吴越扩建团练,吴越都再没松过口,耐心只是等待自己辞官折子的答复,也不断祈祷上天保佑,让太平军的推进度慢上一点,多给一些自己辞官当逃兵的时间。

梦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到了咸丰二年腊月十八,已经移驻江宁的江苏巡抚杨文定先送来公文,不但断然驳回了吴越第二次递交的辞官折子,还直接谴责吴越此时辞官是临阵脱逃,辜负君国黎民,并威胁说吴越如果再敢辞官,他就要具表弹劾,请满清朝廷治吴越的逃兵罪。

看到这道公文,吴健彰和吴越这对无良祖孙的瘦脸当然是拉得比驴还长,明知道杨文定是挟私报复可是又无可奈何,也只能是寄希望于6建瀛那里能够出现奇迹。然而让无良祖孙欲哭无泪的是,仅过了一天,去江宁活动的师爷也送来消息,说是6建瀛已经去了九江前线,想行贿送礼也找不到对象,吴健彰急得直跺脚,可是又没胆子派师爷跑到前线去行贿送礼让宝贝孙子当逃兵,也只能是祈祷上天保佑,让太平军别往长江下游来,到别处去祸害其他地方。

残酷的事实很快就彻底粉碎了吴健彰的最后幻想,鉴于武昌失守和清军连战连败,窝火万分的咸丰大帝连下杀手,下旨将畏战不前的钦差大臣兼两湖总督徐广缙革职拿问,交刑部从重议罪,砍了装死逃命的岳州参家阿克东阿,把包庇阿克东阿的博勒恭武、廉昌和胡方谷等文武官员也顺手砍了脑袋,又抓了十几个畏战逃跑的文武官员,并将这些处罚写成邸报,明天下让全国官员都知道畏战逃跑是什么下场!同时明令江苏和安徽等地团练不得拒绝6建瀛征调,违令者一律从重议罪!

事情到了这步,吴健彰再是如何后悔逼着孙子当官也没用了,老泪纵横的只是自怨自艾,痛哭流涕的承认是自己害了宝贝孙子。而吴越则一边安慰吴健彰,一边也做好了听调上阵的心理准备,认命的开始着手安排西征事宜,心里则开始盘算如何打上一两仗敷衍6建瀛和咸丰,然后再想办法摆脱给满清当炮灰的命运。

天理昭彰,报应不爽,该来的总该会来,该死的也绝对跑不掉,公元一八五三年二月九日,大清咸丰三年正月初二,在武昌过完了新年后,太平军毅然放弃武昌孤城,全力起东征,水6并进顺江而下,江面浮船万艘,帆樯旗帜如云,军力多达数十万,刀锋直指大清钱粮重地——江南!

逆猖獗,沿途我大清八旗及绿营将士虽然英勇作战,奋起抵抗,钦差大臣向荣也亲自率军紧追逆主力不舍,无奈逆贼势大,王师兵微将寡,难以抵挡,短短十四天内,黄石、老鼠峡、九江、彭泽及小孤山等军事要地先后失守,六安营参将遇寿将军壮烈殉国,钦差大臣、两江总督、咸丰帝座师6建瀛也不幸被逆贼士卒所伤,折坠牙齿两颗,伤势沉重!不得已,6建瀛为未雨绸缪计,只能是先行返回芜湖,重组江防保卫江南第一重镇江宁城!

另,关于6建瀛6督宪负伤一事,所谓的6督宪是惧敌过甚连夜逃命被王师巡夜士卒误认为是逆奸细殴打致伤,纯数子虚乌有,谣言中伤!6督宪负伤,全是因为勤劳王事,不辞劳苦深夜巡营,不幸被扮做王师士卒的匪打伤!朗朗乾坤,公道自在人心,逆贼匪再是如何的诋毁中伤,也绝不会伤害到6督宪的半点清誉,造谣传谣的宵小之辈也只会徒劳一场!

带着重伤战略转进回了芜湖后,咱们6督宪第一件事当然是想方设法的调兵遣将补强兵力,然而很不幸,内外交困的大清八旗和绿营不是在两湖,就是被洋人牵制在了东南沿海,江南腹地的兵力空虚得十分可怜,6督宪再是如何的七拼八凑,也仅仅只是在芜湖集结了六千多点由绿营和乡勇组成的水6军队(史实数据噢),被迫只能向从更远的地方抽调兵力。再然后就在劫难逃了,6督宪先想起的,当然就是曾经以两百多练勇大破四千多乱贼的上海团练吴家军,再一声令下后,要求吴越率领本部士卒限期赶赴芜湖助剿的命令,也就很快送到了上海,送到了吴健彰和吴越这对无良祖孙的面前。

放在吴家祖孙面前的就只有两条路了,一是让吴越乖乖的执行命令,冒险到芜湖参战,二就是老吴家举家潜逃海外,吴健彰一度犹豫动摇,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的吴越则坦然认命,决定去冒这个险拼上一把,吴健彰痛哭许久也只好含泪答应,但要求吴越一定要活着回来,那怕丢光武器装备也一定要活着回来。

6建瀛的命令中要求吴越务必在正月三十之前赶到芜湖,时间有些紧张,好在吴越此前已经提前做好了充足准备,倒也不至于手忙脚乱,但因为教官布朗不是传教士的缘故,美国的军火推销员布朗不能到芜湖参战,让吴越痛失一只臂膀,同时上海团练的士气还算不错,都相信凭借自己手中的先进武器,打长毛肯定象打青浦和嘉定起义军一样的轻松,吴越不但用不着操心如何鼓舞士气,还得反过来警告部下不得轻敌。

正月二十二日上午,五百名上海团练在吴越率领下登上十条租来的民船,扬帆启航赶往芜湖,吴健彰与众多洋人都到码头为吴越送行,看到宝贝孙子的座船驶向黄浦江下游,吴健彰哭昏在码头上,吴越远远看到祖父昏厥,心里也十分的不好受,大声喊道:“爷爷,你放心,我一定会回来,一定能回来!”

…………

只剩下九天时间又是逆流而上,吴越当然要求雇来的船只全行驶,好在天气已经逐渐转暖,东南风渐起,比较有利西上,所以日夜兼程之下,上海团练只用了三天时间就越过了镇江,进入了江宁府境内。

在仪征采买蔬菜肉食稍做休息后,吴越的船队继续逆流而上,傍晚越过燕子矶途经江宁城时,吴越也没让船队靠岸登6,下令直接越城而过,继续前行——吴越知道6建瀛正在芜湖,也知道现在在江宁城里当家的是江苏巡抚杨文定,和杨文定有仇的吴越当然不想进城去受杨文定的鸟气。

吴越的这点想当然差点没把他坑死,第二天、也就是正月二十七这天的上午,当吴越的船队进入安徽太平府的江面时,甲板上的士兵突然来报,说是在长江南岸看到了传说中包着红头巾的太平军队伍,数量还相当不少!

“什么?南岸现长毛军队?数量还相当不少?他们是飞来的?!”

目瞪口呆之后,历史稀烂、不知道太平军攻打南京时步兵比水师跑得还快的吴越当然是马上冲上甲板,举起望远镜向南岸张望,结果吴越也马上就更加张口结舌了——南岸的官道上,确实有一支数量相当不少的军队正在向东开拔,士兵脑袋上全都裹着红布,打的也是传说中的太平军黄绸旗。再然后,吴越当然是杀猪一样的惨叫了,“这怎么可能?6建瀛要我正月三十前赶到芜湖参战,今天才正月二十七,长毛逆的步兵怎么就快打进江宁府了?”

“孙少爷,会不会是芜湖那边已经败了?”旁边的吴大赛赶紧说道:“我们过了江宁城后,一直不断有船从上游逃下来,就没有一条船赶往上游去的。”

“有没有打着旗帜的官船逃下来?”

吴越也是赶紧问,吴大赛等人摇头表示没看到后,吴越顿时也有一些犹豫,不知道是否应该继续赶往芜湖。而与此同时,南岸那边正在行军的太平军士兵也现了打着团练旗帜的吴越船队,分出了一些斥候过来查看情况,吴越也下令船队靠近南岸侦察敌情,结果很快就听到那些太平军斥候操着广西口音大吼大叫,“船上的清妖,快快下船投降,饶你们不死!不然我们天王的大军一到,你们尽成齑粉!”

举起望远镜观察了一下敌人情况,见敌人并没有能够威胁到自己座船安全的武器,吴越稍微放下心来,便向吴大赛等人吩咐道:“狙击队,瞄准了开枪,争取打伤一两个,抓活的过来问口供!”

说罢,吴越还亲自拿起了一支米尼枪,装弹后瞄准两百多米外的岸上敌人扣动扳机,打出了残酷镇压太平军起义的第一枪,结果吴越这几个月的枪法倒也不是白练,射出的第一颗罪恶子弹就准确命中了一名太平军士兵,还走****运打中了那倒霉士兵的脖子,子弹穿颈而过,带出一道血箭,当场杀害了一名反帝反封建的太平军勇士。

这时,吴大赛等装备了米尼枪的吴军狙击手也纷纷开枪,而那些英勇的太平军将士虽然战斗经验丰富,却又因为经验太过丰富,认为两百多米的距离已经足够安全,没有提前隐藏在遮蔽物后,吃了大亏,马上就被打死打伤了三四人,然后才惊叫着躲到礁石和树木后。

吴越原本还打算抓活口问口供,但开枪之后吴越才现自己想得太天真了,听到枪声,正在行军的太平军将士立即停住前进做警戒姿态,还马上就分出一支军队飞奔过来查看情况,带头的将领身后还有一面大旗,旗上隐约象是一个‘林’字。

没办法再靠岸抓俘虏,吴越也只好让狙击手继续射击,而岸上的太平军也不甘示弱,同样开枪还击,可惜他们使用的火绳枪就算勉强能打出两百多米,子弹飞出这段距离后也早就偏出了十万八千里,对吴越的船队毫无威胁。而吴军狙击手的米尼枪在两百多米外仍然能保持一些射击精度,远距离对射战占尽便宜,又把岸上的太平军接连打翻好几人,也把那些太平军将士打得是怒吼连连,大骂不断。

乒乒乓乓的对射间,上游那边突然冲来几条船,冲在最前面的那条独桅师船还在冒着浓烟,似乎已经起火,后面则是三条两头高高翘起的古怪小船,吴越赶紧用望远镜去看那些来船时,又顿时看到,那条冒烟的独桅师船打着清军旗号,而后面那三条古怪小船上的人则全是包着红头巾的太平军士兵。然后吴越再不迟疑,马上下令道:“迎上去,救那条冒烟的船!”

砰一声巨响,吴越的船队刚继续向前时,那条冒着烟的独桅师船突然桅杆断裂,船帆带着火焰砸入江中,船也陡然一滞,船上响起惨叫,后面那三条船、船尾与船蓬同样高的古怪小船(小拔船)则是欢声大起,加快摇桨,迅逼近那条倒霉的清军师船。

看情况不妙,那条师船上的清军士兵纷纷跳水,泅水迎向距离较远的吴军船队求助,但师船上却依然还有哭喊声传来,“救我!救我!带我一起跑啊!我不会水,我和婉贞都不会水,救命啊!”

“婉贞?婉贞!”

吴越本来就灵的耳朵马上就竖了起来,赶紧举起望远镜细看时,却见那条已经失去了控制的师船上还真有一男一女,女的也是身材矮小似乎是个小箩莉,然后吴越也来不及去琢磨冯婉贞怎么会跑到了这里,马上就大吼道:“加快前进,战斗准备!狙击手,开枪!打后面那三条船!”

吴大赛等狙击手唱诺,顾不得距离过远精确瞄准,已经对着后面那三条怪船开枪射击,结果还真收到了一点效果,现吴军的火枪能够打中他们的船身船帆后,那三条怪船还真的放慢了一点度,吴越的船队乘机奋力摇撸上前,迅拉近了与那条清军师船的距离。

这时,吴越终于在望远镜里看清楚了师船上的情况,还别说,船上那女子还真是一个小箩莉,可惜她正把脸埋到了一个穿着官服的男子怀里,看不见她到底是不是吴越曾经在京城见过两次的冯婉贞,而那穿着官服的中年男子却是哭喊不断,“救命!船上的兄弟,快来救我!我是道台,我是广太道的道台!快来救我啊————!”

第五十三章 兄弟相称

随着距离的急拉近,吴军船队上的其他吴军士兵也举起击针枪加入了战斗,子弹乒乒乓乓不断打向那三条古怪小船,虽无法保证精度,却也高密度和高射不断击中那三条古怪小船。而那三条小船上的太平军士兵却凶悍得让吴越都忍不住有些惊叹,在火力强度远远不及吴军团练的情况下,竟然还敢继续起进攻,一条船正面冲击那条清军师船的尾部,另外两条船则两面出击,一左一右竟然直接向悬挂着上海团练大旗的吴越座船冲了过来,看模样是想和吴越的座船展开近舷战,冲上船来擒贼先擒王。

暗赞了一句不愧是鼎盛时期的太平军后,吴越也没怎么惧怕,仗着装备精良不做任何调整,只是命令装备了左轮枪的亲兵做好近战准备,然后就又赶紧去看那自称是广太道道台的满清官员情况——当然也顺便关心那个叫婉贞的小箩莉。

这时,靠着顺水优势,正面进攻那条太平军小拔船已然靠近了那条清军师船,并且甩出一条钩索钩住了清军师船的船舷,那满清官员急得是放声大哭,“救命!救命!你们快来!你们快来啊!”

吴越的旗舰距离那清军师船少说也还有五六十米,看情况不妙,吴越也只能是赶紧大喊道:“船上那位大哥,快下水,找块木板抱着跳下水,我马上就过来救你!”

那满清官员不会水,听到吴越的喊声当然有些犹豫,可是看到后面的太平军小拔船已经拽着绳索马上就要靠上他的船舷,他还是一咬牙下定了决心,冲进船舱找到一个木桶,冲出来抱上了那小箩莉,二话不说就跳进了长江水中,后面的太平军士兵早已跳上了师船冲了过来,但稍微晚了半步,挥出的刀子只砍中了那满清官员的辫子,眼睁睁的看着他带着那小箩莉跳进江中暂时逃过一劫。

再接着,那满清官员自然在水中挣扎呼救,好在手里紧紧拽着木桶即便不会水也没马上沉下去,吴越则大声喝令加快前行,又命令水手准备下水救人,同时吴越又赶紧举起米尼枪,瞄准了那差点砍中满清官员的太平军士兵开枪——可惜没有打中。

还好,吴越虽然没有打中,但是他旁边的几个狙击手却先后开了枪,其中也不知道是谁一枪打中了那太平军士兵的大腿,把他轰得摔倒在甲板上,再没了跳水追杀的机会。同时其他的吴军士兵也纷纷操起击针枪尽量瞄准射击,靠火力密度压制住了那条清军师船旁边的太平军小拔船。

正对面那条太平军小拔船倒是暂时压制住了,左右杀来的太平军小拔船却抓住机会飞快拉近了与吴越座船的距离,右边杀来那条小拔船还抢先靠近吴越座船,甩出了一条钩索钩住吴越的船舷,拉拽着迅逼近。

很遗憾,这条小拔船上的太平军士兵水战经验虽然丰富,但他们却严重低估了吴军团练的火力密度和射击精度,见吴越的座船告急,不用吴越下令,其他的吴军船只就已经纷纷开枪,击针枪和米尼枪接连不断,把那条小拔船上的太平军士兵打得根本不敢抬头。而更让这些太平军士兵没有想到的是,吴越的座船在集中远程火力压制正面来船之余,船舷旁边的吴军士兵又突然亮出左轮枪,居高临下对着小拔船的甲板射击,还是不用换弹的连续射击,那条小拔船上的太平军士兵猝不及防,转眼间就被打死打伤多人,不得不惊叫着放开钩索,仓皇逃向有友军接应的长江南岸。

左边杀来的那条太平军小拔船也是一样,先是被吴军其他船只的远程火力集中压制,然后又被吴越的亲兵用左轮枪居高临下的乱轰,趴着躺着都得中枪,最后实在招架不住了,那条小拔船也只好惊叫着逃向南岸,“清妖的火枪太多,还会连,打不过快撤!”

接连打退了两条敌人来船,吴军团练士气大增,连续射击间火力更为猛烈,把正面那条敌船打得更是穷于招架,同时几个水手也先后下水,游了上去救援那满清官员,好好歹歹总算是把他在溺毙前给救出水面,吴越却更关心那个叫婉贞的小箩莉,赶紧大喊道:“还有那小姑娘,快救她!救她!”

“孙少爷,救上来了!”

得吴大赛提醒,吴越才看到那小箩莉已经被水手给托出了水面,还正被带着向自己的座船游来,吴越大喜,忙令士兵放下绳子,把那小箩莉拉上船来,结果那小箩莉被拴住腰拉上船时,吴越还迫不及待的扑了上去,一边把小箩莉板了面向自己,一边焦急问道:“婉贞,你没事吧?你不是在京城……?”

吴越关切的问候说到就戛然而止,因为吴越已经看清了那已经昏过去的小箩莉模样——长得还算端庄不算丑,但是就展潜力而言,和冯婉贞比起来,纯粹就是象墨西哥和美利坚那么大的区别。再然后,吴越当然是在肚子里破口大骂了起来,“干!我还以为是冯婉贞,原来只是同名!”

这时,那满清官员也被拉上了甲板,二话不说就扑上来抱住了那昏迷不醒小箩莉摇晃,嚎啕大哭,“婉贞,乖女儿,你没事吧?是阿玛不好,阿玛早点把你送走就没事了,是阿玛对不起你!婉贞,你没事吧?没事吧?”

哭喊着,那满清官员抱着女儿不断摇晃,可那小箩莉还是昏迷不醒,吴越见了忙上去帮忙,先试了小箩莉还有呼吸,这才赶紧掐她的人中,又让那满清官员揉他女儿的胸口顺气。折腾了片刻,那小箩莉终于悠悠醒转,吐出了一口江水,那满清官员大喜,忙抱住女儿嚎啕大哭,一边痛哭一边向吴越道谢,“小兄弟,谢谢,谢谢,今天如果不是你,我们父女就死定了。救命大恩,在下这辈子绝对不会忘记。”

“兄台用不着客气。”吴越很大度的挥挥手,说道:“别说我们都是大清官员了,就是一个普通人,遇到这样的情况也不能不管。”

那刚刚才被部下抛弃的满清官员听了万分感动,忍不住更是痛哭失声,还要挣扎着向吴越磕头道谢,吴越忙把他搀住,见他和他女儿都是全身精湿,在初春的江水中被冻得瑟瑟抖,吴越便又吩咐道:“来人,快把这位大人和他的千金带到我的房间去,把我的衣服找一些给他们换了。”

亲兵答应,忙过来引路,那满清官员则更是感激万分,又向吴越道了好几次谢才扶着女儿去船舱换衣服,留下吴越在甲板上嘀咕,“干!一条八旗蠹虫,生个丑女儿还有脸叫婉贞,害我白欢喜一场。”

在肚子里抱怨完了,吴越这才回过头去观察江上形势,见对面那条太平军小拔船也已经逃向了南岸与友军会合,上游也是空空荡荡,暂时不见其他来船。稍微放下心来后,吴越又赶紧去看南岸情况,见岸边的敌人相当密集,正聚在一起不知说些什么。

光以兵力而言,南岸的太平军步兵自然是占据绝对优势,但他们明显是急行而来,缺少火炮之类的远程武器,手里的火绳枪对吴军船队的威胁小得可怜,更妙的他们还只有三条矮小的小拔船,即便装满士兵冲过来也是给吴军练勇当活靶子练枪法。在武器射程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吴越也没怎么客气,大模大样的命令船队重新靠近南岸,在距离江面只有两百米的地方一字排开,然后命令士兵拿出米尼枪自由射击,拿岸上的敌人实战练习枪法。

如此一来,岸上那些太平军士兵自然是倒足了大霉,两百米的距离不管是火绳枪还是弓箭都几乎没什么准头,再是怎么开枪放箭都对吴军船队几乎没什么威胁,吴军练勇的米尼枪在这个距离却仍然可以保持一定的射击精度,对射战占尽差不多所有的便宜,把岸上的太平军士兵轰得是惨叫惊叫不断,逃避躲闪狼狈不堪,也把许多的太平军将士气得是破口大骂,吼叫不断,“狗清妖,有种上岸来!有种上岸来和我们打!”

吴越得意狞笑的时候,之前那个满清官员穿着一身干衣服钻出了船舱,先大概看了战场情况,然后对吴越说道:“这位兄弟,是不是别打了?长毛的水师随时可能杀来,我们还是先走吧。”

说罢,那满清官员怕吴越不听,还又赶紧补充了一句,“我们大清的芜湖水师已经全军覆没了,还连水师总兵陈胜元将军都已经阵亡了,长毛水师杀来,你这几条船怕是扛不住。”

“芜湖水师已经全军覆没了?”

即便已经有些心理准备,但吴越还是小小吃了一惊,忙向那满清官员打听情况时,这才得知芜湖水师昨天与太平军会战于芜湖下游的四合山,结果清军水师全军覆没,总兵陈胜元中炮落水而死,而岸上的清军败得更惨,才刚看到太平军逼近就不战自溃,放弃营地四散逃命——这也是太平军6师为什么比水师跑得更快的关键原因。

“那6建瀛呢?他怎么样了?”吴越赶紧又问了一个重要问题。

“6制台?他早跑了!”那满清官员哭丧着脸说道:“正月二十四那天,6制台到芜湖布置防御,把芜湖防线交给我和陈胜元将军,然后第二天天还没亮,他就坐船跑回江宁去了。”

吴越彻底无语了,然后同样贪生怕死的吴越也没犹豫,马上就下令停止射击,船队掉头回江宁,然后那满清官员又说他的船上还有上万两银子的军饷,贪生怕死又更加贪财好色的吴越更没犹豫,马上又分出一条船去拖上那条已经基本报废的师船,在数倍于己的敌人眼皮子底下大模大样的撤退东下。

…………

与此同时,当一声,看到吴军船队嚣张跋扈的掉头东下,岸上的太平军大将林凤翔气得拔刀斩石,把面前的坚硬礁石都给劈下了一块,口中怒吼不断,“狗清妖!等着,你们给我等着!等到了江宁,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也不能怪林凤翔这么愤怒,短暂而又仓促的这么一场遭遇战,在连敌人长什么模样都没能仔细看清的情况下,太平军竟然先后牺牲了一十九名身经百战的精锐士卒,伤了三十多人,其中还有五人是重伤,最后却连敌人的一根毛都没能摸到,这么窝囊的一场败仗,太平军自武昌东下以来还从没遇到过!所以不但林凤翔怒不可遏,之后收到了林凤翔的报告时,太平军先锋主将李开芳也是诧异万分,说道:“怎么可能?什么清妖这么能打,毫无损失,还能打死打伤这么多的我们的将士?带队的清妖将领是谁?”

“不知道。”林凤翔十分窝火的说道:“只看到他的旗帜上有个吴字,小字看不清楚。还有,这伙清妖的火枪非常厉害,打得又远又准,听水师的弟兄说好象还能连,所以我们才吃了大亏。”

“打得又远又准?还能连?”还从没见过这种火枪的李开芳有些不信,但是为了谨慎起见,李开芳还是下令道:“派人和天地会的朋友联系,让他们替我们刺探这伙清妖的消息,越详细越好。”

…………

还是与此同时,吴越这才想起向那自己救下的满清官员询问姓名,结果那满清官员是这么回答的,“愚兄惠征,广太道道台,敢问贤弟高姓大名,官居何职?”

“惠征?”历史稀烂的吴越虽然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却一时又想不起来在那里听过,只是随口答道:“小弟姓吴名越,字慰亭,礼部主事,现在兼着办理松江团练的差事。”

“吴越?!”惠征吃了一惊,惊奇说道:“贤弟,难道你就是随着恭王爷到大沽口谈判那个吴越?”

吴越郁闷的点头,这才知道自己的臭名连安徽的官员都已经听说过了,惠征也果然连连拱手,说什么久仰贤弟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三生有幸。吴越则是越听越郁闷,赶紧转移话题,问起惠征下一步打算怎么办?惠征则哭丧着脸说道:“愚兄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6制台让愚兄协助陈将军守卫芜湖防线,结果丢了奉命坚守的梁山大营,又丢了道治芜湖城,丢城失地,丧师辱国,两条大罪,愚兄真不知道该如何向6制台和朝廷交代了。”

“放心吧,没事的。”吴越不知分量的安慰道:“到了江宁见到6制台时,我会替你多说几句好话,你也尽量把责任推一推,我再求6制台给你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应该就没事了。”

“贤弟,你和6制台是什么关系?”

惠征还真有点被吴越唬住,赶紧打听起吴越与自己的顶头上司6建瀛是否有什么特殊交情,吴越则如实答道:“从没见过,也没什么关系,但我这次是被6制台从上海生拉硬扯来给他帮忙的,开口替你求求情,想来6制台会给我一点面子。”

一听吴越竟然是个大言不惭的牛皮货,惠征顿时就大失所望了,可是又刚受过吴越的大恩也不好表露出来,便也只能是客气着道谢。这时,之前跳水逃命获救那几个清军士兵也来惠征面前请安了,惠征却是一见他们就勃然大怒,对着他们又是拳打又是脚踢,一边打一边骂,“狗奴才,王八羔子,平时本官对你们怎么样?危险的时候敢丢下本官逃命,差点害死本官父女,你们就是这样回报本官的?”

几个清军士兵知道自己理亏,不敢还手只是躲闪,哀号着求饶,惠征却是怒气难消,又一脚踢翻了面前的一个清兵,吼道:“滚!你们都给我滚!本官再不用你们了!马上给我滚!”

“老爷,这是在船上,你叫我们滚那里去啊?”一个清军士兵哭丧着脸说道:“再说了,我们都滚了,谁来保护你啊?”

“指望你们保护,本官早就人头落地了!”惠征愤怒的吼叫,“滚!本官用不着你们保护!”

受不了惠征的打骂,几个清军士兵还真的灰溜溜的跑了,惠征怒气稍歇,这才又转向吴越说道:“慰亭兄弟,接下来愚兄就要暂时麻烦你了,但兄弟你放心,救命大恩山高海深,愚兄定有回报。”

吴越嘴上客气推让,心里却万分不屑,心说你一个连道治都丢了的道台,对我能有什么回报,把你那叫婉贞的女儿嫁给我?你那女儿连冯婉贞的一半都赶不上,送给我做妾我都还未必要。

看出吴越对他的话不以为然,惠征便又低声说道:“贤弟,不瞒你说,愚兄我虽然只是位居四品,也没什么爵位,但我其实也勉强算个国丈。我的大女儿选秀入宫后,被当今万岁纳为了嫔妃,听说还颇受宠爱,所以贤弟你救我的事,愚兄我可以担保皇上万岁一定能知道。”

惠征的话还没说完,吴越的脸色就已经完全变了——因为吴越已经想起眼前这个惠征究竟是谁了——慈禧老妖婆的亲爹!再然后,吴越再眼珠子一转,马上就换了一副亲切神色,亲热的说道:“兄长放心,别说长毛水师还没来,就算长毛的水师一起杀来,小弟我也一定保证把你平安护送回江宁城,担保你再不会受刚才的惊吓!”

惠征听了大喜,赶紧向吴越连连道谢,吴越嘴上客气,心里则这么说道:“他娘的,你不是见面就和我兄弟相称吗?当兄弟就当兄弟,和你搞好关系拜个把子,先把慈禧老妖婆的叔叔当上再说!”

第五十四章 以貌取人

下午申时近半,吴军船队又折回到了曾经路过的江宁城,在仪凤门外的下关码头停船靠岸,结果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吴越才现仪凤门外的城外街道已经是空空荡荡,到处关门闭户,行人少得十分可怜,很明显是城外百姓早已是逃亡一空。

暗骂了自己粗心大意昨天没有派人上岸了解情况,吴越一边牢牢记住这个教训,一边留下邓嗣源和黄大傻等哨官看守船只,亲自领了吴大赛等亲兵上岸,到仪凤门那里去与守军联络交涉,隶属于6建瀛统管的惠征也壮着胆子跟了上来。

到得仪凤门门外,城门自然早已戒严,城上的守军也是没等吴越一行走上过河石桥,就已经开口大声喝问吴越等人来意,吴越上前,大声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又大声问道:“城上的绿营兄弟,6建瀛6制台是不是在城里?如果他在的话,我要进城见他,他要我带着松江团练去芜湖助战,结果我还没到芜湖,那边就已经全军覆没,我要向他请示下一步该怎么办。”

“6制台在城里。”城上守军如实回答,又大声说道:“但6制台有令,江宁全城戒严,没有他或者祥将军的亲笔手令,不管任何人都不许擅自出入江宁城,所以我们不能开门让你进城!”

吴越听了无奈,只能是请守军代为禀奏,让6建瀛告诉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办——是不是带着团练撤回上海?守军答应后,吴越也这才定下心来观察周围情况,结果不看还好,仔细一看之后,吴越就有些奇怪了。

让吴越奇怪的是江宁城的战备情况,明明城外的百姓早已跑光,可是城外的房屋和院落却依然还是完好无损,既没有放火烧毁,更没有夷为平地——吴越虽然没多少军事经验,却也知道到了攻城时,这些房屋院墙必然会成为攻城军队的理想掩体,对守军作战十分不利。而更离谱的还是护城河,淤塞得河底距离河岸已经不到一米,江宁守军竟然也没想到疏通清理,全然没有想过战事一旦开打,太平军士兵可以轻松淌过护城河直接冲击城墙。

还有城上守军,即便是站在城下,吴越也可以清楚听到城上有猜拳声音和嬉笑打闹声音,更能看到许多守军士兵脱离岗位,没对站在城下的吴越等人做出任何防范措施。见此情景,吴越除了嘀咕历史上难怪太平军能轻松拿下南京城外,也悄悄开始祈祷,让6建瀛最好是不要宣召自己进城参与守城战。

很可惜,天不遂人愿,没过多少时间,城上就有一个戴着官帽的男子探出城来,冲着吴越大喊道:“吴主事,本官是江苏布政使祁宿藻,请你立即做好进城准备,一会本官征得6制台同意,就开门让你进城!”

“多事。”

吴越暗骂了一句城上那个多管闲事的江苏藩台祁宿藻,可是又毫无办法,只能是大声答应,然后领着亲兵回去组织团练准备进城,留下祁宿藻在城墙上双手合掌,连连对天下拜,口中感激不断,“感谢上天,感谢上天,6建瀛那个蠢货总算是做了一件好事,调来吴越这么一名能征善战的猛将,守住江宁城总算是有点希望了。”

吴越当然不知道祁宿藻对他这么寄予厚望,把武器弹药搬下了船后,吴越还命令上海团练集结整队,打起精神唱着军歌《无衣》列队进城,五百名旗甲练勇依令而行,背着带有雪亮刺刀的步枪,排着整齐的队列高歌而进,在气势方面,一下子就把城墙那些纪律散漫的清军士兵给彻底比了下去。

还别说,看到气势昂扬的上海团练列队而来,城上的守军没有一个不觉得新鲜新奇,纷纷从箭垛后探出脑袋张望,对着吴军练勇的队列指指点点,本来就对上海团练寄予了厚望的祁宿藻更是喜笑颜开,才刚收到6建瀛同意上海团练的消息,马上就迫不及待的下令开城,还亲自到了城门前迎接吴越,没口子的称赞不绝,还主动表示要亲自为吴越引路去见6建瀛。

也是真正进到了城里,在大清官场上一向不怎么受欢迎的吴越才终于明白买办爷爷的直系上司布政使祁宿藻为什么对自己这么热情——江宁城里的团练是不少,可是这些胸前写着‘勇’字的练勇在纪律方面明显比清军绿营更烂,在路边三五成群大呼小叫乱糟糟的就算了,手里拿的刀枪旗帜也是东倒西歪,不少练勇腰上还干脆直接插着抽大烟的烟枪。与之相比,人数虽少但队列整齐的上海团练站在他们中间,除了用鹤立鸡群之外再找不出任何词语来形容,也让吴越由不得又生出这么一个担心,“老子辛苦训练出来的上海团练,别他娘的在江宁城里被这些双枪兵给带坏了吧?”

安排了吴军练勇暂时在仪凤门内的空地上等候,吴越和惠征各骑了一匹马,随着祁宿藻一路赶到了位于西华门大街的两江总督府,然后靠着祁宿藻的帮忙,吴越和惠征也没等门子通报,直接就进到了总督府大堂。

堂上坐满文武官员,象是正在开会,见祁宿藻领着吴越和惠征进来,高坐正中的两江总督6建瀛先是挥手让众官安静,然后仔细看了祁宿藻和吴越等人一眼后,6建瀛又神情诧异的向祁宿藻问道:“幼章,你不是说要引领大清名将吴越来见本督吗?他人呢?”

听到这话,身上穿着便衣的吴越还道6建瀛没认出自己,是因为自己没穿官服的缘故,忙向6建瀛行礼说道:“制台大人,下官就是吴越,下官刚下船就直接进城拜见,未及更衣,失礼之处,万望制台大人恕罪。”

“你就是吴越?”6建瀛的神情更是诧异了,上下打量着吴越,疑惑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禀制台,下官虚岁十八。”

吴越如实回答,结果让吴越意外的是,听到这话后,不但6建瀛马上就面露失望,旁边的江宁文武也是窃窃私语,都惊奇于吴越的年龄之小,其中一个脑袋上插着避雷针的旗人将领还直接起身,走到近处仔细打量吴越,尽是横肉的脸上还直接露出冷笑,问道:“你就是那个以两百练勇大破四千逆贼的吴越?看上去不象嘛,胳膊上还没二两肉,能拉几石弓?”

别怪6建瀛等人以貌取人,主要是咱们的吴小买办长得实在不怎么样,脸蛋平常不招大姑娘小媳妇喜欢就算了,身材还干瘦得如同芦棒,确实怎么看都不象是传说中那个能以两百练勇大破四千起义军的盖世名将。吴越也隐约猜到了原因,没怎么介意,只是如实回答道:“回这位大人,下官不会拉弓放箭。”

“不会拉弓放箭?”那满脸横肉的旗人将领一听更是奇怪,忙又问道:“那你在松江是怎么打那么大胜仗的?”

“下官不会拉弓放箭,但下官对火器颇有研究,青浦那一战,下官就是靠着火器的优势取胜。”吴越答道。

“火器?哼,奇淫技巧!”那旗人将领对吴越更不屑了。

“祥将军,你是没见过吴主事麾下的练勇,他们不但全部装备火器,还是下官之前见都没见过的洋人火器,祥将军若是不信,可以亲自去观看。”祁宿藻赶紧替吴越喊冤,又向6建瀛拱手说道:“6制台,下官建议你也不妨亲自去看一看吴主事的那些练勇,他们的人数虽少,但军容军貌却是下官生平未见,与之相比,江宁城内的其他练勇,简直就是一团散沙。”

“看亦可,不看亦可。”那满脸横肉的旗人将领不屑哼道:“洋人的奇淫技巧,本将军见得多了,没什么希奇,也派不上什么大用场。”

“本官有空会去看的。”

6建瀛的态度比那旗人将领稍为好点,但也没好到那里去,说完了这句话后,6建瀛就没再理会吴越,径直转向了畏畏缩缩站在祁宿藻身后的惠征,喝道:“惠征,本官令你随同陈胜元坚守芜湖和东西梁山,今芜湖何在?两山大营何在?!”

惠征乖乖双膝跪下了,磕头说道:“下官该死,芜湖和东西梁山两座大营都丢了,但下官已经尽力了,逆人多势众,兵力多达数十万,下官与陈总兵的水6兵力加起来才六千多人,寡不敌众所以战败。即便如此,下官也是与长毛激战到了最后一刻,还把梁山大营的饷银带回来了一万两,望制台大人念在下官的这点微功份上,法外开恩,饶下官一命,给下官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

芜湖防线是6建瀛一手布置的,那里是什么情况6建瀛心里清楚,所以听了惠征的奏报后,6建瀛并没有立即作,倒是那个对吴越不屑一顾的旗人将领暴跳如雷,咆哮道:“住口!亏你还有脸说什么小有微功,丢城失地,丧师辱国,犯一条都是杀头抄家的重罪!来人,给本将军把这个惠征拿下,关入死囚大牢,待本将军奏明圣上,再把他押到法场问斩,以儆效尤!”

也不知道那旗人将领是什么官,听了他的吆喝后,堂下的差役还真的冲上来擒拿惠征,惠征魂飞魄散,赶紧向他连磕头,道:“祥将军饶命,祥将军饶命,下官是有罪,但下官真的是力战不敌,实在打不过逆才被迫撤退的啊!”

恳求无用,在那旗人将领的呵斥催促下,差役仍然是强拖着惠征往下走,见此情景,此前答应过为惠征求情的吴越倒也说话算话,开口说道:“且慢!这位将军,请听下官一言。”

“你算什么东西,敢让本将军听你的话?”那旗人将领傲然反问,又喝道:“一个小小六品主事,这里没你的事,给本将军滚一边去!”

“将军,你比当今万岁的架子还大啊。”吴越也来了点火气,笑着说道:“去年六月十四,下官上殿面君,当时下官还是布衣之身,皇上都还开了金口允许下官说话。现在下官不但是皇上亲自下旨让吏部记名以州府用的五品官,还是6制台点名征调到军中参与助剿的朝廷官员,就涉及军法之事表意见,你可以不采纳,但是不该不许下官说吧?”

“你……。”那旗人将领顿时暴跳如雷了,大喝道:“来人,把这个大胆犯上的吴越给本将军乱棍打出去!”

碰上这么一个不讲理的浑货,能言善辩的吴越也算是没办法了,但还好,旁边的祁宿藻却对吴越十分重视,赶紧拦住差役,然后对那旗人将领拱手说道:“祥将军,吴越的话虽然有些犯上,但他也说得在理,他毕竟是朝廷官员,又是6制台点名调来助剿的地方战将,有资格就战事表意见,还是给他一个说话的机会吧。”

祁宿藻的兄长就是现在的席军机祁寯藻,这点那旗人将领非常清楚,也这才闭上嘴巴,没有坚持要让差役把吴越乱棍打出去。祁宿藻忙又向吴越使眼色,吴越会意,这才转向了6建瀛拱手说道:“6制台,下官位卑职微,本来没有什么资格为惠大人求情。但下官认为,眼下逆猖獗,贼军即将兵临江宁城下,朝廷正在用人之际,立即对惠大人加以重处,收监关押,未免白白浪费一员干才。惠大人他又和逆真刀实枪干过一仗,熟悉逆各种情况,若是让他参与守城,定能帮助我大清将士迅熟悉逆的军情战术和作战习惯,少走许多弯路。所以下官建议,制台大人不妨给他一个机会立功赎罪,以示我大清朝廷之宽仁厚德。”

芜湖惨败,惠征实际上是替6建瀛背的黑锅,这一点6建瀛自己心里非常清楚,这会6建瀛当然很想把惠征直接推出去一刀砍了,杀人灭口永绝后患。但惠征毕竟是一个四品道台,又勉强算是一个皇亲国戚,直接砍了影响不是太小。而那个旗人将领也不是什么善茬,是江宁城里唯一与6建瀛同品同级的江宁将军祥厚,他只是开口要把惠征拿下拘押,然后奏请圣裁,6建瀛如果这会就把惠征直接问斩,祥厚难免会怀疑其中有问题,继而详查内情……

思来想去,权衡了许久的利弊,6建瀛终于还是点点头,道:“也罢,念在惠征带回万两纹银的军饷份上,本督就给他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惠征,你起来吧,你丢城失地的事,本督会上表朝廷请皇上裁处,在这之前,你留在江宁城中帮办军务,争取立功赎罪。”

说罢,6建瀛又在心里哼道:“聪明的话,就老实把芜湖大败的黑锅全扛了,不然老夫就一道令下,让你出城去征调粮草,还故意让你走被长毛控制的道路!”

不知6建瀛真正打算的惠征大喜,还赶紧向6建瀛磕头道谢,又低声谢了言而有信帮他求情的吴越。6建瀛也这才想起向吴越问道:“吴主事,你这次带来了多少练勇?”

“一个营,五百练勇。”吴越如实答道:“这是下官麾下的所有兵力。”

“怎么才这么点?”

6建瀛低声抱怨了一句,又低头去看面前的江宁布防图,盘算把上海团练布置在那里,旁边的祁宿藻见了忙开口说道:“6制台,下官建议,让吴主事带着松江练勇到聚宝门助防最好。”

“不行!”之前那个满脸横肉的旗人将领马上反对,说道:“聚宝门是江宁第一重要之城门,逆东来,先攻打的十有**就是聚宝门,如此军事重地,岂能让地方团练参与守御?不能让他助防聚宝门!”

还别说,吴越还真有些感激这个旗人将领的意见——吴越可是一百个不情愿被布置到第一线去和太平军主力硬拼。而祁宿藻与那旗人将领争辩时,6建瀛也拿定了主意,挥手说道:“祥将军,幼章,你们别争了,让吴主事带着松江团练去神策门吧,那里只有两百绿营和五百乡勇,兵力过于稀少,需要补强。”

“神策门?”祁宿藻有些想吐血了,忙说道:“6制台,神策门的旁边是玄武湖,位置比较偏僻,逆在那里起强攻的可能很小,把吴主事麾下的精锐之师布置在那里,岂不是太过浪费?就算你不想让他到聚宝门助守,起码也应该把他布置在面向码头的仪凤门吧?”

吴越对祁宿藻的良好印象马上就转坏了,但还好,6建瀛没听这个劝,摇头说道:“不必,先让吴主事率领松江团练助守神策门,以后看战事展再做调整。吴主事,你即刻率领本部人马去神策门,与驻守在那里的守备耿桡会合,听他号令行事。”

吴越欢天喜地的答应,6建瀛则又一指惠征,说道:“惠征,你先去把你带回来的军饷交割了,然后继续帮办粮台,立功赎罪。”

惠征也忙不迭的应诺,一旁的祁宿藻却是气得直跺脚,还随便找了一个借口和吴越一同出门,然后一把拉住吴越,低声说道:“吴主事,6制台有眼无珠,不肯对你委以重任,让你受了委屈,但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劝说他改变主意,给你更多的为国效力机会。在这之前,你务必要随时做好应调参战的准备,江宁城的其他城门一旦告急,我会全力劝说6制台调你参战,给你报效朝廷和大显身手的机会。”

吴越嘴上答应并道谢,心里则哼哼道:“用不着你多事,6建瀛越是不重用我,越是把我安置在偏僻的地方,我越喜欢。”

第五十五章 守城第一枪

严格来说,神策门绝对算不上无关紧要,位于江宁城正北,右方虽然是面积巨大的玄武湖,正北方向却是小市镇和卖糕桥两处颇为繁华的城下町,建筑众多又丘陵起伏,地形复杂,是守城方打巷战消耗敌方有生力量的理想缓冲战场;对攻城方而言,除了交通稍微有些不够方便外,但又有攻城队伍容易展开和步兵掩体众多的两大优势,用做攻城主战场也不是不可以考虑,江宁外城的十三道城中,除了6路正门聚宝门和水路正门仪凤门之外,神策门完全有资格可以说是江宁城的第三紧要所在。

这个排名甚至还可以往上提一提,因为仪凤门的内旁是狮子山,居高临下鸟瞰城外,是天然的理想炮兵阵地,火炮部署只要安排合理,轰得城外敌人无法立足易如反掌。聚宝门除了有秦淮河保护外,又有变态的三道瓮城,城防工事的坚固程度在江宁十三门中是当之无愧的排名第一。而神策门不但没有这些工事地理优势,相反城外还有大壮观山(红山公园)这个巨大隐患——敌人一旦把火炮布置在山上,居高临下对着神策门可是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吴越的军事经验少得可怜,战术部署和战场指挥也只是通过书本、电视和电影学了一点皮毛,后来美国老兵布朗给吴越指点和传授的也几乎都是野战经验,但即便是这样的半桶水,仔细的了解了神策门的地形和清军的部署情况后,吴越还是马上现了许多重要问题。

先一点就是大壮观山,作为神策门外的至高点,大壮观山不但地势复杂,易守难攻,水源也十分充足,还有玄武湖水路可倚,即便陷入孤立也可以凭借水路源源不绝的补充兵员、粮草和弹药,是防守战中可遇而不可求的战术支撑点。但江宁却没有在山上部署一兵一卒,全面龟缩城内,拱手让出了这个军事重地。

第二是兵力,神策门左右的金川门和太平门都距离较远,彼此之间很难及时互相救援,但江宁清军却只在神策门部署了两百绿营兵和五百练勇,即便再加上吴越新带来的五百松江团练,也不过一千两百人的兵力,却要负责守卫长达十里的城墙,兵力单薄得十分可怜。而更让吴越无语的是,江宁城里唯一的预备队还是驻扎在城内东南角的满城中,神策门一旦告急,预备队得跑上十几二十里才能赶到现场救援。

此外还有许多情况也让吴越无语,友军绿营兵和江宁乡勇纪律涣散和士气低落也就算了,远比其他城门狭窄的护城河同样没有疏浚,火药露天存放,火把、火油和木材也严重不足,还有那些用来砸击敌人的石头,也没有经过基本加工,一块块比人还高,比磨盘还粗,没有三五个人休想抬起来砸下城去。

对这些情况百思不得其解,吴越也只好向负责守卫神策门的绿营守备耿桡打听情况,而看在吴越见面时送上的一百两现银份上,耿桡倒是一一详尽回答了吴越的问题——结果吴越也更加无语了,放弃大壮观山是6建瀛躲在总督府的拍脑袋决定,没有到现场勘察过一次,6建瀛就拱手让出了这个军事要地——还十分受清军士兵的欢迎。

护城河没有疏浚是因为前广西巡抚邹鸣鹤的杰作,受江苏巡抚杨文定所托,已经被革职的邹鸣鹤受命组织江宁练勇修缮加固城防,结果邹鸣鹤每天除了想方设法的从江宁富户身上刮银子刮钱粮,就是想方设法的克扣贪污江宁练勇的饷银,正事基本上不干,所以护城河没有疏通,沿城房屋也没有拆除,还有那些大得惊人的石头,也是邹鸣鹤让练勇弄上城来敷衍了事的产物。

至于守城物资严重不足就别提了,仓促准备又上下联手贪污克扣,价格昂贵的火油数量能够充足那才有鬼叫。而兵力不足的原因答案更加惊人——城池周长九十六里的江宁城中,绿营兵和八旗兵加在一起只有五千多人!还得分出一部分保卫满城,提防城里的汉人造反找满人清算旧帐,所以外城十三门的守兵数量自然少到了近乎可怜的地步……

基本了解了这些情况后,彻底无语之余,吴越也马上得出了一个结论——江宁城不可能守住!必然会象历史上一样被太平军攻占!

还好,神策门这边的情况虽然烂,却有一个好处是逃跑比较方便,同时只有五百人的吴军练勇纵然不可能创造奇迹守住江宁城,保护着吴越杀出重围逃出生天还是有一定把握。所以对江宁保卫战绝望之余,吴越也没怎么担心,唯一所祈祷的,也就是太平军千万别把神策门这里当做主攻方向,别在神策门外驻扎太多军队,让吴越逃命时可以更方便一些。

得收过吴越贿赂的耿桡帮忙,抵达江宁的第一个晚上,吴军练勇并没有辛辛苦苦的上城值守,住进了神策门附近的一座尼姑庵中。然而睡到了半夜时,南面的聚宝门方向却突然传来连续炮响,惊得吴军练勇都是赶紧起身备战,吴越却听出炮声距离遥远,要求练勇继续休息,独自领了一队亲兵上城去了解情况。但结果还是让吴越很无语,聚宝门那边是现了太平军逼近不假,但是在太平军并没有起进攻的情况下,聚宝门那边的守军就胡乱向城外开炮,说是要震慑逆和鼓舞军心。

“浪费火药!”

扔下了这句话后,吴越回去倒头就睡,但是到了第二天早上,问题就又来了——竟然没人给吴军练勇提供粮草。吴越找到耿桡打听才又知道,原来清军居然没有为练勇提供粮草伙食的计划,说是给银子让练勇自行采买伙食,可是吴越伸手向耿桡要钱时,耿桡却又要吴越自己去找总筹练勇的前广西巡抚邹鸣鹤。吴越无可奈何,也只好让吴军练勇暂时用干粮充饥,一边先拿出银子采买粮食、蔬菜和肉类,一边派人去设在白衣庵的江宁筹防局总部与邹鸣鹤联系,让邹鸣鹤还自己的银子。

去买粮食肉菜的人先回来,说是城内粮价和菜价飞涨,猪羊鸡鸭更是涨到了天价,吴越咬牙认了。然而到了耿桡厚着脸皮跑到吴军驻地混午饭的时候,去和邹鸣鹤联系的人也回来了,哭丧着脸说邹鸣鹤一两银子不给,说是他只负责为江宁练勇放钱粮,松江团练与他无关,让吴越自己去找6建瀛要。

听到这答案,吴越当然是无比窝火,旁边的耿桡则一边象饿鬼一样的啃着鸡腿,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吴兄弟,如果你能求到6制台给你银子,那最好千万别让邹鸣鹤经手,那个老不要脸的比谁都黑,银子过他的手,克扣你一半都是最少的,克扣你七八成都有可能。”

“有这么黑?”吴越疑惑的问——也确实没见过能把军饷克扣得这么狠的官员。

“不信你到城上去看看。”耿桡用啃了一半的鸡腿一指远处城墙,道:“去看看筹防局那些练勇吃的是什么玩意,和他们比,我们绿营的猪食都算好饭好菜。”

吴越更无语了,也明白自己这一战肯定得大出血了,窝火之下,为了多少弥补一点损失,吴越便又派人去和惠征联系,让惠征帮自己向6建瀛要军饷——老吴家是有钱,但老吴家的银子是吴健彰辛苦贪污来的,吴越对满清朝廷也没有忠心到倒贴银子帮咸丰大帝卖命的地步。

用过午饭后,吴越与耿桡又大概商量如何助防,决定把吴军的四个哨分为两队,轮流上城值守,吴越自带亲兵队充当机动预备队。吃人嘴软的耿桡也对吴军练勇极尽照顾,把道路最近的城墙分给了吴军练勇值守,让吴军练勇不必在来回奔波中白白辛苦——当然,前提是耿桡从此以后每一顿都来吴军营地混饭。

整整一个白天,神策门这边一直都是风平浪静,连半个太平军士兵的影子都没有看到,聚宝门那边却是炮声一直不断——但听说太平军也没有向聚宝门起过那怕一次进攻,清军炮手一直就是对着空地开炮,白白浪费了上千斤火药都没有打到一个太平军士兵。(史实噢)

夕阳西下,吴越正带着亲兵队在城上巡视的时候,惠征突然来到了神策门城上,满脸尴尬的对吴越说道:“慰亭,抱歉,你的军饷的事,我对6制台说了,但6制台说现在城里钱粮不足,暂时没办法为你粮饷,只能先给你一百两银子的军饷采买粮食,余下的部分,等以后再想办法补给你。”

说罢,惠征还真让随从拿出了一百两银子递给了吴越,吴越哭笑不得,说道:“惠大哥,6制台也太大方了吧?我带着团练来江宁,光是租船就用了两百两银子,他居然一百两银子的军饷,他是想让我破产为国啊?”

惠征无言以对,只能是低声劝说道:“慰亭,蚊子也是肉,先拿着吧,不错了,起码6制台还是给了你现银,江宁保卫局的练勇,可是有半个多月没一文钱的饷了,还有筹防局那边,也是断饷五天了。”

叹了一口气,吴越还是接过了银子,然后把那包银子拉开袋口,往守城士兵的面前一扔,大声喊道:“弟兄们,都给我听好了!不管是松江的练勇,还是绿营的兄弟和江宁的练勇,先打中或者砍到长毛的,不管是拿枪打中还是拿刀砍到,不管是打死还是砍伤,都可以过来拿一块银子,先到先拿,直到拿完为止!”

“好!”死气沉沉的城墙上欢声四起,绿营士兵和江宁练勇全都是眼睛通红的看着那包银子,士气斗志下意识的高昂,也开始希望太平军尽快到来,让他们有机会挣到实打实的现银。而吴越目前的临时上司守备耿桡却是大摇其头,不断暗骂吴越的败家子行为——留下来平分多好?

“有长毛!”

也是天遂人愿,恰在此时,城外的街道上,突然出现了一队包着红头巾的太平军士兵,全都骑着战马由东向西而来,人数不多只有三十余骑,象是侦察敌情的太平军斥候队伍。而大概看到了这点后,刚被吴越鼓舞了士气的清军士兵也没有犹豫,马上就拿起火绳枪对着那些太平军骑士乒乒乓乓乱打起来,手里拿着击针枪和米尼枪的吴军练勇却全都按兵不动——因为距离至少有六百米,那怕是米尼枪也不可能打那么远。

…………

站在一里多外窥视敌情,老于沙场的林凤翔当然不用担心被敌人打中,手里拿着单筒望远镜只是耐心观察周边,盘算是否能把神策门当做攻城主战场。而当突然看到城上有许多清军士兵背着雪亮的刺刀时,林凤翔心中一惊,赶紧又去看城墙上的旗帜情况,而再看到那面张牙舞爪的‘吴’字大旗时,林凤翔顿时乐了,心中暗道:“狗清妖,原来你在这里!”

…………

又观察了一通城上情况,心里大概有了底后,林凤翔又带着士兵继续前行,赶往金川门和仪凤门那边侦察敌情。城上的清军士兵浪费了许多弹药都没能打中一个敌人,当然个个都是大失所望,惠征则疑惑的向吴越问道:“慰亭,你的练勇怎么不开枪?我记得你的练勇打枪很准啊,你怎么不让他们亮亮枪法?”

“距离太远,开枪只是白白浪费子弹。”

吴越如实回答,旁边的耿桡则是大感好奇,忙问惠征为什么说吴军练勇的枪法惊人,惠征大概说了头一天的江上大战后,耿桡却是根本不信,说吴军练勇不可能把火枪打得这么准,还要吴越当众表演枪法。米尼弹打一颗少一颗的吴越懒得理他,只是说天色不早,邀请惠征和耿桡到自己的驻地吃饭,已经办完公事的惠征欣然同意,耿桡也马上把欣赏吴军枪法的事抛在一边,还很大方的让人抱来一坛酒,屁颠屁颠的和吴越到吴军驻地喝酒吃肉。

战事期间,很能自律的吴越当然是滴酒不沾,倒是惠征和耿桡无知者无畏,聊着天吹着牛把一坛酒喝了大半还不肯罢休。结果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吴越才从二人口中得知,原来吴越的对头江苏巡抚杨文定借口与6建瀛不和,早在正月二十二那天就已经跑去了镇江,所以此刻已经不在城中。而6建瀛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本人虽然还留在城里,他的家眷则带着大批财货早就逃出了城。

正在对江宁保卫战更加绝望的时候,城上突然来报,说是城外又现了长毛匪,而此刻天色已然全黑,时间又是正月二十八,月光不明,耿桡和吴越都不敢怠慢,赶紧带了吴越的亲兵一起上城观察敌情,已经喝得差不多的惠征也跟了上来。

到得城上时,正好赶上下弦月被云彩遮蔽,城外黑乎乎的看不到半点情况,结果耿桡倒是冲着清军士兵大雷霆了,吴越却十分小心先让自军练勇做好战斗准备,自己也拿了一支米尼枪装了火药和子弹,然后才向清军士兵问起情况,也这才得知之前确实有一队太平军士兵打着火把从金川门那边过来,到了神策门附近后突然熄灭了火把,然后就再不见了踪影。

听到这样的报告,被打断了酒兴的耿桡当然是大雷霆,质问部下是否看错,部下则赌咒誓说自己没有看错。一旁的吴军哨官邓嗣源也做证道:“耿将军,他没有看错,刚才长毛没熄灭火把的时候,我在望远镜里看得很清楚,真的是包着红布的长毛,还全都骑着战马。”

“全都骑着战马?”吴越打断邓嗣源的话,说道:“莫非是下午时曾经露过面那队长毛骑兵?”

“有可能。”邓嗣源如实答道:“因为他们的人数不是很多,又是从金川门那个方向过来。”

听到这话,吴越的脑海里迅浮现出了这么一个路线图——太平军斥候队侦察了神策门后,又绕着城墙向西,先后侦察了金川门、钟阜门和仪凤门,然后折头走原路返回位于聚宝门外的太平军营地,再次经过神策门——但是,太平军斥候队为什么会在神策门外熄灭火把?这点吴越就有些想不通了。

“难道,太平军熄灭火把,是为了到城下侦察?”

吴越心中突然生出这么一个怀疑,再联系到天上的月光不明,视物困难,吴越再不犹豫,马上就举起了米尼枪对准城下,低声喝道:“往城下丢火把!”

听到命令,旁边的吴军练勇毫不犹豫,马上就往城下丢了两支火把,然后不出吴越所料,火把照耀间,城下的护城河桥梁上果然出现了两个脑袋上包着红布的太平军士兵,然而不等吴越瞄准他们,那两个太平军士兵却一矮身冲到了护城河对面,迅藏到了黑暗中。吴越无奈,只能是大喝道:“继续扔火把!往远处扔!”

吴军练勇纷纷依令而行,把许多的火把扔向护城河的对面,结果让吴越意外的是,火把光芒闪烁间,护城河对面竟然出现了一群牵着战马的太平军士兵,然后吴越不敢有任何的迟疑,立即瞄准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的太平军士兵扣动扳机。

“砰!”

枪响,火把余芒中,那个正在上马的太平军士兵立即摔倒在了地上,再接着,让吴越等人万分诧异的惨叫声突然传来,“林丞相!林丞相!林丞相你怎么了?!”

“弟兄们,快走!林丞相中枪了!”

黑夜之中声音传得远,这几句吼叫声吴越等人全都听得清清楚楚,接着吴军练勇和清军士兵纷纷对着那一带开枪盲射,抛出火把寻找敌踪,吴越却和耿桡、惠征面面相觑,半晌,吴越才说道:“惠大哥,耿大哥,刚才长毛叫什么林丞相,你们听到了没有?”

惠征和耿桡全都表示自己听到,然后耿桡疑惑的说道:“那个林丞相?长毛那边,有没有什么大将叫林丞相?”

耿桡的话还没说完,惠征就已经回过了神,然后惠征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顿时激动得一把抱住吴越,激动说道:“慰亭,你是不是打中了林凤翔了?长毛的先锋大将是李开芳,他的副手是林凤翔,这两个贼头都被洪逆封为了丞相,刚才这个林丞相,很可能就是林凤翔啊!”

“是林凤翔?怎么可能?!”吴越脱口惊叫,然后心里也飞快闪过这么一个念头,“如果真是林凤翔怎么办?我把他打死了,太平军还怎么北伐?!”

“绝对是他!”惠征激动吼道:“长毛的狗屁丞相很多,但只有一个姓林,就是林凤翔!你刚才打中的,肯定就是长毛名将林凤翔!”

“这么说,我们立下大功了?”耿桡惊喜说道:“吴兄弟你在神策门开的第一枪就打中长毛大将林凤翔,这可是大功啊!”

“不会真是他吧?”吴越脸上有些白,心中说道:“千万别是他啊!太平天国里,我最佩服的人除了石达开,也就是李开芳和林凤翔了。”

…………

很不幸,真是林凤翔,天色微明时,当太平军士兵把腹部中弹的林凤翔抬回聚宝门外的太平军大营时,林凤翔还已经因为失血过多几次昏迷,太平军前锋主将李开芳也扑到了好兄弟的身上放声痛哭了一把,埋怨林凤翔不听自己的劝阻,非要亲自去勘探地形和清妖布防情况。而被军医救醒后,林凤翔却拉着李开芳的手艰难说道:“李丞相,江宁北面从神策门到仪凤门,护城河都淤塞得严重,地势开阔,都适合起攻城。仪凤门那一带的土厚,可以起地道攻城。神策门外有高地,可以部署火炮,但是,提防神策门清妖的冷枪……。”

说完这句话,伤势严重的林凤翔就又一次疼昏了过去,李开芳再次放声大哭,咆哮怒吼道:“神策门是我的!谁也不许和我抢!吉文元,明天你就给我带三千弟兄移驻到神策门外,做好攻城准备!等天王到了,我亲自去打神策门,杀光那里的清妖,为林兄弟报仇!”

第五十六章 知识就是力量

吴越打响血腥镇压太平天国起义第一枪的当天晚上,江宁城还生了一件大事,那就是天色入黑后,一支大约两三百人的太平军队伍借着夜色掩护,摸进了聚宝门外的街区,与驻扎在那里的一支数量大约千人的江宁练勇生了激战。

这里必须表扬满清官员一句,大清朝廷再是如何的文恬武嬉,其中始终还有几个真正做事的人,聚宝门这支练勇就是满清尽职官员的产物,是吴健彰直系上司江苏布政使祁宿藻委托江宁著名文士张继庚一手训练组建而成,士兵虽然都是米行挑夫没有实战经验,却个个身强力壮,又被张继庚成功洗脑,士气十分之高昂,千余人对两三百名太平军士兵,靠着数量上的优势,即便武器大都是扁担木棍,也仍然与太平军打得难分难解,许久都僵持不下。

在这样的情况下,清军如果及时出城增援,江宁保卫战打一个开门红并不是完全没有希望,但是很遗憾,太平军的战斗经验太丰富了,早早就布置了疑兵计,把灯笼系在毛驴脖子上,让毛驴在秦淮河南岸的树林中来回奔走,远远看去就象有大量军队埋伏其中。所以那怕6建瀛、祁宿藻和江宁将军祥厚这些江宁大佬都已经亲临城上观战,却都没有胆量派遣一兵一卒出城助战,带着全副武装的正规军只是眼睁睁的看着拿着扁担棍棒的民夫与太平军将士激战。——当然,考虑到夜间开城的危险性和清军绿营的低下战斗力,6建瀛等人也不能完全算是做错。

再接下来,让后世满遗捶胸顿足的事就生了,因为武器实在太烂,聚宝门练勇跑到城下要求城上提供刀枪鸟铳,也请城上派遣几百兵勇出城帮忙,对此祁宿藻倒是同意,6建瀛和祥厚却马上怀疑城下的练勇是在和太平军做戏,想帮太平军诈开城门,不但断然拒绝,还命令城上清军对着聚宝门练勇开炮!

炮击的结果当然是聚宝门练勇死伤惨重,迅崩溃,不是投降了太平军就是跳进了秦淮河逃命,江宁本地最有战斗力的这支团练彻底烟消云散。见此情景,一手组建这支团练的江宁名士张继庚放声大哭,祁宿藻更是口吐鲜血,当场昏迷在地,而6建瀛却大手一挥,让师爷把这些阵亡练勇的人头也算做斩获,写折子到京城报捷。

与聚宝门这场大捷相比,神策门这边的小胜当然不值一提,但还好,托了太平军名将林凤翔的福,收到了惠征的报告后,第二天早上,6建瀛和祥厚等江宁大佬还是在两江总督府里召见了吴越,当面向吴越了解情况经过。之前坚决反对吴越助守聚宝门的江宁将军祥厚还一见面就劈头盖脸问道:“你真的打中匪林凤翔了?真的假的?确认了没有?”

问这话时,长着一双死鱼眼的祥厚神情中还尽是不信任,仿佛不管吴越说什么,他都绝对不会相信。而之前就和祥厚起过冲突的吴越心中益不满,同样不客气的回答道:“禀祥将军,下官从没说过自己打中了匪林凤翔,更没说打死了他。下官昨天晚上只是可能打中了一个逆匪,那个逆匪有可能被匪称做林丞相,至于具体有没有打中他,那个逆到底是不是伪丞相,下官都没法确认。”

回答完了,吴越又把昨天晚上生的事,向祥厚和总督大堂上的其他江宁文武如实说了一遍,期间既然没有丝毫夸大,也没有隐瞒神策门守军有许多人听到太平军士兵喊叫的事实。而听完了吴越的介绍后,祥厚马上就一挥手,恶狠狠说道:“逆贼兵的喊叫不能做证据,那个匪是不是林凤翔还要详查,所以现在还不能给你记功!”

满清官员的妒贤嫉能让吴越大开眼界,听到祥厚这么说后,还没等吴越开口分辨,那些脑袋上插着避雷针的旗人将领就已经纷纷点头,都说祥将军所言极是,现在是不能确认吴越打中的人就是长毛名将林凤翔,所以还不能给吴越记功。江南提督福珠洪阿更是连连点头,很有信心的说道:“绝不可能是贼林凤翔!这说不定还是匪奸计,想骗我们打开城门出城追击,亏得耿桡那边没有中计,不然昨天晚上神策门说不定就有危险了。”

听到这些话,本来就不喜欢八旗寄生虫的吴越心中更是窝火,忍不住开口说道:“各位大人,下官什么时候说过我打中的一定就是林凤翔了?下官又什么时候说过想要功劳了?下官只是如实奏报,你们如果觉得不能相信,那不信就是了,说这么多干什么?”

“大胆!”福珠洪阿等八旗将领顿时个个暴跳如雷了,纷纷呵斥道:“汝乃何人,敢在祥将军面前如此放肆?”

吴越板着脸不说话,与吴越勉强算是有点交情的惠征则是又拱手又作揖,连连替吴越求情。然而就在这时候,门外却有传令兵飞奔上堂,向6建瀛拱手奏道:“禀制台大人,城外逆分兵,沿秦淮河走东门外官道向北开拔。”

“逆分兵?去那里?”6建瀛忙问道。

“目前还没有探明。”传令兵如实回答,又道:“但不知道什么原因,逆贼兵在行军期间,一直在整齐高呼一个口号——踏平神策门!为林丞相报仇!”

“踏平神策门?为林丞相报仇?!”

6建瀛先是一楞,然后猛的醒悟过来,浑浊老眼也马上转到了吴越身上,而在场的江宁文武也个个如此,全都是象看外星人一样的看着吴越,就连祥厚都忍不住在心里惊讶了一句,“难道这个南蛮子,真的打中了林凤翔?”

吴越脸上始终不动声色,平静对6建瀛说道:“制台大人,下官认为,现在还是不能确认下官昨天打中的人就是林凤翔,须防长毛有诈,也有可能是长毛新封了一个伪丞相也姓林,所以下官不敢请赏。对了,如果没其他事的话,那下官就告辞了。”

说罢,吴越向6建瀛一拱手,很潇洒的转身就走,留下祥厚等人在堂上张口结舌,继而又纷纷愤怒吼叫,都认为吴越的态度过于嚣张跋扈,敢对主子甩脸色没有半点当奴才的自觉,还有旗人将领要求6建瀛重处吴越。但还好,吴越嚣张归嚣张,事实上却没有触犯半条军法国法,所以6建瀛就算想帮八旗老爷出气,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什么借口,八旗众老爷也只能是把吴越的嚣张态度暂时记在小黑帐本上,等以后有机会再出气。

吴越拂袖离去,原因除了和一干八旗老爷赌气外,更关键的一个原因是吴越怀疑太平军的分兵将要移驻神策门,所以急着观察敌情和准备防御。结果也不出吴越所料,午时刚过,从东面迂回杀来的三千太平军偏师果然在神策门外停下了脚步,并且立即抢占大壮观山高地,着手布置安营扎寨,修筑壕沟和土垒等营防工事。

见此情景,神策门上的绿营兵、江宁练勇和吴军练勇当然都有一些提心吊胆,吴越也是叫苦不迭,知道自己的逃跑大计绝不会象想象中那么容易了。但冷静下来后,一些吴军练勇却无故脱离岗位,悄悄聚在了一起,低声嘀咕不知在说些什么,吴越察觉到这一情况,便向那些练勇喝道:“各回岗位,聚在一起说什么?”

已经习惯了服从命令的吴军练勇唱诺,赶紧飞奔自己的岗位继续站岗,然而其中的吴军四哨官之一的孟驲犹豫了一下后,竟然又跑到了吴越的面前,行礼说道:“练总,逆的营地好象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吴越随口问道。

“逆的营地,在我们的火炮射程范围内。”带着一些练勇上洋人军舰接受过炮兵训练的孟驲如实答道:“末将用洋人教的三角定位法反复测算,现长毛的营地距离神策门右侧炮台的距离是五里半到六里之间,神策门右侧炮台那八门红衣大炮最大射程是十里,完全可以覆盖整个长毛营地。”

“有这事?”

吴越这一喜非同小可,赶紧领着孟驲飞奔到了右侧炮台上,找到参照物伸出大拇指测算炮台与太平军营地的距离,结果令吴越更加欢喜的是,太平军的大壮观山营地确实距离这座炮台只有五六里的距离,所以炮台上这些红衣大炮如果真能打出十里距离,那么覆盖整个太平军营地简直就是轻而易举。

吴越用三角定位法测算距离的时候,炮台上的清军炮手一直就在旁边看热闹,其中几个炮手还好奇的问道:“吴大人,你在做什么?”

“测算这里和长毛营地的距离啊?怎么?你们连这都不知道?”

吴越疑惑反问,几个炮手都摇头说不知道,吴越更糊涂的时候,孟驲凑了上来,在吴越耳边低声说道:“练总,末将试过,他们什么都不懂,不要说用三角定位法计算距离了,就是连标尺都不会看,还有装药量也不对,用的炮弹也有问题。但这些东西洋人都教过我们,所以只要把炮手换成我们的人,绝对可以把炮弹打进长毛营地。”

吴越听了更是大喜,一边庆幸自己被阿礼国逼着派练勇接受过炮兵训练,一边赶紧领了孟驲去找耿桡。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太平军那边却突然奔来一些步骑士兵,吴越只能是把火炮的事暂时放在一边,赶紧下令练勇备战,然后又习惯性的拿起了一支米尼枪——不过吴越心里也很清楚,自己恐怕没有昨天晚上那样的运气了。

吴越觉得自己不可能有昨天晚上那样的运气,是认为太平军肯定会汲取教训,不再进入米尼枪的射程范围内,但吴越却忘了很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林凤翔昨天晚上是在护城河旁边中的枪,所以太平军仍然还不知道米尼枪的可怕射程,再所以……

再所以那群太平军的骑兵就嚣张跋扈的逼近了距离城门半里处,带队的太平军战将蔡连修还举起了单筒望远镜向城上张望,寻找把林凤翔打成重伤的凶手。吴越一看有这好事,赶紧命令狙击手集体瞄准身穿将领服色的蔡连修,然后一声令下,二十一支米尼枪同时开火,子弹全都冲着蔡连修而去。再然后,蔡连修也就无比倒霉的翻身落马,身中三弹当场毙命。

太平军士兵惊叫着赶紧抬上蔡连修的尸体连滚带爬的逃命时,神策门上早已是欢声四起,绿营兵不管能不能打中,全都操起火绳枪对着那些太平军士兵乱打,左右两侧的炮台也纷纷开炮,炮轰正在逃命太平军士兵——可惜,一炮比一炮偏得离谱,连太平军的一根毫毛都没有碰到。

太平军倒是狼狈不堪的跑了,神策门的守将耿桡却是手舞足蹈的冲到了吴越的面前,硬是抢走了吴越的米尼枪欣赏研究,还厚着脸皮向吴越讨要一把防身。吴越也乘机说道:“耿大哥,你想要尽管拿去,我送你一把。但有件事我要和你商量,我的团练里有些练勇上过洋人的军舰,向洋人学过火炮运用,我想请你把神策门这里的火炮交给他们操作,帮着你的炮手炮轰长毛,行不行?”

“小事一桩。”耿桡一挥手,说道:“从现在开始,神策门的炮台吴兄弟你也可以管,炮手如果不听话,你就直接来找我。”

吴越和孟驲听了都是大喜,然后吴越赶紧命令孟驲集合接受过炮兵训练的练勇,让他们到炮台上去操纵火炮瞄准太平军大营,接着吴越又向孟驲吩咐道:“把火炮调整好射角就行,先别急着开炮,到傍晚再说。”

孟驲疑惑问起原因,吴越则向远处正在紧张施工的太平军营地一努嘴,微笑答道:“当然是要让长毛多辛苦辛苦,现在就开炮,长毛营地都没修好就跑了,岂不是可以省许多力?”

孟驲恍然大悟,赶紧大笑着答应,然后又按吴越的命令行事,集合炮手接管炮台,还按吴越的吩咐,把神策门左边那个炮台也一起接管了,尽可能把射角调到最大,用来增强火力。

吴军炮手在城墙上欢天喜地的接管炮台的时候,太平军大将吉文元却在爱将蔡练修的尸体前流下了眼泪,问清楚了事情经过后,吉文元咆哮怒吼一定要为部将报仇之余,也不得不下令道:“从现在开始,无我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神策门城墙一里之内!加紧修建营地,日落前,务必要完工!”

太阳逐渐落山,在城墙上吃了一顿让江宁练勇眼红的简单便饭后,吴越先用望远镜仔细看了太平军营地,见太平军营地已经基本接近完工,便马上命令炮手准备开炮,早就等得不耐烦的孟驲等吴军炮手立即接管火炮,旁边还在喝酒的耿桡则疑惑问道:“吴兄弟,长毛没过来啊?你开炮打那里?”

懒得理会耿桡,问明炮手已经准备完毕后,吴越便把手中令旗一挥,果断下令开炮,吴军炮手同时点燃神策门上的十六门火炮,十六门火炮先后出怒吼,把十六枚实心炮弹先后轰向远处的太平军营地。再接着,让耿桡和清军炮手目瞪口呆的事生了,在他们眼里最多只能打一两里路的十六门红衣大炮,竟然有九门火炮精确命中太平军营地,把太平军营地轰得一片鸡飞狗跳。另外七门火炮虽然没有命中目标,炮弹落点却也全都在太平军营地的半里之内。

“我们的火炮,怎么能打这么远?还能打得这么准?我们以前怎么不知道?”

耿桡和清军炮手纷纷傻眼惊叫的时候,吴军炮手却一声不吭的冲了上去重新装弹填药,还有重新调整那七门没有命中目标的火炮射高射角,然后6续点火开炮,炮声连续响起间,炮弹也纷纷打入太平军营中,清军士兵、江宁练勇和吴军练勇欢呼不断,本来就远比其他城门高昂的士气也顿时再度高昂。

清军这边倒是士气高昂了,好不容易修好营地的正在吃晚饭太平军将士却是瞠目结舌了,就连久经沙场的吉文元都惊叫出声,“怎么可能?清妖的火炮怎么能打这么准?还打得这么远?聚宝门那边的清妖火炮不是这样啊?神策门这边有鬼?!”——不能怪吉文元菜鸟,是吉文元以前碰到的清军更菜鸟,从没挥过红衣大炮的真正实力,所以碰上了接受过现代化火炮操作培训的吴军炮手后,吉文元就彻底变成大菜鸟一只了。

再怎么惊叫也没用,借着日落后的最后余晖调整好了射角和射高之后,吴军炮手那怕点着灯笼照明填药装弹,也可以轻松把炮弹基本轰进太平军营地中,把太平军刚建好的营地轰得是栅碎旗断,垒倒墙裂,偶尔还有几炮弹人品爆,正好轰进了太平军的营帐里,那帐篷里的太平军将士就更倒霉了,被生生砸成碎片的都有好几个。

最后,大概到了二更时分的时候,当一枚炮弹砸进了吉文元的将帐里的时候,原本还打算咬牙坚持一夜的吉文元再也坚持不下去了,被迫大吼道:“传令全军,连夜拔营,到山北面扎营去!丢他老母,神策门这边的清妖,简直太他娘古怪了!”

命令传达,已经辛苦了一个白天的太平军将士只能是匆匆起身,放弃刚修好没多久的营地,打着火把带着粮草辎重连夜转移营地。而在望远镜里看到了这一点后,吴越又盘算了一下,便转向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耿桡说道:“耿大哥,立功的机会来了,长毛正在转移营地,正是我们突出奇兵的大好机会,有没有胆量带一支敢死队出去冲一冲长毛?长毛千里急行而来,体力下降严重,战机可遇而不可求,只要你有胆量,我保管你可以捞到不少人头!”

在望远镜里看到太平军那边火把缭乱,耿桡也明白太平军肯定在连夜转移营地,听了吴越的怂恿难免有些动心,但也只是心里动了一动,耿桡很快又摇头说道:“吴兄弟,不是我没这个胆量,是我这里的情况你也清楚,我手下那些丘八差你的练勇差得太远了,带去了也是送死。再说了,长毛狡诈,就算是匆忙移营,也肯定布置有军队防范,这个便宜不会那么好拣。”

吴越知道耿桡说的是实情,但眼下这个战机难得,正是实战练兵的难得机会——拿太平军练兵,效果可是好过周立春和陈木金那帮乌合之众十倍。所以仔细盘算了许久后,吴越又很快想出了一个馊主意,凑到了耿桡的耳边低声嘀咕,耿桡听完后也是盘算了许久,终究还是点了点头,道:“好,就这么办!”

…………

如耿桡所言,老于沙场的吉文元虽然是被迫连夜移营,却还是单独分出了五百精兵交给部将施绍恒率领,布置在侧翼防范清军乘机起进攻——虽然吉文元很清楚清军没有这个胆量。然而让吉文元意外的是,到了三更初刻的时候,还真有一些清军士兵打着火把杀了过来,远远就敲锣打鼓的呐喊冲锋,被清军炮弹轰得火大的施绍恒毫不迟疑,马上就带着预备队杀了过去,吼叫着要把这些出城清军碎尸万段。

没有半点悬念,刚看到太平军将士红着眼睛杀来,那些出城的清军士兵连眼皮都没眨一下,马上就扔下了火把锣鼓撒腿往来路逃命,施绍恒率军紧追不舍,战场经验丰富的吉文元看出情况不对,忙派人与施绍恒联系,要施绍恒提防清军伏兵,施绍恒却大吼答道:“有清妖伏兵也不怕!我还巴不得这些狗清妖出城来埋伏我!”

当然有伏兵,当施绍恒带着太平军将士一路杀到护城河边上的时候,城上战鼓敲响,护城河对面立即射出一排子弹,同时城上的清军练勇也纷纷开枪扔火把,正在呐喊冲锋的太平军士兵也顿时躺下了不少人。但施绍恒等太平军将士不但丝毫不惧,还继续起冲锋,呐喊着准备直接淌过淤塞严重的护城河,赌咒誓要把埋伏在护城河对面的清妖杀光宰绝。

施绍恒等太平军将士很快就现不对了,埋伏在护城河对面的清军士兵虽然数量不是很多,但火枪射击的度却是他们生平未见,通常火绳枪开一枪的时间,对面的清军士兵能够开出五六枪,在如此高频率的射击度面前,已经习惯了火绳枪射的太平军将士措手不及下连吃大亏,死伤十分惨重。

当然,也有英勇的太平军将士跳进了护城河,淌水继续向前冲锋,然而当他们一边躲避着子弹一边与淤泥搏斗艰难冲到护城河对面时,还没来得及跳上岸去,面前就已经出现了一把把捅来的雪亮刺刀!

“弟兄们,杀啊!”腰间系着上城绳索的吴越挥舞着左轮枪怒吼,还迫不及待对着一名近处的太平军士兵扣动扳机,当场又杀害了一名英勇的太平军将士!

第五十七章 前倨后恭

带着两个哨和三十名亲兵冒险出城迎战太平军,吴越早早就做好了迎接一场恶战硬战的心理准备,然而真正到了刺刀见红的时候,吴越才现自己还是太低估了一些太平军将士的强大战斗力,还有那种舍死忘生的勇气和斗志。

在神策门守军城上城下的立体打击面前,初次遭遇高射击针枪的太平军将士固然是死伤惨重,五百人中能够冲到吴军练勇刺刀阵前展开近身肉搏的还不到四百人,同时还得面临吴越亲兵队的左轮枪偷袭。但即便如此,太平军将士仍然还是差点就冲垮了吴军练勇的刺刀阵,凭借着丰富的战斗经验刀砍斧劈,把吴军练勇杀得死伤同样不小,而吴军练勇虽然接受过严格训练,身体素质也十分优秀,却吃亏在经验不够,在比快比狠的肉搏战场上明显不够适应,被太平军杀得手足无措,几度面临崩溃,如果不是还有吴越的亲兵全都装备着适合近战的左轮枪,连续开枪补缺堵漏,吴军练勇的刺刀阵肯定早就支撑不下去了。

危急时刻,太平军的刀子差点就砍到了吴越的瘦脸,亏得亲兵眼明手快,及时推了吴越一把躲开来刀,不然吴越肯定就已经恶贯满盈了。但是推开了吴越后,那名勇敢的亲兵却被太平军士兵反手一刀割开了脖子,颈动脉破裂做了吴越的替死鬼。

不过话又说回来,经验不足的吴军练勇虽然打得艰难万分,却也同样把对面的太平军将士打得暗暗心惊,不明白清军方面何时冒出来这么一股劲旅,武器装备精良得让人指就算了,竟然还敢和太平军打刀刀见血的白刃战,并且能够做到苦战不溃,同样给太平军士兵制造不小死伤。太平军自走出广西以来,还真没碰上过这么顽强凶悍的敌人。

随着白刃战的持续,逐渐适应了这种高强度高度的近身战后,吴军练勇的训练优势与装备优势也逐渐体现了出来,战兵开始能够按照平时训练那样的熟练格挡捅刺,装备了左轮枪的吴越亲兵也能够见缝插针的开枪偷袭,帮助同伴消灭敌人。所以打着打着,吴军练勇不但逐渐把战斗拉回了均势,还慢慢的开始了占据上风。

现情况不对,在死伤已经相当惨重的情况下,施绍恒不得不下达了撤退命令,带着麾下将士且战且退,逐渐全部退回淤塞严重的护城河,然后才掉头飞快向对岸逃跑。这边吴越也汲取青浦那一战的教训,没再冒冒失失的下令冲锋追击,命令士兵一边整队一边装弹射击,靠着武器优势扩大战果,成功的又打死了不少没能及时逃进掩体的太平军士兵,然后再观察战场情形决定是否追击,而当看到远处又有一支太平军打着火把过来接应时,手中兵力不多的吴越也不敢再打下去,赶紧让练勇打扫战场,带着伤兵和阵亡士兵撤回城内。

战后统计,吴军练勇这一战阵亡了二十九人,重伤五人,轻伤过六十人,同时还丢失和损坏了三十多支击针枪和两支左轮枪,损失不可谓小。但太平军那边损失明显更大,仅是在城下战场上,吴军练勇就割下八十多颗太平军阵亡士兵的脑袋,还有许多死在护城河里和对岸的敌人级没来得及收割。所以撤回城里后才刚一见面,吴越马上就被神策门守将耿桡一把给抱住,连声激动说道:“吴兄弟,了不起,了不起!有你在我就可以放心了,有你在神策门,我终于可以放心合眼睡觉了。”

挣扎出了耿桡的熊抱,吴越苦笑着摇摇头,有气无力的说道:“耿大哥过奖,长毛果然是名不虚传,以后再有这样的情况,我也未必还有胆子再敢带着练勇出城和长毛拼刺刀了。”

筋疲力尽的说罢,吴越又突然现自己的左臂不知道何时多了一条带血的口子,虽然伤口不深,已经不再流血,吴越还是杀猪一样的嚎叫起来,“我受伤了!吴大赛,吴大赛,快来给我上药,快来给我包扎伤口,我受伤了!受伤了!”

留在城上打冷枪的吴大赛屁颠屁颠的跑来给吴越包扎好了伤口后,天色已然微明,耿桡也已经迫不及待的派人去向6建瀛和祥厚告捷。而到了天色大亮的时候,江宁城里最尽职的满清官员布政使祁宿藻先坐着轿子赶到神策门,在随从的搀扶下走上神策门,再看到城下横七竖八的太平军尸体后,一天多前才吐血昏迷的祁宿藻脸上病容马上一扫而空,同样是一把就抱住了吴越,激动得语带哽咽,“少年英雄,少年英雄,有吴主事你这位少年英雄坐镇江宁城,本官无忧矣!”

吴越苦笑着谦虚的时候,一匹快马却冲到了神策门下,马上信使直接冲上神策门城楼,未及行礼就向祁宿藻大叫道:“祁藩台,大事不好,长毛的水师主力抵达大胜关了!6制台叫你赶快去聚宝门!”

听到这消息,祁宿藻脸色一白,赶紧又下城上轿直奔聚宝门,吴越也有一些担心,暗道:“太平军主力到了,6建瀛那个老不死该不会把我调到聚宝门主战场去迎战吧?洪秀全杨秀清,你们可千万不能把神策门这边的军队撤走啊,不然我可就没借口推辞了。”

…………

吴越纯粹就是白担心,洪秀全和杨秀清带着太平军主力赶到了江宁战场后,下午十分,太平军先锋主将李开芳前去拜见,才刚基本介绍完了此前情况,马上就请求率军移驻神策门,由他亲自负责指挥攻打神策门。

“林丞相被神策门的清妖冷枪打伤?吉副丞相也被神策门的清妖打败?”太平军实际上的军事统帅杨秀清并没有急着答应李开芳的要求,只是很奇怪的说道:“江宁城里的清妖就这么能打?”

“禀东王,不是江宁清妖,是上海来的清妖。”李开芳有些咬牙切齿的说道:“天地会的兄弟帮我们探得的消息,打伤林丞相的是一个叫吴越的上海清妖,听说才只有十七八岁,他还从上海带来了一个营的清妖,全都装备着洋枪洋刀,昨天晚上打败吉副丞相军队的,就是这些拿着洋刀的上海清妖!”

“吴越?这名字好象听到过。”杨秀清若有所思,仔细回忆了一下后,杨秀清一拍大腿,道:“想起来了,在湖南时我们曾经缴获过一些清妖的朝廷邸报,上面提到过这个清妖,还说他用两百多人打败了四千多松江义军。当时我还认为清妖是在吹牛,现在看来,搞不好还真有这样的事。”

李开芳咬牙切齿的点头,再度请令率军移驻神策门外,旁边的洪秀全也说道:“东王,既然这个越小妖如此可恶,那就让李丞相带先锋去神策门吧,剿除这个小妖,为我们天国的弟兄报仇。”

“不可!”另一旁的石达开立即开口反对,说道:“自古以来,举凡用兵者无一不是逼实击虚,那有避虚击实之理?攻城战本来就难打,那个姓吴的小妖又这么能征善战,我们怎么还能把神策门当做主攻方向,自增困难?”

“翼王言之有理。”真正自学成才的军事家杨秀清点头,说道:“既然驻扎神策门的吴妖能打,我们又何必一定要去和他硬碰硬?”

李开芳不服气的开口分辨,说林凤翔和吉文元之前吃亏都是太过轻敌,还有因为对吴军练勇不够了解,坚持要率军移驻神策门外。杨秀清则笑着打断李开芳,道:“李丞相,你用不着急,本王只是反对把神策门当做攻城主战场,并没有反对你移驻江宁城北,你想去城北立营就去吧,神策门到仪凤门这段城墙战场,本王就交给你了。”

李开芳大喜,赶紧抱拳应诺,石达开则疑惑问道:“东王,你刚才还反对避虚击实,这会怎么又同意让李丞相移驻江宁城北了?”

“当然是为了牵制清妖的守城兵力。”杨秀清微笑答道:“我军主力已至江宁,兵力充足,数十倍于敌,若不借助兵多将广的优势四面围城,逼迫清妖四面分兵,岂不是太过可惜?”

石达开恍然大悟,赶紧称赞东王英明,杨秀清则又向李开芳吩咐道:“李丞相,你移驻江宁城北后,可以借口为林丞相和吉副丞相报仇,布置主攻神策门的假象,但绝对不能真的主攻神策门,做到让城中清妖不敢调动越小妖到其他城门助战就行。想替林丞相和吉副丞相报仇当然可以,但不能急于一时,等我们攻破了江宁城后,你率军杀入城内,想把越小妖全军剿灭,岂不是更加容易?”

听到杨秀清这话,李开芳虽然觉得有些不够解气,却也不敢违抗杨秀清的命令,只能是老实领命。杨秀清则继续调兵遣将,让石达开率领本部人马接替李开芳主攻聚宝门,令黄盖云率军屯驻旱西门负责西线,朱锡坤率军屯驻朝阳门负责东线,左右牵制城内守军,又令各军在城外制高点修筑炮台,以便用铁杆清奸李国栋两百多年前留下的吴三桂军火炮轰击城内。

——别笑,真有这事,铁杆清奸李国栋密藏这些火炮即便历经两百多年,技术含量和质量也仍然还是过这个时代的清军火炮一些。

…………

杨秀清调兵遣将布置攻城的同一时间,吴越也终于收到了自己在江宁的第一笔战功奖励——纹银二百五十两,同时代表6建瀛来颁赏的惠征还悄悄告诉吴越,说6建瀛已经把神策门这场大捷写成了奏折送往京城,还把吴越两百刚出头的斩获夸大为上千人——但是当然,神策门这场大捷的主要功臣,仍然还是亲临神策门指挥督战的6大总督。

无奈的摇了摇头,吴越也只能是赏银一文不少的当场奖励给吴军练勇,又自掏腰包拿出六百多两银子抚恤阵亡士兵家属和补偿重伤员。见此情景,就连惠征都忍不住为吴越抱不平,道:“贤弟,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让皇上知道神策门的真正情况,请皇上把该给你的奖励都补给你!”

苦笑着向惠征道谢的时候,城下突然有人来报,说是筹防局的绅董张继庚请求与吴越见面,吴越一度还以为是来给自己送军饷的,随口下令接见。然后很快的,一个三十多岁的瘦高文士就被领到了吴越面前,吴越也没客气,直接就问道:“你就是张继庚?你是不是来给我送饷银的,有多少?”

“送饷银?”张继庚先是一楞,然后立即醒悟了过来,忙向吴越拱手说道:“吴主事误会了,在下不是来送饷银的,而且在下虽是筹防局的绅董,却无权过问饷银放之事。”

“那你来干什么?”吴越没好气的追问——吴越对总管江宁练勇的筹防局可没有半点好印象,不但至今都没有给吴军练勇一两银子的军饷伙食费,还半点正事不干,连护城河都没有疏浚,甚至闹出了负责城内治安,却被偷走驻地灯笼旗帜的笑话。

“在下是来观摩学习。”张继庚的回答让吴越更加火大,“在下听闻吴主事治军有方,所办团练不但军纪严格,且英勇善战,以少敌多仍然还能在白刃战中打败长毛悍卒,武器装备更是精良,可在两百外轻松射杀匪。在下倾慕不已,所以特地前来拜见吴主事,恳请大人允许在下观摩你的雄壮军容,火器操作,学习一二,万望大人准允。”

“没那功夫!”吴越压根就没留心到惠征正在对自己拼命使眼色,只是满肚子的火气挥手拒绝,“张先生,我很忙,没时间带你观摩,我麾下的将士也又累又忙,没时间给你演练火器。”

张继庚显然没想到吴越会拒绝得这么干脆,不由在吴越的回答面前楞了一楞,旁边的惠征也看不下去了,忙拉了吴越一把使个眼色,然后转向张继庚说道:“炳垣先生莫怪,慰亭贤弟年少气盛,说话不知轻重,对你多有冒犯,望你海涵。”

替吴越向张继庚道了歉,惠征又赶紧冲吴越说道:“慰亭,你大概是没听说过炳垣先生的大名,我告诉你吧,这位炳垣先生可不是寻常人,不但文武全才,足智多谋,还是天下知名的博学鸿儒,在祁藩台、6制台和祥厚将军他们面前都说得上话,你对他不能这么无礼!”

“那又怎么样?”在官职上无欲无求的吴越心中嘀咕,但看在勉强有点交情的惠征面子上,吴越还是很勉强的向张继庚拱了拱手,说道:“小子无知,炳垣先生恕罪,但我这会真没时间给你演练军容,我麾下的练勇昨天晚上一夜没睡,去休息的晚上要值勤,这会坚守岗位的也都是强撑着,望你体谅。”

“原来如此,是在下苛求了,望吴主事恕罪。”张继庚很有风度的向吴越道歉,又说道:“吴主事,那让我参观一下你的火器总可以吧?在下听说吴主事一枪命中匪伪丞相林凤翔,对吴主事的神枪也是十分钦佩,就是不知道大人你到底用的是什么洋枪,可以打得如此之准。”

没想到张继庚会这么纠缠不休,吴越难免更是火大,只是架不住惠征在旁边帮腔恳求,吴越还是拿出了一支米尼枪交给张继庚欣赏,然后也不讲解膛线枪的高精度原理,走到箭垛旁假装观察敌情,故意把张继庚晾在一边。那边惠征看不下去了,赶紧跟到吴越的旁边,低声说道:“慰亭,不要这样,张继庚不是寻常人,你别看他没有官职在身,但是在江宁城里的权力实际上比我还大,6制台和祁藩台都很信任他,你要是把他得罪太过,对你没好处。”

“那他到底是什么人?”吴越没好气的反问道。

“他是天下知名的杰出俊才,与左宗棠并称为湖南两大名幕。长沙大战,他……。”

“什么?左宗棠?!”

惠征低声介绍,但只说了一句就被吴越打断,然后吴越还赶紧向惠征问道:“兄长,你认识左宗棠?”

惠征摇头说不认识,表示只是听说过左宗棠的鼎鼎大名,那边张继庚则接过话,冲吴越说道:“吴主事,我认识左季高,长沙大战时,他辅佐湖南巡抚张亮基,我为湖南布政使潘铎潘藩台充当幕僚,携手并肩迎战匪,不但认识,关系还非常好。”

张继庚的话才刚说完,吴越就马上换了一副亲切神色,赶紧向张继庚行礼谢罪,又赶紧向张继庚讲解米尼枪的膛线原理,然后自然是赶紧又打听左宗棠现在的具体情况,然后才得知长沙大战时,张继庚与左宗棠各自冒险突破太平军封锁,缒绳入城,给张亮基和潘铎等满清官员出谋划策,制订各种守城战术,最终不但顶住太平军长达三个月的进攻,成功守住了长沙城,还在守城战中一炮轰死太平军的西王萧朝贵,打出湖南清军最漂亮的一仗。

但很可惜,长沙大战结束后,湖南人左宗棠还在湖南,江宁人张继庚却跑回了南京继续和太平军过不去,所以很想和民族英雄左宗棠见上一面的吴越也只能是白欢喜一场了。抱憾之余,吴越也只能悄悄安慰自己道:“见不到也没关系,反正以我现在的身份地位,也不可能把左宗棠收做小弟。他娘的,要是我的官大点就好了,左宗棠现在还没什么官职,官大点想把他收做小弟易如反掌啊!”

不知不觉间,连吴越自己都没有察觉,自己已经开始对目前的职位品级生出不满,也逐渐生出了想要建立班底的念头。

第五十八章 猪一样的队友

详细了解了米尼枪的具体性能后,张继庚当然希望吴越能把这种先进武器分一些给他和满城的旗兵,本来吴越手里的米尼枪颇有富余,分几支给张继庚也无所谓,但张继庚既然自己作死提到了八旗大爷,吴越自然也学了咸丰大帝,借口武器不足断然拒绝,一支不给,仅仅只是答应将来有机会帮张继庚向洋人购买。

张继庚十分遗憾的告辞离去后,一道命令又送到了神策门——6建瀛下令,让江宁各门城上遍插旗帜,多设锣鼓,组织百姓上城日夜敲击,又让筹防局组织百姓在街道上不断呐喊,以树枝拍打地面制造尘土,说是要制造城中兵多将广的假象恐吓城外太平军。

吴越用脚指头思考就知道6建瀛的空城计行不通,因为这个时代的望远镜已经相当普及,从洋人那里进口来的望远镜不敢说普及到营,守备、游击等清军中层将领却是基本上人人都有,和清军打了近两年太平军也肯定缴获了不少,筹防局那帮又没有捣毁城外房屋,城外的单兵掩体要多少有多少,逼迫百姓上城假冒守军,太平军那边随便派个斥候拿着望远镜摸到城墙近处一看就能知道真假。最后不但起不到任何作用,相反还只会更加暴露城中守军兵力严重不足的弱点。

知道行不通也没办法,吴越现在的官职实在是太小了些,不要说违抗总督的命令了,就是想见上6建瀛一面表意见都相当困难,所以没办法,吴越也只好随便6建瀛去瞎折腾了。但还好,与吴越处得极好的神策门守将耿桡没把这个苦差使派给吴军练勇,大手一挥就把这些事一股脑的全部踢给了筹防局派来助战的废物点心练勇,自己则继续拉着吴越喝酒吃肉,聊天侃大山。

6建瀛绞尽脑汁琢磨出来的空城计当然没能骗过经验丰富的太平军,但太平军的虚张声势之计却把经验不足的吴越给吓了一个半死——第二天清晨,当李开芳带着四万多太平军将士来到江宁城北后,马上就开始抢筑营垒,还一口气修筑二十四座营垒,二十四座营垒中又有整整十座是修筑在神策门北面,连同之前移驻到神策门外的太平军吉文元部,严密控制了神策门外的大小道路和各个至高点,并且大量砍伐大壮观山上的木材建造攻城武器,又在山上抢修炮台,准备布置火炮。

除此之外,飘扬着李字大旗的李开芳主营也是设立在神策门西北面十里外,以神策门为攻城主战场的意图十分明显。

见此情景,不要说6建瀛和祥厚等人都认定太平军将向神策门起主攻了,毕竟还嫩的吴越也完全相信是自己把太平军打得太过窝火,所以李开芳才专门针对神策门起主攻,所以之前还害怕6建瀛把自军调离神策门的吴越也马上改了主意,开始向上天祈祷6建瀛赶快把自军调走,不然的话继续留在神策门,就是想跑都难——吴越对自己麾下的练勇再有信心,可也没有信心带着四百多练勇成功杀出太平军名将李开芳的包围。

很可惜,亲自来到了神策门城上观察了一通敌情后,6建瀛不但没让吴越滚出这个很快就要血肉横飞的北线主战场,还冲着耿桡和吴越训斥了许久,要求耿桡和吴越务必同心协力死守神策门,门在人在,门亡人亡!再然后,6建瀛又给神策门补充了一个营的江宁练勇就赶紧下城离去,焦急胆怯的样子象极了太平军已经杀进了神策门。

被迫无奈之下,吴越也只好绞尽脑汁的考虑起如何自行化解已经迫在眉睫的危机,而仔细分析后,吴越也得出了一个相当靠谱的结论——太平军痛恨自己入骨肯定不假,但太平军不是傻子,李开芳更不是傻子,只要自己拿出强硬手段,让太平军知道自己不好惹,想从神策门这里下手只会崩掉牙齿,太平军未必不会改变主攻方向,去找其他软柿子捏。

当然,吴越不知道,其实杨秀清和石达开都已经预感到神策门这里肯定不好打,点名道姓不许李开芳主攻神策门,神策门这边其实已经非常安全。但也正是因为不知道这点,一向懒散消极的吴越难得拿出了一点狠劲,下定决心要再打一两个胜仗,让太平军知道想向神策门下手是痴心妄想!

再接着,之前就已经被吴越现的太平军体力问题也再度浮出水面——正月初二从武昌出,不到一个月时间就打到江宁城下,如此高强度的长距离行军,途中又好好歹歹打了几仗,太平军将士再是如何的能征善战,这会也肯定累得够戗,体力下降战斗力不足,正是以逸待劳的大好机会!所以吴越又得出结论,下一战越早打对自己越有利!

敌人的弱点找到了,最佳出手时机也现了,但如何抓住这个机会却是一个大问题——吴越胆子再大,可也没有胆量带着四百多练勇去找李开芳的四万多人拼命。不过难得全力以赴的仔细盘算了许久后,吴越的奸邪三角眼又很快盯住了神策门的瓮城!神策门这里是没有聚宝门那边变态的三座瓮城,但好歹也有一座相当独特的外瓮城,只要能想把太平军骗进瓮城,放下瓮城内部那道锈迹斑斑的千斤铁闸,想把城里的太平军杀光宰绝易如反掌!

如何把太平军骗进瓮城相反倒更容易一些,擅长坑蒙拐骗的吴越没花多少力气,马上就想出了一条诈降诱敌计,也马上找到耿桡,建议耿桡派人出城诈降,就说愿意向太平军献出神策门,骗太平军在半夜里出城来偷城,等太平军士兵一进瓮城,马上就起埋伏全歼来敌。

还别说,已经尝到和吴越联手甜头的耿桡还真有些动心,但不敢私自做主,只能是跑到仪凤门去拜见驻扎在那里的上司程三光程总兵,请他批准这个作战计划,结果不但被一口拒绝,被程三光给骂了一个狗血淋头。耿桡灰溜溜的回来后,吴越还是不肯死心,便破天荒的主动到两江总督府拜见6建瀛,想恳求6建瀛批准这个战术,而让吴越无语的是,战事都已经紧急到这个地步了,两江总督府的门子竟然还向吴越伸手讨要门敬,不然就不肯替吴越通报。

大骂着现在的世道给门子塞了五两银子,请求拜见的消息总算是送了出去,然后又等了不少时间,吴越才总算是被叫进了总督府大堂。可是很不幸,从一开始就和吴越不对付的祥厚与福珠洪阿等旗人将领也在堂上,所以吴越也马上生出一种不详预感,知道这个战术计划未必能被通过。

不出所料,吴越说完自己的战术计划后,还没等6建瀛这个正主开口,祥厚和福珠洪阿等八旗将领就已经大声反对,福珠洪阿还质疑吴越这么做是否有打算向太平军献城的嫌疑?然而还算好,在场还有一个从一开始就看吴越顺眼的祁宿藻,强撑着病体为吴越辩解道:“福提台,你是怀疑错了人吧?这几天吴主事先是亲自击中林凤翔,又在神策门下杀败来敌,斩杀匪两百多人,早就和匪结下了不共戴天之仇,如何还可能向匪投降献城?”

堵住了福珠洪阿的臭嘴,祁宿藻又咳嗽着对6建瀛说道:“6制台,下官认为吴主事的妙计不妨一试,若能成功,必可大破匪,鼓舞城中军心士气,也可挫折长毛士气,对接下来的守城大战有着无穷好处。”

“听上去是不错,但是不是太危险了?”6建瀛还是有些担心。

“无妨。”祁宿藻怂恿道:“我们只要不开内城门就行了,且瓮城内侧还有千斤铁闸,情况危急只要放下铁闸,长毛就再没办法进来。”

这个计划确实危险很小,所以仔细盘算了许久后,6建瀛还是动了心,点了点头说可以一试,结果祥厚和福珠洪阿等旗人将领一听急了,赶紧都站起来说道:“6制台,如果你一定要冒这个险,那我们也不反对,但是城门和千斤闸必须由我们旗兵把守!”

6建瀛一口答应,祁宿藻也没反对,还迫不及待要亲自代笔要为耿桡写诈降书,诱太平军今天晚上来偷袭神策门,吴越见了大急,忙说道:“祁藩台,这道诈降书不能由你写,耿守备是武将,你学富五车笔迹工整,长毛拿到书信一看就是假的,这道诈降书,只能找一个文笔不行的人写。”

“言之有理。”祁宿藻赞同的点头,又向左右问道:“谁的笔力刚劲,象武将的文笔?”

在场所有人都是面面相觑,本来福珠洪阿倒是很想逞一下能,可是提笔才刚写得几个字,吴越却又叫起苦来,“这位福提台,你的毛笔字还是太工整了,而且用词文绉绉的,一看就不象武将。算了,还是我来吧。”

说罢,吴越还真抓起毛笔替耿桡写了一道诈降书,结果还没写得几个字,福珠洪阿和祥厚等旗人将领又欢快大笑起来,原因自然是吴越的书法稀烂到了极点,写出来的毛笔字比鬼画符还难看,同时还有被认为是错别字的简体字。知道自己在这方面不行的吴越则毫不介意,只是继续奋笔疾书,假冒耿桡声称说知道江宁注定不保,为了活命愿意献门投降,约太平军今天晚上三更过半时来偷袭神策门,并约定以门上悬挂三盏红灯为信号,最后又签上了耿桡的大名。

还别说,吴越这道半文半白的破信,居然换来了当世书法名家祁宿藻的几句夸奖,“不错,一看就象是识字不多的武将亲笔,难得吴主事你能模仿得这么象,简直一模一样。”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6建瀛和祁宿藻等人才想起了一个重要问题——谁去送信?然后祁宿藻虽然建议用重金收买一个敢死勇士出城送信,吴越却再次反对道:“祁藩台,不能这么做,匪狡猾,必须防着他们审问和试探信使,信使一旦意志不坚定或者露出破绽,我们就白忙活了。”

“那怎么把这道诈降信送给长毛匪?”祁宿藻反问道。

“简单,用死间。”吴越连眼皮都没眨一下,马上就说道:“让耿将军随便找一个不知道内情的人,许给他重赏,让他出城送信,然后不管长毛如何拷问试探,那个信使都绝对不会露出任何破绽了。”

死间当然是缺德招数,但无所谓,在场的达官显贵就没有一个会把底层人民当人看,所以听了吴越的阴损招数后,就连祥厚和福珠洪阿等人都忍不住叫了一声好,6建瀛更是拍案叫绝,道:“妙计!越之智,可比诸葛孔明!”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是让6建瀛和祥厚等蠢货接受了自己的正确建议,吴越松了口气之余,也在心中暗暗说道:“太平军那边应该会中计吧?嗯,应该会,太平军恨我入骨,又连战连胜士气旺盛,最容易犯轻敌错误,希望肯定很大!”

回到了神策门后,在祥厚心腹的监视下把书信交给了耿桡后,吴越又替耿桡指定了一个倒霉蛋——一个强奸民女却没有受到任何处罚还抽大烟的绿营兵。而耿桡在这方面执行还算得力,先是把那个倒霉蛋骗到面前威逼利诱,许下种种重赏,然后又用吴越花银子买来的鸦片把那个倒霉蛋喂饱,最后在天色刚黑时就把那倒霉蛋放下了城,让他借着夜色掩护去太平军营地送信。

直到倒霉蛋走了以后,耿桡和吴越才着手布置起夜间埋伏,祥厚也亲自带着五百个旗兵过来帮忙,接管了城门和千斤闸等重要设施,同时还在吴越的建议下先行布置了开门士兵的逃生办法。最后,吴越又向祥厚叮嘱道:“祥将军,记得检查千斤闸,我注意到那道千斤闸年头有些久了,要防着它生锈不会落下,一定要先活动一下闸门,多上些油。”

祥厚漫不经心的答应,只是催促耿桡和吴越赶紧去布置伏兵,同时要求旗兵严密守卫城门和千斤闸的控制开关,不许任何汉人靠近,也一分心就把吴越关于千斤闸的叮嘱给忘得干干净净。

一切都准备好了以后,耐心等待了一段时间后,三更很快就到了,但城下依然是漆黑一片,不见半点动静,倒是远处的太平军营地中仍然是火光通明,仍然还有许多太平军将士在连夜施工,修筑营垒。见此情景,不要说祥厚等旗人心急如焚,就连和吴越关系不错的耿桡也是心中渐急,忍不住向吴越问道:“吴兄弟,你的计划到底有没有把握?怎么都三更了,都没看到半点动静?”

“天下没有绝对有把握的事。”吴越打着呵欠答道:“还有,没动静才正常,长毛又不是傻子,来偷城当然会尽量保持安静,耐心等吧,就快到了。”

痛苦煎熬到了三更过半,凌晨零点整,手里一直拿着西洋怀表的吴越毫不迟疑,立即命人挂出三盏红色灯笼,出联络信号,同时瓮城里的两个士兵也立即打开瓮城城门。祥厚那边也立即命令旗兵做好准备,然后飞奔到了墙边向城下张望,见城下仍然还是一片漆黑后,祥厚顿时气不打不出来,转向旁边的吴越低声呵斥道:“怎么还没看到匪?你的什么狗屁妙计,是不是被匪识破了?”

吴越懒得搭理祥厚,只是紧张观察着城下动静,然后没过多少时间,城下突然响起了三声布谷鸟叫,城外那些房屋中也马上窜出了许多黑影,迅汇聚成群,然后毫不犹豫的向着瓮城冲来。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吴越一直紧提在嗓子眼的心脏才重新放回肚子里,耿桡则是激动得一把抱住吴越,祥厚也兴奋的重重一拍吴越肩膀,然后立即冲到了千斤铁闸那里坐镇指挥。

应该是完全相信了耿桡的诈降,太平军来势奇快,才一转眼就冲过了护城河,脚步不停的直接冲进瓮城,那两个开门的清军士兵则按照吴越的指点,先是小声招呼着太平军士兵快进城,然后借着夜色掩护溜向城门两旁的黑暗处,寻找城上放下的绳索回到城上。

吴越的阴损之处还没完,太平军冲进了瓮城后,城门内部的旗兵又按照吴越的指点,故意敲动门锁门闩,装出准备开门的样子,同时还小声呼唤,“等一等,我们马上就开城门!”

还别说,着急破城的太平军士兵还真听话,不但没有生出怀疑,带头冲锋的太平军将领还小声说道:“快!天王有圣旨,封耿将军为冬宫右副丞相,你们这些开城门的,个个封爵,还每人赏黄金十两,白银一百两!”

旗兵答应,继续装模作样的摇动门锁门闩,而城外的太平军士兵则继续源源不绝的涌入瓮城,不到两分钟时间就冲进来好几百人。结果也是到了瓮城里快要挤满太平军士兵的时候,带队的太平军将领才终于现不对,忙喝道:“不对!快出城!”

铛铛铛铛铛!话音未落间,城上已然响起了总攻信号,一边亲自猛敲铜锣,祥厚还一边迫不及待的大吼道:“放千斤闸!”

“扎!”

兴奋得双眼喷火的旗兵迫不及待的板动机关,然而机关板动后,千斤闸却是纹丝不动,见此情景,祥厚先是张口结舌,然后顿时就后悔得跺脚大叫,“惨了!我忘了让人检查千斤闸了!”

祥厚懊悔吼叫的时候,城墙上早已是喊杀声四起,石头灰瓶雨点一般砸向城下,各种火枪对着城下乱放,然而看到千斤闸并未落下,现中计的太平军士兵正在大呼小叫着冲出瓮城逃命,正在拿着两把左轮枪连续开枪的吴越也顿时气得胸中鲜血翻腾,差点象祁宿藻一样的口吐鲜血,破口大骂道:“****娘啊!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啊!”

第五十九章 拆迁计划

吴越冷笑着一声不吭,6建瀛、祁宿藻和福珠洪阿等江宁文武也脸色阴郁着不吭声,只有祥厚提着一根马鞭在咆哮,一边抽打着一个倒霉的旗兵一边在疯狂咆哮,“狗奴才!坏大事的狗奴才!本将军叫你传令检查千斤闸,你居然敢给本将军忘了!难得的歼敌战机,就这么被你给浪费了!狗奴才,你坏了本将军的大事啊!”

已经被抽得满身满脸是血的旗兵不敢喊冤,更不敢说他从没接到过祥厚这条命令——说了就死定了!所以那倒霉旗兵只能是声泪俱下的拼命求饶,哀求祥厚饶他一条狗命,可惜祥厚为了脸面更为了推卸责任,下手半点不肯留情,一鞭比一鞭抽得重,也一鞭比一鞭抽得狠,几乎把那倒霉旗兵给当场抽断气,最后还是福珠洪阿开口给那旗兵求情,祥厚才恨恨把鞭子抽在地上,跺脚大吼道:“把这个狗奴才拖出去!等他伤好了,再打四十军棍!”

满身鲜血的倒霉旗兵被拖出去了,高坐正中的6建瀛也这才开口问道:“祥将军,那昨天晚上,我们到底有多少斩获?”

“三十五个。”祥厚神情万分无奈,道:“如果那道千斤闸没锈死,及时落下切断逆退路,被我们骗进瓮城的匪肯定一个都跑不掉!但……,唉,可惜啊!”

本来就失望的6建瀛更加失望了,同样叹了口气,然后才说道:“算了,这是运气问题,长毛命大才侥幸跑了,怪不得任何人,算了吧。”

“对,这只是运气问题,长毛这次运气好,我们的运气差。”祁宿藻也咳嗽着附和,说道:“而且我们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这件事除了斩杀三十五名长毛悍卒外,还证明了匪那边也不是象传说中那么可怕,他们也着急破城,也会犯贪婪轻敌的错误,我大清文武官员和满汉将士只要团结一致,齐心协力,定能打退匪,坚持到各地援军到来!”

祁宿藻说的纯粹就是废话套话,但在场的江宁文武却几乎都是拍手叫好,口不对心的自己哄自己,官职最高的6建瀛还这么说道:“不止如此,这一战还帮我们找到了一位卧龙小诸葛——吴越吴主事!吴主事,你也别过于失望,还有什么破敌妙计,尽管说来,本督一定采纳!”

所有人的目光这才转移到吴越的瘦脸上,而这一次,就连从一开始就看吴越不顺眼的祥厚和福珠洪阿等八旗将领都开始在目光中带有期待了,然而很可惜,吴越却十分无奈的拱手答道:“多谢制台大人谬奖,下官愧不敢当,此外下官还得道声罪,破敌之计下官是暂时没有了。”

“这点绝不是下官谦虚。”吴越又补充道:“是长毛已经吃过一次亏,就绝不会上第二次当,此外下官也还没有现长毛的军阵营地有什么弱点,实在是拿长毛无计可施。但制台大人请放心,下官一定会竭尽全力寻找破敌战机,一有现,定然向你禀报。”

6建瀛总算是对吴越有了一点信赖,吩咐道:“那好,那吴主事你如果想出了什么破敌之策,不管什么时候,都可以立即来拜见本督。”

吴越不是谦虚,是真的拿太平军没办法了,友军不给力,上司一个比一个贪婪愚蠢,手里唯一能靠得住就是自己从上海带来的一个营,给兵马多达数十万的太平军塞牙缝都不够,吴越就是有通天达地之能,也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出反败为胜的办法了。所以吴越也没再去浪费时间寻思什么破敌之策,早早就盘算起了在城破之时如何带着上海练勇逃命。

想跑也没那么容易,且不是李开芳带着四万多太平军将士已经在神策门外修筑了二十四座营垒,随时都可以出兵封堵吴越的逃生道路,但是神策门外那些废弃的民房院落就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天险——擅长近身战的太平军只要随便在这些民房院落里埋伏一支军队,等吴军练勇出城时突然杀出,不敢说全歼吴军练勇吧,把吴军练勇杀得七零八落绝对是易如反掌。

这些废弃的民房院落可恶的地方还不止这点,狭窄的街道空间窄小,地势复杂,吴军练勇又必须列队或者列阵而战才能挥最大战斗力,手里的武器也只有在开阔地带才能挥最大威力,在这样的战场上作战,战斗力至少得降低一半。同时这些房屋院落还是太平军伏兵和斥候的良好掩体,只要埋伏上一支军队,就随时可以直接威胁神策门城墙,对吴军练勇守卫城墙和出城作战都十分不利。所以吴越很快就下定了决心,准备先把这些该死的房屋院落彻底夷为平地!

夷平城外房屋,这件事在神策门守将耿桡那里倒是好说——天天吃吴越的喝吴越的,耿桡要是连这点小事都不肯答应就有些太不近人情了。难办的是出城执行拆毁房屋的任务执行人,战斗力唯一靠得住的吴军练勇当然不能干这样的苦差使,调动绿营兵出城又必须经过6建瀛同意,所以吴越也只好盯上了被自己骂为废物点心的筹防局练勇,然而令吴越哭笑不得的是,当他找到助守神策门的两个筹防局绅董商量这事时,两个绅董却一起向吴越伸出了手,“吴主事,你给多少军饷?”

“你们的军饷,不是由筹防局么?怎么还向我要军饷?”吴越奇怪问道。

“吴主事,你是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啊。”一个绅董唉声叹气的说道:“筹防局已经半个多月没饷了,我们这些绅董这些天不但一直欠着练勇的军饷,还得自掏腰包为练勇垫付伙食费,勉强维持着不让练勇辞差走人。这让他们在城墙上装装样子,倒是还马马虎虎能让他们照做,可是这要他们下城去拆房子,没有银子,我们是说什么都差使不动这些练勇大爷了。”

“是啊,吴主事,我们也难啊。”另一个绅董也哭丧着脸说道:“我们垫付的伙食费,以后还能不能拿回来都是大问题。这会下城拆房子又要冒掉脑袋的危险,没有军饷银子,那样练勇丘八能听我们的才怪了。”

吴越气得都找不出什么话来说了,咬牙盘算了许久后,吴越也只好含着眼泪做出让步,答应以两千两纹银为工钱,雇佣筹防局的练勇拆毁神策门外五里宽、一里厚范围的所有房屋院落,并承诺由吴军练勇为筹防局练勇提供火力掩护。但就算是这样,两个筹防局绅董却还是要求先见到银子才肯开工,吴越气得大吼大叫,只能是派吴大赛带着银票去江宁城里的日升昌票号兑换银子。

总部设在平遥的日升昌票号是这个时代中国最大的钱庄票号,信用目前勉强还算可以,但因为战火烽烟的缘故,吴大赛兑换两千两银子,又被日升昌敲诈走了五百两银票的汇水才拿到现银,吴大赛哭丧着脸把情况报告到了吴越的面前后,吴越也忍不住再一次破口大骂了起来,“狗娘养的王八蛋!不愧是八大蝗商的同乡后代,活该你们将来家破人亡!给老子记住,等老子将来达了,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们这些无良奸商!”

还是看到了白花花的现银,筹防局那些练勇大爷才欢呼雀跃着用绳索下城,提着斧头锤凿到护城河对岸去拆除民房,结果也果然惊出了几个隐藏在那些废弃民房里的太平军斥候,但那些太平军斥候也害怕神策门城上的强大火力,不敢过来阻拦捣乱,只是赶紧返回营地向上官报告。

气人的还在后面,拆迁工程开始后,太平军还没做出反应,一些拆迁户先跑来找麻烦了,跑到神策门下大声抗议,说城那些房屋都是他们的,拆他们房子就要赔他们银子,否则就要上元县衙去告状!耿桡无计可施,只能是找到吴越商议,本就窝火吴越一听更是火大了,想都不想就把那些拆迁户叫上城墙,要他们立即指出他们的房屋所在。那些拆迁户还道敲诈有门,便毫不客气的接连指出自己在城外的房屋院落,并且迫不及待的开出了赔偿条件。

很可惜,回答这些拆迁户的,并不是白花花的银子或者盖有印章写有密字的银票,而是吴越的一声怒吼,“来人,把这些暗通长毛的刁民全部给我拿下!”

吴军练勇二话不说冲上来拿人时,那些拆迁户也顿时魂飞魄散了,大声喊冤道:“冤枉!冤枉啊!我们时候暗通长毛了?大人,我们什么时候暗通长毛了?”

“人证物证具在,还敢喊冤?”吴越指着那些房屋吼道:“昨天晚上,长毛就是埋伏在你们的房子里偷袭神策门,你们把房子借给长毛藏兵,难道不是暗通长毛?少废话,把这些暗通长毛的刁民送去县衙,交给刘县令依律治罪!”

十几个拆迁户一听更是喊冤了,不过再当吴越拔出左轮枪对天开了几枪后,几个连尿都吓出来的拆迁户也全都闭上了嘴巴,吴越则直接把他们当做出气筒,命令吴军练勇先把这些拆迁户暴打一顿,全都用绳子捆了,又让耿桡派了一些绿营兵把他们押去县衙问罪!

还别说,吴越这一手还相当有效,看到十几个被打得鼻青脸肿又头破血流的拆迁户被押去上元县衙,城下那些想等着赔银子的拆迁户也就没了再在神策门闹事的勇气,只是跟着一起跑去县衙看热闹。而上元县令刘同缨和江苏布政使祁宿藻一样,虽然都是吴越内心里极不喜欢的满清忠实走狗,却又都是勉强能干点正事的满清官员,刚听完情况就马上明白吴越的用意,也毫不客气的把那十几个拆迁户全部关进大牢,下令调查他们的通匪之罪。结果看到县衙这个结果,余下的拆迁户也大都没了继续闹事的勇气,只有几个觉得自己有背景有靠山的拆迁户不肯罢休,又跑去找他们的后台求援,但也一时半会不会有什么结果。

拆迁户倒是勉强打走了,可是更让吴越暴跳如雷的还在后面,筹防局的总办、前广西巡抚邹鸣鹤,听到消息后竟然也跑到吴越的面前抗议,指责吴越不该私自调用他辛苦办理的筹防局练勇去拆房子,话里话外却都是想要敲诈银子。吴越忍无可忍,咆哮道:“好,你觉得我不该调用你的练勇,那把你的练勇全部叫回来,老子自己另外雇人拆房子!老子就不信有银子,也雇不到人干活!”

邹鸣鹤的脸色马上就变得无比难看了,知道他这会如果敢把那些正在拆房子挣银子的练勇叫回来,那些已经欠饷半个多月的练勇当场就能把他生嚼了!还连酱油都不用蘸!暗恨之下,邹鸣鹤也只好抓住吴越的脏话做文章,把脸一沉,大喝道:“大胆!你一个小小主事,竟然敢在本官面前放肆,口出恶言……。”

“闭上你娘的鸟嘴!”吴越骂得更难听,还指着邹鸣鹤的鼻子骂道:“你算什么东西?别说你还只是一个已经被罢了官的广西巡抚了,就是军机大臣和六部尚书,也被老子扳倒过两个!马上给老子滚,不然老子就治你这个升斗草民一个扰乱军事之罪,当场一枪毙了你!”

见吴越动了真怒,目前已经没了官职的邹鸣鹤还真不敢和吴越顶牛,只好是灰溜溜的跑去找6建瀛和祁宿藻等人告状。吴越则是心中更怒,也更加觉得自己现在的官职实在太小——不然的话,那用得着受这些鸟气?

傍晚时分,太平军那边果然派出了一支军队过来阻挠江宁练勇拆房,江宁练勇当然没有胆子和太平军干架,提上工具只是赶紧向城下逃命,太平军追过来时,早有准备的吴军练勇立即以火枪和火炮迎击,子弹炮弹联手把太平军士兵打得根本不敢抬头,也借着终于开阔了一些的视野,以高精度的米尼枪打死打伤了好些太平军士兵,用事实证明了吴越的战术计划正确有效。

第二天早上,江宁练勇继续用绳索下城拆房,太平军斥候把情况禀报到李开芳面前后,李开芳虽然很想全力阻挠破坏,但因为军队过于疲惫需要休息,又得砍伐木材赶造攻城武器和修筑各种工事,同时还得分兵接应运送火炮过来的太平军船队,李开芳终究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选择以少量军队分批次骚扰破坏,迟滞吴越的工程进度。

这么一来,很热闹的画面就在神策门下出现了,江宁练勇正在挖墙根推土墙砍树木拆民房,一队太平军士兵突然杀来,江宁练勇掉头就往城下跑,太平军刚追到开阔地带,神策门上马上就是枪炮齐响,还子弹和炮弹都打得相当准,把太平军打得抱头鼠窜,撒腿北跑,然后江宁练勇又跑过去继续拆房推墙,然后太平军掉头杀来,江宁练勇又撒腿往城下跑,等吴军练勇把太平军打跑又去拆房子,如此反复不休,一天出现十几次类似的过程。

还别说,随着时间的推移和过程的反复,废物点心一般的江宁练勇还真有了些长进,多少汲取了一些经验,逃跑时不再每次都直接逃回城下,而是只逃到开阔地带寻求吴军炮火枪弹的保护,等吴军练勇把太平军打跑就又回去继续拆房子,既大大加快了工程进度,还间接起到了诱敌作用,帮助吴军狙击手打死打伤了相当不少的太平军士兵,也给了许多吴军练勇拿米尼枪练习枪法的机会。

不必担心吴军练勇的弹药问题,实际上早在拆迁工程开始的第一天,吴越就已经考虑到了这个重要问题,下令禁止使用弹药无法补给的击针枪掩护江宁练勇拆迁,只许用高精度的米尼枪射击。同时吴越还未雨绸缪的寻找米尼枪的弹药补给来源,一边派人寻找城内工匠仿制铅制米尼弹,一边通过耿桡暗中向其他城门的清军购买火药,结果看到了白花花的银子后,江宁其他城门的清军士兵自然是想尽办法偷出火药卖给吴越,不到一天时间就给吴越弄来了两千多斤火药,帮吴越彻底解决了米尼枪的火药问题。当然,清军的火药质量自然无法与吴越从上海带来的好,但也能凑合着用。

神策门这边的拆迁倒是还算勉强顺利了,江宁其他城门的战事却完全呈一面倒,尤其是聚宝门那边,主持城南战事的石达开不等水师把火炮送到战场,就抢先把清军之前遗弃在城外的火炮搬到报恩寺三楼,对着聚宝门狂轰滥炸,把聚宝门城楼打得是千疮百孔;又在雨花山上布置假人,伪造夜攻假象,骗得清军不断开炮封锁太平军道路,消耗了清军的无数弹药;然后又在朝阳门外的山头上修筑炮台,准备架设火炮直接轰击满城,吓得江宁将军祥厚不等太平军火炮运到就集中炮火乱轰那座还在建设中的炮台,继续浪费宝贵的火药和炮弹。

神策门拆迁工程开始的同一天,太平军水师还分出一军去攻打长江以北的浦口镇重地,清军守将冯景尼不战而逃,把总包定国战死,太平军胜利战略军事要地浦口城,打开了太平军水师东下至江宁城北的道路。也还是在同一天,太平军的另一支分兵也成功拿下了江宁正西的江浦城,不但彻底控制了江宁一带的长江航线,还彻底切断了江宁清军与外界的联系。收到这个消息,祁宿藻再次口吐鲜血,也再一次昏迷在地。

吴越的拆迁工程进行到了第三天,打开了前进道路的太平军水师倾巢东下,浮舟万艘,密密麻麻遮掩江面,声势万分惊人,还嚣张跋扈的直接开拔到了距离仪凤门不到一里的下关码头一带停泊。而再到了太平军将士靠岸登6时,长江南岸上更是红头士兵漫山遍野,连绵十余里,还没开始正式攻城,仅凭声势就已经让城上清军胆裂。

消息传到神策门,吴越不为所动,只是催促江宁练勇加紧施工,拼命打开自己的作战空间,而靠着吴军练勇的米尼枪掩护,千余名江宁练勇轮流下城拆房,也逐渐完成了吴越工程要求的一半还多。同时也在吴越百两纹银的悬赏下,江宁练勇又抓住这一天风大的机会,点燃了工程范围外的大量房屋,烈火熊熊,虽不至于彻底烧毁房屋,却也把房顶、院落和树木烧毁许多,增加了太平军的埋伏难度。

这一天,太平军很意外的没有派军队骚扰和迟滞江宁练勇的拆迁工程,开始吴越还觉得十分奇怪,无比怀疑这是太平军的阴谋诡计,紧张得一直都没敢下城休息。

也纯粹是白紧张,经验不足的吴越并不知道的是,在前两天的拆迁工程中,他的高精度米尼枪已经先后打死了三十几个太平军士兵,打伤六十多人,还全是身经百战的太平军精锐强兵。损失过于惨重,李开芳才不得不咬牙放弃当钉子户,对吴越的切齿恨意也再度加大三分。

此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这些房屋院落的存在,同样会妨碍太平军的攻城武器推进和兵力展开,吴越搞拆迁只是让太平军失去部分单兵掩体,间接又为太平军打开了进兵道路,勉强可以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所以李开芳才对吴越的拆迁计划并不是十分在意。

——当然,如果李开芳能够知道吴越大搞神策门拆迁的真正目的是为了方便逃命,那么李开芳肯定会重新考虑这个破坏计划。

再接下来,当吴越正在为太平军突然停止阻挠自己的拆迁计划而奇怪和担忧的时候,几天没露面的惠征却带着满脸的疲惫来到了吴越的面前,先是向吴越和耿桡出示了一份告示,然后声音沙哑的说道:“耿守备,慰亭,你们把这份告示贴在城墙上,告诉全军将士,6制台宪令,从现在开始,谁敢出城斩杀一个长毛,赏现银十两,当场兑现!”

“赏这么高?真的假的?”

吴越和耿桡都是一奇,赶紧接过告示观看,见上面确实清楚写着出城杀敌一人赏纹银十两的文字,惠征也点头说道:“6制台为了扭转局面,这次是下了狠心了,还从藩库划出了二十万两现银用做奖励。”(不夸张,历史上6建瀛许的赏格更高,出城杀太平军一人赏银五十两,还附加了一个六品顶戴。)

“那我们不是大财了?”耿桡一听眼睛亮了,忙一拉吴越,飞快说道:“吴兄弟,快想办法把长毛骗到城下,用你的神枪打,一天准能挣上百两银子!”

“耿将军,城上杀敌不算。”惠征摇头,说道:“必须是出城杀敌,6制台要鼓舞我们大清将士的军心士气,以便将来出城和长毛决战,所以在城墙上杀敌不算。”

耿桡一听大失望了,吴越却是眼睛都亮了,想都不想就对惠征说道:“兄长,马上你告诉6制台,就说我敢出城和长毛交战!”

“贤弟,你不是说笑吧?”惠征吓了一大跳,忙说道:“愚兄可警告你,这份赏银不好拿,你的练勇再能打,出了城几十万长毛杀上来,你拿什么招架?还有,你家不缺银子,你爷爷也只有你这一个孙子!”

“我不是为了银子!”吴越断然摇头,咬着牙齿恶狠狠说道:“我只是要让长毛知道,我有多不好惹!”

第六十章 城外激战

(ps:昨天章节重复是后台出了问题,纯洁狼又一整天不在家,无法操作,现已删除。)

太平军名将李开芳最近一段时间非常郁闷,自打长沙大战结束以来,李开芳就还从没有这么郁闷窝火过,而李开芳郁闷则是因为一个敌人,这个敌人也不是别人,就是太平军将士口中的越小妖吴越!

吴越和李开芳结仇的起因就不必罗嗦了,在江宁开的第一枪就把李开芳的好兄弟林凤翔给打成了重伤,愤怒的李开芳在洪秀全和杨秀清的面前自告奋勇来攻打江宁北城,要目标就是为了给同生共死多年的好兄弟林凤翔报仇!

但李开芳却万万没有想到,这还只是他郁闷的开始,也只是他切齿痛恨越小妖的开始。先行移营的爱将吉文元被越小妖完虐不说,还折了战将蔡连修;到了李开芳亲自率军移驻神策门的时候,又因为报仇心切,犯了轻敌大意的错误,一不小心又中了越小妖的诈降诡计轻率出兵,如果不是清妖的城防工事掉链子,李开芳差点又得折损几百名精锐强兵和另一员爱将黄懿端,也因为这点被杨秀清派人传话臭骂了一顿,让李开芳在同僚和部下面前很是丢了些面子。

其实也绝对不算什么轻敌大意,主动向太平军投降的清军中基层将领虽然少,但并不是没有,在江宁城已经被太平军四面合围的情况下,清军中出现变节者绝对不奇怪。此外还有那个来献诈降书的清军绿营兵,是既没有任何逃跑的企图,又一见面就打听投降后能有什么封赏,此外还抽大烟吸鸦片,怎么看怎么不象是甘愿杀身成仁的无畏死士。最后还是到了那个倒霉亲兵哀号着被李开芳亲手抽死的时候,没读过兵书的李开芳才猛然意识到,面前这个倒霉蛋很可能是真不知情,只不过是越小妖拿来钓大鱼的香饵弃子。

除此之外,神策门的守御情况也让李开芳郁闷窝火,为了浪费清军的炮弹火药和消耗守城清军的体力斗志,李开芳施展疲兵计,日夜不停的派遣小股军队骚扰江宁北城的各大城门,也取得了令人满意的效果。惟有在神策门是例外,太平军的小股军队别说是骚扰守军了,稍微离城墙近点就有可能被城上的冷枪击中,死伤相当不小,最后还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江宁练勇拆除了神策门外的许多房屋院落,让太平军偷袭神策门增加了许多难度。

种种件件加在一起,李开芳真是想不恨越小妖入骨也不行了,做梦想的都是如何报仇雪恨,最大的心愿也就是希望越小妖带着他的妖兵出城,堂堂正正的和李开芳决一死战!——当然,李开芳心里也很明白,这点绝无可能,卑鄙狡猾的越小妖绝不可能主动放弃城墙这一优势。

就是因为认定越小妖不可能带兵出城交战,所以当太平军斥候把吴军练勇出城的消息送到李开芳的面前,正在研究地道攻城战术的李开芳差点就怀疑自己听错了,确认了自己不是在做梦后,也问明了吴越只带了五百来人出城后,李开芳也没做任何犹豫,马上就下令集结了四千兵马,亲自率领出营,气势汹汹的直接向神策门这边杀来了。

下面该来看看吴越这边的情况了,鉴于6建瀛许诺出城每杀一敌赏银十两,又明白江宁城注定难保,所以迟疑了许久是否应该冒险出城的吴越也终于下定了决心,决定亲自带着所有的吴军练勇出城与太平军交战,打出威风士气让太平军知道自己不好惹,也乘机试探一下太平军的真正战斗力,以便将来突围逃命。

为了安全起见,吴越出城后当然没敢带着军队走出太远,过了护城河就让吴军练勇就地休息,又让用银子雇佣来的那些江宁练勇抓紧时间拆毁城外房屋,耐心等待太平军主动出手。结果也不出所料,出城后才过得一个多时辰,城墙上就传来了清军绿营的告警声,说是太平军那边已经有军队出击,还直接向着神策门开拔而来。

已经勉强算是小有经验了,吴越没有急着下令军队列阵,而是命令士兵检查武器装备和干粮饮水,同时要求前方的江宁练勇继续施工,没有命令不许撤退。然后直到耿桡大声说太平军已经进入了五里之内,吴越才下令军队上前百步列阵,象上次青浦大战那样布下空心方阵,三层队列且全部单膝跪下,为方阵内部的米尼枪腾出开火空间,同时吴越又分出四十名亲兵手拿米尼枪助射,以弥补远程火力的不足。

方阵刚刚布好,看到大队太平军杀来,前方的江宁练勇就已经撒腿往城门开着的瓮城里逃命了,而江宁练勇才刚刚全部进入瓮城,瓮城的城门也马上关闭,只留下吴越这支孤军在城外迎战太平军。见此情景,吴越也不慌忙,只是大声说道:“弟兄们,不用慌张,象平时训练那样打,长毛再厉害也是两只手两只脚,挨不了咱们的一颗子弹!”

已经和太平军打过好几仗,其中一次还是刺刀见红的白刃战,已经逐渐建立了信心的吴军练勇自然是大声答应,恐惧情绪虽然不可避免的有一些,却已经大大好过当初的青浦第一战。所以唱诺之后,还有一些练勇大声问道:“练总,听说今天每杀一个长毛赏银十两,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吴越笑着大声说道:“放心,今天拿到的赏银,我一分一文都不会克扣,还是按老规矩分给你们,受伤的加倍,阵亡的另加二十两银子的抚恤金,一钱不少的送到他的家人手里!”

“好,今天要财了!”无数吴军练勇大声欢呼起来,迫不及待的互相鼓励道:“弟兄们,争把气,多杀点长毛,杀一个就是十两银子啊!”

吴军练勇倒是因为重赏而士气高涨了,城墙上的耿桡等清军将领却是提心吊胆了,因为他们早已用望远镜看清,从北面杀来的太平军数量少说也有吴军练勇的七八倍,其中还有一面相当大的太平军旗帜,很明显是由一名太平军重将率领。同时也恰好在这个时候,6建瀛和祥厚等江宁文武官员也战战兢兢的来到了神策门观战,当看到对面杀来的太平军数量相当不少后,6建瀛和祥厚等人也马上在心里宣判了吴越和吴军练勇的死刑——绝不可能打得过,只要别全军覆没就好。从一开始就看吴越不顺眼的祥厚还在心里幸灾乐祸,暗道:“好,这下子吴小蛮子肯定死定了!”

当然,祥厚如果能够知道李开芳此刻的心中想法时,那祥厚一定不会有这么乐观——远远看到吴军练勇形如刺猬的空心方阵后,识货的李开芳马上就倒吸了一口凉气,知道能够排出如此阵势的敌人绝对不是什么善与之辈,今天这一战,也绝不会好打!

北面尚未拆除的房屋院落极大的妨碍了太平军的排兵布阵,同时又有神策门城上的火炮和冷枪威胁,迫不得已,李开芳只能是把军队在布置在卖糕桥旁边的街道上,先是吩咐士兵注意躲避清军炮火,然后派出两百火枪手和弓箭手潜行上前,借助尚未拆毁的房屋院落掩护,抢占有利的射击点,最后才命令爱将黄懿端率领五百精兵担任先锋,正面冲击吴越的刺猬阵,还喝令道:“记住,不管付出多少代价,都要给我杀进吴妖刺猬阵的内部!只要你能成功破阵,这一战我军就赢定了!”

曾经在一次战斗中赤手空拳踢死两名清兵的黄懿端是李开芳麾下的第一猛将,同时也是上次差点被吴越瓮中捉鳖的太平军先锋战将,是早就恨不得把吴越寝皮食肉的主,所以听到了李开芳的命令后,黄懿端不但没有半点的慌张恐惧,还欢天喜地的接过命令,立即带着五百名身经百战的太平军悍卒拿着盾牌小跑上前,逐渐加,呐喊着直接冲击吴军刺猬阵正面。

看到太平军因为地形限制只能分批次投入进攻兵力,吴越当然笑了,而看到太平军士兵拿着盾牌防弹起冲锋,吴越就笑得更开心了,因为吴越早就拿清军的盾牌做过实验,在百米之外,吴军练勇的击针枪确实很难击穿盾牌,但是到了五十米以内却是想怎么穿就怎么穿,基本可以做到无视盾牌的存在。

——但也不是百分之百,还有出现跳弹的可能,比方说上次的青浦大战,嘉定起义军将领徐耀就是靠圆形铁锅挡弹,侥幸形成了一次跳弹而逃过一劫。此外用桐油反复浸泡过的藤盾,再蒙上棉花和丝绸,对圆形弹丸也有很好的防御力。

至于吴军练勇辅助装备的米尼枪,虽然使用的是质地比较软的铅制子弹,穿透力较弱,却胜在精度高,想瞄准盾牌外的敌人身体开枪易如反掌。所以吴越笑了后也没客气,马上就大喝下令道:“米尼枪,一百五十米内开枪,注意瞄准!击针枪手,没有命令不许起身!”

“砰!砰!砰!”

随着太平军的迅逼近,吴军练勇的米尼枪终于扣动扳机,打出了一颗颗罪恶的子弹,还专挑穿着黄色军衣的太平军将领和旗手开枪。结果这么一来,近身战可以算是无敌存在的黄懿端也就倒足大霉了,在同时被三支米尼枪瞄准的情况下,再有战场经验,听到枪声就马上举盾护住头胸要害,靠着铁皮又衬有棉花的上好盾牌挡住了一颗子弹,却被另一颗子弹打中了大腿,鲜血飞溅间,黄懿端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大腿重伤战斗力顿时锐减。

因为闲着没事的吴越亲兵也拿起了米尼枪开火,轮开火的米尼枪多达六十柄,所以第一轮射击下来,转眼就有三十几名太平军士兵摔倒当场,非死即伤。吴军方阵后方的神策门城墙上,也马上响起了一片叫好声,但也有许多满清官员懊悔大叫,“开枪啊!为什么这么多人闲着不开枪?”

即便遭到了重创,经验丰富的太平军将士也没有停下冲锋脚步,大腿受伤的黄懿端也仍然还在带伤前进,口中吼叫不绝,“冲!继续冲!不要给清妖装火药的机会!”

米尼枪的装弹度确实比较慢,太平军士兵都已经快要冲到六十米了,吴军方阵内部才6续响起枪声,又靠着高精度打死打伤了二十来个太平军士兵。吴越也这才喝道:“米尼枪手,停止射击!击针枪手,三段射准备!开火!”

残酷的屠杀开始了,经过严格训练的吴军练勇轮流开火,第一队起身开枪射罢,立即单膝跪下装填子弹,换第二队开枪射击,而到了第三队开枪之后,第一队又已经装好了子弹起身开枪,配合了三段射后,后装枪的高射击优势在这一刻挥得更加淋漓尽致,接连不断的火力密密麻麻,接连不断,无数可怜的太平军将士接连中枪,不是被打死就是被打伤,尸体伤兵层层叠叠,迅铺满战场,却几乎没有一名士兵能够冲进吴军方阵的二十米之内。——上次青浦大战被敌人近身,是因为吴军练勇没有采取三段射战术的缘故。

见此情景,城墙上的江宁文武官员和清军士兵当然是欢声不断,吼叫不绝,在远处观战的李开芳则是根本不敢相信这一画面。但还好,在付出了重大的伤亡代价后,前仆后继的太平军士兵终于还是有一些冲到了吴军方阵的近处,然而不等李开芳开心高兴,却又瞠目结舌的看到,吴军练勇不但丝毫没有慌张害怕,还毫不犹豫的举起刺刀和太平军士兵对刺对捅,刺刀捅得又狠又准,并且配合十分娴熟,靠着局部优势占据近身战上风。——毕竟,吴军练勇刺刀战术的训练强度,可是到了能把自家同伴都捅死的地步。

靠着悍不畏死的凶猛冲锋,太平军士兵终于在近身战场上累积了一定兵力,但因为吴军方阵受敌面太小的缘故,太平军士兵无法全部投入战斗,只能是向两旁闪开去冲吴军方阵的两翼,但事实证明,这么做完全就是自寻死路,早就等得不耐烦的两翼吴军练勇立即开枪射击,把试图两翼包抄的太平军士兵打得是惨叫不断,尸横满地。而抢占了阵内高地的吴军狙击手也不断开枪,居高临下射杀队形过于密集的太平军士兵,连瞄准的动作都省了就能直接打中敌人,为了图快,吴越还别出心裁的命令自己的亲兵站到跪地同伴的脊背上用击针枪射击,更加增强了火力密度。

太平军的火枪手和弓箭手不是没来帮忙,看到前方战况不利,那些靠着房屋院墙掩护上前的太平军射手也拼命开枪放箭,但距离太远根本没有任何精度可言,不是打歪射偏,就是干脆打在了自家同伴身上,只有少许羽箭抛射进了吴军刺猬阵的内部,多少起到了一些牵制作用,也差点就射中了躲在刺猬阵里贪生怕死的吴越。——不过距离实在太远,就算射中了也结束不了吴越的罪恶生命。

城墙上清军欢呼声更加巨大的时候,已经全身冷汗的李开芳这才想起派出援军,还一口气派出了一千军队,兵分两路迂回了去冲吴军方阵的两翼,然而很可惜的是,这些援军同样得面临吴军刺猬阵的两翼火力打击,火力密集程度还和正面完全就是一模一样。同时在死伤过于惨重的情况下,正面冲击的黄懿端部还出现了后力不继的危险,逼得李开芳不得不又往正面战场加派兵力。

枪声不断,硝烟弥漫中,四百多吴军练勇队列阵形丝毫不乱,三面硬撼兵力数倍于己的太平军士兵,喊杀震天,枪来刀往,垂死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太平军将士在吴军方阵面前不断死伤倒地,吴军练勇也不断出现死伤,但方阵却依然还是纹丝不动,前排的士兵阵亡,第二排的同伴立即补上缺口,然后是第三排的士兵进入第二排,吴越的亲兵则毫不犹豫的补充进第三排,轮换有序。而太平军将士虽然也在前仆后继的不断向前补充兵员,却吃亏在太不熟悉这种与英国龙虾兵一脉相承的方阵战术,付出了巨大代价仍然无法杀进吴军方阵内部,更因为队形大乱的缘故死伤惨重,在列队而战的吴军练勇面前死伤惨重,也逐渐开始出现士兵畏敌后退的情况——太平军的士兵也是人,也怕死。

见此情景,城墙上的清军士兵和6建瀛等江宁文武官员当然是狂呼如雷,此起彼伏且接连不断,祁宿藻还连连大吼,说江宁城中如果有三千这样的精兵,定能拿下洪逆级!李开芳这边则是额头冷汗滚滚,有心想要让军队暂时撤退重新整队,却明白一旦撤退之后,再想冲到吴军刺猬阵近前必然又得付出更大代价,而不敢后撤军队继续往前派军,又只会打成兵家大忌的添油战术,彻底陷入两难。

左右为难的时候,旁边有人突然拍了拍李开芳的肩膀,心情正十分不好李开芳先是恼怒推开这人,然后才扭头去看拍自己肩膀的人是谁,而当看清来人竟然是太平天国的东王杨秀清后,李开芳大吃一惊,赶紧向杨秀清行礼赔罪。杨秀清则摆摆手,举起望远镜继续看着远处的战场,然后才说道:“又轻敌了吧?在大胜关的时候,我就说过要你提防越小妖,你怎么就是不听?”

“末将该死。”李开芳老实认罪,解释道:“末将是听说越小妖率军出城,这才带着军队过来找他决战,但末将万万没有想到,越小妖麾下的清妖会这么能打。”

“本王不反对你试探越小妖的战力,但你这是蛮打,我们的将士死伤太大了。”杨秀清又随口问道:“为什么不把军队撤回来重新整队?这样以散击整,我们很吃亏啊?”

“东王千岁,不能撤啊!如果撤了,之前阵亡的弟兄就白死了。”

李开芳苦笑了,只能赶紧把之前的情况对杨秀清老实说了,刚刚才从下关水寨来到这里的杨秀清点头,这才明白李开芳不敢后撤整队的苦衷。所以盘算了一下后,杨秀清吩咐道:“再调一支军队来,今天就算是耗,也要把越小妖的这支妖兵耗光,不然的话,今后和越小妖的仗只会更难打!”

李开芳答应,忙不迭派人传令,抽调大壮观山的吉文元部过来助战,然而就在这时候,让李开芳吐血的事生了,在伤亡过于惨重的情况下,攻打吴军方阵左翼的太平军竟然败退后逃,造成吴军练勇欢声四起,士气大涨,也连累了攻打正面和右翼的太平军将士士气下滑,右翼跟着败退后逃,吴军练勇乘机集中火力猛击正面之敌,把正面的太平军也给打退了。

换成了在其他战场上,在久攻不下的情况下,进攻军队后撤调整毫不奇怪,但是在今天的情况下,太平军后撤调整等于就是前功尽弃,也等于让远程火力过于强大的吴军练勇肆意屠杀。所以看到了这点后,李开芳在狂怒之余,除了下令处斩带头逃命的将领外,又向杨秀清保证一定会再次起进攻,保证一定把越小妖的妖兵彻底耗光。但杨秀清却摇了摇头,放下望远镜叹气说道:“没机会了,越小妖不是傻子,肯定会防着这点,退兵吧,别再让弟兄们白白死伤了。”

吴越确实不是傻子,好不容易杀退了太平军的疯狂进攻,吴越马上就命令基本没有受敌的后队殿后,掩护前队和两翼的三个哨向城下转移,训练有素的吴军练勇后队兵分两路迂回上前,左右包抄组成弧形阵保护体力消耗巨大的其他三哨战兵,其他三哨的吴军练勇则一边向内收缩,一边带着负伤同伴和抬着牺牲战友列队向城下撤退,亲兵则呈圆形保护吴越,继续为后队担任预备队,整个过程有条不紊,秩序不要说和清军是天壤之别,还直接把李开芳麾下的百战之师都给比了下去。——吴军练勇在当兵前可都是一张白纸,而当了丘八后,接受的又直接是这个时代最先进最科学的步兵战术,在这方面自然远远胜过自学成才的太平军。

看到这一画面,不要说祁宿藻和6建瀛等人赞不绝口,祥厚也忍不住对着他身边的旗兵破口大骂起来,责问他麾下旗兵为什么就这样的队形军容?而李开芳则是心下一片绝望,知道今天阵亡的将士注定是白死了,也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道:“谨遵东王千岁钧旨,鸣金,收兵。”

杨秀清不吭声,凝视了吴越那面张牙舞爪的吴字大旗许久,突然说道:“从现在开始,无我钧旨,任何人不得攻打神策门。另外,本王再给你补充三万后军,让他们在神策门外多立营地旗帜,多造攻城武器,联系城内天地会,让他们散播谣言,就说我军必破神策门以报今日之仇,多造我军猛攻神策门的声势,让清妖不敢抽调越小妖到其他城门参战!”

“至于越小妖……。”说到这,杨秀清顿了顿,冷哼道:“等我们杀进了江宁城,本王再亲自带兵收拾他!”

第六十一章 拣到个寡妇

神策门城外这一战,吴军练勇阵亡五十三人,伤一百二十六人,其中重伤十九人,单独看伤亡数字也许还觉得少得可怜,但是对比吴军练勇仅有四百七十余人的兵力,伤亡比例却已经达到了惊人的百分之三十八以上!而吴军练勇在伤亡比例如此巨大的情况下,不但没有崩溃,还连逃兵都没有出现一个,这样的记录不要说让江宁文武官员和清军将领士卒惊叹,就是太平军那边的王牌精锐军队也不敢与之相比。

当然,和排队枪毙时代的欧美军队比起来,吴军练勇这点记录又完全上不了什么台面,排队枪毙时代,在战场上伤亡比例过百分之五十而不崩溃的欧美军队要多少有多少,南北战争时期,美国鬼子更是创造了这样的可怕记录——在伤亡比例过百分之八十的情况下,士兵仍然还叼着烟斗继续排队前进!

第一鸦片战争时,清军被同样拿着前装滑膛枪的英国龙虾兵吊打,也就是输在纪律和意志上。

吴军练勇这一战也不是白白牺牲和负伤,战后打扫战场,在太平军伤兵基本被同伴救走的情况下,吴军练勇仍然还割下了八百三十三颗敌人级,生擒重名受伤昏迷的太平军士兵,并缴获太平军旅帅旗两面。而吴越把这些人头拿到6建瀛面前请功后,一向吝啬抠门的6建瀛也难得大方了一把,不但按照十两银子一颗人头的价格如数收购,还额外奖励给吴越本人一千两银子,鼓励吴越继续精忠报国,继续给满清朝廷当好奴才。

为了让手下死心塌地给自己卖命,吴越当然言而有信的把级赏银如数交给自军练勇分,又把6建瀛单独奖励给自己的银子拿出五百两,做为谢礼送给驻防神策门的绿营兵和这几天多少给吴军练勇帮了点忙的筹防局练勇,神策门上当然又是欢声震天,绿营兵和筹防局练勇个个都是喜笑颜开,也争着抢着表示吴越今后但有差遣,他们一定效力到底。然后吴越自然又单独塞给神策门守将耿桡一百两银子,继续加固自己与上司的友谊不提。

有开心事就有烦心事,在此期间,江宁将军祥厚和江南提督福珠洪阿都跑来给吴越找麻烦,要吴越把武器分一些给他们,被吴越以没有多余武器弹药为借口拒绝后,祥厚和福珠洪阿还全都面色不善,指责吴越只顾自军不顾友军,更不理会满城里的八旗主子死活。巴不得满城住户死光死绝的吴越则冷笑不语,与祥厚等旗人不欢而散。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吴越在满人中也不是完全没有朋友,至少慈禧的老爸惠征就和吴越处得很好,神策门大捷的当天傍晚,祭奠了阵亡战友后,吴军练勇举行宴会庆祝的时候,惠征就和耿桡一起跑来向吴越道喜,其中耿桡的真正目的当然是混吃混喝,惠征却是真心实意的向吴越道喜祝贺,还万分惋惜没能来神策门这边当差,错过了许多立功赎罪的大好机会。

看在慈禧小侄女的面子上,吴越很亲热的接待了惠征,继续与惠征称兄道弟的同时,聊天时也终于想起打听惠征次女叶赫那拉·婉贞目前的情况——主要是这个婉贞和京城那个婉贞在容貌上差距太远,否则吴越肯定早就关心了。惠征则如实答道:“愚兄公务繁忙,没时间照看她,就把她暂时安顿在内城里,花银子请一家人替我照看她。”

“婉贞侄女那么小,让外人照看恐怕不太好吧?何况那家人肯定还有男丁?”吴越毫不客气的以慈禧妹妹的叔叔自居,道:“兄长,要不把婉贞接到外城来住,租间房再雇个丫鬟照看她,这样还比较好些。如果银子不方便,兄长尽管开口,小弟一定帮忙。”

“多谢贤弟好意,但是不必了。”惠征摇头,说道:“住在内城要安全些,外城太乱了。”

“兄长,如果你认为内城安全,那你就大错特错了。”吴越摇头,先看了一眼旁边的耿桡,见他正在和吴大赛、黄大傻等人喝得高兴,然后才压低了声音对惠征说道:“兄长,你考虑过这点没有?如果江宁城破,婉贞侄女是住在内城逃跑方便,还是住在外城逃跑方便?”

惠征端着酒杯的手哆嗦了一下,也是先看了看左右,然后才低声问道:“贤弟,你认为江宁城不可能守住?”

“兄长,你觉得江宁城有可能守住吗?”吴越低声反问,又说道:“小弟麾下的练勇再是能打,也只有四百多人,最多只能保证神策门这边不失,但江宁城有十三座城门,长毛匪那怕是只突破一座,这江宁城……。”

惠征不吭声了,心里只是不断盘算,吴越则又低声劝说道:“兄长,想想你在芜湖时的教训,当时你就是转移家眷稍微迟了一天,送家眷出城时就碰上了长毛匪杀到芜湖城下,城下大乱婉贞和你的其他家眷失散,如果不是婉贞自己机灵跑去码头上找你,你恐怕就再见不到婉贞小侄女了。这样的事,你还想碰上第二次?”

“那我该怎么办?”惠征忙低声问道。

“把婉贞小侄女接出来。”吴越向旁边一努嘴,低声说道:“在我的驻地旁边租间房安置她,真到了危险的时候,我可以替你照看她,你也可以随时可以过来和我还有和婉贞小侄女会合。”

觉得吴越的主意不错,又亲眼看到了吴军练勇的强大战斗力,知道战乱中和吴越呆在一起肯定最安全,惠征自然是大为心动,立即向吴越低声道谢,也表示自己会尽快安排此事。吴越随口谦虚,心里则得意说道:“把你女儿送来就好,你那女儿虽然比不上冯婉贞,但也还马马虎虎过得去。真到了城破大乱的时候,我把你女儿带出城去,路上也许就可以生一些事了。”

酒足饭饱之后,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吴越不得不忠于职守一把,先是命令结束宴会,然后又硬拉着已经喝得话都说不利落的耿桡上城巡视,惠征也知情识趣的提出告辞。然而就在这时候,营房后院那边却突然传来了喧哗声音,隐约还能听到女子的哭泣声。

前面说过,吴军练勇的驻地是一座尼姑庵,吴越带着练勇进驻后,庵里的尼姑就搬到了后院西面那边的小院去居住,也因为吴军练勇的良好军纪,那些尼姑与吴军练勇相处得颇好,吴越两次摆设灵堂祭奠阵亡将士,那些尼姑都自愿来帮忙念经祈祷。所以听到尼姑住房那边传来喧哗声和女子哭声,吴越就没敢坐视不理,赶紧放开抱着酒坛耍赖不走的耿桡,和惠征一起过去了解情况。

开始吴越还生怕是自军练勇酒壮色胆,对什么年轻尼姑生出邪念,到得现场一看才现是自己误会了手下的狗腿子——喧哗的原因是站岗练勇现了一个男子一直在院外鬼鬼祟祟的游荡,又偷偷攀爬院墙想要摸进吴军驻地,怀疑他是江宁城里目前活动十分猖獗的天地会成员,想摸进来对自军不利或者替太平军刺探情报,就把他给包围拿下,谁曾想那穿着男子服装的人刚被揪下墙,马上就向吴军练勇双膝跪下,用女子声音哭喊求饶,说她是良家女子,是实在饿得受不了,闻到这里有食物的香味,所以才想悄悄摸进来偷点剩饭剩菜充饥。

用灯笼照了那男装女子的模样,见她脸上涂着泥土黑灰又哭得满脸泪水,具体什么容貌看不清楚,还有留心到她是裹足,不太象是天地会的人,吴越便也没怎么在意,还吩咐道:“来人,弄些饭菜来给她,吃完了就让她走。”

吴军练勇答应,那女子则是大喜过望,赶紧向吴越连连磕头道谢,旁边的惠征却不肯掉以轻心,喝道:“既然你是良家女子,那你为什么要身穿男子服装?还有,这么晚了,你为什么还不回家,还来这里做什么?”

不知道什么原因,那女子只是低头抽泣,并没有回答惠征的质问,惠征见了更是起疑,又喝道:“为什么不说话?你到底是那里人?”

那女子还是不敢回答,还哭泣得更是伤心,吴越见她可怜,便对惠征说道:“兄长,算了,你看她裹着脚,不可能是什么为非作歹的人,她既然不想说,就肯定有她的苦衷,何必一定要逼她?再说现在又是在打仗,城外的女人逃进城来无家可归的要多少有多少,为了安全,女子穿男人衣服也是司空见惯,没什么可奇怪的。”

见吴越为那女子求情,惠征也不好多说什么,点了点头就放了那男装女子,当下吴越也没多做理会,只是吩咐了练勇不得为难那女子,然后就又回去硬拉耿桡上城巡视,惠征也告辞返回住地不提。

硬拉着耿桡在城墙上转了一圈,见没有什么异常,已经累得不行的吴越便带着亲兵直接回了驻地休息,谁曾想回到了营地时,值夜的练勇却迎了上来,说刚才那个要饭女子不肯离开,还想和吴越见一面说些事。吴越也没多想,吩咐了让练勇把那女子带来,然后就回了自己的房间,自己倒水洗脸漱口,准备休息睡觉。

也是凑巧,吴越刚刚自己把洗脸水倒进洗脚盆里时,那女子恰好被练勇领进了吴越的房间,见吴越准备洗脚,那女子竟然快步走到吴越的面前双膝跪下,主动替吴越除鞋脱袜,吴越说不必那女子也不听,还硬把吴越的臭脚拉进水里,替吴越清洗臭脚的同时又替吴越按摩。结果也别说,小手芊芊,温软柔嫩,还真把吴越的一双臭脚侍侯得十分舒服。

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吴越便主动问道:“你为什么一定要见我?”

“民妇斗胆,恳请老爷收留。”那女子的回答让吴越万分意外,“老爷,民妇什么都能做,洗衣做饭,扫地擦桌,民妇什么都能做。老爷你是好心人,只要你收留民妇,民妇不要工钱,只要有一口饭吃就行。”

还道那女子是无家可归才提出这样的恳求,吴越便摇头说道:“用不着,我是带兵的人,军营里不能住女子,所以不能收留你。但你也不用怕,你如果真是无家可归,我对这座庵里的尼姑说说,让你暂时住在她们那里,吃穿我给你掏钱,等这仗打完了,你再回去找你家人团聚。”

听到吴越这话,那女子感动得忍不住又流下了眼泪,可是却又摇了摇头,哽咽说道:“老爷,你的好意,民妇就是当牛做马,也难回报万一。但是我不能住到师太她们那里,也回不了家了。”

“为什么?”吴越疑惑问道:“你的家人,难道都不在了?”

“他们在,可就是因为他们,我不能回去。”那女子哭得更加伤心,道:“他们一旦知道我的下落,还肯定要把我抓回去,所以我才不敢住到师太她们那里,既连累她们,她们也未必敢收留。”

吴越好奇问起具体原因,那女子也这才哭泣着把她的身世大概说了一遍,说她就是江宁本地人,姓傅,还出身于书香门第,八岁时父母先后过世,家道迅中落,所以十三岁那年就被她的哥哥嫁给了指腹为婚的李姓丈夫,改名为李傅氏,然后她的丈夫又在去年得了麻疹病死,她的婆婆狠如野猪毒如蛇,不但长期以来一直虐待她,在儿子死后对她的虐待更是变本加厉,还打算把她卖给人贩子换钱,她受不了这样虐待,所以就偷了一身公公的衣服改扮成男人逃了出来,不敢回家只能在街上流浪,饿了一天多时间后实在受不了,然后就恰好遇到了‘好心肠’的吴越了。

哭诉完了她的悲惨身世后,那女子李傅氏又向吴越哀求道:“老爷,民妇的狠毒公婆现在肯定在四处找我,我一旦被他们现,被抓回去就肯定死定了,还请你善心,给民妇一条活路走,民妇求你,求你了!”

本来生性懒散的吴越是懒得多管闲事的,但既然碰上了李傅氏这么一个被封建礼教毒害的可怜妇女,吴越所剩不多的良心还是多少有些生疼,所以稍微盘算了一下后,吴越还是说道:“那这样吧,正好我要帮朋友在营地旁边租间房子住人,住的还是一个小姑娘,明天我就把房子租下来,你先住进去,等那小姑娘来了,正好和你做个伴。至于其他的事,我们以后再说。”

李傅氏一听又流泪了,赶紧向吴越连连磕头道谢,吴越挥手叫住,又说道:“至于今天晚上,你……,麻烦,这庵里全是兵,没有多余的房间了。”

“老爷,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李傅氏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些羞涩,低声说道:“让民妇住这里好吗?民妇睡在地上就行……。”

性格多疑的吴越并不是很放心,迟疑着不肯答应——且不说吴越现在必须得提防太平军盟友天地会派来的刺客,单是带兵期间在房中留宿女子,也肯定会影响军心军纪。李傅氏看出吴越有些不乐意,便又主动说道:“老爷,如果你觉得不方便的话,让民妇睡在外面的走廊上也行。”

“那好吧。”吴越点头,又说道:“李傅氏,不是我不相信你,是你也知道男女之防,我是男人无所谓,但不能坏了你的名声,所以就委屈你一下。我这有棉衣,你拿一件出去当被子。”

李傅氏欢喜道谢,先替吴越仔细按摩了双脚解除疲劳,倒了洗脚水,又侍侯了吴越更衣上床,然后才抱着吴越的棉衣去了门外走廊休息。吴越小心的先把房门锁好,然后才熄灯休息,也因为太过疲惫的缘故,刚一躺下就马上呼呼睡去,好在一夜无事,倒也睡了一个好觉。

第二天清晨,吴越被吴大赛在门外叫醒,打着呵欠起身开门后,惺忪的睡眼却一下子瞪得滚圆——因为吴大赛的旁边,竟然还站着一个长披肩的美貌少女,十七八岁的年纪,大眼睛睫毛弯弯,樱桃小口红润诱人,皮肤白嫩如脂,姿色容貌不但胜过差点和吴越合法滚床单的周秀英,就是京城那个冯婉贞长大了,也未必能及得上她!

再然后,用力揉了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吴越马上惊讶问道:“吴大赛,你怎么把一个姑娘带进我们的营地来了?她是谁?”

“孙少爷,她是你留下的啊?”吴大赛疑惑反问道:“昨天晚上,你叫她睡在你门外的走廊上,怎么你忘了?”

“你就是李傅氏?!”

吴越指住那美貌少女惊问,那美貌少女羞涩点头,向吴越盈盈一拜,轻声说道:“民妇李傅氏,拜谢老爷收留之恩。”

吴越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吴大赛也坏笑着拼命的冲吴越挤眉弄眼了,李傅氏则语带羞涩的请求进房,端茶倒水的侍侯吴越更衣洗漱,而到了李傅氏跪着替吴越穿着鞋袜的时候,如在梦中的吴越才勉强回过一点神来,在心中惨叫道:“为什么是个寡妇?可惜了,可惜了,如果是处女就好了,就算是三寸金莲,我也一定收她做妾啊!”

第六十二章 看出破绽

杨秀清的**阵成功骗过了江宁城中的所有人,包括刚拣到一个漂亮小寡妇的吴越,当远远看到太平军又往神策门外大量增兵,又听到此起彼伏的‘踏平神策门’和‘活捉吴小妖’的口号声,此前就怀疑太平军将要主攻神策门的吴越又被吓了一大跳,还真以为自己是把太平军打得太惨,适得其反彻底激怒了太平军,所以太平军才铁了心要和自己死拼到底,为那些被自己残酷杀害的太平军将士报仇雪恨。

江宁城里的太平军盟友天地会成员也很给力,这段时间一直活动得十分猖獗,不断张贴各种布告恐吓和动摇江宁军心民心,刺探清军的各种军情通过特殊渠道送出城去献与太平军。收到了太平军的命令后,天地会成员也大量散播太平军必然踏平神策门找吴越报仇的谣言,城内军民百姓纷纷信以为真,造成神策门附近的普通百姓大量逃离,6建瀛和祥厚同样被吓得再次向神策门增派练勇助守,祁宿藻提议把吴军练勇调回城内当做总预备队使用,也被吓破了胆的6建瀛断然拒绝。

在这样的情况下,吴越当然认为自军已经很难从神策门战场突围逃命,也马上打起了从其他城门逃走的主意,还马上就盯上了神策门右边的太平门,借口巡城专门往太平门跑了一趟,勘探那里的地形寻找逃生道路,也乘机和太平门那边的清军守将拉关系套交情。然而就在吴越邀请太平门守将陈新立到神策门吃饭的时候,神策门那边却又吴军练勇过来报告,说是太平军又有异动,吴越无奈,只能是匆匆返回神策门主持防务。

回到了神策门向北一看,太平军那边的情况确实不对,新从下关码头过来那些太平军除了全力修筑营垒之外,又分出一支军队拆毁城外房屋,拓宽直抵神策门城下的道路。吴越见了更是叫苦,还道太平军是为了方便把大型攻城武器直接运抵城下,旁边好歹有些军事经验的耿桡也看出不对,向吴越说道:“吴兄弟,长毛主动帮我们拆房子,恐怕不是安什么好心,怎么办?”

“当然不是安什么好心。”

吴越没好气的回答,耿桡又问太平军为什么要如此做时,吴越就无法回答了,只是盘算着说道:“情报不足,我也没办法猜到长毛的真正用意,但如果有一支军队出去冲一冲,试探一下长毛的虚实,或许能找到点什么蛛丝马迹。”

“那你再带你的练勇出去冲一冲。”耿桡马上建议道。

“我以后不再打仗了?”吴越更没好气的说道:“我的弹药都是从洋人那里买的,在江宁这边没办法补充,子弹打光了,到了长毛起进攻的时候,我拿什么打?”

说罢,吴越又对耿桡说道:“耿大哥,你是不是应该动一动了?拆房子的长毛肯定是辅兵,战斗力比较差,你带军队出去冲一冲,得手的机会应该很大。”

耿桡一听大摇其头,连连说他不是没有这个胆量,是他手下那些绿营兵实在靠不住,而且他是神策门的守将,按规矩没有6建瀛的亲自派遣不能私自出城作战。结果也就在耿桡与吴越互相谦虚推让的时候,两个贪生怕死的鼠辈身后却突然有人说道:“耿将军,吴主事,若你们不介意,在下愿意派遣麾下练勇出城去与长毛交战。”

耿桡和吴越一听大喜,赶紧回头去看谁有这么大的胆量,却见是曾经来过神策门的筹防局绅董张继庚站在他们身后,吴越见了一楞,忙又问道:“炳垣先生,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的。”张继庚微笑着出示了一道公文,说道:“6制台宪令,让在下率领六百练勇来神策门助守。吴主事,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并肩作战的战友了。”

“欢迎,欢迎。”吴越已经从惠征口中知道了一些关于张继庚的事,知道张继庚带出的练勇好歹有些和太平军正面硬扛的胆量,是江宁城中为数不多的可靠军队,所以吴越还真有些欢迎张继庚的到来。然而欢迎过后,吴越却又猛然想起一事,忙问道:“炳垣先生,你办理的团练,不是已经在聚宝门外……,那个了,怎么手里又冒出来了六百练勇?”

提到聚宝门那事,张继庚的神情不由黯淡了一下,但很快又振作起来,说道:“在下之前办理的团练确实已经全军覆没了,但小生散尽家资招募练勇,并说服了一些江宁士绅富户捐资助军,这几天就又新招募了六百名练勇,继续报效我大清朝廷。”

“还真是一个死心塌地的铁杆汉奸。”吴越心中鄙夷,嘴上却说道:“炳垣先生,既然你自愿出战,那么你放心,我一定带着练勇在城墙上掩护你,担保绝不会再重蹈聚宝门的覆辙。”

张继庚一听大喜,忙向吴越道谢,又迫不及待的向耿桡请令出战,巴不得炮灰越多越好的耿桡自然也没有拒绝。当下迅做好了安排后,张继庚还真把他麾下的三百练勇给派出了城,拿着简陋的武器去冲击那些正在拆除房屋和开辟道路的太平军将士。

还别说,张继庚在调教练勇方面还真有一套,带出来的练勇虽然武器装备极差,士气和斗志却颇为高昂,又有熟悉地形的优势,拿着扁担木棍仍然和太平军的工兵在巷战中打得难分难解,许久都不见败象,精神之顽强让吴越都忍不住称赞了几句。

太平军那边的反应稍稍有些出乎吴越的意料,见江宁练勇杀出城来和他们的工兵交战,今天早上才从下关那边移驻过来的太平军却没有出兵过来增援,只是继续修筑营垒和建立营地,相反倒是之前移驻过来的太平军李开芳部的营地派出了援军,也没用多少时间就把张继庚的练勇打得抱头鼠窜,狼狈不堪的逃到城下寻求吴军练勇的火力掩护。

再然后,太平军虽然也起了追击,却只是追到了距离城墙里许外就停住了脚步,然后很快退兵折回,掩护工兵继续拆除房屋。见此情景,吴越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却一时半会想不起来究竟是那里不对劲,倒是旁边的耿桡大为惋惜,骂道:“操他娘的,长毛也学奸了,不敢过来送死了。”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听到耿桡这话,吴越心里猛的一震,忙转向耿桡问道:“耿大哥,你刚才说什么?帮我再说一遍。”

“我说长毛学奸了,不敢过来送死了。”耿桡疑惑重复,又问道:“吴兄弟,我这话有什么不对吗?长毛如果敢冲过来,你的弟兄不就有开枪机会了?”

“开枪?!”

吴越终于现到底是那里不对了——打垮张继庚练勇的太平军只追到一里外就停下脚步,很明显是知道吴军练勇的火枪射程究竟有多远,知道再追过来只会白白给吴军练勇当活靶子练习枪法!

这么一来,一些新问题也就出现在了吴越的脑海中,太平军为什么不用新调来神策门外立营生力军增援巷战战场?偏偏要用已经和吴军练勇干过仗的旧有军队增援巷战战场?以太平军诸将的能征善战,不可能连轮番上阵消耗敌人体力这个道理都不懂吧?

“难道,今天早上来的这支太平军有问题?”

吴越突然又想到了这个重要问题,赶紧举起望远镜仔细观察新来的太平军,但是很可惜,距离太远,无法看清那些新太平军的具体情况,更看不到新来那些太平军将士到底是什么装备,年龄大小。但吴越却又细心的现,新来的这支太平军数量虽然庞大,但营地的施工度却似乎不及之前太平军那么快。

虽然察觉到了一些破绽,但吴越却还是不敢肯定心中的怀疑——今天新来这几万太平军,很可能是虚张声势装样子的老弱后军!

不过正为难的时候,吴越却又想到了一个验证办法,赶紧又用望远镜去看那座新营地与大壮观山之间的道路,再然后,更大的破绽就出现在了吴越的望远镜中——新来的这些太平军,在运送建立营地的木材时,车上木材的堆积高度明显有些偏低!这也就是说,那些太平军士兵很可能是因为体力不足,所以才无法往车上多装木材!

现了这个问题后,吴越的心跳当然开始加快,也隐约猜到了太平军在神策门这边虚张声势的真正目的。接着吴越毫不迟疑,马上把吴大赛拉到了一边,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从我们的军队里挑选两个可靠的练勇,让他们做好深夜出城的准备,到了今天晚上,用绳子把他们放下城去,让他们摸到长毛新营地旁边给我看看情况,尤其是给注意新来这些长毛的武器装备,还有年龄大小。但记住,绝密,除了我们的人,不许任何外人知道这件事!”

吴大赛点头答应的时候,那边的铁杆汉奸张继庚却已经现了吴越正在和吴大赛耳语,便微笑问道:“吴主事,悄悄在说什么?是不是想到了什么破敌妙计?有的话可记得一定要提携小生一把噢,小生破产为国,可正盼着6制台的军功赏赐补贴军用啊。”

“关你屁事!”吴越肚子里暗骂,嘴上却笑着说道:“炳垣先生误会了,破敌之策那有那么容易想到?我是昨天晚上救下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可怜女子,答应了照顾她,所以叫我的亲兵队长去给她租房子买衣服。”

张继庚不疑有他,说了一句原来如此就继续去观察敌情,也让他的那些出战练勇回城,吴越也这才想起自己昨天晚上救下的漂亮小寡妇李傅氏,决定一会抽空去看一眼她的情况。

计划没有变化快,傍晚吴越准备下城时,6建瀛和祁宿藻等人却突然来到了城上巡视军情,吴越不得不留下来陪同,好不容易把这些瘟神给打滚蛋了,天色却已全黑,耿桡又厚着脸皮一定要去吴军营地混饭,吴越也只好放弃了今天去探望李傅氏打算——耿桡可不是好鸟,如果让他看到了李傅氏的姿色,那说不定新的麻烦就来了。

所以一直到了第二天清晨,吴越才抽空去了探望李傅氏,被亲兵领进了驻地旁边的小院后,未及敲门,就已透过窗户看到李傅氏正在给院中的几颗梨树浇水,时逢初春正是梨花绽放,已经恢复了女装的李傅氏俏立花下,白色花瓣飘飘洒洒,宛如花雨,李傅氏长飘飘,肤白唇红,眉目如画,仿佛在与鲜花比美,顿时就给吴越一种惊艳之感,也让吴越不由停住脚步,不忍打破这一美丽画面,干瘦丑脸上露出猪哥像,心中再次大骂,“干!为什么是个寡妇?!”

最后,还是吴越亲兵的说话声打破了这份宁静,被惊动的李傅氏抬头看到吴越站在窗外偷看自己,瘦脸上色迷迷的表情还与街上常见流氓无赖一般无二,李傅氏也不由露出羞容,同时也暗暗奇怪,“他怎么现在才来看我?”

实际上,早在主动向吴越露出真容的那个时候,李傅氏就已经做好了被吴越欺凌污辱的心理准备,因为李傅氏心里很清楚,已经走投无路的自己如果继续在街道上流浪下去,就算不被狠毒公婆找到抓回去毒打虐待,也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饿死的可能很大,被男人现她的真正容貌后,也肯定跑不掉被凌辱淫污。所以李傅氏当时就已经悄悄下定决心,如果吴越真的向她提出什么无耻要求,她也咬牙忍了,委身于吴越,也乘机让吴越永远收留她——吴越虽然丑点,但心肠还算不错,是李傅氏值得以身相许的人——至少李傅氏自己是这么认为。

只是李傅氏并没有想到的是,她主动洗去了脸上泥污之后,吴越麾下那些练勇虽然个个看着她两眼放光,全都低声嬉笑说吴越这次拣到大便宜了,吴越也确实在她面前露出了色迷迷的表情,却从没对她动过一次手脚,没有说过一句下流话,那怕李傅氏以奴婢自居,跪地伺候吴越更衣着鞋,吴越也没有丝毫的不轨之举,言而有信的把她安置了附近小院后,又整整一天没在她面前露出一次面,仿佛全没想过什么乘人之危,逼着李傅氏做一些不愿做却又不得做的事,正人君子得让李傅氏都不敢相信,也让李傅氏头一次对她的容貌生出怀疑,“难道,这个吴老爷看不上我?”

羞红着俏脸打开院门,把吴越请进了小院,亲兵倒是知情识趣的没有跟进来,吴越却全然没有提出什么把李傅氏带进房间里说话,只是问道:“怎么样?在这里住得是否习惯?”

“谢老爷关心,小女只求有片瓦遮身。”李傅氏有些脸红的回答道:“能有这么好的院子住,小女已经是喜出望外了。”

“那就好。”吴越点头,从怀里拿出几块银子递给李傅氏,说道:“军务繁忙,我不是时常能来看你,也没办法经管你的衣食,这点银子你先拿着,想吃想穿自己去买,有什么事就去驻地找我。如果我不在,也可以把事情告诉我的练勇,他们会向我报告的。”

“多谢老爷。”身无分文的李傅氏羞红着脸接过银子,又主动说道:“吴老爷,你请房里坐,小女这就去给你泡茶。”

“茶就不必了。”吴越摇头,说道:“长毛围城,我马上就得到城上去,所以也不坐了,得马上走。”

“见一面就走?他对我,真的没半点心思?”急需彻底得到吴越依靠的李傅氏都有些不敢相信她的耳朵,见吴越真的抬腿要走,李傅氏心中一急,忙说道:“吴老爷,请等等。”

“还有什么事?”吴越停下脚步问道。

“吴老爷,如果你有什么文书方面的事需要处理,可以让小女为你效劳。”李傅氏红着脸说道:“小女自幼识文断字,文章小楷,连小女做教馆先生的父亲都时常夸奖,小女注意到老爷你好象没有什么师爷幕僚,如果老爷你有什么文书要写,随时可以吩咐小女代笔,让小女略报你的如天之恩。”

“好啊。”吴越一听乐了,说道:“我最头疼的就是写公文,既然你文笔好,那以后我要写公文的时候,就让亲兵来请你帮忙。”

“你不亲自来吗?”

李傅氏有些傻眼,然而就在这时候,吴大赛却急匆匆的来到吴越的旁边,先向吴越行了礼,然后凑到吴越的耳边低声说道:“孙少爷,我们派出去的那两个练勇回来了,昨天晚上他们冒险摸近长毛营地,现新来那些长毛只是人数多,但武器装备非常差,士兵也不是老头就是小孩,还连在夜里巡逻的都是女兵和半大孩子!”

听到这话,吴越一直提在嗓子眼的心脏顿时就放回肚子里了,还激动得重重一挥手,道:“好!是这样就好!不出我所料,长毛果然是在装模作样吓我!”

“长毛装模作样吓你?”吴大赛听得满头雾水,问道:“孙少爷,长毛吓你什么?”

“路上我再告诉你,记住,这事一定要保密,去告诉那两个弟兄,让他们把昨天晚上的事藏在心里,对谁都不能说!走,我们上城去!”

嘴里低声飞快说着,吴越连告辞的话都忘记说,领着吴大赛等人就急匆匆赶往了神策门城上,留下李傅氏在院中呆,心中喃喃,“完全当我不存在?难道他真看不上我?”

第六十三章 捣乱

既然现了新调来的几万太平军都是老弱士兵,吴越也马上就猜到了太平军虚张声势的真正目的——诱使清军把注意力集中在神策门,也诱使江宁守军把精兵强将集中在神策门,然后乘机向江宁城的其他城门下手,神策门这里看上去最危险,实际上反倒是最安全!

明白这点,吴越这几天一直压抑在心头的各种忧虑也马上一扫而空,知道自己接下来完全可以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吃着火锅唱着歌,等太平军从其他城门杀进城,然后就可以带着吴军练勇突围返回上海和买办爷爷团聚了!而很自然的,是否应该该把李傅氏这个漂亮小寡妇带回上海这点,当然也出现在了吴越的考虑之中。

事与愿违,吴越很快就现自己还是想得太美了,哼着******上到神策门时,还没等吴越看清楚城上情况,新来助战的张继庚就马上迎了上来,还二话不说就把吴越拉到了箭垛旁边,指着远处的太平军营地说道:“吴主事,快看长毛的新营地,情况似乎有些不对。”

“那里不对了?”吴越疑惑的举起望远镜细看,结果只看得一眼,吴越就悄悄开始叫苦了——昨天新来那三万太平军,竟然在傻乎乎的挖掘护营壕沟,战术明显是立足于守,所以老奸巨滑的铁杆汉奸张继庚很可能也已经生出了疑心。

果不其然,张继庚果然在吴越身边说道:“吴主事,你没现这事太过古怪吗?长毛的兵力数十倍于神策门守军,修筑了墙垒栅栏,已经足以抵御我军出城奇袭,为什么还要挖掘护营壕沟,采取守势,意图与我军长期僵持?”

吴越本想鬼扯说太平军是用兵谨慎,象下围棋一样未虑胜先虑败,所以才重视营地工事,但是又考虑到张继庚狡诈过人,参加过让太平军吃尽苦头的长沙大战,对太平军的了解还在自己之上,想忽悠他非常之难,吴越还是改了主意,也干脆附和着张继庚说道:“炳垣先生所言极是,我也觉得有点古怪,长毛势大却注重守御,是很不对劲。”

“吴主事,那么以你之见,长毛为什么要这么做?”张继庚又问道。

“目的无非有二。”吴越想都不想就答道:“一是诱敌,想让我军觉得他们已经胆怯,冒险出城和他们交战。二是这股长毛只是看上去人多势众,实际上却战斗力非常孱弱,所以必须采取稳守战术。”

万没想到吴越的看法会和自己完全一致,张继庚在欣喜之余,忙又说道:“吴主事,既然你也是这么看,那么我们是否想个办法,试探一下这股长毛的真正情况?”

“是应该试探一下。”吴越点点头,又说道:“但是为了安全起见,最好不要冒险出兵试探,最好是安排几个死士在夜间出城,借着夜色掩护摸到长毛新营地的旁边,近距离探察这股长毛的虚实。”

“吴主事高明,学生也是如此想!”张继庚听得更是欢喜,然后又迫不及待的说道:“吴主事,你麾下的练勇精锐,要不请你安排几个练勇出城去刺探如何?”

“我昨天晚上就已经派过了。”吴越心里嘀咕,嘴上却断然拒绝,说道:“不行!炳垣先生,不是我舍不得让我的练勇冒险,是你也知道,我的练勇已经只有四百多人了,每牺牲一个都会直接削弱整体战斗力,所以我不能再让他们去冒这么大的危险。”

说罢,吴越还又说道:“而且我的练勇都是松江人,别的不说,单是口音都难以蒙混过关,如果在出城时不小心碰到长毛的巡逻队,想装成本地人都做不到。所以为了谨慎起见,我们最好是安排几个本地人出城探察。”

“言之有理。”张继庚认可吴越的意见,又主动说道:“这样吧,我的练勇都是江宁本地人,我去挑选几个练勇,今天晚上就让他们用绳子下城,摸到长毛的营地近处刺探敌情。”

吴越含笑答应,然而张继庚兴冲冲的去了挑选出城死士时,吴越却冲着他的背影在肚子里破口大骂开了,“狗娘养的狗汉奸,你坑爹啊?真要是让你也看穿了太平军的虚张声势之计,那老子的突围计划不就全被你给打乱了?干!既然你打乱,我就捣乱,绝不能让你这事办成!”

心里存了捣乱的念头,吴越当然是马上就盘算起了如何破坏张继庚的侦察计划,而想要捣乱也很简单,只要让太平军那边知道他们已经露出破绽,或者让太平军知道张继庚的侦察计划就行,而难点就是如何在不惊动旁人的情况下做到这些。

用箭书向太平军告急当然是一个办法,但是这么做太过危险,万一露馅麻烦肯定非同一般的大,同时太平军那边已经被吴军狙击手给打怕了,根本不敢到城下近处侦察,就算把箭书射下城去,也未必能被太平军士兵拣到。派练勇出城直接和太平军联络当然肯定更不行,左右为难之下,吴越一时半会还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破坏捣乱。

绞尽脑汁的时候,新的麻烦又突然找上了门来,祁宿藻突然派人送来命令,让吴越和张继庚立即赶到仪凤门听令,吴越和张继庚无奈,只得各自放下手中工作,下城打马直奔仪凤门。而到得了仪凤门上城后,吴越和张继庚这才现6建瀛和祥厚等江宁大佬都在这里,二人慌忙上前行礼,6建瀛挥手叫免,又迫不及待的对张继庚说道:“炳垣,你快来看看,长毛在静海寺那边搞什么鬼?”

张继庚应诺,忙上前用望远镜观察城外情况,吴越也在祁宿藻的要求下上前,同样拿起望远镜观察,结果看到仪凤门西北面的静海寺那一带正有大量太平军聚集,还正在修筑防御墙垒。然后缺乏经验的吴越还在琢磨太平军此举用意,张继庚却已经脸色大变的惊叫道:“不好!长毛又在挖地道了!长毛想象攻打长沙和武昌一样,把地道挖到城墙脚下,埋设火药炸塌城墙!”

“原来太平军的真正主攻方向是在仪凤门。”吴越心中大喜——仪凤门这里可距离神策门有着八里多路,如果仪凤门告破,吴越的应变撤退时间自然更多。

“炳垣,你如何肯定长毛是要穴地攻城?”旁边的祁宿藻赶紧问道。

“很简单。”张继庚指着太平军的施工现场说道:“长毛并没有车辆运送土石到静海寺,静海寺那边的长毛却在夯土筑墙,很明显是就地取材,将就地道挖出来的泥土修筑墙垒。”

用望远镜仔细看了现情况确实如此,吴越心里更是叫苦,张继庚那边却继续恶心吴越,又马上对6建瀛等人说道:“6制台,祁藩台,长毛军中多矿工,设有土营专门负责挖掘地道,最是擅长穴地攻城,武昌城就是被长毛这一手攻破。现在长毛又在仪凤门这边挖掘地道,足以证明长毛的真正主攻战场就是仪凤门,仪凤门这边必须立即加强守御,以防不测!”

“如何加强?”祁宿藻赶紧又问道。

“第一,开深壕,筑内墙,让长毛突入外墙也无法进入城内。”张继庚建议道:“第二,仪凤门增驻军队,最好是把吴主事的松江团练调来补强仪凤门兵力,挥松江团练火力强枪法准的优势,配合守城工事歼灭来敌!”

听到这话,吴越当然是想把张继庚当场掐死的心思都有了,但还好,6建瀛最大的优点就是听不进正确意见,马上就摇头说道:“不行,长毛是否在挖掘地道都还没肯定,那能马上就拆毁城内街道房屋修筑墙壁?还有,神策门那边的战事更加吃紧,那能从那里抽调兵力?”

“6制台所言极是。”一向让吴越厌恶的江宁将军祥厚也突然变得可爱起来,说道:“江宁十三门的守御都已经布置完毕,这几天来战事虽然吃紧,却始终没给长毛突入城内的机会,足以证明我们的城防部署正确有效。贸然调整守军部署,必然会露出破绽,给长毛以可乘之机。”

张继庚急得都快跺脚了,赶紧把他在神策门那边现的可疑迹象向6建瀛等人做了介绍,然后又说道:“6制台,祥将军,如果真如学生与吴主事的猜测,长毛那边不断向神策门增兵,不过派的是老弱士兵虚张声势,那么学生就可以肯定,神策门那边实际上毫无危险,长毛的真正主攻方向,其实是这仪凤门!”

6建瀛和祥厚有些动摇,吴越看情况不妙,只能是赶紧对6建瀛等人说道:“诸位大人请放心,下官已经和炳垣先生商量好了,今天晚上我们就派死士下城,冒险刺探长毛营地的真正情况,若长毛在神策门部署的真是老弱士兵虚张声势,那么今夜探察之后,必有结果呈报!”

低声与祥厚、祁宿藻商量几句后,6建瀛这才对吴越和张继庚说道:“好吧,那你们就赶快依计行事,明天上午,老夫一定要知道神策门那边的长毛营地的真正情况。”

吴越和张继庚一起答应,然后张继庚当然是松了口气,知道让6建瀛和祥厚等人采纳他的正确建议还有希望,吴越却是肚子里更骂,骂张继庚狗汉奸,更骂洪秀全和杨秀清等人行事不密,布置一个声东击西的计策都能露出这么多破绽!

再怎么骂也没用,再不赶紧想办法破坏张继庚的侦察计划,麻烦肯定只会更大,被迫无奈之下,吴越也只好在返回神策门的路上匆匆想出了一个不是很保险的计划,回到神策门刚甩开铁杆汉奸张继庚,马上就让吴大赛替自己也去寻找一个有胆量下城的江宁练勇,还特别交代绝对不能要张继庚麾下的练勇。

有胆量下城的练勇很快找到,是一个之前曾经帮吴越拆毁城外房屋的江宁练勇,曾经从吴越手里拿到过银子,尝到过甜头所以愿意为吴越卖命。谨慎多疑的吴越仔细问明了他的身份背景,确认他与张继庚毫无瓜葛后,然后才向他问道:“知不知道我把你叫来,是准备让你在晚上出城探察敌情?”

“知道。”那练勇如实回答道:“吴军爷已经对小的说过,请大人放心,小的一定能完成大人你交代的差使。”

“那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你冒这么大的危险出城探察敌情?”

吴越又问,那练勇摇头表示不知道,吴越叹了口气,很是随意的说道:“是因为炳垣先生看出破绽,怀疑驻扎在城外的长毛都是老弱士兵,更怀疑长毛根本不想打神策门,其实真正目标是仪凤门,所以才必须找个人冒险去看看长毛情况。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白辛苦,事办成了,我赏你二十两银子!”

那练勇听了大喜,赶紧拍着胸口表示自己一定会完成任务,吴越满意点头,又直接告诉那练勇,说自己想抢这个功劳,让那练勇在天色全黑后就抢先下城,并且一定要注意保密。那练勇再度答应后,吴越也这才让自己的亲兵把那练勇带下去喝酒吃肉,把他与其他人暂时隔离。

事关重大,吴越这一天又是一整天都留在了神策门城上,连晚饭都是在城上吃的,而到了天色全黑的时候,吴越先是很细心的派吴大赛去替自己缠住铁杆汉奸张继庚,然后亲自指挥吴军练勇在自军防区把那江宁练勇用绳子放下城去。

直到确认那练勇借着夜色摸向了太平军的营地方向,吴越又让自己的练勇故意在城墙上多打火把,制造人群聚集的假象,又故意将火把灯笼伸出墙外,让在城外哨探的太平军斥候怀疑这里有特殊情况。然后才跑去城楼里找到被吴大赛暂时缠住的张继庚,力劝张继庚到了二更时分在让他的练勇下城侦察,张继庚也全然没有想过双手沾满太平军将士鲜血的吴越会主动给太平军帮忙,点头同意吴越的建议,让他已经准备完毕的练勇多等了半个多时辰。

好心就是有好报,关键时刻,就连老天爷都来帮忙,隔了半个多小时后,因为现城外的射程内有火把晃动,神经过于紧张的清军炮手未及向耿桡和吴越等人请示,自行就点火开炮,向着那些火把打了几炮。张继庚听到炮声时跑去阻止已经来不及,只能是把那些惊扰敌人的清军炮手骂了一个狗血淋头,同时也被迫让他的练勇再等半个时辰再出击,吴越肚子里偷笑,心里也不断祈祷自己派去的练勇能够被太平军俘虏。

好不容易熬到了二更过半,吴越和张继庚一起动手,指挥绿营兵把三个张继庚带出来的江宁练勇放下了城墙,隐约看到那三个练勇走远后,困得不行的吴越和张继庚刚想返回城楼睡觉,不曾想城下黑暗中已然传来了惨叫声与吼叫声,吴越和张继庚又赶紧把脑袋探出箭垛去观察城下时,又隐约看到有一个人影正在向这边冲来,还操着江宁口音大叫道:“有长毛!长毛有埋伏!啊——!”

伴随着这声惨叫,那个人影砰然倒地,然后又有几个黑影冲了上来,把他拖着迅逃离现场。见此情景,吴越当然是心中偷乐,张继庚却是懊悔得以拳砸墙,无奈道:“没办法了,我的练勇很可能已经被俘虏,今天晚上别指望再有机会出城刺探长毛军情了。”

确实是没有任何希望了,因为就在这个晚上,吴越先派出城那个练勇在经过李开芳的审问后,又被押到了太平军的下关水寨,交到了太平军的军事总指挥杨秀清的面前。问明了那练勇的口供后,杨秀清在大惊失色之余,也立即下令道:“传令李开芳,让他分出一部分战兵,接替佯军的巡逻值夜差使,佯军营地只许挖掘正面壕沟,不许挖掘两翼和背后的壕沟!再有,每夜在神策门外布置疑兵,再安排三百精兵埋伏,随时准备伏击清妖的出城兵勇。”

“东王,静海寺那边怎么办?”旁边的韦昌辉问道。

“用车辆一些石头过去,修筑一座炮台!”杨秀清连眼皮都不眨一下就答道:“再运几门火炮过去,装做要炮轰城内。哦,不,直接给本王爷炮轰城内!”

“东王妙计!”韦昌辉一拍桌子,赞道:“真筑一座炮台轰击城内,清妖肯定就更没办法分辨真假了。”

“都是托了越小妖的福啊。”杨秀清叹道:“想不到江宁城内的清妖如此奸诈,竟然能够凭借些许蜘丝马迹猜到我军的真正打算,如果不是越小妖贪功抢功,我们这次就麻烦了。”

说罢,杨秀清心里又忍不住生出了一点怀疑,暗道:“越小妖这次是否有些托大?上次他诱使李开芳偷袭神策门,可是连死间都用上了,这次他怎么会在出城练勇的面前说出如此重要的军情?是轻敌托大?还是故意为之?”

第六十四章 又惹麻烦

太平军的及时调整效果非常显著,看到太平军在静海寺那边修筑炮台,又看到神策门外的太平军只是在营地正面挖了一道护营壕沟,6建瀛和祥厚等聪明绝顶的江宁大佬就马上认为不必杞人忧天,不必劳师动众的调整守军部署,更不必劳民伤财的在仪凤门那带修筑什么内城,挖掘什么深壕。

只有抱病上城祁宿藻并不是十分放心,还有张继庚也说什么都不肯死心,但是没办法,太平军已然大力加强了对江宁十三门的监视,神策门这边尤甚,再派斥候练勇出城侦察纯粹是白白送死,拿不到太平军在神策门不过是虚张声势的证据,张继庚就没办法说服6建瀛和祥厚等人调整江宁防务,更没办法说服6建瀛等人把江宁城中打仗唯一靠得住的吴军练勇调到已经危如累卵的仪凤门去驻防。

大清忠臣张继庚心急如焚又无可奈何,乱臣贼子吴越自然是心中偷乐,不但再不用担心要和太平军死拼到底白白便宜满清八旗,还没心没肺的开始期盼太平军尽快杀进仪凤门,然后再象历史上那样杀进满城,把里面杀得鸡犬不留。

暗助太平军声东击西也有一个坏处,那就是吓住了吴越唯一的满人朋友惠征,原本都已经答应把女儿送来请吴越保护的惠征害怕神策门这边危险,又提出再考虑几天再说,吴越劝了几句见惠征不听,便也没有坚持,只是提醒惠征尽快做好安排,要不然只会悔之不及。吴越没有特别坚持的原因当然是叶赫那拉·婉贞长得并不是很漂亮,这个婉贞如果能有京城那个冯婉贞的容貌,或者是能赶上吴越无意中拣到那小寡妇李傅氏的美貌,那么吴越倒是肯定会坚持到底。

想起了漂亮小寡妇李傅氏,两天多来只和李傅氏见过一面的吴越这才现自己有些太过冷落这个可怜的小寡妇,也立即生出了再去探望一下李傅氏的念头。但是很可惜,同一天早上,聚宝门和朝阳门那边一直都是炮声不断,不知道是清军又在胡乱开炮浪费火药,还是太平军向那两座城起进攻,吴越就没好意思擅离职守,只是打算等有了空再去探望李傅氏,顺便和她好好联络一下感情。

这一等就坏了事,快到中午的时候,一个吴军练勇突然急匆匆上到神策门,向吴越行礼说道:“练总,不好了,我们的驻地出事了,有一些江宁百姓到我们的驻地闹事,留守的邓哨官叫我来请你快回去。”

“江宁百姓到我们的驻地闹事?”吴越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也再一次误会了自己麾下的狗腿子,问道:“江宁百姓为什么到我们的驻地闹事?难道有什么练勇欺负江宁百姓?”

“不是。”那来报信的练勇摇头,看看旁边神情好奇的耿桡和张继庚等人面露难色,最后凑到吴越耳边低声说道:“是练总你拣来那个小寡妇出事,她到街上买菜,被她的家里人看到要抓她,她就跑回了我们的驻地,她的家人又跑到我们的驻地闹事要人,还说要到官府去告你。”

吴越听了叫苦,无奈下也只好匆匆对耿桡和张继庚告罪,要返回驻地处理这起突事件,结果还算好,早就炮声渐稀的聚宝门和朝阳门那边这会正好停了炮声,耿桡想都不想就挥手让吴越下了城。吴越谢了,带着一队亲兵匆匆回到自军驻地时,远远就看到自军驻扎那个尼姑庵外已经聚满了百姓,隐约还能冲到女人的哭喊声音。

让亲兵开路分开人群,到得场内一看,吴越第一眼就看到李傅氏正跌坐在门中大哭,留守营地的邓嗣源领着一群吴军练勇守住大门,而门外则有一个中年妇女在拍着大腿指着李傅氏破口大骂,污言秽语不断,“贱人!小贱人!我们李家找了你这房媳妇,真是倒了十八辈子的大霉!克死了我可怜的儿子,还不老老实实的在家里守寡,跑到这里勾引男人,你这个不要脸的小贱人啊!出来!你这个不要脸的小贱人,马上给老娘滚出来!”

除了这个泼妇外,还有许多男女百姓也在指着李傅氏辱骂,只是害怕吴军练勇手里的刺刀,不然肯定早就冲进去把李傅氏硬拉出来了,邓嗣源等吴军练勇则碍于军法,不敢胡乱开枪,只是守住大门保护住李傅氏,场面僵持。见此情景,知道李傅氏可怜身世的吴越当然是火冒三丈,二话不说就拔出左轮枪对着天上开了一枪,吓得现场一片大乱,然后吴越才冲上了去,抬手先给了那泼妇一耳光,又一脚把她踹翻在地,接着又冲邓嗣源等人喝道:“楞着干什么?围攻军营,给我打!有反抗者,立即开枪!打死人我负责!”

如果不是吴越一再强调的群众纪律,邓嗣源等吴军练勇是肯定早就开了枪的,这会吴越既然开了口,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的邓嗣源等人再不客气,立即操起火枪用枪托乱砸,把那泼妇的同伴砸得鬼哭狼嚎,连滚带爬的跑开,吴越又一脚重重踢在那泼妇脸上,然后才大步上前,搀起李傅氏安慰,“没事,我来了,没事了。”

安慰无用,李傅氏捂着脸哭得更是伤心,那边鼻子已经被踢出血的那个泼妇也在地上打滚,杀猪一样的哭喊,“杀人了!杀人了!小贱人的野汉子杀人了!天理啊!公道啊!小贱人的奸夫杀她的婆婆了!”

好汉怕赖汉,可惜吴越却不是好汉是专治赖汉的亡命汉!抬手又是一枪,打在那泼妇的身旁,先吓住她的哭喊,然后吴越才喝道:“马上给老子滚!不然老子就治你一个冲击军营治罪,先一枪打死再说!”

看到吴越动辄开枪的横蛮劲,那泼妇倒也不敢再继续打滚,只是赶紧爬起来逃远,躲到几个男子身后哭喊,“你是谁?我来抓我不守妇道的儿媳妇,关你什么事?”

吴越本来懒得理会这个泼妇,不料就在这时候,人群外却又冲进来了一队练勇,为的还不是别人,正是和吴越有过仇怨的江宁筹防局练总邹鸣鹤,穿得满身绫罗绸缎,趾高气昂的大呼小叫,“出什么事了?谁在这里开枪?为什么要开枪?”

仿佛象是看到救星,那泼妇马上就冲了上去向邹鸣鹤双膝跪下,一边指着吴越和李傅氏,一边杀猪一样的哭喊道:“邹老爷,邹老爷,你要为民妇做主啊!小贱人克死了我的儿子,又跑来这里勾搭野汉子,她的野汉子还拿枪打我,用脚踢我,你看民妇的鼻子都出血了啊!邹老爷,青天大老爷,你要为民妇做主啊!”

知道邹鸣鹤肯定会乘机报复,结果也不出吴越所料,大概问明白了事情经过,邹鸣鹤马上就面露喜色了,皮笑肉不笑的冲着吴越说道:“吴主事,这事真让老夫为难了,这位李夫人不但是江宁城里的百姓,这次筹防局筹集饷银,她的家里还捐了不少钱粮,现在她说你拐走了她守寡的儿媳妇,还说你对她开枪动粗……。”

“少废话!”吴越毫不客气的打断邹鸣鹤的假惺惺,冷笑说道:“我是对她动了粗,也开了枪警告,但她在我的营地门外闹事在先,我没一枪打死她,已经是她命大!邹练总你如果想为她做主请便,告到那里我都不怕!”

邹鸣鹤很清楚吴越这么做完全合法,告到那里都没用,所以邹鸣鹤也没和吴越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只是继续阴笑着说道:“吴主事所言极是,李夫人在你的军营门前闹事,你是可以开枪警告,但你好象忘了,李夫人是为了什么到这里闹事?”

“把我儿媳妇还来!”有了邹鸣鹤撑腰,那泼妇也来了精神,冲吴越嚷嚷道:“还我儿媳妇,她是我李家的人!我家有她的生辰八字,还有无数人可以做证,她是我的儿媳妇!”

“她是你的儿媳妇,我承认。”吴越不动声色的问道:“但我问你一句,你要把你儿媳妇的带回去做什么?我怎么听你的儿媳妇说,你准备把她卖掉换银子?”

“她是我李家的人,我要把她怎么样,你管不着!”那泼妇叉着腰又蹦又跳,又冲李傅氏大骂道:“小贱人,你给老娘滚过来!别以为你有野汉子护着,老娘就拿你没办法了?老娘告诉你,今天你是跟我走得走,不跟老娘走也得跟老娘走!”

“吴主事,我也知道你是好心。”邹鸣鹤笑得更开心了,笑嘻嘻的说道:“但是没办法,你旁边那个女人,是这位李夫人明媒正娶的儿媳妇,是李家的人,你如果不把她交出来,就是违了国法。”

说罢,邹鸣鹤又笑吟吟的补充了一句,“哦,对了,现在长毛围城,吴主事你身为守城将领,却私藏民妇还拒不交出,还是违犯军法。”

吴越理亏的就是这点,李傅氏确实是那泼妇的儿媳妇不假,按现在的封建规矩,那泼妇确实可以无条件把李傅氏带走,吴越如果拒绝交出李傅氏不但违法,还直接触犯军法江宁官员中,和小刺猬吴越有仇的可不止一个两个。所以一时半会间,吴越还真想不出什么办法能把李傅氏合法留下,而旁边的李傅氏见吴越没有说话,还道吴越是准备退让,大急下慌忙向吴越跪下,抱住了吴越的双腿大哭道:“吴老爷,民女求求你,求求你,别把我交给她,你如果把我交给她,我就没法活了!”

“咦?这个小****这么漂亮?”看到李傅氏的侧脸,邹鸣鹤顿时眼睛一亮,也顿时更加来了精神,假惺惺的说道:“小娘子,你别求了,求也没用,吴主事是朝廷命官,不能带头做违法乱纪的事,你求他,只会让他更为难。”

“我死也不跟她走!”李傅氏哭喊,回过头指着那泼妇哭骂道:“这个老毒婆,她不但要把我卖掉,还要把我卖给点翠楼,去当……,去当脏女人!”

人群大哗,那泼妇却是脸不改色心不跳,反过来驳斥道:“那又怎么样?你是我李家的人,吃我李家的饭长大,还克死了我的儿子,我把你卖进点翠楼又怎么样?不想去当****,可以,叫你的野汉子拿银子出来,点翠楼出八十两,叫他拿一百两银子出来,我就把你卖给他!”

听到泼妇这话,旁边邹鸣鹤的脸色马上就是一变因为邹鸣鹤很清楚,现在的大清天下,敢和老吴家比银子还真没几个。不过邹鸣鹤也是白担心,属刺猬的吴越就从不受人敲诈,更不愿被李傅氏的狠毒婆婆敲诈,同时心中一直在盘算的吴越这时候也想出了办法收拾这个泼妇,突然把李傅氏搀起就往门里走,同时向左右练勇喝道:“把大门关上,谁敢硬闯,无需请令,直接开枪!”

邓嗣源等吴军练勇齐声答应,立即关上大门,又端起击针枪对准邹鸣鹤与那泼妇等人。见此情景,看热闹的老百姓当然又是一片大哗,那泼妇则是急得又哭又喊,而邹鸣鹤在大怒之余,又很快面露喜色,忙一拉那泼妇,说道:“李夫人,你不用急,有人收拾得了他!走,我带你去县衙,请刘县令亲自给你做主!”

那泼妇听了大喜,忙随着邹鸣鹤一起赶往治理江宁民政的上元县衙告状,然而到了上轿子的时候,邹鸣鹤却又想起一事,忙对那泼妇说道:“李夫人,记住一点,见到了刘县尊,你千万不能说想把你的儿媳妇卖了换银子,得说想把她留在家里守寡,还准备给她请一座贞节牌坊,只是她耐不住寂寞,所以才逃了出去。”

“给那个小贱人请贞节牌坊?那得要多少银子啊?”泼妇一听就大感为难了。

“你蠢啊?不用这个借口,你怎么把你的儿媳妇要得回来?”邹鸣鹤呵斥,又指点道:“先把你儿媳妇要回来再说,你不是打算把她卖八十两银子吗?我买了!”

泼妇一听大喜了,赶紧向邹鸣鹤连连道谢,邹鸣鹤也这才上了轿子赶往县衙,结果也是恶有恶报,邹鸣鹤一行人走到了半路时,又恰好碰到了正在带着旗兵巡街的江南提督福珠洪阿。知道吴越同样和福珠洪阿也有过节,正担心自己分量恐怕有些不够的邹鸣鹤又是灵机一动,慌忙下轿给福珠洪阿打千请安,也乘机把吴越和那泼妇的事对福珠洪阿大概说了,而福珠洪阿是既看吴越不顺眼,又因为武器的事和吴越闹过不快,听到有这么好的机会可以整治吴越,福珠洪阿当然是喜出望外,不但一口答应帮忙,还喝道:“用不着去县衙,走,本官到你们直接去两江总督府,请两江总督6制台为你们做主!”

占着理的邹鸣鹤听了更是大喜,赶紧又带上那泼妇和福珠洪阿一路狂奔到了两江总督府,福珠洪阿还直接把邹鸣鹤和那泼妇给带到了大堂上,结果又是得道多助,此刻6建瀛又正好在一些江宁文武官员讨论军情,吴越的另一个旗人对头祥厚也正好就在堂上,所以福珠洪阿也没客气,刚上堂就咆哮道:“反了!反了!吴越这个狗奴才,仗着有点军功就敢无法无天!6制台,祥将军,你们到底管不管?”

同为一品大员,福珠洪阿在两江总督府大堂上自然没有人什么敢指责,6建瀛和祥厚等人还疑惑的打听到底生了什么事,福珠洪阿则添油加醋,先是把吴越强抢寡妇的事夸大百倍道出,然后又把那个泼妇拉到6建瀛和祥厚等人面前哭诉。然后祥厚一听也乐了,马上就跳起来吼道:“6制台,长毛围城,吴越还敢如此无法无天,你应该重处!按军法,这是杀头的死罪!”

6建瀛左右为难了,多少有些舍不得在这个时候重处江宁城中最能打的吴越,可是这事确实是福珠洪阿和邹鸣鹤等人占理,不追究又绝对不行了。而另一个欣赏吴越的藩台祁宿藻也是万分为难,盘算了一下后,祁宿藻只能是向6建瀛建议道:“6制台,要不先把吴主事传来问一问,看看其中是否有什么隐情?如果真有什么特殊原因,叫吴越把那个小寡妇交出来就是了,大敌当前,犯不着小题大做,自毁江宁长城。”

“什么江宁长城?就凭他?连弓都拉不开的小废物!”祥厚象泼妇一样的嚷嚷道:“还有,什么叫做小题大做?强抢民女,坏人贞节,无论国法军法,都应该重处!”

抵挡不了福珠洪阿和祥厚等旗人将领的逼迫,6建瀛只能是下令立即传召吴越来见,祥厚和福珠洪阿等人听了大喜,全都拿定主意一定得借着这个机会整死吴越。捧着钱粮帐本同在堂上的惠征却是连为吴越求情的口都不敢开,只是在心里惨叫道:“慰亭,你这次麻烦大了,无论国法军法,你都说不过去啊!”(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章 小寡妇归谁?

心思各异的等待了一段时间,一身戎装的吴越急匆匆的来到总督府大堂上,很是规矩的向6建瀛行了礼,然后就好象没看到祥厚和福珠洪阿等人一样,语气焦急的只是向6建瀛问道:“敢问6制台,匆匆传唤下官,可是有什么紧急军情?”

“这小子装的真象。”6建瀛先是在肚子里暗赞了一句,然后才说道:“吴主事,不是有什么紧急军情,本督传唤于你,是有人告你强抢民女,私藏他人儿媳,被现后仍然拒不交还,既违国法,又犯军法。祥将军和福提台都为此勃然大怒,要求本督亲自审理此案,你可有什么答对?”

“强抢民女,私藏他人儿媳?”吴越面露诧异,惊讶说道:“6制台,这那跟那啊?下官受命助守神策门,这几天吃住几乎都在神策门上,那来的什么时间干这些事?又什么时候干过这样的事?”

“吴越,你装什么装?”福珠洪阿大声冷笑,指了指李傅氏那个泼妇婆婆,说道:“你看看她是谁?见过没有?”

仿佛现在才看到那泼妇,吴越先是看了那泼妇一眼,然后才向福珠洪阿点点头,说道:“禀福提台,下官见过她,刚才这个刁妇试图强闯松江团练营地,下官那时候见过她,她的鼻子还是下官踢破的。”

“听到没有?6制台你听到没有?”祥厚和几个旗人将领都象现新大6一样,迫不及待的就冲着6建瀛嚷嚷起来,“吴越他不但强抢民女,还殴打无辜百姓致伤!”

“祥将军,众位大人,你们搞错了吧?”吴越接过话题,神情十分奇怪的说道:“她算什么无辜百姓?下官刚才说得明明白白,这个刁妇试图强抢松江营地,还侮辱咒骂下官,下官为了驱逐她离开才把她打伤,这有什么不对?难道说,任何人都可以直接闯进你们的营地?你们也不驱逐离开?”

祥厚等人语塞,那泼妇却嚷嚷起来,“青天大老爷,民妇不是强闯他的什么营地,民妇是去要我的儿媳妇,我的儿媳妇在他那里,我去要我的儿媳妇啊!”

“6制台,在下可以做证。”邹鸣鹤也马上说道:“这位李夫人是去要她的儿媳妇,她的儿媳妇也躲在松江团练的营地里,学生亲眼目睹。”

“邹总办,我总算知道你的筹防局为什么连旗帜锣鼓都能被人偷走了。”吴越讥笑,振振有辞的说道:“她再有理由,那也是军营重地,没有军营主官允许,谁也不许进去!是个人有理由有借口就可以直接进军营,那长毛逆的奸细还不把嘴巴笑歪了啊?邹总办你治军有方,或许不怕,我可怕长毛的奸细把我的弹药给炸了。”

“你!你!你!”

邹鸣鹤被吴越气得连话都说不利落了,那边祁宿藻也有些看不下去,对吴越呵斥道:“越,不管是对是错,邹总办都是你的前辈,你对他说话客气点!”

“对!”福珠洪阿也跳出来说道:“就算这位李夫人强闯你的军营有错,但你把她的儿媳妇藏在你的军营里做什么?”

“福提台,下官什么时候把她儿媳妇藏在军营里了?”吴越反驳,又说道:“大清国法,军中不得携带女眷,下官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把女人藏在军营里。”

“那邹总办怎么看到她的儿媳妇在你的军营里?”福珠洪阿大喝问道。

“回福提台,刚才邹总办去下官的军营门前时,下官的军营门内,确实有一个女子。”吴越不慌不忙的回答,又反问道:“但是福提台,既然那女子是站在门内,包括邹总办在内的在场所有人都能清楚看到她,那下官如何能算是私藏民女?这又算那门子的私藏民女?”

福珠洪阿也哑口无言了,祥厚则跳起来喝道:“吴越,你少抠字眼!不管是不是私藏,这个民妇的儿媳妇在你的军营里,这总不错吧?”

“回祥将军,当时确实有一个民女在下官的军营门内。”吴越微笑答道:“但她是不是这个刁妇的儿媳妇,下官不敢确认,因为下官并不认识这个刁妇,不知道她的家庭成员情况,无法确认那个女子是她的儿媳妇。”

“祥将军,老夫可以做证,那个女子是这位李夫人的儿媳妇。”邹鸣鹤怕吴越又抠字眼,忙插嘴说道:“老夫去李夫人筹粮筹饷时,见过她的儿媳妇。”

“邹总办,那你当时为什么不说?”吴越叫起苦来,语气中尽是埋怨的说道:“邹总办,当时你如果直接说你见过那女子,还知道她是这个什么李夫人的儿媳妇,那我不是马上就把那个女人交给你旁边这个什么李夫人了?那会把她带进营中查问她的身世,又那会有后来的事?”

“吴主事,听你口气,倒是老夫不对了?”邹鸣鹤的鼻子差点没气歪了。

“当然是你的不对!”吴越更加理直气壮,说道:“那个女子跑到我的军营求救,我身为朝廷命官,自然要替皇上万岁和大清朝廷保护大清百姓,那能不问青红皂白就把她交给一个素不相识的人?邹总办,如果突然有个人跑到你家门前,说你儿子其实是他的儿子,你会不查清楚就把你的儿子交出去吗?”

听到吴越这话,许多堂上的差役都忍不住笑出了声,6建瀛和祁宿藻也是忍俊不禁,恨吴越入骨的祥厚和福珠洪阿同样憋得难受,邹鸣鹤却是几乎气昏过去,指着吴越全身颤抖,“你!你!你……,你满口污言秽语!”

“邹总办,我就是打个比方,可没有说一个脏字。”吴越微笑答道。

“行了!”怕事情继续闹大的祁宿藻开口喝止,强撑着站起身来,对6建瀛说道:“6制台,看来事情已经很清楚了,吴主事并没有那里做错,这个民妇的儿媳出于特殊原因,跑到吴主事的军营门前求救,吴主事出于爱护百姓的职责收留和保护了那个女子,又因为不能确认这个民妇是否那女子的婆婆,所以没有立即交人,这也是出于爱护百姓的谨慎,有功无过,怪不得他。”

“祁大人所言极是。”惠征也赶紧帮腔道:“吴主事勤于王事,爱护百姓,所统练勇驻扎慈修庵期间,于民秋毫无犯,百姓有口皆碑。这件事完全就是一个误会,吴主事有功无过。”

江宁城都已经危急到这个地步了,6建瀛本来就不想收拾吴越,再听到吴越已经巧妙的开脱了所有罪名,自然是马上就顺水推舟,点头说道:“言之有理,这就是一个误会,吴主事爱护百姓,确实有功无过,没有任何责任。”

祥厚和福珠洪阿等旗人将领无话可说,心里再恨吴越也找不出任何理由继续逼迫6建瀛挥泪斩马谡,只能是暗恨着紧紧闭嘴。那边李傅氏的婆婆却急了,忙说道:“青天大老爷,那民妇的儿媳呢?民妇的儿媳怎么办?”

“是啊。”邹鸣鹤也忍气吞声的说道:“6制台,就算吴主事在这件事上没有做错,但李夫人的儿媳妇现在还在吴主事的军营里,是不是应该叫吴主事把人交出来?李夫人可还要把她的儿媳妇接回去守寡,也还要为她的儿媳妇请贞节牌坊。”

“越,交人。”6建瀛想都不想就吩咐道:“把这个民妇带去你的营地,再把她的儿媳妇交给她,这事就结了。”

“6制台恕罪,没办法,下官交不出来了。”吴越无奈的摊手答道。

“为什么?”6建瀛一楞。

“因为那个女人想不开,就在下官驻扎的慈修庵出家为尼了。”吴越苦笑答道:“法号妙空,是慈修庵的主持慧谛师太为她受的戒。”

“她当尼姑了?”

6建瀛眼睛一下子就瞪圆了,那边正盘算着把李傅氏买回去当出气筒的邹鸣鹤更是勃然大怒,咆哮道:“胡说!她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出家为尼了?”

“因为她的婆婆生性狠毒,不仅时常虐待她,还想把她卖到点翠楼当妓女,她实在是走投无路,所以就索性出家当了尼姑。”吴越如实答道。

堂上一片大哗,秉性正直的祁宿藻还愤怒的看向那泼妇,怒喝道:“刁妇,你好毒的心肠!”

泼妇被祁宿藻赶紧磕头,一旁的邹鸣鹤看了不妙,忙说道:“祁藩台,你别听那个女子胡说八道,李夫人是想让她在家里守寡,还向为她请贞节牌坊,那个小****是耐不住寂寞才逃出家门,这点老夫可以为李夫人做证!”

“本官也可以做证!”福珠洪阿也跳出来说道:“李夫人亲口告诉本官,她是要让儿媳妇在家里守寡,是那个小贱人自己不愿意才跑的!”

吴越一听乐了,忙向6建瀛行礼说道:“6制台,下官弹劾福制台与邹总办轻信人言,帮助刁民逼良为娼,请制台大人处置!”

福珠洪阿和邹鸣鹤听了当然更是大怒,6建瀛也疑惑问道:“吴主事,你为什么要弹劾福制台他们?”

“因为下官已经派人去点翠楼查证过,点翠楼的老板周健良亲口承认,这个刁妇准备用八十两银子的价格把她儿媳妇卖给点翠楼为娼。制台若是不信,可以立即派人去查。”

吴越微笑答道:“还有,这个刁妇在下官的军营门前,也亲口说过她要以八十两银子的价格把她的儿媳妇卖给点翠楼,还说下官如果愿意,可以拿一百两银子把她儿媳妇买下,当时邹总办和许多百姓都在场,都亲眼所见,亲耳所听!”

做为咸丰大帝的东宫座师,6建瀛的人品再烂在这方面也要点脸面,听到吴越的话当然是勃然大怒,重重一拍桌子,吼叫道:“李杨氏,你给本官如实交代,是否真有此事?还有,邹鸣鹤,你既然亲耳听到了这个刁妇要把儿媳卖入妓院,为什么还要在本官面前说什么她是要把儿媳妇接回家去守寡?!”

泼妇被吓得直瘫软在地,邹鸣鹤也是心中大慌,但邹鸣鹤毕竟是当过几十年的官还当过广西巡抚,马上就推卸责任道:“6制台恕罪,在下之前去这个刁妇家中筹集粮款时,听她吹嘘要让儿媳守寡,还要为她的儿媳妇请贞节牌坊,一直信以为真,后来又听说她要把儿媳卖进妓院为娼,还道她是气愤儿媳私逃说了气话,但在下万没想到,这个刁妇居然如此狠毒,真要逼她的儿媳卖娼!在下轻信刁妇之言,在下有罪。”

6建瀛的脸色稍微放缓,明知邹鸣鹤是在推卸责任却不愿深究,只是拍案喝道:“来人,把这个刁妇拿下,押往上元县衙交给刘同缨,让刘同缨从重治罪!”

堂下差役应诺,立即冲上来拿人,拖起那泼妇就往走,那连尿都吓出来的泼妇魂飞魄散,挣扎着冲邹鸣鹤喊叫道:“邹老爷,邹老爷,救命啊!邹老爷你救救我,八十两银子我不要了,我把儿媳妇白送给你,一文钱不要就白送给你,邹老爷你救救我啊!”

堂上又是一片大哗,邹鸣鹤老脸通红,赶紧喝令差役赶紧把那泼妇拖下去,那泼妇却哭喊不绝,“邹老爷,我那个儿媳妇长得漂亮,又是望门寡,还是黄花闺女,你带回家去不吃亏啊!邹老爷你救救我,我把儿媳妇送给你啊!”

邹鸣鹤的老脸更红了,吴越则瞪大了眼睛,脱口惊叫道:“望门寡?还是黄花闺女?!”

“吴越,你叫什么叫?”祥厚没好气的呵斥吴越,冷笑说道:“是黄花闺女又怎么样?她已经出家为尼了,你还能怎么样?难道你还想……。”

说到这里,祥厚突然心中一动,忙喝道:“来人,给本官拿二十两银子,去那个什么慈修庵把那个小寡妇给本官赎出来!”

堂上又是一片哗然,祥厚则毫不在意,还冷笑着冲众人说道:“叫什么叫?出家了就是方外人,割断前缘与往事无关,但是出家后还可以再赎出来,重新做人,无论国法佛法都无可指责,完全合情合理!本官可怜那小寡妇年纪轻轻就削为尼,派人把她赎出来,也是出于一片好意,难道有什么不对?”

说罢,铁了心要恶心吴越的祥厚得意洋洋来看吴越,在场的旗人将领也全都拼命点头,福珠洪阿还迫不及待的说道:“祥将军,既然邹总办有意,你又把那个小寡妇赎出来,那个小寡妇就是你的人,你干脆就把她送给邹总办吧!”

“谁也不给!”祥厚笑得无比狰狞,说道:“本将军要成全她的妇道,把她关在院子里,终身不许她出门一步,让她知道什么叫三纲五常!也让江宁全城的百姓都看一看,一个寡妇该怎么为亡夫守节!”

听到祥厚这话,在场几乎所有人都是心中一沉,知道那个小寡妇这辈子算是彻底完了。惟有吴越不动声色,还怯生生的说道:“祥将军恕罪,不好意思,那个小寡妇你已经赎不出来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祥厚先是一楞,然后突然醒悟过来,指着吴越怒吼道:“难道,你已经……?”

“祥将军猜对了,是,下官已经用银子把她赎出来了。”吴越笑嘻嘻的回答道:“下官也是觉得年纪轻轻就削为尼太过可怜,所以她刚受了戒摆脱前缘,下官就花银子把她赎了出来。祥将军,你说她现在是谁的人?”

“你?!”祥厚气得差点想把吴越当场掐死了。

“谢祥将军,你也承认她是我的人了。”吴越笑得更加开心,又飞快补充道:“但是祥将军请放心,下官把她赎出来,并不是为了什么男女之事。而是下官答应过,要为皇上的一位亲戚买个丫鬟侍侯她,所以下官才想出来这个两全其美的主意,既救了那个可怜的小寡妇,又对当今万岁尽了忠心。”

“你为皇上的什么亲戚买丫鬟?”祥厚大怒问道。

不等吴越回答,还算讲义气的惠征已经战战兢兢的站了出来,小心翼翼的说道:“禀祥将军,是下官的小女儿,下官的长女在宫中为妃,下官的小女可以算是皇上的半个妻妹,吴主事之前答应过下官,是要买一个丫鬟伺候下官小女儿的饮食起居,这件事下官可以做证。”

祥厚几乎气昏过去,那边6建瀛则怕事情继续闹大,忙说道:“好了,好了,都消停了吧,既然吴主事已经把那个尼姑赎身,又准备让她伺候皇亲国戚,那就是那个女人的福气,也是吴主事对皇上的一片忠心。歇了吧,歇了吧,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

祥厚气呼呼的拂袖而去,吴越笑吟吟的恭送他离开,又在心里惋惜道:“早知道她是个望门寡,我又何必拿她便宜慈禧老妖婆的妹妹?不过算了,先把这事了啦再说,以后还有机会,以后肯定还有机会!”(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章 准备跑路

如果不是慈禧老妖婆的妹妹捣乱,吴越在这个时代就已经破了处男身了!

从两江总督府回到驻地的时候,吴越抽了个空去探望小寡妇宁傅氏,向已经恢复原名傅善祥的小寡妇大概介绍了事情经过,然后傅善祥当然是泪流满面,在吴越的面前长跪不起,誓要用一生报答吴越对她的恩情,话语中已经坦然告诉了吴越她的心意。

很可惜,军务在身,门外又有亲兵煞风景,吴越没能抓住机会检查傅善祥是否真的是个望门寡,她的前老公断气前都没能碰到她,只能是耐心安慰了傅善祥一通,又答应晚上一定再来探望她,然后就急匆匆上了城墙当职吴越得罪的江宁大佬可不一个两个,要是被他们抓住把柄,麻烦肯定只会更多。

得到了吴越晚上再来探望的承诺,又读懂了吴越眼中无论如何都隐藏不了的下流欲望,傅善祥也认命的开始着手准备侍侯吴越,烧好了热水准备伺候吴越洗澡,换了新床单新被子,也精心准备了几道拿手小菜,还把一块白布都偷偷藏到了枕下。然而就在这时候,惠征却要死不死的把他的小女儿叶赫那拉·婉贞给送了过来,还直接把婉贞给送进了傅善祥的房间,对傅善祥宣布了吴越此前对她女儿的承诺,要求傅善祥以丫鬟身份好生伺候他的女儿。

吴越知道这件事时已经是晚饭时分,尽管心中恨得咬牙,吴越却不得不请惠征与自己共同享用傅善祥精心准备的晚饭,也假惺惺的向惠征道谢。惠征则挥了挥手,坦白说道:“慰亭,你我兄弟还用得着这么客气?而且这事我也得谢你,知道不,今天早上长毛对着内城开炮,一颗炮弹就打进了婉贞借住那家旗人隔壁的院子,把婉贞吓得不轻,所以没办法了,愚兄只能是把婉贞送过来,请你帮着我照看一下了。”

“长毛在朝阳门那边开炮,内城现在的情况如何?”吴越好奇问道。

“唉,还能怎么样?还不是鸡飞狗跳,全城不安?”惠征叹了口气,恨恨说道:“愚兄就不明白了,满城那边的八千斤重炮,怎么就轰不过长毛的大炮?听说长毛那些火炮,还是吴三桂逆贼两百多年前秘密藏在岳州的老炮,怎么偏偏就是比我们大清现在的炮打得远?打得准?”

“废话,谁叫你们这些满狗故意打压我们汉人的火器展?”吴越心中嘀咕,嘴上却问道:“那么兄长,内城的守军可有什么办法应对?这任由长毛不断炮轰内城,对军心士气的影响很大啊?”

“他们能有什么办法?”惠征满肚子的火气,恨恨说道:“出城突袭长毛在朝阳门外的炮台他们没胆量,火炮对轰不过,有人听说神策门这一带的火炮打得准,建议从神策门这边调炮手过去操炮和长毛对轰,祥厚不但不答应,还反骂出主意的人是蠢货,说什么一旦把汉人放进了内城,汉人就肯定会乘机打开内城的城门,放长毛进内城!”

别说这话夸张,历史上更夸张,第一次鸦片战争时,英**舰开进长江逼近镇江,守镇江的旗人副都统海龄就认定汉人一定会勾结英国人出卖镇江,派旗兵大肆屠杀无辜的汉人百姓,末了还被前后清共同誉为爱国将领。

言归正传,听到惠征这话,吴越暗怒之余也悄悄暗喜,巴不得太平军早一点攻进满城执行他们的历史使命。再然后,知道江宁城已经时日无多的吴越为了留下惠征这条直通咸丰大帝耳边的说话渠道,又违心的低声说道:“兄长,还是那句话,情况一旦不对,什么都不要管,马上过来和我会合。”

惠征点点头,也是低声说道:“贤弟,到时候为兄可是什么都拜托你了,江宁这情况,愚兄算是彻底死心了。”

仿佛是为了验证惠征的这番判断,惠征的话才刚说完,邻近的神策门城上就是炮声大作,报警铜锣声此起彼伏,把在一旁低声聊天的傅善祥和婉贞都吓得失声惊叫。吴越无奈,只能匆匆扒完碗里的剩饭,留下惠征照顾两个弱女子,领了亲兵赶到城上察看情况。

神策门守军开炮的原因把吴越气得是七窍生烟,仅有几十名太平军在城上晃了一圈,就把城上守军吓得赶紧开炮。除此之外,大壮观山那边虽然出现了大量红色灯笼,象是有太平军在集结,可是吴越用望远镜仔细观察之后,却无比怀疑太平军是把灯笼系在树上或者驴马身上,用少量兵力驱逐毛驴骡子行进,制造准备夜袭的假象,诱骗神策门守军大量浪费宝贵弹药。

太平军这样的虚张声势,其实也是在直接给吴越帮忙,至少可以让吴越不必担心被6建瀛和祥厚等人从其实最安全的神策门调走,所以吴越始终没有点破太平军的战术意图的同时,也秘密开始准备撤退计划,借口战事需要让士兵大量准备行军干粮,又严令禁止浪费击针枪子弹,还悄悄准备了一些红布,以便在需要时扮做太平军迷惑敌人。

再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晴朗了多日的江宁这一带接连下了两天的大雨,虽然严重影响了吴军练勇的战斗力,但好在太平军并没有抓住这个机会向神策门起进攻,仅仅只是抓紧时间彻底夷平了神策门外的碍事房屋院落,让吴越白担心了两天使用纸壳子弹的击针枪和左轮枪,还有燧点火的米尼枪,最害怕的可就是雨水。

这两天的大雨也帮了太平军一个大忙,那就是严重影响了江宁清军对太平军地道的侦察效果始终怀疑太平军真正主攻目标是仪凤门的铁杆汉奸张继庚,费了不小的力气说服祁宿藻和上元县令刘同缨在仪凤门内挖掘深坑,埋设水缸布置地听,让耳音灵敏的清军士兵坐在缸内静听,借以寻找太平军地道的位置,结果却因为这两天的大雨影响,地听也就成了虚设。(史实,这两天的江宁大雨确实存在。)

最后,在吴越和老天爷的联手帮忙下,也在太平军将士日夜不停的奋力挖掘下,太平军终究还是成功挖掘出了三条从静海寺直通仪凤门城墙下的地道。情况呈报到太平军的军事总指挥杨秀清面前,杨秀清在大喜之余也没犹豫,立即召集太平军众将布置攻城计划,并将起总攻的时间定在了两天后的二月初十!

二月初八下午,杨秀清在下关水寨召开军事会议,向与会众将安排攻城计划,决定先在二月初九这天向江宁十三门全面起佯攻,消耗清军已剩不多的火炮弹药,也进一步疲惫清军的体力精神,二月初十再真正起总攻,总攻主战场则被杨秀清亲自定为聚宝门和仪凤门。

在场的太平军将领都是身经百战之辈,所以杨秀清只是交代了计划步骤,就再没去关心细节问题,细节任由诸将自行挥。惟独神策门这边,杨秀清很是花了一些力气关心,向负责佯攻神策门的太平军大将吉文元吩咐道:“吉副丞相,明后两天的战事,偏师战场就数你的担子最重,本王不要你真能攻下神策门,但是一定得给本王咬住越小妖,逼着他把麾下妖兵尽数调到城上作战,不能让他抽身增援其他战场,还得大量消耗他的洋枪弹药,这一点最为关键,你务必要办到!”

“还有。”杨秀清又补充了一句,道:“本王知道越小妖不好对付,所以本王不会计较你付出多少代价!”

“末将谨遵东王号令!”吉文元抱拳大声答应,又迫不及待的问道:“东王,能否给末将再补充一些战兵?后天我天国大军破城之后,越小妖如果从神策门突围逃跑的话,末将担心仅凭手中的三千战兵,难以将越小妖和他的妖兵全歼。”

杨秀清点点头,刚开始盘算应该给吉文元补充多少战兵,一旁的北王韦昌辉却抢先站了起来,说道:“东王,用不着给吉副丞相补充战兵,后天总攻时,本王亲率三千精锐为吉副丞相押阵,助吉副丞相全歼越小妖,为林副丞相和我天国阵亡将士报仇雪恨!”

杨秀清并不是很愿意接受韦昌辉的自告奋勇,但考虑到这次攻打江宁名城,负责南线的是翼王石达开,负责北线的是自己的心腹爱将李开芳,不给北王六千岁韦昌辉一个建功的机会实在有些说不过去。所以盘算了半晌后,杨秀清还是很勉强的点了点头,同意由韦昌辉亲自率军去为吉文元担任预备队。但杨秀清却还是有些不放心,又向韦昌辉叮嘱道:“北王,小心提防越小妖的冷枪。之前我军几次与越小妖交手,先中枪的都是我军将领,你贵为北王六千岁,肯定是妖兵冷枪的选对象,若非必须,北王你最好不要亲自率军冲锋陷阵。”

“九千岁放心,这点我当然知道。”韦昌辉神情轻松的说道:“越小妖不突围便罢,他要是真敢从神策门战场突围,本王担保让他全军覆没!”

看出韦昌辉多少还是有些轻敌,但是私下里与韦昌辉交情并不是很好的杨秀清却懒得再和他废话,只是又转向了负责仪凤门主战场的李开芳,叮嘱道:“李丞相,我知道你深恨越小妖入骨,但是你务必记住一点,拿下江宁城才是我们的要目标,所以炸毁了江宁城墙后,你绝不能为了报仇直接兵进神策门,只能是优先守住我军入城道路,为我后续大军打开入城道路!”

李开芳唱诺,心里也万分遗憾神策门那边太不适合地道攻城玄武湖一带的地下水干的好事,所以李开芳唯一所能做的,也就是暗暗祈祷,“越小妖,你千万别跑啊!阵亡的天国将士,你们的在天之灵也一定要保佑我可以亲手为你们报仇!”

…………

偷袭战和奇袭战也就罢了,准备起大规模战事还能做到不露半点蛛丝马迹,那是连二十一世纪的美帝军队都无法做到。所以太平军再是如何的封锁江宁城的内外交通,他们积极备战准备起大规模进攻的种种动作,还是没能瞒过江宁城里一些人的眼睛,其中既包括吴越,也有战场经验还在吴越之上的铁杆汉奸张继庚。

吴越和张继庚都是通过太平军的攻城武器准备情况分析出敌人即将起全面进攻,这些天来为了准备攻城武器,太平军一直都在砍伐军营附近的木材,日夜不停的运往营中,打造出了数以千具的上城飞梯和过河桥车。而二月初八的傍晚时分,太平军却又突然停止了这一工作,同时营中炊烟数量突然增多,持续时间也远往常,露出正在赶做干粮的迹象,吴越和张继庚就马上都断定,太平军很有可能在第二天就起大规模进攻!当然,因为严重缺乏情报支持的缘故,吴越和张继庚都无法判断太平军的真正总攻时间是在第三天。

得出这个结论,吴越当然是赶紧让吴军练勇也积极备战,早早做好突围准备。张继庚则是连夜去了两江总督府拜见6建瀛报告这一情况,力劝6建瀛立即全力备战,把江宁城里最能打的吴军练勇撤回城内,当做总预备队使用,同时加强仪凤门的守御。但是很可惜,6建瀛还是不听,仍然拒绝采纳这些正确建议,自知死期已近的张继庚急得放声大哭,但是又无可奈何。

二月初七夜,三更后巡城,由水西、汉西,巡至仪凤,天已明。守城兵无几,乡勇均未上城,北城主将绿营总兵程三光酣睡帐中。这是助守江宁城的前浙江乐清副将汤贻汾留下的原始记载。

在如此松懈的情况下,当太平军将士突然向江宁十三门同时起进攻的时候,江宁清军的仓促与混乱当然是可想而知,还没等太平军正式起进攻就已经拼命开炮轰击空地,白白浪费火药却毫无杀敌效果,江宁文武几大佬6建瀛、祥厚和福珠洪阿全都吓得龟缩家中,不敢上城一步,惟有布政使祁宿藻抱病登上聚宝门督战,却又偏偏赶上太平军布置在报恩寺的火炮密集轰击城楼,瓦裂木碎间尘烟飞扬,祁宿藻心胆具裂,再次大量吐血,又一次摔倒昏迷。

抬回了官署被救醒后,自知命不久矣的祁宿藻乘着还能动弹,赶紧提笔书写遗折向大清朝廷和咸丰大帝告罪,然而遗折尚未写完,,突又闻报6建瀛和福珠洪阿都拒绝上城督战,气愤担忧之下,祁宿藻这位江宁城中唯一靠谱的大佬顿时一口鲜血喷在遗折上,两腿一蹬,当场断气!

其实祁宿藻已经算是幸运的了,他如果是到了神策门督战,恐怕他连被抬回官署的机会都没有,当场就能被吓死在神策门上!太平军对江宁其他城门都是雷声大雨点小的佯攻,惟有在神策门这边是真的猛攻,受命牵制和消耗吴军练勇的太平军大将吉文元根本就是不惜代价,仅一个上午,就向神策门起了六次蚁附攻城,同时集中炮火猛轰神策门,在没有修建炮台的情况下玩命与神策门对拼炮火。

如果不是神策门上还有张继庚这个相对比较靠谱的战友,杨秀清大量消耗吴军练勇弹药的目的肯定能够顺利达成。也亏得有张继庚这个铁杆汉奸拼死守城,带着他亲手组建的练勇四处奔走抗击,凭借居高临下的优势迎头痛击太平军的蚁附将士,吴越才有底气命令麾下练勇禁止使用弹药无法补充的击针枪,全凭弹药勉强可以获得点补给的米尼枪杀敌,还极不要脸的用银子收买耿桡,让吴军练勇从清军绿营兵手里抢来火绳枪射击,拼命节约最为重要的击针枪子弹。

还有很关键的一点,就是英**舰免费帮吴越训练那些吴军炮手,靠着这些炮手操作火炮,神策门上的十六门火炮才得以尽显威力,有效打乱了太平军的攻城队列,使得太平军无法挥兵力优势密集攻打某一墙段,只能是分散兵力分路冲击,多少给了神策门守军一点喘息时间。然而令吴越欲哭无泪的是,因为清军火炮的质量问题,火炮连续射过多,炮身过热,导致一门火炮突然炸膛,炸死了一名吴军炮手和两个在旁边帮忙的清军炮手,也给神策门守军的士气造成了不小打击。

到了正午时分,好不容易打退了太平军的第六次蚁附进攻后,吴越吩咐将士抓紧时间喝水吃饭的同时,自己也赶紧抓起水葫芦往嘴里大口大口的灌水,眼睛则警惕的继续看着城外太平军队伍。而当看到太平军仍然没有半点撤退迹象,相反还在积极调兵遣将,准备起第七次进攻,吴越顿时就叫起苦来,“糟了,再这么打下去,就算守得住神策门,我的练勇体力和弹药都得大量消耗,到时候照样还是想突围都难。必须得赶紧想个办法,先暂时稳住太平军,给我的练勇多争取一点休息时间。”

坑蒙拐骗这方面从来就难不倒吴越,眼珠子转了几转后,吴越就冲到了同样在气喘吁吁的张继庚和耿桡面前,低声对他们说了自己匆匆想出来的缓兵之计。张继庚和耿桡听了虽然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但是考虑到他们的士兵练勇都已经累得厉害,那怕多争取一刻休息时间也是好事,两人终究还是点了点头,都说道:“试一试!不管成不成,先多争取点休息时间再说!”(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章 争取时间

吴越和张继庚在城墙上打得惨,吉文元带着太平军在城墙下当然打得更惨,六次蚁附攻城下来,太平军的士卒死伤数字已然突破千人,虽然大部分都是二线的炮灰,但其中也有相当不少是吉文元的嫡系精锐,损失着实让吉文元肉痛心疼,同时对太平军的军心士气也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可是没办法,杨秀清给吉文元的任务是把吴军练勇咬死在神策门,还有大量消耗吴军练勇的弹药,两个任务都只是开了一个头,所以再是如何的肉痛心疼,第六次蚁附冲锋被神策门守军打退后,吉文元还是马上命令第七支攻城军队出阵,铁了心要凭借兵力优势彻底耗垮吴军练勇。

以二线军队为主力辅之以少量精锐组成的攻城队很快抬着飞梯出阵,吉文元刚想下令起进攻,不料神策门城上却突然出现了一面白色旗帜,由一名旗手举着摇晃,还有许多的清军士兵在城墙上大喊大叫,只是隔得太远,听不清楚在喊什么。

觉得事情太过古怪,生出了好奇心的吉文元便临时改了主意,让第七支攻城军队暂时原地待命,又派了一个亲兵上前去听清军士兵在喊什么,亲兵飞奔上前后不久就跑了回来,向吉文元抱拳奏道:“禀副丞相,清妖是在喊别打了,要我们派一个代表上去和他们谈判,他们有大事要和我们谈。”

“有大事要和我们谈?难道是想投降?”

吉文元的第一反应当然是神策门清军想要献城投降,也多多少少有些心动第一个率军杀进江宁城可不是什么小功劳,所以即便怀疑其中或许有诈,吉文元还是派了自己的亲兵队长上前,让亲兵队长去问清军想谈什么。

怕将来背黑锅,吴越把神策门守将耿桡给推了出来,教他对太平军使者喊道:“城下的太平天国大使,我叫耿桡,是大清江宁绿营的守备将军,也是神策门的守将,你认识我不?”

“少废话,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城下的太平军使者很是不耐烦的催促,然后在吴越的指点下,耿桡才又大喊道:“太平天国的大使,麻烦你告诉你们的攻城主将,就说请他暂停攻城片刻,我大清两江总督6建瀛6制台一会就要来到城上,要亲自和他商谈一些事!”

太平军的使者听了有些纳闷,但军令在身,还是答应了替耿桡转达话语,然后耿桡又在吴越的指点下赶紧又大喊道:“等等!烦请转告贵军攻城主将,就说我们6制台说了,你们如果不答应谈判,他就要下令烧毁江宁粮仓,让你们进了城也没粮食用!”

吴越让耿桡说这话当然是瞄准了太平军的要害命脉下手太平军千里而来,没有后方补给,粮草全靠就地征收,当然得要顾忌一下江宁城里的粮草安全。所以亲兵队长把话带回了吉文元面前后,吉文元皱眉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吩咐道:“去告诉清妖,就说我答应和6建瀛谈判。”

可怜的亲兵队长又辛辛苦苦的跑到城下转达吉文元言语,吴越听了大喜,忙又指点耿桡大喊道:“多谢大使,请稍等片刻,我们6制台已经在赶来神策门的路上了,一会就到!还有,做为报答,我们允许你们派人抢救城下的伤兵,只要你们不碰城门,我们就绝不开枪放箭!”

吉文元果然中计,同意暂侯片刻之余,也赶紧派出辅兵上前,抢救之前没能带回来的伤兵重伤员。吴越和张继庚在城上见了大喜,也是赶紧补充饮水干粮和抢救伤兵,同时也乘机让士兵练勇休息和冷却大炮,全力争取比黄金还要宝贵的时间休整。

过了半个小时后,等得不耐烦的吉文元一度派人催促赶快谈判,吴越则又让耿桡出面,大喊道:“贵军请再等一等,两江总督府上在南城的西华门大街,离神策门这里差不多有二十里路,6制台年纪大了又骑不了马,只能坐轿子,轿子走得慢,所以你们得再等一会。不过你们请放心,快了,马上就到了!”

好不容易又把太平军使者骗回了一次,又过了五六分钟,正当吉文元逐渐怀疑中计的时候,也正当吴越和张继庚认命的准备继续迎战的时候,奇迹却突然出现6建瀛领着几个江宁官员,还真的畏畏缩缩的上到了神策门,还一见面就无比疑惑的向耿桡和吴越问道:“出什么事了?不是说你们这里打得最激烈么?怎么又突然不打了?”

不知道6建瀛是否准许这么做,耿桡、吴越和张继庚等人只能是赶紧把刚才用的缓兵计禀报给6建瀛,又拼命强调客观原因,说是因为大炮过热需要冷却,伤兵过多需要抢救,干粮和饮水需要补充,不得已才这么做。然而令吴越和张继庚喜出望外的是,6建瀛听了后不但没有怒,还满脸惊喜的问道:“真的?这么做真的有用?”

“制台,有没有作用,你一看就知道。”吴越指指远处暂时按兵不动的太平军,又说道:“长毛千里而来,没有粮草补给,害怕我们真的一把火烧了江宁城里的粮食,所以才会中计。”

看了一眼远处暂停攻击的太平军,6建瀛更是惊喜万分,忙又问道:“吴主事,那你还有没有办法再骗骗长毛,让他们暂时退兵,或者多争取一点时间?”

吴越一听乐了,想都不想就对6建瀛说道:“6制台,很容易,只要你不介意,你可以亲自出面和长毛谈判,就说你愿意让出江宁城和完好无损的江宁粮仓,换长毛放你率领城里的军民百姓离开。城下的长毛大将肯定做不了主,也肯定要禀报洪秀全和杨秀清这些长毛领。”

“这么一来,洪逆杨逆就算不中计,也起码可以给我们争取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他们如果中计真的相信,那我们可以争取的时间就更多了,说不定还可以找各种借口争取更多时间,等到我们援军到来!”

吴越抄袭张特的这个馊主意虽然粗浅,可是做梦都想拖到援军到来的6建瀛听了却是赞不绝口,马上就同意依计而行。结果也恰好就在这个时候,早就等得不耐烦的吉文元再次派出使者来到城下,要求6建瀛马上出来谈判,否则就要立即起进攻。

终于轮到咱们一直吃干饭的6大总督大显身手了,正正衣冠站到了箭垛旁边后,6建瀛先是大声表明自己的身份,然后在吴越的指点下要求太平军攻城主将过来谈判,吉文元见了也无比听话,立即同意亲自与6建瀛谈判。只是害怕吴军练勇的冷枪冷炮,所以吉文元没敢走得太紧,只是派了一些亲兵来回传话,借亲兵之口间接与6建瀛谈判。

如吴越所料,当6建瀛提出要以交出城池和粮仓为借口换取太平军让路放行后,吉文元果然不敢私自做主,只是要求6建瀛暂时等待一段时间,等他与洪秀全、杨秀清取得联络再给6建瀛答复。6建瀛听了大喜,不但一口答应,还不用吴越指点就主动喊道:“好,本督可以等待,请告诉你们的领,最好请他们亲自到神策门城下来,亲自与本督当面谈判!”

带着6建瀛的口信,吉文元的使者一路打马飞奔到了下关水寨,通过太平军将士的层层封锁,浪费了不少时间才得以见到洪秀全和杨秀清,向洪杨二人禀报神策门生的情况。结果吉文元的使者才把话说完了,鼻子差点气歪的杨秀清就放声咆哮了,“蠢货!这是缓兵之计,你们这些蠢货怎么就信了?马上回去告诉吉文元,叫他别理清妖的诡计,只管给本王继续攻城!”

吉文元的信使唱诺,刚想离开时,不料高坐正中的洪秀全却突然开口,先是叫住吉文元的使者,然后很是疑惑的向杨秀清问道:“东王兄弟,你为何认定这是清妖奸计?我天国大军重兵围城,清妖总督弃城求活,这很符合情理啊?如果清妖总督是真心求活,你又断然拒绝,清妖真的放火把城中粮草烧光,不是太可惜了?”

“万岁,怎么连你相信清妖的鬼话?”杨秀清哭笑不得,耐心解释道:“万岁明鉴,且不说到目前为止,还从来没有督抚一级的清妖向我军投降。就算这个6建瀛真的有心和我们谈判,他也应该是登上邻近下关的仪凤门,要求与我军谈判,那会跑到远离下关码头的神策门说这样的话?这不是故意拖延时间是什么?”

杨秀清的分析自然是完全合情合理,可惜洪秀全却还是不信,又表态怀疑6建瀛是见神策门战事危急才生出这个念头,还动心想亲自到神策门下和6建瀛亲自谈判。杨秀清勃然大怒,干脆又上演了一出天父下凡的精彩戏剧,先以天父的名誉训斥了次子洪秀全一通,然后又冲着吉文元的使者咆哮道:“快去传令,叫吉文元继续攻城,再有迟疑,天法不容!”

杨秀清的决策自然正确,见识分析也自然精妙,然而无用,等他的命令送到了吉文元的面前后,神策门这边都已经争取了足足三个小时的时间休息调整,所以再当太平军起第七次蚁附攻城时,不但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还必须得面对体力已经基本恢复的神策门守军的迎头痛击,不但损失更大,还再难收到消耗吴军练勇弹药和体力的效果。

顺便说一句,看到太平军连招呼都懒得打就直接起进攻,6大总督连滚带爬的冲下城墙逃命的同时,还没忘了冲吴越叫喊,“吴主事,以后再有这样的妙计,你记得一定要马上禀报本官,只要能争取时间,本官一定采纳!”

是日,太平军猛攻江宁十三门整整一个白天,直到天色全黑方才退兵撤走。看到了太平军撤退后,筋疲力尽的江宁清军也马上横七竖八的歪倒在城墙上,象是差点淹死一样的大口大口喘气,许多士兵还才刚躺下就鼾声大作的睡去。而神策门这边的情况也同样如此,即便在中午骗到了三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却因为是真刀实枪的与太平军接连火拼多场,士兵和练勇仍然还是累得连庆祝欢呼的力气都不剩下,许多人同样是倒地就睡。

吴越和张继庚同样累得十分够戗,但这两个奸猾之辈都害怕太平军去而复返,坚持着都没有立即下城休息,一边让士兵练勇继续保持戒备状态,一边仍然紧张的观察着太平军的一举一动。在此期间,张继庚还向吴越提醒道:“吴主事,这会不管长毛是真退假退,今天晚上你的练勇都不能脱衣睡觉,必须时刻提防长毛又来攻城。”

吴越点点头,问道:“炳垣先生,以你之见,类似今天这样的进攻,长毛能够持续多久?”

“才只是开始。”张继庚脸色阴郁的回答道:“长毛以地穴攻城时有个习惯,就是先会起一段时间的佯攻,然后再突然引爆埋藏在城墙下的火药,最后才起真正的总攻。所以,如果不幸被我料中,静海寺那边是假炮台真地道,那么今天的战事就只是长毛的佯攻,长毛真正的进攻,也还在后面!”

“今天还只是佯攻?”吴越有些傻眼,探头看看城下横七竖八的尸体,惊讶说道:“今天的进攻也算是佯攻的话,那长毛也太舍得下本钱了吧?洪秀全和杨秀清他们,就真不把士兵的命当成……。”

话说到这里,吴越已然自行打住,惊讶说道:“不对!难道长毛今天的进攻,只有神策门这边是真的?其他城门都是装模作样的佯攻?”

“吴主事,你现在才看出来啊?”张继庚苦笑说道:“其实正午的时候,我就已经看穿了长毛的真正用意,他们是真的在猛攻神策门,但他们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攻破神策门,更不敢奢望能够从这里取得突破。他们真正的目的,是缠住你,让你无法分身去救其他城门!”

说罢,张继庚又看了一眼吴越,淡淡说道:“吴主事,今天我让麾下练勇不惜代价的抗击长毛,其实真正的目的也是为了让你节约火枪弹药和练勇体力,让你随时可以抽身去救其他城门。不然的话,我能看不出来吴主事你今天没用全力,一直在尽量节约火枪子弹?”

吴越沉默不语,心里是既感谢张继庚的全力分担,也暗恨这个铁杆汉奸的执迷不悟,铁了心给满清八旗当奴才还不知悔改。张继庚则又叹了一口气,道:“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仪凤门,那里的地听虽然没能现长毛的地道,但那是因为连续下大雨造成的,所以吴主事,如果仪凤门那边传来爆炸声响,还望你立即提兵去救仪凤门,千万别辜负了我的一盘苦心。”

什么叫好心当做驴肝肺,张继庚就是好心被当做了驴肝肺,听了张继庚自肺腑的由衷之言后,吴越不但没有半点感激,相反还在心里暗暗琢磨道:“不行,得想办法把这个铁杆汉奸弄走!不然的话,太平军在仪凤门那边爆破得手,我在这里出城突围,这个铁杆汉奸肯定不答应,万一这个狗汉奸在我出城时突然把瓮城的千斤闸放下去,那我的麻烦就大了!”

想把受命助守神策门的张继庚弄走虽然没有那么容易,但还是那句话,在坑蒙拐骗方面能够难得住吴越的事情不多,仔细盘算了片刻后,吴越就又想出了一个馊主意,忙向张继庚说道:“炳垣先生,既然你无比怀疑长毛的真正主攻点是仪凤门,还有长毛猛攻神策门是为了牵制我,那么为了谨慎起见,我们干脆抢先布置一支疑兵如何?”

“疑兵?”张继庚眼光一闪,忙问道:“如何布置?”

“弄一些木棍,绑上刀子冒充刺刀,给你的练勇备着。”吴越建议道:“如果真的出现了什么紧急军情,你就带上你的练勇,打上我的旗帜,假装成我的军队,或是去救援战场,或是冒充我继续留守神策门。这么一来,江宁城中就等于出现了两支松江团练,关键时刻突然使出,必然可让长毛疑神疑鬼,猜不透我的真正所在!”

“好主意!”张继庚一听大喜,一拍箭垛说道:“长毛对吴主事你这么忌惮,看到你的练勇调动,必然会做出临阵调整,有利于我军见机取利!此计大妙,我这就去准备!”

说罢,张继庚还真的急匆匆去了组织他的练勇准备假冒吴军练勇,吴越见了心中暗喜,暗道:“狗汉奸,最好是太平军把你当成了我,全力的围追堵拦,让我可以更轻松的突围撤退。”

没心没肺的嘀咕完了,吴越还又抬眼去看远处的太平军营地,心里更加没心没肺的嘀咕道:“洪秀全,杨秀清,你们争点气,赶紧炸开城墙杀进来吧,老子实在是不想在江宁城里呆下去了!”

太平军没有让吴越失望,次日清晨,咸丰三年二月初十的清晨,卯时将半,天未明,大雾笼罩,一片朦胧的仪凤门那边就突然传来了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狮子山正面的城墙轰然倒塌,露出一个两丈来宽的缺口!

与此同时,早已调整好了炮位的太平军火炮也数十门一起炮,猛轰城墙爆破处,不但大为加强了爆破效果,还意外的引了城墙上的一门红衣大炮殉爆,雷鸣般的爆炸声中,狮子山正面的城墙接连垮塌,城墙缺口迅扩大至六丈以上!

江宁,城破!(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 江宁城破

太平军炸开仪凤门城墙的时候,累了一整天的吴越还正在酣睡之中,被巨大的爆炸声惊醒,又听到仪凤门那边传来接连不断的火炮轰击声,虽然还来不及去探察太平军的地道爆破效果,吴越心里还是马上明白必须立即着手准备突围撤退了!不然的话,被自己秘密帮助过的太平军一旦成功杀入城内,铁定会忘恩负义把自己千刀万剐!

当然,关于是否忘恩负义,李开芳、林凤翔和吉文元等太平军将领都表示不服!

明白局势的危险,吴越再不迟疑,立即检查了随身装备,然后冲出房去,向已经全都被爆炸声惊醒的吴军练勇大声下令,命令得力帮手邓嗣源率领本哨人马留守营地,看守剩下的武器弹药,没有自己的命令绝不许离开,又命令所有练勇检查干粮饮水和武器装备,每人携带三十颗击针枪子弹上城,同时又密令心腹吴大赛收拾金银细软,先行联系居住在邻近小院的傅善祥和婉贞,让她们万不可离开住所半步,也做好随时离开的准备。

做好了这些安排后,吴越才带着亲兵队和另一个哨上城,与在城墙上驻扎的黄大傻和孟驲两个哨会合。而与此同时,神策门外的太平军也已经大量出动,正在向着神策门这边杀来,先头军队还已经逼近到了神策门两里内,明摆着要象昨天一样猛攻神策门。

这时,铁杆汉奸张继庚也带着一些练勇冲上了神策门城墙,还一见面就带着哭腔冲吴越和耿桡喊道:“吴主事,耿守备,大事不好!被我猜中了,长毛果然在仪凤门那边埋了火药,炸塌了一段城墙!”

“炸塌了多少?长毛杀进城里没有?”吴越赶紧问道。

“听说炸塌了六七丈,已经有一些长毛乘机杀进了城来,具体情况还没确认。”

张继庚如实回答,结果耿桡一听就大声叫苦了,跺着脚不知所措,吴越则是既欢喜又担忧,生怕报仇心切的太平军进城后二话不说就直接向这边杀来,便赶紧向耿桡提议道:“耿大哥,既然长毛已经进了城,那么为了安全起见,我分一个哨下城守住城门,提防长毛杀过来冲击城门,接应城外的长毛。”

对吴军练勇战斗力无比依赖信赖的耿桡一口答应,张继庚也不疑有他,同样没有反对,当下吴越赶紧让黄大傻率领本哨下城守卫城门甬道,又悄悄盯上了瓮城千斤闸的控制机关,寻思如何才能找到机会破坏机关,让千斤闸失去作用。

刚把黄大傻派下城,还没等居住在城内各寺庵的练勇上城助战,城外的太平军就已经起了猛烈进攻,还一次性就投入了过两千的兵力直接蚁附攻城,吴越和耿桡、张继庚等人无奈,只得按照的办法全力抵抗,以石头灰瓶重点打击搭上城墙的飞梯,以火绳枪射击远处敌人,期间吴越还难得大方的让亲兵用左轮枪射击蚁附敌人,拼命稳住神策门这边的防线。

有居高临下的优势,太平军的攻城手段又比较单调,除了用飞梯蚁附外最多就只是拿撞木撞击一下城门,应对起来比较容易,暂时确保神策门安全倒是问题不大。但是城内的情况却十分糟糕,仪凤门大街、三牌楼、马台街和金川门那边接连冒出火头浓烟,也不知道是太平军已经杀到了那里,还是活动猖獗的天地会成员放火制造混乱,同时朝阳门和聚宝门那边也是炮声不断,很明显也已经展开了激战。

受此影响,人心惶惶的江宁百姓基本选择了闭门不出,筹防局那些战斗力为负的练勇也基本都没上城助战,张继庚控制的练勇虽然士气相对比较高上一些,却也只有六七成上到城墙作战,余下的全都当了逃兵,神策门这边本来就单薄的兵力也因此变得更加单薄。

考验6建瀛和祥厚等江宁大佬统帅指挥能力的关键时刻来临,结果让张继庚欲哭无泪和让吴越悄悄暗喜的是,负责外城防御的6建瀛始终就没下达过一道命令应对如此危局,倒是内城那边听说派出了预备队救援仪凤门,但这个道听途说却始终没有得到证实,相反倒是位置最为偏僻的太平门那边也冒出了火光浓烟,还有人报告说那边的枪声十分密集,还确认枪声是在城墙内部响起。

没有上帝视角,又严重缺乏情报支持,江宁城中最有谋略的张继庚和最能打的吴越都拿这样的混乱复杂局面束手无策,只能是一边奋力抵挡太平军的进攻,一边派人去两江总督府的6建瀛联系,同时联系筹防局的其他绅董,让他们尽可能组织练勇上城来帮忙。结果去和6建瀛联系的人没回来,与吴越小有交情的惠征穿着官服跌跌撞撞的跑上了神策门,带着哭腔对吴越喊道:“贤弟,不好了,长毛炸开了仪凤门的城墙,还抢占了城墙缺口,大股的长毛正在进城,外城已经破了!”

“6制台呢?他到那里去了?”张继庚抢着问道。

“他去内城了。”惠征哭丧着脸说道:“刚听说长毛杀进了城,6制台就去了内城,说是要和祥将军商量如何守城,但一去就再没回来。”

“老匹夫!”早就对6建瀛满肚子火气的张继庚重重一拳砸在城墙上,咆哮道:“什么商量如何守城?这个老匹夫九成九又是临阵逃跑,进内城逃命!”

“炳垣先生,别楞着了。”吴越乘机怂恿道:“用我们昨天商量的办法,你打着我的旗帜往仪凤门去,布置疑兵恐吓长毛,为我们争取应变时间!”

“仪凤门那边形势危急,应该你去才对。”张继庚反对,说道:“我打着你的旗帜留守神策门,替你牵制这里的长毛。”

“你糊涂啊!”吴越急得直跺脚这次是真的急得跺脚,振振有辞的飞快说道:“江宁城里除了我的练勇外,还有那支军队靠得住?我未经号令就擅自负责助守的神策门,如果6制台和祥将军他们有什么十万火急的军令送来,又不能及时和我取得联系,岂不是误了城防大事?”

觉得吴越的话有道理,一心想要守住江宁城的张继庚也没迟疑,马上就从吴越手中接过吴字大旗,带着他的练勇冒充吴军练勇赶往仪凤门助战。临行时,张继庚还拉着吴越的手说道:“吴主事,我走之后,一定要让筹防局的其他绅董尽量组织练勇上城,他们就算打仗靠不住,也可以替你暂时抵挡一阵子,让你可以脱身去执行6制台他们的军令。”

“知道知道,快去,再迟的话,长毛又杀上来,你就想走也走不了啦。”

吴越不耐烦的催促,张继庚也没再犹豫,赶紧乘着太平军蚁附军队暂时被杀退的机会,带着他的练勇打上了吴越的军旗沿城墙西进,赶往仪凤门那边助战,又故意让那些背着吴军报废刺刀的练勇走在箭垛旁边,尽可能制造吴军练勇已经奉调赶往仪凤门增援的假象,吴越则命令自军练勇暂时取下刺刀,以免暴露自军的真正位置。

还别说,吴越这手疑兵计还真起到了不小作用,在单筒望远镜里看到吴越那面张牙舞爪的吴字大旗向仪凤门方向移动,急红了眼的吉文元马上又加强了攻城力度,向蚁附战场上一口气投入四千兵力,妄图牵制住正在列队离开的‘吴军练勇’。结果虽然也确实给真正的吴军练勇制造了不小压力,却吃亏在攻城武器过于单一,效果始终不大,几次有士兵侥幸冲上城墙,也迅被暂时卸掉刺刀的吴军练勇开枪杀害,没能守住城墙阵地。最后吉文元也没了办法,只能是赶紧派人向正在仪凤门主攻的李开芳报告这一情况。

好不容易打退太平军的这波疯狂进攻,吴越找到躲在城墙死角处瑟瑟抖的惠征,揪住他低声说道:“快,去婉贞那里,先把你的官服换了,然后带婉贞和那个傅善祥去我的营地,我在那里留了一个哨,让他们先保护你,然后等我消息。”

也是福至心灵,虽然隐约猜到了吴越已经在布置跑路,但惠征还是没有半点犹豫,马上就下了城去找女儿准备再次逃命,而惠征前脚刚走,吴越也马上就找到了耿桡摊牌,对耿桡说道:“耿大哥,事情到了这一步,你有什么打算?是准备与江宁城共存亡?还是有其他打算?”

脸色阴沉的看看已经一片大乱的城内街道,耿桡迟疑着反问道:“吴兄弟,你有什么打算?”

“先破坏千斤闸,预防万一,然后再见机行事如何?”吴越指着由绿营兵控制的千斤闸开关建议道。

贪财无能的耿桡只有一点让吴越欣赏,就是行事还算比较果断,听到了吴越的建议后,耿桡连眼皮都没眨一下,马上就冲上去推开守闸士兵,直接把刚整修过的控制杆卸掉,然后又采纳吴越的建议,让吴军练勇把几根大铁钉砸进了滑轨缝隙中,彻底堵死滑轨。而旁边虽然也有几个绿营兵在场,却谁都没有吭声反对。毕竟,他们也知道出城逃命时一旦这道千斤闸落下,他们就会变成瓮中之鳖,想跑都跑不出去。

解决了千斤闸这个麻烦后,金川门那边的街道上已然可以隐约看到太平军的旗帜,而让吴越和耿桡喜出望外的是,神策门外的太平军不但没有继续起进攻,相反还分出了一部分兵力去增援金川门战场。吴越和耿桡暗喜之余,也马上各自暗中安排部下准备出城逃命,同时吴越还承诺亲自率军担任先锋,带着耿桡的一百多绿营兵杀出重围。

万事具备,最后已经只剩下如何突围逃命了,然而就在吴越与耿桡低声商议突围细节的时候,新的意外却突然生在几个随从的搀扶下,两江总督6建瀛突然跌跌撞撞的冲上了神策门城墙,还一见面就揪住吴越,同样是带着哭腔说道:“吴主事,大事不好,仪凤门破了,聚宝门也破了!”

“聚宝门也破了?”吴越吃了一惊,说道:“聚宝门那边有三道瓮城,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破了?”

“聚宝门那边有奸细!”6建瀛哭诉道:“之前传说长毛要杀尽僧尼,有许多和尚逃进了城里避难,那曾想那些和尚有许多都是长毛改扮的奸细,他们乘着聚宝门的守军被调到仪凤门增援,就突然杀上了城墙,打开城门接应长毛进城,所以聚宝门就破了!”

工事坚固江宁第一的聚宝门就这么轻轻松松的丢了,不仔细甄别最容易被剪辫太平军假扮的和尚,不从邻近城门调兵增援仪凤门,偏偏要从距离最远又最重要的聚宝门调兵,碰上这么一位高明的总指挥官,吴越算是钦佩得五体投地了。而苦笑之余,吴越又生出了一些担忧,忙又问道:“6制台,那你来神策门干什么?之前不是传言,说你去了内城么?”

书中说明,6建瀛确实逃往了满城,可惜守满城的祥厚不但不许6建瀛进城,还要6建瀛组织城里的百姓反击,6建瀛是实在没了办法才来的神策门。但这么丢脸的事,6建瀛当然不好意思告诉吴越和耿桡,迟疑了一下后,6建瀛才说道:“本督是去内城和祥将军商量如何反击,鉴于现在江宁的外城已经难保,祥将军他决定全力退守内城等待援军,本官准备去镇江调集各路援军起反击,杀回来增援祥厚将军他们。”

听到6建瀛这话,吴越和耿桡的眼睛当然亮了,然后吴越还佯做惊讶的问道:“6制台,你要去镇江征调援军?现在长毛围城,你如何出去?”

“所以本官才来你这里。”6建瀛哭丧着脸说道:“吴主事,本官命令你率领本部人马护送本官出城,杀出长毛重围去镇江求援!”

私自出城逃命,将来无论如何都跑不掉一个临阵逃脱的罪名,但是奉命保护6建瀛出城突围就完全不同了,所以听到6建瀛这道命令,吴越当然是马上唱诺,还笑得连眼睛都眯成了缝,那边的耿桡却急了,忙问道:“6制台,那我呢?末将麾下可是只有一百多绿营了,吴主事保护你突围了,我怎么能守住神策门?”

“一起走,一起走。”6建瀛忙不迭的说道:“耿守备你也护送本官突围。”

耿桡终于和吴越一样的眉花眼笑了,6建瀛则是连连跺脚,命令吴越和耿桡赶紧准备保护他突围的事,吴越和耿桡一起赶紧答应,迅决定由吴军练勇先下城集结,然后耿桡带着绿营紧随出城,留下至今还不知情的江宁练勇在城上继续坚守。

也是直到保护着6建瀛下城后,吴越才惊讶看到6建瀛还带来了几辆马车和二十来匹战马,每匹战马身上还驮有两个大包裹,虽然6大总督老脸有些泛红的声称那些包裹里装的全是公文书籍,但吴越却懒得计较上面到底装的是什么玩意,还灵机一动的从6建瀛那里要来一辆马车,派人把城墙上剩下的火药搬来装在车上,布置好了引线,又在马身上系了一串鞭炮,并且无比阴毒的蒙上了战马眼睛…………

接到吴越的命令后,留守营地的邓嗣源带着惠征父女和傅善祥赶来了城下与吴越会合,吴越先是把剩下的弹药八成分给了自军练勇随身携带,只留两成预防万一,又安排惠征和6建瀛挤在一辆马车上,让傅善祥和婉贞坐上另一辆,再次检查了干粮和饮水的携带情况,吴越才让耿桡控制的绿营兵打开城门,在瓮城里调整好了队列队形,最后才打开瓮城的城门率军,也把那辆装有火药的马车赶到了最前面。

让吴越十分无语的是,尽管他已经一再承诺会带着绿营兵突围,可是神策门的一百多绿营兵却只有五六十人跟了出来余下的全都跑回了城里去趁火打劫,或者更换衣衫藏入民居逃命。

事还没完,看到神策门突然打开,一队清军士兵突然杀出城来,在远处列阵以待的吉文元当然是毫不犹豫的派遣一军上前阻拦,然后还没等正式交战,那些出城的绿营兵又再度崩溃,大呼小叫着眨眼间又逃得干干净净,包括早就换上了百姓衣服的耿桡都撒腿逃向了没有太平军阻拦的玄武湖那边,还一边跑一边大声的喊,“吴兄弟,我去玄武湖那边给你探路!你要是突围不利,就过来找我!”

压根就没指望过这些一天到晚拿大烟枪时间比拿火枪时间还长的绿营大爷能起什么作用,吴越当然没有在意绿营兵的不战自溃,惟独担心他们会影响到自军的士气,但还好,绿营兵的不战自溃只是导致一些6建瀛的随从也跟着他们逃命,纪律严明的吴军练勇却依然还在列队前进,没有出现士卒离队逃亡的情况只是这些练勇心里具体怎么想,吴越就不知道了。

没用6建瀛吩咐,心理有数的吴越就已经安排了几个亲兵代替6建瀛的随从,牵着6建瀛带来的那些马匹继续前进,然后才举起望远镜观察来敌,见这次的来敌不多,装备也明显很差,吴越便没有立即下令点燃火药车,只是命令军队大步上前,在近敌时再装上刺刀开枪射击,结果肆无忌惮正面杀来的太平军看到吴军练勇突然装上刺刀开枪射击,猝不及防下手忙脚乱,被高射的击针枪打得是人仰马翻,尸横遍野,大呼小叫着四处奔散逃命。这里必须交代一句,这支太平军之所以这么不能打,是因为他们全是二线辅兵。

“糟糕!中计了!”

事实上刚在望远镜里看到出城杀来的清军突然装上刺刀,受命指挥神策门战场的太平军大将吉文元就已经明白中计,懊悔之下吉文元也没迟疑,赶紧命令自己麾下最精锐的两千战兵起冲锋,正面拦截真正的吴军练勇,同时又派人联系在后面押阵的韦昌辉,让韦昌辉知道他的目标仍然还在神策门。

精兵和辅兵最大的区别就是武器装备,在望远镜里看到第二波杀来的太平军全都装备雪亮利刃,手里拿的也是价格昂贵的制式盾牌,吴越再不迟疑,马上命令点燃火药车和战马身上的鞭炮,鞭炮剧烈爆炸间战马吃疼,沿着平坦官道足狂奔,直接冲向了对面来敌。

苍天有眼,关键时刻,吴越山寨的火牛计出现了一个巨大偏差,那就是忘记了计算导火索的燃烧时间,受惊战马带着火药车冲到了太平军的精兵面前时,导火索仍然没有燃尽,同时经验丰富的太平军精兵也纷纷散开避马,吴越的火马计不要说是炸死炸伤大量的太平军精锐了,就是连太平军士兵都没有撞伤半个,就直接冲了过去。

“干!老子怎么忘记计算导火线长度了?!”

懊悔大叫的时候,吴越那双三角小眼突然瞪得比牛眼还大,许多的吴军练勇也是双眼圆瞪,紧张得连呼吸喊叫都忘了!

因为,那辆装着几百斤火药的马车沿着平坦官道前进间,竟然直接向着太平军的帅旗所在冲了过去,保护吉文元的太平军士兵虽然纷纷开枪放箭,列队阻拦,可那匹战马的眼睛是被黑布蒙上,又是野兽熬得住疼,被射中几枪几箭都一时不死,反而还跑得更快!冲得更猛!

“车上在冒烟!车上有火药!”

终于有太平军士兵看出不对,几个太平军士兵也马上冲了上去,冒着被炸死的危险去拉马车缰绳,不给火药车冲到吉文元面前爆炸的机会。然而就在他们联手奋力拉住狂马,狂马扬蹄人立间,火药车上的那根该死的导火线也终于燃烧到了尽头…………

“轰炸!”

巨响声中,硝烟弥漫间,舍身拦马的几名太平军勇士自然都被气浪掀出了几十步远,连声音都来不及出就已经壮烈牺牲。然而令太平军将士难以置信的是,也不知道什么原因,至少二十步外的吉文元居然也仰面倒在了地上,上半身和脸上还尽是鲜血和肉末!

躺下的吉文元头部后方,还有一具血肉模糊的战马尸体!(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艰难突围

火药车爆炸产生的气浪确实没有伤到太平军大将吉文元的半根毫毛,可谁也没想到的是,被气浪吹起的拉车战马飞出去后,竟然要死不死的恰好砸到了吉文元的身上,飞行惯性再加上几百斤重的战马尸体,这么巨大的力量砸来,即便没能要了吉文元的命,却也把吉文元砸下战马,并且当场砸晕了过去。

或许火药车按原计划在太平军精兵人群中爆炸也没这么好的效果,因为那样炸顶多就是炸死炸伤几十个太平军精兵,顶天混乱一下太平军的队形,多少给吴军练勇减轻一些压力。然而火药爆炸的效果无意中导致了吉文元昏迷后,情况就完全的大不相同了。

“吉丞相!”

惨呼声中,吉文元的旗阵立即就是一片大乱,后面列阵以待的太平军将士同样是纷纷哗然,争先恐后的伸长脖子张望前方情况,是既不明白到底生了什么事,军心也顿时一片慌乱。还有那些正在冲锋中的太平军精锐回头看到火药车在吉文元的旗阵前爆炸,又看到旗阵里一片混乱,这些精锐强兵再是如何的经验丰富也难免有些紧张担忧,未及与吴军练勇交战便与自行挫了锐气,冲锋度多少有些放缓。

“炸死长毛大将了!弟兄们,保持队形,前进!前进!”

用望远镜看到火药车在敌人旗阵近处爆炸,又看到敌人的旗阵出现混乱,吴越当然抓紧机会胡说八道的大喊大叫,借以鼓舞士气。结果效果还不错,多少消除了一些吴军练勇的恐惧紧张情绪,也让四百多名吴军练勇继续保持着严整的队形小跑前进,行军度虽远不及步兵冲锋那么的快,却胜在队列整齐,随时可以投入集体作战。

“走!走!快走啊!冲出去,杀出去!杀出长毛的包围,人人都有重赏!”

不懂什么是线性战术的精髓,只是看到吴军练勇身出重围仍然还走得不紧不慢,躲在马车上的6建瀛当然是急得满头大汗,吼叫着只是催促吴军练勇起冲锋。好在经过严格训练的吴军练勇只听吴越的命令,6建瀛官再大在此刻也毫无作用,吴军练勇仍然只保持着严整队形小跑前进,紧握步枪耐心等待吴越的开枪命令。

几场残酷激战打下来,多少积累一些战场经验的吴越已经再不是青浦战场上那个战场初哥,虽然没胆量象英国龙虾兵那样疯狂到距敌三十码才开枪射击,但也耐心等到了距敌只剩五十米时,吴越才命令自军练勇停住脚步,举枪瞄准。而期间太平军虽然也疏疏落落的开了几枪,却收效甚微,不但几乎都没有击中吴军练勇,还自行混乱了队列,将失去了指挥官的隐患更加扩大。

“开枪!”

伴随着吴越的一声令下,吴军阵前仿佛是响起了一声炸雷,白色的硝烟喷涌而出,密集的子弹也呼啸着射向正面冲来的太平军将士,再紧接着,此起彼伏的惨叫吼叫声也马上在太平军队伍中响起,中枪倒地的太平军将士接连不断,只第一排射击,就有过五十名太平军将士阵亡和受伤,太平军的冲锋势头也顿时为之一促。

第一排吴军练勇单膝跪地装弹间,第二排的吴军练勇也毫不犹豫的瞄准对面来敌开枪,滑膛枪的射击精度虽低,但是在五十米距离内射击误差却又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枪声连绵间,密集冲来的太平军将士也象割麦子一样的成排倒地。

必须保护6建瀛一行人,吴越这次安排的队形是前后各两个哨,无法用三段射,但影响不大,逐渐在实战中历练出来的吴军练勇配合高射的击针枪,两段射的度比之火绳枪的三段射都只快不慢。两轮射罢,还没等太平军向前冲出十米,第一排单膝跪地的吴军练勇就已经起身瞄准射击,然后又换上第二排开枪射击,连绵不断的枪声组成一片死亡火网,把正面冲锋的太平军将士轰得是人仰马翻,死伤不断,伤亡数字转眼就已经突破了两百之数。

太平军士兵不是傻子,精锐战兵更是战场上的老泥鳅,一看吴军练勇的正面火力太过猛烈,许多人马上就打起了向两翼包抄的主意,而左右散开包抄间,自然也更加混乱了太平军的队列,彻底丧失冲锋惯性,吴军练勇的击针枪更加从容的开枪射击,继续大片大片的击杀太平军士兵,迂回冲锋中的太平军士兵自然也在其列,然后即便零零散散的迂回到吴军两翼,也同样难以近身不是被吴军后面两个哨的练勇开枪打死,就是被吴越亲兵的米尼枪精确狙击,极个别侥幸能冲近十米内的太平军将士则专门还有左轮枪招待,连刀子没能抡起来就已经吴越亲兵的左轮枪打死。

和上一次的神策门城下大战一样,兵力数量占据绝对优势的太平军因为武器装备的落后,在专玩线性战术的吴军练勇面前仍然还是被吊打完虐的命,还没抓到半点与吴军练勇近身肉搏的机会,就已经被这个时代全世界最先进的击针枪和米尼枪轰得伤亡惨重,死伤无数。

这一次比上一次还惨,上次太平军名将李开芳一眼看破吴军刺猬阵的最大弱点是方阵内部,下的冲锋命令是不惜代价冲进吴军刺猬阵内部,受命冲锋的黄懿端又是太平军中屈指可数的难得猛将,靠着人命堆才堆到吴军练勇面前争取到近战机会。而这一次吉文元下的命令却是阻击吴军练勇前进,还下了这道命令后就直接晕了过去,没办法象李开芳那样的灵活调整战术,尽可能争取近战机会。所以随着枪声的持续连绵,在得不到后军支援又无法近身的情况下,死伤惨重的太平军将士很快就招架不住了,将领士卒纷纷向后败退,拥有绝对射程优势的吴军练勇乘机不断开枪,打死打伤了更多的太平军将士。

这时,太平军大将赵镇元已然暂时接过了吉文元的指挥权,见前军败退,统率能力更差的赵镇元不顾自军士兵多是虚张声势的老弱士兵,竟然命令六千军队两路出击,一左一右去冲吴军两翼,又命令中军结阵而守,妄图守住正面用人数淹没吴军练勇。而吴越虽然在经验方面远远不及赵镇元,却胜在得到过先进战术传授,见太平军两翼杀来,吴越也马上变阵,再次摆出名符其人的刺猬阵,组成方阵把6建瀛一行人和自己包围在中间,然后继续小跑向前推进。

赵镇元的昏招一出,太平军虚张声势的真面目也很快暴露无遗,仿佛十二年前的三元里大战再现,手里拿着竹枪、铁刀和斧锤等等原始武器的太平军士兵人数虽多,左右杀来只一眨眼就把吴军练勇的方阵包围,然后却是连吴军方阵的七八十米内都不敢靠近,只是远远的吆喝吼叫,互相鼓舞同伴上前冲杀,自己则几乎不敢前进寸步,偶有几个不怕死的上前,也马上被吴军练勇的几枪打退,继而逃得更远。看上去吼叫震天,人头密密麻麻,实际上却是象老虎咬刺猬,根本就找不到地方下口。

与之完全相反的是,小跑前进到了太平军的中军近处后,吴军练勇只几轮枪击下来,阻拦在道路前方的太平军士兵就已经是死伤惨重,不断出现逃亡现象,同时吴军的狙击手也不断开枪,专挑穿着杏黄衣服的太平军将领下手,接连打死打伤多名太平军将领。

看情况不妙,赵镇元也曾经想象李开芳一样不惜代价的冲锋近身,可惜他的威信远不及李开芳和吉文元,太平军将士即便两次硬着头皮起冲锋,也马上就被吴军练勇的击针枪打得抱头鼠窜,阵脚迅动摇,吴越也乘机指挥方阵缓缓向前,徐徐如林,不断向前推进,一点一点的碾压太平军的中军阵地。

这时,吉文元终于被亲兵救醒,带着满身的马血回到阵前重新接过指挥权后,只看得战场一眼,吉文元就忍不住大声叫苦因为此刻太平军的阵形早就已经是一片大乱,前军不敢逼近,后军想冲冲不上去,互相拥挤,互相推搡践踏,想要重新调整队列就必须暂时后退,而以现在的情况,一旦下令后退那些二线辅兵就有可能收不住脚步,引全军崩溃的可怕后果。

实在是无计可施,吉文元也只能做好蒙受惨重损失的心理准备,一边派人与后方的韦昌辉取得联系,让韦昌辉做好阻击准备,一边命令还没有出动的后军左右分开让出道路,继续按兵不动,不给吴军练勇驱使他们打免费前锋的机会,同时亲自指挥中军缓缓后撤,牵制住吴军练勇的行进度,给后面的韦昌辉争取阻击时间。还有就是收拢之前败退的精锐强兵,让他们在左方重新整队等候自己的命令。

至于之前就已经被赵镇元派出去的六千辅兵,吉文元是既不想理会,更不敢理会!要是敢给他们下一道撤退命令,他们马上就能全线崩溃,象乌合之众一样乱哄哄的后逃,还肯定是人那里多往那里去,不要说冲垮尚未出动的吉文元后军了,冲垮韦昌辉的阻击阵地都不是没有可能!

命令一条条的迅传达,组织能力怎么都要比正规清军强一些的太平军各部迅做出回应,后方数量庞大的二线军队左右分开,主动让出道路,以免被吴军练勇正面击溃;之前败退下来精锐战兵则迅向左面集结,重新整队也提防吴军练勇向左逃窜右面是长江无所谓;吉文元则努力约束中军,指挥着中军且战且退,尽可能拖住吴军脚步;而之前撒出去的六千辅兵则依然在吴军刺猬阵的左右和后方大呼小叫,也依然不敢真冲上来和吴军练勇拼命,战场表面上喊杀震天,枪声不断,实际上却是有条不紊,暗藏杀机。

见此情景,吴越当然大皱眉头,因为吴越即便战场经验再是不足,也明白战斗力实际上参差不齐的太平军如果起全面总攻,其实对自军最为有利;然而敌人的指挥官却不但没有这么做,还主动让开道路放自军通行,反而让吴军练勇十分难受起冲锋混乱队形是找死,继续这么缓缓推进,浪费时间更浪费弹药,持续下去同样危险。

犯难的时候,旁边有人突然拍了拍吴越的肩膀,吴越扭头看去时,却见6建瀛不知何时钻出了马车,还满脸兴奋的说道:“吴主事,了不起,太了不起了,老夫是怎么都想不到,就凭你这几百人,竟然能把长毛杀得不敢靠近。这样的雄兵精锐,你怎么就不多练一点出来?”

“我那来的银子?”吴越没好气的说道:“从建军到现在,朝廷总共就给了我一万两银子,连买武器弹药都不够,我那来的银子练更多兵?还有,回车上去,小心流弹流矢!”

听到吴越这话,6建瀛赶紧重新缩回车里,又在车里嚷嚷道:“吴主事,等你护送本督到了镇江,本督一定为你向朝廷请功请赏,请皇上万岁给你更多的银子,练更多这样的雄兵!”

说罢,6建瀛还下意识的看了看他带来的二十来匹马天地良心,这些马身上驮的真是书籍啊!

与此同时,吴越也迅盘算出了一个主意,下令停止开枪继续前进,还叫士兵端起刺刀装出要和太平军近身肉搏的模样,结果老奸巨滑的吉文元虽然没有上当,之前被赵镇元撒出来的六千辅兵却全都中计,全都吼叫着清妖没枪子了足冲锋,吴越则催促吴军练勇加快行进,尽可能拉近与吉文元部的距离,直到那些二线辅兵吼叫着冲到了三十米处,吴越才大声下令战兵一起开枪。

三百多支击针枪同时开火,场面与声响当然是要多壮观就有多壮观,白色硝烟四面喷涌间,四面八方的太平军士兵也接连中弹倒地,然后吉文元的中军情况还好点,冲击吴军方阵两翼和背后的太平军辅兵却是鬼哭狼嚎,连想都不想,掉转脑袋就撒腿逃命,吴军练勇飞快装弹填药再次射击,驱使这些败兵逃得更快也逃得更乱,结果也正如吴越所愿,那些太平军的辅兵果然一跑就不再回头,逃得到处都是,彻底不成队形。

抓紧机会,吴越又是一声令下,左右两翼的吴军练勇立即列队穿插,火将三个哨的兵力布置在正前方,以三段射猛射前方敌人。结果这么一来,咬牙拦住吴军道路的吉文元中军也终于支撑不住了,士卒将领纷纷撒腿逃命,吉文元也被亲兵硬拉着向后跑,吉文元深知败兵难挡,便赶紧大声吼叫,“往右走!往右走!全都给我往右走!”

如愿以偿的终于暂时杀退敌人,吴越不敢有任何迟疑,连阵形都不敢做任何调整,催促着练勇只是足冲锋,抓紧时间沿着官道向东北面的外郭观音门方向逃命。而吴军练勇和6建瀛、惠征等人大声欢呼的时候,吴越却又无比惊骇的现,太平军的指挥官竟然还是没有下令起总攻,压根就没想过拿那些炮灰军队暂时迟滞自军脚步,吴越的心里也顿时明白前方肯定还有敌人,还肯定是更加难缠的敌人,敌人指挥官是怕战斗力底下的炮灰军队被自军杀败,冲溃前方的阻击阵地,所以才选择按兵不动!

不出所料,当观音门遥遥在望时,吉文元果然带着重新集结后的精锐强兵追了上来,很狡猾的没有直接冲上来找死,也更狡猾的始终保持与吴军练勇的距离,咬住吴越的尾巴让吴军行进快不起来,同时后面也还有着数量庞大的炮灰跟来。而吴越根本顾不得理会他们,赶紧只是举起望远镜去看观音门的情况。

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吴越就有一种绝望的感觉了,被丘陵包夹的观音门虽然大开,然而城墙上和丘陵上却已经站满了太平军的弓箭手和火枪手,另有两千多太平军士兵在城下严阵以待,还把一些车辆拉到阵前排列,车上装满土石,既起到了防弹效果,还当道拦住吴军练勇的去路。

见此情景,吴越和吴军练勇脸色开始白,还有已经所剩不多的6建瀛随从又开始纷纷离队逃命的时候,后面的太平军将士也狞笑着追了上来,不急着向吴军起进攻,只是立即分兵去封堵吴越向两旁逃生的道路。而与此同时,当面拦住道路的太平军阵中也响起了整齐的呐喊声,“越小妖,来吧,这次看你往那里走?!”

“怎么办?怎么办?吴主事,长毛拦住了我们的道路,这次我们怎么办啊?”

耳边响起了6建瀛的哭喊声,让本就心乱如麻的吴越更加心烦意乱,不得不在心中不断提醒自己,“冷静!冷静!只要冲过这一关,再往前就好走了!冲过去,一定得想办法冲过去!”

心中呐喊着,吴越的三角眼飞快乱转间,突然把目光定格到了对面太平军的帅旗上,那是一面黄底黑牙旗,北方主水,尚黑,对太平军旗帜已经下过一些功夫研究的吴越也马上明白,那是太平天国北王韦昌辉的旗帜!(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以天父之名

太平天国初期的东南西北翼五王中,吴越最不爽的就是这个北王韦昌辉,总认为如果不是他甘心给洪秀全那个色鬼老神棍当走狗,杀害太平军真正的军事领导人杨秀清,太平军就算最终还是不能成事,起码也能替老百姓多除些害,多杀些祸国殃民的寄生虫,也因此对韦昌辉愤恨之至。

然并卵,这会好不容易和韦昌辉碰上了面,吴越不但没办法提前替太平天国除害,提前为天京事变中被害的反清义士报仇,相反自己还危机重重,稍有不慎就很可能得被韦昌辉反过来干掉,遗憾且无奈。

再怎么遗憾和无奈都没用,前方有韦昌辉守住观音门拦住去路,后面有吉文元率军紧追不舍,吴越也只剩下了两个选择,一是改道突围,二就是正面突破,杀出一条血路!

改道突破显然更危险,没有上帝视角,谁也不敢保证江宁外郭的其他城门有没有太平军把守,而以垒土和丘陵为主的江宁外郭城垣虽然徒步翻越不难,但队形肯定会被打乱,会给太平军乘机进攻的天赐良机,同时6建瀛一行人和惠征父女的安全也无法保障。被迫无奈之下,吴越也只好一咬牙一跺脚,命令军队重新组成空心方阵,保护着6建瀛等人继续前进!

小跑着逐步拉近了与太平军的距离,距离太平军阵地大约百米时,提前抢占了城墙丘陵高地的太平军将士已然抢先开枪射击,同时藏在拦路车辆背后的太平军士兵也纷纷扣动扳机,乒乒乓乓的枪声乱响间,几个吴军练勇也接连中枪,好在距离太远,太平军火绳枪的威力已然大减,吴军练勇这才没有蒙受巨大损失。

与此同时,为了节约弹药,吴越要求击针枪手没有命令不得开枪,又命令狙击手以米尼枪精确射击丘陵和城墙上的敌人,结果这一手效果还真不错,高精度的米尼枪接连打死打伤多名太平军士兵,把那些抢占高地的太平军将士打得不敢抬头,不是躲在树后石后,就是干脆趴在城墙上无法射击前装枪可没办法爬着装弹。

压制住了高地的敌人,吴越又试图用米尼枪精确狙击躲在土石车后那些太平军射手,然而令吴越大失所望的是,那些太平军士兵身体绝大部分都藏身车后,米尼枪难以瞄准,同时铅质米尼弹的穿透力也太过差劲,别说是穿透满载着土石的车辆了,就是击中车辆的木质部分也难以穿透伤敌,所以狙击效果极差,根本就无法做到压制敌人。

这时,吉文元也带着太平军追到了近处,汲取刚才的教训,吃过大亏的吉文元没敢再傻乎乎的直接冲上来找死,在近两百米外就命令军队停止脚步,指挥军队有条不紊的向左右迂回,呈弧形迅包围了吴军练勇的刺猬阵,宁可暂时与吴越僵持也不贸然冲锋。

这么僵持下去当然对吴军练勇极为不利,太平军的人力物力无穷无尽,吴军练勇的子弹却是打一颗少一颗,时间耽搁得越长对吴越越不利。深明此理,吴越也只好硬着头皮命令练勇缓缓向前,妄图拉近距离挥火力猛烈的优势。

毫无作用,韦昌辉的狡诈远在吴越想象之上,本人死活不露面就算了,还命令没有土车掩护的士兵全部单膝跪下,小心提防吴军练勇的冷枪,同时土车后太平军也不断开枪射击,轮流装弹填药提高射,而随着距离的缓缓拉近,太平军的火绳枪也逐渐挥出本身的威力,接连打死打伤了好几名吴军练勇。

冷汗出现在吴越的额头上,有心想要孤注一掷的起冲锋,却苦于手中兵力过少,太平军的近身战又相当出色,以少冲多无异于以卵击石。不得以之下,吴越也只好又打起了以火药车冲击敌人防线的注意,可是火药已经所剩不多,太平军那边又抢先用满载土石的车辆拦住了道路,火药车冲上去也最多炸开少部分太平军的土车防线,得手的希望微乎其微。

左右为难时,6建瀛又从马车里钻出来给吴越添乱,带着哭腔催促道:“吴主事,冲啊!怎么不叫你的练勇冲?不冲过观音门,我们就活不了啊!快冲,冲过去了,本官一定厚报,一定厚报!”

心里正烦躁得厉害,再听到6建瀛的这些话,吴越当然是更加火大,然而愤怒看向6建瀛的枯瘦老脸时,吴越却又突然灵机一动,一个擒贼先擒王的馊主意突然浮上脑海。然后吴越再不迟疑,一边让练勇把一百斤米尼枪用的火药捆在一匹战马身上,象先前一样蒙住战马眼睛,一边附到6建瀛的耳边飞快嘀咕…………

再然后,也不管6建瀛是否答应自己的冒险主意,吴越马上就让人拿来一面白旗吴小买办打仗和面条**队一样,都是宁可不带军旗,也要把白旗随时带在身边预防万一!接着在吴越的命令下,一个嗓门大的吴军练勇举起了白旗摇晃,大声喊道:“别打了!别打了!天国的弟兄,别打了,我们投降!我们投降了!”

“投降?越小妖要投降?”

太平军将士一片大哗,隐藏在士兵人群中的韦昌辉也是一楞,下意识的心中一喜,可是想起了昨天吉文元的教训,韦昌辉又不敢掉以轻心,只是飞快传令让太平军将士继续保持警戒,不准有任何的轻举妄动。而那吴军练勇则按照吴越的要求继续大吼,“天国的弟兄们,我们是真的想要投降,两江总督6建瀛6大人就在这里,他老人家说了,如果你们答应让我们投降,保证饶我们不死,他就带着我们向你们投降!还把我们从洋人那里买来的神枪都送给你们!”

吼叫声中,也不管6建瀛是否同意,两个亲兵就已经强行把6建瀛架到了阵前,大声吼叫着表明6建瀛的身份。吴越则悄悄爬上6建瀛和惠征乘坐的马车,借车帘和车箱藏身,只把枪口露在外面,凭借些许高度优势,紧张寻找韦昌辉的所在。那边吴军练勇中枪法最好的吴大赛也跑到了傅善祥和婉贞坐的马车上,和吴越一样只把枪口露在车帘外面,等机会出现狙击敌人主将。

别无选择,6建瀛只能是按照吴越的指点,带着哭腔大喊道:“北王殿下,太平天国的北王殿下,老夫是6建瀛,老夫是两江总督6建瀛!老夫保证,只要你答应接受我们的投降,答应我们投降后不杀我们,老夫就带着部下向你投降,还把我们的武器全部交给你们!”

还别说,韦昌辉还真有点动心迫降一个总督级别的满清官员,这可是太平军将士到目前为止还从捞到过的盖世奇功,得手后自然会极大的增加韦昌辉在太平军内部说话的分量,再加上先进武器的巨大诱惑,已经稳操胜券的韦昌辉自然更加动心。所以稍一盘算后,韦昌辉还真让前方的士兵大声喊道:“好,我们北王六千岁答应了,只要你们放下武器,我们就让你们投降!我们北王六千岁还担保你们不死!”

“请北王六千岁你先誓,以天父的名誉誓,只要老夫率众投降,也向你交出武器,你就保证不杀我们!不然的话,老夫不敢冒这个险!”

按照吴越的事前指点,6建瀛又带着哭腔喊道:“北王六千岁,老夫知道你言而有信,一诺千金,所以只要你当众以天父的名誉誓,老夫就马上让麾下将士缴枪投降!”

皮球重新踢回了韦昌辉的面前,一直隐藏在士兵人群中的韦昌辉也没多想,一时冲动就站了起来,大声说道:“好!本王以天父之名誓,只要你6建瀛…………。”

“砰!”

“砰!”

两声枪响,吴越和吴大赛几乎同时扣动扳机,结果让吴越和吴大赛喜出望外的是,他们本来就相当不错的枪法在这一刻同时正常挥,韦昌辉的胸前和脖颈处同时喷出两道血箭,人直接仰面摔倒,太平军将士的人群中,也马上出了疯狂的吼叫声,“六千岁!越小妖,无耻狗贼!”

诡计得手,吴越差点直接瘫在车厢里,稍一松懈后,吴越又马上跳下马车准备战斗,结果不出吴越所料,悲愤万分的太平军将士在痛失主帅之后,果然向吴军练勇的方阵起了冲锋,血红着眼睛冲上来要和吴越拼命。而吴越最不害怕的就是这点,毫不犹豫的下令开枪射击,击针枪和米尼枪接连开火间,对面杀来的太平军将士接连倒地,在击针枪的高面前死伤惨重。

与此同时,看到前方的友军一片大乱,大惊失色的吉文元也只能是硬着头皮下令起冲锋,结果还是和之前一样,呐喊冲锋的太平军将士才只刚进入射程,马上就被吴军练勇的击针枪打得人仰马翻,死伤不断,能够冲进三十米距离的士兵寥寥无几。

不敢再去计算什么弹药消耗,吴越一个劲的只是命令士兵接连开枪,咬着牙齿硬挡已经疯的太平军韦昌辉部,而一夫拼命,万夫难挡,在不计伤亡的冲锋下,韦昌辉的部下还真冲到了吴军练勇近处,疯狂的刀砍枪捅,吴军练勇被迫举起刺刀自卫还击,连砸带捅的和太平军拼命,吴越也一边双手提着左轮枪找机会开枪,一边不断的大声吼叫,“顶住!顶住!顶住这一次,我们就安全了!”

疯的太平军将士自然给吴军练勇制造了巨大损失,许多太平军士兵在悲愤之下,甚至使出了抱着吴军练勇同归于尽的悲壮招数,吴军练勇则不断后退,被压得连连向后退缩,空心方阵也因此逐渐变成了实心圆阵,吴越和他的亲兵被尽数上阵,拿着左轮枪不断对着面前敌人开枪,战场上枪声喊叫声与刀枪碰撞声汇为一股,声插云霄。

终于,在付出了相当惨重的代价后,吴军练勇终于还是熬过了太平军的这一波疯狂冲击,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迫使太平军士兵向后退缩。而好不容易争取到了一点空间后,吴越再不敢有迟疑,马上就放出了背着火药包的战马,用战马炸弹去冲击正面的观音门防线,再接紧着,伴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许多太平军将士与那匹战马一起化为了齑粉,吴越也马上就大吼了起来,“弟兄们,冲啊!杀出观音门,夺我生路!”

“杀!”

呐喊声中,第一次在江宁战场上起冲锋的吴军练勇人人大步向前,一边开枪一边冲锋,奋力冲击已经一片大乱的观音门防线,而韦昌辉的部下此刻是既被马肉炸弹扰乱,又群龙无失去指挥,有人掉头抵挡,有人上山逃命,还有人直接逃出了观音门,根本形不成有力阻击。后面的吉文元急得跺脚,拼命催促士兵上前追击,可是又杀不乱吴军练勇的后队,山上和城墙上的太平军士兵也疯狂开枪阻击,却又吃亏在射太慢,同样拦不住吴军练勇的逃命脚步,只能是一起眼睁睁的看着吴军练勇冲进观音门的甬道,继而越过观音门,冲出了江宁外郭。

还是到了吴军练勇尽数越过了观音门冲出外郭,吴军练勇军中才爆出了压抑已久的如雷欢呼。听到欢呼,早就逃回马车里瑟瑟抖的6建瀛也这才壮着胆子把脑袋探出马车,而再当看到他的马车已经越过了观音门时,6建瀛也顿时激动大喊道:“冲出来了!终于冲出来了!老夫还以为这次死定了,想不到真冲出来了!”

“6制台,别高兴得太早。”旁边步行前进的吴越回头提醒,道:“长毛还在追,我的子弹也快打完了,能不能顺利杀出一条生路,我还不敢保……。”

话说到这里,吴越就说不下去了,因为就在吴越的眼前,6建瀛的后脑勺上,突然飙出了一道血箭,一颗不知道从那里打来的子弹,不偏不倚恰好打中了6建瀛的后脑,子弹穿骨透脑,当场就要了6建瀛的老命!

“命中注定,注定你要死在江宁啊!”

唉声叹气之余,吴越也悄悄擦了一把冷汗刚才那颗流弹稍微再偏点,可就要打中吴越了。和6建瀛同坐一辆马车的惠征则已经被吓得放声大哭,吴越也来不及去安慰他,稍一盘算便亲手把6建瀛的尸体推回车厢,向惠征吩咐道:“带着6制台的遗体走,尽量保全,如果真能顺利带回去,也是功劳一件。”

几千人的马拉松赛跑开始了,已经只剩下两百来人的吴军练勇足飞奔,向长江下游逃命,吴军练勇长期以来的负重训练成果在这一刻也展现无遗,在体力消耗十分严重的情况下,仍然一个比一个跑得飞快,度快得让太平军望尘莫及。而让吴越颇为奇怪的是,6建瀛带来那十几二十匹战马身上又不知道究竟驮着什么,飞奔行驶间度丝毫不慢,似乎并不象装有重物的模样,同样是把太平军甩在背后吃灰,结果吴越看了后难免也有一些担心,“别不会真是什么书籍吧?那我不就是亏大了?”

同样缺乏骑兵,没有接受过系统训练的太平军自然追不上逃得比兔子还快的吴军练勇,见吴军练勇越逃越远,距离越来越大,率军追击的吉文元气得大吼大叫之余,也没了多余选择,只能是下令停止追击,分出仅有的少量骑兵做为斥候,尾随监视吴军练勇的逃亡去向,随时与主力保持联系,同时派人飞报杨秀清,请示下一步的行动。

…………

下面该来看一看江宁这边的情况了,因为吴越这只妖蛾子翅膀的搅动,与历史上稍有不同,太平军在炸开了仪凤门城墙后,并没有象历史上一样贸然杀进城内,而是严格执行了杨秀清的谨慎命令,先集中重兵守住了入城道路,待后续军队赶到后才杀入城内。然而这么做不但没有耽搁半点时间,相反还比历史上更快拿下了江宁外城,才下午时分就已经基本占领了江宁外城各大要害与街区,所以当吉文元的报告送到下关水寨时,洪秀全和杨秀清都已经在准备进城享受美酒佳肴和后宫三千了。

“北王兄弟!北王兄弟!”

乐极生悲,听到了韦昌辉不幸阵亡的消息后,把身家安全都交给韦昌辉负责的洪秀全差点没当场哭昏在地,杨秀清也是放声大哭,“北王兄弟,我再三叮嘱,叫你提防越小妖的冷枪,叫你提防他的冷枪,你怎么就是不听?就是不听啊?!”

放声大哭的同时,杨秀清心里当然也是在放声大笑,“越小妖,好小妖啊,多谢你,多谢你帮我干掉了韦昌辉,这下子天国大军里除了石达开,就没再人可以和我抗衡了!好小妖,好兄弟,你这一次,算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东王,派兵追!追!报仇,一定要给朕的北王兄弟报仇!把越小妖抓回来,朕要亲手把他千刀万剐,亲手把他凌迟处死!”

“臣遵旨。”

脸上流着眼泪接过洪秀全的旨意,杨秀清立即大声传令,命令大将陈承熔率领五千水师沿江而下,又令大将萧有福率军五千走6路追杀,水6两路并进,联手追杀吴越和吴军练勇。再然后,杨秀清又大声下令道:“传令城中全军,立即包围满城,不许有一个旗人逃脱!破城之后,鸡犬不留!”

这也是吴越最喜欢杨秀清的一点。

…………

认定吴越会带着吴军练勇会走东阳镇大路逃往镇江,期间一有机会就肯定会上船向下游逃命,所以杨秀清才派出了水师参与追击。但杨秀清很快就现他太过低估了吴越的狡诈程度,刚摆脱了太平军的追击,吴越马上就带着吴军练勇转向东南,直接逃向了远离长江的句容小县,太平军上下在地理方面又十分抱歉拿下安庆这样的咽喉要地都不知道留军守卫。

上上下下的地理都如此差劲,本来就不算什么名将的萧有福自然也更不知道探得吴军去向后,应该立即出兵抢占句容县正东面的白兔镇,彻底堵死吴越的东逃道路,只是傻乎乎的跟在吴越屁股后面追到句容。所以等萧有福带着追兵追到了句容后,不仅需要面临清军句容守军的威胁,连城都没进的吴越稍做休息后,也早就带着练勇逃往白兔镇去了。而再当萧有福带着追兵追到白兔镇时,吴军练勇已然越镇而过,横穿茅山山脉,直接冲着运河旁边的丹阳县城狂奔而去,萧有福孤军不敢深追,只能是赶紧派快马返回江宁向杨秀清报告情况,请示下一步的行动。

敏锐的第六感告诉杨秀清,如果不抓住这个机会把吴越干掉,将来越小妖必成天国大患!所以杨秀清仍然不肯死心,马上叫人拿来江苏地图埋头研究,分析吴越可能的逃亡道路。然而不看还好,仔细看了6建瀛留下的江苏地图,杨秀清也顿时就彻底绝望了吴越在丹阳上了船后,根本用不着走长江水路,只需沿着运河南下就可以抵达苏州,然后连船都不用下,直接就可以转进吴淞江水路,顺风顺水的逃回老巢上海!

“越小妖,果然奸诈!这条逃命道路,必然是他早就仔细研究过的!”

愤怒的重重一砸地图,杨秀清也只能是把怒火泄到看似可怜的满城旗人身上,催促太平军将士全力猛攻满城,而与此同时的满城城上,就连旗人的女人儿童都已经上到了城墙做困兽之斗,垂死挣扎…………

必须得顺便交代一句,在句容县城外休息过夜时,实在忍不住好奇,吴越便悄悄打开了一个6建瀛带来的包裹6建瀛已死,他的随从也在突围过程中非死即逃,跑得干干净净,这些包裹自然也改姓了吴。然而令吴越诧异的是,包裹里装的居然真的是书籍!但吴越还是不肯死心,又顺手一翻书本,真相大白,一片片黄澄澄的叶子果然被夹在了书本之中。再然后,得意的狞笑,也顿时爬上吴越的干瘦脸颊。

“捞回来了,这次总算是连本带利的全捞回来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 争功诿过

后世的一些砖家叫兽时常吹嘘八旗勇士的骁勇善战,说太平军攻打南京满城时,城中旗人女人上城施枪放箭,老人孩子也昼夜呐喊,为八旗勇士加油助威,杀得傻乎乎正面冲锋的太平军死伤惨重,积尸与城平,八旗将士浴血奋战,许多人竟然力尽气竭,活生生累死!

如果真是这样,那八旗将士应该是豆腐捏的。

许多文献都清楚记载,太平军在咸丰大帝二月初十这天攻破南京外城后,第二天向满城起进攻,仅用了三次冲锋,连死带伤约千人,当天下午就成功登上城头,傍晚时就结束巷战,成功占领全城。不到一个白天就活活累死,八旗勇士不是豆腐捏的是什么?

因为吴越这只妖蛾子翅膀的搅动,各种细节变化综合下来,太平军直到当天夜里二更时分才攻破满城,又直到第二天的清晨才彻底占领满城。也正因为这点时间上的变动,半夜里城破时,百来名旗兵在化装成普通百姓的江南提督福珠洪阿率领下,乘乱从朝阳门逃出了满城,借着夜色掩护逃进了紫金山山区,侥幸拣回了一条老命。

要说起来,福珠洪阿的运气确实不盖的,尽管洪秀全和杨秀清以每个旗人五两银子的高价鼓励军民百姓大力搜杀残余旗人,福珠洪阿身边的旗兵也纷纷逃亡和被俘、被杀,可福珠洪阿本人却每次都能在太平军将士和江宁百姓的追杀中逃出生天,还奇迹般的带着最后两个亲兵在二月十三的晚上逃到长江边上,找到了他事前派亲兵密藏在芦苇荡中的一条舢板,化装成渔民一路东逃,并最终在一天后胜利逃亡到了镇江,成功回到大清朝廷温暖而又宽阔的怀抱。

前面说过,江宁大战开打之前,吴家祖孙的老对头兼老滑头江苏巡抚杨文定就已经抢先逃到了镇江,侥幸躲过了江宁城破的浩劫。然而即便保住了老命,杨文定的心里又非常清楚,他的临阵逃脱之罪还是很难跑得掉,所以再当见到狼狈逃亡到此的福珠洪阿时,从福珠洪阿口中确认了江宁城破的传言不假后,杨文定也顿时就悄悄的叫起了苦来。

“糟了!如果江宁守得住还好说,现在这江宁既然已经沦陷,皇上震怒之下,我的临阵逃脱之罪,就无论如何都跑不掉了。”

“主子!奴才愧对你的信任啊!你以奴才为江南提督,驻守江宁,如今江宁城破,奴才丧城失地,还有什么脸面去见你?你们别拉着我!别拉着我!我要向皇上万岁以死谢罪!”

福珠洪阿明显要比杨文定对大清朝廷忠心得多,才刚吃饱喝足,马上就放声大哭,还要去抢亲兵的佩刀自刎谢罪,被杨文定和亲兵拦住之后,福珠洪阿又冲着北方不断磕头,口中不断向咸丰大帝请罪,一再自责他的失城失职。见此情景,只会替自己考虑的杨文定在愧疚之余,心里难免也有一些奇怪,搞不懂福珠洪阿为什么跑到了镇江才想到以死谢罪?为什么没在船上投水自杀?

也是到了福珠洪阿的情绪好不容易平息下来后,杨文定才想起向福珠洪阿打听江宁城破的前后经过,福珠洪阿也基本如实相告,说他在睡梦中听到仪凤门传来爆炸声音,怕太平军乘机攻城就匆匆赶到聚宝门督战至于什么时候做出的反应,听到仪凤门传来爆炸声却偏偏跑到方向完全相反的聚宝门督战,这些福珠洪阿都没说没解释,滑头老吏杨文定也没有问。

然后福珠洪阿又说,他到了聚宝门后,城南的太平军果然向聚宝门起了猛攻,他率军浴血奋战,接连打退太平军多次进攻,然后收到仪凤门城墙被炸塌的消息后,他又被迫分出大量兵力赶往仪凤门救援;那曾想救援仪凤门的军队刚走,那些被无能江宁官吏放进城里的太平军细作就操刀子杀上了城墙,他猝不及防吃了大亏,只能是带着败兵且战且退转移到了满城,继续与太平军交战;可惜负责守满城的祥厚比负责守外城的6建瀛更废,才坚持了一个白天就又被太平军杀进满城,福珠洪阿本人虽然手刃数十敌,但最终还是寡不敌众,被迫突围杀回了镇江。

听完了福珠洪阿厚颜无耻的自吹自擂,杨文定也没提出什么质疑,只是向福珠洪阿问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福提台,那6制台呢?他职守外城,外城被长毛攻破后,他去了那里?”

“不知道。”福珠洪阿很坦白的回答道:“听祥厚说,长毛杀进外城后,6制台倒是去了一趟内城想进去,但祥厚不准他进城,要他组织百姓起反击,然后就再没他的消息了。”

杨文定一听大失所望了,原本杨文定还指望能够确认6建瀛已经死在江宁城中,好乘机把江宁失守的罪责全都推到6建瀛身上,但现在6建瀛既然生死下落不明,杨文定就必须得悠着点不然的话,6建瀛一个反击就能把杨文定拉下水!所以无奈之下,杨文定也只能改口问道:“那么福提台,这次江宁沦陷,你认为最大的罪魁祸是谁?”

福珠洪阿当然想如实回答说6建瀛和祥厚这两个蠢货,但祥厚是姓爱新觉罗是根红苗正的野猪皮子孙,6建瀛是咸丰大帝的东宫座师又是一品大员,现在还下落不明生死未知,把责任推给他们不但牵涉太大,还很可能结下招惹不起的仇人。所以福珠洪阿细一盘算后,便这么回答道:“要说江宁沦陷的最大罪魁祸,以我之见,应该是那个松江府的团练督办、礼部主事吴越!”

“吴越?!”杨文定这一喜非同小可,忙问道:“福提台,你为何认定是吴越?”

“因为他是最早打开城门逃命的人。”

福珠洪阿这次倒是说了一句大实话,然后又振振有辞的说道:“仪凤门和聚宝门先后被长毛攻破后,城里的大清将士虽然也有人逃亡,但大部分的大清将士仍然还在我的率领下坚持和长毛打巷战,谁知道那个吴越贪生怕死,竟然和守备将军耿桡一起打开了他们值守的神策门出城逃命,彻底动摇了大清将士的军心士气,我这才在巷战里败下来。”

“真有这样的事?”杨文定更加的喜出望外,忙追问道:“江宁城里还在打巷战,吴越那个狗贼就打开了神策门出城逃命?福提台,这一点你是否确认?”

“当然能确认。”福珠洪阿想不都不想就说道:“我退到内城的时候,祥厚将军亲口告诉我,说他派人去命令吴越带着松江团练撤回内城助守,结果就现吴越和耿桡早就打开城门跑了。这件事江宁城里知道的人很多,谁都可以做证。”

“好!”

杨文定的激动反应很是把福珠洪阿吓了一跳,然后杨文定还迫不及待的一把拉住福珠洪阿,说道:“福提台,别楞着了,赶快写折子,把江宁城破的事向皇上禀奏,也把江宁城破的所有责任都推到吴越身上,抢先把罪名给吴越砸瓷实了,然后你就可以乘机开脱罪责了。”

“用不着这么急吧?”累得够戗的福珠洪阿反问,又道:“等把江宁城的情况再摸清楚一些,再上折子也不迟吧?”

“不能耽搁!”杨文定赶紧指点,道:“江宁城被长毛攻破,皇上必然震怒,肯定要严办守城不力的文武官员,到时候不管福提台有功还是有过,也肯定跑不了干系。形势如此危急,福提台你只有先给皇上找一个出气筒,让皇上先出口恶气,然后才有希望开脱过失,减轻处罚。如若不然,一旦让别人抢先把这么重要的军情送到皇上面前,又没有及时给皇上找一个出气筒,皇上震怒中下旨追究所有江宁文武的丢城失地之罪,福提台你就跑不掉了!”

毕竟是在官场上厮混了这么多年,天资虽然不是很高,但争功诿过的事看得多了,福珠洪阿还是学到了不少。所以听完了杨文定的指点后,福珠洪阿也没犹豫,不顾疲惫马上就提笔做书,向咸丰大帝奏报江宁失守的噩耗,也把江宁城破的责任全都推到了吴越头上。而杨文定心中暗喜之余,同样没有迟疑,也是立即提笔做书,说自己在镇江组织援军准备援救江宁,结果援军才刚开始集结,江宁就已经沦陷,自己不知所措,所以向咸丰大帝请示起反攻江宁的战事?

杨文定敢打赌咸丰大帝绝不会要求他反攻江宁,只会要求他守卫镇江咽喉,确保满清八旗的命根子漕运粮食向北运输畅通无阻!

两道折子先后写好,用六百里加急日夜兼程的送往京城后,一个天大的噩耗又很快传到了镇江太平军攻破满城后,第一件事就是把满城里的八旗主子杀得鸡犬不留,连妇女婴儿都没有放过半个!

福珠洪阿放声大哭的时候,一个新的噩耗却又突然送到了杨文定和福珠洪阿的面前,顿时就让杨文定目瞪口呆,也让福珠洪阿哭声顿止清军细作听到传言,吴越在神策门外击毙太平军北王韦昌辉!而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后,杨文定又赶紧向细作问道:“消息确认没有?吴越那个小瘪三,真的一枪打死了伪北王韦昌辉?!”

“禀抚台,混不进城里,无法确认。”细作如实回答道:“但应该不假,许多长毛大将都给韦昌辉挂了孝,要把吴主事千刀万剐给长毛伪北王报仇的口号到处都是。听说长毛为了泄愤,还把吴主事几个重伤被俘的部下给活剐了。”

又呆了一呆,杨文定这才又赶紧问道:“那吴越呢?那个小瘪三在那里?”

“应该是回上海了。”细作继续如实回答道:“有传言说,吴主事在突围过程中虽然伤亡惨重,最终还是杀出了长毛的包围成功逃走,所以许多长毛还在喊踏平上海城的口号。但这些都是传言,无法证实。”

“这只打不死的蟑螂!”

杨文定哀叹着一屁股坐回太师椅上,心知这一次恐怕又很难整死吴越了不说别的,单就击毙韦昌辉这份大功,就足以让吴越摆脱死罪。再加上现在江宁沦陷,整个江南都一起告急,在这么危急的情况下,咸丰大帝肯定更舍不得收拾能征善战的吴越至少暂时还舍不得。

心中烦恼的时候,亲随却偏偏又跑来给杨文定捣乱,说是门子来报,有一个人自称是前广西巡抚邹鸣鹤,从江宁逃到镇江来求见杨文定。而之前在江宁呆过几天的杨文定倒是认识邹鸣鹤,和邹鸣鹤虽然没什么特殊交情,却也勉强算是点头之交,所以杨文定便招了招手,示意亲随把邹鸣鹤带进来,然后很快的,穿着百姓衣服的邹鸣鹤就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还没进门就放声大哭,“杨抚台!杨抚台!不好了!大事不好了!江宁破了,江宁被长毛给攻破了!”

“杨抚台,江宁……,咦?福提台,你怎么也在这里?”

突然看到老熟人福珠洪阿高坐堂上,邹鸣鹤的哭喊声戛然而止,枯瘦的老脸上也露出了惊讶神情。福珠洪阿则有气无力的回答道:“昨天就来了,邹总办,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回福提台,老夫不是逃出来的,是杀出来的。”邹鸣鹤也不脸红,更加厚颜无耻的说道:“长毛入城后,老夫带着筹防局的练勇一直在城里和长毛血战,只是没想到吴越那个鼠辈打开神策门逃命,动摇了军心,老夫最终不敌,不得已只能走水西门突围,好不容易才杀出长毛的包围,赶到镇江来给杨抚台报信。”

知道筹防局练勇是什么德行的福珠洪阿和杨文定全都翻白眼,悄悄鄙夷邹鸣鹤的恬不知耻,但都懒得深究。而邹鸣鹤自己也不敢在这个话题上过于纠缠,只是赶紧转移话题,向杨文定说道:“杨抚台,吴越那件事你知道没有?老夫可以做证,老夫从江宁城里带来的练勇也都可以做证,是那个小贼贪生怕死,第一个打开城门带着团练出城逃命,这才让长毛杀进城里!杨抚台,你是江苏巡抚,又是吴越的顶头上司,这样的事,你如果不赶紧向朝廷奏明的话,很容易牵涉到你啊!”

心情正烦的杨文定懒得理会邹鸣鹤,板着脸不吭声,倒是福珠洪阿和邹鸣鹤交情颇好,先使眼色把不识趣的邹鸣鹤叫到面前,然后才附到邹鸣鹤的耳边,把关于吴越的事对邹鸣鹤大概说了,结果邹鸣鹤一听就瞪大眼睛了,惊叫道:“吴越那个小贼,竟然在突围时击毙了伪北王韦昌辉?这可是大功一件啊?真的还是假的?如果是真的,那这个小贼这一次不是又有机会逃得活命了?”

听话听音,听出邹鸣鹤同样对吴越深恨入骨,杨文定这才稍微来了点精神,开口问道:“邹总办,怎么?你在江宁城里,和吴越处得不好?”

“岂止不好?不瞒杨抚台,老夫在江宁城里,算是被那个小贼给欺负惨了。”

邹鸣鹤咬牙切齿的回答,也把他和吴越的两次变着花样的大概说了,添油加醋的控诉吴越的不尊长辈,贪花好色,强抢寡妇还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漂亮处女寡妇!而杨文定虽然明知邹鸣鹤说的肯定不是实情,却也不肯点破,只是哼哼着说道:“吴越小贼确实可恶,但是没办法,邹总办,光凭他击毙伪北王韦昌辉这一条,皇上就肯定舍不得杀他。所以邹总办你如果想出口恶气,恐怕就有点难了。”

同为大清巡抚,邹鸣鹤整人的手段当然不比杨文定差到那里,又是当事人比较清楚现场情况。所以眼珠子转了转后,邹鸣鹤就阴森森的说道:“杨抚台,福提台,真是吴越他击毙了伪北王韦昌辉吗?就老夫所知,当时和吴越一起出城的,可还有绿营守备耿桡和他麾下的绿营兵,这伪北王韦昌辉到底是被吴越击毙的,还是耿桡击毙的,恐怕现在还不能确定吧?”

“就耿桡那个废物,也有本事击毙伪北王韦昌辉?他的绿营兵要是这本事,那江宁还会被长毛……?”

福珠洪阿的冷哼哼到这就再没哼下去,因为杨文定脸上已经突然露出了笑容,微笑着向邹鸣鹤问道:“邹总办,那你在突围期间,可曾听到过什么谣言,说是绿营守备耿桡击毙了伪北王韦昌辉?”

“回杨抚台,老夫是有这么听说过,但就是不能确认。”邹鸣鹤笑嘻嘻的回答道。

“没关系。”杨文定微笑答道:“我大清皇上广开言路,允许风闻言事,既然伪北王韦昌辉被我大清将士击毙已经基本可以确定,我们又听到传闻是绿营守备耿桡将军击毙的韦昌辉,那么也不妨可以向皇上奏报一下,让皇上万岁知道这个喜讯,多少排解一下江宁沦陷的烦恼。”

说罢,杨文定还又转向了福珠洪阿,微笑着拱手说道:“福提台,如果真是耿守备击毙的伪北王,下官可要向你道喜了,你是江南提督,江南绿营全都归你管带,耿守备击毙伪北王韦昌辉的功劳,自然也是你的功劳。”

福珠洪阿也眨巴起了眼睛,然后突然奔到书案旁边坐下,提笔向咸丰大帝写起了报捷奏章,声称是自己麾下的绿营兵击毙了吴越。一旁的杨文定和邹鸣鹤则对视一笑,在异口同声的说道:“吴越,你别美!我们一口咬定伪北王韦昌辉是绿营兵打死的,看你能怎么办?!”(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 放心去吧

还是在丹阳上了船后,两天一夜时间里几乎没怎么合眼的吴越才总算是躺下睡觉,还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的正午,难得享受了一把慵懒生活。同时醒过来后,伺候吴越洗漱穿衣的也不再是吴大赛那帮傻大黑粗的亲兵,而是白嫩甜美的漂亮小寡妇傅善祥。

和之前一样,傅善祥又是跪着侍侯吴越,思想完全是个现代人的吴越看不下去,便主动说道:“傅姑娘,用不着动不动就下跪,我这里没这个规矩,起来吧。”

“吴老爷,奴婢愿意。”傅善祥拒绝起身,柔声说道:“老爷你是奴婢的再生恩人,这么侍侯你,奴婢心甘情愿。”

“可我不习惯。”吴越苦笑说道:“我家里那些丫鬟也从没这么侍侯过我,我爷爷也没订这样的规矩,所以你还是起来吧,不然我不习惯。”

见吴越一再坚持,傅善祥这才乖巧的改跪为蹲,一边替吴越穿着鞋袜,一边小心翼翼的问道:“敢问吴老爷,你的家里还有什么人?”

“我在上海的家里,就只有一个爷爷,还有七个奶奶,她们都是我爷爷的侍妾,最小的八奶奶年龄和你差不多大。”吴越随口回答,“至于我的父母还有我亲祖母,他们都在广东老家。”

“那么吴老爷,你可有妻妾,奴婢应该怎么称呼她们?”

傅善祥更加小心的问,又悄悄抬头来偷看吴越,得知吴越目前还是一个没妻没妾的孤独小处男后,傅善祥还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一点喜色。结果看到傅善祥这点欢喜表情后,吴越也终于醒过了一些味来,微笑问道:“怎么?这么关心我是否有妻妾,担心她们容不下你?”

傅善祥俏脸有些微红,不敢回答吴越的问题,吴越则又笑道:“放心吧,你的运气不错,我不但没妻没妾,还连亲事都没有订,我把你带回去,没人敢说什么。”

傅善祥脸更红了,鼓起勇气又问道:“吴老爷,那你爷爷能容得下奴婢吗?老爷你也知道,奴婢是望门寡,还没成亲就克死了丈夫,还犯忌讳,老爷你的爷爷又是官老爷,他会不会……,会不会觉得奴婢不吉利?”

吴越放声大笑了,笑着安慰傅善祥道:“这点你更放心,先不说我爷爷不是很在意这些,就算他在意,只要看到我平安回到上海,他就可以什么都不在乎不介意了。你是不知道我爷爷有多疼我,我要星星他绝对不会只给月亮,我说要娶没裹足的媳妇,他二话不说就能派人上门提亲!所以你放心,我爷爷不会说什么不准让你进门的话。除非……。”

说到这,吴越顿了一顿,旧病复,脱口就说道:“除非我要娶你为妻,那我爷爷倒是肯定会反对,还肯定会提起戒尺就打我屁股。”

这样的玩笑在这个时代当然不能乱开,傅善祥的脸皮又比较薄,顿时就红霞满面,垂着头不敢吭声,心脏也不受控制的砰砰乱跳起来。见此情景,其实早就对傅善祥垂涎三尺的吴越心痒难熬,忍不住伸出魔爪,轻佻的抬起了傅善祥的下巴,欣赏她的动人羞态,心里又开始盘算是否该问问傅善祥愿不愿意给自己做妾了。傅善祥则俏脸通红,美目紧闭,丝毫没有反抗,一副任由吴越为非作歹的乖巧模样。

很可惜,关键时刻,上次就坏过吴越好事的惠征又跑来捣乱,还招呼都不打就直接推开舱门,“慰亭,听说你醒……,呵,不好意思,好象坏了贤弟你的好事了。”

惠征这么说,当然是看到了吴越和傅善祥的暧昧动作,吓得吴越赶紧收回咸猪手,也羞得傅善祥掩面而逃,惠征本人却呵呵傻笑。末了,吴越也只能是尴尬的请惠征坐下,一边和惠征客套,一边询问他的来意,惠征则说道:“我就是来告诉你,我们已经快到无锡了,要不要靠岸休息休息?”

“用不着了。”吴越归心似箭,说道:“在船上也可以休息,直接回上海吧,我们走这条路虽然安全,但是太绕路,我爷爷那边肯定会先收到江宁城破的消息,我如果不赶紧回去,他指不定会有多担心。”

惠征点头同意,又看似无心的说道:“慰亭,你这次是奉了6制台的宪令,护送他出城调集援军,突围路上6制台虽然被长毛的流弹打死,但你还是保护着他的遗体杀出了长毛重围,可以算是功过相抵,然后你还又击毙了匪的伪北王韦昌辉,为朝廷立下大功。这请功的折子,不知你打算什么时候出?”

“回到上海再说吧。”吴越打着呵欠答道:“长毛打下了江宁,肯定会窥视镇江水路咽喉,运河水路未必畅通,回到上海上折子,走6路驿站比较安全点。”

惠征再度点头,然后又突然吞吞吐吐了起来,道:“慰亭……,那个,贤弟,愚兄有个不情之请,不知你能否答应。贤弟你也知道,芜湖大战,愚兄我连道治芜湖城都丢了,丢城失土,丧师辱国,罪在不赦。然后6制台虽然给了愚兄立功赎罪的机会,可是愚兄在江宁城里又偏偏寸功未立,所以……,所以……,贤弟你能不能……,能不能……?”

惠征的脸皮厚和心肠黑远不如他的宝贝大女儿,刚说到这就已经是老脸通红,再不好意思把话说下去。不过也够了,吴越也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马上就微笑说道:“兄长,谁说你寸功未立了?突围大战时,你除了亲自手刃八个长毛外,又出主意亲自用计,帮我把伪北王韦昌辉给骗了出来,帮我两枪打死韦昌辉。皇上如果知道了这些事,想来也不会再计较兄长你之前的些许过失了。”

万没想到吴越会这么爽快就把功劳分给他,惠征喜出望外之余,当然是赶紧向吴越行礼拜谢。吴越则微笑着搀起惠征,又拍着惠征的手说道:“兄长,小弟认为你最好再写一道书信给你的长女,她在皇上面前说话最方便。至于送信进宫的花费,小弟也可以替你承担。”

“多谢贤弟。”惠征也拍了拍吴越的手,奸笑说道:“贤弟放心,这道家书我一定会写,贤弟你的盖世奇功,愚兄担保谁也抢不走。”

吴越主动表态愿意让惠征分功,原因除了和惠征确实处得不错外,最重要的一点当然是想乘机搭上慈禧这条线,把进言渠道和消息来源一杆子直接插到咸丰大帝的枕头边。同时在不知不觉间,吴越也逐渐没了之前那种得过且过的心态,开始积极的筹划自己的将来,所以还在返回上海的路上时,吴越就已经决定一回上海就立即扩军备战,也着手开和研究新式武器,弥补自己火力薄弱的要命弱点。

“反正出了国也是当末等公民,与其去给洋人欺负,不如学袁大头拼上一把,拼赢了利国利民,早几十年帮同胞摆脱满清八旗的奴役,也早一点把中国带进工业时代,拼输了再往国外跑也不迟。”

终于下定这个决心后,租来的民船也很快来到了苏州城下,直接转进了吴凇江后,顺江而下船行自然更快,只用一个晚上就进入了松江府境内,距离上海也就只剩下了几个时辰的路程。然而在经过黄渡镇的时候,归心似箭的吴越却又想起了差点和自己合法滚床单的周秀英,忍不住登上甲板向南眺望,希望奇迹出现,能让自己与周秀英再见上一面。

很可惜,曾经是贼巢的黄渡镇早就被地方官府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残垣废墟中连人影都看不到一个,更别说是正在被官府通缉周秀英了。结果吴越万分遗憾的时候,傅善祥却突然出现在了旁边,还拿了一件衣服给吴越披上,柔声说道:“老爷,江上起风了,还是回舱里吧,小心着凉。”

“没事,我没那么娇气。”

吴越摇头,可是不摇头还好,摇头摆动目光间,吴越却又突然看到了下游的一条小渔船船上有人,还是做渔家女子打扮。吴越也没多想,赶紧就举起望远镜细看,结果令吴越难以置信的是,船上那女子的身材高挑婀娜,竟然还真有几分与周秀英相似,吴越不再犹豫,马上就大声喊道:“那边的渔船,摇过来,我要买鱼。”

渔船上的女子明显犹豫了一会,然后才把船摇了过来,而随着距离的拉近,吴越的心脏也忍不住越跳越快船上那女子体型越来越象周秀英,只是戴着斗笠,看不清楚具体容貌。最后,那女子摇着渔船在距离吴越座船只有十来米的地方停下,用沙哑的声音问道:“想买什么鱼?”

“四鳃鲈鱼。”吴越说道:“船上有几个外地朋友,想买几条吴凇江才有的四鳃鲈鱼款待他们。”

“没有。”那女子摇头说道:“有刀鱼有鲫鱼鲤鱼,就是没有四鳃鲈鱼。”

摇头的时候,可能是因为分了心,那女子的声音没再刻意装得沙哑,露出了一些本来声音,也让吴越一下子就听出了端倪。心中更加激动,可是又不敢叫破她的真正身份,吴越一时间都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倒是旁边的傅善祥提醒道:“老爷,没有你要的鱼,怎么办?”

从斗笠的边缘处看到傅善祥出现在吴越的旁边,那女子的身体明显震了一震,双手也不由自主的握紧了船篙。吴越却不明白她的心思,只是摇头说道:“既然没有,那你走吧。起风了,你的船小,小心点。”

一声不吭,那女子径直把渔船摇开,到了吴越的船队走远后,那女子也一把掀去了头上的斗笠,露出一张流满眼泪的俏丽脸庞,冲着吴越的座船低声哽咽,“神气什么?身边有了漂亮女人,故意把我叫到你面前让我看,还故意说些关心话气我,你神气什么?你以为我真的喜欢你?假洋鬼子狗少爷,我早把你忘了!忘了!”

嘴里强硬,可那女子的一双美目中却泪花更加翻涌,最后干脆蹲了下来,双手捂脸哭出声音…………

下午申时将至,吴越的船队顺利抵达上海,在北门码头靠岸,不等水手放下跳板,归心似箭的吴越就已经径直跳上码头,然而身手太差,落地时没有站稳,脚一滑就一屁股直接坐在了码头上,疼得吴越杀猪一样的惨叫,也惹得码头上的百姓一阵哄堂大笑。接着令吴越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人群中竟然响起了这样的叫喊声……

“鬼!鬼来了!死人的鬼魂回来了!”

人群哗然,吴越却诧异抬头的时候,却见一个上海县的衙役指着自己大吼大叫,“那个是鬼!他爷爷正在他家里给他办丧事,他又跑回来了,他是鬼!是鬼!”

吼叫着,那吓破了胆的衙役还撒腿就跑,吓得周围的人群也纷纷足飞奔,吴越心知不妙,赶紧吩咐了黄大傻和邓嗣源等哨官带练勇回营休息,然后匆匆领了吴大赛和惠征父女回城,结果经过城门时,守城那些差役也同样是连哭带喊的撒腿逃命,吴越顾不得理会他们,只是一路冲回自己家中。

不出所料,才刚到街口,吴越就一眼看到自家门前已经挂起了招魂幡,院墙更是一片雪白,连路边的树木都包上了白布,地上的纸钱更是堆起了几寸厚,吴越又好气又好笑,赶紧直冲过去,结果那些挂着孝出入的吴府下人看到了吴越出现,同样也是被吓得屁滚尿流,哭喊着手脚并用的跑开,还有一个胆子小的下人被吓得直接昏了过去。

更热闹的还在后面,当吴越冲进了自家大门后,第一眼就看到家里已经搭起了高大灵堂,堂前还有无数全身挂孝的男女在哭丧,看到吴越进来那些人马上又是一片鸡飞狗跳,惊叫逃命间差点冲翻灵堂,正在吃大户的那些宾客更是一哄而散,狼奔豕突间不知冲翻了多少桌椅,砸烂了多少酒杯碗盘。再然后,吴越就提前好几十年看到了自己的灵牌,灵牌上端端正正七个字亡孙吴越之位!

最惨的还是吴健彰的七个偏房,看到吴越突然出现,七个偏房中有三个被直接吓昏了过去,余下四位两人直接瘫在地上,一个逃命的时候被绊倒,只有吴越最小那个奶奶胆子大点,冲着吴越连连磕头,哭喊道:“越,你放了我,放了我,别带我走!你爷爷已经在给你配阴婚了,是个十六岁的黄花闺女,她的过户门贴和你的生辰八字已经送到命馆去了,你在下面不会孤单!你如果觉得不够,可以托梦给你爷爷,请他再给你在阴间纳妾,纳几房都行!”

哭笑不得的时候,哭得双眼红肿的吴健彰终于被下人给搀了出来,看到宝贝孙子出现,吴健彰倒也没有怎么害怕,只是跌跌撞撞的冲了上来,一把抱住吴越,哭喊道:“孙儿,是爷爷我害了你,我不该逼你当官,不该逼你当这个官,是我害了你啊!爷爷我也不想活了,你带我走吧,带我走吧。”

痛哭中,吴健彰压根就没留心到宝贝孙子在说什么,只是突然看到了吴越带回来的惠征,还又突然向惠征双膝跪下,抱着惠征的双腿大声哭喊哀求,“无常老爷,无常老爷,我知道你是无常老爷,你带我孙子回来看我,我谢谢你!求你告诉阎王爷,让我孙子还魂复生,我跟你走,我替我孙子下阴曹地府!你要多少钱都行,你要多少钱都行啊!”

“我长得很象黑白无常吗?”

惠征郁闷的时候,门外又突然哗啦啦的进来一群洋神父,没看清楚院子里的情况,就操着生硬的汉语对吴健彰沉痛说道:“吴,我们来为你的孙子做祈祷了,他虽然没有在死前做忏悔,但我们一定恳求仁慈的主让他上天堂!”

“你们才上天堂!”吴越终于怒吼出了声音,“谁说我死了?是那个王八蛋说我死了?!”

马丁和麦都思等洋神父目瞪口呆,但事还没完,阿礼国和祁理蕴两个洋人领事又穿着黑色西装大步进到了院子,同样是没看清楚情况就迫不及待的大声说道:“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已经联名派出了使者,去和太平军那帮人交涉,争取把你孙子的尸体要回来!”

吴越彻底无语言了,只能是哀号着问道:“那我的坟地呢?我的坟地,你们是不是也给我选好了?”

“还没有。”吴越的小奶奶怯生生说道:“你爷爷准备在香山给你建衣冠冢,不过已经派人回去给你选风水宝地了,你爷爷还点名要请广州那个有名的风水先生给你选地。所以,越,你放心的去阴曹地府吧,别吓我们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 荣辱与共

“邹鸣鹤!你这个老王八蛋给我等着!不报此仇,我誓不为人!”

花了不少的力气和时间,吴越总算是弄明白买办爷爷为什么给自己大办丧事的原因吴健彰派人去镇江打听吴越的下落消息,碰巧遇上了和吴越有仇的邹鸣鹤,为了报仇出气,邹鸣鹤就捏造了吴越已经在江宁战死的消息,还是他的部下亲眼看到太平军把吴越的脑袋砍下来,吴健彰信以为真,所以就有了给宝贝孙子出丧的闹剧。

不过也不算浪费,吴健彰给宝贝孙子搭的灵堂没办法给吴越治丧,却正好可以拿来给两江总督6建瀛办丧事,同时只要宝贝独苗孙子能够活着回来,对吴健彰来说就已经什么都够了,自然也不会心疼这么一点小钱,抱着孙子嚎啕大哭得天昏地暗后,吴健彰也就答应了吴越的要求,把6建瀛的棺材给搬了进来,以下属身份给6建瀛举行隆重丧礼。

与买办爷爷抱头痛哭,向七个奶奶请安,与一帮洋朋友互道别来之情,替惠征向众人做介绍,派人送酒送肉去犒劳吴军练勇,一直忙活到了天色全黑,吴越才总算逮到机会和帮自己管理工厂的族叔吴晓华说话,了解自己与洋人合开的纺织品厂现在情况。

吴晓华颇有些歉意,说道:“越,我有些对不起你,族叔和你把纺织厂交给我,开始生意倒是非常好,但是这段时间因为长江上游一直在打仗,航线不通,所以布匹积压有些严重。不过你放心,我已经安排了人去北方开拓市场,还有和日本、琉球那边的港口联系,争取尽快把积压的布匹卖出去。”

“还有。”吴晓华又赶紧补充道:“因为打仗,长江上游的难民纷纷东逃来了上海,上海这边人口爆增,想进我们工厂干活的百姓要多少有多少,工资再低都愿意,所以我和比利先生商量,打算适当削减一些工人的工钱,节约成本开支。”

“这事你和比利先生商量着办,别太狠了就行,要让工人起码能够养家糊口。”吴越懒得去过于关心经营上的事,又安慰道:“至于布匹积压,也不用怕,长毛那边同样要穿衣服吃饭,等缓过这口气,生意肯定会重新好起来,所以你和比利别去想什么减产停产,那是鼠目寸光的行为。你只要劝比利派洋人出面,让洋人去和长毛做生意,我们积压的布匹就一定能卖出去。”

吴晓华有些傻眼,看着吴越有些张口结舌,吴越明白他的心思,便笑道:“怎么?觉得和长毛做生意很惊奇?我们是生意人,布匹又不是什么军需物资,长毛出银子买我们为什么不卖?只要我们别出面,让洋人去和长毛联络交涉,朝廷也管不了。”

悄悄看了看左右无人偷听,吴晓华这才低声说道:“越,你比族叔的脑子活泛,这事其实我早就在心里盘算过,就是怕族叔不同意,所以提都不敢提。”

“别让他知道就行。”吴越低声笑笑,然后又突然问道:“族叔,我们的纺织品厂里,现在有多少苦味酸?”

“苦味酸?”吴晓华楞了一楞,回忆了一下才说道:“就是染黄布那种染料吧?好象有六百……,哦不,好象还有七百多磅,你问这个干什么?”

“怎么才这么点?”吴越开始后悔自己之前没有大量囤积这种宝贵物资了。

“这还少?”吴晓华喊冤了,“越你又不是不知道,朝廷有规定,明黄色和平黄色只能由皇家使用,民间用的黄布少得可怜,所以黄布的销量最差,我们的纺织厂里,剩得最多的染料也就这苦味酸了。”

“那好,把那些苦味酸全部封存起来,我全要了。”吴越无奈的说道:“告诉比利,让他替我大量进口苦味酸,有多少我要多少,银子我明天就给你。还有,再给我弄一套苦味酸的配方和生产线,再替我顺便买块地,建一个染料厂,我要大量生产苦味酸,还要连原材料都能生产。”

“越,你怎么又想起要搞染料厂了?”吴晓华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疑惑说道:“我刚才告诉给你,说黄布在大清不好卖啊?你怎么还要生产这么多苦味酸?”

“我为了拍马屁行不行?”吴越无可奈何,鬼扯道:“长毛攻下江宁,江南肯定要大乱,江苏是大清最大的纺织品生产基地,江南大乱布匹肯定要严重不足,京城里那些王公贵胄和紫禁城里不就缺黄布了?我这里能产出黄布,皇帝能不高兴吗?”

“那也用不了这么多啊?”

吴晓华还是不明白吴越的意思,吴越则懒得再和这个钻牛角尖的族叔罗嗦,马上拿出了一分早就写好的采购清单,上面有硝酸、****、甘油、硅藻土、石蜡、油漆、小型炼钢炉、金属锻压机和各种实验量杯等物,交给吴晓华让他帮自己向洋人采购,还要求越快越好。结果吴晓华看了清单后吓了一大跳,忙又说道:“越,这些东西如果全都买下来,银子肯定花费不少,你爷爷会答应给你这么多银子么?”

“用不着他给银子,我自己也有积蓄,明天我就给你十万两银子,不够再补,你只管替我买就行。”手里握着6建瀛大把遗产的吴越连眼皮都懒得眨一下,只是催促道:“记住,越快越好,还有,再帮我招聘几个炼钢工人和会操作金属锻压机的工人,我有大用。”

毕竟是自家族叔,虽然很是不理解吴越为什么要这些古怪东西,吴晓华还是老实点头答应,承诺立即着手帮吴越采购这些物件。吴越满意之余,又在心里嘀咕道:“咸丰侄女婿,你叔叔我这次可真是帮了你,把苦味酸炸药和迫击炮或者掷弹筒先搞出来,起码我们在洋人面前说话也可以有点分量了。”

在家里休息了一个晚上后,第二天早上,吴越才刚吃完早饭就找到了自己的买办爷爷,和买办爷爷商量扩编上海团练的大事,结果让吴越哭笑不得的是,此前巴不得自己拼命扩军的吴健彰这一次的态度突然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不但不答应,还冲着吴越训斥,“你还要扩军?还要上战场打长毛?你是想让老夫为你担心死是不是?不准再办团练了,不然朝廷肯定还要再调你去打长毛,老夫可不想再为你担心得天天睡不着觉,吃不下饭!”

“爷爷,我知道你是为我担心,但你别忘了,现在就算朝廷不调我去打长毛,长毛也会主动来打我了。我如果不赶快扩军备战,等长毛打过来,我就是连还手的力量都没有了!”

被迫无奈之下,吴越也只好把自己在江宁与太平军生的事仔细告诉给了吴健彰,介绍了自己和林凤翔、李开芳、吉文元等太平军名将结仇的经过,又说了自己在突围大战中一枪打死韦昌辉的事。末了才说道:“爷爷,你想一想,我和长毛结下这么多的深仇大恨,他们听说我成功杀回了上海,怎么可能不带着军队来上海找我报仇?还有,长毛如果要想继续闹大,就肯定会攻打镇江切断漕运,到时候镇江一破,长毛的水师就可以顺江而下直接打到上海,到时候我们临抱佛脚再想练兵,怎么可能还来得及?”

根本就不相信宝贝孙子能在江宁打出这么多漂亮,吴健彰一度怀疑吴越在胡说八道,最后还是惠征和吴大赛等人纷纷给吴越做证,吴健彰才终于明白他的宝贝孙子在军事上确实有很大天赋,最后再加上上海的局势同样已经是危如累卵,还有太平军对吴越的切齿痛恨,吴健彰才咬着牙齿答应了让宝贝孙子继续当官,也更进一步扩大团练。最后,吴健彰又问道:“越,那你这次打算办理多少团练?”

“三千!”吴越伸出了三个手指头,斩钉截铁的说道:“孙儿已经仔细计算过,要想让长毛不敢窥视上海半眼,至少得有三千团练!”

说罢,吴越又赶紧补充道:“但是爷爷,因为这一次我还想把炮兵给办起来,所以军费花消肯定比以前更大,这点得请你一定帮我的忙。”

“银子不是问题。”吴健彰不动声色的说道:“我会把现在的危险情况告诉给上海的富商乡绅,尽可能劝他们多捐银子帮你建军,不足部分,我先帮你垫着。”

吴越一听大喜,赶紧向吴健彰道谢,结果却换来了吴健彰指着鼻子的呵斥,“对老夫还用谢?你真想谢你爷爷,就赶快把你在江宁的战绩写成折子,向朝廷和皇上请功请赏,也请朝廷和皇上多给你一些银子办团练!不然的话,老夫就是有再大的家底,也能被你这个不孝孙子给败光了!”

“是,是,是,孙儿这就写折子向朝廷请功。”脸上嬉皮笑脸的答应,吴越心里却没心没肺的冷哼,“败光了?败得光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老人家在关税上有多黑,你一年贪污的关税拿一半出来,养我这三千练勇也绰绰有余!”

…………

再接下来,当然得看一看咸丰大帝这边的情况,而事实上吴健彰也可以说是高兴得太早了,他在上海倒是为宝贝孙子的骁勇善战而骄傲自豪了,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奏报江宁沦陷和诬陷他宝贝孙子的折子,早就在送往了京城的路上,还因为时间和距离这些方面的缘故,早早就提前送到京城,送到了咸丰大帝的面前…………

可想而知以祁寯藻为的军机处众人看到江宁失守报告后的绝望,可是再怎么绝望也没用,这么大的事如果不赶快奏报给咸丰大帝,将来倒霉的就不是吴越和江宁官员,而是祁寯藻等军机大臣了。所以祁寯藻也没有办法,只能是硬着头皮拉上了所有的军机大臣到养心殿觐见,战战兢兢的递上了福珠洪阿和杨文定用六百里加急同时送来的折子,然后连气都不敢喘,马上就把额头贴在地上,等待咸丰大帝的大雷霆。

想象中的龙颜震怒并没有生,相反倒是养心殿里的太监惊叫了起来,“皇上!皇上!皇上你怎么了?祁中堂,不好了,皇上昏过去了!来人,传太医,快传太医啊!”

咸丰大帝这次被气得是非同一般的惨,好不容易被太医救醒后,睁开眼睛只吼得一声,就又一次活活气昏过去,而再到太医再一次把咸丰大帝救醒时,不但肃顺和僧格林沁等在宫中当值的领侍卫内大臣已经赶到了现场,皇后钮祜禄氏也带着后宫众嫔妃过来探望。

在钮祜禄氏和兰贵人的联手搀扶下,咸丰大帝勉强坐起了身子,吼叫的第一句话就是,“抓!马上拟旨,把吴越给朕抓起来!朕要把这个狗东西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祁寯藻和彭蕴章等与吴越有些瓜葛的军机大臣都不敢吭声,只是磕头领旨;麟魁和僧格林沁等人则得意洋洋,心花怒放;惟有肃顺壮着胆子说道:“皇上,福提督的折子上并没有禀报吴越的去向,敢问皇上,给那里下旨捕拿吴越?”

“这还用问?!”咸丰大帝疯狂怒吼道:“旨意明天下,让全天下的州府县城见到吴越就给朕抓起来,打入囚车,押来京城交部议罪!”

见咸丰大帝如此愤怒,对吴越颇有好感的肃顺也不敢多说什么,小舅子被吴越借鬼子六招牌欺负过的僧格林沁则乘机落井下石,建议道:“皇上,是否再下一道旨意,把吴越的全家也一起逮捕?”

对僧格林沁来说很可惜,考虑到现在的危急情况尤其是两江富庶之地注定要一片大乱的财政危机,还有考虑到吴健彰收关税不是一般的得力,咸丰大帝总算是没想之前那样的冲动,摇了摇头,说道:“先不急,先把吴越那个狗贼抓到再说。”

僧格林沁大失所望的时候,咸丰大帝却又疯狂怒吼了起来,“江宁!朕的江宁!朕的江宁啊!”怒吼着,咸丰大帝的声音里都带上了哭音…………

各种噩耗雪片一般的不断飞到京城,除了奏报江南各州府县城不断沦陷外,就是控诉向荣、琦善和杨殿邦等清军将领畏战不前,坐视太平军猖獗而不敢稍做一战。但就在咸丰大帝怒吼得嗓子都哑了的时候,终于还是有一个好消息送到了京城江南提督福珠洪阿奏捷,说是他统属的江南绿营兵耿桡部,在江宁大战中击毙了太平军的北王韦昌辉。

就好象是落水的人抓到了救命稻草,在早朝上看完了这份语气明显有些含糊的奏报后,咸丰大帝马上就下旨把这个喜讯用邸报明天下,鼓舞士气稳定人心,还下旨加封福珠洪阿为正一品的江宁将军,加封耿桡为绿营总兵,一起赏赐丰厚金银。

听到咸丰大帝的旨意,与旗人福珠洪阿一荣具荣的麟魁和僧格林沁等人当然是得意洋洋,但祁寯藻却极力反对,向咸丰大帝叩说道:“皇上,微臣认为,给福珠洪阿和耿桡的封赏最好还是稍缓,更别急着用邸报明天下。”

咸丰问起原因,祁寯藻恭敬答道:“禀皇上,在奏折上,福提台都不敢肯定是耿桡击毙伪北王韦昌辉,仅仅只是奏报他已经确认韦逆死讯,听到传闻是耿桡部击毙了伪北王韦昌辉,此事尚未确认,倘若传闻有误,皇上你又用邸报明天下,那么确认了传闻不实之后,岂不大损朝廷颜面?”

又仔细看了福珠洪阿的折子,见福珠洪阿确实没敢说确认一定是耿桡击毙了韦昌辉,咸丰大帝倒也点了点头,认可祁寯藻的这一意见毕竟,一旦用邸报明了天下,再想把泼出去的水收回来就没那么容易了。然而偏偏有人不长眼,至少僧格林沁就跳了出来,向咸丰大帝说道:“皇上,福提台既然已经确认了韦逆死讯,那么是谁打死的韦逆又有什么要紧?奴才认为,朝廷眼下需要这个喜讯鼓舞士气,稳定人心,不妨就以福提台部击毙伪北王韦昌辉的意思把这个喜讯写成邸报,明天下,让天下人都知道,长毛虽然侥幸攻破了江宁,却也付出了惨重代价!”

咸丰大帝一听觉得主意不错,当即点头同意准行,很清楚福珠洪阿是什么德行的祁寯藻又极力劝阻时,还遭到了咸丰大帝的当众呵斥,不得不垂退回班列。僧格林沁、麟魁、胜保和桂良等满蒙官员则得意洋洋,悄悄以目藐视朝上众汉官,心里无不说道:“看到了吧?还是我们旗人行!”

也正因为心中高兴,散朝之后回到军机处,麟魁第一件事就是亲自提笔拟文,把福珠洪阿部击毙韦昌辉的喜讯写得花团锦簇,也把满蒙八旗的赫赫武功吹嘘得是天花乱坠,命令立即送往通政司以邸报明天下。然而差吏把麟魁的锦绣文章送到了通政司后,一个军机章京却突然快步冲进了军机处,把一道折子递到了脸色阴沉的祁寯藻面前,奏道:“禀祁中堂,松江团练办理吴越送来的六百里加急!”

“吴越?!”

祁寯藻愕然抬头,军机处里的其他人也马上竖起了耳朵,麟魁还直接跳了起来,吼叫道:“那个狗贼还敢递折子?他现在在那里?”

吼叫着,麟魁还直接抢走了那份已经递到祁寯藻面前的折子,打开只看得几眼,麟魁就很快傻眼了,祁寯藻看出不对,赶紧又抢回了那道折子,粗略看得几眼后,祁寯藻第一件事就是大吼道:“马上派人去通政司,把麟大人那道公文追回来!”

差役答应,立即冲了出去追讨公文,而麟魁回过神来后,马上又冲祁寯藻嚷嚷道:“祁中堂,难道你相信吴越的胡说八道?他出城逃跑,是奉命保护两江总督6制台突围求援?在突围过程中,他不但杀死杀伤大量的长毛匪,还亲手击毙了伪北王韦昌辉?”

“老夫当然不敢轻信。”祁寯藻冷冷说道:“但老夫清楚记得,6制台的最后一道奏报,就是说他督促着吴越在江宁城外大破匪,一战杀敌过千!所以,吴越的奏报,未必就一定是假的!”(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 鸡蛋里挑骨头

“出城逃跑?是奉了6建瀛的命令,保护6建瀛杀出匪包围去组织援军?突围过程中杀死杀伤长毛匪无可计数,又在广太道惠征的帮助下,以计击毙长毛伪北王韦昌辉?6建瀛中流弹死,但还是保护着6建瀛的遗体杀出了匪包围?”

“这可能吗?这个吴越,是不是太敢吹了一些?”

和麟魁一样,看完吴越的报捷奏章,咸丰大帝同样是满肚子狐疑,根本就不敢相信这道太过匪夷所思的奏报。呈递奏章的祁寯藻却颇有信心,奏道:“万岁,微臣认为未必没有这个可能,先第一点就是吴越确实护送着6制台的遗体杀回了上海,并为6制台在上海置办了丧事,这足以证明突围时吴越确实和6制台在一起,也间接证明了吴越是奉命护送6制台突围,并非临阵逃脱。”

咸丰大帝点点头,颇为认同祁寯藻这一判断,同时咸丰大帝虽然并不是十分爱戴他的东宫座师6建瀛,但天地君亲师却是封建统治者最为重视的伦理纲常,所以吴越保护着6建瀛的遗体突围成功,对别人来说或许无关紧要,对咸丰大帝来说却是一份必须要封赏的不小功劳。

见咸丰大帝动摇,已经升任参赞大臣的僧格林沁有些急了,忙说道:“万岁,吴越护送6制台遗体成功突围,确实功劳不小,但是6制台既死,吴越是否真的奉命护送6制台突围求援这点,就再没了任何人可以做证,吴越当然是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还有什么在突围过程中杀死杀伤众多匪和击毙伪北王韦昌辉,这些就更夸张,吴越如果真有这样的本事,那江宁还怎么可能沦陷?所以奴才认为,万不可轻信吴越的一面之词,更必须提防他的谎报冒功。”

听了僧格林沁鸡蛋里挑骨头的话,耳根子偏软的咸丰大帝又有些动摇,祁寯藻则是先瞟了僧格林沁一眼,然后才提醒道:“万岁,吴越的奏章中还提到广太道惠征,惠大人随吴越突围,自然知道这些事情的前后经过,万岁只需下旨让惠大人如实奏报,这一切不就都真相大白了吗?”

咸丰大帝忙又看了奏章一眼,见上面确实提到了广宁道惠征也参与其中,便准备接受祁寯藻的建议,但僧格林沁却铁了心和吴越为难,又进谏道:“万岁,奴才认为这个广太道也不可信,他驻治芜湖,受命与水师总兵陈胜元坚守芜湖防线,却坐视陈胜元全军覆没于不顾,丢下道治芜湖城孤身逃命,丢城失土,临阵逃脱,为了开罪自然会全力帮助吴越冒功骗赏。所以奴才认为,这个惠征的陈述也不可信,皇上要想查明事实真相,只能另派钦差大臣南下核实。”

祁寯藻一听乐了,心说你僧格林沁大概是不知道这个惠征的女儿是谁,你想找死我不拦着你,所以祁寯藻便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静待咸丰大帝答复。然而令祁寯藻意想不到的是,因为老丈人实在太多的缘故,咸丰大帝同样也没有想起这个惠征是他的什么人,不但没为老丈人说话,还点头说道:“僧爱卿所言极是,这个惠征已经有罪在身,他的陈述是不能相信,此事必须另派大员查核。”

“奴才举荐鸿胪寺少卿穆荫。”僧格林沁迫不及待说道:“穆大人处事公允,又曾经在军机处上行走,熟悉军政事务,由他南下查核此事,定能不偏不倚,查实真相,还我大清将士一个公道。”

知道穆荫曾经和吴家祖孙有矛盾的咸丰大帝有些皱眉,转向祁寯藻问道:“祁爱卿,僧王举荐穆荫为钦差查核此实,你的意下如何?”

“微臣没有意见。”

祁寯藻的回答让僧格林沁万分意外也悄悄暗喜,但僧格林沁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咸丰大帝最终接受了他的举荐下旨以穆荫为钦差时,祁寯藻却又在心里暗笑道:“僧王爷,喜欢挖坑埋你自己就尽情的挖吧,喜欢把穆荫往死里再推一把我也成全你,穆荫那小子在军机处的时候就瞄上了老夫的位置,你往死里坑他,让他更没有出头之日,也正合老夫之意。”

就这样,在无法确认吴越与福珠洪阿到底谁说了真话的情况下,咸丰大帝决定重新启用已经被打入冷宫的前军机大臣穆荫,让穆荫担任军机大臣去江南查核事件真相。对此,胸有成竹的祁寯藻倒是偷偷暗乐了,以僧格林沁和麟魁为的满蒙大臣也是个个喜笑颜开,迫不及待拟文下旨的同时,僧格林沁还专门派人去给穆荫带了一句话,“到了江南,务必要拿到吴越伪报冒功的铁证。京城里,本王会给你撑腰!”

僧格林沁和麟魁等人实在是高兴得太早了,下午申时将过,僧格林沁正准备下差回家休息,咸丰大帝也准备离开养心殿返回后宫休息的时候,宫外突然有人来报,说是穆荫递牌子求见,还说是有关于南下查核吴越伪报冒功的事要向咸丰大帝当面呈报。咸丰大帝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接受了僧格林沁的建议,下旨召见,然后很快的,已经很长时间没能进养心殿的前穆中堂就被领了进来。

“奴才穆荫,叩见吾皇万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经过一次挫折的穆荫明显学乖了许多,进养心殿后再没向以前那样四处偷看动静,只是毕恭毕敬的向咸丰大帝叩行礼。咸丰大帝也懒得让他平身,只是随口问道:“穆荫,你递牌子求见,是为何事?”

“禀万岁,奴才斗胆,是来辞差使的。皇上下旨,让奴才担任钦差大臣,南下查核松江团练办理吴越吴主事是否冒功一事,奴才万万不敢领旨,斗胆恳请皇上收回成命,另派他人查核此事。”

穆荫的叩回答让咸丰大帝和僧格林沁都万分意外,说什么都没想到穆荫会这么不争气,僧格林沁忍不住抢着说道:“穆荫,你好大的胆子,皇上的圣旨,你也敢违抗吗?”

“僧王爷,不是下官抗旨,是下官没胆量接这个差使。”穆荫愁眉苦脸的回答道。

“穆荫,你在怕什么?”咸丰大帝疑惑问道。

“回万岁,奴才怕无法如实具报。”穆荫的回答让咸丰大帝和僧格林沁又一起傻了眼睛,重重磕了一个头后,穆荫又愁眉苦脸的说道:“万岁,福提督是一品大员,又是三朝老臣,轮镇多地,奴才若是查出他谎报冒功,不如实具报是欺君,如实具报又会伤及朝廷颜面,动摇国本,所以奴才左右为难,只能请辞。”

僧格林沁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那边咸丰大帝也是张口结舌,半晌才回过神来问道:“穆荫,难道你认为是福珠洪阿在谎报冒功?”

“尚未查核,奴才不敢下此定论。”穆荫叩答道:“但奴才敢用顶戴花羚担保,松江团练办理吴越吴主事绝不会谎言欺君,冒功骗赏!”

僧格林沁和咸丰大帝再次目瞪口呆,已经孤注一掷的穆荫则再次叩,恭敬说道:“万岁,奴才知道你肯定会觉得奴才的话太过匪夷所思,但奴才说的是真心话,奴才与吴主事确实是有旧怨,可真是因为奴才有吴主事过节,奴才才下了大心思去了解吴主事的为人,结果越是了解吴主事,奴才就越是惭愧,越是后悔当初的所作所为!”

“吴主事为人坦荡,忠君爱国,清廉正直,绝对可以算是我朝臣子的忠孝楷模!”

心里有底,穆荫自然不会吝啬给吴越戴高帽子,振振有辞的说道:“而且更难得的是,吴主事还文武双全,能征善战,青浦一战,以两百练勇大破四千乱贼,斩获与奏报分毫无差。匪猖獗,我大清诸路兵马屡战屡败,将无战心,士不用命,值此主忧臣辱之际,吴主事却挺身而出,率领五百练勇毅然赶赴江宁助战,以数百练勇再度大破数千匪,为我大清打出自武昌失守后的唯一胜仗!再联系到吴主事的坦荡为人,正直无私,奴才可以断言,吴主事的奏报定然无差,伪北王韦昌辉必然是吴主事与广太道惠大人联手击毙!所谓的吴主事临阵脱逃,也不过子虚乌有!”

穆荫滔滔不竭给吴越说好话的时候,僧格林沁几次挖了耳朵检查自己是否听错,咸丰大帝也是越听越是瞠目结舌,直到穆荫吹嘘完了,又过了不少时间,咸丰大帝才满腹疑惑的问道:“穆荫,你就这么相信吴越?”

一咬牙一横心,穆荫又是重重一叩,斩钉截铁答道:“回万岁,奴才愿拿身家性命担保,倘若吴主事伪报冒功,奴才乞斩级!”

僧格林沁更加瞠目结舌,咸丰大帝却彻底动摇,盘算了一下后,咸丰大帝才说道:“那好吧,你担任钦差的事,明日早朝再议,明天的早朝,你也来参加。”

“谢万岁,奴才遵旨。”穆荫大喜,赶紧叩道谢,然后才瞟了一眼养心殿里的太监宫女,心道:“拜托了,千万得把我的话带到那人耳朵里啊,不然的话,老子今天可就是白白得罪僧格林沁了。”

因为需要交割宫中差使,等僧格林沁下差的时候,忘恩负义的白眼狼穆荫早就一溜烟跑回家去躲避僧格林沁的怒火了,僧格林沁的满腔怒火无法泄,只能是在心里恶狠狠说道:“好!穆荫,你这条白眼狼给本王等着!等到了明天早朝上,看本王怎么收拾你!”

当然,僧格林沁如果能知道此刻咸丰大帝后宫里生的事,那他就绝不会琢磨怎么报复忘恩负义的穆荫了就在同一时间,结束了繁忙的政务后,咸丰大帝习惯性的径直来到某个宠妃的住处时,最得咸丰大帝宠爱的那个宠妃却是珠泪涟涟,哭得梨花带雨…………

…………

哭的人不止是咸丰大帝最宠爱的那个妃子,次日清晨,当僧格林沁目光凶狠瞪着白眼狼穆荫随文武百官上到金銮殿参加早朝后,还没等众人开口,一向稳重的席军机大臣祁寯藻就已经出列跪倒,匍匐在咸丰大帝的面前哭得死去活来。百官诧异,咸丰大帝也是满头雾水,向祁寯藻问道:“祁爱卿,出什么事了?为什么哭得这样伤心?”

“禀万岁。”祁寯藻痛哭说道:“微臣的家人昨天晚上送来噩耗,微臣的六弟、江苏布政使祁宿藻,在江宁城破的头一天,因为操劳过度,暴病而亡!”

咸丰大帝默然,早就看祁寯藻这个汉人不顺眼的僧格林沁却说道:“祁中堂,令弟暴亡,确实伤痛,但这是早朝,你在早朝时这样当众痛哭,贻误朝会,是否有些过了?”

“僧王,下官不是痛哭亡弟。”祁寯藻抹着眼泪说道:“下官是痛哭天不与时,没能让亡弟写完他的临终遗折,也无法让皇上万岁知道江宁被匪攻破的真正原因!”

哭泣着,祁寯藻又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份奏折,流着眼泪说道:“皇上,这是微臣六弟殉职前写的遗折,尚未写完,上面还有微臣六弟的鲜血,请皇上过目。”

让祁寯藻有些奇怪的是,祁宿藻那份没有写完的遗折被呈递到咸丰大帝的面前后,咸丰大帝的表情虽然几次都暴怒欲狂,却每一次都最终忍住。末了,咸丰大帝还把那道折子交给了旁边的太监,吩咐道:“念出来,让百官都听一听,江宁城在被匪攻破前,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太监遵旨,接过祁宿藻那份遗折念了起来,“微臣江苏布政使祁宿藻,百拜敬呈吾皇万岁,臣本拙才,蒙恩深重,遇时局艰危,不敢自称衰痛,今匪围城,臣痼疾在身,自知命不久矣。臣死无憾,然今有几事,臣若隐瞒,便是愧对君王朝廷……。”

“……邹鸣鹤昏庸骄佚,仍承平故态,遇事仅凭一纸文书为政,从无亲躬,致富者吝财,贫者吝力。筹防局空有练勇过万,却于城防毫无寸补,反屡屡扰民,百姓怨声载道……。”

“……提台福珠洪阿,调度无方,入城仅率绿营兵二百人;怯敌畏战,每遇匪攻城,皆龟缩家中,屡催不敢上城;赏罚无方,吴越击伤匪重将林凤翔,事实具在,仍伙同祥厚抹杀吴越战功,致立功者不得赏,有过者不受罚,人心涣散,军心沮丧……。”

“……江宁非无忠臣良将,松江团练吴越,可谓江宁长城!以五百练勇之力,牵制匪八万之众,每战每捷,杀敌数千!匪对他恨之入骨,屡攻神策门,然江宁十三门,惟有神策门稳如泰山……。”

念到这里,太监停住,又小心翼翼的说道:“众位大人,祁大人的遗折写到这就没有了。”

金銮殿上鸦雀无声,文武百官都是屏息静气,惟有咸丰大帝的阴冷声音在殿中回荡,“听到了没有?朕的江宁城就是这么破的,朕的江山社稷,就是被福珠洪阿他们这么动摇的,亏他还有脸自吹,是他的部下打死了匪伪北王韦昌辉……。”

说到这,咸丰大帝重重一拍龙案,疯狂咆哮道:“他福珠洪阿要是有这个本事,朕的江宁城还会被逆攻破?!”

“臣等死罪!”

文武百官赶紧一起跪下,叩请罪,咸丰大帝却继续怒吼道:“传旨镇江,立即将福珠洪阿与邹鸣鹤拿下,当场问斩!级传示诸镇,以儆效尤!”

百官赶紧叩,惟有僧格林沁不怕死,抬头小心翼翼的说道:“皇上,这都是祁宿藻的一面之词,是否再核实一下?”

“住口!”咸丰大帝重重一拍龙案,咆哮道:“你还想为福珠洪阿开罪是不是?朕丢不起这个脸!别以为朕不知道,他福珠洪阿疾贤妒能,抹杀隐瞒吴爱卿在太平府击败长毛匪的功!又在江宁城里伙同邹鸣鹤指使民间刁妇诬告吴爱卿,妄图逼迫6建瀛自毁长城,冤杀江宁大战中唯一敢和长毛逆正面交战的吴越!”

“江宁大战,除了吴爱卿以外,就没有一个文武官员敢率军出战!他福珠洪阿,更是北城有战事往南城跑!南城有战事往北城跑!伪北王韦昌辉,是广太道惠征用计把他骗得现身,吴爱卿亲手一枪击毙!亏他福珠洪阿还有脸说是他打死的,功劳应该归他!他要有这个本事,为什么不能象吴爱卿和惠爱卿一样,保护着6建瀛杀出几万长毛的围追堵截?还把长毛匪杀得尸积如山,死者数千?!”

僧格林沁面如土色了,心里也开始纳闷了寸步不出皇宫的咸丰大帝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白眼狼穆荫则是如释重负,悄悄松了口气,心中暗道:“幸亏我还记得这个惠征就是兰贵人的亲生父亲啊!他娘的,这个小王八蛋搭上了这条线,一杆子直接插到皇上的枕头边上,以后本官报仇恐怕就没多大希望了。不过还好,本官这把算是赌对了,怎么也得有点收获吧?”

赌赢了自然是大赢,咸丰大帝很快又飞快下旨道:“传旨,吴越官升正四品,着军机处记名以道府用,赏戴单眼花翎!准许他把松江团练扩编为三千人,着江海关截留税银十万两,与吴越办理团练!广宁道惠征,助吴越击毙伪北王韦昌辉有功,功过相抵不再追究前罪,改任苏松太兵备道,继续帮助吴越办理松江团练!”

“穆荫,你不记仇嫌,处事公平,大公无私,朕赏你仍回军机处行走!”

“僧格林沁,你见识糊涂,不问青红皂白一味偏袒福珠洪阿等罪臣,罚俸一年,参赞大臣你也别当了!”

听到了咸丰大帝这番旨意,孤注一掷买中了双色球头奖的穆荫当然是心花怒放,感激涕零,对着咸丰大帝磕头不止。然而僧格林沁却是一阵接一阵的天旋地转,既不明白穆荫为什么会临阵倒戈?更不明白为什么远隔千里,咸丰大帝还能对江宁沦陷的具体细节知道得这么清清楚楚?

最后,还是在军机大臣麟魁的一再低声提醒下,僧格林沁才终于回过神来,但僧格林沁却依然还是不肯认输,蛮横的血液还沸腾得更加旺盛,不由自主的再次叩,大声说道:“万岁,若真如祁藩台所奏,吴越骁勇善战,乃江宁长城,又在突围战中一举击毙长毛伪北王韦昌辉!那么,奴才所听不明,所查不实,罪如秋山不容辩驳,奴才甘愿领罪!”

大声说到这,僧格林沁又重重磕了个头,再次大声说道:“但是,倘若真是如此,奴才就要弹劾吴越玩忽职守、疏虞国事之罪!”

朝堂上又是一片低哗,无数满清文武官员是既钦佩僧格林沁的勇气,也感慨于僧格林沁的嫉恶如仇宁死都不肯放过更加罪该万死的小买办吴越!然后也果不其然,咸丰大帝马上就是怒容满面,咆哮道:“僧格林沁,吴爱卿以数百兵力,牵制匪数万,斩匪数千,击毙击伤悍匪韦昌辉和林凤翔,建立盖世奇功!你还有脸说他玩忽职守?疏虞国事?!”

“万岁正是因为这点,所以奴才才一定要弹劾吴越!”

僧格林沁也是红了眼睛,拼命磕着头大声说道:“请问万岁,吴越既然如此能征善战,如此骁勇无敌,那他为受命松江团练办理,下辖一府六县,为何仅办理出这五百团练?他倘若能稍有半点臣子之心,急朝廷之所急,想万岁之所想,他为什么就不能多办一支半支这样的团练,为朝廷解难?为万岁分忧?!”

什么叫鸡蛋里挑骨头?僧格林沁这话就叫鸡蛋里挑骨头!包括彻底心向吴越的咸丰大帝,一时半会里也找不到什么话来反驳僧格林沁的质疑!负责一个府六个县的团练,为什么就没能多办出稍微象样点的另一支团练?为什么就只有嫡系团练能打?其他团练完全就是土鳖菜鸟?

这个问题虽然完全纯粹是刁难苛刻,但确实还真是不容易回答,所以咸丰大帝嘴上虽然没有说什么,心里面却仍然还是开始不痛快起来,暗道:“这个吴越,确实有点懈怠差事,不够尽职尽责。”(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章 怎么全忘了?

身在上海,吴越当然不知道京城里生那些可笑可悲的事,也从来就没担心过自己会受到不公平的对待且不说有慈禧吹枕边风,洋人这边也绝对不会答应太平军拿下南京,欧美诸国在长江下游的经贸利益同样受到威胁,为了他们的利益和安全,欧美各国领事当然要和一贯友好又证明了军事能力的吴越更进一步紧密团结,狼狈为奸。

让吴越担心的是来自太平军的报复,在韦昌辉提前丧命的情况下,谁也不敢担保历史进程会生重大变化,太平军不象历史上那样立即起北伐,而是选择重兵东进来找吴越拼命。然而还算好,镇江咽喉还在清军手中,太平军想打上海先就必须得拿下镇江,让吴越好歹还有一个缓冲只是这个缓冲能为吴越争取多少时间,又是一个谁也不知道的问题。

同时也是回到了上海,吴越才知道他的买办爷爷吴健彰一直在谋划一件事向洋人借兵平定太平天国,并且与英法两国的领事已经就此事展开过实质谈判。但对吴健彰来说很可惜,英法两国的领事都不敢在这么大事情上私自做主,仅仅只是答应把吴健彰的请求转告国内,等待国内答复。而吴越虽然很反感买办爷爷这么做,却因为扩编团练的钱粮问题需要买办爷爷全力帮助,所以吴越也就聪明的闭上了嘴巴,不反对不支持也不搀和,任由买办爷爷去瞎折腾。

回到上海仅休息了一天,吴越马上开始招兵扩军,结果因为上游战乱难民大量涌入上海的缘故,人口基数猛增,所以吴越的招兵条件虽然和以前一样苛刻,却还是迅招满了三千之数。然后又因为好歹带回来了两百一十八名老兵的缘故,吴越在训练方面也就省力许多,可以放心大胆的把训练的事丢给黄大傻和邓嗣源等人负责,腾出手来购买武器装备和开新式武器。

其实购买武器装备也用不着吴越怎么操心,见钱眼开的西方国家怕的只是吴越不买,刚听说吴越扩军就争着抢着把武器清单送到吴越面前,但吴越却还是十分固执的选择以后装击针枪为主力步枪。而普鲁士领事阿化威也投桃报李,除了立即卖给吴越一千六百支击针枪外,又承诺一定尽快补足剩下部分,此外阿化威还神秘兮兮的免费送给吴越五百个橡胶密封圈,帮助吴军练勇解决击针枪后膛漏火的头疼问题。吴越见了大喜,问道:“密封圈这么快就开出来了?怎么样,你们普鲁士军队有没有做射击试验?密封效果如何?”

“吴,我的好朋友,我不瞒你。”阿化威很坦白的说道:“这种橡胶密封圈在刚开始使用时,确实密封效果非常之好,但是射击次数越多,效果就越差,平均每射击二十六次就基本报废。所以你一定要让你的士兵注意更换,也必须做好大量采购的心理准备。”

“正常。橡胶做的,当然不会很耐久。”

吴越连眼皮都没眨一下,马上就决定向阿化威采购三万个这样的橡胶圈,阿化威更是大喜,一边拍着胸膛保证给吴越最优惠的价格,一边又拿出了一道书信递给吴越,说道:“吴,这是我们普鲁士的击针枪明人德莱塞写给你的亲笔书信,托我一定要亲手交给你,请你收下。”

“德莱塞先生给我的亲笔信?”吴越听了先是一喜,可是接过书信仔细一看后,吴越又很快苦笑了,把书信递还给阿化威,说道:“尊敬的阿化威先生,我就英语还勉强对付,碰上普鲁士文就没办法了,帮个忙,翻译一下。”

阿化威很爽快的帮忙翻译,吴越也这才知道德莱塞写信给自己的目的主要是向自己道谢,感谢自己帮助他解决了让普鲁士军队同样头疼的击针枪后膛漏火的问题,也间接帮助他赢得了普鲁士政府更多的击针枪订单。除此之外,德莱塞还恳求吴越多给他提类似的建议,帮助他更进一步改进击针枪,并承诺一定会报答吴越的帮助。

听了阿化威的翻译,早就想开金属弹壳子弹的吴越一度有些犹豫,但考虑到中国现在的工业化程度太低,自己就算搞出了铜壳子弹也肯定没有办法大规模生产;还有考虑到帮助德国迅强大起来后,可以更进一步牵制约翰牛、高卢鸡和俄国毛子这些老牌强盗。吴越咬了咬牙下定决心,提笔用英语给德莱塞写了一道回信,建议德莱塞开金属子弹,还随手画了一副现代金属子弹的草图,连同书信一起交给阿化威,委托带回国内交给德莱塞。

除了击针枪外,吴越又向美国人采购了大量的左轮枪和米尼枪,同时为安抚目前世界上最大的强盗英国牛,吴越又含着眼泪把金属锻压机和****、苦味酸等订单交给了价格并不是最低的英国人现在的吴越还真不敢得罪英国人。但占了便宜的阿礼国却还是不肯满足,仍然逼着吴越向他订购后膛炮和臼炮,军队规模仍然还不大的吴越又实在装备不了这么多大炮,就只能对阿礼国如实说道:“亲爱的阿礼国先生,不是我不喜欢英国武器,是我现在的军队规模限制,真的不需要这么多重炮。而且我认为,你们的火炮在技术方面优势并不明显,价格又比其他国家的高,我实在是承受不了。”

阿礼国不肯罢休,又说道:“吴,那我做个让步,上次你对我说过的手榴弹,我已经在国内替你找到了生产工厂,也给你带来了五百枚样品,你必须向我采购至少五千枚!”

说罢,阿礼国还拿出了几枚手榴弹的样品交给吴越,结果吴越这次是马上就大喜过望了阿礼国拿出手榴弹样品,竟然是以卷曲毛铜丝摩擦玻璃砂火的拉环式手雷,只要把里面装的黑火药换成苦味酸就可以改造成威力巨大的现代手雷。所以吴越也没犹豫,马上就说道:“我采购五万枚!但价格你必须给我打七折!”

“吴,你果然是我们英国人最好的中国朋友!”

见钱眼开的阿礼国马上就换了一副亲切笑脸,还张臂拥抱了吴越,吴越暗骂着这个势利眼的时候,又突然想起一件大事,忙又问道:“亲爱的阿礼国先生,差点忘了件事,听说你们西方已经开出了触碰式的炮弹引信,你能不能帮我买一些这种引信?”

“触碰式的炮弹引信?那是什么东西?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阿礼国楞了一楞,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引信,吴越也不知道这个时代欧洲是否明出这种引信,便对阿礼国大概解释了一下触碰引信的作用和原理,阿礼国则摇头表示自己从没见过也从没听说过,但还是答应帮吴越寻找和订购这种引信。吴越道谢,顺便又向阿礼国订购了一批开花炮弹的定时引信预防万一。

顺便说一句,因为这个触碰引信,阿礼国后来还专门找过吴越一次麻烦揪着吴越逼问这是在那里听说过这种引信?吴越疑惑反问原因时,阿礼国则咬牙切齿的告诉吴越,说这种引信是英国人去年下半年才秘密研究出来,刚开始给英**队装备,所以阿礼国派人回英国寻找这种引信后,马上就遭到了英国情报部门的调查。吴越听了苦笑,也只好做了一次搅屎棍,顺手把屎盆子扣到法国人头上,让英国牛和法国鸡更进一步加深本就存在的矛盾。

言归正传,虽说扩军备战和武器采购都进行得很顺利,以****引爆苦味酸的秘密实验也取得了成功,但是在此期间,太平军的巨大威胁仍然象乌云一样,时刻笼罩在上海和吴越的头上,所以吴越无时无刻不在关心着江宁和镇江那边的情况,怕的就是比6建瀛聪明不了多少的杨文定丢了镇江,害得自己连练兵备战的时间都没有就必须仓促上阵。

苍天毕竟有眼,很快的,坏消息就象雪片一样的飞来,先第一条就是杨文定这个蠢货再次证明了他比猪还蠢,放着坚固城池不守,为了逃命方便,借口堵截太平军的东下道路,率领镇江城内仅有的一千五百军队移驻山嘴头,漕运总督杨殿邦力劝他驻守瓜州,也被杨文定断然拒绝,原本可以坚守的镇江城一片空虚,就象脱光了衣服的****,随时等着被太平军上。而杨殿邦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嘴上要杨文定守瓜州他自己却不敢踏上瓜州一步,同时连扬州都不敢守,早早就跑到了苏北的淮阴避难。

也还好,为了在必要时可以逃回上海寻求保护,杨文定这次总算是学聪明了一点,没再下文逼迫吴越率军增援镇江,做人难得留了一线。

第二个坏消息来自向容和琦善,太平军都已经打下南京了,在后面追击的向荣仍然还躲在被太平军主动放弃的安庆城里龟缩不动,连对太平军最起码的牵制作用都没有起到。不过和琦善比起来,向荣还算是给力的琦善的援军现在竟然还在湖北!

第三个坏消息最让吴越犯愁,太平军二月十二拿下江宁全城,二月十九就分出万余兵力,由名将秦日纲率领,取长江水路东下攻打镇江,镇江上游的仪征第二天就被太平军拿下,知县弃城而逃。然后仅用了两天时间,太平军就又拿下了金山和瓜州,金山守将敏泰和瓜州守备方纲双双不战而逃,杨文定更是还没看到太平军的影子就提前溜到了长江下游的焦山。

二月二十三,太平军先锋二百余人抵达镇江城下,城内守兵自开四门逃命,太平军长驱入城,镇江沦陷。

吴越收到镇江沦陷的消息时,时间已经是二月二十四的上午,听到这消息,仍然还在清点新购武器的吴越也一屁股坐在了弹药箱上,脸色阴沉着许久都没有说一句话,心里所盘算的,也都是如何争取时间练兵备战,最后还是吴健彰派人来叫吴越去城里见面,吴越才愁眉苦脸的站起身来,更加愁眉苦脸的去和买办爷爷商量对策。

不出所料,吴健彰果然是为了镇江沦陷的事找吴越商量,一见面就劈头盖脸的向吴越问道:“你收到消息没有,长毛拿下镇江了?长毛那么恨你,会不会顺着长江直接来打上海?”

“不知道。”吴越如实答道:“不过长毛那边一旦收到我在扩军备战的消息,很可能会全力东进,不给我喘息的机会。”

吴健彰重重一拳砸在桌子上,老脸无比阴沉,还难得以下犯上骂了一句脏话,“猪!杨文定那头老蠢猪!怎么就不想想应该坚守镇江,等待援军?看着吧,长毛如果继续东进,这个老不死肯定会继续往下跑,说不定还会直接跑到上海,让我们保护他!”

“爷爷,江阴那边情况怎么样?”吴越不抱什么希望的问道:“镇江被长毛拿下,唯一有希望拦住长毛的就是江阴了,那里的情况怎么样?有多少兵力?”

“江阴?”曾经干过兵备道的吴健彰苦笑了,道:“一个营的绿营,编制五百,实际上能有三百兵老夫就阿弥陀佛了,守备李添潮,出了名的大烟鬼,上海这边的鸦片路过江阴,不用交钱,直接交鸦片。”

本来就不抱任何的希望,听了买办爷爷的回答,吴越当然没有半点失望,心里所盘算的,也就是能不能想到什么办法守住江阴,给自己多争取一点准备时间江阴可是长江下游水面最狭窄的军事要地,只要有一支稍微靠谱的军队守住那里,太平军就很难直接威胁到上海。

“我以前怎么就没有多练些兵,留下一支预备队?”

吴越心里开始吃后悔药的时候,门外却突然有人来报,说是老吴家的老走狗刘丽川求见,心里正烦的吴健彰随意点头,然后很快的,刘丽川就大步冲了进来,还远远就迫不及待的嚷嚷道:“爽叔,好消息,王国初送来的消息,他的人在青浦找到了周立春的下落,那个****的躲在淀山湖,叫越给我一道公文,我带人去……。”

说到这,刘丽川总算是看到了吴越也在房中,马上就冲了过来一把拉住吴越的袖子,说道:“越,正好,快给我一道公文,让我去淀山湖收拾周立春,源叔这次保管把那个碌葛给你抓回来,让你随便收拾!也把他闺女给你抓来,让你随便操!”

“给你什么公文?”吴越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些疑惑的问道:“你要打群架,自己去不就行了?还向我要什么公文?”

“越,我现你眼里就没我这源叔啊。”刘丽川一听不乐意了,提醒道:“你忘了?之前你给过我一道公文,让我办理了一支两百人规模的团练,现在我是你的部下,我出兵越境剿贼,难道不要你给我公文?”

没有刘丽川这个提醒,吴越还真忘了这件事,然而吴越拍额懊悔的时候,刘丽川又迫不及待的说道:“越,给源叔这个机会吧,别只顾着你自己立功,我也想立点功劳捞个官职。你放心,我有把握,我的练勇和你的练勇一样,都是洋人教出来的,我的武器装备也和你的练勇一样,都是洋枪,收拾周立春我有绝对把握!”

“你的练勇,和我的练勇装备一样?”吴越大吃一惊。

“是一样。”旁边的吴健彰插嘴说道:“我替你源叔找洋人买的,还是你介绍的军火商,这些你也忘了?”

吴越张大了嘴巴,然后重重一拍大腿,欢呼道:“苍天啊,我怎么把这些事全给忘了?我还有预备队,我还有一支预备队啊?”

欢呼着,吴越一拍刘丽川,飞快说道:“源叔,用不着去淀山湖,想立功受赏,我给你更好的机会,叫你的练勇做好出战准备!还有,告诉你的练勇,我先给你五千两银子的军饷,受伤阵亡,抚恤也和我的练勇一模一样!”

已经被吴越忘得干干净净的刘丽川大喜道谢时,吴越又转向了吴健彰,说道:“爷爷,叫师爷马上给杨文定写一道书信,建议他移驻江阴,说我们马上给他派一支精锐的上海练勇过去帮忙,帮他抵御长毛进攻,全力固守江阴,等待援军!如果他不愿意退守江阴也行,只要同意我们派兵增援江阴就行!”

吴健彰的眼珠子转了转,然后连眼皮都没眨一下,马上就叫师爷进来写信。而旁边的刘丽川则听出了不对,赶紧胆战心惊的问道:“越,你说给江阴派去援军,帮那个叫什么杨文定的抵御长毛,不会是说我的练勇吧?”

吴越笑了,笑得既温柔又亲切,拉着刘丽川的手微笑说道:“阿源叔,其实长毛一点都不难打,打他们比你在码头上提刀子砍人还容易,我带着四百多练勇,不是照样杀出几十万长毛的包围么?”(未完待续。)

第七十六章 山寨水货

吴越山寨了一支欧美军队并且加以改进,刘丽川则是彻底山寨了一支吴军练勇,靠着吴健彰的财力支持,正式全名为松江府上海县董家渡团练的刘家军不但武器装备与吴军练勇一模一样,同样聘请洋人教官教导训练,还连人数也故意效仿初次出战时的吴军练勇,总共为二百二十六人,两个哨十四个亲兵,外加吴越独创的二十人狙击手小队,表面上除了旗号不同,就没有那点与当初青浦大战时的吴军练勇不同。

表面上倒是基本相同了,可骨子里嘛……

曾经帮助吴越练出吴军练勇的美国退伍老兵布朗,后来在吴健彰和刘丽川的请求下,也帮着刘丽川训练过一段时间的刘家军,对刘家军有过一番相当客观的评价,“他们不应该做为士兵上战场,战场不是他们的舞台,百老汇、酒馆黑市和监狱才是他们最好的归属。”

“他们非常聪明,聪明得近乎愚蠢,负重奔跑,我必须逐个逐个检查他们的背包,不然他们就肯定会把沉重的石块换成茅草;每次越野行军,我都必须全程监视,不然五十英里的行军路程,他们最多只走十英里;刺刀格斗训练,吴的士兵可以在训练中导致同伴死亡,但他们的训练强度连一只老鼠苍蝇都杀不死;实弹射击就更别提了,为了蒙骗我,他们的军官能帮助士兵作弊,不是伪报成绩,就是偷偷更换早就射有弹孔的靶盘。”

“他们是天生的演员,有我监视的时候,他们的列队行进可以比吴的士兵列队行进更标准更整齐,可是我只要转过头,他们马上就能全部坐在地上休息。健彰·吴带着上海富商士绅视察他们时,他们的口号声可以比友军大,阵形可以比友军更整齐,装弹射击也可以保持不错的射,可是没有了外人在场,他们马上就能变成一群散兵游勇。”

“他们是天生的奸商,越境训练时,他们的背包里和辎重车里常常能找到走私的鸦片和货物;他们的军官采购粮食蔬菜,平均每十文钱通常要贪污六文以上;健彰·吴为他们采购的鲸鱼肉,同样会被他们的军官转手卖到市场上;他们的武器弹药消耗比吴更多,但实际上却是大部分都不知道了去向;他们的军官还悄悄找到我商议,要把健彰·吴买给他们的武器弹药卖还给我,然后报告为训练消耗,让健彰·吴重新向我购买。”

“他们是天生的罪犯!赌博酗酒、打架斗殴和猥亵妇女是他们的家常便饭,剥削码头工人和敲诈无辜商人是他们的拿手好戏,我教给他们的战斗技巧,他们基本上都用到了无辜平民的身上,和他们有仇隙的中国帮会更加倒霉,光我知道被他们装进麻袋扔进黄浦江喂鱼的中国帮会头目,就不低于三人!我不敢想象到了他们控制一座城市的时候,那座可怜的城市会遭受什么样的灭顶之灾。”

“我的上帝!尊敬的祁理蕴领事先生,我不认识丽川·刘,他的士兵也不是我负责训练出来的,我绝不承认!我不能让我佩戴的荣誉勋章蒙受灰尘!哦不,他们不是灰尘,他们是污泥!我不能让我的荣誉勋章被污泥粪便玷污!我在中国只训练了一支军队,那就是越·吴的军队,丽川·刘和他的军队我不认识,从来没有见过!”

不管国际友人如何评价刘丽川的练勇,在别无选择的情况下,吴越还是只能硬着头皮把刘丽川的刘家军派上了战场,也根本来不及等待杨文定的答复,马上就让刘丽川着手准备出。然后很快的,吴越就又现了一件怪事,那就是刘丽川的两百多练勇,竟然包租了十五条民船准备出,觉得不对劲的吴越亲自上船检查时,又很快在船舱里现了许多没有在海关登记的鸦片、硫磺、奎宁和香料等进口货物,还有二十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

“越贤侄,别这么激动嘛。我顺便做点小生意,也是为了补贴军用,给你爷爷减轻负担。至于这些女人,她们都是上游逃难的难民,在上海连口饭都找不到吃的,我把她们带到军队里做饭做菜,洗洗补补,也是给她们找一条活路,积阴德做好事。”

…………

下面该扭过头来看镇江战场这边的情况了,事实上,如果吴越能够知道镇江战场这边的清军表现,那么吴越肯定不会在刘丽川面前大雷霆,相反还要感谢上天垂怜,赐给自己刘丽川这么一个可靠的战友。

镇江沦陷的同时,朋友们肯定想象不到清军是如何保卫扬州重镇的,在漕运总督杨殿邦的默许下,也在知府张廷瑞和参将文艺的全力支持下,两淮盐运使但明伦但大爷,竟然派出了扬州名士江寿民为使,赶赴江宁拜会杨秀清,提出进贡二十万两银子换取太平军不去攻打扬州。而杨秀清在大笑之余,一边答应接受扬州方面开出的条件,一边密令罗大纲偷袭扬州,结果但明伦等人相信杨秀清的承诺,大开四门不做提防,又按照约定派遣一支练勇出城与罗大纲交战,用二十万两银子买一个击退太平军进攻的功劳。然后罗大纲是一手拿银子,一手挥师进攻,不费吹灰之力就把扬州练勇打得七零八落,又乘势杀入城内,一举拿下了扬州重镇,太平军也因此胜利完成东征战略目标,开拓了宁镇扬三角形战略支撑基地。

如吴家祖孙所料,收到了扬州沦陷的消息后,尽管太平军还没来得及对焦山起进攻,驻守焦山的江苏巡抚杨文定马上又是撒腿东逃,一口气直接逃到了常州府。而太平军斥候探察到这一动静后,太平军内部也马上出现乘势东征的巨大呼声,尤其是后期赶到镇江的李开芳和吉文元等将,更是红着眼睛扬言要直接打到上海,找吴越清算新帐老帐。

太平军东征主将秦日纲万分为难,因为杨秀清给他的命令是创建宁镇扬战略基地,并没有要求他继续向东打,更没说过什么要打到上海的话杨秀清可不恨吴越。但现在的长江下游一片空虚,战机十分难得,李开芳和吉文元等将又坚决请战,态度异常坚决,所以秦日纲也只好把情况用快船送往江宁,征求杨秀清的意见。

杨秀清同样十分为难,因为现在的太平军立足未稳,急需时间消化新占地盘,稳固统治打造战略基地,不宜继续拉长战线,但长江下游的战机又过于难得,继续东征运气稍微好点,一举拿下常州、苏州和松江等重要产粮地绝不是毫无希望。所以权衡再三之下,杨秀清便下了一道相当谨慎的命令,允许李开芳与吉文元率领本部人马继续东征,但是遇到清军的强力拦截时,必须要向杨秀清奏报包括地形地理和敌人装备的具体情况,由杨秀清决定是否继续打下去。

杨秀清的命令被快船送到了镇江后,李开芳和吉文元等将当然是喜不自胜,二话不说马上就着手准备出。而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吴健彰和吴越的联名信也通过水路,被快船送到了杨文定的面前。而看到吴家祖孙主动表示要给他派遣援军的文字时,杨文定根本就不敢相信他的眼睛,一个劲的只是向吴家信使问道:“吴参政和吴主事真要给我派遣援军?吴主事在上海,不是只办理一个营的团练么?那里还有多余的兵力增援我?”

“请抚台大人放心,我们的援军已经登船出了。”吴家信使按照吴越的指点答道:“抚台大人有所不知,我家孙少爷在上海实际上办了一个半营的团练,但是为了谨慎起见,防着主力被调走无人守卫上海钱粮重地,孙少爷就让那半个营打了上海县董家渡团练的旗号,做为战术预备队使用,所以外人才一直误以为孙少爷他麾下只有直属的那一个营兵力。”

“他娘的,想不到吴越这个小瘪三这么狡猾,竟然还留了这么一手。”杨文定肚子里暗骂,同时心里也重新燃起了一线希望,又问道:“那吴主事这半个营的练勇,战力如何?是否靠得住?”

“大人请放心,绝对靠得住。”吴家信使拍着胸口说道:“率领这两百多练勇刘丽川刘练官,是我家孙少爷的世叔,他的练勇装备的武器,也全都和我家孙少爷直系练勇的装备一模一样,还同样是请洋人军官教出来的,能使洋枪洋炮,敢拼刺刀,打起仗来一个顶十个。我家孙少爷这次如果不是在突围战里伤亡太大,否则还真舍不得现在就亮出这张底牌。”

相信了吴家信使的吹嘘,又知道吴越带出来的兵确实能打,杨文定便很快下定了决心,说道:“好,那本官就接受吴参政和吴主事的建议,移师江阴,扼住长毛东进咽喉。你回去告诉那个刘练官,叫他赶快来江阴与本官会合,仗打漂亮了,本官上折子为他请功请赏。”

吴家信使欢天喜地的答应,杨文定也在心里盘算道:“但愿能靠着这些练勇打个胜仗,不然的话,再这么逃下去,老夫不但顶戴难保,脑袋也得悬乎。”

就这样,在已经逃到了小河镇的情况下,杨文定马上又带着一千多清军兵勇展开了百里长征,水路并进直往江阴。期间为了鼓舞士气,杨文定还把吴军练勇即将赶到江阴增援的喜讯公诸于众,并且百倍夸大吴越在青浦和江宁取得的种种战绩,结果这一手还真起到了不小作用从山嘴头转进到焦山,从焦山转进到小河镇,两次转进期间都出现了两百多逃兵,而这次竟然只跑了一百多人,所以最终胜利转进到了江阴时,杨文定麾下的兵勇竟然奇迹般的还有一千一百多人。

杨文定转进得快,李开芳和吉文元追得更快,杨文定才刚在江阴住下不到一天,李开芳和吉文元的近两万军队就已经水6并进的开拔到了江阴城下,杨文定魂飞魄散之余也没敢迟疑,马上就下令紧闭四门,全力守城待援。

军事上和6建瀛同样高明的杨文定这次总算是做了一次正确选择,他麾下的兵丁是烂,江阴的绿营兵也更烂不假,但江阴这边的特殊地形却注定了城池很难被太平军攻破,北面是长江,南面是横河,西面是江阴运河,三面环水仅有东面受敌,又是江防要地工事完善,还有火炮可用。所以太平军再是如何的锐不可挡,杀到江阴城下后,也没办法迅破城,只能是暂时在运河以西安扎营地,研究攻城战术。

习惯性的实地勘察了江阴地形后,李开芳和吉文元全都有些皱眉,因为江阴的城防不但坚固,还连太平军擅长的地道攻城和围三缺一的恐吓战术都无法施展三面环水,在东面起强攻,无路可跑的清军肯定会拼死顽抗,就算最终破城,太平军也非得蒙受不小损失。

不得以,李开芳和吉文元只能是盯上了被清军主动放弃的江阴炮台,准备把大型火炮运到炮台上去对着城里开炮,逼迫清军弃城而走。然而就在太平军刚开始实施这一战术计划时,一队太平军将士却押来了两个刚抓到的清军绿营兵,李开芳便随意问起了口供,了解江阴城内情况,只可惜这两个绿营兵是杨文定从镇江带来的人,对江阴城内的情况一概不知,李开芳无奈,也只好改口问道:“那么杨文定那个清妖麾下还有多少军队?都有那些军队能打?”

两个绿营兵还是一无所知,旁边的吉文元听得火大,喝道:“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连你们的军队里有多少人都不知道?”

“大人,小的们真不知道。”两个绿营兵都喊冤,道:“抚台大人麾下的兵马有镇江兵,有地方乡勇,还有八旗兵和常州和苏州的绿营,来自好多个地方,这些日子又天天有人跑,我们两个小兵,怎么可能知道他麾下到底还有多少人?”

这其实也是一个重要情报,还绝对可以算是一个好消息,然而李开芳和吉文元对视微笑的时候,一个绿营兵为了活命,又赶紧补充道:“对了,抚台大人还告诉我们一个消息,说是松江名将吴越,还要给江阴派援军,所以我们只要撤到了江阴,就可以定下心来休息了。”

“吴越?!”李开芳和吉文元的脸上同时变了颜色,然后异口同声的说道:“说!把关于吴越的事,详细告诉我们,越详细越好!”

为了活命,两个绿营兵倒是按要求如实招供了,可惜他们交代的却已经是杨文定亲自加过作料的情报,说什么带兵的大将是吴越的叔辈,实际上比吴越本人还能打,练勇装备的也全是从洋人那里买来的洋枪洋炮,个个以一当十能征善战,枪法如神说打谁就打谁,还说什么吴越还要亲自带着后续援军来江阴助战,所以就算是洪秀全和杨秀清亲自带着太平军主力来,也休想拿下江阴城!

事有凑巧,正当李开芳和吉文元的脸色越来越阴沉的时候,运河口那边突然有人飞马来报,奏道:“禀李丞相,禀吉副丞相,有一支清妖船队从长江下游而来,靠南岸行驶,正在转进运河口!”

“转进运河口?”

李开芳和吉文元再度大惊失色因为在正常情况下,探得太平军驻军江阴运河西岸后,清军船队应该在江阴北门外的码头靠岸登6,走北门或者东门进城!而这支清军船队明知道太平军驻扎运河西岸,竟然还敢转进运河从江阴西门入城,那就只有两个可能,一是这支清军有恃无恐,根本不怕在河面狭窄又水流平缓的运河上和太平军交战!二就是这支清军蠢到根本就没派斥候探路,不知道太平军驻扎在西岸,所以才傻乎乎的一头钻进运河死地!

当然,考虑到率军来此的很可能是吴越的叔辈,所以李开芳和吉文元也立即下意识的排除了第二个可能…………

“源哥,快出来看,快出来看啊!西岸有人,脑袋上包着红布,好象是长毛,好象是吴少爷说的长毛!”

几乎同一时间,在了望手的再三催促下,吴越的世叔刘丽川总算是打着呵欠擦着脸上的口红胭脂走上了甲板,又懒洋洋的拿出单筒望远镜向西面张望不过拿反了。再重新把望远镜掉过来后,刘丽川很快就象杀猪一样的大喊大叫起来,“长毛!长毛!真的是长毛,长毛怎么已经到江阴了?我怎么不知道?你们这帮蠢货,转进运河前怎么不知道派人先看看这边的情况?”

“源哥,是你没吩咐啊?”已经升任哨官的林阿福无可奈何答道:“我之前劝你派条船在前面看情况,你不答应,说什么不能分散兵力,还说没你的命令,不许有一个练勇私自离队。”

“我是怕他们乘机跑了。”

刘丽川没好气的回答,又赶紧举起了单筒望远镜继续观察敌情,然后很快的,刘丽川就看到太平军那边的人数非常众多,还分出一支军队正在向这边过来,刘丽川下意识的就想下令撤退,然而话还没有出口,旁边林阿福又指着长江上游惊叫道:“源哥,快看,上游还有长毛的船!”

刘丽川又赶紧举起望远镜向上游张望,见上游确实正有一些打着太平军旗帜的小拨船过来,熟悉船只水流的刘丽川也顿时叫苦,知道这时候掉头逃回长江,自己雇来的民船在轻便灵活的小拔船面前只有挨打的份。别无选择之下,刘丽川也只好一咬牙一跺脚,吼道:“加快前进,继续从西门进江阴城!快!越快越好!”

命令传达,在通州码头卸货后已经只剩下六条船的刘家军船队水手奋力摇撸划桨,全冲进了不到二十米宽的江阴运河,然后刘丽川又赶紧拿出了洋神父送给他的十字架举起,在胸前画着十字祈祷道:“仁慈的主啊,你一定要保佑我,不要让长毛在这个时候打我啊!阿门!”

刘丽川在甲板上祈祷,却不知道太平军名将李开芳和吉文元正在脸色阴沉,正在断然拒绝部下乘机突击的建议。更不知道江阴城上的清军已经一片大哗,还有杨文定正在冲着清军士兵咆哮怒吼,“看到了没有?看到了没有?什么叫百战精兵?这就叫百战精锐!江阴运河才多宽点,一个猛子都能扎到对岸,他们照样敢直接往里面冲,视西岸的上万长毛如无物!你们要是有这样的胆量勇气,本官还用得着弃守镇江城?!”

咆哮过后,杨文定又向上天双手合十,一拜再拜,口中道谢不断,“感谢上天,感谢上天,老夫这次可以保住顶戴花翎了,总算是可以保住顶戴花翎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章 麻杆打狼

众目睽睽中,由六条民船组成的刘家军船队就这么大模大样的开进江阴运河了,清军在城墙上惊叹鼓掌,太平军这边却是犹豫为难,虽说十几米宽的运河根本难不倒太平军将士,泅渡冲上甲板易如反掌,在岸边以火枪射击船上敌人更是简单容易,可是李开芳和吉文元两员太平军猛将却迟迟不敢做出决断,下令全力把这支清军援军拦在城外。

李开芳和吉文元实在是被吴军练勇给打怕了,近身肉搏战太平军不休吴军练勇,然而火枪对射战太平军在吴军练勇面前却只有被吊打完虐的命,射程比不过,射比不过,枪法更比不过。江宁大战,不知多少身经百战的太平军精兵强将丧命在吴军练勇枪下,就连北王韦昌辉和名将林凤翔都被吴越的冷枪打得一死一伤,吃了那么大的亏,李开芳和吉文元如果还不知道汲取教训,那他们也混不到今天的位置,更活不到今天!

所以没办法了,李开芳和吉文元只能是派出少量士卒上前,侦察这支来敌的情况,看清楚这支清军到底是不是前几天才把太平军打得欲哭无泪的上海团练,吴军练勇?同时吃够了大亏的李开芳也提前告诉这些士兵,说来敌很可能是越小妖的走狗,前进侦察间一定要提防冷枪!

太平军士兵同样很会汲取教训,听说来敌很可能是越小妖的走狗,所以受命上前侦察的太平军士兵全都是一边跑一边东躲西藏,每冲到什么树木石头背后都要先行躲藏,看清楚下一个避弹点再足冲锋,连滚带爬的模样万分狼狈,丝毫没有了前几日追杀杨文定时的赫赫威风,让江阴城上的杨文定和清军兵勇难得放声嘲笑了太平军将士一把。

看到太平军逼近,好歹接受过一段时间军事训练的刘家军将士纷纷各自备战,刘丽川也赶紧拿起了一支装弹容易的击针枪,按照洋人教的办法举枪瞄准来敌,嘴里还喊道:“传令下去,没我命令,不许开枪,让我先打几枪再说!”

哨官林阿福唱诺,先把命令交代下去,然后才小心翼翼的提醒道:“源哥,太远了,是不是该换米尼枪打?”

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击针枪,想起洋人教官和吴越的再三叮嘱指点,刘丽川这才不情不愿换上装弹麻烦的米尼枪重新瞄准,还很快找到了一个蹲在石头背后露出脑袋的太平军士兵,小心瞄准,大吼道:“狗长毛,看老子的神枪!”

枪响,子弹射出,蹲在石头背后那个太平军士兵安然无恙,倒是旁边十几米外的另一名太平军士兵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刘丽川打出的子弹,可正好打中了他身前的树木!

见此情景,林阿福和刘丽川的亲兵当然个个都是忍俊不禁,想笑不敢笑,刘丽川则黑脸有些泛红,一边把米尼枪扔给一个亲兵,一边重新拿起一支已经装好弹药的米尼枪,吼叫道:“狗长毛,给老子听好了,你爷爷我坐不改名行不改姓,大清松江府上海县董家渡练长刘丽川!前几天打死你们北王的吴越,就是老子的大侄子,你们仗着人多欺负我侄子,今天老子给他报仇来了!给老子站出来,看老子的神枪怎么收拾你们!”

太平军将士傻叉了才会站出来吃枪子,听到了刘丽川的吼叫,又看到了刘家军将士手里全都拿着带刺刀的步枪,吃够了吴军冷枪苦头的太平军将士自然更加不敢动弹,只是回过头去冲后方大喊,“禀报李丞相吉副丞相,真是越小妖的叔叔刘丽川,也是越小妖的妖兵,全都拿着带刀的妖枪!”

太平军将士这么向后方,当然是为了安全把消息带回李开芳和吉文元的面前,但这么做也有一个坏处,就是让刘丽川等人也听到了他们叫喊。结果听到大侄子被人骂做小妖,勉强算是个好叔叔的刘丽川也顿时来了火气,抬手就是乱放一枪,吼叫道:“******的!敢骂老子的侄子,滚出来,都给老子滚出来,看老子怎么给我侄子报仇!”

尽管刘丽川这一枪偏得更加离谱,但太平军将士却依然还是不敢动弹,眼睁睁看着刘家军船队继续沿着运河南下,逐渐靠近江阴西门外的运河码头。而远处的李开芳和吉文元却是既咬牙切齿又犹豫万分,拿不定主意是否应该不惜代价起进攻。

太平军犹豫的时候,刘家军船队已经在江阴清军的欢呼声中大摇大摆的靠上了南门码头,放下跳板下船卸货。见此情景,带伤上阵的太平军猛将黄懿端忍无可忍,冲到李开芳面前行礼说道:“李丞相,不能让这些妖兵进城,让他们进了城,江阴城只会更难打!末将请令率军突击,杀一杀这些清妖的威风!”

迟疑了一下,李开芳咬牙说道:“你有伤,回去休息,施绍恒,与你五百精兵,去给我冲一冲!”

施绍恒愁眉苦脸抱拳唱诺的同时,这边刘丽川在林阿福的提醒下,也终于想起应该让士兵列队保护码头,掩护将士搬运船上的武器弹药和鸦片烟枪,然后刘丽川再一声令下后,勉强还算靠谱的林阿福也马上带着他的练勇在码头旁边排列队形,排出了一个两轮射的两排横队,举枪对准远处来敌。

和美国教官布朗说的一样,刘家军练勇都是天生的优秀演员,线性战术的精髓半点没有学到,装模作样的表面皮毛却是学得象模象样,两排横队前蹲后站,肩并肩人挨人排列得整整齐齐,即便拿枪的手都在抖,仍然还是丝毫不乱。看到这点表面功夫,已经看惯了清军兵勇糜烂溃散模样的杨文定当然是赞不绝口,正在小跑冲来的施绍恒和太平军将士则是叫苦不迭,无不怀疑自己今天是否还能活着回去吃晚饭。

这时,仍然还在船上的刘丽川虽然心里也开始逐渐毛,却又突然想起了一件大事,赶紧让亲兵拿来了一枚手榴弹为了让刘丽川替自己争取时间,吴越可是把阿礼国先行供应的手榴弹拿了一百枚交给刘丽川。然后刘丽川又冲着正在逐渐加的太平军将士大吼道:“狗长毛,看你爷爷的掌心雷!”

吼叫完了,刘丽川左手一拉引线,右手赶紧把手榴弹向太平军扔了出去还好没扔反,结果手雷翻滚着向前飞出,落到太平军前方一百多米处炸开,出一声如雷巨响。顿时就把施绍恒等太平军将士吓了一大跳,赶紧收步爬下,习惯性做出躲避炮弹的动作,刘丽川见了哈哈大笑,狂笑道:“狗长毛,看到你刘爷爷的厉害没有?过来,尽管过来,来一个老子杀一个,来两个老子杀一双!”

自打明朝灭亡以后,在宋朝就已经明的投掷型爆炸武器就不幸在中国的土地上消失,第一次鸦片战争时英军又已经淘汰了手雷这种武器,从来没在中国战场上用过。所以看到刘丽川突然使出这种武器后,不要说施绍恒等太平军将士心惊肉跳,就是李开芳和吉文元也是大吃一惊,一起惊呼道:“那是什么东西?怎么会突然爆炸?”

没人能回答李开芳和吉文元的问题,有的只是仍然还爬在原地不敢动弹的太平军突击队。见士气已竭,又见刘家军练勇早已是‘严阵以待’,李开芳咬了咬牙,吩咐道:“传令,叫施绍恒退回来,敌情不明,别让将士们白白牺牲了。”

命令传达,吃够线性战术苦头的施绍恒等太平军将士如蒙大赦,赶紧连滚带爬的掉头逃走。城上的清军兵勇欢呼雀跃,刘丽川得意洋洋,刚才还紧张得连枪都拿不稳的刘家军练勇也是欢声不断,还有几个练勇干脆掏出那活儿冲太平军撒尿,得意叫嚣,“狗长毛,来啊!来啊!看爷爷我怎么收拾你们!”

就这样,在太平军小心谨慎又胆战心惊的退让中,两百多名刘家军练勇毫无损的进到了江阴城了,亲眼看到了刘丽川‘赫赫神威’的杨文定等满清文武官员也象受尽了委屈的孩子看到父母一样,把刘丽川等人流氓头头淹没在了巨大的热情之中。为了让‘战无不胜’的刘家军死心塌地为自己卖命,杨文定还不顾城中物资不足的残酷现实,下令杀猪宰羊摆酒设宴,款待和犒劳刘丽川一行。

做为一个靠在码头上收保护费为生的黑社会头子,能够受到省长级别的杨文定这么热情的接待,刘丽川当然是受宠若惊,感激不尽,几杯黄汤下肚后,刘丽川自然是又开始了自吹自擂,说什么只要自己到来,江阴城就一定能稳如泰山,长毛逆也一定是弹指可破。再被人奉承了几句后,刘丽川更是头脑热,想都不想就对杨文定说道:“抚台大人,不是小的吹牛,只要你一声令下,小的马上就可以带兵出城,和长毛拼一个你死我活,杀他一个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刘将军,你敢带兵到城外和长毛交战?”绿营守备李添潮惊喜问道。

“我侄子都敢,我这个当叔叔的,还有什么不敢的?”刘丽川得意洋洋的反问道。

“那刘将军,麻烦你去把黄山炮台端了如何?”李添潮又迫不及待的说道:“长毛今天一直都在黄山炮台那一带活动,我们都怀疑长毛是打算在那里架炮打城里,可是又不敢出城去阻拦。既然刘将军你敢出城,那你去帮我们端掉那座炮台如何?不然的话,长毛如果在那里对着城里开炮,对我们威胁很大啊。”

刘丽川的黑脸微微有些白了,酒也一下子醒了一大半。但还好,杨文定立即摇头反对,道:“不行,不能让刘练官去冒这个险,刘练官和他的练勇是江阴长城,若有闪失,江阴如何能保?”

刘丽川悄悄松了口气的时候,杨文定却又对刘丽川说道:“刘练官,听说吴主事在江宁城时,他的练勇操作火炮,可以把长毛轰得连夜转移营地,正好,江阴城里还有八门红衣大炮,本官就把这些红衣大炮交给你了,等长毛运炮上山,你就给我开炮轰击,让长毛在黄山炮台无法立足!”

刘丽川更加不敢吭声了,鉴于他和他的练勇在训练中的‘精彩表现’,洋人那边可没浪费时间和金钱帮他训练炮手。但这么丢脸的事,刘丽川当然不好意思在这里说出来,也只能是闭着嘴巴不说话。

“刘练官,你怎么不说话?”杨文定看出不对,疑惑问道:“有什么问题吗?若有困难,刘练官你尽管畅所欲言,本官一定尽力替你分担。”

“不是有什么问题,是……。”吞吞吐吐的说到这里,刘丽川突然灵机一动,忙说道:“是我在盘算,能有什么办法把长毛的匪骗到黄山炮台上,然后象我的越贤侄对匪伪北王韦昌辉一样,一炮把匪打死。”

杨文定和李添潮等文武官员全都张大了嘴巴,是既怀疑刘丽川是否能够做到这点,又多少抱有一点希望。然后更加迫不及待的,杨文定又问道:“刘练官,那你想出办法没有?”

“这……。”

黑社会头子就是黑社会头子的思维,很快的,刘丽川就一拍大腿说道:“有办法了,我写封信给匪的领约架……,哦不,约战!约他到黄山炮台上,我在江阴城上,我们互相立起自己的大旗,互相用火炮对轰,看谁被打死!”

“这能行吗?”杨文定张口结舌了。

“抚台大人放心,绝对能行!这事我有经验!”刘丽川在这方面确实很有经验,飞快说道:“就象帮会打架一样,一个帮会的老大对另一个帮会的老大下战书,这个老大如果不敢答应,那他就是没卵子没胆子,连他的兄弟小弟都会看不起他,以后他说的话就没小弟会听。所以我只要下了这道战书,长毛匪那边就一定不敢推辞!”

杨文定和江阴知县莫载等人面面相觑,都还是头一次听说帮会打架的规则也可以用在军事战场上,倒是守备李添潮大为赞同,道:“抚台大人,末将认为可以一试,长毛那边就算不中计,对他们的军心士气也是一个打击,我军士气鼓舞,长毛士气衰竭,对我军有百利而无一害!如果长毛真的中了刘练官的激将计,那我们不就可以赢得擒贼先擒王的机会了?”

“这么说,是可以试一试。”杨文定开始动心,又盘算了一下这么做绝不会有什么损失,杨文定便说道:“刘练官,那你写约战书吧,本官在城中招募死士,派他出城给长毛送信。”

刘丽川一口答应,立即提笔写了一道格式类似于黑社会约架的书信,约李开芳到黄山炮台上去和自己火炮对拼,杨文定也马上派人到城中以重金招募死士,连夜把刘丽川的约架信给李开芳送了过去。结果也是到了死士捧书出城的时候,林阿福才逮到机会对刘丽川低声说道:“源哥,如果长毛真答应了怎么办?”

“不怕。”早就想好对策的刘丽川低声答道:“如果长毛真的答应,那么到了火炮对轰的时候,我就躲得远远的,让长毛拿火炮去打我的旗帜好了。”

林阿福当然是白操心,江宁大战时,李开芳、吉文元就已经吃够了和吴军练勇对拼火炮的苦头,这会碰上了比吴越更狠的刘丽川,李开芳和吉文元那里还会吃二次亏,上二次当?所以李开芳断然拒绝刘丽川的约战,还对江阴死士说道:“回去告诉刘丽川,少用这些什么激将计,本丞相不会上当!也叫他洗干净脖子等着,本丞相一定会亲手取下他的级,为我天国将士和北王六千岁报仇雪恨!”

打走了清军使者,李开芳和吉文元也拿定了主意,决定放弃火炮轰城促使清军逃亡的计划实在是对拼不过,又决定把营地转移到江阴城东门外,借助水流四面合围江阴城,然后再想办法慢慢全歼城中守军。同时按照杨秀清的要求,李开芳和吉文元又把江阴地形画成图本,连同战术计划和清军获得强力增援的情报一起送回江宁,向杨秀清奏报江阴这边生的情况。

当然,李开芳和吉文元并不知道的是,城里的杨文定和刘丽川也都不知道的是,就在同一天,招架不住咸丰大帝的再三逼迫和威胁,清军大将向荣终于还是带着五万大军追击到了江宁西北面的江浦县境内,同时琦善也鬼鬼祟祟的带着三万多军队来到了安庆。杨秀清则迫于主力过于东倾,不得不下令主动放弃江浦(史实),同时开始考虑收缩战线,立稳脚步消化新占地盘,还有围魏救赵向清军兵力空虚的中原腹地起进攻,逼迫清军分兵去救中原…………(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章 仍有危险

化学糟糕,还是到了实际测试苦味酸爆炸威力的时候,吴越才知道苦味酸不但爆炸威力远比黑火药为大,同时还有相当不错的燃烧效果,爆炸的同时能够引燃爆破点的一切可燃物,同时连水都泼不灭苦味酸燃烧时出的火焰。

这一现当然让吴越喜出望外,也让吴越下定了决心要以苦味酸武器大干一场,然而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吴越才开始现这个时代中国的科技人才之才匮乏,也更加明白李鸿章、张之洞和袁世凯等买办汉奸在中国搞工业究竟有多难。

晚清的科技人才匮乏到了什么地步,上海几十万人口,除了吴越这个穿越者之外,中国人里就只有吴越的族叔吴晓华对物理化学略通一二,勉强能够帮着吴越搞些化学实验,其他人别说研究什么硫酸硝酸了,就连量杯都看不懂!吴越效仿曹老大张贴的招贤榜贴出去,登门应聘的学子儒生倒是有相当不少,可一个个除了会写些八股文章念些经史子集,连什么叫公克什么叫毫升都不知道指望他们搞工业,吴越还不如找根绳子吊死痛快点。

为了保护苦味酸的秘密又不能请洋人负责武器开,吴越别无选择,也只好请自己的族叔吴晓华兼任武器开负责人这一职位,然而吴晓华却大声叫苦,“越,我那忙得过来?你搞的纺织品厂就已经够我忙的了,我还那有时间帮你搞什么苦味酸试验?搞什么掷弹筒和迫击炮的研究?”

“族叔,我也没办法。”吴越同样叫苦,说道:“现在全上海就你和我懂化学懂物理,我又要负责军事,除了请你帮忙还能找谁?纺织品厂那边你先放一放,找几个可靠的人帮你管理也行,我这边的事更重要。”

吴晓华还是有些不情不愿,道:“越,不是我这当叔叔的不肯帮你,是我在这方面也不精通,而且你还要搞什么金属锻造和机械制造,我对这些更是一窍不通,就算帮你也帮不到那里去,如果你另外找得到人,最好还是另请高明。”

“我上那里去找?”吴越哭丧着脸说道:“要不,你帮我推荐几个,只要懂机械懂物理化学都行。”

吴晓华同样挠头,但毕竟比吴越多吃了十几年的盐,吴晓华又灵机一动,一拍大腿说道:“有办法了,越,你去找你爷爷,叫你爷爷帮你找这方面的人。”

“我爷爷认识这方面的人?”吴越有些疑惑的问道。

“你爷爷岂止认识?”吴晓华反问道:“你忘了?道光二十七年时,你爷爷资助过三个学生到美国求学,里面有一个叫容闳的,还考进了在美国很有名的耶鲁大学,他们欠你爷爷天大的人情,你叫你爷爷出面请他们帮忙,肯定找得到你需要的科技人才。”

“耶鲁大学的容闳?他是我爷爷资助出国的?”吴越的眼睛瞪得比鸡蛋还大了。

“他还是你的同乡。”吴晓华没好气的回答道:“去美国的三个留学生,全是你的同乡,不然你爷爷资助他们干什么?你爷爷的银子多得真的没地方放了?”

吴越激动得连气都有些喘不过来,大吼一声拔腿就飞奔出了好几里路,直接冲进海关衙门二话不说就揪住买办爷爷,把正在办公的吴健彰给吓了一大跳,赶紧问道:“越,出什么事了?是不是长毛打破江阴,往上海来了?”

吴越赶紧摇头,喘着粗气一个劲只是追问关于容闳的事,而缺德事干得太多的吴健彰费了不少力气才想起这个同乡晚辈,点头说道:“对,是有这事,当时澳门马礼逊学校的校长布朗神父因为生病,辞职回国想带几个香山的学生去美国念书,经费不足找到我,我念在同乡的份上,就拿了些银子资助他们。”

说罢,吴健彰还有想起了一件事,又冲吴越呵斥道:“你忘了,你还见过他们?当时他们出国时,我还专门带你去码头给他们送行,让你多向他们学,别小小年纪就学什么花天酒地,吃喝嫖赌!”

“爷爷,你是真正做好事不留名的活雷锋啊!”吴越差点落泪了,然后又迫不及待的问道:“爷爷,那你和他们有没有联系?或者有没有什么办法帮我联系到他们?”

换吴健彰挠头了,但还好,吴健彰很快就说道:“有办法,我记得他们中间有一个叫黄胜的,是我们老家的东岸村人,到了美国后因为水土不服,只读了一年书就回了国,然后在香港的《德臣西报》做事,还专门写了一封信向我道谢,说明他的回国原因。如果他现在没离开香港的话,老夫应该可以帮你联系到他,然后再找另外两个就容易多了。”

吴越大喜过望,赶紧逼迫爷爷马上写信给中国第一只海龟黄胜,替自己邀请他到上海来帮助自己来研究西学,并许下了厚酬。而吴健彰虽然痛恨孙子的败家行为张口就许诺给黄胜在香港五倍的薪水,还要随信给黄胜送去三百银元的路费,但还是放下公务给败家孙子写了信,然后才随口问道:“你这么急着找黄胜来做什么?”

“研究火炮和火枪,看看能不能自己造。”吴越在买办爷爷的面前倒是实话实说,道:“向洋人购买太贵,又不能保证供应,所以我想试一试能不能自己造。”

让吴越颇有些意外,听到宝贝孙子的话后,吴健彰不但没有嘲笑宝贝孙子的自不量力,相反还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迟疑着说道:“如果你想自己造枪炮……,龚振麟这个名字,你听说过没有?”

“龚振麟?”

历史稀烂,吴越虽然隐约觉得在那里听说过这个名字(高中课本),却又一时想不起究竟详细。最后还是吴健彰没好气的呵斥道:“搞铁模铸炮那个龚振麟,亏你还想自己造洋枪造洋炮,竟然连他都不知道?”

“铁模铸炮?想起来了!”吴越一拍额头,总算是想起了这个人,然后又迫不及待的问道:“爷爷,你认识这个龚振麟?”

“岂止认识?”吴健彰开始得意洋洋了,说道:“你爷爷我和他还是很好的朋友,鸦片战争时,他搞铁模铸炮想仿造西洋火炮,还是老夫想方设法的买通了法兰西人,帮他弄到了洋人火炮的尺寸。”

“爷爷,你不但是活雷锋,还是红领巾!”

握着买办爷爷的枯瘦老手说了这句话,吴越又迫不及待恳求买办爷爷帮自己联络龚振麟,争取用高薪把龚振麟买来给自己当走狗。结果吴健彰一听又呵斥道:“别做梦!他现在是浙江炮局的总办,从五品衔,能到上海来给你这个后生晚辈做事?”

吴越大失所望的时候,吴健彰又微笑说道:“不过嘛,以老夫和他的交情,叫他给弄几个熟练工匠来帮忙倒是没问题,运气好点的话,说不定还能把他请来,给你小子一点指点。”

“好爷爷!”吴越的激动张臂拥抱,换来了吴健彰的再次呵斥与教训,但臭骂孙子的同时,吴健彰还是慈爱的拍了孙子脑袋,无比享受孙子的爱戴。

同一天,又有两个喜讯传来,第一是刘丽川带着刘家军顺利赶赴江阴增援,还在进城过程中杀死杀伤大量的太平军士卒,刘家军练勇却毫无损当然,这来自刘丽川与杨文定的联手吹牛。而第二个喜讯就是咸丰大帝的嘉奖旨意终于送到了上海,虚岁十八的吴越受封宁镇守巡道,戴单眼花翎,而这个所谓的实职虽然连值守江宁和镇江都在太平军手里,却还是让吴健彰老泪纵横了一把,“老夫的孙子,也当上道台了,十八岁就只比老夫低半品,再这么下去,我们吴家出个总督巡抚大有希望,大有希望了。”

同样欢天喜地的还有惠征,丢了道治芜湖城不但没受处罚,还平调到上海担任兵备道,惠征当然对仗义分功的好兄弟吴越是千恩万谢,感激不尽。向吴家祖孙当面道谢的时候,惠征还这么由衷的说道:“可惜朝廷有规制,满汉不许通婚,不然的话慰亭,我还真想当你的长辈,把婉贞许给你。”

听到惠征这话,吴越马上就是脸色一变,而那边还在抹眼泪的吴健彰也果然想起一件大事,一把就揪住了吴越的耳朵,咆哮道:“不是惠大人提醒,老夫差点都忘了,说,京城那个冯婉贞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老夫派去提亲的人,被她爹给打了出来?”

吴越装傻反问详细时,这才知道自己去江宁参战的期间,买办爷爷仍然没有忘自己的婚事,专门派了人带着厚重彩礼去京城谢庄找冯三保提亲结果理所当然的被冯三保给撵了出来,媒人还挨了揍。吴越听了佯惊,忙又问道:“为什么?冯大叔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在京城的时候,他对我很客气啊?”

当着惠征的面,吴健彰当然没脸说冯三保是看不上老吴家的买办汉奸背景,只是哼哼唧唧的转移话题,“他为什么不答应,老夫怎么知道?总之那个冯姑娘你就别指望了,另外找一个吧,你自己选也行,老夫替你挑也行,总之要快,老夫想抱曾孙不是一天两天了。”

说罢,吴健彰又赶紧补充道:“但那个姓傅的小寡妇不行,她是望门寡,不吉利,你再喜欢也只能收房为妾,敢娶她做正妻,老夫打断你的腿!”

吴越当然不敢指望被封建腐朽思想彻底洗脑的买办爷爷会答应让自己正式迎娶傅善祥,对吴健彰这个要求也没敢多说什么,只是老实点头应诺。但吴越当然更不愿意娶一个根本没见过的女子做媳妇,所以吴越嘴咬得极死,道:“用不着,我就喜欢冯婉贞,要娶只娶她!”

“老夫管你愿不愿意!”吴健彰这次不上当了,哼哼道:“老夫这就托人仔细问问,看那里有知书达理的千金小姐,看中了就替你娶进门,看你怎么办。”

吴越叫苦的时候,惠征却在旁边帮倒忙,起哄说他认识的朝廷大员多,可以帮吴越寻到一门上好亲事,吴越听得脸色白,吴健彰却听得津津有味,还迫不及待的和惠征商量起了是应该让孙子与世家名门联姻,还是应该让宝贝孙子与新兴权贵通婚?

讨论得热火朝天,惠征也不知道是那根神经搭错了弦,竟然建议吴健彰替宝贝孙子去向蒙古王爷僧格林沁的女儿提亲,而吴健彰也是自不量力,听了后还竟然大为心动,一再向惠征追问是否有这个可能?旁边吴越本就白的脸色也更是苍白如纸,下意识的想去捂鼻子,不过考虑到眼高于顶的僧格林沁除非脑袋进水才会答应这门亲事,吴越也没多说什么,还悄悄的松了口气,暗道:“随便你们去折腾吧,越耽误我越喜欢。”

…………

吴越其实绝不能这么轻松,因为不但他的个人问题还是一个大问题,太平军是否会一鼓作气打到上海找吴越报仇雪恨也同样是个要命问题,而且吴越更不知道的是,就在几乎同一时间,上海上游唯一的军事屏障江阴城里,还生了一些即将关乎江阴城池安危存亡的事。

这些事的罪魁祸还是老吴家无心插柳组建的刘家军,在没有收到杨秀清的情况下,决意破城报仇的李开芳和吉文元就已经抢先移营到了唯一没有水流保护的江阴东门外,背靠香山(江阴山峰名)立营下寨,被清军文武倚为长城的刘家军自然也移驻到了江阴东门,与清军兵勇联手共守东门。

移驻营地需要修筑营防工事,短时间内太平军自然没办法再向江阴起进攻,结果江阴战事稍微平歇后,骨子里就是一群流氓古惑仔的刘家军练勇自然是马上原形毕露,调戏民女骚扰百姓、敲诈勒索无恶不作。而杨文定、莫载和李添潮等文武官员正要靠刘家军卖命守城,对这些事当然是视若无睹,明里包庇暗里忍让,装没看见任由刘家军胡作非为。

欺负老百姓还只是小事,刘家军练勇还蹬鼻子上脸,把最应该团结的清军绿营兵也给欺负了聚众赌博时,刘家军两大哨官之一的陈阿林出千换牌,被一个绿营兵哨官现后不但不认错退钱,还仗着人多武器好把那个绿营哨官打得头破血流,遍体鳞伤。结果一下子就引起了公愤,百余名绿营兵在一个叫陈道远的绿营把总率领下,包围了陈阿林等人讨要公道,刘家军三号人物陈阿林却继续拒绝赔礼道歉,又拔出左轮枪打死了一个绿营兵,顿时激起了更大公愤。

如果不是杨文定及时亲自赶到现场调解矛盾,刘家军练勇非得和绿营兵火并起来,但就算及时喝住了众人,仔细了解了情况后,杨文定却依然还是大力偏袒绿营兵,不但没有惩罚打死友军士兵的陈阿林,相反还逼迫绿营把总陈道远向陈阿林行礼赔罪,陈道远勃然大怒,红着眼睛大吼道:“抚台大人,你讲不讲理?是他们先打伤我们绿营的兄弟,又打死我们的人,为什么还要我赔罪?”

“大胆!”杨文定把眼睛一瞪,呵斥道:“如果不是你们聚众赌博,会生这样的事?愿赌服输,输了银子又诬陷别人出千换牌,先挑起事端,本官没有深究,只要你赔礼谢罪,已经是体恤你了,你还要怎么样?马上向陈哨官赔罪,不然的话,军法从事!”

细胳膊扭不过粗大腿,被迫无奈之下,陈道远只能是向陈阿林双膝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大声说道:“陈哨官,是我不对,我该死!你要打就打!要杀就杀!我绝不皱一下眉头!”

陈道远确实没有皱眉头,只是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足以把陈阿林烧成灰烬的怒火!而陈阿林却还是不知足,还大模大样的说道:“知道就好,这次就算了,再有下次,别怪我们手下不再留情。”

陈道远几乎气昏过去,但还是只能忍气吞声的答应,那边的杨文定则大力褒奖宽宏大度的陈阿林,又亲切慰问了几个在冲突中受了轻伤的刘家军练勇,还叫人拿来酒肉赏给他们。陈道远和他的部下看了无不双眼通红,刘家军练勇则个个得意洋洋,骄狂更加不可一世。

事还没完,绿营兵被杨文定派人驱散后,重新聚在一起喝酒吃肉的陈阿林等人却仍然还是不肯罢休,全都觉得如果不再给陈道远一点教训,就难解今日被围攻之恨,更树不起刘家军练勇的赫赫威风!所以陈阿林就又派了人去打听陈道远何时当值夜勤,结果很巧的是,去打听消息的小弟很快就回来报告道:“林哥,巧了,就是今天晚上,那个叫陈道远的小瘪三,恰好就是今天晚上当值夜勤。”

“那个城门?”陈阿林赶紧又问。

“南门。”小弟答道。

“好!那里正好人最少!”陈阿林一拍大腿,吩咐道:“叫弟兄们准备好,今天晚上去南门,把那个陈道远装进麻袋,扔进横河喂鱼!”

“林哥,我们守的是东门,没命令上不了南门啊?”旁边一个小弟赶紧提醒道。

“蠢货,就说我们现敌情,怀疑长毛今天晚上准备偷袭南门不就行了?”陈阿林大模大样的回答道。(未完待续。)

第七十九章 又是诈降计?

说干就干,天色才刚入黑,双刀会刘家军的三当家陈阿林就带上了二十来个心腹打手,带着麻袋准备去南门找绿营把总陈道远的晦气,本来刘丽川已经被杨文定请去了喝酒用宴,刘家军营地没人能够阻拦陈阿林这么做,但是很不幸,走出营门的时候,陈阿林却恰好碰上了去东门城墙巡逻回来的刘家军二当家林阿福曾经帮着吴越从翁同龢刀下救回的林阿福,可是刘家军里唯一比较靠谱的货。

听说过陈阿林和绿营兵冲突的事,又看到陈阿林一行人全副武装又杀气腾腾,熟知陈阿林禀性的林阿福马上就明白事情不妙,赶紧当道拦住陈阿林,问道:“阿林,你去那?这么晚了,带这么多人出营做什么?”

“报仇。”陈阿林倒没隐瞒,直接说道:“白天有个绿营的碌葛带人和我们打架,当时人太多没机会下重手,这会去把他办了。”

“你疯了?”林阿福脸都白了,低声惊叫道:“你吃错药了?现在长毛就在城外,随时可能打进来,你还敢做这种事,你就不怕长毛乘机打进来?”

“怕个球!”陈阿林大手一挥,狂妄说道:“有爽叔买给我们的洋人武器,怕长毛球卵!这事你别管,我去办就行了。”

说罢,陈阿林推开林阿福就要走,林阿福赶紧又拦住他,低声劝道:“阿林,听我一句劝,算了,别惹事了。白天那事我也听说了,是我们不对,杨抚台叫那个碌葛给你磕头赔罪,已经是给了我们天大的面子,你何必要得寸进尺,一定要把绿营兵得罪到死?”

“就是因为已经得罪了他们,所以才一定要干到底。”陈阿林反过来教训林阿福,还举起了之前的面子,说道:“你忘了,上次爽叔就是没听孙少爷的劝,没对袁祖悳下死手,后来袁祖悳恩将仇报,差点害死爽叔你忘了?我今天和那个碌葛把仇结得这么深,如果不赶紧把他解决了,长毛攻城的时候,他突然在我背后打黑枪,谁来救我?你能?”

林阿福无法驳倒陈阿林的歪理,只能是一再规劝陈阿林不要在这个时候挑起内斗,还说这事一旦被人现,后果肯定不堪设想。陈阿林则坚持不听,还不耐烦的说道:“没事,我早就打听好了,那个碌葛今天晚上在南门值夜,那里恰好人最少,我借口现敌情,怀疑长毛今天晚上要偷袭南门,上城去巡逻,找到机会就把那个碌葛干掉就是了。”

匆匆说完,陈阿林硬推开林阿福带着打手就往南门直接去了,林阿福苦拦不住,又碍于兄弟一气不能动粗,也只能是赶紧另想办法阻止林阿福胡来。然后很快的,林阿福就想到了请刘丽川出面阻止这个法子,当下林阿福也没犹豫,马上就匆匆赶到了江阴县衙,寻找正在和杨文定等人喝酒的刘丽川报告此事。

林阿福的运气比陈阿林还烂,到得县衙要求与刘丽川见面时,刘丽川不但没有单独出来和林阿福见面说话,相反还让人把林阿福叫进了清军文武官员聚集的宴席会场,硬逼着林阿福也入席喝酒。当做众多文武官员的面,林阿福当然不敢说出实情,只能是婉言谢绝,对刘丽川使着眼色说道:“练官,请你出去一下,我有些军情要单独对你禀报。”

“什么军情,需要出去单独说?”已经喝得不少的刘丽川压根就没看到林阿福杀鸡抹脖子的眼色,只是大咧咧的说道:“有军情就直接说吧,在坐的都是我们大清的官员将领,我们的军情用不着对他们隐瞒。”

现包括杨文定在内的文武众官都已经注意到了自己,林阿福别无选择,只能是硬着头皮说道:“禀练官,适才我军哨官陈阿林现长毛有异常调动,怀疑长毛可能会在今天晚上偷袭江阴南门,现在陈哨官已经去了南门巡查,我放心不下,特地来向你禀报。”

刚才还吆五喝六的宴席会场突然安静了许多,杨文定还吃惊得跳了起来,惊叫道:“长毛今天晚上要偷袭南门,你们是怎么现的?”

“禀抚台大人,陈哨官他现长毛在秘密备战,又现有长毛细作一再窥视江阴南门,所以怀疑长毛有偷袭江阴南门的可能。”林阿福只能是硬着头皮鬼扯,又说道:“具体情况我不是很了解,但陈哨官已经带着一些人先去了南门预防万一。”

谎扯大了难收场,听了林阿福的胡说八道,杨文定、莫载和台文英等文武官员在震惊之余,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竟然要亲自到江阴南门去了解情况。林阿福心中叫苦可是又不敢阻拦,只能是老实唱诺遵令,跟随杨文定和刘丽川等人一起急匆匆赶到南门视察,结果也是到了路上,林阿福才总算逮到机会单独对刘丽川说出实情,刘丽川听了则大为埋怨林阿福的小题大做,纯粹多事让陈阿林直接把那个绿营把总干掉多好,何必要把动静闹得这么大,还耽误影响刘大爷的喝酒大事。

各怀心思的上到南门后,让林阿福悄悄松了口气的是,陈阿林仍然还带着人在城墙上转悠,显然还没找到机会下手。然后也没用串供,杨文定等人把陈阿林叫到面前了解情况后,值守东门的陈阿林为了解释自己私上南门的原因,同样是鬼扯说自己现太平军有异常调动,怀疑太平军今天晚上要偷袭江阴南门,所以才带着人过来了解情况。鬼扯的同时,陈阿林自然少不得恶狠狠瞪了几眼故意坏他好事的林阿福。

听完了陈阿林的解释,杨文定自然少不得把今天晚上值守南门的清军把总陈道远叫到面前,喝问他是否现有长毛异动。然而令林阿福诧异的是,陈道远不但没有乘机指责陈阿林的胡说八道,相反语气还有些吞吐含糊,答道:“禀抚台大人,末将……,末将酉时二刻才上城接防,不是……,不是很清楚,但好象……,好象……。”

“好象什么?直接说,别吞吞吐吐的。”杨文定不耐烦的催促道。

“好象是有异常。”陈道远有些勉强的答道:“好象是有些人影在城外活动,但末将不敢确认那些人是否长毛。”

“天黑了靠近城墙,就算不是长毛,也肯定是通匪的刁民!”杨文定武断的分析,又冲刘丽川和参将台文英等人吩咐道:“刘练官,把你的人调一半来这里值守。台参将,把你的绿营兵也调三百人来,两百人上城助守,另外一百人守城门,今天晚上你也给本官住在南门城上,和刘练官联手守好南门。”

台文英抱拳领命,立即派人传令调兵,知道事情真相的刘丽川也无可奈何的唱诺,还故意报复,命令林阿福率领本哨练勇到城墙上喂蚊子,林阿福应诺,那边的陈道远则是脸色开始白,双腿微微开始颤抖,额头上也微微渗出了冷汗……

命令传达,援军很快先后到位,然而就在绿营兵和刘家军练勇迅补强城上守军兵力,也在杨文定等人准备离开城墙的时候,意外生,一个早就脸色苍白如纸的绿营兵突然脱离岗位,冲到杨文定和台文英等人面前双膝跪下,带着哭腔喊道:“抚台大人,台将军,小人要告密,这里有人暗通长毛,今天晚上要把城门献给长毛!”

听到这话,还没等杨文定和台文英等人做出反应,那边的陈道远就已经撒腿向箭垛处逃跑,跳上箭垛就要往城下跳,但是很可惜,旁边新上城的一个绿营兵却眼明手快,一把把他给拉了回来摔在城墙上。陈道远不敢耽搁,爬起来又要往箭垛处冲,但是很可惜,更多的绿营兵和刘家军练勇却已经做出了反应,陈道远才刚爬到一半,就已经被几个绿营兵用刀枪指住了他的胸膛…………

…………

同一时间的太平军营内,陈道远的亲弟弟陈道堂,也终于被太平军将士五花大绑的押到了李开芳和吉文元的面前。受尽了刘家军练勇欺凌的陈道堂一度还以为自己会受到善待,然而当陈道堂说明了献城乞降的原因后,李开芳却是连陈道远亲笔写的请降书都没看,马上就愤怒吼叫道:“来人,把这个清妖押出去,用鞭子活活抽死!”

已经见过这一场面的李开芳亲兵毫不犹豫,马上把陈道堂拖起就走,可怜陈道堂晕头转向,挣扎着大声呼喊,“为什么?为什么?将军,小人犯什么错,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小人是来投降,是来投降啊,还要把江阴城门献给你啊!”

“住口!”李开芳愤怒大吼,“越小妖真当本丞相是傻子,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上他的恶当?上次在江宁,本丞相被他骗得还少了?拖出去,给我狠狠的打!”

如果不是旁边还有一个比较冷静的吉文元,或许可怜的陈道堂在被刘家军欺负之后,又要无辜的被太平军将士活生生抽死。陈道堂被拖下去毒打的时候,吉文元虽然没有反对喝止,却也拿起了陈道远亲笔写的请降书细看,见信上的请降原因合情合理,还主动介绍了清军的驻防情况及江阴诸门的兵力部署情况,吉文元还是动了一些疑心,暗道:“难道是真的要请降?”

动了疑心,吉文元便把书信递给了李开芳,要李开芳自看信中内容,然而李开芳却是被吴越给坑怕了的,一把就推开,怒道:“不看!本丞相这次不会再上当了!”

“李丞相,请息怒,听我一言。”吉文元劝道:“上次越小妖对我们用诈降计,是想把我们骗进瓮城全部歼灭,但江阴这边的城门没有瓮城,越小妖的叔叔刘妖就算骗我们去偷袭城门,也没办法用瓮城把我们全部歼灭,我们现情况不对立即撤退就是了,又用得着担心会有多大危险?”

听吉文元说得有理,李开芳这才拿起请降书细看,然后也很快象吉文元一样的开始动摇,而帐外陈道堂的哭喊声也一直传来,“将军,我们是真要投降,是真要把江阴献给你们啊!上海那帮练勇欺人太甚,打我们绿营的弟兄又开枪杀人,我哥气不过才派我出城和你们联络啊!我们不是骗你们,我们是真要投降,真要投降啊!”

咬牙切齿的犹豫了许久,李开芳终究还是下令把陈道堂重新拖回帐中,仔细向陈道堂问起绿营兵与刘家军冲突的详细,已经遍体鳞伤的陈道堂则哭哭啼啼,一边喊着冤一边如实相告,介绍了刘家军练勇在江阴城里的各种无法无天,说了江阴文武对刘家军练勇的各种包庇纵容,更哭诉了刘家军练勇对绿营友军的各种欺负****。李开芳和吉文元一再追问各种细节,陈道堂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丝毫没有半点破绽也根本不存在破绽。

如果不是攻破江阴生擒杨文定的巨大诱惑,李开芳肯定下不了这个决心冒险再相信一次,但就是因为杨文定人在江阴城中已经无路可跑,李开芳迟疑了许久后,终究还是一拍桌子,咆哮道:“好!本丞相就最后相信一次!但你给本丞相听好了,如果你敢耍诈,又是来替越小妖诓骗本丞相,本丞相就亲手用小刀一刀一刀的割死你!”

下定了这个决心后,李开芳立即调兵遣将,命令施绍恒率领五百精锐为先锋突击队,又让吉文元率领两千军队为后援,自己则连夜动员全军备战,提心吊胆的等待战机出现也确实是提心吊胆。

按照约定,三更刚过半时,施绍恒率领的五百突击队就已经摸到了面向横河的江阴南门城外,埋伏在了河滩旁边,城墙上却是寂静无声,连火把灯笼都没有几个,没有任何的异常端倪。但越是这样,早就已经吃够了大亏的太平军将士就越是提心吊胆,被迫无奈才接过这个任务的施绍恒更是不断在心里祈祷,“天父保佑,千万别有埋伏,千万别有埋伏啊!黄懿端上次是运气好才跑掉,这次如果真有埋伏,我恐怕就没他的运气了。”

忐忑不安间,四更时分终于还是到了,按照约定,城墙上果然出现了三盏红色灯笼,同时高悬的吊桥也缓缓放下,逐渐落地,还有城门也从内部打开。见战机出现,虽然心里仍然还是七上八下,施绍恒仍然还是只能硬着头皮催军前进,带着突击队快步冲过吊桥,大步冲进城门甬道,杀进同样漆黑一片的江阴城中…………

领着一群士兵走完黝黑而又漫长的城门甬道,踏进城内的第一步,施绍恒第一件事就是抬头去看城上,生怕有什么千斤铁闸,然而…………

砰一声巨响,还真有一道铁闸突然落下,把几个躲避不及的太平军将士给砸成了肉酱,也把倒霉的施绍恒将军给堵在了城内,然后几乎同一时间,战鼓大作间,城墙上和街道上都是杀声枪声四起,火把缭乱,无数的清军兵勇杀了出来。见此情景,施绍恒也只能是无奈的哀号了一声,“果然还是中计了!”

哀叹完了,已经无路可退又寡不敌众的施绍恒别无选择,很干脆的抛下了武器跪地投降,哭喊道:“别开枪,我投降!我投降!”

同样凄惨的还有城门甬道里的太平军士兵,鼓声大作的同时,城门上方突然抛下了无数石头、柴草和火把,浇过桐油的柴草遇火即燃,烈火熊熊,转眼间就烧断了太平军将士的退路。然后更凄惨的是,因为施绍恒无耻投降的缘故,完全没有遭到任何抵抗的刘家军练勇直接冲到了千斤闸旁,操起火枪就对着城门甬道里的太平军将士胡乱开枪。甬道狭窄,太平军将士躲无可躲,避无可避,也只能是象被关进了笼子里的兔子一样,任由刘家军练勇用击针枪肆意屠杀了。

“怎么又是诈降计?怎么又是诈降计?越小妖,你这个无耻奸贼啊!太卑鄙!太无耻了!”

吉文元在城外痛苦得以头抢地,痛恨自己不会汲取教训,一再被越妖军的诡计玩弄戏耍。刘丽川却是在城墙上哈哈大笑,一边带着亲兵不断把手榴弹抛进城下乱成一团的太平军将士人群中,一边得意洋洋的自言自语,“原来打仗就这么简单,越贤侄说得没错,长毛很容易对付,收拾他们易如反掌!”

收到太平军再次中计遭到惨败的消息后,李开芳气得直接就瘫在了地上,也气得猛抽自己的耳光自责,痛苦得几乎想要放声大哭。然而令李开芳更加意想不到的还在后面,第二天的早上,杨秀清又用快船送来军令,命令他立即率军撤回镇江,李开芳和吉文元再是心有不甘,但也只能含着眼泪,带着对吴越的切齿仇恨下令退兵,垂头丧气的带着太平军撤离江阴战场。

出于战略需要而退兵的太平军当然白送给了刘丽川一份天大功劳,狂喜过望的杨文定则拼命夸奖刘丽川之余,也大笔一挥,把刘家军不到三百人的斩获夸大为一千三百余人,用六百里加急把喜讯送到京城向咸丰大帝报捷。然后很快的,京城里马上又有一个人的小脸被抽肿了。

“僧爱卿,你不是说吴爱卿没有尽职尽责,没有多为朕练出一支精兵吗?朕之前总共只给了吴爱卿一万两银子的军饷,朕现在也给你一万两银子,你能不能也练出两支这样的精兵,替朕斩杀长毛伪王?力保江阴?”

在早朝上被咸丰大帝当着文武百官这么奚落,僧格林沁连气都不敢喘一口,额头贴地的只是连连请罪,“奴才有罪,奴才有罪,奴才……,罪该万死。”(未完待续。)

第八十章 收了个幕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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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家军练勇的旗开得胜,除了抽肿了僧王爷的小脸蛋外,也让吴越大大吃了一惊吴越就是打破了脑袋也闹不明白,一群帮会流氓到底是怎么干翻了太平军的一流精锐?不但保住了江阴城,还一战就打跑了太平军的名将李开芳和吉文元?

弄不明白没关系,对吴越来说,只要保住了江阴城就行,江阴只要一天还在清军手里,吴越就一天不用担心太平军会兵临上海城下,可以腾出手来全力扩军备战,鼓捣掷弹筒和迫击炮等新式武器。

再接着,吴越又现自己竟然还沾了刘家军一点光,因为这个时候需要仰仗吴越救命的缘故,与老吴家有着不少过节的杨文定挥了一个优秀政治家的本色,在奏捷折子上不但没有瞒报吴越主动出兵给他帮忙的忠义之举,还如实奏报了江阴大捷功就是吴越部下的事实。咸丰大帝在大喜之下,除了专门下旨嘉奖吴越外,又赏给了吴越一件黄马褂,还再一次把吴越的辉煌战功写进邸报,明天下,让吴越的赫赫凶名再一次响彻华夏大地,声望再次大增,许多的文人士子也因此放下偏见,重新审视吴越这个传说中的汉奸小买办,生出主动与吴越靠近的念头。

虽然吴越本人并不是很待见这些腐儒酸秀才,但必须承认一点,这些文人士子才是这个时代的社会主流,背后也站着这个时代最为庞大有力的地主阶级,吴越能够获得他们的正视与支持,其实非常重要。

这一点先就体现在了满清大小官员对吴越的态度上,出于对吴越军事能力的信任,苏南一带的大小官员和大小地主纷纷把家眷和家产往上海转移,主动请求与吴越结交的官宦世家有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也给吴越带来了源源不绝的财源这些权贵世家为了得到吴越的保护,自然都原因捐资助军,帮助吴越解决军饷问题。

同样是因为这点,在收到了老朋友吴健彰的求助信后,目前正在杭州任职的晚清第一火炮铸造专家龚振麟连眼皮都没眨一下,第一时间就给吴越派来了六名精通铁模铸炮的熟练工匠,还回信答应一定会尽快抽时间来上海探望老友吴健彰,顺带着指点一下吴越这个小孙子。

此外还有中国第一个海龟黄胜那边,吴健彰的信使抵达香港后,很快就找到了仍然还在《德臣西报》当编辑的黄胜,而看到了吴健彰充满诚意的邀请信,本来就欠着吴健彰大人情的黄胜同样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了给吴越当帮凶做走狗,还答应设法帮吴越与另外两个留学生联系。只是黄胜工作上还有些事需要交割,所以到了农历三月的中旬,黄胜才随着英国商船来到了上海,见到了香山同乡吴家祖孙。

老乡见老乡,背后放一枪……,哦不,是两眼泪汪汪。为了让海归同乡死心塌地的给自己卖命,吴越当然是拿出了最亲热的态度接待黄胜,一见面就拉着黄胜嘘寒问暖,三句话没说完就和黄胜称兄道弟,主动提出要和黄胜烧黄纸拜兄弟。目前还混得并不是很好的黄胜则是对吴越的赫赫战功赞不绝口,更对吴越这么小年纪就名扬天下艳羡万分,又因为思想接近共同语言众多,与吴越言谈极欢,并在吴越的一再要求与吴越兄弟相称很可惜,黄胜已经二十六岁了,所以吴越得把他叫哥。

接风洗尘的宴席上,黄胜主动提出想要参观吴越的军队和军营,而吴越虽然并不打算让黄胜在军队里任职,却还是爽快答应,第二天上午还亲自领了黄胜出城,一路赶往自己设在城南的营地参观。

有些人就是不会长眼色,吴越领着黄胜到得已经再次扩建的自军大营门前时,吴越才前脚刚下马,道路旁边马上就有一个二十一、二岁的年轻书生迎了上来,向吴越拱手行礼,恭敬说道:“敢问这位大人,你可是宁镇守巡道吴越吴大人?”

“是我,你找我有事?”吴越随口反问。

“果然是吴大人。”那年轻书生露出微笑,说道:“久闻大人年方十八,学生见大人年龄模样冒昧揣测,想不到一猜便中。”

如果是在平常,吴越倒是会抽点时间和这个语气态度还算顺眼的书生寒暄几句,但这会很不巧,吴越正要极力讨好和笼络中国第一个海龟黄胜,自然没时间和他罗嗦。所以吴越也没客气,说道:“这位兄台,如果有事请直说,我还有些事要办。”

没想到吴越会是这态度,那书生楞了一楞,心里也马上明白吴越对他很不耐烦,但那书生也没露出什么不悦神色,只是拱手说道:“那学生就冒昧了,学生久闻吴大人治军有方,还专门以洋人之法练兵,学生对此十分好奇,所以想请大人恩准,让学生参观一二。”

吴越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事实上几乎每一个所谓的地方名士来和吴越联络感情时,都提出过类似的请求,吴越也假装大方带着一些人参观过自军营地军容,但每一次参观完了后,那些所谓的名士鸿儒都只会说些拍马屁的废话,吴越对此不胜其烦,后来再碰上这样的事基本上都是能推就推,尽可能不再去打扰自军练勇训练。

换往常肯定是张口就推辞了,但今天赶了巧,正好要带着黄胜参观自己的营地和军队,不想落下目中无人骂名的吴越便点了点头,对那书生说道:“正好,我正要陪同一位同乡兄长参观,你也一起来吧。”

那书生大喜,忙向吴越道谢,吴越则不再理会他,只是毕恭毕敬的邀请黄胜随同自己进营,那书生尾随在后,很是知情识趣的没有打扰吴越和黄胜的亲热交谈,一个劲的只是用心观摩吴越的营地布置,吴军练勇的训练情况。

吴越的营地是在美国教官布朗的指点下建成的,各种训练也几乎都是用美**队的训练章程,在美国呆过一年的黄胜见了自然是觉得十分亲切熟悉,对吴军练勇的线性战术更是赞不绝口,还对吴越这么说道:“慰亭,大清恐怕也只有你一个人敢让士兵使用西用的军事战术了排着队用火枪对射,比拼谁死的人谁先没勇气撑下去,这种战术看上去真的很傻,但实际上只有真正用过这种战术的人,才会明白其中的高明之处。”

说到这,黄胜又苦笑了一下,道:“不瞒你说,我第一次见到这种战法战术的时候,也觉得洋人的士兵简直傻到了家,为什么就不知道怕死?不知道散开来躲枪弹?后来还专门找洋人的军官请教了,才多少懂得一些其中奥妙。”

“这也是我一定要请兄长你来上海的原因。”吴越笑笑,说道:“大清太闭塞太保守了,象兄长你这样出过国见过大世面的人简直就是凤毛麟角,所以兄长你一定要帮我向大清的百姓尽力传授你在海外的所学所得,让大清多几个真正了解世界的博学人才,少几个无能无用的腐儒酸秀才。”

还是感叹到了这里,吴越才突然想起自己旁边就站着这么一个腐儒酸秀才,想改口已经来不及,只能是赶紧去偷看那书生的表情反应,但还好,那书生的神情古井无波,十分平静,就好象没听到吴越这番话一样。见吴越终于注意到他后,那书生还拱手说道:“吴大人,学生有一个问题,你是如何做到让这些练勇能够在枪弹如雨中排队前进的?怎么才能让他们不害怕,不逃跑?”

“这小子,还真有些料,竟然能问到了这个点子上。”吴越有些诧异,然后如实回答道:“当然是给他们讲解这么做的原因道理,告诉他们如果不这么做,只会更被敌人打中杀死,还有就是加上一些重赏。”

说罢,吴越稍微拿出了一些耐心,对那书生讲解了西方军队为什么要使用线性战术的原因和道理,还破天荒的对外人解释了这么做一个很关键的原因是滑膛枪的射击精度不足,只有集中火力才能收到最好的射击效果。那书生听得连连点头,然后又沉默了片刻后,那书生突然又问了一个让吴越更加意外的问题,“敢问吴大人,西洋军队之中,是否也存在喝兵血吃空饷的情况?”

“你问这个做什么?”吴越疑惑反问道。

“当然是因为西洋人的这些战法战术。”那书生指着正在列队前进的吴军练勇说道:“西洋军队使用的这种战法战术,对士兵勇气的要求固然很高,但更重要的还是纪律和凝聚力,倘若洋人的军队也和我们大清的军队一样,将领军官不是克扣军饷喝兵血,就是吃空额贪污银子,待士兵如同奴仆羔羊。那么到了战场上,士兵又为了什么要为军官将领卖命,冒这么大的危险排队前进。”

听到这番见解,吴越对那书生自然是益的刮目相看了,旁边的黄胜也有些张口结舌,而那书生则又说道:“吴大人,非是学生狂妄,你刚才回答学生时,学生认为你不是有所遗漏,就是没有注意到一个细节问题。”

“我遗漏了什么?”吴越赶紧问道。

“还是你如何能让士兵如此而战。”那书生答道:“适才吴大人你回答的是讲解道理精髓,让士兵知道这么做才最正确,再加上一点重赏。但是吴大人,你考虑过没有,如果你的财源不济,无法维持鼓舞士卒奋勇作战的重赏,或者你的团练规模继续扩大,大到了你的财力无法承受的地步,你如何还能让士兵如此做战?你的战法战术再正确,但你的银子跟不上,你又如何能让士兵这样舍死忘生的列队而进,拿宝贵性命为你和敌人比拼火枪,比拼人命消耗?”

吴越张大了嘴巴,旁边的黄胜也是更加吃惊,赶紧对吴越说道:“慰亭,这位兄弟说得对,你是好象忘了这点,就我所知,西洋欧美的军队为了让士卒卖命,都是在军队里拼命强调军人的荣誉感,宣扬为勇气而战,为荣誉而战。但是你刚才对我介绍的时候,却没有提到这点。”

吴越更加震惊,事实上,美国教官布朗之前也曾告诉过吴越这一点,但那时候吴越太过懒散,既不想宣扬什么为满清八旗而战的荒唐理论,又更加信赖解放时间的政委战术,一直都没有特别上心这件事,近来又忙于武器开和应对太平军的威胁,想改正也还没来得及腾出手。所以这会再听到了这个书生一针见血的指出这个命门和要害所在,吴越当然是惊诧万分,也下意识的生出了这个念头,“这小子,绝不是寻常人。”

很可惜,当吴越终于想起打听这个书生的姓名来历时,却又因为历史稀烂的缘故,得到了一个很陌生的答案这个书生叫赵烈文,字惠甫,邻近的常州府常熟人,家里条件还算过得去,真的是听说吴越用西洋办法把上海团练训练得特别能打,才专门跑来上海参观学习,除了想参观外再无他求。

历史稀烂没听说过赵烈文的名字没关系,仅凭赵烈文那番独到见解,吴越就已经认定他是一个难得的人才,所以生性势利的吴越也马上换了一幅亲切嘴脸,张口闭口就对赵烈文以表字相称,并且迫不及待的邀请赵烈文与黄胜一起到自家赴宴。

也是到了酒席场上深谈下来,吴越才现自己仍然还是小看了赵烈文,别看年龄只比吴越大着三四岁,赵烈文却已经对易理佛学颇有造诣,还自学了医学、军事和经济,在这些方面的见解让海龟黄胜都赞叹不已。而更让吴越暗暗诧异的是,赵烈文在言谈中对满清朝廷也不是十分待见,虽不至于口出恶语,却也没少嘲笑满清朝廷的文恬武嬉,**无能这方面自然也很对吴越的胃口。

现赵烈文实在对自己的胃口,吴越刚想开口招揽的时候,不曾想买办爷爷却突然回到了家中,吴越和黄胜赶紧上去见礼,吴健彰却只是挥了挥手说了不必,然后唉声叹气的说道:“越,没希望了,老夫向洋人借兵平长毛的事,彻底没希望了。”

“爷爷,洋人已经拒绝了?”吴越好奇问道。

吴健彰无力的点点头,亮出了一道外交照会,更加垂头丧气的说道:“英国公使文翰博士刚派人送来的公文,正式告知老夫,关于大清内战的事,英国方面将严格保持中立。阿礼国领事还直接告诉我,文翰博士有可能要亲自到江宁与长毛联系,商讨展开经贸合作的事。”

“好!好事!”

意外的叫好声突然响起,吴越和黄胜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赵烈文在叫好,吴健彰却愤怒抬头,向赵烈文喝道:“你是谁?你为说叫好?”

“吴大人,学生是为你和吴道台叫好。”赵烈文毫无惧色,一边向吴健彰行礼,一边微笑说道:“吴大人,学生认为,英人断然拒绝出兵帮助大清平定长毛匪,于朝廷而言或许十分遗憾,但是对于大人你的孙子来说,却是好得不能再好的天赐良机!”

说到这,赵烈文顿了一顿,又对吴健彰微笑说道:“吴大人,你怎么不想想?英国洋人拒绝出兵,朝廷就只能靠大清的人剿匪,自长毛匪放弃围攻长沙北上之后,绿营八旗屡战屡败,除了你的爱孙吴道台之外,可有一人能在长毛面前取得那怕半次胜利?长毛猖獗,令孙善战,朝廷和皇上万岁那里还会有不更加重用吴道台的道理?吴大人,你的爱孙马上又要更加的飞黄腾达了,这难道不是好事一件?”

吴健彰瞠目结舌,半晌才在心里说道:“这狂妄小子,狂归狂,但说得好象还满有道理的?”

吴越这次没象买办爷爷一样的惊讶因为吴越早就看到了这一点,也很清楚以赵烈文之才,同样能看到这点并不困难。所以吴越也没惊讶,只是微笑说道:“多谢惠甫兄吉言,但是惠甫兄,我如果想要得到朝廷和皇上的更进一步重用,现在该如何做?”

“表忠。”赵烈文倒是没客气,直接说道:“让皇上知道你的忠心,让皇上和朝廷觉得把再多的兵权交给你都可以放心,那么吴道台,你就是想不飞黄腾达也难了。”

吴越笑了,笑得很开心,说道:“惠甫兄,你说的道理我很明白,但是想表忠却是一件难事,在这方面我不擅长,需要人帮我,不知惠甫兄能否暂且屈就在我幕府,助我一臂之力?”

赵烈文笑笑,拱手答道:“在下求之不得。”

吴越大喜,赶紧上前去向赵烈文道谢,然而就在大清两大反骨仔终于走在一起狼狈为奸的时候,不合时宜的声音却突然在吴越的耳边响起,“越,你要用这个小子老夫不管,但你一定得给老夫管好他的嘴,别一出去就给你闯祸!”

…………

吴健彰再怎么不待见赵烈文也没用,吴越偏偏就是和赵烈文臭味相投十分谈得来,坚持把所有的公文杂务都交给了赵烈文帮助自己办理。而赵烈文也投桃报李,当天晚上就给吴越出起了馊主意,道:“慰亭,现今朝廷第一大事就是平定长毛,你如果想要皇上和朝廷觉得你忠心耿耿,就一定要在剿灭长毛这上面做文章,让皇上和朝廷知道你是在急他们所急,想他们所想。”

“惠甫兄,这道理我还能不懂?”吴越差点又有些瞧不起赵烈文了,苦笑道:“我的旧卒伤亡太大,新兵还在训练,武器弹药更是没有补充到位,自保上海都还难,怎么剿灭长毛?”

吴越难得的肺腑之言,换来的却是赵烈文的捂嘴大笑,狂笑道:“慰亭,愚兄白天还觉得你是个势利眼,现在才知道,原来你小子是个二楞子啊!”

吴越当然被笑得稀里糊涂,赵烈文却又强压住笑意低声说道:“慰亭,你以为用剿长毛表功,就一定得象你一样,每一战每一仗就一定要真刀真枪的实拼啊?我告诉你,有时候光是喊口号喊声音,功劳就未必会比你一刀一枪打出来的小!收获还可能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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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得意门生

看到了弟子吴越击毙韦昌辉的朝廷邸报后,曾国藩是既得意,又失落。得意的当然是他的学生争气,给他长了面子。失落的则是他的大弟子江忠源干翻冯云山,小弟子吴越弄死韦昌辉,一起靠着军功名扬天下,他这个当老师的在军事上却至今毫无作为,彻彻底底的被两个学生给比了下去。

事实上,曾国藩之所以下定决心办理团练,除了是不甘心默默丁忧守制三年外,更大的原因是曾国藩很想在军事上有所作为,做一个名垂青史的儒帅名臣,而且早在咸丰二年的年底,曾国藩就已经上折子求到了湖南团练帮办的职位,并且立即着手组建在后世赫赫有名的湘军。

与学生吴越相比,曾国藩办团练最大的优势就是人脉关系广,学生弟子多,亲戚多宗族成员多,依靠师徒、亲戚、好友等复杂的人际关系,很容易就拉起了一支五千余人的团练队伍,并且还忠诚度相当有保障,兵员素质也相对其他地方团练为高,最大的欠缺只是训练和武器。

训练这方面的问题倒不是很大,仅凭戚继光留下的《纪效新书》和《练兵实纪》,曾国藩就相信只要给自己一点时间,绝对能练出一支横扫天下的精锐强兵大家都知道,曾国藩在历史上确实做到了这点。

仅有武器让曾国藩操心,虽不象学生吴越那样迷信洋人武器,但思想开通的曾国藩却也知道,再想靠弓箭刀矛战无不胜已经不可能了,清军最先进的火器鸟铳和抬铳太平军那边也有,就算同样装备也不过打个平手,所以曾国藩还是盯上了洋人的洋枪洋炮,派人到广州采购洋枪洋炮的同时,曾国藩还专门给买办学生吴越写了一道书信,让吴越帮他在上海打听洋人枪炮的价格,以便与广州的军火价格比较,节约银子。

水路不通,曾国藩的信使只能走6路去上海和吴越联系,耗日持久,所以一直到了咸丰三年的四月中旬,信使才带着吴越的答复书信回到湘军驻地湘潭。结果也是凑巧,一向喜欢亲自督练士卒的曾国藩这会恰好不在校场上,信使就只能是向曾国藩的九弟曾国荃打听曾国藩的下落,知道曾国藩在营房里的曾国荃又恰好有些军务要向曾国藩奏报,便亲自领了信使去拜见曾国藩。

进得营房,曾国藩正在书案旁奋笔疾书,曾国荃开口说话还被正进入状态的曾国藩挥手制止,知道兄长脾气的曾国荃无奈,只能是乖乖坐在一旁等待。结果等了不少时间后,曾国藩才终于放下手中毛笔,先长长舒了一口气,然后向曾国荃笑道:“沅浦,过来看看,为兄这道讨贼檄文写得怎么样?”

“讨贼檄文?”

曾国荃楞了楞,赶紧上前拿起曾国藩的新作欣赏时,却见宣纸上龙飞凤舞,铁画银钩,还真是一道声讨太平军罪行檄文文章名称叫做《讨粤贼檄》,文笔如刀,历数太平军的各种罪行,义正言辞,极力鼓动天下文人士子对太平天国的仇恨情绪,读来令人热血沸腾,余音绕梁,三日不绝。让曾国荃忍不住大声叫好,道:“好!好文章!兄长的文才,想不到已经精进至此,小弟钦佩!”

“沅浦,你怎么也学会拍马屁了?”曾国藩含笑指责曾国荃的夸奖过甚,又问道:“沅浦,以你之见,这道檄文可还有什么需要改动之处?”

“用不着,兄长的文才,何需改动一字?”曾国荃继续拍马屁,然后又疑惑问道:“但是兄长,我们现在还没有把兵士练熟,更没决定出兵讨伐长毛,你这么早就把檄文写好做什么?”

“心血来潮,一时手痒,忍不住就先写好了。”曾国藩微笑说道:“先备着,等我军出征讨贼时,立即把这道檄文传布天下,号召天下文人士子群策群力,帮助我军共破长毛。”

同为曾圣之后和未来名将,曾国荃在心机谋略方面不输给兄长多少,所以听了曾国藩这番话后,再细一琢磨品味,曾国荃很快就明白了兄长的真正意图,一拍大腿喜道:“兄长高明,此举大妙!”

“妙在那里?”曾国藩微笑问道。

“兄长,你对小弟何必也要明知故问?”曾国荃放声大笑了,先看看左右无人,然后才低声说道:“当然是抢占道义高地,树立兄长你和我们湘勇的天下练勇统帅地位,也给朝廷和皇上吃一颗定心丸,让他们知道我们起兵只是为了讨伐长毛,并无二心。”

曾国藩的笑容中带上一些得意了,曾国荃的笑容中也带上了一些奸诈,低声说道:“自长毛起兵以来,大清各省府州县虽然基本上都有官员士绅办理团练,助国讨贼,却又都是各自为战,少有联络,更无领袖。兄长你先天下之先,檄文号召天下文人士子群起助你讨贼,等于就是抢到了天下团练的统帅地位,即便不能如臂使指的指挥各地团练,却也占据道义上风,不管是朝廷还是地方团练,都会认定我军是讨贼骨干,认定兄长你为讨贼总帅,对兄长你用兵作战益处无穷。”

“还有,更关键是让朝廷和皇上对我们放心。”曾国荃又奸笑说道:“满人猜忌汉人,从不肯让我们汉人掌握重兵,兄长你这次组建五千练勇,朝廷和皇上还要硬塞一个塔齐布进来掺沙子,暗中监视我军,将来兄长你如果还想扩大军队规模,必然是千难万难。但是这道檄文一旦出,皇上和朝廷见了定然就会认为我军只为讨贼,兄长你对朝廷绝无二心,即便还不肯放心,也必然不会刻意刁难,严格限制我军规模。兄长,你说小弟说得对不对?”

看了曾国荃一眼,曾国藩笑而不答,只是问道:“不在校场督促练兵,来这里做什么?”

“有点军务要向兄长你奏报。”曾国荃先亮出手中公文,又说道:“还有,我们去和吴越联系的信使回来了。”

曾国藩点头,一边随手翻看曾国荃带来的公文,一边随口吩咐让信使进来,然后才向已经等了不少时间的信使问道:“见到吴道台了?他可有什么话说?”

“禀部堂,吴道台托小人向你问安,还说他因为军务政务缠身,不能亲自到湘潭向你行弟子礼,望你千万恕罪。”

得意门生对自己的尊敬让曾国藩万分满意,又问起军火价格的问题时,信使赶紧拿出了吴越的回信,说道:“禀部堂,吴道台让小的给你带来了一道回信,还有一份西洋各国的枪炮报价清单,吴道台还说,只要部堂你需要,他可以立即替你向洋人订购,如果部堂你这里军费一时难以筹措,五万两银子以内,他可以替你先垫着。”

听到这话,不光曾国藩笑得更加开心满意,曾国荃也忍不住开口赞道:“不错,兄长,你这个学生还算不错,比你的其他门生强多了。”

“谁叫他爷爷是广东出了名的大富豪?”曾国藩笑笑,道:“但他能有这份孝心,确实算是难得。”

“对了,部堂,小的差点忘了一件大事。”那信使又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卷轴,恭敬说道:“吴道台他在上海表了一道《讨粤贼檄》,历数长毛各种罪恶,号召天下文人士子群策群力,投笔从戎助他讨伐长毛逆,檄文让小的带回来请你斧正,还说部堂你如果方便的话,请助他在湖南传播这道檄文。”

信使的话还没说完,曾国藩的脸上就已经变了颜色,手里的公文也不知不觉的落地。曾国荃更是脸色大变,飞快上前抢过那道檄文,展开了只看得几眼,曾国荃就彻底的目瞪口呆了,口中喃喃,“我的天!天下竟然还有这么巧的事?兄长,你敢相信么?这道檄文不但题目与你的檄文一模一样,就连内容也相差无几?”

双手有些颤抖的接过学生抢先布的檄文,低头细读时,曾国藩几次擦眼以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也几次掐大腿以确认自己是否在做梦,口中也忍不住低声念诵起了其中的精华句子,“君臣、父子、上下、尊卑,秩然如冠履之不可倒置……。”

“举中国数千年礼义人伦诗书典则,一旦扫地荡尽。此岂独我大清之变,乃开辟以来名教之奇变,我孔子孟子之所痛哭于九原,凡读书识字者,又乌可袖手安坐,不思一为之所也……?”

“本道台德薄能鲜,独仗忠信二字为行军之本,上有日月,下有鬼神,明有浩浩长江之水,幽有前此殉难各忠臣烈士之魂,实鉴吾心,咸听吾言。檄到如律令,无忽……!”

读到这里,曾国藩差点没有一口鲜血喷在吴越的檄文上,心中惨叫,“好学生!真的是好学生!你不但完全和我想到了一点上,动作还比我这个老师快得多,快得多!好学生,真的是我的得意门生啊,我收了你这个学生,真的是,真的是……。”

“真的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

虽然很不想把吴越这道无耻之极的《讨粤贼檄》呈递到咸丰大帝的面前,但是没办法,知道吴越还有特殊渠道可以让咸丰大帝看到这道檄文,所以收到了江苏地方官府呈递来的吴越版《讨粤贼檄》抄文后,好不容易才重新回到军机处的穆荫还是乖乖的把折子递到了咸丰大帝的面前,违心帮助吴越讨咸丰大帝的欢心。

再然后,八旗老爷们的一再进谗也就化为了泡影,本来在满蒙王公的挑唆提醒下,咸丰大帝还认真考虑过是否往吴越身边多安插几个眼线暗中监视,可是看到了赵烈文给吴越代笔的飘香奇文后,咸丰大帝不但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认为继续让老丈人给忠心耿耿的吴越当监军就足够了,还笑道:“想不到吴爱卿还能想到这么一点,不错,长毛逆确实是人人得而诛之,吴爱卿树义旗号召天下文人士子群起讨贼,朕心甚慰,朕心甚慰。”

如果不是八旗王公坚决反对,还有因为吴越的官职实在是小了点,咸丰大帝差点就想用朝廷邸报把吴越这道檄文明天下,帮吴越扩大影响和增加声望。但即便被八旗老爷们坚决拦住了,咸丰大帝还是下旨道:“传朕口谕,告诉吴爱卿,他的《讨粤贼檄》朕已经看到了,写得好,叫他照着檄文上说的做,早些把他的精兵练出来,再打了胜仗,官职赏赐,朕绝不吝啬!”

说罢,觉得口头奖励不够的咸丰大帝还有专门下旨,给吴越封了一个三等车骑尉的爵位。八旗王公和僧格林沁等人垂头丧气的叩,个个心中大骂,“狗蛮子,拍马屁的功夫还真是越来越了得!”

…………

颁布《讨粤贼檄》抢占道义制高点完全是赵烈文的主意,吴越压根就没插过手,任由去赵烈文折腾,眼中盯着的也是新兵训练和苦味酸武器开这两件大事。但还好,有两百多老兵为骨干带动,新兵训练已经用不着吴越全程参与;同时有了黄胜和龚振麟部下的帮忙后,武器开的事也逐渐进入了正轨,吴越在这所要的关心,也就是如何取得技术方面的突破。

苦味酸手雷倒是容易解决,把弹筒里的黑火药倒掉,筒壁内漆上一层油漆再涂上一层石蜡装进苦味酸,第一次试验就取得了成功,同时自行生产也不是很难,自行少量生产不是多大问题。最难的还是迫击炮和掷弹筒,本来吴越还胃口很大的想把这两种武器同时搞出来,但是到了真正着手研究制造的时候,吴越才现自己想得实在太简单了,别说迫击炮了,就是最简单的掷弹筒搞出来都没有那么容易。

掷弹筒的筒身倒不难制造,吴越也清楚记得筒管里有一根金属撞击杆用来击尾火,难的是炮弹的底火和引信问题,吴越就是绞尽了脑汁也想不出什么办法造出一撞就火同时必须保证安全的底火,更造不出更加复杂的触引信,实验了五六十种办法都没能取得成功。最后当吴越都要绝望的时候,黄胜才通过反复的实验研究,找到了包裹****的薄铜皮理想厚度,制造出既确保一定灵敏度又相对比较安全的火帽,勉强取得了第一次射成功。

底火勉强解决了,但触引信吴越和黄胜都是彻底无招,迫不得已,吴越只能是在用上了向英国人买来的开花炮弹延时引信,才总算是用掷弹筒打出了第一开花炮弹为了安全,还是刻意缩小了装药量的黑火药炮弹。

终于取得了这一次成功后,吴越第一件事就是躺在地上五肢大张,有气无力的对黄胜等人说道:“接下来的就交给你们了,尽快想办法把苦味酸炮弹给我搞出来,然后再想办法如何量产。”

同情的看了已经彻底累瘫的吴越一眼,黄胜先是老实答应,然后才向吴越小心翼翼的建议道:“慰亭,要不请一些洋人武器专家帮我们的忙吧,不然的话,我也不是很有把握把你要的掷弹筒和迫击炮搞出来啊。”

“那苦味酸的秘密不就暴露了?”吴越有气无力的反问道。

“不让他们参与苦味酸的事不就行了?”黄胜反问,又说道:“只要洋人把我们把炮身和炮弹搞出来,然后我们悄悄把炮弹里的火药换了就行,何必一定要我们自己闭门造车?费时费力还进展缓慢?”

仔细一想觉得黄胜的话有道理,吴越这才点了点头,又坐起身来说道:“这样吧,开出悬赏花红,让洋人专家帮我们研究掷弹筒和迫击炮,这事你去办,只要能成功,花多少银子都可以。”

黄胜答应,还立即去了租界寻找和欧美各国武器研究专家联系的办法,吴越则坐着踢了一脚那架好不容易才铸造出来还绝对不满意的掷弹筒,骂道:“老子就不信了,抗日战争时要什么没什么都能造出掷弹筒,我这里有的是洋人帮忙,也会把你这破玩意搞不出来?”

郁闷自己以前没有学好武器制造的时候,亲兵队长吴大赛突然来到了吴越的面前,把一道公文递给吴越,说道:“孙少爷,刘丽川刚刚派人送来的。”

随手接过了公文打开,只看得几眼,吴越就瞪大了眼睛,脱口说道:“反攻镇江?刘阿源疯了,就他那点人那点德行,还敢跟着杨文定反攻镇江?”

“源叔要跟着杨文定反攻镇江?”吴大赛也被吓了一大跳。

吴越点点头,因为刘丽川送来那道公文上,确确实实写着杨文定决定向镇江起反击,而已经被封了一个七品顶戴的刘丽川不但没有反对,相反还决定跟着杨文定一起去打镇江所以要吴越给他补充武器弹药。而点头过后,吴越的心里也顿时生出了一种不详的预感,暗道:“难道刘丽川要不听话了?上海的上游一带,也又要面临危险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二章 牺牲色相

仔细问了刘丽川派来的信使前线情况,吴越才现自己多少有点误会了刘丽川,反攻镇江并不是杨文定和刘丽川两个人的主意,而是钦差大人向荣和新任江南提督邓绍良的杰作,并且是通过了咸丰大帝圣旨批准的战术计划,江阴清军也是不得不遵旨行事。

但也不是完全冤枉刘丽川,吴越早就一再强调过江阴重地对上海大后方的重要性,在向荣和邓绍良等人并没有点名让上海团练参战的情况下,利欲熏心的刘丽川根本就没征询过吴越的意见,一口就答应帮着杨文定反攻镇江,还厚颜无耻的伸手向吴越要子弹要手雷弹,拿老吴家的宝贵银子为他争功挣官职。

受运输条件制约,连嫡系练勇都没能全部武装完毕,吴越当然不想再给刘丽川半颗子弹,同时吴越更不愿刘家军参加镇江反击战,但是又拿不定主意是否应该明文制止刘丽川参战,迟疑许久都是犹豫不决。

还好,吴越现在已经有了一个相当靠得住的幕僚赵烈文,遇事已经有人商量,而把赵烈文叫到面前说明情况后,赵烈文也立即告诉吴越道:“慰亭,这事不能反对,更不能用公文明令禁止刘丽川参战。刘丽川虽然是你的部下,但他的背后现在站在江苏巡抚杨文定,你如果公然禁止刘丽川参战,不仅会授人与柄,将来反攻镇江失败,说不定镇江惨败的大黑锅都得让你背了。”

吴越皱眉点头,神情苦恼的说道:“这我知道,我如果坚决不准刘丽川参战,那么将来反攻镇江失败,杨文定和邓绍良这些人肯定会一口咬定,说是因为我扯他们后腿,他们才打了大败仗。但我如果同意让刘丽川参战,如果镇江打不下来,又把这支勉强能守下江阴的军队赔进去,那我的麻烦肯定就更大了。”

“不是如果镇江打不下来,而是肯定不可能打下来。”赵烈文语出惊人,说道:“在愚兄看来,朝廷这次决定起的镇江反击战,完全就是皇上朝廷瞎指挥、向荣推卸责任、邓绍良硬赶鸭子上架的结果,毫无半分胜算,战事未开,就已经注定了要遭到惨败。”

早就现赵烈文不是很待见咸丰大帝和满清朝廷,吴越对赵烈文的这番话倒是没有半点惊奇,赵烈文则是益放肆,又说道:“慰亭,向荣屯兵孝陵卫,在江宁城东二十里处建立江南大营,你以为他真的是为了攻打长毛主力光复江宁?恰恰相反,他这么做实际上是最高明的消极畏战,躲避与长毛主力决战!”

这里必须得介绍一下向荣和清军江南大营这边的情况了,前面说过,因为咸丰大帝的再三逼迫,向荣被迫带着五万清军进兵江浦,而杨秀清出于战略考虑,选择了主动退让拱手交出江浦小县,让向荣白拣了一个光复江浦的功。然后向荣又在咸丰大帝的逼迫下硬着头皮南渡长江,绕道摸到了孝陵卫,在野战中和太平军多多少少干了两场小仗,然后杨秀清就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又突然选择退兵守城,向荣也乘机在孝陵卫安营扎寨,建立了在历史上小有名气的江南大营。

再接着,非常荒唐的一幕就生了,在南京老巢被向荣直接威胁的情况下,太平军一边以翼王石达开为西征主帅,出兵反攻太平府、芜湖和安庆等上游城池,一边以李开芳和吉文元部为北伐军,取道**、滁州攻打凤阳,两路分兵就是不理会近在咫尺的江南大营。而向荣则一边大喊口号就夺回南京光复江宁,一边与二十里外的江宁太平军相安无事,互不侵犯。

言归正传,听了赵烈文提出的问题后,早就对这点充满疑惑的吴越也马上反问道:“向荣建立江南大营,和长毛主力对峙,实际上是为了消极畏战?此做何解?”

“向荣与洪杨逆已有默契!”赵烈文更加语出惊人,道:“愚兄不敢说向荣与洪杨逆暗中勾结,却可以肯定他们已有默契!洪杨逆默许向荣屯兵孝陵卫,让向荣给朝廷一个交代,也让朝廷不敢调动向荣大军;向荣则默许洪杨逆开疆拓土,专攻朝廷兵力空虚之地扩大地盘,互惠互利,皆大欢喜!”

赵烈文的分析一度让吴越有些震惊和诧异,但是再仔细琢磨后,吴越却又现这点绝非危言耸听,目前的局面确实对太平军和向荣都十分有利。太平军只需要拿出少许力量就可以牵制住向荣的主力,乘机腾出手来开拓疆土;而向荣只需要驻扎在孝陵卫就可以给满清朝廷交代,再不用担心被咸丰大帝一日三催的逼着和太平军冒险决战这么皆大欢喜的事,要说向荣如果和太平军没默契没交易,恐怕连鬼都不信。

察言观色,见吴越已经认可了自己的分析,赵烈文便又继续说道:“所谓的镇江反击战,其实也是向荣和洪杨逆达成默契的产物!现在的情况,鬼都知道镇江不可能打得下来,但向荣却上表请求起镇江反击战,其目的不外乎还是给朝廷一个交代,让朝廷觉得他即便按兵不动也同样万分重要,最起码可以让长毛腾不出手来增援镇江。”

“但实际上呢?镇江这一战不是他向荣打,打输了是别人的责任不****鸟事,是邓绍良和其他人没用。但真要是生了奇迹让邓绍良打下了镇江,功劳又绝对少不了他向荣一份!进可攻退可守,无论输赢他向荣立于不败之地,向荣这位钦差大人的如意算盘,打得真是叫人佩服!”

“确实让人佩服。”吴越点了点头,由衷的钦佩了一句,然后又咬牙切齿的说道:“但是这王八蛋坑苦了我,本来只要杨文定和刘丽川他们守住江阴,我在上海就可以高枕无忧。现在向荣这个老王八蛋硬逼着杨文定反攻镇江,我的麻烦就大了。”

“麻烦是非常大。”赵烈文在这上面的看法既相同又大不相同,说道:“但是慰亭,我认为你需要担心的并不是丢光刘丽川的军队,也不是江阴的存亡问题。在我看来,刘丽川的练勇和江阴都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见吴越疑惑看向自己,赵烈文这才解释道:“慰亭,你千万别小看了我们那位抚台杨大人,道光十三年进士,只用了十七年时间就从一个六品主事爬到一省巡抚封疆大吏的位置,岂能是善与之辈?向荣那点如意算盘他能看不穿看不破?退一万步说,就算杨文定看不穿向荣的真正用意,以他老人家的脾气性格,又怎么会真的带着军队和长毛死拼到底,宁死不退?”

想到杨文定从江宁跑到镇江,又从镇江跑到焦山跑到江阴的光辉历史,吴越倒也重重点了点头,认可赵烈文这一分析。而赵烈文则又说道:“由此我敢断定,杨文定就算被朝廷和皇上逼着参与反攻镇江的战事,也必然会想方设法的偷奸耍滑,尽量避免与长毛正面交战,稍稍有什么风吹草动,他就会马上带着军队逃回江阴。所以在我看来,你大不可为江阴和刘丽川练勇的安全担心,你真正应该担心的,是更重要的另一点!”

“更重要的另一点?”吴越楞了一楞,再稍一盘算后,吴越脱口就说道:“我也被逼着参加反攻镇江的战事!”

“不错,你最应该担心的,就是这点!”赵烈文斩钉截铁,又说道:“向荣虽然没权力调动我军到镇江参战,但杨文定却有这个权力,他这个江苏巡抚如果以公文命令你这个宁镇守巡道率军到镇江参战,你去还是不去?”

吴越皱紧了眉头,这才现自己最应该担心的其实是这点如果巡抚杨文定以公文命令自己这个部下率军到镇江参战,自己拿什么借口拒绝参与这场必败之战?军士尚未训练成熟,武器弹药不足,这些借口杨文定会听吗?满清朝廷和野猪皮九世咸丰大帝会听吗?

担忧之下,吴越只能赶紧向赵烈文问道:“既然如此,如何应对?”

“未雨绸缪,向杨文定低头求和,谋求与他建立利益同盟。”赵烈文回答得很简捷,然后又飞快说道:“慰亭,我知道你们吴家和杨文定有过节,让你向他低头求和肯定很丢面子。但是在官场之上,会为官者为了利益,那怕是不共戴天的杀父仇人都可以携手合作,就是不知道你能否做到这点。”

赵烈文在这点上又小看了一些吴越,吴越是属刺猬的不假,但孰轻孰重的道理吴越却比谁都明白。所以吴越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马上就说道:“这点没问题,杨文定是我上司,也是我的长辈,向他低头算什么丢面子?我没问题,就是不知道杨文定那里会不会有问题。”

“杨文定那里更不会有问题。”赵烈文想都不想就答道:“慰亭你忘了,之前你主动提出给杨文定派去援军帮他守江阴,他不但一口答应还把你派去的援军倚为长城,这点就足以说明杨文定是个分得清楚轻重的人。所以你只要向他低头,也让他知道接受你的低头求和,对他也同样有利,那他就绝不会拒绝。”

“那具体该如何做?”吴越赶紧又问道。

“让我去一趟江阴,替你去向杨文定低头求和。”赵烈文答道:“我当面告诉他,只要他别硬把你拉进镇江战场,到了镇江反击战失败他被迫退守江阴的时候,倘若长毛紧追不舍,你就一定会出兵给他帮忙,全力帮他打一个胜仗,给朝廷一个交代!”

“杨文定会答应吗?”吴越不放心的问道。

“他一定会答应!”赵烈文回答得斩钉截铁,道:“这次镇江反击战是向荣策划起,新任江南提督邓绍良担任前线总指挥,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杨文定不会担心镇江大败后朝廷会拿他当替罪羊,需要担心的只是长毛对他紧追不舍,选择以江阴为下一个目标。你答应帮他全力固守江阴,正对他的胃口,以他的老奸巨滑,不可能不答应!”

觉得赵烈文的分析很有道理,吴越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马上就说道:“惠甫,那就麻烦你辛苦一趟,我拿一万两银子给你,任你支配。”

“谢慰亭信任。”

赵烈文拱手,也确实很激动于吴越对他的信任和言听计从,吴越则一挥手,笑道:“说错了,是我谢你才对吧?有你惠甫在,官场上的事,我再不用操心了!”

…………

被赵烈文料中,当他代表吴越赶到江阴与杨文定暗中交涉后,出了名小心眼的杨文定虽然拿捏刁难了他一番,最终还是收下了赵烈文双手奉上的六千两银子,点头答应与吴越建立攻守同盟,也答应绝不征调吴越到镇江参加这场必败之战。赵烈文大喜道谢时,杨文定却又说道:“先别急着谢,赵师爷,口说无凭,吴道台是不是还得再拿出点什么实际的东西来做保证?”

赵烈文楞了楞,心说你老人家都已经收下六千两银子了,难道觉得还不够?再稍一转念后,赵烈文还误会了杨文定的意思,便小心翼翼的问道:“抚台大人,那年节敬奉加一倍够不够?”

“赵师爷误会了。”杨文定笑吟吟的说道:“吴道台建军练兵,买枪买炮囤积粮草,正是处处都要用钱的时候,本官怎么能忍心还要给他在这方面增加负担?要他把年节敬奉再加一倍?”

“不是要银子?”赵烈文再是聪明过人这次也猜不到杨文定的真正用意了,只能是更加小心的问道:“那么抚台大人,那你要吴道台做什么?”

“本官与刘丽川刘练官闲谈时,听刘练官言道,吴道台不仅至今没有婚配,还连亲事都没有订。”杨文定笑得更加轻松,也笑得无比奸诈,道:“老夫有一孙女,今年已有十三,与吴道台的年龄大概相仿……。”

赵烈文算是彻底服了杨文定这条老狐狸了,也无比钦佩这条老狐狸的目光长远吴越虚岁十八就已经当上了正四品道台,又能征善战前途无量,正是一支可遇而不可求的潜力股,杨文定逼着吴越娶他的孙女,不仅为他子孙后代的荣华富贵多争取了一份保证,还可以更加名正言顺的差遣吴越为他所用,一箭双雕的如意算盘,打得丝毫可绝不比另一条老狐狸向荣差!

明白杨文定的如意算盘也没办法,正有求于人,赵烈文也只能是硬着头皮答道:“抚台大人,兹事体大,请恕学生不敢为慰亭做主,此事学生只能如实禀报吴道台,请他自行决断。”

“没关系,你回去告诉吴道台吧,老夫等他的好消息。”出了名小心眼的杨文定难得大度一次,点点头就同意了可以耐心等吴越的答复。

杨文定这么做绝不是一时心血来潮,江宁大战时杨文定找借口抢先出城逃命,镇江大战时杨文定再度弃城而逃,事实上当时咸丰大帝都已经下旨把杨文定给逮治问罪了,全是因为吴越派兵帮杨文定保住江阴又勉强打了一个胜仗,还抓了一个太平军将领,咸丰大帝才给杨文定改了一个降三级戴罪留用的处罚。

当时的杨文定其实就已经想和吴越缔结利益同盟的心思,但因为此前和老吴家过节太深,杨文定实在拉不下面子主动向老吴家低头求和,现在吴越既然迫于形势主动向杨文定伸来了橄榄枝,杨文定当然得抓住机会把手里的权力卖一个好价钱,乘机与吴越缔结更为牢固的姻亲关系。

…………

做为一个穿越者,吴越当然不能接受迎娶一个连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的女孩做媳妇,更不忍心把一个虚岁十三实际上最多只有十二岁的小箩莉压在身下蹂躏。所以听到了赵烈文带回来的杨文定要求后,吴越当场就傻了眼睛,也许久不敢做出决定,犹豫到了最后,吴越也只好采取拖字**,咬牙说道:“等等看,等等看再说,或许用不着到那一步。”

理想丰满现实骨感,残酷的事实很快就彻底粉碎了吴越的美梦,在明眼人都不看好的情况下,清军反攻镇江的战事终于还是轰轰烈烈的展开了,按照钦差大臣向荣的调度,新任江南提督邓绍良率领八千清军从江南大营出,走6路向东进攻,总兵和春指挥三千水师从水路前进,京口副都统文艺率领两千清军从丹阳出北上,杨文定也率领两千五百余名七拼八凑来的兵勇从江阴逆流而上,配合诸路兵马四面夹击镇江城!然后……

然后,理所当然的出师大败!清军前线总指挥邓绍良率军在甘棠桥与文艺会师后,探得太平军镇江守将罗大纲分兵去守瓜州,镇江城内兵力比较空虚,邓绍良和文艺贪功之下挥师前进,结果中了太平军的埋伏,乘着太平军与清军会战于观音山的机会,埋伏在釜鼎山树林中的太平军突然杀出,猛攻清军背后,清军大败而走,被太平军阵斩三百余人。

再然后,按约定应该进攻瓜州岛的和春和总兵理所当然的向朝廷奏报,说太平军在镇江瓜州一带守卫严密,炮台众多,无机可乘找不到进兵机会,清军水师只能被迫退守旧江口。而杨文定杨抚台更滑头,刚收到这个消息,马上就躲到了太平州江心岛上,借口无法与邓绍良等部取得联系,再也不肯向镇江前进一步,还连睡觉都是在船上,随时准备向江阴跑路。

在这样的情况下,钦差大人向荣和前线总指挥江南提督邓绍良这两位一品大员理所当然的想起了大清名将吴越,虽然没有权力直接调遣吴越率军到镇江参战,却也异口同声的逼迫有这个权力的杨文定下令征调吴越到前线参战。杨文定则一边先替吴越随口解释训练和武器方面的问题,一边笑吟吟的派人把向荣和邓绍良等人的书信送到上海,让吴越自行决断。

吴越当然很明白杨文定的意思今天不答应娶他孙女,杨文定明天就能扛不住向荣和邓绍良的压力下令征调吴越到镇江参加这场必败之战!被迫之下,吴越也只好含着眼泪向赵烈文吩咐道:“惠甫,替我回信给杨文定,告诉他,我马上派人去他的定远老家,向他孙女求亲。”

“慰亭,决定了?”赵烈文苦笑问道:“你真打算娶杨抚台的孙女了?”

“反正是要娶的,娶就娶吧。”吴越哭丧着脸说道:“我爷爷也成天就逼着我娶妻成亲,与其让他硬给我娶一个没见过的,不如拿来给我自己做买卖。”

看到吴越如同死了爹娘的痛苦表情,赵烈文想笑不敢笑,也只能是赶紧提笔替吴越写信,帮吴越答应接受杨文定的敲诈勒索。吴越则仰天长叹,“造化弄人啊,想不到我也会有牺牲色相这天,更想不到我的终身幸福,竟然是被我自己给亲手毁了啊!”

“上帝保佑,但愿杨文定那个孙女长得还过得去,不要长得太漂亮,只要过得去就行。耶稣保佑,阿弥陀佛。”(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章 噩耗传来

答应迎娶杨文定的孙女为妻,虽说是被迫违心的让步,但吴越的色相也不是白白牺牲。得到了吴越的答复后,老滑头杨文定在向荣和邓绍良等人面前的态度马上就变得了强硬起来,借口吴军练勇需要时间训练备战和向洋人采买弹药武器,断然拒绝向荣和邓绍良要他征调吴军练勇到镇江参战的要求,不管外人如何劝说怂恿,就是坚决不听。

象吴越这样拒绝参战的清军将领也不是一个两个,和春麾下的清军水师情况尤为严重,向荣几次逼迫和春借上游之利起进攻,和春麾下的水师将领都找各找借口拒绝奉令,镇江战场也因此彻底陷入了僵局,釜鼎山战败后,整整两个月时间里,清军就再没主动起过一次进攻,倒是太平军主动起过一次规模不是很大的反击战,与清军打了一个不胜不负,其后太平军也再无动静,还有默契的与清军保持消极对峙的态势。

这样的局面当然给了吴越整军备战的天赐良机,而经过吴越、赵烈文和黄胜等人的辛勤努力后,吴军的军队训练和武器开也逐渐走上了正轨,每天都要接受严格训练的新兵练勇纪律严明,战斗力提升明显,又效仿西洋军队不断向士兵灌输军人的荣誉勇气,士气斗志大为上升。同时得到过洋人教官指点训练的吴军炮手也已经能够熟练操作臼炮和后装线膛炮,又经过仔细研究了火炮运输方面的问题后,一向畏惧搬运这些沉重武器的吴越也改变了初衷,再次向阿礼国订购了五门臼炮和五门后装炮,用来弥补吴军练勇火力不足的弱点。

武器开方面,换装了苦味酸的手雷和开花炮弹都已经开成功,逐步投入量产;吴越和黄胜联手搞出来的轻便掷弹筒也在不断的改进中,虽说仍然还能让吴越完全满意,却也积累了大量的技术经验,并且初步确定了生产规格,在需要时随时可以采用铁模铸炮法大量生产。此外普鲁士和美国的军火商业务代表也都接受了吴越的请求,承诺与国内联系,帮助吴越研究开迫击炮和掷弹筒当然,他们研究的都是黑火药炮弹。

最让吴越头疼的还是枪支弹药问题,路途过于遥远,吴越向普鲁士人订购的击针枪和配件弹药到现在都还没有送到上海,导致三千吴军练勇只能轮流使用仅有的一千六百多支击针枪进行实弹训练,极浪费时间又极其危险倘若太平军突然打来,吴军练勇可就只能一半人上战场了。

不得已,为了谨慎起见,吴越只能是退而求其次,咬牙买下了柯尔特公司业务代表布朗库存的所有卡宾枪,交给吴军练勇凑合着用,这才勉勉强强让所有吴军练勇装备上了火枪。对此,在吴越练兵期间帮了大忙的布朗当然是大喜过望,也迫不及待的又对吴越数落起了击针枪的缺点,极力劝说吴越将来改为全部装备卡宾枪。

“吴,你终于做出了一个聪明的决定!我到现在都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装备普鲁士人的灌·肠枪?你难道不知道,这种步枪在普鲁士军队里都不受他们的士兵欢迎?除了装弹度稍微快些,又那一点及得上我们美国人的卡宾枪,还每打一百颗子弹就必须更换击针,简直就是浪费你宝贵的金钱?普鲁士人卖给你击针枪,其实就是拿你的军队给他们的击针枪做实验,改进他们不成熟不稳定的灌·肠枪!我卖给你的卡宾枪就不同,这可是我们美**队现在装备的现役步枪,技术成熟,稳定可靠,在战场上是士兵最可靠的伙伴,大量采购并普遍装备卡宾枪,才是你最聪明的选择!”

布朗再怎么吹得天花乱坠也没用,相对击针枪来说,击锤火的卡宾枪确实有着皮实耐操的优点,但是后膛漏火的情况却比击针枪严重得多,还根本无法改进,装弹时又必须咬破弹壳把火药洒在火槽上引火,度慢且不保险,所以不管布朗再是如何的吹嘘劝说,吴越就是不松口答应再向布朗订购卡宾枪。

当然,出于对布朗帮助自己练兵的感谢,吴越还是给布朗出了大量卖军火的好主意,说道:“布朗,我的好朋友,你如果想做大生意的话,何必一定要盯着我手里这三千军队,为什么就不考虑一下其他军队?清国的其他军队,还有太平天国的军队,都是你理想的客户选择,你为什么不尝试一下和他们联系,把你的军火卖给他们?”

“太平天国?”布朗当场就傻了眼睛,惊讶说道:“吴,你建议我把武器卖给你的敌人?”

“就算我不建议,你不卖,也有其他国家会卖。”吴越回答得很坦白和直接,说道:“就我所知,英国和法国都已经派出了传教士尝试和太平天国取得联系,他们如果成功打通了与太平天国的联系,把武器卖给太平天国就只是迟早的事。既然我没办法阻止他们这么做,那我为什么不把这个机会送给你?我和你的交情,是他们能比的吗?”

“吴,我们是一生的朋友!”

还是在张臂拥抱了吴越后,布朗才在吴越的耳边低声说道:“吴,既然你这么把我当朋友,那我也不瞒你了,其实我们美国的领事也在秘密联系太平天国,如果成功,我一定会尝试与太平天国展开军火贸易。”

毫不意外,早就知道洋鬼子是什么德行的吴越没有半点惊奇,同时为了报答布朗对自己的大力帮助,吴越还答应派人与自己的老师曾国藩取得联系,帮布朗向曾国藩推销卡宾枪。狂喜过望的布朗再次拥抱吴越诚挚道谢,吴越则在心里冷哼道:“但愿你能成功,让湘军和太平军都大量装备上你的破烂卡宾枪前装枪,彻底点歪他们的科技树。反正老子是不上当,现在只装备击针枪,将来也只装备金属子弹枪,在战场上火力优势照样还是老子的!”

冷哼着,吝啬抠门的吴越还突然生出了这个念头,暗道:“老子花这么多银子买的卡宾枪,也不能白白浪费,等击针枪运到后,老子就这些换装下来的卡宾枪悄悄卖出去,能捞回来多少捞回来多少。如果再能想到什么办法打打广告,说不定还能赚点银子补贴军用。”

忙忙碌碌中,不知不觉间,两个月时间就已经悄悄过去,期间上海这边倒是波澜不惊了,中原大地和长江中游却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受命进攻中原的太平军李开芳和吉文元部在成功拿下了滁州和凤阳两处重镇后,突然又开启了外挂模式,轻松突破清军的淮河防线,接连拿下怀远、蒙城、毫州和归德等地,饮马黄河,吓得咸丰大帝是拼命的调兵遣将封堵阻拦,生怕太平军突破黄河打进山东。谁曾想太平军仅仅只是在刘家口虚晃了一枪,声东击西又去攻打兵力已经被调空了的开封城,一举攻克了开封这座河南省会,把咸丰大帝气得再次吐血,原本还算太平的中原腹地也一下子搅得一片大乱。

长江中游这边,胡以晃和赖汉英率领的太平军西路军先锋同样是连创奇迹,轻松夺回了安庆重镇,然后连克彭泽、湖口和九江等地,继而奇迹般的拿下南康府城,基本控制长江中游一带的沿江城池要害,还一度兵临南昌城下,搅乱江西北部。消息传到京城,咸丰大帝欲哭无泪,龙颜震怒,气愤把黄金龙案都给掀翻了,但仍然还是无可奈何。

其实咸丰大帝大不可为了这些事生气,因为这些地方的满清文武官员也算是对得起他了,丢城失地完全是因为力量不足,实在干不过太平军。即便如此,清流关清军还凭借八百余人的兵力在太平军面前打了一个胜仗,河南清军也派细作混进太平军,找机会点燃了太平军运载弹药的船只,给太平军制造了不少伤亡和困难(史实),总的来说勉强还有几个亮点。

真正值得让咸丰大帝愤怒痛恨的应该是向荣和琦善这些爷,向荣躲在江南大营里按兵不动,琦善也是成天在扬州城外的江北大营里花天酒地,每月耗饷数十万两,却全都不思进取,也全都指望着邓绍良那边能够打开局面,拿下太平军守军数量较少的镇江,然后再乘机拣便宜。

很可惜,邓绍良也是不争气的货,僵持了两月有余后,咸丰三年农历六月十三这天,正午时分,沉默了许久的镇江太平军突然出动两千余人向清军营地起进攻,清军出营交战,太平军诈败把清军诱到城下,伏兵杀出猛攻清军背后。而邓绍良不该争气的时候偏偏争气,咬牙出动后军与太平军展开决战,结果到了天色全黑后,城里的太平军又突然从偷偷挖掘的地道中杀出,突袭杀入一片空虚的清军营地,见人就杀见帐就烧,邓绍良现中计赶紧回军来救营地时,太平军主力也乘机起全面反攻,军心慌乱的清军大败而逃,七座营地连同粮草军械全被太平军烧毁。

如果不是邓绍良在惨败后汲取教训做出了明智选择,死守甘棠桥以南的三座清军营地不出,还拼命打退了太平军乘势动的进攻,那么清军的镇江包围圈肯定就会被太平军一下子彻底砸碎。但即便如此,收到了镇江大败的奏报后,咸丰大帝还是气得把向荣的奏折撕得粉碎,咆哮道:“废物!都是一群废物点心!朕就知道,朕的江山,迟早要被这群废物点心给败光!”

见咸丰大帝气成了这样,心里就从没忘过仇怨的军机大臣穆荫也乘机站了出来,小心翼翼的向咸丰大帝提醒吴越的存在,道:“万岁,松江团练办理吴越,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动作了,吴道台能征善战,屡破逆,这次朝廷大军反攻镇江,怎么就没看到他也参与镇江反击战的奏报?”

得穆荫提醒,咸丰大帝也猛的想起能打能战更能喊口号的吴越,想都不想就下旨道:“传旨,让松江团练吴越率领所部人马增援镇江,参与镇江反击战!再给向荣和邓绍良去一道旨意,朕不要他们的解释,朕只要镇江!只要镇江!”

十分凑巧,恰好就在同一天,鉴于罗大纲已经重创了清军6师,太平天国的真正军事领导人杨秀清也觉得是时候彻底粉碎清军的镇江包围圈了,还当天就决定给罗大纲派去一支援军帮他破敌。而到了挑选援军将领的时候,虽然太平军诸将都奋勇请战,却谁的声音都比不过伤势刚刚痊愈的林凤翔,因伤未能参与北伐的林凤翔为了抢得这个出战机会,还愿意在杨秀清面前立下军令状,保证解除镇江之围。

杨秀清当然信得过林凤翔的军事能力,又知道林凤翔已经憋得太久,便也一口答应了林凤翔的请求。但是为了谨慎起见,杨秀清还是提醒道:“林丞相,小心太平州那支清妖,那支清妖军队虽然至今都是按兵不动,但就本王所知,越小妖的叔父刘丽川也在这支清妖军中,他麾下的两百多清妖和越小妖的妖兵一样,全都装备着洋枪,还有一种越小妖在江宁大战时从没用过的古怪武器,叫什么掌心雷,落地会爆炸,李丞相和吉副丞相他们在江阴就是被这支妖兵打败。你碰上他们,千万……。”

“东王九千岁,你请放心。”林凤翔打断杨秀清的罗嗦,神色平静的说道:“末将会小心的,末将在江宁大战时已经吃过轻敌的大亏,会汲取教训。”

知道林凤翔的性格其实比李开芳等人更冷静和稳重,杨秀清便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头说道:“甚好,那你去吧,本王等你的好消息。”

…………

又该看看吴越这边的情况了,时隔一周之后,咸丰大帝亲自命令吴越率军参与镇江大战的圣旨送到吴越的面前,而看到了这道旨意后,吴越的瘦脸也一下子就拉得比驴还长了,因为吴越不仅早就知道镇江反击战根本不可能成功,同时向普鲁士人购买的枪支弹药也还不知道在那片海上飘着,吴军练勇就算是勉强出战,也绝对挥不出完全战力。

赶紧找来赵烈文商议后,赵烈文马上就告诉吴越道:“慰亭,你不用愁,皇上的圣旨虽然不能违抗,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对策。你只要把上海团练的实际情况写成奏折,再叫叫苦,说你现在缺粮少饷,兵无战心,不但可以多拖一些日子,说不定还能再从朝廷那里要到一些军饷。”

“这……,能行吗?几个月前朝廷可才刚拨给我十万两银子,我还能要得到?”吴越将信将疑的问道。

赵烈文笑笑,先从书架上翻出了一份不知道从那里弄来的满清朝廷军饷开支明细,递给了吴越才说道:“看看吧,别人得了多少军饷,你又才得到了多少军饷?”

仔细看了赵烈文不知从那里弄来的满清朝廷军饷开支明细,吴越顿时就张大了嘴巴咸丰三年四月初,满清朝廷裁定今年拨给向荣江南大营军饷,竟然是四百万两纹银!琦善的江北大营饷银一百四十六万两!慧成和杨殿邦等人的军饷也在五十万两左右,其中兵力与吴越都是三千人的周天爵部,军饷也是二十六万两!(全都是史实数据)

大惊之下,吴越赶紧问道:“你从那里弄来的?”

“当然是请惠征惠大人帮忙弄来的。”赵烈文很是轻松的答道:“你上次交给我的一万两银子,我只给杨文定送了六千两,剩下多少银子你没问过,我也没还你,顺手拿了请惠征派人进京活动,弄到了不少关于朝廷内部的重要情报,这就是其中的收获之一。”

碰上赵烈文这么一个尽职尽力的幕僚参谋,吴越真是找不出什么话来表达心中激动了,拉着赵烈文的手只是大力摇晃,赵烈文则笑道:“慰亭,拉着我手干什么?不要我替你写折子争取时间和讨要军饷了?”

赵烈文代笔的奏折很快写成,吴越派人送去驿站用快马送出后,这才坐到了赵烈文精心收集来的其他情报面前研究,然而没过多少时间,亲兵队长吴大赛却突然快步进来,把一道贴着鸡毛的军情塘报递到吴越面前,说道:“孙少爷,江苏巡抚杨文定刚派人送来的,好象很急。”

随手接过了塘报拆开,打开后只看得几眼,吴越的脸色就马上变了,手里的塘报还失神落地,旁边的赵烈文看出不对,忙问道:“慰亭,是什么坏消息?”

“杨文定军惨败。”吴越失神落魄的答道:“刘丽川的练勇也跟着大败,刘丽川本人还在战场上失踪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章 无耻背叛

历史上向荣策划并动的镇江反击战确实遭到了失败,但是因为吴越这个变数的出现,导致本应该与李开芳携手北伐的太平军名将林凤翔出现在了镇江战场上,清军就败得比历史上更快更惨了。而且遭到最惨重失败这一路清军的主将还不是别人,正是刚逼着吴越和他孙女定了婚的江苏巡抚杨文定。

按理来说,躲在太平州江心岛上的杨文定军根本不可能遭到什么惨败四面环水还船只充足,随时都可以撒腿跑路。无奈现太平军出兵增援镇江战场后,钦差大臣向荣一再派人逼迫杨文定进兵,与和春率领的清军水师联手阻击林凤翔率领的援军,书信一日三催不算,向荣还威胁说杨文定如果再不进兵,他就要具表弹劾杨文定怯战畏敌,导致太平军成功增援镇江战场。

做为官场老吏,杨文定当然很清楚如果自己继续抗命不遵的后果向荣和邓绍良这些货铁定会把所有黑锅都推给他。被迫无奈之下,杨文定也只好硬着头皮率军西进,琢磨着随便打上一仗,能不能成功阻击太平军援军不要紧,先把向荣的命令敷衍过去再说,同时杨文定还早早做好了逃命准备,进军时他的旗舰也一直都是躲在船队的最中间。

然并卵,正所谓树大招风,鉴于越小妖叔叔刘丽川的‘赫赫威名’,林凤翔从一开始就把杨文定军视为头号大敌,接战时仅以偏师牵制住和春,主力则用来对付杨文定的船队,还设下了圈套诈败诱敌。结果杨文定军果然中计,刚看到太平军败逃就欢呼着起追击,被太平军逐步引进了林凤翔精心设计的伏击圈。

暮色下,几百条轻便灵活的小拨船突然从芦苇荡中杀出时,清军船队当然是一片大乱,刘家军也终于原形毕露,是既不懂操炮轰击太平军船只,也不知道如何挥他们装备好射程远的优势压制太平军,一个劲的只是拿着击针枪对着射程外的太平军船只乱射,吃过大亏的太平军水师则汲取教训,凭借小拔船的良好机动性不断穿插迂回,也不断用土炮轰击打着上海团练旗帜的刘家军船只,蚂蚁啃骨头一样的不断削弱刘家军和消耗刘家军的弹药。

如果换了一个靠谱的将领来指挥这次水战,杨文定军其实绝不会败得这么惨闻知杨文定军中伏,现上当的清军水师总兵和春已然迅摆脱了太平军偏师的纠缠,带着水师主力过来给杨文定帮忙。然而和春难得的良心现却被喂了狗,鉴于太平军攻势猛烈,杨文定已经先掉转船头向下游逃命,刘家军这边也是越打越心慌,同样在怯极下掉头逃命。而太平军这边则不顾清军水师在身后的威胁,全力只是追击杨文定军还专门盯住了刘家军打。

最后,杨文定倒是借着夜色掩护逃跑成功保住了老命,但是他带来的两千五百多兵勇却只有千余人逃出生天,刘家军乘坐的五条舰艇则有两艘被击沉,两艘被太平军登舷夺走,仅有林阿福带着五十来名练勇乘坐最后一条船侥幸逃回太平州,双刀会和刘家军的双料老大刘丽川则在战乱中不知所踪,生死下落不明。

还别说,虽然打了大败仗,杨文定和刘家军却意外的给清军水师创造了战机,因为太平军全力猛攻杨文定和刘家军的缘故,尾随杀来的清军水师拣了不小便宜,在战斗中击沉和夺取太平军小拨船四十余艘,斩杀和俘虏太平军将士六百余人。但随着罗大纲的出兵接应,还有林凤翔也掉过头来全力应对清军水师,和春也没敢继续恋战下去,带着勉强可以向满清朝廷交代的战绩赶紧退兵,回去后第一件事就是写折子报捷,第二件事则是弹劾杨文定临阵逃脱,导致他未能扩大战果。林凤翔军则顺利进驻镇江城,彻底扭转了镇江战场的优劣局势。

再然后,知道大难临头的杨文定第一件事当然是写信给吴越,向未来孙女婿介绍镇江战况,也要吴越尽快出兵来镇江给他帮忙,想办法替他保住官职顶戴!同时拼命收拢败兵残将,还有就是寻找刘丽川的下落。然而杨文定却不知道的是,曾经在江阴帮他勉强保住乌纱帽的刘家军老大刘丽川,虽然没有不幸惨死在乱军之中,却更加不幸的被太平军生擒活捉…………

也是刘丽川倒霉,本来以他对船只的熟悉,在水战中逃出生天不是什么难事,无奈太平军最忌惮的人偏偏就是他,宁可不去追杀杨文定的旗舰也要全力围堵他的船,刘丽川和他船上的练勇又不知道节约弹药,慌乱中没多少时间就把子弹和手雷用光,太平军将士再红着眼睛冲过来展开近舷战时,刘丽川只能是赶紧跳水逃命。然而却更倒霉的被一条小拔船盯上,船上太平军士兵用火绳枪指着逼他投降时,根本没什么骨气的刘丽川也得赶紧举起双手,带着哭腔喊道:“我投降!别开枪!我投降!”

还算刘丽川聪明,知道太平军肯定痛恨自己入骨,见战事不利时就已经早早换上了士卒服色,被俘后也捏造了一个化名假身份,差点就蒙混过关。然而刘丽川却又傻乎乎的忘了换上普通布鞋,仍然还穿着高级军官才有资格穿的带钉军鞋,经验丰富的太平军士兵现这点后,也马上怀疑刘丽川很可能是条大鱼,便把他单独押了出来严格审问,同时甄别战俘的太平军将领还把其他被俘的清军士兵押来指认刘丽川,最后当然就是真相大白了。痛恨刘家军入骨的清军士卒可绝不介意出卖刘丽川,也非常乐意让刘丽川死得更惨一点。

再然后,刘丽川当然是被直接押到了林凤翔和罗大纲等太平军高级将领的面前,而且因为吴越和太平军结下的梁子太大太深的缘故,林凤翔和罗大纲等人看到的还是一个已经面目全非的刘丽川连鼻子都已经被打歪了。

让刘丽川颇意外的是,和吴越过节最深的林凤翔并没有对他一见面就喊打喊杀,只是神情平静的介绍了自己的姓名身份,然后又质问刘丽川的姓名身份,知道已经自己必死无疑的刘丽川则沉默不答,勉强装出了一副硬气模样。结果林凤翔也没逼他,只是淡淡的向太平军将士吩咐道:“把这个清妖看好,不许他自杀。在镇江南门城上准备刑台,明天我要当做城外清妖的面,亲自用小刀把他一点一点的割死。”

林凤翔越是神情平淡,刘丽川就越是心惊肉跳,再当太平军将士喜笑颜开的上来押他离开时,求生保命的本能终于还是在刘丽川心中占了上风,让刘丽川忍不住扑通一声向林凤翔双膝跪下,带着哭腔哀求道:“林丞相饶命,我就是刘丽川,我就是吴越的世叔刘丽川,我投降,我愿意投降!”

“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吗?”林凤翔冷笑说道:“江宁时,越小妖三次声称投降,一次差点害死了我们天国的几百老兄弟,一次骗了吉副丞相,第三次干脆害死了我们天国的北王六千岁。江阴时,你又对李丞相吉丞相用诈降计,又骗了他们一次。你自己说,我现在能相信你吗?敢相信你吗?”

“林丞相,江阴那次是误会啊!”刘丽川大声喊冤了,“江阴那次,出城的人是真投降,只不过我们的运气好恰好撞破了,才有了后来的事!我们不是故意诈降啊!”

喊着冤,刘丽川赶紧把江阴诈降计的真相对林凤翔等人大概说了一遍,然后拼命磕头说道:“林丞相,小的真不是故意要害你们,真不是故意要害你们啊!而且江阴那一战我也不想参加,是吴越那个小兔崽子硬逼着我去的,我对你们有用,我对你们有用啊!”

哭喊无用,吃亏太多的林凤翔和罗大纲等人还是不肯相信刘丽川的解释也不敢相信,而刘丽川在别无选择的情况下,也只能说了关于自己的一个机密,又喊叫道:“还有,我虽然是吴越的世叔,但我和不是一路人,我是天地会的人,我给吴越的爷爷吴健彰办事,是为了潜伏在他身边,做反清复明的事啊!”

“果然会吹。”林凤翔还是不信,讥笑道:“还天地会?你怎么不说你是洪门的人?还会摆茶碗阵?”

“头顶梁山忠义本,才取木杨是豪强,三八廿一分得清,可算海湖一能人,脚踏瓦岗充英雄,仁义大哥振威风!林丞相,我会摆茶碗阵,忠义阵、反清阵和桃园阵我都会摆!”

刘丽川的回答让林凤翔和罗大纲万分意外,对洪门情况颇熟悉的林凤翔还忍不住问道:“你真是天地会洪门的人?”

“千真万确!”刘丽川赶紧答道:“我是道光二十五年在香港加入的天地会,直接进了洪门,后来管香港的洋人和满人勾结,取缔洪门三合会还通缉我,我才跑回了广东。本来你们在金田起事的时候,我们洪门的兄弟还约我去广西投奔你们,是官府堵得严我才没去成啊!”

“对了,我在香港时用的名字是刘阿混,我们洪门的兄弟有很多人知道我,也有很多人加入了你们天国太平军,林丞相你找一个洪门老人来一问就知道我是不是骗你了!”

听了刘丽川的哭诉,林凤翔和罗大纲面面相觑,盘算了许久后,林凤翔才挥了挥手,示意士兵暂且放开刘丽川,然后低声吩咐道:“传令下去,严密封锁我们抓到这个刘丽川的消息,这个人或许真的有用。”

…………

又该来看看吴越这边的情况了,收到了刘家军惨败的消息和杨文定的求援信后,吴越也马上陷入了左右为难的窘境,出兵帮忙吧,弹药武器都不齐全,去了也肯定拿不下镇江,还很可能陷入消耗战的泥潭。不出兵,道义上说不过去,杨文定的巡抚之职也肯定保不住,到说话重新换上一个新巡抚,一道调遣吴家军到镇江参战的命令下来,吴越只会更为难更不好办。

与左右为难的吴越截然相反,赵烈文在这个时刻倒是非常能够下决断,斩钉截铁的对吴越说道:“慰亭,绝不能出兵!镇江一带局势太过复杂,光钦差就有两个,你一个四品道台率军去镇江参战,只会是任人摆布,更加为难,稍有不慎就很可能泥潭深陷,再也从战场上抽不出身。”

“但我如果不出兵,赶快帮杨文定保住巡抚位置,那他的官职就肯定保不住了。”吴越为难的说道:“到时候换了一个新巡抚,难道还要我再去把新巡抚的孙女给娶了?”

“另外想办法替杨文定保住官位。”赵烈文答道:“杨文定这次兵败镇江,主要原因还是兵力不济,实力与长毛悬殊太远,打输了也还算情有可原。你大可以先上折子力保杨文定,为他分辨解释,能保就尽量保,保不住再说!”

寻思盘算,吴越现自己确实不能去搀和镇江的事,那边的向荣和琦善都不是什么善茬,到了镇江归他们节制,想抽身离开就是千难万难,再想独立自主当上军阀肯定更是镜中花水中月。所以盘算再三之后,吴越终于还是咬了咬牙,说道:“好,就这么办,你替我写折子力保杨文定。顺便再帮我写一道书信给肃顺,请他给杨文定求求情,争取保住他。”

“慰亭,杨文定那边,你也可以去道书信,就说你向洋人买的武器还是没有送到,所以没办法出兵帮他打镇江,只能尽量上折子保他。”赵烈文又建议道:“另外再直接告诉他,你现在的力量最多只够帮他守住江阴重地!他是聪明人,会明白你的底限,现在你已经和他暗中缔盟,又还要娶他孙女,他也不会不考虑你的态度立场。”

吴越点点头,同意赵烈文的这个建议,同时也在心里拿定主意,“如果杨文定一定要我去镇江,那我去那里虚晃一枪就往江阴跑,了不起就是丢了我的不败之名,我就不信野猪皮九世在这个时候还舍得把我直接罢了,解散我的军队。”

…………

收到了吴越拒绝出兵的答复后,杨文定当然是愁容满面,大骂孙女婿不孝忤逆,可是现今的局势已经糜烂透顶,杨文定又下不定决心是否应该和未来孙女婿彻底翻脸,硬逼着吴越率军来镇江参战,同样是左右为难,迟迟拿不定主意。

杨文定很快就解脱了,得到了林凤翔的增援后,镇江太平军理所当然的向包围镇江城的清军邓绍良部起了反击,邓绍良虽然拼死守营,和春也鬼鬼祟祟的出兵攻打瓜州,妄图围魏救赵替邓绍良分担压力。无奈太平军的士气高昂,将领士卒前仆后继猛攻清军营地不止,邓绍良苦战了一个白天都杀不退太平军的进攻,到了晚上时最终还是力量不支,被太平军成功杀进他的营地,清军各部彻底崩溃,新旧营地一起被太平军攻破,邓绍良见势已极,也只能是带着残兵败将逃往了丹阳,清军苦苦支撑了近三个月的镇江包围圈也被太平军彻底粉碎。

收到邓绍良再败的消息,孤立无援的和春只能是赶紧率军逃回江宁与向荣会合,杨文定更是毫无办法,同样是连头都敢回的直接逃回江阴守城。而最苦的却还是清军江北大营的主帅琦善,因为镇江太平军腾出了手来后,几乎注定是要北上增援扬州,向江北大营起进攻!

事实上,林凤翔和罗大纲也认为接下来肯定要增援扬州,帮助扬州守将曾立昌收拾琦善,干掉兵力和战斗力都远不及江南大营的清军江北大营。然而令林凤翔和罗大纲万分诧异的是,当他们都已经做好了出兵扬州的准备时,杨秀清却派遣心腹军师张沛泽送来命令,命令林凤翔率领所部人马向江阴出,去攻打镇江下游的江阴小城。同时为了增加胜算,杨秀清还点名让率领太平军水师的吴如孝也参加攻打江阴的战事,听从林凤翔的指挥。

“打江阴?”林凤翔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忙又向张沛泽问道:“张军师,我没听错吧?为什么要去打江阴?”

“林丞相,因为你抓到那个刘丽川。”张沛泽如实答道:“那个刘丽川被你秘密押送到天京(已经改名了)后,东王九千岁亲自审问了他,从他嘴里问到了许多关于越小妖的重要情报,这才临时改变主意让你们去打江阴。”

林凤翔等人又问杨秀清改变主意的原因时,张沛泽又说道:“因为刘丽川交代,越小妖现在在上海虽然又重新拉起了三千人马,但是他的军队还没有训练成熟,武器也还没从洋人那里买到,三千妖兵只有大概一半人装备上洋枪,弹药也严重不足,所以才没敢出兵来镇江参战。”

“还有,刘丽川还交代,越小妖现在最怕的就是江阴失守,因为江阴一旦被我军拿下,他的妖巢上海就再也无险可守,我军水师只要愿意,顺流而下只要一两天时间就可以直接打到上海,让越小妖日夜不得安生。林丞相,现在你明白东王殿下为什么改变主意去打江阴了吧?”

“明白了。”林凤翔大力点头,说道:“不过越小妖练兵备战的时间,我们如果不赶快拿下江阴,争取到攻破越小妖的机会,那么一旦让越小妖把他的妖兵练出来,又全都装备上洋人的洋枪,我们将来只会更难破他。”

“明白就好。”张沛泽又叮嘱道:“千万小心,东王九千岁从刘丽川交代的口供分析,我们出兵江阴,越小妖很可能会全力出兵相救,这个小妖有多难缠相信林丞相你也知道,我就不罗嗦了。”

林凤翔郑重点头,下意识的抚摸了小腹上吴越留给他的伤口,暗暗咬牙切齿,“越小妖,你的一枪之仇,想不到这么快我就有机会报了!”

“对了。”张沛泽又补充道:“按东王九千岁的吩咐,我把刘丽川也秘密带来了,他已经被封为了殿前右六检点,还赏了不少金银,林丞相你可以把他秘密带到军中,关键时刻,或许可以派上重大用场。”

“谢东王殿下。”林凤翔道谢,然后又有些不放心的说道:“这个人用好,确实可以起到重要作用,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考得住。”

“放心,可以靠得住。”张沛泽微笑说道:“已经加入我们天国的天地会兄弟确认,他八年前确实在香港加入了天地会,是被洋人通缉才跑回了广东,而且东王殿下还把他的口供写成了供词,让他画了押按了手印,他如果敢耍花样,我们只需要把他的供词往清妖那里一送!哼!”

…………

就这样,在战略战术都绝不合理的情况下,近两万的太平军就向着江阴开拔了。收到这消息,向荣当然是莫名其妙,不明白太平军脑袋里进什么水,为什么会向着长江下游去?心里都已经做好被太平军夹击准备的琦善却是双掌合十,不断感谢佛祖保佑,苍天保佑。而杨文定收到了这个消息后,却是脸色苍白的马上提笔做书,要未来孙女婿马上带兵来救他,还让信使给吴越带了一个口信,“你这次再不亲自出兵来救江阴,老夫就退到上海守江海关!”

用不着杨文定这么威胁,刚收到太平军出兵东进的消息,吴越就已经脸色铁青的下令全军备战,还马上决定出兵两千去救江阴,同时吴越心里也万分不理解,“杨秀清吃错药了?这个时候为什么还要来打江阴?娘的,恰好卡在老子最难受的节奏上!”(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章 瞒天过海

如果不是吴越的信使抢先一步把吴越答应出兵增援的消息送到杨文定面前,杨文定很可能就已经扔下江阴城溜了,因为杨文定七拼八凑带到镇江战场上的两千五百余名兵勇,最后跟着他逃回江阴的才勉强过千人,江阴城里包括临时征调来的乡勇也不过八百来人,而林凤翔和吴如孝率领的太平军水6军队总兵力多达一万八千余人,兵力是江阴守军的十倍,战斗力更是远胜之。

与此同时,第二次遭逢战火之灾的江阴城已然是一片大乱,士绅百姓纷纷逃亡,有钱的坐船乘舟直接往上海苏州跑,没钱的拖家带口往乡下跑,杨文定、台文英和莫载等清军文武再是严令禁止也屡禁不绝,莫载献计公开吴越即将亲自提兵来援的消息以鼓舞人心,同样毫无效果相反还起了一些反作用,饱受刘家军练勇荼毒的江阴百姓听说刘家军的后台老板亲自要来,害怕吴越的军队奸淫掳掠比刘家军更狠,怯极之下举家逃亡者更多,甚至就连绿营乡勇也开始出现逃亡现象,逼着杨文定不得不下令日夜关闭城门,这才勉强控制住了局面。

封锁城门的第二天,顺流而下的太平军顺利抵达江阴,进兵期间没有遭到任何阻拦牵制,新上任的两江总督怡良也躲在常州城里龟缩不出,给杨文定唯一一道命令就是死守江阴城,等待他不知何时才能派出的援军,杨文定破口大骂新上司的厚颜无耻,但是又毫无办法,同时也毫无信心能够坚持到未来孙女婿率军来援。

还好,杨文定在江阴城里犯愁,殊不知林凤翔和吴如孝等太平军将领也在江阴城外犯难,而犯难的原因也不是别的,同样是江阴城的特殊地形三面环水,西北南三门外都是狭窄地形,无法展开兵力起攻城,正面攻打的话只能从东面下手,可猛攻东门的话,又等于是堵死城内清军的唯一退路,逼着清军做困兽之斗,就算得手也肯定伤亡不小。

为难之下,林凤翔一度也打算采取李开芳曾经盘算过的办法,屯兵运河西岸让出清军逃亡道路,再把火炮架到黄山炮台上猛轰城内,逼迫和引诱清军弃城逃命。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对太平军十分拥戴支持的江阴百姓和从城里逃出来的清军士卒却送来了一条关键情报杨文定当众宣布,吴越已经决定亲自率军来救江阴!

上当的次数太多,林凤翔和吴如孝都不敢再轻信任何关于吴越的情报,但是经过反复向多人求证后,林凤翔和吴如孝又现吴越即将亲自来兵来援的消息似乎不假,同时从战略战术的角度来看,吴越也绝不可能容许江阴咽喉失守,导致吴军练勇的大后方松江上海永无宁日。

也正是因为如此,林凤翔和吴如孝便重新商量了一下攻城策略,吴如孝先说道:“林丞相,把火炮架到黄山炮台上炮轰江阴城内,虽然是有希望逼迫清妖弃城突围,但现在越小妖既然已经决定亲自提兵来救清妖,那么清妖看到坚守希望,恐怕我军炮轰城内不仅很难再逼迫清妖弃城,相反还只会给清妖喘息机会,让他们只需提防我军炮火,不必担心我军攻城,更坚其负隅顽抗之心。”

林凤翔点点头,认可吴如孝这一分析这个时代的火炮威力并不是很大,炮轰城内对清军的打击主要是在心理士气方面,真正能起到的杀伤效果反而并不大,江阴城里的清军只要能咬牙挺住,太平军逼迫清军主动弃城的计划就休想得手。然后林凤翔问道:“吴总制,那以你之见,我们这一战应该如何打?”

“围城打援,先破越小妖,再破江阴城!”吴如孝胸有成竹,马上就答道:“江阴清妖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越小妖,我军倘若能够击败越小妖,那么江阴清妖闻讯,必然会弃城而逃,我军再想拿下江阴,也将易如反掌。”

“是倒是个好办法,但是想攻破越小妖,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吧?”林凤翔迟疑着问道。

“未必。”吴如孝冷笑说道:“越小妖最厉害的地方就是洋枪犀利,军队纪律严明,士卒敢打敢拼,在6地上我们是很难破他,但是到了水面上,他的妖兵却未必是我军水师的对手。”

“吴总制,你想水战破敌?”林凤翔赶紧问道。

吴如孝点头,说道:“我军有上游之利,主力战船小拔船轻便灵活,最利近战,且士卒水性熟练,精于操船,水面决战取胜,把握远大于6战。若是能在夜里起突袭,突然杀进越小妖的船队之中,那么我军必然稳操胜算!”

吴如孝这话提醒了林凤翔,当初林凤翔在太平府与吴越次交战时,吃亏的原因就是没有水师,这才被吴军练勇拿远射火枪压着打,而现在太平军这一劣势已经变为优势,同时情报显示,吴越也是到现在都没有专属水师,乘船来救江阴,肯定和之前一样还是雇佣民船,太平军水师起突袭,大破吴越确实是易如反掌。

心动之下,林凤翔却又想起了一个重要问题,忙问道:“吴总制,如果越小妖走6路来救江阴怎么办?那个小妖十分狡猾,一旦探得我军水师庞大,必然会在下游就靠岸登6,走6路来救江阴,我军又如何能有水战破敌的机会?”

“当然得用计诱敌。”被誉为智计过人的吴如孝倒也没冤枉史书对他的评价,说道:“前日我向刘丽川了解越小妖的具体情况时,曾经听刘丽川提起过,越小妖在松江府有个大仇人叫周立春,那个周立春曾经在松江府青浦县闹过抗粮暴动,一度闹得很大,几乎成事,结果被越小妖一战击破。但那个周立春并没有被越小妖擒获,目前正在淀山湖一带活动。”

说着,吴如孝还拿出了地图,先给林凤翔指出了淀山湖的所在,又指着地图说道:“林丞相请看,从江阴到太湖,还有从太湖到淀山湖,都有水路可通,与太湖相连的吴淞江还直通越小妖的妖巢上海。”

“既如此,我军何不公开放出消息,就说周立春派人来与我军联络,为我军水师引路直捣苏州?然后我军秘密埋伏一支精锐水师在岸旁隐蔽处,我再率领水师进入江阴运河,假意南下去取清妖兵力空虚的无锡和苏州,越小妖闻讯,必然催促船队直进江阴,我们的伏兵不就可以争取到水战破敌的机会了?”

盯着地图盘算了许久,林凤翔突然一拍大腿,大喜说道:“妙计,就这么办!”

说罢,林凤翔还又补充道:“要装就装象点,干脆我们就按照原订计划抢占黄山炮台,把火炮架到炮台上去炮轰江阴城内,装出要逼迫清妖弃城的模样,诱使越小妖加快度来救江阴,安定清妖人心!”

吴如孝也同意林凤翔这一计划后,二人立即依计行事,先是放出风声,扬言说松江义军领刘丽川派人来和他们联系,准备取水路直捣苏州,同时让军队在江阴运河的西岸安营扎寨,还有就是分兵抢占江阴城北的黄山炮台,建立营垒准备炮轰城内。而到了晚上时,林凤翔和吴如孝又挑选了一千二百名精通水战的太平军精兵,配备上太平军目前最好的装备,由擅长水战的黄和锦率领,埋伏到了上游的芦苇密集处侯命。接着第二天的早上,吴如孝就带着太平军的水师直接杀进江阴运河,南下往距离不算太远的无锡去了。

太平军这一手瞒天过海当然把江阴城里的杨文定吓了一个半死,听细作报告说刁民周立春带路帮太平军去打他的老巢苏州城,又在城墙上亲眼看到了太平军水师从江阴运河南下,杨文定马上就信以为真,又因为太平军已经开始往黄山炮台上运送火炮,杨文定更是不敢迟疑,接连派出了好几个信使顺江而下去和吴越联系,催促吴越加快进兵度来救江阴。

…………

距离差距的问题,再加上是逆流而上,吴军船队进兵度稍慢,所以杨文定派出信使见到吴越时,由三十多条民船组成的吴军船队才刚驶出黄浦江口往上没走多远。结果还别说,听说太平军分出了水师去打无锡,吴越还真是心中一喜,忍不住暗暗说了一句天助我也。

暗喜过后,吴越除了回书答复一定会尽快赶到江阴外,赶紧掐算起了路程时间,又拿来了地图仔细研究了一番,然后吴越叫来了幕僚赵烈文,微笑着向赵烈文问道:“惠甫,你们常熟的父母官是谁?你和他熟悉不?”

“罗云锦,只见过几面,不是很熟。”赵烈文如实回答,又说道:“不过我家在常熟也还算是家大户,我父亲常和他打交道,他对我应该有印象。”

“很好,太好了。”

吴越一听大喜,然后也没犹豫,马上就对赵烈文说道:“惠甫,那你能不能马上写道书信给罗云锦,请他明天下午在常熟正北面的福山镇码头和我见上一面,我想和罗县令见上一面,商量一下办理团练抵御长毛的事。”

赵烈文一口答应,然而赵烈文提笔做书时,吴越却又吩咐道:“对了,顺便对罗县令说一声,就说我军将士训练艰苦,注重肉食,他如果方便的话,请他随便给我带些猪羊鸡鸭之类的活物给我犒劳将士,我不白要他的,会给他银子。”

赵烈文再次答应,还笑着说道:“估计用不着你破费,上次江阴大战时,常熟那边就已经是风声鹤唳,民变苗头四起,这次长毛再打江阴,慰亭你这位大清名将去救江阴就等于是救常熟,罗县尊求之不得,那里还会要你银子?”

“先说清楚。”吴越微笑答道:“亲兄弟明算帐,先把话说清楚,免得别人说我强客欺主,勒索地方。”

被赵烈文料中,当天晚上,他替吴越代笔的书信被轻便快船送到了常熟城里后,常熟县令罗云锦果然是喜出望外,不但没想过什么乘机敲上吴越一笔银子,还连夜联络常熟的地方士绅,让他们乐输捐纳和一起到福山镇迎接大清名将吴越。而常熟的大小地主们也是早就听说过吴越的赫赫凶名,闻讯之下也是纷纷大喜,争先恐后的买猪买羊准备送给亲人吴家军,动静闹腾得极大…………

得季风之助,次日下午时分,吴军船队就已经顺利进入了苏州府江段。然后到得许浦河口时,罗云锦的信使也和吴越见了面,说是罗云锦已经带着常熟士绅在上游的福山镇码头摆下了酒席,准备给吴越和吴军练勇接风洗尘。吴越听了大喜,却又向罗云锦的信使问了一个意外问题,“场面热闹吗?人多不多?”

“场面热闹吗?”罗云锦派来的信使先是楞了一楞,费了不少时间才回过神来,向吴越稽说道:“请道台大人放心,场面很热闹,又是敲锣又是打鼓,我们常熟的各大士绅全都到了。还有,我们县尊担心你到码头时天色已黑,还让人在码头上准备了大量的灯火,以便道台大人你使用。”

“多谢,多谢。”

吴越笑得更开心了,然后又一指右前方的许浦镇码头,大声喝道:“传令全军,在许浦镇码头靠岸登6,卸下所有粮草辎重和武器弹药,走6路去福山镇码头和罗县令他们会合!”

场面突然安静了下来,包括足智多谋的赵烈文都傻了眼睛,片刻后才惊讶问道:“慰亭,你怎么突然想起在许浦镇码头登6了?许浦码头距离福山码头只有十来里路了啊?”

“福山码头那边太危险!”吴越面无表情的回答道:“福山码头的上游,江面太过开阔,地形复杂江心岛太多,是长毛水师布置伏兵的理想所在,我必须得防着点!”(真实地形,即现在的双山镇和长江镇一带,有兴趣的朋友可以调看地图和卫星图。)

赵烈文等人再次张口结舌,然后赵烈文又小心翼翼的问道:“慰亭,你怎么知道福山的上游一带有长毛伏兵?”

“不是知道,是怀疑。”吴越面无表情的回答道:“事实上,收到长毛水师去打无锡的消息时,我就已经生出了这个疑心,我没有水师,在江面上绝不可能是长毛水师的对手,长毛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舍得错过这么好的机会?所以我必须得提防长毛这一手是引我上钩,也必须得提防长毛可能布置的伏兵!”

“那你为什么又要叫罗县令他们去福山码头等你?”

赵烈文脱口又问,吴越笑而不答,细一盘算后,赵烈文也没继续追问,只是向吴越连连拱手,因为赵烈文已经明白了吴越的狠毒用心放烟雾弹用障眼法,让可能存在的太平军伏兵以为吴军船队至少要开拔到福山码头。

收到吴军船队在许浦码头靠岸的消息后,热脸贴在了冷屁股上,以县令罗云锦为的常熟迎宾团当然是窝火万分,全都认为自己被吴越当猴子耍了,气愤之下,几个常熟士绅还愤怒的拂袖离去,存心想拍吴越马屁的罗云锦也是脸色不善,心中暗道:“这个吴越,还真会摆架子!”

然而没有过得多少时间,罗云锦等人却又张口结舌的看到,暮色下,西北面的江心岛芦苇荡深处,突然冲出了数以百计的太平军小拔船,如同脱弦之箭一般直接杀向长江下游,愤怒的吼叫声在福山码头上都清晰可闻,“越小妖,无耻奸贼!无耻奸贼啊!!”

“长毛?那来的长毛船?这么多的长毛船,什么时候来到这里了?”

…………

对太平军来说很可惜,当黄和锦率领着太平军水师杀到许浦码头时,一切都已经晚了,两千吴军练勇早已在吴越的率领下离船上岸,在6地上列队继续向西开拔。黄和锦等太平军将士怒吼震天,却又不敢冲上岸来和吴越拼命,吴越则得了便宜卖乖,在岸上亲自招手大叫,“长毛兄弟们,江阴再见了,回去告诉林凤翔,这次别指望我再对他手下留情了。”

如果不是士兵死死拉着,黄和锦铁定会带着军队上岸和吴越拼命,但是没办法,孤军深入没有后援,寡不敌众四面环敌,一千两百名太平军冲上岸和数量已经达到两千人的吴军练勇拼命那是拿鸡蛋碰石头,所以黄和锦也没了办法,只能是怒吼咆哮了一阵就赶紧带着水师突袭队向上游撤退,垂头丧气的返回太平军营地向林凤翔报告情况。

听完黄和锦的报告,性格稳重的林凤翔倒也没有怎么生气只是一脚把面前的案几给踢翻了,然后板着脸盘算了许久后,林凤翔又咬牙切齿的说道:“越小妖,这次算你赢了!但你别忘了,你从苏州走6路来救江阴,就算距离已经不远,士卒的体力怎么也会消耗不少,我照样有以逸待劳的先机!”(未完待续。)

第八十六章 这仗怎么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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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之东隅,收之桑榆,黄和锦率领的水师突袭队伏击吴军船队失败,吴如孝率领的太平军水师主力却在同一天晚上取得了意外收获居然拿下了无锡城。

为了随时抽身返回江阴战场,吴如孝其实根本就没做半点攻城准备,就只是派军队到无锡城下稍微扬威耀武了一下,但吴如孝却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恐吓后的第二天晚上,被吓破了胆的无锡县令竟然主动弃城而逃,城里的清兵和乡勇也是一轰而散,太平军不费吹灰之力就进入了城内,城里的百姓还焚香拜道的迎接太平军进城。

然并卵,对目前的太平军来说,无锡除了能够为他们提供一些钱粮方面的帮助外,纯粹就是鸡肋一般的存在,拿在手里没多余兵力守卫控制,丢了的话又实在可惜控制住无锡,等于就是切断了常州府和苏州府水路大动脉,影响满清苏南对宁镇扬主战场的粮草供应。所以收到了黄和锦伏击吴军船队失败的消息后,吴如孝也只能采取了一个折中选择,让部将谢长沙率领大约千人的二线军队留守无锡城,自领主力回师江阴去帮林凤翔对付吴越,寻摸着假如能够打跑吴越,再分出重兵来彻底控制无锡,开辟苏南根据地。

江南一带当然是水师的行进度最快,吴如孝带着太平军水师回到江阴城下时,吴军练勇连影子都还不知道在那,结果这自然也给太平军从容备战的时间,同时林凤翔和吴如孝也都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所以见面后林凤翔和吴如孝也没有遗憾什么没能在水战中击败吴军练勇,只是马上讨论起了迎战计划。

既然吴军练勇舍舟步行而来,白送给太平军以逸待劳的机会,林吴二人当然不会去考虑转移营地,只是把注意力集中在战场的选择上。而吴军练勇要想入驻江阴只有两条路走,第一条是在杨舍(沙洲)渡横河,经香山走东门进城;第二条则是经华墅直接向西,到江阴南门城外渡横河经城。

走第二条路对吴越军来说无疑最危险,且不说横河同样适合太平军水师的小拔船行驶,可以机动灵活的打击吴军队伍的任务位置,在太平军主力眼皮子底下北渡横河更加是危险重重渡河时可是一支军队心理最脆弱的时候。考虑到吴越的奸诈狡猾,林凤翔和吴如孝马上就认定吴越绝不可能走这条路,也把所有精力集中到第一路线上,绞尽脑汁的盘算在这条路上布置圈套陷阱,让吴越往里面钻。

还好,杨舍镇这条路同样适合太平军水师机动作战,经过反复讨论后,林凤翔和吴如孝决定把水师一分为二,吴如孝率主力出江阴运河到长江作战,黄和锦率领五十条小拔船组成水师突袭队在运河中侯命;林凤翔则派遣部将率军三千到香山埋伏,自领主力仍留大营为总预备队,同时派人抢先捣毁横河河面上的所有桥梁,收缴所有船只,逼迫吴越搭建浮桥过河!

如此一来,吴越要么就只有走更危险的第二条路从江阴南门进城,要么就只有在横河上搭建桥梁过河,而不管吴军练勇是搭建浮桥还是相对比较坚固的木桥,只要吴军练勇开始渡河,黄和锦率领的水师突袭队都可以起突击,纵火烧毁桥梁,把吴军练勇一分为二;然后汪一中率伏兵从香山杀出,吴如孝则率领水师主力从长江上游顺流而下,配合汪一中两路夹击前后不能呼应的吴军练勇,就是想不打胜仗都难!

商量好了这个伏击计划,又借着夜色掩护迅把伏兵布置到位后,林凤翔和吴如孝的心里也开始期待了起来,一起心中暗道:“越小妖,快来吧,我们都等不及了。”

吴越没让林凤翔和吴如孝失望,次日上午,日行四十里的两千吴军练勇终于还是不紧不慢的来到了杨舍镇附近,战火纷飞,镇上百姓大半已然逃亡,剩下的百姓也几乎躲在家里不敢出来,仅有杨舍的地保带着几个乡勇战战兢兢的来迎接吴越的军队,还一见面就向吴越哭诉道:“老爷,你们总算是来了,这下我们总算有救了。老爷,我们算是被长毛坑苦了啊!”

“怎么?长毛在杨舍杀人放火了?”吴越有些疑惑的张望杨舍镇中情况,却没有看到任何的破坏痕迹。

“长毛倒是没杀那些泥腿子,就是专杀我们这些地方士绅。”地保哭诉道:“越是有钱的,长毛就敲诈得越多,不给就杀就抢,小的就是家里有三十几亩田,就被长毛硬逼着交了六百多斤粮食和三十多两银子,差点没让小的倾家荡产……。”

杨舍乡勇的悄悄拉扯让那地保没能把话说完,然后那地保也立即醒过味来,赶紧改口说道:“小的已经倾家荡产,小的已经被长毛害得倾家荡产,家里连锅都揭不开了。”

吴越察觉到乡勇的小动作,也明白那地保改口的原因,便说道:“用不着怕,本官是为了剿灭长毛逆而来,不会向你要粮食要银子,也不会逼着你们地方上捐钱捐粮,去替本官告诉本地百姓,叫他们放心出来耕种劳作,千万别耽搁了农耕大事。还有,我军士卒若有骚扰欺凌百姓者,叫他们也不用怕,可以直接到本官面前告状,本官一定会为他们做主。”

杨舍地保和几个乡勇全都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那地保还小心翼翼的问道:“敢问这位老爷,你们真是宁镇守巡道吴老爷麾下的军爷吗?”

“我就是吴越。”

吴越顺口回答,结果话音刚落,那地保和几个乡勇都已经吓得扑通扑通全部跪倒,那地保还带着哭腔喊道:“吴老爷,吴老爷,小的没骗你,小的家里真被长毛给抢光了啊,小的媳妇也被长毛糟蹋了以后跳河淹死了,吴老爷你如果不信,可以问他们几个,他们几个都可以为我做证啊!”

几个乡勇全都拼命磕头,附和那地保的话,吴越则是满头雾水,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这么怕自己还好象怕自己去抢他们的家和媳妇一样。最后,还是赵烈文醒过味来,对吴越低声说道:“慰亭,听说你的世叔刘丽川率军驻守江阴期间,军纪风评很差,看来传言不假。”

终于醒过味来,暗骂了几句至今下落不明的刘丽川最好是惨死在长江里喂鱼,然后吴越也没脸对那地保解释,只是问起关于太平军的情况。那地保则战战兢兢的答道:“回吴老爷,听说长毛是在运河西岸立营,东岸没长毛。不过昨天下午的时候,长毛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突然派了些船来杨舍这边,把横河上的两道木桥全给烧了,江阴城里没敢出兵杀他们,小的手下就这么几个保丁,也没敢管。”

“把桥烧了?”吴越眉毛微微一扬,然后马上向旁边的吴大赛等亲兵吩咐道:“传令下去,不过横河,继续西进,到江阴南门外再渡横河进城。还有,告诉我们的弟兄,绝对不许践踏农田,违令者,军法从事!”

吴大赛等亲兵答应,立即飞奔下去传令,旁边的赵烈文却是大吃一惊,忙向吴越说道:“慰亭,长毛烧毁桥梁,其中虽然必有古怪,但是到江阴南门那里再渡横河,无论如何都比在这里渡河危险,你是不是再考虑一下如何进兵?”

“惠甫,在战场上最不能做的事,就是敌人希望你做的事。”吴越回答道:“长毛毁桥,我们想要过河就必须临时搭桥,这点肯定在长毛的预料之中,长毛也肯定会针对这点布置陷阱,我们如果不想中埋伏,唯一的办法就是别进长毛提前布置好的陷阱。走江阴南门进城确实更危险,但这点肯定出乎长毛的预料,打乱长毛的部署,对我们反而更为有利。”

说罢,吴越还露齿一笑,又说道:“再说了,这里的百姓早就跑得差不多了,我们想在这里搭桥就只能自己动手,在江阴南门外搭桥,有杨文定给我们帮忙,我们可以省出力气来对付长毛。”

觉得吴越的话有理,又知道吴越的战场经验比自己丰富,赵烈文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老实跟着吴越率军开拔。留下那地保和几个乡勇跪在原地面面相觑,再看到吴军练勇确实刻意留心没去践踏农田后,那个地保还自言自语的说道:“他真的是吴老爷?真的假的?他的兵,和吴老爷以前的兵完全不一样啊?”

吴越故意选择最危险的道路进兵,这一手当然又杀了太平军一个措手不及,让林凤翔和吴如孝此前精心安排的水6伏兵彻底失去了作用。所以收到了斥候探报后,林凤翔也再一次骂了娘,然后林凤翔也不敢耽搁,只能是赶紧派人召回吴如孝和汪一中的伏兵,同时立即亲自率军出营,准备迎战远道而来的老仇人吴越,此外命令黄和锦用船只在江阴运河上搭建浮桥,方便太平军过河进兵。

下午申时初刻,两千吴军携带着八门火炮缓缓行至江阴南门城外,太平军则早已在运河西岸排下了阵势,另有一千太平军将士也已经渡过了运河,在江阴南门外约六里处排开阵势,随时准备突袭吴越的军队。

江阴城墙上的清军却是欢声寥寥因为他们早已被太平军的严整阵势吓破了胆,杨文定也是在城墙上连连跺脚,不断叫苦,“这个吴越,长毛都已经排好阵了,他怎么还硬往这里来,这不是给长毛破他的机会么?”

叫苦之余,杨文定还又生出了这个念头,“吴越那个小匹夫,别又是拿一群乌合之众来晃点本官吧?上次他派来那个刘丽川,也是看上去表面光鲜,真正到了战场上,其实比和春手下那些绿营还不敢拼命。”

如果林凤翔是把主力全部安排在了运河东岸,那么吴越倒是怎么都得忌惮一下,但林凤翔既然只在运河东岸布置了一千军队,自露怯象。吴越自然也就用不着担心了,完全就是视太平军如同无物,带着吴军练勇直接就迎向了严阵以待的太平军,此前跟着吴越参加过江宁大战的吴军练勇也是纷纷开口,鼓舞新兵士气,“弟兄们,别怕,上次江宁大战,包围我们的长毛少说也有四五万人,我们才四百来人,长毛照样拿我们没办法!现在我们足足有两千人,长毛才几千人,只要你们按照训练的时候一样做,这点长毛给我们塞牙缝都不够!”

在距离运河里许处找到了一处水流缓慢适合渡河的地点,让两千练勇排出了四个空心方阵,又把随军带来的八门火炮对准运河西岸的太平军主力后。吴越这才派了一个会水的亲兵先行过河,让他到江阴城下去呼喊,让江阴城里的守军派人出来帮忙搭建浮桥,结果江阴守军给出的答复却让吴越苦笑不得,“你们的主将是谁?吴道台到底来了没有??”

别无选择,吴越只能又派吴大赛携带自己的印信过河,证明自己已经亲自率军来了这里,杨文定这才战战兢兢的派出了几百兵勇携带工具出城,帮吴越搭建浮桥过河,同时还让兵勇抬出了几条事先藏在城里的舢板,帮助吴军练勇运载火炮过河。然后兵勇才刚出城,杨文定就马上把城门给关了,还把吊桥也拉上了半空。

江阴守军慌慌张张搭桥的时候,林凤翔那边始终按兵不动,耐心等候只是战机出现,黄和锦率领的太平军水师突袭队屯兵横河口,随时准备杀进横河破坏清军浮桥,此外还有汪一中率领的太平军伏兵也转移到了横河下游,排列阵势等待机会起突袭。结果也让吴越不得不把火炮分出四门安排到东面,遥遥对准汪一中的军队。

器具充足,横河也不是很宽,过河浮桥没用多少时间便轻松搭好,派人检查了桥梁的结实程度后,吴越还是没有下令渡河,而是让杨文定又从城里拿出了一些铁链,钉在两岸横在河中拦截太平军的水师突袭队。结果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太平军那边才终于有了一些动作,为了保护水师突袭队的冲锋道路完整无阻,林凤翔果断命令一百精兵泅渡越过运河,到横河北岸去阻止清军士兵钉桩。

战斗终于打响,看到太平军士兵渡河杀来,清军士兵立即扔下武器撒腿就跑,吴越则连声下令,瘦手一挥,两个哨的吴军练勇立即越阵而出,一个哨踏桥过河去保护渡口,一个哨则冲到岸边,以击针枪压制太平军的冲锋,吴大赛也带着二十名狙击手冲了上去帮忙。然后枪声大作间,高下立现,渡河冲锋的太平军士兵接二连三的中枪倒地,眨眼间躺倒二三十人,江阴城墙上也终于响起了压抑已久的欢呼声音。

还是得表扬一下太平军将士的英勇善战,在武器装备处于绝对劣势的情况下,仍然还是有不少太平军勇士冲到渡口近前,然而还是毫无作用,先是被列队而战的吴军练勇当活靶子打,然后付出惨重代价好不容易冲到近身处,又必须得以少战多和吴军练勇拼刺刀,时刻提防吴军练勇突然用左轮枪打出的冷枪。最后战斗了还没过十五分钟,一百名太平军就已经横尸大半,只剩下三十余人狼狈不堪的逃散。

江阴城上欢呼更甚的时候,横河下游的太平军汪一中部也有了动作,千余名太平军将士在汪一中的亲自率领下起冲锋,同样是直接向渡口杀来,吴越则一边把横河北岸的兵力增派到一个营,一边命令火炮射。

终于轮到吴越用重金向英国人买来的后装膛线炮威了,在吴军炮兵营官孟驲的亲自校正下,东面的两门后装炮轮射,就把两颗内装苦味酸的开花炮弹准确打进了太平军冲锋人群中,再接着,突然炸开的炮弹当然让已经习惯了实心炮弹的太平军将士大吃一惊,措手不及下死伤惨重,还有几个特别倒霉的太平军将士被苦味酸的火焰引燃衣服头,被烧得鬼哭狼嚎满地打滚,但身上的火焰还是不灭,死得凄惨无比。

尽管早就知道吴越不好对付,可是到了真正交手的时候,林凤翔才现自己还是低估了吴越这一次的吴越竟然比上一次还难对付!惊骇之下,林凤翔也没迟疑,马上就命令水师突袭队起进攻,决定先捣毁浮桥切断吴军练勇的前后联系,先吃掉已经渡喝的吴军一个营。

林凤翔还是想得太简单了,他的水师突袭队才刚进入射程内,同样是马上遭到了吴军后装炮的迎头痛击,高精度的炮弹准确砸进太平军船队中,一枚炮弹直接砸翻了一条小拔船,然后两枚炮弹先后在水下爆炸,掀起的浪花又掀翻了两条小拔船,更彻底打乱了太平军水师的冲锋队形,过轻的船只在水浪中晃荡间互相碰撞拥挤,彻底丧失了冲锋优势。而乘着这个机会,胆气渐壮的清军士兵也终于钉紧了第一根拦船铁链。

下游这边,汪一中率领的太平军将士鼓起勇气好不容易冲到了渡口近处后,虽说还没有来得及冲进吴军练勇的火枪射程中,新的意外打击却又突然到来东面的两门吴军臼炮突然一起开火,把两枚开花炮弹呈抛物线打进太平军人群中,如雷的爆炸声先后响起间,太平军士兵再一次鬼哭狼嚎,死伤满地。然后就象教科书一样,他们再往前勉强冲了一点距离,马上又遭到了米尼枪的迎头痛击,接着是击针枪和卡宾枪的热情款待,再然后是左轮枪和雪亮的刺刀…………

对了,还有手雷弹,吴军练勇手里的手雷弹虽然少得可怜,但是有一群大约二三十人的太平军士兵集群冲到吴军练勇近前后,他们对面的一个吴军什长还是毫不犹豫的向他们扔出了第一枚内装苦味酸的手雷弹。再然后……

“越小妖到底有多少妖枪妖炮啊?弟兄们,快跑!”

实在招架不住吴军练勇从远到近的立体火力,汪一中这边的太平军将士终于还是忍无可忍的拔腿往回逃了,扔下满地的尸体和伤兵。而横河水面战场这边也差不多,失去了冲锋优势的太平军水师突袭队付出惨重代价才冲到渡口近处,先是被铁链拦住道路,然后又是子弹又是炮弹还有手雷的往他们头上招呼,十几条小拔船很快就燃起了冲天大火,船上水手被迫跳河逃命,失去控制的火船则东横西竖,拦住后军道路,让后面的太平军水手只能趴在船上躲枪,稍微抬头就有可能被吴军练勇的狙击手打中。

对了,还有操舵的太平军水手,他们更倒霉,几乎是刚到射程内就已经被吴军狙击手干翻,死了舵手的小拔船失去控制,没死的趴在甲板上同样不敢抬头,任由船只被水流推动着飘荡,拥挤成一团,对吴军浮桥再无威胁。

见此情景,江阴城墙上的清军文武官员和士兵练勇当然是欢呼雀跃,激动拥抱在一起的比比皆是,愁眉苦脸了许多天的杨文定更是眉花眼笑,哀叹未来孙女婿总算是孝顺了一把终于给他派来了真正的援军。而林凤翔和吴如孝等太平军将领则是在运河西岸的远处脸色苍白,纷纷心道:“这仗怎么打?怎么不管怎么打,都是我们被越小妖压着打吊着打?连还手都找不到机会?”

“天父保佑,快收兵回营吧,千万别让我们去冲越小妖的刺猬阵啊!冲了越小妖的阵,我们搞不好连吃晚饭的机会都没有了。”

正在横河南面六里外列阵侯命的太平军将士都是这么祷告。毕竟,太平军将士也是人,也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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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反客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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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林凤翔是把太平军主力布置在运河东岸,那么这一战倒是还有得打,林凤翔只要象李开芳那样不惜代价的起冲锋,争取到与吴军练勇近身肉搏的机会,那么在吴军练勇九成都是新兵的情况下,太平军无论如何都有取胜希望,就算真的最终不敌,起码也可以逼着吴越打出一场惨胜,大量消耗吴越无法补充的兵力和弹药。

然而很可惜,因为知道吴越军列阵而战的厉害,心中先存了惧意,林凤翔从一开始就选择错了战术,过于分散兵力也过于依赖有利地形,过于复杂的战术不但没起到出奇制胜的效果,相反还给了吴越把太平军各路分兵各个击破的机会,白白错失了唯一击败吴越的机会,再等林凤翔现这一点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确实已经晚了,击退了从横河下游杀来的太平军汪一中部,又打垮了从上游杀来的太平军水师突袭队,吴军练勇已经开始从容不迫的北渡横河了,先渡河的一个营在渡口出列阵护卫,第二营从容踏桥过河,加强北岸兵力,然后是火炮营护送八门火炮及弹药辎重车渡河,胆气渐壮的清军兵勇也主动过来帮忙,吴越则亲自率领最后一个营保护浮桥,林凤翔再想把主力带到运河东岸和吴军练勇决战已经是无论如何都来不及了。

不肯死心,林凤翔又咬牙命令部将陈亚末率领运河东岸仅有那一千兵力起进攻,自领主力抓紧时间东渡江阴运河,同时命令已经败退下去的汪一中再度起进攻,不惜代价的进攻处于半渡期间的吴军练勇。

可还是没有多大作用,胆气已怯,陈亚末和汪一中二将再是如何坚定不移的执行命令,身先士卒的率军冲锋,他们麾下的将士却再也打不出往日的军威士气,冲锋突袭间脚步缓慢,口号声音再大也没有了以前那样的一往无前的精气神,在列阵而战的吴军练勇面前毫无危险,即便勉强冲到近前,也迅被吴军练勇的三段射打得抱头鼠窜,狼狈而逃,陈亚末和汪一中再是如何的鼓动逼迫都毫无作用,期间陈亚末还被吴军狙击手的冷枪一枪打死,被他驱逐着起冲锋的太平军将士也乘机一轰而散,逃得到处都是。

再到林凤翔亲自率领着太平军主力渡过江阴运河时,吴军练勇早已在清军兵勇的帮助下,抢先把沉重的火炮和弹药车运过了横河,留守南岸渡口的最后那个营的吴军练勇也已经开始从容渡河吴越还率领着亲兵队走在了最后虽说吴越身旁的亲兵都水性很好,随时都可以带着吴越跳进只有十几米宽的横河逃命,但吴越确实走在了最后,也极大的鼓舞了吴军练勇的军心士气。

最后,当林凤翔麾下爱将欧振彩带着突击队冲到渡口近前时,吴越本人已经踏上了浮桥,同时横河北岸的吴军练勇也是集中火力乱枪齐,把欧振彩率领的太平军打得趴在地上不敢抬头,吴越则面带微笑的迅冲过横河,踏上北岸的土地。末了,吴越还回过头来向太平军将士招手大叫,“多谢,多谢你们的热情欢迎了,改天见,改天咱们战场上再见!”

清军如雷的欢呼声中,同时也在太平军将士懊恼的怒吼声中,两千吴军练勇列队进驻江阴城内,吴越照样十分装逼的走在了队伍最后,最后一个进到城中,也终于在城门甬道的尽头处,见到了曾经与自己斗得死去活来、现在又阴错阳差变成自己未婚妻祖父的江苏巡抚杨文定。

让吴越悄悄松了口气的是,杨文定的人品虽然有些抱歉,但模样还算相当过得去,看上去五官端正还有些慈眉善目的感觉,遗传基因明显不错。所以吴越也没迟疑,上去打千先行了下官礼,起身后又再次下拜打千,恭敬说道:“孙婿吴越,见过祖父。”

吴越倒是悄悄松了口气了,杨文定却悄悄有些失望了,暗说这小子和他爷爷昨就长得那么象,都是尖嘴猴腮满脸奸象?虽说家里有银子,可是相貌上也太委屈老夫的孙女了吧?可是失望归失望,木已成舟,杨文定也只是硬着头皮搀起吴越,强作笑颜说道:“贤孙婿快快请起,为你接风洗尘的宴席老夫已经让人安排妥当,快随老夫去入席,老夫今天要好好与你畅谈一番!”

“多谢祖父,但不急,待孙婿先把军队驻扎的事安排好再说。”

吴越拱手道谢,然后也不等杨文定答应,马上就转向自军练勇,大声下令道:“全军听令,城内驻扎期间,严禁扰民害民,若有欺凌百姓,调戏妇女,强夺民财者,军棍一律加倍!强奸抢劫杀人者,一律处死!听明白没有?”

“明白!”

吴军练勇整齐回答,声音整齐得如同突然打响了一个春雷,吴越满意点头,然后才命令练勇列队到杨文定指定的营地驻扎。结果恰在此时,江阴北门外突然传来了几声炮响,把杨文定、台文英和莫载等清军文武官员都吓了一跳,吴越却只是稍微皱了皱眉头,问清楚炮声来源于城外的黄山炮台后,吴越也没迟疑,立即向孟驲吩咐道:“孟营官,明天之内,把长毛给炮台给我搞定!”

听到这话,杨文定和台文英等人当然是张口结舌,孟驲却是毫不犹豫的抱拳唱诺,然后又说道:“吴大帅,天色已黑,火光明显,长毛如果继续炮轰城内,末将正好可以用钟表法精确测量距离远近,末将立即请令现在就上城准备明天的炮战!”

吴越点了点头,又请杨文定派人引领孟驲等技术兵上城去测量距离,然后才亲自领了吴军练勇去营地驻扎。留下杨文定和台文英等人在原地面面相觑,纷纷心道:“这支上海团练,怎么和上次的上海团练完全不同?”

所谓的钟表法,其实就是测量炮火亮起后声音传到江阴城墙的具体时间,然后以每秒三百米的声音传播度计算距离,虽然无法达到绝对准确,却仍然还是比三角定位法精确许多。结果拦截失败的太平军将士倒是把怒火泄了,大半个晚上都在不断炮轰江阴城内了,但是他们的位置却在吴军炮手的面前暴露无遗了,反复测量确定了太平军炮台的位置和远近后,孟驲不但确定自军后装炮可以轻松打到太平军炮台上,还早早就把清军的红衣大炮也调整好了炮位,只等第二天集中火力彻底覆盖太平军炮台。

与此同时,没有接受过良好教育的林凤翔和吴如孝等太平军将领当然不知道他们的炮台已经危在旦夕,相反还在连夜讨论下一步的作战计划。而鉴于吴军练勇的强大火力,林凤翔和吴如孝也彻底死了直接攻破江阴城的心,决定利用吴越弹药不足和无法补给的弱点,和吴越打消耗战,打长期战,用时间彻底耗死吴越!

要想耗死吴越,先第一点当然是必须切断吴军练勇与外界的联系,好在吴越没有水军,江阴又是三面环水做到这一点并不难,难就难在如何堵死江阴东门的6路。而经过反复讨论与研究后,林吴二人终于还是找到了办法,决定将水6主力一起移驻到香山脚下去,只留少量兵力在江阴运河西岸监视牵制,一起建立营垒深挖长壕,切断吴军练勇的出城道路,反客为主逼迫引诱吴越主动出城交战,消耗吴军练勇打一颗少一颗的子弹。

除此之外,林凤翔和吴如孝还决定在横河下游修筑水栅,切断横河航道,不给吴越通过横河补充粮食弹药的机会,传令守卫无锡的师帅谢长沙,让他也在江阴运河南端入口处修筑水栅,切断吴越通过江阴运河与常州、苏州的联系。同时为了保险起见,林凤翔和吴如孝还在命令中允许谢长沙在必要时利用土石彻底堵死江阴运河,为吴如孝率领的太平军水师主力增援无锡争取时间。

至于长江航道方面,林凤翔和吴如孝倒是没有半点担心除非向荣从江宁派遣清军水师主力来救江阴,否则单凭吴如孝手里的太平军水师实力,对付从下游来增援吴越的清军水师,绝对是绰绰有余。

当然,林凤翔和吴如孝也很清楚,他们的围城战术对于孤军深入的太平军来说同样非常危险,好在江阴距离宁镇战场不算太远,又有水路之便,所以林吴二人又把具体情况和自军战术写成了书信派人送回江宁,向杨秀清奏报此事,也请杨秀清全力提供帮助,务必要缠住宁镇战场上的清军主力,不给他们增援江阴的机会!

一夜时间很快过去,第二天清晨,当太平军刚开始移营调动时,孟驲率领的吴军炮营就已经开始了对太平军炮台的反击战,四门后装线膛炮和十五门红衣大炮一起开火,把实心炮弹和开花炮弹一起覆盖到了黄山炮台上,炮台上的太平军将士措手不及,顿时就被突然神准的清军炮火轰得是死伤惨重,工事设施和辛苦搬上炮台的火炮一起遭到不小打击。而再到太平军将士鼓起勇气开炮还击时,惊天动地的江阴炮战也由此展开。

炮声隆隆中,接受过专业训练的吴军炮手占据完全上风,在他们的操纵下,之前形同虚设的江阴火炮威力尽显,把实心炮弹接连不断的轰上黄山炮台,把炮台轰得千疮百孔,炮弹弹跳间,又接连砸死砸伤太平军炮手。而最可怕的还是内装苦味酸的炮弹,每打一炮出去,太平军的炮台上就要生一次恐怖的剧烈爆炸,苦味酸火焰迅引燃了炮台上和附近的一切可燃物,也先后两次导致太平军的火炮殉爆,炸死炸伤的太平军将士数量更多。

太平军将士的勇气和斗志永远值得吴越敬佩,在火力与技术都处于绝对下风的情况下,太平军将士仍然还是前仆后继,冒着生命危险不停的装药填弹,尽最大努力开炮还击。但很可惜,在接受过专业训练的吴军炮手和技术遥遥领先的苦味酸炮弹面前,太平军将士注定了只能是白白牺牲和白白流血,他们凭借经验打出来的炮弹即便命中江阴北门城墙,也最多只能是通过直接命中或者弹跳伤人,既无法引燃城墙上的可燃物,更没办法象苦味酸炮弹那样产生威力巨大的恐怖爆炸。所以到了正午时分,当烈火笼罩和包围太平军炮台时,满身满脸漆黑的太平军将士都已经无法透过烈火浓烟看清江阴城墙上的情况了,江阴城墙上的吴军练勇伤亡仍然还是寥寥无几,城墙上的火炮也仍然还在不断轰鸣,把一枚接一枚的炮弹精确轰击到太平军炮台上。

江阴炮战,吴越只是领着赵烈文在北门城墙上晃了一圈就下城离去,原因倒不是吴越贪生怕死,害怕被太平军的炮弹恰好命中,而是江阴守军已经现了太平军移营的行动,报告到了吴越的面前,所以吴越才匆匆领着赵烈文到江阴东门城墙上观察敌人动静。

吴越到得东门时,兵分两路东下的太平军水6军队已经开始在香山脚下会师,用望远镜看去,包着红色头巾的太平军将士人头似蚁,刚一会师就迫不及待的开始修筑营垒,砍伐树木建立营地。刚开始吴越还不以为然,可是又收到了太平军在横河下游修筑水栅的消息后,吴越的脸色顿时就有些变了,忙向旁边的赵烈文问道:“惠甫,长毛又是移营香山,又是在横河下游修水栅,这是想干什么?难道是想困死我?”

“有这个可能。”赵烈文答道:“我军远离后方,又没有水面优势,粮草和弹药都补给困难。长毛虽然也是远离后方,但他们得百姓支持,就地征粮容易,又拿下了无锡城,可得无锡粮草之助,长期对峙消耗,明显对他们更有利。”

眨巴眨巴了眼皮,吴越也没犹豫,马上领着赵烈文回城去找到杨文定,向他了解江阴城里的粮草情况,结果杨文定的回答却让吴越和赵烈文一起当场傻了眼睛城里的粮食只够吃一个月,还不能把吴越新带来的练勇包括在内!

“只够一个月?”吴越差点没吼出声来,大叫道:“江阴这么重要的江防要塞,怎么才囤积了这么点粮草?”

“贤孙婿,这不能怪我啊。”杨文定哭丧着老脸回答道:“老夫在率军赶往镇江助战前,不是没有下令从苏州和常州这些地方调集粮草来江阴囤积。但是老夫前脚刚走,后脚新的两江总督怡良就上了任,他上任第一件事就是接管两江的省库和府库,运送粮草补给宁镇战场,结果就把江阴囤粮的事给暂时停了,老夫还是撤回了江阴才知道,我走之后,怡制台他就没给江阴调拨过那怕一颗粮食!”

说罢,杨文定还又赶紧补充道:“还有,我撤回江阴后,也马上下令从苏州调粮过来的,但我前脚才刚到江阴,长毛马上就跟来了,控制了城外的江阴运河,所以苏州那边的粮食就送不过来了。”

吴越和赵烈文彻底无语,本来在来的路上,吴越和赵烈文就已经仔细讨论过退敌方略,当时鉴于武器弹药严重不足,吴越还打算进城后就坚守不出,尽量节约武器弹药,凭借城防优势耗退孤军深入的太平军。但吴越万万没想到的是,江阴城里的粮食竟然会这少,而意外拿下了无锡城的太平军竟然反倒在粮食方面拥有优势,吴越指望耗退太平军的如意算盘自然落了空。

稍微盘算了片刻后,赵烈文又赶紧问道:“抚台大人,那江阴城里的存粮情况,除了你以外,还有什么人知道?”

“就只有台参将和莫县令他们知道。”杨文定勉强还算称职,答道:“长毛刚到江阴时,老夫为了稳定人心,就已经下令封锁关于城中存粮的消息,还让台参将派靠得住的军队接管粮仓,又让粮台赵德辙亲自掌管帐目,存粮情况只向老夫奏报,不得告知外人。”

赵烈文脸色稍稍放缓,忙向吴越说道:“慰亭,粮食的事不用过于愁,只要长毛不知道我们的存粮多少,就一定不敢真和我们长期久耗下去。”

吴越点点头,却并不是很放心,倒是杨文定不怎么在意,又说道:“慰亭,你的练勇这么能打,怎么不直接出城去把长毛打跑?当初在江宁时,你一个营都能杀出几万长毛的包围,现在你的练勇已经有两千人了,还打不跑城外的一万多长毛?”

看了杨文定一眼,吴越面无表情的说道:“祖父,孙婿在江宁时,五百练勇有击针枪六百八十支,每支枪平均有子弹二百二十三颗。但是这一次我来江阴时,我的两千练勇总共只有一千五百支击针枪,平均每支枪的子弹,还不到三十颗。昨天的进城战,我的练勇又平均每支击针枪用了三颗子弹还多。”

“这……,什么意思?”不懂现代战争的杨文定疑惑问道。

“意思是说。”吴越答道:“象江宁突围战那种规模的战事,我只能打一次,然后就没子弹可用了。所以说,如果我不能一战打败长毛,我就只能留在江阴城里陪你活活饿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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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再不上当

实在拼不过吴军练勇的炮火,尽管主动撤回了黄山炮台上的驻军,但林凤翔和吴如孝困死吴家军的态度非常坚决,新营地才刚见雏形,太平军就已经分出兵力来开始挖掘深壕,离城四里的壕沟还是北到长江,南到横河,摆明了彻底切断江阴城与外界的6地联系。

让吴越和赵烈文都十分无奈的是,江阴本地百姓也纷纷自愿加入了挖掘壕沟的工作,饱受满清暴政荼毒的江阴百姓三五成群,自带干粮工具赶到施工现场给太平军帮忙,导致太平军本就进展神的围城工事施工度更是飞快,壕沟只用了一天时间就基本挖掘完毕。然后太平军又迅开始修筑土垒,建立哨台,施工度同样极快。

在此期间,台文英和赵德辙等清军文武官员不是没有建议过吴军主动出击,破坏和阻挠太平军施工,被吴越断然拒绝后,台文英还小心翼翼的问起原因,“敢问吴道台,长毛如此猖獗,你如果不赶快出城杀散长毛,真让长毛建成了围城工事,我们接下来的仗岂不是更加难打?”

不敢泄露自军弹药严重不足的机密,吴越无言可对,倒是赵烈文找到了借口,道:“台大人,不是吴大人不愿出城,是我军远道而来,士卒疲惫,急需时间休息,我们吴大人又素来爱兵如子,体恤麾下兵勇,所以才打算让士卒多休息几天。不过台大人请放心,等我军士卒稍微休息几天,吴大人他一定会亲自率军出城,一举粉碎长毛的包围!”

知道吴军练勇是走6路来的江阴,台文英和赵德辙等人倒是没起什么疑心,点头接受了赵烈文这个解释,但管粮草的粮台赵德辙却又提醒道:“吴大人,恕我提醒一句,最好动手快一点,城里的粮草情况,可不容乐观。”

吴越点点头,心中益烦闷,知道内情的杨文定明白吴越心思,也向替未来孙女婿分担一些烦恼,便转向江阴知县莫载问道:“江阴县,江阴城中,民间存粮情况如何?你能否号召城内富户再捐一些粮草助军?”

轮到莫载愁眉苦脸了,苦丧着脸答道:“抚台大人,不是下官不肯尽力,是江阴城里的富户士绅恐怕也拿不出来了。前番江阴大战时,为了筹办练勇,下官就已经号召他们乐捐过一次,后来打退了长毛抚台大人你募兵到镇江参战,他们又捐了一次,这次大人你再回江阴守城,为了招募练勇补强守军兵力,他们又捐了第三次。四个多月三次捐钱捐粮,城外的秋粮又还没有来得及收割入库,让他们再捐第四次,恐怕他们也是有心无力了。”

杨文定大失所望,只是暗恨新上司怡良乱抽手瞎指挥,破坏他的江阴屯粮大事。那边的台文英却说道:“莫大人,不妨再试一试,你可以直接告诉他们,如果他们不愿乐捐,我们可能就要强征了!”

莫载一听更是心中叫苦,好在吴越立即反对,说道:“绝不能威胁强征,我们守江阴是为了安境安民,不是为了祸害百姓!而且这么做了,不就等于告诉城外的长毛我们的粮草不足,更加坚定长毛的围城决心?”

不想被万夫所指的莫载赶紧点头附和,台文英和李添潮等绿营将领却不以为然,还悄悄撇嘴表示不屑,暗骂吴越是****立牌坊,虚伪之至。倒是赵烈文被吴越的话提醒,忙转向吴越说道:“慰亭,既然你不想让长毛逆通过蛛丝马迹现我们的粮草状况,那你为什么不想过办法,制造一些假象,让长毛认定江阴城中粮草充足,光靠围城断粮耗不垮我们,诱使长毛改变战术,为我军赢得破敌战机?”

赵烈文这话又反过来提醒了吴越,有城防优势在手,吴越不怕太平军正面攻城,也不怕太平军拿手的地道攻城战术,更不怕太平军用什么投机取巧的办法起偷袭奇袭,怕就怕太平军学习曾铁桶,用壕沟营垒的笨办法只围不战。而想破解太平军这种笨拙却又正确的战术,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诱使太平军主动改变策略,动起来露出破绽,给吴军练勇一战破敌的机会!

制造粮草充足的假象无疑是诱使太平军放弃围城的一个好办法,而坑蒙拐骗这方面也从来就难不倒生性不良的吴越,只稍微盘算了片刻,吴越马上就对杨文定说道:“祖父,请你立即派人把城里所有的盐巴全买回来,能买到多少买多少,一点不能剩!”

“买盐?为什么?我们不缺盐啊?”杨文定疑惑的问。

吴越不想当着太多的人解释原因,只是催促杨文定赶快行事,杨文定无奈,只能是马上命令莫载去执行此事,吴越则又赶紧对莫载说道:“莫县令,江阴城里可有什么靠得住的士绅,明天请一个来见我。记住,一定要靠得住的士绅。”

莫载办事还算得力,派出去差役没用多少时间,就把江阴城中大小店铺里的食盐收购一空,结果自然也造成了城里的盐价飞涨,百姓议论不断,好在食盐虽然重要,却始终没有粮食重要,所以除了给百姓生活制造了一些不便外,倒也没有引起什么动乱。而到了第二天时,莫载又亲自给吴越领了一个叫黄植生的江阴士绅。

从莫载的介绍来看,这个黄植生倒是相当靠得住,地主富户出身,秀才功名,做梦都是想考举人中状元,太平军两次攻打江阴期间,都抢了他在城外的庄园,他也先后三次捐钱捐粮帮清军抵御太平军。同时黄植生对吴越也表现得异常崇拜,一口一个道台大人,看着只有十八岁就当上四品道台的吴越时,两只眼睛里还尽是星星,正是执行吴越特殊任务的理想人选。

许下诺言,说黄植生如果帮着自己把事情办妥,就上表朝廷给黄植生弄个官当当,换得黄植生大喜过望的磕头道谢后,吴越这才吩咐道:“黄秀才,麻烦你代表江阴士绅出城跑一趟,去见见长毛的伪丞相林凤翔,就说江阴城里现在粮草不足,官府又向民间强征粮食,你们马上就要断粮活不下去了。你们江阴的士绅征得莫县尊的同意,由你做代表出城和长毛谈判,请林凤翔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的份上,允许城里的无辜百姓出城投降,自寻生路……。”

“吴大人,不行!”

吴越的话还没说完,莫载就已经傻了眼睛,黄植生更是断然拒绝,大声说道:“吴大人,我等孔孟门生,岂能向长毛逆屈膝投降?城中粮草不足,我等再捐纳乐输就是了,小生虽然家境平平,却也愿意勒紧裤带,再向王师捐粮五石……,哦不,小生愿意再捐粮食十石!”

吴越一听笑了,微笑说道:“黄秀才,你的报国之心,固然可敬可佩,但你怎么不想想,如果城里的粮食真的不足,我怎么会派你去告诉长毛这么重要的消息?我这么做不过是为了哄骗长毛,为朝廷大军攻破长毛创造战机,明白了没有?”

黄植生听了先是一楞,然后猛的醒悟过来,拍手笑道:“吴大人,妙计,学生想起来了,三国演义上是有这么一条妙计,袁氏忠臣审配,就用这条计骗过奸贼曹操。”

拍手赞罢,黄植生又脸色一变,道:“但是审配那一计,好象是被奸贼曹操给识破了,曹贼将计就计,又杀了许多袁军忠士……。”

“审配那一计失败,是因为袁绍的军队打不过曹贼,但我这里就没有任何问题。”吴越微笑说道:“我现在所欠缺的,只是一位敢出城替我诓骗长毛逆的忠勇之士,黄秀才,不知你……。”

“学生愿往!”黄植生想都不想就磕头说道:“学生与长毛不共戴天,情愿舍死忘生,替道台大人你出城去诱骗长毛,也定然说得长毛伪丞相同意城内百姓出城投降!”

吴越听了大喜,先是狠狠夸奖了一通黄植生的精忠报国,然后又给黄植生指点了一些坑蒙拐骗的细节,最后才把赵烈文代笔的书信交给黄植生,派人立即送黄植生出城去和太平军联系。结果也是到了黄植生走后,莫载才满脸苍白的说道:“吴大人,长毛围城,江阴城中粮草不足,你怎么还故意派人去告诉长毛这个情况?”

“你认为长毛还会相信我的话吗?”吴越微笑问道:“在江宁时,我三次诈降,长毛三次中计,难道长毛都是傻子,还会再相信我对他们说的话?还会相信我故意泄露的所谓重要军情?”

莫载终于恍然大悟了,赶紧向吴越大拍马屁,称赞吴越的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但莫载却还是有点担心,又小心翼翼的问道:“吴大人,如果长毛真的相信了黄植生的话,或者长毛真的答应让江阴城里的百姓出城投降,那怎么办?”

吴越笑笑,答道:“如果长毛不会汲取教训,真的相信城里粮草不足,那我就另想办法再骗他们。如果长毛真的答应让城里百姓出城投降,那更好。”

说罢,吴越又在心里补充了一句,道:“那我就真的让老弱妇孺出城投降,省下粮食给军队用。”

…………

和吴越预料的一样,吃过无数大亏的太平军这一次是说什么都不敢再相信吴越的话了,所以黄植生带着请求百姓出城投降的书信来到太平军营地后,林凤翔虽然亲自接见了他,看完书信后却马上起了疑心。然后林凤翔也没有立即给黄植生答复,只是把黄植生暂留营中,同时赶紧派人去水寨把吴如孝请来商量。

和林凤翔一样,看完了黄植生带来的所谓百姓请降书,吴如孝的第一反应同样是绝对不能相信,第二反应这一定又是越小妖的无耻诡计。然后再细一分析吴越的此举用意,一个可怕的念头也顿时出现在了吴如孝的脑海中,让吴如孝忍不住脱口说道:“难道城中粮草充足,越小妖有意坚定我们的围城决心,才故意派人骗我们说城里粮草不足?”

“我也是这么担心。”林凤翔点头,脸色阴郁的说道:“我军围城断路,固然可以切断越小妖的粮草和弹药补给,但江阴城里如果粮草充足,越小妖只要坚守不战,迁延日久下去,被拖垮的搞不好就会是我们。”

吴如孝也点了点头,然后又说道:“可是我们反复审问过抓到的清妖俘虏,还有向江阴本地的百姓了解情况,他们都说江阴城里的粮仓很小,囤积不了多少粮食啊?现在秋粮又还没有收割,江阴城里的粮食应该不足啊?”

“但他们并不知道江阴城里的粮食究竟还有多少。”林凤翔提醒道。

吴如孝沉默,片刻后才说道:“抓舌头!想尽一切办法抓舌头!江阴城里的粮食是否充足,只有现在城里的人才知道,多抓舌头问口供,一定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林凤翔同意吴如孝的这个提议,又说道:“现在我们营里就有一个刚从城里出来的,送信那个使者还没走,但他是使者,对他动刑逼供……。”

“越小妖派来的使者,还用得着对他客气?林丞相,越小妖用使者这招骗了我们多少次?碰上他这样的无耻奸诈之徒,还用得着讲什么仁义道德?”

吴如孝这话自然注定了黄秀才的悲惨命运,但是还别说,不管太平军将士如何的威逼利诱,严刑逼供,被打得遍体鳞伤的黄植生居然就一直没有改过口,一口咬定他从来就没见过吴越,更不是受吴越指使出城使诈,江阴城里真的粮食不足,他家里已经三天揭不开锅了。但……

但越是这样,林凤翔和吴如孝就越是不信!他们已经被吴越的死间骗过不止一次,早就把‘死间’这个兵书名词牢牢记在了心中,那能继续吃亏?继续上当?

迂腐秀才黄植生的嘴巴撬不开,其他的人却很容易撬开,当天晚上,太平军就抓到了一个从江阴城里跑出来的乡勇,而那个被强征进城助防的乡勇当逃兵的原因很简单想念他在华墅的老婆孩子,被太平军抓获后也马上跪地投降,还主动交出了武器。

这个乡勇自然受到了太平军的善待,还得到了林凤翔爱将欧振彩的亲自接见,投桃报李,这个乡勇也把他知道的城内情况向太平军如实坦白城里的粮食价格确实上涨了不少,但他们乡勇的粮食配给从来没有变过,只是江阴官府前天时突然开始大量收购盐巴,同时他们吃的咸菜也被削减了一半分量。

“城里不缺粮,只是缺盐?”

这是林凤翔和吴如孝看到乡勇口供后的第一反应,但是吃亏上当的次数已经太多,林凤翔和吴如孝再是如何怀疑也不敢轻下决断了。可也还好,到了第二天下午时,太平军士兵又抓到了一个悄悄下城到横河捞鱼改善伙食的江阴乡勇,再度证明了之前那个乡勇的口供,林凤翔和吴如孝也忍不住再度动摇,“难道城里真的不缺粮食,只缺盐巴?”

真正给了林凤翔和吴如孝致命一击的还是在第二天晚上,太平军巡逻队在通往常州的小路上抓到了一条大鱼江苏巡抚杨文定派遣出城去常州和两江总督怡良联系的信使,还从他身上搜到了杨文定写给怡良的书信!同时那信使还如实招供,说出城去和怡良联系的使者不止他一个人,另外还有一个使者也出了城,和他走了另一条路去和怡良联系。

赶紧看了杨文定写给怡良的书信后,林凤翔和吴如孝顿时就彻底绝望了,杨文定亲口告诉怡良,说江阴城里的粮食可以支用五个月有余,就是盐巴不足,即便遍收民间食盐也最多只够兵勇支用三十来天,所以杨文定请怡良务必想办法尽快给江阴送来一些食盐,以缓解城里的燃眉之急!同时如果可能的话,最好再给江阴送来一些火药。

虽然也不完全算是坏消息,但林凤翔和吴如孝却都是大失所望,因为他们都是金田起义时的老人,当时清军也是瞄准了太平军食盐不足的弱点,拼命封锁盐道,还故意不许清军兵勇随身携带过多的食盐,以免被太平军缴获。但太平军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煮土熬盐吃辣椒的坚持了下来,而城中清军缺盐的情况不仅远不及太平军那么严重,也因为邻近产盐地,想要补充细小轻微的盐巴相对比较容易,所以想靠断盐熬死清军,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别无选择,林凤翔和吴如孝只能是死了困死吴越的心思,开始盘算其他的破城之策。然后很快的,吴如孝就迟疑着对林凤翔说道:“林丞相,要不然用老办法吧,派土营的兄弟挖地道埋火药,炸开城墙杀进城去收拾越小妖。”

林凤翔远比吴如孝迟疑,许久后才说道:“越小妖的妖兵极难对付,就算顺利炸开了城墙,杀进城里后,恐怕也只是一场苦战恶战。”

“总远比越小妖弹药充足时好打。”吴如孝说道:“越小妖目前弹药不足,我们打得辛苦点还有胜的希望,但是等他从洋人那里买来的弹药洋枪运到了上海,给他的妖兵装备充足了,那我们再想破他,肯定只会付出现在十倍的代价!”

又犹豫了一下,林凤翔总算是下定了决心,咬牙说道:“叫土营的弟兄立即动手,再有,想尽一切办法,先把越小妖的弹药多消耗一些!”(未完待续。)

第八十九章 报仇!

说干就干,刚决定放弃耗时漫长的围城战术,改围城对耗为地道攻城,专门负责挖掘地道的太平军土营将士马上就忙碌了,勘探地脉,挖掘坑道,又以两柱一梁的支护坑道,熟练而又快捷的从地下不断向江阴东门城墙挺进。

为了掩护地道施工,太平军特地把坑道入口开在一座土山背后,又在环山筑垒,在高地建立炮台,伪装要建立一座大型工事据点,结果还真骗过了包括吴越和赵烈文在内的清军文武,一度都以为这里的施工是太平军围城工事的其中一部分。

与此同时,为了消耗吴军弹药减轻将来的攻城压力,林凤翔和吴如孝又绞尽脑汁的布置了一连串的佯攻行动,专门在夜间派出小股军队到江阴城下敲锣打鼓的惊扰,同时又在火枪射程内布置大量的稻草假人,引诱清军开枪射击。但很可惜,这招数只对普通的清军兵勇管用,对以江宁大战旧卒为骨干核心组建的吴军练勇却是毫无作用,假人很快就被吴军练勇识破,清军兵勇遂改用火箭射击,彻底粉碎了太平军的佯攻计划。

一计不成,林凤翔又生一计,集中民船秘密在夜间南下到江阴运河上游,满载土石又在土石上放上一些粮袋,伪装成运载粮草辎重的船队,令五百老弱士兵操船北上,故意途经江阴西门城下,又令两千士兵到运河口伪装接应,妄图诱使吴越出城劫粮,也乘机再度试探江阴城里的粮草情况。

林凤翔这一手再一次骗过了江阴城里的清军文武,包括杨文定都认为这是一个夺粮补给的大好机会,要求吴越派兵出城劫粮。可惜吴越却死活不上当,担心粮草有假更害怕这是太平军在试探江阴城里的粮草储备情况,坚决不肯出城,还力劝杨文定和台文英等人也不要派兵劫粮,继续打肿脸充胖子,眼睁睁看着太平军的粮队从江阴城下顺利通过。

两次都没能骗得吴军练勇开枪,又舍不得拿人命去换吴越的子弹,林凤翔也只好暂时打消了事先诱使吴军练勇浪费子弹的念头,老老实实的全力布置攻城计划,一边催促土营将士加快施工,一边命令士卒砍伐木材,赶造飞梯和壕桥车等攻城武器。结果这么一来,早就盼着太平军改变战术的吴越终于生出了疑心了,在收到了太平军大量砍伐木材的报告后,吴越连帽子都没戴,拉着赵烈文一溜烟的就冲上了东门城墙,举起望远镜向太平军的营地方向张望。

江宁富庶,土地开程度极高,稍微平坦点的土地都已经被改造成了农田,太平军想要砍伐木材当然只能往山上找,结果这一点自然方便了吴越的观察,站在城墙上用望远镜远远看去,香山林区一带太平军人头蚁,到处可见正在奋力砍伐的太平军将士,成根成根的大木和成捆成捆的毛竹不断向山下运输,一目了然。见此情景,吴越当然是面露喜色,旁边的赵烈文也是大喜过望,忙向吴越说道:“慰亭,看来你的虚张声势之计成功了,长毛不想围城对耗,想要起正面强攻了。”

“有可能。”吴越点头,但还是不放心的又说道:“但也不能大意,要防着长毛象我一样,也是虚张声势装做要攻城,骗得我们掉以轻心,实际上却继续坚持围城战术,和我们比拼粮草物资的消耗。”

“那么可有办法甄别?”赵烈文赶紧问道。

吴越盘算了片刻,然后才答道:“有办法,重金招募死士化装成百姓出城,假装自愿去给长毛效力,乘机刺探长毛军情。”

赵烈文一听叫好,催促吴越赶快行事,吴越则是连招呼都懒得对杨文定等人打,现场就招募起了敢于化装出城侦察的乡勇,结果也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听到吴越开出的二十两纹银重赏,马上就有不少乡勇跑出来应征,吴越则从其中挑选出了两个江阴本地的乡勇,安排他们在夜间出城,又交给了他们不少的侦察技巧,让他们全力寻找太平军是否真要起攻城的蛛丝马迹。

吴越的美梦也做得太好了一些,他这边派遣乡勇出城探察敌情,却不知道太平军那边正在全力寻找江阴粮草情况的情报,也正在不遗余力的抓舌头问口供。所以到了天色全黑时,两个乡勇分头出城后,还没摸到太平军大营的旁边,就已经被太平军埋伏的暗哨现,一个乡勇被生擒活捉,另一个乡勇则被太平军将士穷追猛打,几次差点被抓到,最后完全是靠着运气才带伤逃回了江阴城下,在同伴的帮助下用绳子逃回城上。

第二天清晨收到报告后,尽管大失所望,吴越还是亲自去探望了那个带伤回城的乡勇,好言安慰亲自为他喂药,还当众赏给了他五两银子的慰问金,把那没能完成任务的乡勇感动得嚎啕大哭,挣扎着起身向吴越连连磕头,哭泣着说道:“谢吴老爷,谢吴老爷,小的没用,没能混进长毛的营地里,你还这么待小人,小人就是当牛做马,也报答不了你的大恩。”

纯粹就是为了收买人心,让其他的江阴乡勇死心塌地的给自己卖命,吴越当然不希奇那乡勇的由衷道谢,亲手搀起了他又假惺惺的安慰了几句,然后就要离开。而那乡勇更是感激感动,又突然想起一事,忙说道:“吴老爷,请等一等。”

“什么事?”吴越停步回头问道。

“吴老爷,小的昨天晚上也不是完全没有什么异常,只是不知道对你有没有用。”那乡勇如实答道:“昨天晚上小人被长毛追杀时,跑错了路经过长毛的炮台背后,看到有许多长毛正在推送什么东西,但是他们都没打火把,小的又没敢停步,所以小的没看清楚他们到底在运什么。”

吴越的脸色变了,然后吴越也没迟疑,马上就喝道:“走,随我上城墙,指给我看,你是在什么地方看到长毛在偷偷运送东西!”

在同伴的搀扶下,那乡勇挣扎着随吴越上到了江阴城墙,也马上指出了他无意中看到太平军正在秘密运输物资的位置就是那座被吴越误以为是太平军围城工事支撑点的土山背后!确认了这点后,吴越终于恍然大悟了,心头的一块大石也顿时落地,大喜之下,吴越向吴大赛吩咐道:“大赛,马上拿二十两现银,赏给这位兄弟!”

吴大赛乖乖掏钱,那乡勇却惊喜得根本不敢相信,讪讪说道:“吴老爷,小的没有办成你交代的差使,不敢收啊。”

“谁说你没办到?”吴越开心笑道:“你不但办到了,还额完成了,收下吧,这是你应得的。”

说罢,料定太平军已经开始挖掘地道的吴越也没迟疑,马上就按照张继庚教给自己的地听法,命令江阴乡勇在城内沿城墙每隔百步挖掘一个三丈半左右的深坑,又找来许多的大水缸,埋在深坑中,挑选耳音灵敏的士兵下坑测听。

尽管按规矩来说吴越无权直接指挥江阴乡勇,但是有榜样在前,吴越的命令还是被江阴乡勇立即严格执行,而工事完成后,水缸也安放完毕后,下坑监听的清军兵勇便很快惊叫了起来,“有声音,真的有声音!是挖土的声音,距离好象还不远了!”

确定了这点,还大概确认了太平军的地道位置,接下来的事就好办得多了,不要说赵烈文马上就提出了好几个收拾太平军地道的歹毒主意,就连打仗本事稀松平常的参将台文英都提议道:“吴大人,长毛埋火药炸我们,我们也埋火药炸他们,在他们的地道顶上埋上火药,等他们挖过来就引爆火药,把这些长毛活埋在地道里!”

“埋火药炸不死多少长毛,最好是用毒烟熏!”杨文定更狠,目露凶光的说道:“准备好柴草、巴豆、砒霜、硫磺和火油,挖地道连通长毛的地道,点火放烟熏!把所有的长毛都熏死在地道里!”

“抚台大人妙计!”马屁声四起,除了吴越外,在场的清军文武没有一个不是阿谀谄媚,齐声称赞杨文定的悲天悯人,菩萨心肠,江阴县令莫载还迫不及待的要去收集砒霜巴豆等剧毒药材。

吴越很冷静的叫住了莫载,然后对杨文定说道:“祖父,以孙婿之见,我们不应该破坏长毛的地道,应该让长毛把地道挖成,埋下火药炸毁城墙,然后再起反击。”

“为什么?”杨文定和台文英等人都傻了眼睛。

“因为长毛爆破城墙的同时,肯定还要起突袭和蚁附攻城。”吴越答道:“我们如果提前破坏了长毛的地道,不管是用什么办法起反击,最多不过杀死几百个长毛兵,只是伤长毛的皮毛,伤不了长毛主力的筋骨,也改变不了敌强我弱的局面。”

“但我们如果故意让长毛的爆破得手,那情况就完全不同了。”吴越指出道:“长毛爆破得手,为了破城必然要不惜代价从缺口处杀进城内,同时起蚁附攻城增加胜算,也掩护他们的突击队进城。这么一来,我们只要立即起反击,就可以杀死数量众多的长毛精锐,让长毛主力伤筋动骨,也为我们的全面反击创造战机!”

觉得未来孙女婿的话有道理,杨文定先是点了点头,然后迟疑着说道:“慰亭虽然言之有理,但这么做,是不是太危险,如果长毛借着机会真的杀进城内,就算我们把他们给杀出去,也肯定损伤不小啊?”

“没关系,我们只要提前做好准备就行。”吴越答道:“抓紧时间修建一道栅栏,呈半圆形包围住长毛的地道入口,栅栏内建一道羊马墙防弹,栅栏外多立鹿角拒马,再挖一条深壕保护羊马墙和栅栏。这么一来,长毛就算杀进城内,我们也可以凭借工事优势把他们想怎么杀怎么杀。”

“还有,如果觉得不保险的话,我们也可以效仿长沙大战时的官军守城战术,在城墙上提前准备好大量沙袋,必要时填补城墙缺口,不给长毛继续进城的机会。”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过吴军练勇的强大战斗力,杨文定和台文英等人肯定接受吴越的这个相对比较冒险的提议,但就是因为知道吴军练勇能打,还有考虑到城里的粮草问题。杨文定盘算了许久,终于还是点头说道:“好吧,就这么办!尽量多杀长毛,让长毛知道我们的厉害!”

经过仔细的测量和精心安排后,在吴越的亲自指挥下,江阴军民百姓很快就行动了起来,先是包围着太平军的地道出口挖掘一道漫长深壕,用挖壕所得泥土在壕沟后面修筑了一道齐胸高的羊马墙,又在羊马墙的前方修建了一道栅栏,栅栏前方密布距马鹿角,最大限度防止太平军越过深壕冲击栅栏和羊马墙,保护躲在羊马墙后开枪射击的清军士兵。同时吴越又用多余的泥土在几个要害处修筑了几座高台,让吴军狙击手可以躲在高台上尽情射击太平军士兵。

为了不让城外的太平军察觉异常,吴越宁可夜间施工进度慢点也不许多打火把灯笼,同时包围圈内的民房吴越也没有拆除只是拆了可以防弹的院墙,又在房梁上或者阁楼上藏了许多洒过硫磺的柴草和火油壶,到时候只要随便射上几支火箭,打上几苦味酸炮弹,那躲在房子里的太平军自然是乐子要多大有多大。

还别说,这么劳民伤财的事还真没让杨文定和吴越破费多少钱粮,因为之前吴越已经派人买光了市面上的食盐的缘故,极度缺盐的江阴百姓全都要求用盐巴代替工钱支付,那些房屋被征用的百姓也乐意拿盐巴代替部分补偿款,手里根本不缺盐的杨文定和吴越再大把大把的挥洒食盐后,施工进度自然是飞快,才用了不到一天时间,城内工事就已经基本建成,并且在不断的加固中。

同一天夜里,负责地听的清军士兵不但清楚听到了太平军在城墙下的挖掘声,还隐约能听到太平军士兵的口号声。消息报告到吴越的面前后,得张继庚指点已经十分熟悉太平军用兵习惯的吴越也马上断定,太平军第二天如果起佯攻,那么他们的真正总攻,就肯定是在第三天的清晨,还肯定是黎明曙光时分!

太平军的这个习惯确实没有纠正,第二天上午,林凤翔和吴如孝果然派遣大约三千兵力的军队向江阴东门起了多次佯攻,战事虽然不是十分剧烈,却是从上午一直持续到了天色全黑,攻城手段则是火枪对射配合火烧城门,用壕桥车搭建临时桥梁,运载柴草到城门下举火烧门,还多少给江阴城门造成了一些威胁。

早就知道太平军是在佯攻,吴越自然没舍得浪费打一颗少一颗的击针枪子弹,还连相对比较充足的卡宾枪子弹都舍不得消耗,毫不要脸的让吴军练勇抢过清军士兵的火绳枪迎战,配合弹药勉强可以自制的米尼枪还击,同时指挥清军兵勇泼水下石,迟滞和阻挠太平军烧门,应对有方,丝毫不给太平军以任何的可乘之机。

吴越知道太平军的作战习惯,太平军这边也总结出了一些和吴越交战时的心得经验,其实早在现城墙上火枪射频率缓慢的时候,林凤翔和吴如孝就已经明白吴越根本没出全力,正在拼命节约他从洋人那里买来的纸壳子弹。但是知道这点也没用,吴越死活不肯出全力,林凤翔和吴如孝也不可能为了消耗吴越的子弹,故意派大量士兵到城下白白送死。所以破口大骂了吴越的狡诈无耻后,林凤翔和吴如孝也只能是抓紧时间往江阴城墙下运送火药,铺设导火线,还有就是全力准备明天起的全面总攻。

天色全黑后,太平军终于收兵回营,辛苦了一天的吴越却根本不敢休息,赶紧连夜调兵遣将布置防御,准备迎接第二天的真正恶战。同时吴越又要求清军兵勇和自军练勇五更初刻起床吃饭,带足干粮饮水,五更三刻前赶赴预设阵地备战。

对此,杨文定和台文英等人都多少有些担心,担心吴越对太平军的总攻时间判断失误,太平军提前起进攻杀了江阴守军一个措手不及。吴越则露齿笑道:“放心,错不了。从长沙到武昌,又从武昌到江宁,长毛每一次都是在清晨卯时起爆破攻城,他们也要时间准备,尤其是也需要时间秘密运送火炮和调整炮位,轰击城墙增强爆炸效果,起突袭时更需要微光照明,所以长毛的总攻时间绝对是五更后的卯时,绝不会有错!”

就好象太平军也是由吴越指挥一样,第二天清晨的卯时正,朦胧曙光中,江阴东门的南段处,突然响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如雷巨响,城外也几乎同时响起火炮轰鸣声,十余炮弹先后命中摇晃中的江阴城墙,不堪重负的江阴城墙在巨响中轰然倒塌,露出了一个不下五丈宽的缺口!

“得手了!”

早就在盼着这一刻的林凤翔重重一挥手,向前方率领突击队的部将汪一中大喝道:“汪一中,率军突袭!为北王六千岁报仇!为所有惨死在越小妖枪下的天国兄弟报仇!”

“报仇!”由六百精兵组成的太平军突袭队勇士齐声怒吼,声若春雷。(未完待续。)

第九十章 最后底牌

考虑到吴越的奸诈狡猾,在实施爆破战术前,其实林凤翔和吴如孝等太平军将领都已经做好了计划失败的心理准备,但林凤翔等人又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地道爆破战术会这么顺利的就取得了成功,顺利得让林凤翔等太平军将领都有些不敢相信。

不敢相信也没有关系,亲眼看到江阴城墙被炸出了一个五丈来宽的缺口,又悄悄掐了一把大腿验证了自己不是在做梦,林凤翔便毫不犹豫的下达了进攻命令,由把六百精兵组成的攻城突击队担任先锋,在大将汪一中的率领下先向城墙缺口起冲锋,然后是一千五百名抬着飞梯冲锋的辅助军队,负责蚁附登城和为突击队分担压力,另外还有大量的弓箭手火枪手尾随在后,负责远程攻击压制城上清军射手。

城墙上的清军明显被太平军杀了一个措手不及,太平军火炮不断轰鸣的同时,城墙上的清军火炮竟然没有一门开炮还击,同时吴越那面张牙舞爪的吴字大旗也没有出现在城墙上,很明显还没来得及登城作战。在望远镜中看到这点,林凤翔当然是心中暗喜,知道天赐良机已经到来,自军报仇雪恨已然有望。

全冲锋的太平军突击队冲到护城河旁边时,江阴城墙上才响起了零星的枪声,也奇迹般的打死打伤了好几名太平军勇士,但战机难得,太平军将士仍然还是没有半点的退缩胆怯,冒着随时可能丧命的危险把四架壕桥车先后搭在护城河上,建成了四道临时过河桥梁,汪一中再一声令下时,五百多太平军勇士以盾手开路,护住头胸要害大步冲过护城河,冲上被火药炸塌的城墙残骸,大步冲进了江阴城内,突击得手的欢呼声音,也顿时在太平军突击队中回荡了起来。

与此同时,看到自军将士潮水一般踏着碎砖断墙冲进了江阴城中,林凤翔心头的一块大石也顿时落地,刚毅的脸上更是难得露出欣慰笑容,口中喃喃,“越小妖,动作慢点,你的动作越慢,我们破城的希望就越大!”

清军的应变度再一次让林凤翔喜出望外,呐喊声中,太平军蚁附队都已经用壕桥车搭起许多过河桥梁了,城墙上的清军士兵仍然还没有展开有力还击,眼睁睁的看着太平军的蚁附勇士抬着飞梯接连过河,接二连三的把飞梯搭上江阴城头,欣喜若狂的太平军将士不断踏梯而上…………

“轰隆!轰隆!轰隆!”

突然响起的火炮轰鸣声彻底粉碎了太平军将士一举拿下江阴城的美梦,炮火声中,一枚接一枚的炮弹准确打进了太平军的火炮队中,炮弹落地反弹,四处乱跳,砸死砸伤多名太平军炮手,还砸歪了两门太平军火炮的炮位。再然后,清军的炮弹落地处,还先后响起了四次剧烈爆炸声,火光迸间,许多的太平军炮手被气浪吹得离地飞起,更有一门太平军的火炮生殉爆,刚才还严整无比的太平军火炮队也顿时为之大乱。

“怎么可能?!”

林凤翔和吴如孝同时出惊呼,一种不祥的预感,也马上笼罩到了林吴二人的心头,“清妖那边,怎么好象有充足准备啊?!”

确实有很充足的准备,城头炮响的同时,原本守军寥寥无几的江阴城头突然是人头涌动,多根大木狠狠砸到太平军的飞梯顶端,把好几架太平军飞梯撞得向后翻倒,正在踏梯而上的太平军将士措手不及,纷纷惊叫着摔进护城河中,不是摔死,就是摔成重伤。

同时出现的,还有冰雹雨点一般落下的石灰瓶和羊头石,不断倾洒而下的生石灰粉如同雾霾一般笼罩到太平军将士头上身上,眼睛被生石灰洒中的无法视物,口鼻被洒中的难以呼吸,被羊头石砸中的太平将士非死即伤。同时还有许多火枪对着正在攀爬的太平军将士开火,中枪死伤的太平军接二连三,太平军的蚁附攻势也顿时为之一蹙。

与太平军的突击队比起来,太平军的蚁附将士其实还算是幸运的了,真正悲惨的还是太平军突击队,看似顺利的杀进了江阴城内,刚听到城头突然炮声大作,经验丰富的汪一中就已经怀疑自军已经中了埋伏,结果也不出所料,冲在前面的太平军勇士很快就大吼了起来,“中计了!前面是栅栏!还有羊马墙和壕沟!”

虎躯一震间,汪一中刚想冲上前去查看情况,侧后方却先响起了惨叫声音,汪一中赶紧扭头看去,却见城墙后方的开阔处,突然出现了一个深坑,还有几个太平军将士在大声吼叫,“是陷阱!有弟兄掉下去了!”

其实这个陷阱倒不是吴越故意派人挖的,而是吴越之前设置地听时挖的深坑,确定了太平军的地道位置上,吴越也懒得叫人填上,随便派人做了一些伪装做成了一个陷阱,不曾想还真收到了杀敌效果。

情况危急,汪一中当然没时间去查看落阱士兵的死活情况,只是赶紧上前一些去看清军的城内防御工事,结果让汪一中倒吸了一口凉气的是,他的军队前方不但有着一道难以逾越的深邃宽壕,还有密密麻麻的鹿角拒马和坚固栅栏,栅栏后则是齐胸高的防弹羊马墙,墙后则是严整以待的吴军练勇。同时在城内道路的各个要害处,还建有丈半高的土台,台上同样站有吴军练勇。

没等汪一中继续细看,羊马墙后的吴军练勇已然开始了举枪射击,虽说吴越为了节约子弹,让这些守卫城内工事的自军练勇全部使用的是卡宾枪,射远不及击针枪那么快,但是在有羊马墙保护着身体大部分要害的情况下,这个弱点却又被彻底抵消,卡宾枪射再慢只要打出去都同样可以对太平军造成巨大死伤,而太平军将士打出的火枪子弹却大部分都打在了羊马墙上,对吴军练勇基本造不成什么有力威胁,火枪对射吴军练勇仍然稳占上风,继续吊打完虐太平军。

猛烈的火枪对射战只持续了不到十分钟,太平军突击队就已经招架不住了伤亡数字迅达到百人,而羊马墙后吴军练勇却只有不到十人,同时几个冒险想要越过深壕近战的太平军勇士也白白送了性命,不是没能跳过深壕摔了进去,就是勉强跳过深壕却又马上被吴军练勇的火枪打翻。见此情景,汪一中也只能是赶紧下令,“全部进房,先守住城内阵地,等待援军!”

命令传达,太平军将士迅砸门翻窗的冲进邻近的房屋中,而这些砖木结构的房屋虽然防弹效果平平,却也可以起到良好的藏身效果,让吴军练勇没办法再精确命中藏在房间里的太平军将士,同时太平军将士也可以躲在窗后开枪还击,多少挽回了一些局势。

在羊马墙后看到这一情况,赵烈文当然是赶紧建议吴越马上施放火箭,烧死那些躲在房屋里的太平军将士,吴越则微笑答道:“急什么?让长毛先高兴高兴,等他们的后续援军再进城一些,我们不就可以钓到更多大鱼了?”

被吴越料中,得知了城内情况后,林凤翔和吴如孝果然不肯死心立即下令收兵,只是马上又派出一千步兵上前,携带挖掘工具和轻便壕桥车杀入城内增援,妄图冲垮江阴城里并不算十分坚固的内城工事,尽最大努力破城。

与此同时,蚁附战场那边也是打得如火如荼,为了替突击队分担压力,太平军将士在前进受阻的情况下,仍然前仆后继的不断蚁附登城,象单细胞动物一样的不断把飞梯搭上城墙,坚定不移的踏梯登城。清军这边则凭借着高度优势疯狂反击,不断把石头灰瓶尽可能砸到太平军将士头上,喊杀声和枪炮声惊天动地,响彻云霄。

悍不畏死的冲锋间,太平军的后续援军终于还是从缺口处冲进了城墙内部,迅与躲在民房里的汪一中部会师一处。见时机已到,吴越也没客气,立即挥动令旗出信号,城墙上的清军预备队立即抬着早就备好的沙包冲到缺口处,抛出沙包封堵缺口,制造关门打狗的有利局势。正在蚁附登城的太平军将士见势不妙,冲杀得也更加猛烈,战事激烈程度再度猛增。

与此同时,羊马墙后的吴军练勇终于射出了第一波火箭,早已安排在了城内的四门臼炮也同时开火,把苦味酸炮弹呈抛物线打到太平军将士藏身的民房头上,被炮弹命中的脆弱民房瓦裂梁断间,藏在房梁上的柴草也纷纷洒落,继而被苦味酸的火焰和吴军火箭引燃,转眼间就升起了熊熊烈火。

自打金田起义起来,太平军将士恐怕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吴越这么恶毒歹毒的敌人竟然早早就料定他们会藏进民房躲枪,也早早就在房间里藏满了浇过火油硫磺的柴草!火头四起间太平军将士根本就是措手不及,被困在火海中烧死烧伤者不计其数,顶烟冒火冲出房屋又得被吴军练勇的卡宾枪当活靶子打,上天无路,下地无门,惨叫声哭喊声不绝于耳,场面凄惨得无法更加凄惨。

火箭接连不断的射上房顶,高射的臼炮也不断开炮放弹,数量不是很多的民房逐渐一一升起火头,逐渐变成了一个个巨大的火堆,手足无措的太平军将士彻底混乱,有的舍命冲击吴军练勇的栅栏防线,有的掉头逃向来路,更多的则是象没头苍蝇一样的在火海中乱跑乱逃,不管汪一中再是如何的呼喊怒吼,都再也无法控制住局面。

妄图从来路出城的太平军将士很快就彻底绝望了,在不断增高的沙包堆面前,他们的来路早已断绝,勉强攀爬而上吧,早有准备的清军兵勇则不断向缺口处抛下火药捅和浇过火油并且已经点燃的柴捆,烈火熊熊,火药爆炸,把攀爬而上的太平军士兵烧得满身起火,烧得非死即伤,真正能够越过沙包堆逃出的太平军将士根本就寥寥无几。

无路可逃,进退都是死路,一向意志坚定的太平军队伍中难得响起了要求投降的声音,汪一中对此完全就是束手无策,最后也只能是一咬牙一跺脚,拔刀亲手砍死了几个跪地投降的动摇者,大声怒吼道:“弟兄们,进退都是死!跟我冲,拼一个够本,拼两个赚一个!杀啊!”

“杀啊!”

凝聚力值得让人赞叹,尽管明知道是自杀性冲锋,但跟着汪一中咬牙冲向吴军栅栏防线的太平军将士先后还是有五六百人,呐喊冲锋间,太平军将士的人群中,还响起了悲愤的军歌声,“贼做官,官做贼,清廷一片黑漆漆。骨****,皮包骨,金田快有新君出!贼做官,官做贼,清廷一片黑漆漆。骨****,皮包骨,金田快有新君出!”

再是如何的悲壮也毫无作用,在专克步兵冲锋的内城工事面前,太平军勇士飞蛾扑火一般的前仆后继,被羊马墙后的吴军练勇成排成排的不断打倒,仓促搭建的过壕桥梁脆弱而又单薄,根本无法容许太平军勇士大量迅过壕,无数的太平军将士在单薄壕桥上中枪,更多的勇士摔进深壕,偶尔还有几枚手雷落进太平军勇士的人群密集处,炸出一波波鲜艳的血浪,鲜艳而又凄美的血浪。

只有极少数的太平军将士能够越过深壕,但是没等他们破坏鹿角拒马,甚至还没等他们触摸到栅栏,就已经被吴军练勇的左轮枪打倒打翻。壕沟后的太平军勇士尸体横七竖八,层层叠叠,壕沟里同样躺满太平军勇士的尸体和奄奄一息的重伤员。见此情景,身边已经只剩不到二十人的汪一中也再无指望,只能是把腰刀横到颈上,大喊了一声天国万岁,然后狠狠割断了自己的颈动脉…………

很凑巧,汪一中横刀自刎的动作恰好被羊马墙后的吴越看到,看到敌人主将绝望自刎,吴越的瘦脸上却没有半分喜色,相反还悄悄念叨起了太平军的军歌歌词,“贼做官,官做贼,清廷一片黑漆漆。骨****,皮包骨,金田快有新君出……。”

“太平天国的兄弟们,太平军的同胞们,你们什么都说得对,就是最后一句错了,金田那个洪秀全,不是能改变这个黑暗时代的新君,还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不然的话,我更愿意跟着你们干,帮着你们杀清妖啊!”

最终,一千六百名进城的太平军将士,能够活着逃出城的,总共还不到二十人。听到了这些败兵带回去的噩耗,林凤翔足足呆了差不多三分钟,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后,刚一张嘴,林凤翔却喷出一口鲜血,人也一下子摔下了战马,吴如孝等人赶紧把林凤翔搀起时,尽管脸色灰暗,胸口气血翻涌不止,林凤翔还是艰难的下令道:“鸣金,收兵吧,别让兄弟们白白送死了。”

鸣金铜锣敲响,正在城墙战场上艰难挣扎的太平军蚁附队迅潮水般退去,同样在城下留下了满地的尸体和重伤员,清军欢声如雷,拼命开枪放炮扩大战果不止,太平军将士则是一去不回头,好不容易逃到了火炮射程外,还有许多太平军将士哭出了声音,痛哭阵亡在城下城内的自家兄弟,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是随着主力垂头丧气的收兵回营。

在城墙上看到这一情况,最是擅长捕捉他人心理的赵烈文马上就对吴越说道:“慰亭,长毛士气已沮,恐怕很快就要撤围而去了。”

吴越点点头,同样认定太平军的士气已经衰竭,然后吴越却又说道:“但是长毛是否会主动撤围这一点,现在还不能确定,毕竟长毛的整体实力仍然还在我们之上,又有可能获得后续援军,所以为了保险起见,我们还是得想个办法再给长毛来个重的,逼他们赶紧撤军。”

被吴越猜中,尽管遭到了伤筋动骨的惨败,士气严重受挫,士卒畏战惧战,但林凤翔和吴如孝却仍然还是不想就此撤军现在的吴军练勇就已经这么难打,如果不抓住吴军练勇弹药不足的机会破敌,让吴越等到了从洋人那里买来的弹药武器补给,林凤翔和吴如孝就完全不敢想象那时候吴军练勇会有多么难打了。

还好,林凤翔和吴如孝手里还有最后一张底牌没有打出,收兵回营后仔细商量了许久,林凤翔和吴如孝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决定让已经秘密投降了太平军的刘丽川装做逃回江阴,潜伏进城联系城里的刘家军残部,设法打开江阴城门迎接太平军进城。

为了离开太平军,刘丽川当然是一口答应了林凤翔和吴如孝的安排,还拍着胸口保证一定打开城门让太平军进去。林凤翔和吴如孝都看出刘丽川并不是十分可靠,但林吴二人也不点破,只是由吴如孝出面,微笑着向刘丽川出警告道:“刘检点,我知道你和越小妖是世交,但你别忘了,清妖朝廷最恨的就是反清复明的天地会,你如果耍什么花招的话,就算越小妖容得下你,清妖朝廷也容不下你。”

脸上横肉抽搐了几下,刘丽川不敢多说什么,只是低眉顺眼的说道:“林丞相放心,刘检点放心,小的对天国一定忠心耿耿,绝不敢耍任何花招。”(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章 求之不得

身为天地会旁支的洪门骨干,能够以帮会老大的身份潜伏在吴健彰身边多年而不被现,期间还取得了吴健彰的充分信任,刘丽川在演技方面当然有他的独到之处。

进到江阴时的刘丽川在外表方面简直就是天衣无逢,油兮兮的辫子蓬松脏乱,破烂衣服被荆棘挂成一条一条,钉鞋磨破了底,两只脚拇指都露在外面,脸上手上还有几处挂伤,一看就是经受过千辛万苦,绝不是躲在外面享福。

同时刘丽川鬼扯的逃生经历也是基本毫无破绽,座船被太平军包围前跳江逃生,靠着水性逃到长江南岸,太平军巡查严密不敢现身,躲在芦苇荡里吃了几天生鱼,好不容易逃回太平州驻地杨文定已经逃回了江阴,被迫无奈走6路回江阴,路上靠左轮枪抢了几个路人百姓,饥一餐饱一顿辛辛苦苦逃回江阴,却又赶上太平军围城,就又逃到了申浦躲了两天,本来想直接逃回上海,还是听说吴越这个大侄子亲自率军江阴,刘丽川才冒险摸到了江阴城下,侥幸进到城中。

生性多疑的吴越当然不会轻信刘丽川的鬼扯,但反复追问细节都没有现任何破绽,又因为林阿福等刘家军残部都为刘丽川求情,最后再加上刘丽川之前确实给老吴家卖了不少力,历史稀烂的吴越终于还是点头同意了让刘丽川重回麾下。刘丽川大喜道谢之余,又赶紧主动说道:“贤侄,你放心,镇江那次是我轻敌,中了长毛的圈套才打了败仗。下次不会了,下次世叔我一定汲取教训,进兵作战一定会小心再小心,把镇江那个场子找回来,把洪秀全和杨秀清这些匪揪回来给你请功。”

“没下次了。”吴越很坦白的说道:“以后你不用上战场了,董家渡团练已经被我解散了,你和你麾下的练勇如果愿意继续当兵,我安排你们加入其他团练,如果不愿意,就回上海去继续办你的双刀会。”

“解散了?”刘丽川的脸色都变了,惊讶问道:“贤侄,我不过是不小心打一个败仗,你就要解散董家渡团练?”

“源叔,别怪我,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吴越更直接的说道:“你不是打仗的材料,战场上枪林弹雨,对你来说也很危险,还是继续混帮会对你来说才更有前途。”

说罢,吴越又补充了一句,道,“对了,差点忘了你还有一个七品顶戴,看在我们两家的世交份上,我会想办法帮你保住官职,也会想办法给你弄一个实职,这总对得起你了吧?”

如果换成以前,吴越答应给刘丽川弄一个七品实职,刘丽川肯定早就是喜出望外又千恩万谢了,但是现在嘛,吴越那怕是答应给刘丽川弄一个县令实缺,把柄被太平军捏在手里的刘丽川也高兴不起来了。赶紧又请吴越重新考虑,可惜吴越却嫌和刘丽川废话浪费时间,三言两语就催促刘丽川离开,刘丽川无奈,也只好硬着头皮先随林阿福旧部离开,同时刘丽川的心里也不断盘算,“吴越这小子这么无情无义,老子是不是真的打开江阴城门,把太平军放进来?”

刘丽川大概是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他就算想投降献城都没有时间了,就在他进到江阴城的同一天,同时也是太平军地道攻城惨败的第二天,吴越就已经拿定了主意,决心主动出城和太平军交战,全力争取把林凤翔和吴如孝打跑,彻底粉碎太平军对江阴的包围。对此,杨文定和台文英等人虽然很谨慎的提出了反对意见,力劝吴越不要这么冒险,吴越却只用一句话就让他们闭上了嘴巴,“不出城决战?行啊,不过城里的粮食只够用半个月了,那我就带着团练去常州押粮过来,江阴城就暂时拜托你们了。”

贪生怕死的杨文定和台文英等满清文武倒是好打,真正让吴越担心的还是诱军问题,决战中,吴越必须派遣一个营的吴军练勇担任诱军,拿卡宾枪和刺刀太平军正面硬扛,引诱太平军出动主力吃掉吴军这个营。期间这个营自然要承担最为沉重的压力,付出最为惨重的伤亡代价,不管派那个营担任这个任务,吴越都没有把握,也都舍不得。

不得已,吴越只能是把麾下的四个营官全都叫到面前,把战术计划直接告诉他们,也让黄大傻、孟驲、王锤和曹炎忠这四个营官自告奋勇,担任这个危险任务。结果让吴越十分欣慰的是,包括炮营营官孟驲在内的四个营官都毫不犹豫的稽行礼,开口请求执行这个艰难任务,态度全都异常坚决,还为了谁能执行这个任务争了起来。

最后,吴越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全程参与江宁大战的老哨官黄大傻,其他三个营官大失所望,黄大傻却是喜笑颜开,抱拳大声保证道:“请大帅放心,这一战不管多辛苦多艰难,末将都一定把长毛主力给你引出来!”

吴越点点头,亲手搀起了黄大傻,又拍了拍他的肩膀,郑重说道:“活着回来,你一定要给我活着回来!”

听到这话,性格过于憨直的黄大傻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眼圈马上就红了。

…………

经过周密细致的精心准备后,次日上午十一点左右,紧闭了多日的江阴东门突然打开,百余名绿营兵在江阴守备李添潮率领下,先行走出江阴城,然后则是黄大傻率领的五百吴军练勇,列队与绿营兵一起向香山脚下的太平军主力营地开拔。太平军斥候把情况飞报到林凤翔面前,因为摸不清楚清军的目的和用意,林凤翔也没急着下令派兵迎战,只是命令各军坚守营地工事,等待清军下一步的动作。

还别说,江阴绿营兵打仗的本事稀松平常,听到枪声炮声都有可能被吓得尿裤裆,但是干挑衅激怒拉仇恨的事却是拿手好戏,见太平军紧守工事不出,负责挑衅诱敌的江阴绿营兵马上就是花样百出,在太平军的火枪射程外是又跳又骂,疯狂问候林凤翔的祖先父母和每一位女性亲戚,脱下裤子冲着太平军的营地放水撒尿,还有许多绿营兵干脆坐在地上抽起了大烟,藐视太平军将士到了骨子里。

太平军将士不是没遇到过被敌人挑衅的情况,但是之前敢当面挑衅太平军的清军中,也只有江忠源、邓绍良和吴越等寥寥可数的几支强兵而已,被是被战斗力为负的绿营兵这么挑衅对太平军来说还真是第一次。大怒之下,许多的太平军将领都跑到林凤翔的面前请战,而林凤翔虽然很明白绿营兵敢这么做必然留有后手,也肯定是出自吴越的安排,但还是有些忍受不了绿营兵这么的扬威耀武,又欺绿营兵身后的吴军练勇只有一个营,林凤翔最终还是派遣部将欧振彩率领一千军队出营去砍这些小人得志的绿营兵。

还别说,已经接受过战火考验的江阴绿营兵还真有了些长进,看到太平军出营列队,百来名绿营兵居然还硬撑着没有立即逃跑只是叫骂声不可避免的小了许多,然后到了欧振彩率军起冲锋时,这些绿营大爷才都全部抱着脑袋撒腿往后跑,还和往常一样的马上跑得漫山遍野,逃得比兔子还快。

谁都知道这些绿营兵绝不可能真和太平军硬拼,所以欧振彩和他带出营的太平军将士始终关心的还是一里多外的吴军练勇,结果让欧振彩等人暗暗奇怪和欢喜的是,吴军练勇这次竟然没有马上排列让他们头疼万分的空心刺猬阵,还十分罕见的列起了四排横队主动向太平军起了进攻。见有机会可乘,欧振彩也没犹豫,马上把军队一分为二,五百人列队前进,正面迎战,另外五百人则从南面迂回去抄吴军练勇的后路。

与此同时,太平军的营地中突然炮声大作,早就蓄势待的太平军火炮突然同时开火,把十余枚炮弹打向了吴军练勇的横队,其中至少五枚炮弹打到了吴军练勇的队列中和队列前,炮弹弹跳间吴军练勇接连倒地,连死带伤不下三十人,太平军队列中和营地中也顿时响起了压抑已久的欢呼声音。

太平军的欢呼声很快就逐渐稀落,因为太平军将士已经目瞪口呆的看到,已经遭到了迎头痛击的吴军练勇竟然队列丝毫不乱,仍然还在端着枪稳步前进,同时欧振彩等人还隐约听到吴军练勇队列中有人大吼,“弟兄们,不要慌,不要乱,保持队列,继续前进!别忘了,洋鬼子死一半人还在列队前进,难道我们连洋鬼子都不如?!”

“三十米开枪!英国兵最骄傲的,就是三十米开枪!我们也要这样,三十米开枪!”

听到这喊叫声的太平军将士个个都怀疑自己听错了,但是让他们目瞪口呆的是,对面杀来这支吴军练勇还真的始终没有开枪,始终都在顶着不断落下的炮弹列队前进,气势平静得根本就不象是在枪林弹雨的战场上。相反倒是躲在营地里的太平军炮手出现了慌乱迹象,调整炮位间接连出现偏差,命中率明显下降了许多,填药装弹的度也有些下降,对不断前进的吴军练勇威胁反而减少。

随着彼此距离的不断拉近,眼看就要互相进入射程时,欧振彩很狡猾的命令自军士兵停止前进,举枪瞄准,而对面的吴军练勇却神色平静,依然稳步前进不止。距离相距约百米时,欧振彩也忍不住抢先下令开枪,枪声大作间,吴军练勇不断中枪受伤阵亡,然而令欧振彩等太平军将士难以置信的是,吴军练勇竟然还在继续列队前进,枪支虽然都对准了太平军的横队,却始终没有那怕一个吴军练勇沉不住气开枪射击。

还从来碰上过这样的亡命战术,太平军将士在重新装弹填药时难免出现了紧张慌乱,度为之大减,至到吴军练勇列队逼近六十米内,太平军阵中才6续响起枪声,继而靠着近距离射击的优势,对吴军练勇的命中率大为提升,吴军练勇中枪倒地的数量明显更多。然后……

然后欧振彩感觉自己快要疯了,都这么近了,吴军练勇竟然还没有那怕一个人开枪射击,仍然还是神情平静的列队前进,吴军指挥官的吼叫声也更加清晰可闻,“沉住气!沉住气!没有命令,不许开枪!”

终于,在付出了近百人的死伤后,吴军练勇终于还是逼近到了太平军阵前的三十米处,然后随着黄大傻的一声怒吼,第一排的吴军练勇终于瞄准敌人扣动扳机,打出了第一轮子弹。然后第一排的吴军练勇迅蹲地装弹,换第二排练勇瞄准射击,继而是第三排,第四排。

向英国龙虾兵学来的疯狂战术收到了让吴军练勇万分满意的效果,第一轮四队射罢,对面的太平军士兵至少死伤了两百人,余下的太平军士兵则承受不了这么恐怖的心理压力,纷纷离队撒腿逃命。再到吴军练勇打出第二轮子弹后,还敢在他们面前站着的太平军士兵已经寥寥无几,包括欧振彩都已经被亲兵拉着跑向了远处,留下满地的死尸和伤兵。

被吓住的还有从背后迂回杀来的另外五百名太平军士兵,看到了吴军练勇的疯狂和冷酷,这些迂回到了吴军背后的太平军士兵竟然纷纷驻步,看向吴军练勇的目光中也已经尽是畏惧。

这时,负责诱敌的黄大傻下了一道十分冷酷的命令,那就是命令练勇继续列队上前,用刺刀把正在地上翻滚惨叫的太平军伤员全部捅死,然后才命令横队掉头,又列队杀向后面的敌人。而在营中看到这一情景,林凤翔在大怒之余也没迟疑,马上就下令主力全部出动,亲自率领了来找这支残酷嚣张的吴军练勇拼命,期间欧振彩还挨了林凤翔的耳光,被林凤翔逼着去与那支迂回的太平军会合,同时林凤翔还怒吼道:“不管花多少代价,都要给老子把这支清妖拦住!今天老子不把这支清妖杀一个遍甲不留,老子就不姓林!跟他越小妖姓!”

欧振彩亲自督阵也作用不大,和之前一样,铁了心要学龙虾兵的黄大傻仍然是命令自军练勇三十米开枪,那怕是黄大傻本人都在列队前进中了一枪,也仍然还是一边捂住伤口一边指挥将士列队前进,直到来到三十米处才下令开枪。近距离的集体射击使得吴军练勇的命中率高得十分可怕,同样只是一波轮射,就有两百来名太平军死伤。而卡宾枪的射击度虽然不及击针枪那么快,却又远远胜过太平军的前装火绳枪,所以对拼排队枪毙期间,吴军练勇仍然稳占上风,照样是只用了两波轮射,就把后面的五百敌人打散击溃。

这时,仓促出营的太平军主力已经分兵冲杀过来,但黄大傻却指挥着吴军练勇仍然还是不慌不忙的列队向来路撤退,同时也照样捅死了所有中枪倒地的太平军伤兵。直到太平军的追兵逼近两百米内,黄大傻才命令麾下练勇排出吴越赖以成名的空心刺猬阵,保持着阵列不慌不忙的向来路缓缓撤退。

太平军将士一向最怕的就是吴军练勇的空心刺猬阵,不过也还好,这支追兵的任务是切断黄大傻的归路,远远就绕开了吴军刺猬阵迂回到后方列队拦截,而吴军练勇改四排轮射为刺猬阵后攻击力也严重下降,火枪对射时即便仍然稳占上风,却再也无法迅击溃拦路敌人,被迫放缓了脚步与太平军继续对射,拦路的太平军则且战且退,牵制住吴军练勇为主力进兵争取时间。

激战间,林凤翔终于带着主力杀到了近处,再大声喝令调兵遣将后,三个营的太平军将士立即三路出击,配合拦截队四面合围吴军黄大傻部,黄大傻则指挥练勇从容迎战,一边缓慢而又不可动摇的慢慢向来路撤退,一边不断装弹射击,射杀试图冲到面前近战的太平军将士。同时为了压制敌人冲锋,吴军练勇也逐渐开始被迫动用数量十分稀少的手雷弹,结果也收到了十分理想的效果,炸退了好几次太平军的集群冲锋。

看到自军的冲锋几次被吴军打退,林凤翔大怒下益坚定全歼这支吴军练勇的决心,一边不断催促军队起冲锋,一边提前分出一军去江阴东门外列阵,拦截吴越可能派出的援军。结果命令刚下达后,吴如孝却出现在了林凤翔的面前,还一见面就象林凤翔质问道:“林丞相,你什么疯?怎么会带着主力离开营地工事的保护,到这里来集结?越小妖如果这时候出动主力,那我们不是就要逼着和他决战了?”

得吴如孝提醒,林凤翔才现自己今天有些过于冲动,不该主动放弃对自军有利的营防工事,把所有主力都带到毫无遮拦的旷野上。但是看了一眼已经只剩下三百多人的吴军黄大傻部,又看了看远处的江阴城,林凤翔还是咬牙说道:“求之不得!越小妖真要是敢带着主力来和我决战,我正好和他拼一个你死我活!”(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 乐极生悲

对吴军练勇来说,江阴这一仗的激烈程度绝对要过当初的江宁突围战,当时吴军练勇面对的敌人虽然远比现在多,但当时吴军练勇人人拿的都是高射的击针枪,弹药也比较充足,可以强力有效的压制太平军的冲锋。而现在黄大傻这个营的吴军练勇手里拿的却全都是卡宾枪,射比较慢又容易后膛漏火,对太平军的冲锋压制力度不够,被太平军冲到近前的次数大增,继而也只能是被迫与太平军展开最为残酷的刺刀白刃战。

激战中,压制不住太平军的冲锋突袭,配备的手雷弹又少得可怜舍不得随便乱用,黄大傻麾下的吴军练勇也只能是端起刺刀和太平军正面硬拼,连捅带砸的太平军士兵刺刀见红,太平军将士的白刃战经验丰富,吴军练勇的训练严格又有战术配合,棋逢敌手厮杀天昏地暗,如火如荼,中刀中枪的惨叫声闷哼声此起彼伏,喊杀声不绝于耳。

肚子上已经中了一枪的黄大傻伤口一直在渗血,但即便如此,性格憨直的黄大傻仍然还是端着刺刀接连捅翻了两个对面敌人,口中不断大喊的也是稳住阵形,扎稳阵脚,不许后退一步。还是到了对面敌人大量聚集时,黄大傻才终于扔出一枚手雷炸散敌人,而后又拔出左轮枪连续开枪,杀退了专门冲着他来的太平军人群。

势头稍受遏制,但已经总结出了不少与吴军交战经验的太平军将士同样是死战不退,那怕没有机会冲散吴军刺猬阵也仍然死死以白刃战缠住吴军练勇,为后续援军近身争取时间,而林凤翔也毫不犹豫的一口气又投入了两个营的兵力,加固加深对吴军刺猬阵的包围。率军作战的太平军将领更是个个身先士卒,带着麾下将士冲杀不休,红着眼睛与吴军练勇生死相拼。

吴军练勇的伤亡数字迅上升,空心刺猬阵几乎被压迫成实心阵,但江阴那边还是没有半点出动援军的迹象,黄大傻口里也一直在不断大吼,“挺住!挺住!不要忘了洋鬼子是怎么打的,我们汉人难道连洋鬼子都不如?杀!给我杀!”

憨直归憨直,黄大傻打仗也不是全然不会用脑子,当太平军的后续援军上来轮换作战人群大量聚集时,黄大傻就突然大吼道:“有手雷的,每人一颗,给我扔!”

吼叫着,黄大傻再次扔出一枚手雷,有资格装备手雷的吴军什长哨长也扔出了一枚枚手雷,三十来枚手雷先后向四面八方飞出,出一声声巨响,也爆出一阵阵恐怖的冲击波,太平军将士惊叫着东倒西歪,惨叫不绝。每一名吴军练勇却都在心中万分遗憾,因为他们手中总共就只八十枚手雷,又已在此前的战斗中用了一些,这样的攻击顶天能打出两波,不然的话,就算手里全都拿的是卡宾枪,吴军练勇也丝毫用不着害怕对面敌人。

遗憾无用,乘着太平军被炸乱的机会,吴军练勇立即起反冲锋夺回阵地空间,刺刀捅刺配合左轮枪连续开枪,杀得太平军将士连连后退,总算是重新稳住了一度摇摇欲坠的阵形。

在远处看到这一情况,林凤翔当然是窝火万分,立即大声催促士兵继续冲锋,绝不能向后退却前功尽弃。而旁边的吴如孝却是忧心忡忡,赶紧对林凤翔说道:“林丞相,越小妖的战术已经非常明确了,就是用这支妖兵勾出我们的主力,以有备对无备和我们展开决战。再这么打下去只会正中越小妖的下怀,我们必须另外想办法。”

“另外想什么办法?”林凤翔没好气的反问道:“难道要现在就退兵?继续长越小妖的威风?”

“稍微示弱,也不算什么坏事。”吴如孝飞快说道:“现在退兵,撤回去我们还有工事可依,就算越小妖倾巢来战我们也有把握挡住他,但再这么打下去,越小妖突然出兵,战事一旦不利,我们再想撤回去就没那么容易了。运气稍微差点,说不定我们的营防工事都得被我们的败兵给冲垮了!”

知道吴如孝说得有道理,林凤翔确实有些动摇,然而就在这时候,远处的江阴东门那边却突然传来了喧哗声音,紧闭的城门开启,队列整齐的吴军练勇大步出城,迅越过护城河在城外列阵。见此情景,林凤翔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的大吼道:“打旗号,让黄益峰马上冲锋,不要给越小妖列阵的机会!”

旗号打出,率军一千五百在江阴东门城外列阵的林凤翔部将黄益峰也没迟疑,马上大声下达冲锋命令,他麾下的太平军将士也知道一旦让吴军练勇列好战阵只会更难对付,闻令下全都足冲锋,吼叫声顿时响彻天地。然而很快的,黄益峰和他的部下却又突然看到……

二十支古怪的铁管突然在四十名吴军练勇的保护下越阵而出,一尺多长的铁管黑黝黝的没有多粗,由一名吴军练勇双手拿着按在地上,看上去似乎毫无威胁,但是很快的,太平军将士却又看到,另一名吴军练勇突然把什么东西放进了那些铁管里。再然后……

再然后,当然是原始掷弹筒的炮弹第一次在战场上炸响了,二十枚内装苦味酸的炮弹呈抛物线飞出,带着白烟落入太平军人群中,剧烈的爆炸声也紧随着接二连三的响起。与之相伴的,当然又是火光四射,弹片乱飞,躲避不及的太平军将士不是弹片射中,就是被爆炸产生的冲击波,还有特别倒霉的被苦味酸火焰烧燃衣服毛,惨叫声接连不断,冲锋队型也顿时一片东倒西歪。

知道吴越的主力肯定无比难打,黄益峰虽然惊骇却也没有慌张,只是大声催促士卒继续冲锋,不给吴军练勇重新装填炮弹的机会。可是黄益峰很快就绝望了,一轮炮弹打出后,吴军练勇竟然马上又往那些黑铁管里装上了新的炮弹,轻响声中,那些炮弹居然马上又飞上了半空,准确打进太平军的人群中,再次出阵阵可怕的爆炸声响。

“越小妖的火炮会连?!”

无数太平军将士难以置信的惨叫了起来,黄益峰本人更是脸色苍白,心中下意识的闪过这样的念头,“这一仗,又输定了!”

确实是输定了,在吴军练勇突然使出的原始掷弹筒面前,本来就畏吴军如虎的太平军将士再无斗志,冲锋间为了避弹队形自行散开,还有许多人开始掉头往后跑。而乘着这个机会,先出城的吴军练勇已然排好了战斗队列,以击针枪掩护好了掷弹筒队,后面的练勇源源不绝的出城,迅补强战阵,再到太平军士兵冲到面前时,不再留力的吴军练勇迅纷纷扣动扳机,打出珍藏多时的击针枪子弹,眨眼间就打退了队形大乱的太平军。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的军歌声也在吴军阵中响起,军歌嘹亮,队列整齐的吴军练勇形似游龙,源源不绝从城内向城外开拔,以炮营为先锋,迅在城排出了一个品字形战阵,吴越则把自己那面张牙舞爪的吴字大旗列在了最前面,亲立旗下令进攻,三个营的吴军练勇高唱军歌,大步前进,气势汹汹杀向已经被黄大傻营队成功诱出营外的太平军主力。

考验林凤翔和吴如孝指挥能力的时刻到了,虽说兵力方面太平军还占着绝对优势,但是蓄势已久的吴军主力面前,一向勇冠三军的林凤翔却彻底动摇了,拿不定主意是否要和吴越打这场决战。吴如孝更是一再苦劝,“林丞相,不能犹豫,越小妖这次出击非同小可,我军准备不足,仓促决战把握极小,还是先把军队撤回去,回营去采取守势才最把稳。”

迟疑了约有半分钟,林凤翔终于还是一跺脚,下令鸣金收兵退军回营,并且立即布置撤退顺序和殿后队伍。然而令林凤翔和吴如孝都大吃一惊的是,他们的鸣金铜锣才刚一敲响,正在前方和吴军黄大傻部苦战的一千多太平军竟然都马上足向后飞奔,撤退时仓促得就好象吃了败仗一样,露出胆气早怯的败象。而已经只剩下了两百多人的吴军练勇在黄大傻的指挥下,竟然端着刺刀毫不犹豫的起了追击,驱逐着数倍于己的太平军败兵为前锋,直接向着林凤翔的旗阵杀来。

为了避免旗阵被自家败兵冲乱,怒不可遏的林凤翔立即下令对着自家败兵开枪,然而把自家败兵打得四散逃亡后,林凤翔却又张口结舌的看到,已经伤亡惨重的吴军练勇竟然脚步丝毫不停,顶着太平军的枪林弹雨继续冲锋不止,还刚到五十米内就马上抛出了剩下的所有手雷,炸乱了太平军的火枪队,继而乘机冲进乱军中和太平军展开刺刀见红的白刃战。

很清楚这时候带头逃亡只会导致军队彻底崩溃和混乱,林凤翔硬着头皮催军上前迎战,和两百多名吴军练勇缠斗在了一起。然而随着吴军主力的迅逼近,两百多吴军练勇越战越勇,兵力占据绝对优势的太平军将士却是越打越心慌,队伍中不断出现逃兵,反倒出现了被吴军练勇打垮的念头。

看情况不妙,吴如孝只能是赶紧一拉林凤翔要他赶紧走,林凤翔坚决拒绝,吴如孝则大吼质问林凤翔是不是想当韦昌辉第二?将来还想不想再找回这个场子?挨了训斥的林凤翔这才一咬牙一跺脚,掉转马头向营地撤退。

兵败如山倒,看到林凤翔都带头逃命了,已经开始被吴军练勇压着打的太平军中军瞬时崩溃,从上到下都是撒腿向来路逃命,连累了两旁队形严整的太平军队伍也是一片大乱,将领士卒再无战心,全都是争先恐后的向营地逃命。黄大傻率领的吴军练勇则紧咬住太平军中军的屁股不放,紧紧追杀不止,后面的吴越也下令全军加快前进,去抓太平军仓促回营的难得战机。

汹涌的败兵人潮迅淹没了太平军的各处营门,你推我搡间,即便是光线充足的白天,都有无数的太平军将士被同伴践踏致死,伤兵尸体填满护营壕沟,冲垮栅栏把鹿角拒马踩成碎片,林凤翔和吴如孝再是如何呼喊阻止都毫无作用命令声被彻底淹没在了巨大的喧哗声中。

战机难得,吴越果断命令掷弹筒队跑步前进,把炮弹倾泻到太平军人群头上,结果也正如吴越所愿,又挨了这么一下后,原本就乱成一团的太平军败兵人群更是变成了无数的没头苍蝇,你争我夺的逃命期间冲垮更多的营防工事,继而又冲垮了无数太平军的营内设施。再到吴军主力杀到太平军营前时,曾经形如铜墙铁壁的太平军营门处早已是一片坦途,铺满了层层叠叠的太平军将士尸体。

见势已极,林凤翔也彻底死了凭借中军营地坚守的心,听取吴如孝的建议直接冲着水寨去了,许多聪明的太平军将士则跑得更快,更多的太平军将士则是在营地内到处乱跑。吴越挥师追杀,势如破竹的直接拿下太平军中军营地,还亲手砍倒了林凤翔的丞相大旗,吴军练勇则不断开枪捅刀,拼命扩大战果。

这时,看到胜局已定,台文英和李添潮等清军将领也带着绿营兵勇来拣便宜了,大打顺风仗砍杀太平军败兵间比吴军练勇还更狠更猛。最为贪功的台文英还乘着吴军练勇专心搜杀营中残敌的机会,带着绿营兵直接杀向了太平军的水寨码头,甚至还喊出了活捉林凤翔的狂妄口号声。可惜……

可惜却被做困兽之斗的太平军抽了一个满地找牙,已经无路可退的太平军将士在码头上殊死反抗,转眼间就把战斗力为负的清军绿营打得抱头鼠窜,然后乘机抓紧时间登船往江心逃命。冲了两次都被太平军杀退,台文英也没了办法,只能是赶紧派人去向吴越求援,请吴越赶紧带军队过来帮忙。

也是到了收到台文英的求援时,被胜利冲昏了头脑的吴越才恍然大悟的醒味过来,一拍脑门大叫后悔,然后才赶紧带着吴军练勇杀向码头。可是这么做已经太晚了,不要说林凤翔和吴如孝早就已经上到了战船逃走,就连太平军的精锐战兵都已经大部分登船,吴军练勇再是如何对着码头开炮开枪,所杀死杀伤的也都是未及上船的太平军二线士卒,看似斩获颇丰,实际上对太平军伤害不大得百姓支持,这样的二线炮灰太平军可是想怎么拉就怎么拉。

没能成功取下林凤翔和吴如孝的级,吴越当然是大叫后悔,然而看着正在向上游逃命的太平军船队,吴越嘴上倒是叫后悔了,心里则是在冷哼,“林凤翔,我这次可是故意饶了你一命。别让我失望,以后多为我杀点八旗寄生虫,不然你就是对不起我!”

即便在最后关头悄悄手下留情,吴军练勇这一战的斩获仍然还是让杨文定等满清官员欣喜若狂,仅是级就砍下了近四千颗,俘虏过三千,缴获火炮十五门,粮草辎重无法计数。同时因为太平军主力败退得太过突然的缘故,林凤翔和吴如孝甚至还来不及撤回占据无锡县城的军队,清军只要迅封锁住狭窄缓慢的江阴运河,就可以把无锡那支太平军孤军变成瓮中之鳖,又一场大捷等于是唾手可得。

值得一提的是,吴越用来诓骗林凤翔和吴如孝的那个迂腐秀才黄植生竟然还活着,还正好被吴军练勇救出,再被带到吴越面前时,黄植生还跪在吴越的面前放声大哭,连连磕头说道:“吴大人,小的没招,小的什么都没招!长毛再对小生如何的严刑拷打,小生都没有改过口,坚持说江阴城里已经断了粮!”

“知道知道。”吴越笑着说道:“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的铁骨头,不错,以后你跟我混吧,我会尽量提携你的。”

安抚好了痛哭流涕的黄植生,到了天色全黑吴越收兵回城时,杨文定自然是亲自率领全城文武官员到城门前迎接吴越的凯旋之师,还一见面就对吴越说道:“贤孙婿,打得好!捷报我已经写好了,明天就用六百里加急送到京城,向万岁为你请功。”

吴越笑笑,刚想主动开口把功劳分一份给杨文定时,不曾想远处却突然奔来几骑,为的骑士还大声表示他的身份,说他是御前侍卫景寿,还是咸丰大帝派来的宣旨钦差。杨文定不敢怠慢,赶紧拉着吴越等人跪地接旨,谁知景寿刚一拉开圣旨就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江苏巡抚杨文定督师镇江期间,畏战怯敌,屡催不进,临阵之际又先逃命,致使镇江兵败,丧师辱国,着即罢去江苏巡抚一职,押赴京城交部议罪!钦此!”

景寿还没把圣旨念完,杨文定就已经彻底瘫在地上了,正指望杨文定这个顶头上司为自己挡灾的吴越听了也是有些焦急,赶紧开口说道:“钦差大人,杨抚台确实在镇江打了败仗,但他那是实力与长毛逆相差太远,输了又是情有可原。还有,我们今天又打了这么大一个胜仗,难道还不足够抵消他的镇江兵败之罪?!”

景寿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先看了看左右,小声提醒了吴越赶紧谢恩,然后才走到吴越的面前,低声说道:“吴大人,小的是肃中堂的人,肃中堂要我告诉你,镇江这次败得太惨,皇上龙颜震怒,朝廷又不可能动向荣、和春和邓绍良他们,所以他对杨抚台的事也是有心无力,望你体谅他的苦衷。但吴大人你也可以放心,杨抚台到了京城,肃中堂还会再想办法救他,绝不会让他被判得太重。”

吴越哑口无言,其实吴越心里也非常清楚,以杨文定江宁和镇江战场上的表现,咸丰大帝就算把他砍了也绝对没冤枉他,只不过希望杨文定能替自己遮风挡雨吴越才力保他,现在实在保不下来,吴越也是毫无办法。

顿了一顿后,景寿又低声说道:“还有,吴大人,你上那道请求军饷的折子,因为僧格林沁和麟魁他们搞鬼,皇上不但没答应,还有不太好的口谕要我带给你。这里人多,皇上口谕我就暂时不宣了,等到了僻静的地方再说。”

要换了寻常的大清官员,听到景寿这么说就算不被三魂吓飞六魄,也非得提心吊胆心惊肉跳不可,惟有吴越例外,听到景寿这么说,吴越还悄悄撇了撇嘴,心道:“狗屁口谕!野猪皮家的口谕,在我这里就是狗屁!老子就不信了,他野猪皮九世现在敢把老子给罢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 养贼自重

咸丰大帝确实没罢吴越的官,但是让景寿带来的所谓口谕的语气也非常不善。

“皇上口谕,宁镇守巡道吴越跪接!吴越,朕叫你进兵镇江,你竟然还敢对朕要银子?朕先后给了你十一万两银子,你还觉得不够?你自己说,你才给朕办出了多少团练,给朕打了几个胜仗?要银子,没有,先把长毛杀几千来再说!钦此!”

复述完了咸丰大帝的所谓口谕,怕吴越误会,景寿忙又说道:“吴大人,你的军饷和别人比起来,是要少上许多,但向荣、琦善和周天爵他们带的毕竟是旗兵和绿营,你办的是团练,军费饷银按理来说应该是在地方上自行筹措。由朝廷给你支付军饷,一旦开了这个先例,各地团练也向朝廷伸手要钱要粮,朝廷如何应对得了?所以僧王爷和麟魁他们用这个借口反对朝廷拨给你军饷,肃中堂就算想帮你说话也没办法。”

吴越板着脸不说话,其实吴越并不缺军饷银子,越来越富庶的上海有的是富商士绅愿意捐钱捐粮给吴越办理团练保卫上海,但是一想到自己付出这么多牺牲打了这么多代价,从满清朝廷那里弄到的银子却远不如向荣、琦善和周天爵等草包蠢货,吴越就气不打一出来太不公道了!

察言观色见吴越神色不善,景寿便又主动说道:“吴大人,肃中堂也让下官给你带了一句话,你如果真的缺银子,大可以自己想办法弄银子,只要不违国法,用什么办法都行,朝廷那边,他会给你想办法,绝不会再让僧格林沁和麟魁他们捣你的乱。”

压根不知道肃顺这个承诺有多重要,吴越只是闷闷不乐的点头,随口谢了肃顺对自己的照顾,旁边的赵烈文却是眼睛一亮,忍不住露出了一些喜色。陪着吴越刚把景寿送走,赵烈文还不顾吴越已经快要累垮,迫不及待的就一把拉住了吴越,飞快说道:“慰亭,好事啊,有肃中堂答应给你帮忙,你这次就算想不财都难了。”

“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吴越打着呵欠疑惑问道。

“肃中堂让你自己想办法弄银子,又答应帮你在朝廷上活动,这等于就是给你财的机会啊!”赵烈文兴奋的说道:“这么好的机会,慰亭你怎么就不想想如何好生利用,反倒还唉声叹气的?”

“如何好生利用?”吴越确实累得不行,连脑子都难得开动,只是直接问赵烈文。

“办法多的是,我这会已经想到了两条。”赵烈文竖起了两个指头,说道:“第一,请肃中堂让皇上和朝廷允许你以盐代饷!盐税有多重要我就不说了,朝廷对私盐也一向查得极紧,但你如果求得朝廷准许你捆盐自卖,换取军饷,等于就是开辟了一条源源不绝的财源,从今往后,你就再也不用为军饷愁了!”

坚持着盘算了片刻,觉得赵烈文说得很有道理,吴越这才点了点头,又问道:“那第二个办法呢?”

“第二个办法不是我想出来的,是我四姐夫周腾虎长期以来的一个心愿。”赵烈文又说道:“请朝廷准许你自铸银元,借口为了向洋人购买武器方便,还有赚取利润充当军饷,让朝廷准许你在上海开办银元铸造局,把市面上的杂银收上来铸造成与洋人银元等值的大清银元,让你既方便和洋人交易,又可以从中牟取暴利。”

吴越在经济上并不擅长,但是铸币权有多重要吴越还是懂的,所以吴越也没犹豫,点了点头就打着呵欠说道:“好主意,按你的想法,把这两个办法写成折子和给肃中堂的书信,景寿回京的时候让他顺便带回去。我太累了,得休息了。”

说罢,吴越还真累得连眼皮都再睁不开,最后还是赵烈文亲手把吴越给搀回了房休息。

身份和环境不同了,不管再怎么累,吴越都不敢象以前那样一觉睡到中午吃饭的时间了,第二天天才刚蒙蒙亮,吴越就赶紧爬了起来办理各种事务,而第一件事则是去景寿的钦差行辕探望已经罢免了官职的杨文定。结果让吴越颇心酸的是,才一个晚上没见,杨文定仿佛就象苍老了十岁一样,还一见到吴越就是老泪纵横,吴越无奈,只能是好言安慰于他,承诺一定想办法为他求情,也一定请景寿在北上路上好生照顾他,好说歹说才让杨文定稍微安静了下来。

稍微冷静后,杨文定当然又想起他孙女和吴越的亲事,忙抹着眼泪向吴越问道:“慰亭,你和老夫孙女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说这话时,手里已经没有了交换筹码的杨文定语气里都已经带上了一些哀求,而吴越虽然很想赖帐反悔,但脸皮毕竟没有厚到那个地步,所以吴越也只能是硬着头皮说道:“请祖父放心,孙婿一定会尽快派人到定远去与岳父商定婚期,尽快把你的孙女迎娶过门。至于祖父你的其他家眷,你也可以放心,只要我还有一口饭吃,我就绝不会让他们饿着。”

听到吴越这话,曾经与老吴家斗得死去活来的杨文定当然忍不住又是老泪纵横,哭哭啼啼的只是向吴越道谢。吴越无可奈何的继续安慰时,赵德辙、台文英和莫载也先后来到了景寿的钦差行辕探望杨文定,也是乘着这个机会,吴越赶紧与众人商议起了江阴今后以谁为,结果让吴越颇意外的是,官职比自己高的赵德辙和台文英竟然都主动退位让贤,表示愿意听从吴越的指挥,让吴越接管江阴城防和城里的粮草军队。

推辞不过众人的好意,吴越也只好暂时挑起了这个担子,结果正当吴越与众人商议下一步的行动计划时,门外又突然有人来报,说是新任两江总督怡良派遣游击邓良辅率领两百兵勇押送食盐抵达江阴,请吴越和赵德辙等江阴大佬去处置。

有些哭笑不得的带着江阴众官去见到了怡良派来的邓良辅时,结果还真被吴越给猜中了,杨文定派出的两个信使果然有一个侥幸抵达了常州府治武进城,见到了驻扎在那里的两江总督怡良,怡良还真的相信了江阴城里只缺盐不缺粮的鬼话,就真的派人给江阴送来了一百石食盐和一些火药。

哭笑不得把真相告诉了怡良的部将邓良辅后,白跑了一趟的邓良辅也没介意,恭维了吴越一番后还让人押来了一个太平军俘虏,说是他在运盐路上抓到的,还从他身上搜到了林凤翔命令无锡守将谢长沙弃城突围的书信,同时那俘虏交代林凤翔就只派了他一个信使,所以谢长沙那边很可能还不知道太平军主力已经败逃的情况。

既然已成孤军的无锡太平军还没有跑,对吴越来说光复无锡的一场功劳自然是唾手可得,然而就在吴越大喜的时候,邓良辅却又拿出了一道书信,说是两江总督怡良写给吴越的亲笔信,还是叙旧的私信,吴越听了自然一楞,疑惑说道:“怡制台和我叙旧的书信?我没见过他啊?”

“吴大人,你是没见过我们怡制台,可他认识你,还和你爷爷吴大人很熟。”邓良辅谄媚的说道:“吴大人可能有所不知,鸦片战争时,林文忠公蒙冤被罢去官职后,怡制台他接任两广总督后,不但林文忠公就住在怡制台的家里,你的祖父吴大人也是继续为怡制台担任通译,所以怡制台不但知道你,还和你的祖父小有交情。”

翻了翻白眼,心说如果不是老子现在混得这么好,你怡良能把我放在眼里?但是能和主管两江军事的怡良打好关系,无疑也是好事一件,所以吴越也只能是赶紧大叫原来还有这事,然后接过了怡良的叙旧书信细看,不过书信的内容却没什么营养,怡良除了介绍他和吴健彰的昔日往来情况后,再有就是以吴越的长辈自居,希望能和吴越尽快见上一面。

盘算了片刻,为了讨好怡良,吴越还是叫赵烈文替自己给怡良写一道书信,请怡良亲自率军出征无锡,与自己会师无锡城下共同攻城然后自然是顺手把功劳分一份给怡良,以做讨好。

赵烈文一口答应吴越的要求,接着却又说公务太多暂时没时间动笔,好在这事不急,吴越也没勉强,只是赶紧派人设宴款待,然后又忙着去接管江阴政务军务,安抚伤兵和组织百姓清理战场,很快就把这件事忘在了脑后。

最后,还是到了吃午饭的时候,赵烈文才逮到和吴越单独说话的机会,叫吴大赛守住房门不让外人偷听后,赵烈文直接向吴越问道:“慰亭,你真的打算和怡制台联手去攻打无锡?”

“当然。”吴越一边嚼着饭菜一边点头,含糊着说道:“杨文定倒台,新的江苏巡抚上任前,我的顶头上司就只有怡制台了,不把他捧好点,说不定他就会扛不住向荣和琦善他们的压力,逼着我去宁镇战场当炮灰了。”

“慰亭,如果你这么想,那你就错了,还是大错特错!”赵烈文冷笑说道。

“什么意思?”吴越又被赵烈文弄得一楞,忙问道:“我怎么错了?”

“你一旦拿下无锡,怡制台不但不会感谢你,相反还有可能真的把你派到宁镇战场上去当炮灰!”赵烈文冷冷说道:“慰亭你怎么不想想?你光复了无锡,镇江以东就再没有了长毛威胁,你的军队也空闲了下来,在这样的情况下,向荣和琦善这些钦差大臣能不马上盯准你,逼着怡制台派你去宁镇战场当炮灰?到时候仗你打、人你死,功劳是向荣和琦善的,你乐意看到这样?”

吴越脸色一变,顿时呆住,这才想起了这个重要问题自己只要闲下来,琦善和向荣这些钦差就肯定会马上盯上自己!

“慰亭,你是军事天才,也是洋务天才,但你在官场上确实还需要一些磨练。”赵烈文指出道:“你该不会连养贼自重这句话都没听说过吧?当年吴三桂为了留在云南当土皇帝,向洪承畴请教办法,洪承畴就直接告诉他不可让云南一日无事!你如果不想到宁镇战场当炮灰,想让朝廷更加注重你,唯一办法也是不可让镇江以东一日无事!”

“只有留下无锡这股长毛,怡制台才有名正言顺的借口拒绝向荣和琦善他们抽调你到宁镇参战!你向朝廷请求以盐代饷,自铸银元,才有可能得到皇上和朝廷的批准!”

盘算了片刻,吴越突然问道:“那我应该怎么做?”

“两个办法,一是夸大贼情,二是叫苦!”赵烈文沉声答道:“夸大贼情,把无锡这股吹嘘得越厉害越好,甚至可以故意派绿营在他们面前打一两个败仗。叫苦,上折子说你在江阴大战中损失惨重,士卒死伤过多,弹药消耗一空,人缺粮马缺料军缺饷,把你困难夸大十倍!反正有江阴大捷在手,你还怕朝廷为你久久夺不回无锡而降罪?他们真要降罪,你就向朝廷要援军,叫朝廷的援军来打无锡城!”

慢慢点了点头后,吴越又迟疑着说道:“但是怡制台那边,他离无锡也不远,很清楚无锡长毛的情况啊!”

“哈哈哈哈哈!”赵烈文放声大笑了起来,然后笑着低声说道:“慰亭,你在这方面还真是实诚啊!故意把无锡长毛留下,难道对他怡制台就没有好处?无锡那股长毛对你来说,反手可灭,根本不足为惧,但是把他们留下,从苏杭湖州运来的军粮,就必须在无锡下游上岸,改走6路到无锡上游重新装船运往镇江,其中可以做多少手脚,捞多少油水,怡制台就看不出来?”

“还有。”赵烈文的声音更低,狞笑道:“把无锡这股长毛留下,怡制台就不用担心朝廷和皇上把苏南的兵勇抽调一空,有军队在手,怡制台就不用他的治下安全,更用不着担心象杨抚台一样,被朝廷逼着率军到宁镇战场参战,去受向荣和琦善的鸟气还背黑锅!”

说到这,赵烈文又微微一笑,低声补充道:“另外还有一点,琦善当年背着朝廷和洋人签订《穿鼻条约》,当时这件事就是怡制台向朝廷揭的,为了这事琦善差点丢了脑袋,和怡制台早就结下了不共戴天的死仇!在这样的情况下,怡制台能不防着琦善利用手里的钦差权力整他,能不琢磨着离琦善越远越好?”

又沉默了许久,吴越才叹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我在这些方面,确实太缺经验和城府,你说得对,无锡这股长毛确实不能歼灭,必须把他们留下!”

稍微盘算了片刻,吴越吩咐道:“惠甫,那这样,你替我写信给怡制台,语气尽量尊敬些,然后告诉他,就说无锡这股长毛非同小可,贼将谢长沙更是长毛名将,勇冠三军有万夫不挡之勇,我的军队在江阴大战中又损失惨重,弹药消耗一空,实在无法出兵把无锡长毛歼灭,只能是暂时先派五百绿营到无锡城外牵制长毛,能帮着他打下无锡就打,实在打不下来就帮助他护送粮草越过无锡运往宁镇战场,请他务必要体谅我的苦衷。”

“长进得真快,连暗示都会了。”赵烈文笑道:“相信以怡制台的聪明才智,一定会非常高兴的接受你这个晚辈的请求,答应让你在江阴驻扎休整,等待弹药补给。”

“还不是你这位老师教得好?”吴越笑着回答道:“成天和惠甫你呆在一起,我就是想不学坏点都不行啊。”

被赵烈文料中,吴越的书信被快马送到了武进城后,官场老吏怡良果然是高高兴兴的接受了吴越的请求,一边派遣千余兵勇到无锡城外和吴越派出的绿营会师,保护运河航道,一边亲自提笔上书,把无锡城里的一千多二线太平军夸张为近四千人,也随便吹嘘了太平军名将谢长沙一通,让大清朝廷和咸丰大帝都知道不是怡制台和吴越不想拿回无锡城,只是客观情况太过困难,无锡城里的太平军太过厉害,所以才没办法。

其实也用不着吴越和怡良过于吹嘘无锡太平军,林凤翔率领的太平军主力被吴军练勇击溃后,许多没能上船逃生的太平军将士几乎都选择了南下逃往无锡城,去投靠驻扎在这里太平军谢长沙部,给谢长沙补充了不少可战之兵。而谢长沙也是一个死脑筋,明明知道林凤翔和吴如孝已经跑了,却因为没有收到突围命令,同时也因为水6道路都已经被清军封锁的缘故,断然拒绝了一些部下提出的弃城突围建议,选择了死守城池等待援军,有意无意的成为了一颗扎在了运河咽喉的大钉子。

于是乎,很快的,向荣、琦善等钦差大臣催促怡良和吴越尽快夺回无锡的命令就雪片一样的飞进了武进城和江阴城,但怡良和吴越却是心照不宣,异口同声,“没武器,没弹药,没兵,没军饷,无锡长毛太厉害,打不过,拿不回来!如果你们不信,可以自己出兵来打无锡长毛!”(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章 举贤不避亲

吴越在江阴****伤口,苏东战场和宁镇扬主战场一起陷入僵局的时候,中原战场却突然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大变化,久攻清军重兵云集的怀庆城不下,李开芳和吉文元率领的太平军北伐军突然继续西进,一举拿下垣曲小城,又抢在胜保、托明阿等追兵抵达前渡过黄河,一举突破了咸丰大帝精心布置的黄河防线,杀入山西境内。

收到这消息,咸丰大帝气得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大骂中原清军总指挥胜保为败保,如果不是吴越江阴大捷的喜讯突然传来,咸丰大帝差一点就向把胜保提前革职问罪,遣戍新疆。

江阴大捷的喜庆气氛很快又被朝臣激烈的争论扰乱,因为吴越在红旗报捷的同时,还递上请求以盐代饷和自铸银元的折子,对经济一窍不通的咸丰大帝为了节约开支和奖励屡战屡捷的吴越,倒是无比动心想要答应。但是恨吴越入骨的僧格林沁、穆荫、麟魁和一些目光长远的满清文武却坚决反对,指出吴越此举不但是贪得无厌,还包藏祸心。

反对声音最大的是以盐代饷,盐税是满清朝廷的三大赋税来源之一,在财政紧张到已经开铸当五十文大钱的情况下,这条重要的财政来源自然容不得出现半点闪失,而吴越说拿盐巴抵饷要咸丰大帝同意自己捆盐自卖,实际上就是挖盐税的墙根,一旦开了这个先例,各地团练纷纷要求效仿,那么各地团练为了多挣钱肯定会想方设法的多卖私盐,官盐销售势必遭到冲击,官盐卖不出去就收不上税,团练私盐卖得越多,官盐就卖得越少,满清朝廷的盐税收入必然为之大减,私盐销量远远过官盐肯定是必然之势。

反对允许吴越自铸银元的声音比较小,但反对这点的也都是真正懂经济的人。户部满尚书费莫·文庆态度最为坚决,叩大声说道:“万岁,吴越奏请以盐代饷,此事尚可变通考虑。但是吴越奏请自铸银元,此事却万万不可!”

“为什么?”不懂经济的咸丰大帝疑惑问道:“难道此事也有什么弊端吗?”

“非也,铸造银元,此事非但没有弊端,相反还是利国利民的一件大好事!”

文庆语出惊人。结果不学有术的咸丰大帝自然是更加糊涂了。忙又问道:“此事好在何处?既是利国利民之举,那你为什么又要坚决反对?”

“禀陛下,此事非一言半语所能解释,奴才只拿粗略介绍。”文庆说道:“我朝之初,钱贵银贱,常有民间奸商收购铜钱铸造铜器牟取暴利,雍正爷为了制止这项弊端,一度被迫把铜钱的铜铅之比由铜铅各半改为铜四铅六。”

“而自先皇起,洋钱银元大量流入大清,因其方便携带和计算。迅通行长江南北,洋人除了用银元收购大清茶叶生丝外,又乘机大量收购大清的银锭生银回国大量铸造银元,从中赚取利润,逐渐造成大清银贵钱贱。”

“鉴于此情,当时便有人上书先帝,请求自铸大清银元,以便民间使用和与洋人贸易,但因为各种原因,先帝没有采纳。而现今吴越恳请自铸银元。倘若圣上准允,那么就只会出现两个结果,第一就是吴越乘机在银元中大量惨杂铜铅,降低银量。坑害百姓牟取暴利。第二则是吴越所铸之钱质好量足,通行长江南北,百姓只用吴越所铸之钱,吴越乘机收购白银大量铸造银元,同样从中牟取暴利!”

文庆已经解释够浅显了,但聪明过人的咸丰大帝却还是听不懂。又说道:“文爱卿,你说的第一个结果朕明白,但第二个结果朕就不懂了,若是同意吴爱卿自铸银元,他铸的钱质好量足通行南北,方便百姓使用,这是好事啊?吴爱卿又如何拿从中牟取暴利?”

“皇上,因为洋人的银元并不是纯银,其中多少搀杂了一些铜铅,但我们大清朝廷使用的却是纯银啊!”文庆苦笑着说道:“这一枚银元的区别虽然不是很多,或许吴大人只能每一枚银元只能赚取一分半厘的银子,但数量多了,吴大人从中间赚的银子就非同小可了!”

咸丰大帝终于恍然大悟,暗骂了一句吴越果然不安好心后,然后咸丰大帝又奇怪的问道:“文爱卿,既然铸造银元有利可图,先皇时也有人上书请求朝廷自铸银元,那先皇为什么就不准允呢?还有,你既然懂这个道理,那你为什么就没想过请朕准允户部自铸大清银元,乘机开辟一条新的财源?”

文庆苦笑了,旁边的文武百官也纷纷苦笑了,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敢告诉咸丰大帝这个问题的真正答案。最后还是到了咸丰大帝再次追问时,在反腐方面很对得起野猪皮家族的肃顺才站出来,拱手答道:“皇上,**不除,银元难铸!我朝有明文规定,进出藩库国库者必须穿无袖无袋的短褂,出库后还必须就地倒立一次,以防夹带盗窃银锭,但即便如此,各地藩库与国库的白银仍然失窃严重……。”

说到这,肃顺顿了一顿,又说道:“若是自铸银元,铸出来的银元无法辨别含银多少,提银出库,化银铸钱,环节增多,其中弊端也就更多,先皇大概就是出于这个考虑,才没有准许自铸大清银元。文尚书应该也是害怕这点,所以才不敢请皇上你实施此举。”

文庆默默点头,承认肃顺说出了他的心理话,文武百官也个个不吭声,还有人幸灾乐祸,知道那些喜欢把银子塞在****里偷出来的库兵老爷肯定要把肃顺恨到骨子里。咸丰大帝则是瘦脸阴沉,许久后才骂道:“这群蠹虫,朕迟早要把他们杀光杀尽!”

肃顺点点头,又突然灵机一动,很对得起吴越的对咸丰大帝说道:“皇上,既然吴越奏请自铸银元,自铸我大清银元又确实是利国利民之举,那么皇上何不允许吴越在江苏暂时试行?限量铸造一些大清银元?”

“倘若吴越贪得无厌,所铸银元质差量劣,皇上只许一道旨意就可以制止。倘若吴越所铸银元质好量足。受到百姓欢迎,取代洋人的银元通行南北,那么皇上你同样是一道旨意就可以吴越所建的铸钱局收归朝廷所有,岂不是就为我大清开辟了一条新的财源?”

觉得肃顺的话有道理。咸丰大帝难免有些心动,而旁边的文庆也是对事不对人,附和道:“皇上,奴才认为肃中堂的办法不错,奴才只是反对不做限制的让吴越自铸大清银元。但并不反对让他暂时试行此事,让吴越限量自铸,若不成迅禁止,若成的话立即把他创建的铸银局所归国有,由朝廷直接掌握银元铸造大权,赚取利润贴补国用。”

见懂经济的文庆也附和肃顺的意见,咸丰大帝便不再犹豫,点了点头就同意让吴越试行铸造银元,还迫不及待的幻想吴越铸钱成功后如果出手摘桃子。而肃顺也确实言而有信,乘机向文庆问道:“文尚书。你刚才说吴越奏请以盐代饷也可以变通考虑,那如何的变通法?”

“很简单,免税盐票给吴越就行。”文庆想不想就说道:“核算吴越的团练军饷开支,按照开支多少给吴越相应的免税盐票,让他自行贩盐筹饷。”

“多谢指点。”肃顺一听大喜,忙又乘机对咸丰大帝说道:“皇上,奴才认为文尚书的办法也不错,免税盐票给吴越,既可以奖励他的屡立奇功,又可以帮助他解决军饷不足的问题。继而还可以鼓励我大清将士学习吴越的奋勇杀敌,报效朝廷,收千金市骨之效。”

不想再从捉襟见肘的国库和内库里拿出银子奖励吴越,咸丰大帝当然是马上点头认可。还点名让肃顺和文庆操办此事,斟酌着看给吴越多少免税盐票,也商议了看准许吴越自铸多少银元。

见此情景,成心想要恶心吴越的僧格林沁和麟魁等人当然是大失所望,而对吴越颇有好感的席军机祁寯藻却也是眉头紧皱,暗道:“肃顺和文庆的办法虽然听上去不错。但其中弊端似乎更多,这天下团练要是都要求用和吴越一样的办法自行解决军饷,盐税还不是照样受损?”

“还有,限量自铸银元也有问题,这吴越自铸的银元不受百姓欢迎还好,倘若他铸出来的银元真和洋钱一样通行大江南北,朝廷收回来后照样是弊端丛生,死路一条啊?”

…………

吴越的为人确实有些过于厚道,咸丰大帝才只是有保留的恩准了吴越的两个请求,并没有完全答应,同时咸丰大帝派来的传旨钦差景寿也很不给面子,早早就押走了吴越未婚妻的祖父杨文定。但是在感恩戴德之下,还有在得到两江总督怡良的批准和支持下,吴越却马上就策划并起了一次进攻无锡的战事,妄图夺回无锡城,彻底疏通苏常两州的运河大动脉。

但是很可惜,吴越这一次破天荒的打了一个败仗,受命攻城的先锋大将李添潮两次起进攻,都被太平军谢长沙部奋战杀退,负责掩护的吴军练勇曹炎忠部也因为弹药不足,无法有效压制住无锡城上的守军,被迫与李添潮部一起撤退。怡良麾下的常州清军受命保护运河畅通不敢稍有动弹,无锡城里的太平军却是士气高涨,谢长沙声名更是大增。以至于消息传到太平军面前后,连林凤翔和吴如孝都直呼看走了眼,“想不到谢师帅竟然这么能打,我以前怎么就没现?”

与太平军截然相反,吴越当然是大骂走狗曹炎忠无能,破了吴军练勇的不败金身,然后赶紧一边撤回这个营到江阴重新整编,一边去文武进,主动向两江总督怡良请罪,倾诉自军士卒疲惫、弹药告罄和粮饷稀缺等种种困难之处,请求怡良批准自己撤军返回上海休整,补充弹药和粮饷,等重新打理好军队后再来攻打无锡城。

受命去和怡良联系的赵烈文很快就重新回到了江阴城,说是怡良已经收下了吴越送给他的五千两银子,也同意了让吴越率军撤回上海休整。吴越闻讯大喜,赶紧立即下令军队准备撤退,然而同样是听到这个消息,台文英和莫载等江阴文武却是心惊肉跳。马上一起跑到吴越面前请教,说是吴越走后,如果太平军又来攻打江阴怎么办?

本来从战略态势上来看,太平军目前还能抽出军队向江阴起进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考虑到无锡还有一支太平军的变数,此外还有江阴要地对上海的重要性,吴越还是留了一个心眼,一边答应将来必救江阴,指点莫载等人加强江阴防御。一边考虑在江阴办理一支团练,补强这里的守军兵力。

办团练在钱粮方面倒是不难,有越来越富庶繁华的上海大后方支持,吴越在江阴养一两个营十分轻松,武器方面也问题不大,吴军练勇手中马上就要被淘汰的卡宾枪正好可以拿来武装新军。而唯一让吴越头疼的则是将领问题,这个将领必须要听话,还必须得懂军事靠得住,象刘丽川那样的人可绝对不行。

与赵烈文商量起这个问题时,赵烈文却是眼睛一亮。马上就对吴越说道:“慰亭,如果你想找一个靠得住的人在江阴办一支团练,那我这里倒是有一个理想的人选。”

“谁?”吴越赶紧问,又马上说道:“但不能是你,你必须得随我回上海。”

“当然不是我。”赵烈文摇头,又微笑说道:“慰亭,举贤不避亲,我想给你推荐的人,是我的四姐夫周腾虎,字弢甫。”

“周腾虎?”历史稀烂的吴越当然不知道周腾虎在晚清历史上是什么分量。但也曾经听赵烈文提起过几次这个周腾虎,好奇问道:“那你四姐夫的才具能力怎么样?”

“不瞒你说,周腾虎他既是我的四姐夫,更是我的授业恩师。我的中学西学,都是来自他的传授。”赵烈文如实答道:“他在经济理财方面造诣最高,又通晓军事,对如何治军极有心得,我们刚见面时,我看出你的军队在士气斗志方面缺乏根基。其实也是来自他的指点,他时常告诉我,举凡良将,先就是要让麾下士卒知道为何而战,如此即便不能百战百胜,也可以做到屡败屡战,败而不溃。”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赵烈文这番介绍,吴越马上就想起了他名誉上的老师曾国藩这位老师可是最擅长屡败屡战,败而不溃。心动之下,吴越忙又问道:“惠甫,那你四姐夫目前在那里?”

“不远,就在常州府治武进城里。”赵烈文笑笑,答道:“我这次去常州替你在怡制台面前活动,还直接就是住在他的家里。”

“那你为什么不把他带来见我?”吴越一听急了,埋怨道:“你的姐夫这么才学出众,你怎么不早点向我推荐,这次怎么不直接把他带来见我?”

“慰亭,这个你可怪不了我。”赵烈文苦笑了,说道:“进了你的幕府后,我不是没有写信给四姐夫,请他也出山帮你,但是他一口回绝了。”

“你姐夫为什么要回绝?”吴越疑惑问道:“嫌我官小吗?”

“那倒不是。”赵烈文摇头,说道:“是慰亭你的年纪太小,今年才十八,我四姐夫今年已经三十四岁了,年龄差不多是你的一倍,我姐夫的性格又十分傲气,所以才……,才没答应出山。”

吴越恍然大悟,然后吴越也没犹豫,马上就说道:“没事,惠甫,我们马上走,你带我去武进拜见你姐夫,请他出山,他如果愿意,我给他行弟子礼都行。”

“那倒用不着。”赵烈文又赶紧摇头,说道:“我这次去武进,又对我姐夫说起了这件事,我姐夫也改了口,说你只要答应他一个条件,他就出山帮你。”

“什么条件?”吴越赶紧问道。

“让他带兵,让他自行率领一军单独作战。”赵烈文答道。

“这不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么?”吴越笑了,说道:“惠甫,马上给你姐夫写信,请他来江阴帮我,我出钱出粮出武器,替他在江阴办理一个营的团练,请他帮我守江阴。仗打好了,将来我还会给他扩军。”

周腾虎也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收到了小舅子的书信后,二话不说就直接来到了江阴与吴越见面,而周腾虎的动作快,吴越的动作更快,周腾虎抵达江阴的当天,吴越就已经在江阴编制好了五百练勇,用卡宾枪把他们武装了起来,并且还给周腾虎准备好了操作火枪与火炮的技术教官。所以与周腾虎见面时,吴越直接就把江阴团练的军旗双手捧到了周腾虎的面前,恳请周腾虎担任江阴团练办理一职。

不动声色的从吴越手里双手接过军旗,周腾虎只说了一句话,“请吴大人放心,从今往后,你可在上海安心备战矣。”

“不够。”吴越微笑说道:“弢甫先生,我把江阴团练交给你,不但要你替我守住江阴这座江防要塞,还希望你能给我带出一支强兵,为我分担更多的压力。”

周腾虎点点头,答道:“腾虎尽力而为。”(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 恶客师弟

如果不是刘丽川喝醉了酒闹了一次事,吴越率领吴军练勇撤回上海休整完全可以算是一路无话。

事也不算太大,不满吴越撤消刘家军的番号,心里又藏着其他隐事,再加上又多喝了些绍兴黄,刘丽川便借着酒劲在船上大骂了起来,骂苍天对他不公,骂伙食不好,骂坐的船太烂,也指桑骂槐的骂吴越忘恩负义剥夺他的兵权,重用只会念几句酸诗破文的赵烈文和周腾虎,还谁都劝不住。

当吴越阴沉着脸出现在甲板上时,刘丽川还不知足,还不肯闭嘴,逼着吴越下令把他绑到了桅杆上醒酒,让江风把他吹了一夜。而经过此事后,吴越和刘丽川也彻底的撕破了脸皮,吴越开始盘算把刘丽川撵到绿营去当把总,乘机把他赶出上海;刘丽川则把对吴越的不满升级为仇恨,寻思如何报仇雪恨。

这么一点小事并没有影响到吴军练勇的撤军度,离开江阴两天后,吴军船队顺利抵达上海,和上一次在吴凇江的民用码头上靠岸。而与上次从江宁回来不同,这次因为一直保持着上海联系的缘故,吴凇江码头上终于没人再指着吴越大叫鬼来了,相反还有许多的上海文武官员和富商士绅在惠征率领下来到了码头迎接吴越,恭喜吴越再一次凯旋班师,也再一次御敌于松江之外,让他们可以在上海高枕无忧,安享生活。

来迎接吴越的还有一些外国洋人,老熟人麦都思一见面就对吴越大叫遗憾,说是英国公使文翰博士前几天才回了香港,临行时都还遗憾没能和吴越见上一面。吴越对此倒是没怎么介意,只是低声向麦都思打听文翰与太平军联络的结果,麦都思则低声答道:“没谈成什么实际内容,太平天国那边虽然答应允许我们英国人自由通商,但是却要求我们英国向他们进贡,被文翰博士断然拒绝了。”

“进贡?”吴越差点没笑出声来,追问道:“神父,你不是太玩笑吧?太平天国要你们向他们进贡?”

“我也认为太平天国的人是在开玩笑,但事实确实是这样。”麦都思无奈的摊手,笑着说道:“还有,听陪同文翰博士到南京访问的传教士说,太平天国信奉的所谓拜上帝教也很奇怪,和我们西方的所有教派都完全不一样……。”

吴越和麦都思的窃窃低语被美国人布朗打断,和往常一样,人高马大的布朗一见面就给了吴越一个熊抱,扯着大嗓门说道:“亲爱的吴,看来我向上帝的祷告起了作用,你果然胜利的平安回来了!怎么样?我卖给你的卡宾枪,是不是比普鲁士人的灌·肠枪更好用?”

“各有所长吧。”吴越苦笑答道:“这次江阴大战,你卖给我的卡宾枪确实起了很大作用,不过我的朋友,很抱歉,我暂时不需要再采购卡宾枪了,倒是左轮枪想要再买一些。”

“没关系,吴,现在你就算想买卡宾枪,我暂时也拿不出现货了。”布朗的表情十分得意,说道:“吴,你的朋友比你更有眼光,他昨天已经把我好不容易从培里将军那里弄来的卡宾枪全部买走了。”

“我的朋友把你的卡宾枪全买走了?”吴越一楞,疑惑问道:“我那个朋友,我怎么不知道?”

“元度·李,用中国的叫法就是李元度。”

布朗随口解释,说是他担心吴越在江阴大战中需要枪支补充,就提前从培里率领的美国舰队里弄来了两百支卡宾枪和配套的弹药刺刀,以便正在打仗的吴越随时应急,谁知前些天突然有一个叫李元度的中国人找到布朗,说他是吴越的朋友,要买吴军练勇使用的卡宾枪,开始布朗还有些想给吴越留着,但收到了吴越已经打完仗并且已经开始撤回上海的消息后,布朗便把那两百支卡宾枪和配套的弹药刺刀全部卖给了那个李元度。

听了布朗的解释,吴越当然是越听越糊涂,打破脑袋也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认识了一个叫李元度的人,同时吴越心里也难免有些不舒服操!外国朋友还能替老子考虑,提前替老子准备应急用的弹药武器,你这个叫李元度的明知道我在和太平军打仗,还一定要买光这些武器,如果我真的急着要补充武器应急怎么办?

心中暗生不满,吴越也随意看了看旁边的人群,想看看那个李元度到底是谁,结果却无意中看到了人群中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吴越的心里也马上一跳,下意识的想要张口呼喊,好在强行忍住,而那人明显也现吴越已经看到了她,赶紧压低头上的斗笠,转身去了远处的渔船聚集处。

勤于公务的吴健彰倒是没来码头迎接宝贝孙子凯旋,但吴越心里很清楚这个老买办绝对比任何人都急着见到自己,所以与众人约定好了在第二天举行庆祝宴会,又匆匆安顿好了军队后,吴越第一件事就是跑到海关衙门去给吴老买办磕头。

亲手搀起了宝贝孙子,吴老买办的欣慰笑容自肺腑,拍着宝贝孙子的肩膀只夸孙子给自己争气,又迫不及待的问起满清朝廷这次给吴越升了什么官,而当得知吴越没要官职只要了以盐代饷和自铸银元两个奖励后,吴老买办还了一通脾气,呵斥道:“糊涂!我们吴家缺钱么?你缺银子老夫会替你想办法,你还想朝廷伸什么手?要官,一定得要官!你的官越高,老夫就越高兴!记住,以后再打了什么胜仗,一定要想方设法的乘机升官,在京城里走门路缺银子,只管找老夫开口就是了!”

呵斥归呵斥,宝贝孙子这么争气,吴老买办当然是骂都舍不得多骂,早早就吩咐从人回家布置宴席给宝贝孙子接风洗尘,还提前交代了不许请任何人,打算只和宝贝孙子聚一个晚上。然后还没到下班时间,吴老买办就难得偷懒了一把,把公事交给部下,自己则领着宝贝孙子一起回家吃饭。

知道吴家祖孙肯定要好生相聚,连赵烈文都知情识趣的留在了营地里没有跟来,同样住在上海城里的惠征也没来凑热闹,但是有些人就是喜欢不长眼,吴家祖孙才刚回到家里连屁股都没有坐稳,吴越也还没来得及向七位年轻貌美的小奶奶行完礼,门外就有人突然递来了拜贴,说是有人想要求见。吴健彰听了大脾气,喝道:“不见,老夫的孙子好不容易才回来,老夫今天不管什么人都不见!”

“老爷,不是拜见你的,是拜见孙少爷的。”门子畏畏缩缩的说道:“他说他叫李元度,字次青,是孙少爷的同门师弟,想要拜见孙少爷这位同门师兄。”

“李元度?我的同门师弟?”今天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的吴越又是一楞,然后吴越迅醒悟过来,道:“难道是老师在湖南收的新学生?请他进来吧。”

在吴老买办不满的目光中,抢先买光卡宾枪的李元度终于被领到了吴越的面前,结果让吴越哭笑不得的是,年纪明显已经三十好几的李元度在向自己行礼时,竟然自称师弟,称吴越为师兄,也坦然承认他确实是曾国藩回到湖南丁忧后新收的门生。吴越慌忙纠正他的称呼,苦笑道:“兄长千万别这么叫,你的年纪可比我大得多,应该我称你为兄才对。”

“先入师门者为长。”李元度在这方面倒是很乖巧,恭敬说道:“吴大人先入师门,自然是师兄,小生虽然贱齿稍长,但后入师门,只能为师弟。”

扭不过李元度的坚持,年仅十八的吴越也只好以师兄自居,请李元度落座又问起他的来意,李元度则坦然相告,说他奉了曾国藩的命令来上海采购武器,还按照曾国藩的要求,专门买了吴军练勇现在装备的洋枪,同时曾国藩还有一封书信要李元度当面呈交给吴越,所以听说吴越凯旋回到上海后,李元度就马上跑来拜见吴越了。

曾国藩书信的内容毫无营养,除了叙旧和恭喜学生屡建奇功外,再有就是希望能够早日与吴越师徒联手大破长毛,再剩下就是教导学生精忠报国给满清八旗当好奴才之类的废话。吴越看得无趣,又见李元度没有主动告辞的意思,就只能是随意问道:“次青,你这次来上海采购武器,情况怎么样了?”

“就只买到了一些美利坚国的洋枪,还有其他西洋国家的洋枪样品。”李元度回答得很坦白,说道:“本来恩师是打算让我采购武装一个营的洋枪,但是租界的洋枪差不多被师兄你给买光了,剩下一点洋人也要留下自卫,所以小弟连半个营的武器都没有买到。在这一点上,还请师兄你多多帮忙。”

听出李元度话里的弦外之音,吴越皱眉盘算了一下,然后才说道:“次青,不是我不想帮你,是我现在弹药也很紧缺,打不下无锡被迫撤回上海休整,就是因为弹药不足。这样吧,我拿一百支美利坚国的洋枪和配套的刺刀给你,请你带回去送给恩师,算我的一点微薄心意,请他千万不要嫌弃。”

说罢,吴越又赶紧补充道:“但是次青,丑话说前面,子弹我是一颗都拿不出来了,这次江阴大战,我的子弹差不多都打光了,就算剩一点也必须留下预防万一。”

虽然不是很满意吴越献给曾国藩的弟子礼,但好歹不算是白跑一趟,所以李元度还是赶紧向吴越道了谢,然后又提出请吴越允许他带来的二十名湘勇住进吴军营地,学习洋枪的操作运用,吴越再次一口答应。

宴席已经准备好了,可李元度还是没有告辞意思,吴老买办和吴越又不好意思下令逐客,也只能是满肚子不乐意的邀请李元度入席用饭。结果李元度倒是毫不客气在老吴家蹭了一顿山珍海味了,可是好不容易送走了这个不长眼的恶客后,吴老买办却了脾气,“这个叫李元度的,怎么连点眼色都不长?也不想想你才刚回来,我们祖孙有很多家里话要说,就是赖着不走?”

吴越同样有些不满李元度的死皮赖脸,但是没办法,做了师兄就必须得有点师兄样,所以吴越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赶紧把吴老买办搀进后房,与这个对自己好得无法再好的买办祖父互叙别来之情,亲手侍侯他更衣洗漱,期间也乘机提出了想把烂泥扶不上墙的刘丽川撵出上海的想法,而吴老买办一听走狗敢对自己的宝贝孙子呲牙,顿时也是勃然大怒,马上就答应吴越的要求,祖孙叙谈到了半夜方散。

回到上海的吴越其实比在前线还忙,迎来送往、安抚士卒、补充兵员、采购弹药、开武器、办理实业和抚恤探望阵亡士卒的家眷,各种各样的事堆积如山,期间还得开始着手办理以盐代饷和自铸银元这两件经济大事,连续好几天都是一天到晚忙得脚不沾地,连去和处女寡妇傅善祥联络感情都找不到时间和机会。

但即便这样,不长眼的师弟李元度却还是又跑来找了一次吴越的麻烦想从吴越手里要一些手雷。手雷本来就严重不足的吴越本想拒绝,可是情面难驳,不得已,吴越也只好答应送给曾国藩一百枚手雷当然,是黑火药手雷,还是黄胜负责的上海兵工厂自产的手雷,爆炸后产生的碎片远没有英国产的多。

吴越松了口,再一次敲诈成功的李元度这才心满意足,也顺便向吴越说道:“慰亭,顺便说一件事,我打算明天就走了,我知道你忙,所以你用不着去送我,我们师兄弟以后有缘再聚。”

“你明天就走了?”吴越随口问道:“怎么不多留几天?我是刚回来实在太忙,一直没机会和你好生聚聚,多住几天吧,我尽量抽空和你好生畅谈一番。”

“多谢师兄好意,但不必了。”李元度答道:“船我已经雇好了,明天上午巳时正出,向洋人买的武器弹药也已经装船,请师兄在巳时前把手雷送到码头交给我就行了。”

“坐船?”吴越一楞,忙问道:“你要走水路回湖南?长毛现在已经控制从九江到镇江的江面,你的船怎么可能过得去?”

“多谢师兄关心,但小弟当然不敢走长江这条路。”李元度拱手道谢,也是随口说道:“小弟打算走吴淞江这条水路先到苏州,然后经过太湖到宜兴登岸,然后走6路把武器送回湖南。”

吴越松了口气,先是叮嘱了李元度在路上一定要千万小心,接着又答应在明天上午巳时前派人把手雷送去吴凇江码头交给李元度,李元度这才千恩万谢的告辞回去准备出。然而看着李元度离去的背影,吴越心里却觉得很有一些不是滋味,既不爽李元度打着曾国藩的旗号从自己手里弄走不少军火,又更担心一件事,心中暗道:“记得曾剃头的湘军好象在武器装备方面不怎么样,卡宾枪烂归烂好歹也是后装枪,子弹也是定装弹,射远过火绳枪,这要是让曾剃头尝到了后装枪的甜头,将来大量装备了,那太平军不就是更难把他怎么样了?”

担心也没办法,就算吴越反悔不送手雷和卡宾枪,人家李元度也已经在美国人那里买到了卡宾枪,所以吴越也只好把这件事暂时抛在脑后,集中精力又去忙碌其他的事。而很凑巧的是,新拿起的一道公文,恰好就是关于吴军练勇采购鲸鱼肉的公文,看到鱼字吴越自然是马上就想起了一个人,心里也马上就生出了一个念头,暗道:“她会不会还在那里?”

深藏在心中已久的思念突然浮上了心头,搅得吴越心中一片大乱,彻底的坐立难安。随手在鲸鱼肉的采购预算上批了一个同意后,吴越干脆借口憋得太久,换了一身便衣,只领了吴大赛一人去吴凇江的码头游荡,既散步解闷,也期盼奇迹能够出现,让自己能够与那个思念已久的人再见上一面。

随着大量的难民涌入,吴凇江码头的热闹程度早非往常可比,几座码头处都是人头涌动,想要走上码头都难,不得已,吴越只能是领着吴大赛在岸边随意走动。而期间吴大赛也再没象往常那样的动不动就怂恿吴越去逛妓院上花船,还多少有些长进的主动表起了一些关于军事的意见,假设上海如果生战事,应该在什么地方布置什么样的防御。

注意着岸边的大小渔船,有口无心的和吴大赛扯谈着,就在快要失望的时候,朝思暮想的那个戴着斗笠的熟悉身影突然出现在了吴凇江岸边,吴越开始还以为自己是思念过甚看错了,可是看到那人迅退回到了一条带蓬的小渔船上后,吴越才终于确认自己没看错!

激动之下,吴越直接向那条渔船快步冲了过去,后面的吴大赛虽然有些莫名其妙,却也还算乖巧的大声喊叫,只是悄悄握住了腰间的左轮枪紧紧跟上。而吴越也还算理智,再是激动也始终没有叫出那人的名字,只是跳上了那条小渔船,冲着蓬布蒙盖的船舱里说道:“有没有人?我要买鱼。”

看出情况不对,吴大赛硬把吴越拉到旁边,用身体护住吴越,吴越则再次重复了刚才的问题,又过了片刻后,船舱里才终于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想买什么鱼?”

“啊!这声音是……?”

同样对这个声音十分熟悉的吴大赛差点没喊出来,吴越则心情激动难当,迫不及待的一把拉开遮盖船舱的布帘冲了进去,然后吴越也马上就傻了眼睛,一把雪亮的尖刀,已经指在了吴越的胸膛处。同时那熟悉的声音还低声喝道:“别动,否则宰了你!”(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 好人师兄

“别动的人是你!把刀放下!”

周秀英用尖刀指住吴越胸膛的同时,大有长进的吴大赛也几乎在同一时间拔出左轮枪,飞快指住了周秀英,末了同样认识周秀英的吴大赛还微笑说道:“周姑娘,我劝你放聪明点,你的刀再快,也绝不可能快得过我的火枪。”

周秀英不吭声,就好象没听到吴大赛的话一样,化过装的脸庞上毫无表情,一双明亮的美目只是死死盯着吴越。吴越则神色平静,看清狭小的船舱中只有周秀英一个人后,吴越还向吴大赛吩咐道:“大赛,把枪放下,出去等我。”

“孙少爷,你开什么玩笑?”吴大赛大吃一惊。

“没事,世妹不会杀我。”吴越摇头,又冲周秀英说道:“世妹,你也把刀放下行不行?你知道我不是来抓你,我只是想和你说几句话。”

周秀英不说话,只是刀尖不断颤抖,吴越看出她的动摇,便主动伸手按住她的刀背,慢慢的把她的刀按了放下,然后吴越才又吩咐吴大赛暂时出去。吴大赛也犹豫了一下,瞟见吴越腰上同样插着左轮枪,吴大赛这才乖乖退出船舱,小心守在了舱门前。

船舱中安静得连一根针掉落都能听到,过了不知多少时间,吴越突然笑了笑,还直接笑出了声,笑道:“世妹,说来还真怪,咱们认识也有一年多了,面也见过不少,但是象今天这样单独面对面的说话,居然还是第一次。你说,我们这是什么缘分啊?”

“谁和你有缘分?我和你有什么缘分?”周秀英毫不客气的反问。

“谁说我和你没有缘分了?”吴越微笑说道:“且不说我们那些恩怨纠葛,一次又一次阴错阳差的相遇,单就阿源叔和你爹想撮合我们,我们就是前世修来的缘分。”

周秀英的脸有些泛红,好在脸上涂着颜料看不出来,悄悄吸了一口气后。周秀英努力板起俏丽脸庞,故意语气生硬的说道:“那是我爹瞎了眼!还有,你和我当时,也谁都没有答应!”

“那是我和你赌气。”吴越苦笑说道:“男人都爱点面子。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回绝我,我能说点硬话找回面子?再说了,后来你帮我给洋神父送信那次,我也当面对你说过,如果我们能够重来。当时我一定会一口答应!”

周秀英的羞涩终于无法掩饰了,微微扭开了头,道:“我帮你给洋人送信,也是我瞎了眼,而且对我来说,就算那次事可以重来,我也绝不会答应。”

“没关系,只要我答应就行,你不答应也没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算你不答应,我只要把你爹给捧好了,不怕他不点头。”

吴越露出了无赖脸嘴,又自吹自擂道:“而且你也亲眼看到了,去年那个在码头上占你口头便宜的公子哥,现在已经是什么模样了。所以我相信,你就算那时候不肯答应,现在也肯定是一千个乐意,一万个愿意。”

“呸!你做梦!”

周秀英唾出了声。然后把脸扭得更开,还不由自主的补充了一句,“再说了,你现在还用得着看上我?你的身边。不是有一个更漂亮的了?”

“我身边有一个更漂亮的?”

吴越一时没反应过来,询问原因时周秀英却拒绝回答,好在又回忆了一下后,吴越终于想了起来,拍额说道:“想起来了,你是说傅善祥吧?我上次从江宁回来的时候。在黄渡那一带,你好象见过她。”

周秀英不吭声,不承认也不否认,吴越则赶紧解释道:“世妹,你误会了,我和她没什么,她是我在江宁救的人,而且她还是一个望门寡,没圆房就死了丈夫,你说以我爷爷那脾气,怎么可能答应让我娶她?”

说罢,吴越急忙又把自己和傅善祥的事对周秀英仔细说了,又赌咒誓说自己连傅善祥的一根小指头都没有碰过,如果有半句假话就天打五雷轰当然,傅善祥主动碰吴越的不算。

还别说,听了吴越的这番解释介绍,周秀英感觉就象解开了一个心头的疙瘩一样,说不清楚是欢喜还是轻松,脸上也不由露出了开心神情。吴越察言观色,突然扑上来一把抱住了周秀英,周秀英大惊间下意识的想要举刀,吴越却早有准备的一把紧紧握住她的右腕,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世妹,我可以对天誓,我心里最牵挂的女人就是你。嫁给我吧,我想办法让官府取消对你的通缉,就算我现在已经不能给你正妻的名分,我也可以不娶正妻,只对你最好!”

听到吴越这话,周秀英几乎都有一些心动,反抗的力气也不由小了一些,吴越一看有机会可乘更不客气,马上就开始强吻周秀英的耳垂和脸庞,左手还迫不及待的摸到了周秀英的胸脯上。可惜这下子却坏了事,几乎都已经动摇的周秀英感受到了那触电的感觉,一度迷茫的心思陡然清醒,毫不犹豫的抬脚重重一脚跺在吴越的脚背上,然后一把推开吴越,举刀护在胸前,涨红着脸说道:“臭淫贼,再敢对我动手动脚,我马上就宰了你!”

嬉皮笑脸的又想去抱周秀英,被利刀坚决挡住后,吴越也只能更加嬉皮笑脸的说道:“世妹,你这是何必呢?我对你是真心的,你犯的事严格来说也不算大,我随便找个借口给你活动一下,解除官府对你的通缉绝对不是什么难事。”

“多谢,但不必了。”周秀英的态度异常坚决,说道:“我和你不是一路人,满清朝廷横征暴敛,荼毒百姓,我和我爹都誓一定要推翻这个朝廷!现在你是满清朝廷的狗奴才,我是要推翻这个朝廷的反贼,我们之间只有不共戴天,不会有男女之事!”

“其实我和你是一路人。”

吴越在心里叹了一句,开始盘算是否应该把自己的真正打算告诉周秀英,谁知周秀英又补充道:“还有,我和我爹也已经决定了。我们要去无锡投奔太平军!下次我们再见面时,还是只会在战场上!”

“你要去无锡投奔太平军?”吴越惊讶问道。

“没错!”周秀英点头,略略有些咬牙的说道:“姓吴的,你不要忘了。正是你害得我和我爹无家可归,成天象老鼠一样的东躲西藏!听说谢师帅是第一个打败你的天国名将,我爹就马上决定去投奔他,我也要去!”

吴越忍俊不禁,差点没笑出声来。但周秀英却铁了心要粉碎吴越对她的不轨之心,又说道:“还有,我也已经定亲了!所以,我们之间永远不可能了!”

“你定亲了?和谁?”吴越这次终于大吃一惊。

“他叫徐耀,对我很好。”周秀英不敢去看吴越的眼睛,只是板着脸说道:“我们到了无锡,就马上正式成亲!”

“我不准你去!”吴越脱口说道:“更不准你嫁给其他人!”

“你拦不住我。”周秀英冷笑说道:“我知道你带着洋枪,我也知道我的刀没你的枪快,但我可以保证,我挥刀的度。绝对比你拔枪的度更快!聪明的话,咱们各走各的,不然的话,了不起就同归于尽!”

说罢,周秀英还向吴越亮了亮刀,以示警告。对周秀英动了真感情的吴越则是心灰意冷,无力的摇头说道:“你用不着说什么同归于尽,你知道,我不会杀你,更舍不得杀你。但我就只想劝你一句。别去投奔太平军,他们成不了事,你爹在青浦聚众抗粮,你只是从犯。我有把握替你开脱罪名。但你如果去投奔了太平军,我再想替你脱罪洗白,就再没那么容易了。”

“用不着你替我脱罪。”周秀英冷冷说道:“我说过,我要推翻残暴**的满清朝廷,所以我不用你替我脱什么罪,我也一定会去投奔太平军!”

吴越苦口婆心的再劝周秀英不要走上这条不归路。但周秀英却根本不听,还又催促道:“你走吧,你如果不想和我同归于尽,就马上给我走!你如果想抓我,那你就尽管放马过来,我奉陪到底!”

吴越如果真是这个时代的人,倒是肯定会动手把周秀英强行留下了先抓起来一逞心愿,然后再交给满清朝廷也勉强算是一个小功劳。但是很可惜,吴越却偏偏是个穿越者,比周秀英更痛恨更厌恶满清朝廷的穿越者。所以犹豫了许久后,吴越终于还是在周秀英的一再催促下,慢慢转过身去掀布帘。

见吴越真的转身离开,周秀英心中不但没有半点轻松欢喜,相反还尽是万分的失落,嘴唇几次微动,想要挽留吴越……

吴越突然停住了去掀布帘的动作,盘算了片刻后,吴越忽然又转过身走向周秀英,周秀英大惊下赶紧又举刀时,吴越却极力压低了声音,说道:“明天上午巳正,有几条船会在这个码头出,到苏州进太湖,横穿太湖到宜兴登岸。那几条船上装的,全是湖南官员在上海向洋人买的枪支弹药,除了水手外,只有二十名丁勇护卫!”

“你说这些干什么?”周秀英满头雾水,根本不明白吴越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不想你死在别人手里。”吴越脸色严肃,用极低的声音说道:“你一定要去投奔太平军,我不拦你,但是上战场太危险,我又不能随时去救你。你如果能把这些武器拿到手,不但有了自保的本钱,你和你爹在太平军那边,说话声音也可以大一些,更没有人敢随便欺负你。”

周秀英恍然大悟了,痴痴看着吴越,心中起伏澎湃,彻底乱成了一团麻。吴越则又把李元度船队的路线和时间对周秀英复述了一遍,还告诉周秀英自己明天将要派人给这支船队送点军火,方便周秀英分辨那几条军火船。然后吴越也没说告辞,直接就转身出了船舱,领着吴大赛下船离去。

在舱门前目送吴越离开,周秀英的眼泪终于还是忍不住夺眶而出,哽咽着喃喃道:“谢谢,……世兄。还有,我有件事……,骗了你。”

垂头丧气的离开吴淞江码头时。吴越就没说过一句话一个字,吴大赛也十分乖巧的一直没有吭声,还是走到了人流稀少处,吴大赛才小心翼翼的问道:“孙少爷。既然你这么喜欢她,她对你又不是没意思,那你怎么不把她直接带回家?”

“她不愿意,我有什么办法?”吴越没好气的反问道。

“我觉得她只是嘴上不愿意。”吴大赛说道:“你和她在船舱里呆了那么久,她一直没把你怎么样。这还不够证明她心里有你?既然她心里愿意,就算她嘴上不愿意,只要你把她硬拉回家,把生米直接煮成熟饭,你看她还敢嘴硬不?”

吴越的脚步突然顿住,脸上神情呆滞,半晌后吴越又突然骂道:“你这个狗东西,刚才你怎么不说这个主意?”

说罢,后悔万分的吴越还马上又提着左轮枪掉头跑回了码头,路上不断盘算该用什么借口把周秀英在大庭广众下抓回自己家里。但是很可惜。周秀英那条渔船早已离开,吴越左寻右觅也找不到,也只能是拍着脑袋懊悔,“蠢!我真是太蠢了!怎么就没想过把她硬拉回去先上了,然后她就不敢反水了?!”

…………

抱着最后一线希望,第二天清晨,吴越亲自带着全副武装的吴军练勇押送军火来到了吴凇江码头,还道吴越是亲自来给自己送行的李元度感激不尽,却全然没有察觉吴越嘴上说着一路顺风,一双贼眼却始终在不断搜寻旁边的人群。然而令吴越大失所望的是。周秀英这一次没再出现。

再接下来的情况十分简单,包租着五条民船沿吴凇江逆流而上,因为一路都是清军控制地,李元度的军火船队行进得倒是十分顺利。到了苏州进太湖时也是平安无事。然而到了横穿水天相连的太湖的时候,该来的事果然还是来了,天色才刚入黑,密集枯萎的荷叶深处,突然冲出了好几十条小渔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然包围了李元度的船队。未及近舷便土枪土炮一起对着李元度船队乱放,仓促出舱应战的湘勇措手不及,顿时就被打死打伤了好几人,操纵船只那些普通水手更是大呼小叫,乱成一团。

尽管李元度从湖南带来的湘勇也奋勇抵抗,但护卫人数太少却成了李元度船队的致命伤,被敌人连砍带捅又硬拖下水的一番激战下来,五条满载枪支弹药的民船被敌人抢走四条,仅有李元度的座船靠着手雷开路,侥幸杀出重围逃出生天。

好不容易摆脱了敌人的追击后,终于回过神来的李元度却自行跳进湖中投水自杀,被水手硬拉回了船上后,李元度却挣扎着又要投水,又是哭又是喊,“放开我!放开我!恩师要我买的武器弹药,师兄送我的洋枪,都被人给抢走了,我还有什么脸去去恩师和师兄?!让我死,让我死,我没脸再去见他们了!”

李元度在船上哭喊震天,痛不欲生。周立春和徐耀等青浦起义军的残部却是在远处的湖面上放声大笑,捧着刚缴获的洋枪刺刀爱不释手,周立春还不断大笑道:“有见面礼了!有见面礼了!带着这些见面礼去无锡拜见谢师帅,包管谢师帅会亲自出城迎接我们!以后我们在谢师帅的军队里,说话也可以大声一些了!”

抚摸着脸上的伤疤,心里幻想着将来如何用这些洋枪找吴越报一枪之仇,徐耀突然注意到了正端坐在甲板一旁若有所思的周秀英,月下看美人,本就对周秀英垂涎三尺的徐耀心中更是爱慕,用带着讨好的语气说道:“贤妹,你这次可是为伯父立下大功了,没有你打听到的准确消息,我们那来这么大的收获。”

周秀英嗯哼答应,并不开口说话,那边周立春则好奇问道:“秀英,你到底是怎么刺探到这么重要的消息?还这么准确?”

“运气好而已。”周秀英淡淡答道:“恰好听到押船这些清妖在我鱼摊旁边议论这些事,所以我才赶紧派人给你送信,让你做好准备。”

“不愧是我的乖女儿!”

心里本来就高兴,周立春笑得当然是更加大声,大笑过后,周立春还凑到了周秀英的身边,低声说道:“乖女,你也不小了,徐兄弟对你本来就有意思,这次又是他第一个杀上清妖的船,第一个砍死清妖,勇不可挡。你是不是……?”

“过段时间再说。”周秀英还是婉言拒绝,说道:“现在我只想如何加入太平军,如何和谢师帅一起杀长毛,暂时还不想考虑这些事。”

不知是第几次拒绝了与徐耀的亲事后,周秀英又把目光投向了东面的上海方向,心中轻轻说道:“谢谢,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等到下一次和你见面的机会。”

回想着唯一一次与吴越单独相处的情景,周秀英还轻轻抚摸了自己曾经被吴越无耻亲吻的脸颊,心中也多少有些后悔。(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章 主动请战

仙乐满空,天花乱坠,鹤童颜的老神仙手扶青竹杖,踩着七彩祥云来到了吴越的面前,微笑着对吴越说道:“吴越,我是神仙,你的事我都知道了,你来到这个时代后,本可以坐享万贯家资,任意花天酒地,娶美女包二奶养小三,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但是你为了埋葬腐朽黑暗的满清朝廷,推翻封建主义、帝国主义和官僚资本主义对中华民族的残酷剥削,毅然抛弃了这些美好生活,把你的脑袋拴在裤腰带上为同胞拼搏拼命,你的心志可嘉,我要帮助你。”

“老神仙,你怎么帮我?”吴越问道。

“三个愿望。”老神仙微笑说道:“我要奖励给你三个愿望,不管是什么愿望,我都替你实现。”

“那太好了,谢谢神仙,谢谢神仙。”吴越大喜,赶紧道谢,然后又迫不及待的说道:“老神仙,我的第一个愿望是要一万吨黄金,一万吨白银。”

“好,我答应你,你要做的大事,确实很需要钱。”老神仙欣慰点头,用青竹杖往吴越身后一指,说道:“看,那些黄金和白银,都是你的了。”

吴越赶紧回头,现自己的身后,确实已经出现了一座金山和一座银山,黄金夺目,白银耀眼,壮观之至。吴越大喜,赶紧说道:“谢谢神仙,老神仙,我的第二个愿望是要一百个美女侍侯我,要个个都漂亮。”

老神仙犹豫了一下,然后才点头说道:“也好,你付出了这么大的牺牲,我是该给你一点补偿。”

说罢,老神仙用轻轻点了几下,仙乐声中,彩云飘飘,一百名姿态各异的绝色美女来到了吴越的面前,莺声燕语。或是替吴越揉肩,或是替吴越锤背,争着抢着亲吻吴越的干瘦脸蛋,周广华左搂右抱。哈哈大笑。

看到吴越的荒淫模样,老神仙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然后说道:“毕竟你还是凡人,我不怪你。说吧,你的第三个愿望是什么?是想要可以生产金属子弹的蒸汽冲压机?还是想要不会退化的高产水稻良种?”

“不,不!”吴越赶紧摇头,伸出三个指头说道:“老神仙,我的第三个愿望是,再要三百个愿望!”

老神仙的表情呆滞了,吴越却迫不及待的说道:“我这三百个愿望,第一是想要一百万克隆士兵,他们要对我绝对忠诚,还能操纵各种海6空武器。身体素质必须达到特种部队的标准!”

“第二是想要三千架f22、三万辆m1a2主战坦克、三十艘航空母舰,航空母舰要核动力的,核燃料必须加满,飞机坦克也要配备可以使用三十年的燃料和弹药。”

“第三是想要三千枚原子弹,一千枚氢弹,原子弹的当量一定要大,别拿美国炸小鬼子那种小当量的冒牌货敷衍我,起码得达到俄罗斯大伊万那个当量!还有这些核武器的运载工具也得配上,东风吹白杨,民兵洗地忙。这三种战略导弹我都要!”

“对了,还有工业体系,我要一套完整的工业体系!我不贪心,用不着达到改革开放前中国的工业程度只要和二十一世纪初美国的工业水平差不多就行了。”

“还有战列舰、两栖登6舰和无人机。无人机最起码得是全球鹰……。”

听到这里,老神仙彻底的忍无可忍了,操起青竹杖就往吴越的脑袋上砸了下来,“老子打死你这个贪得无厌的小王八蛋!”

…………

“哎哟!”

惨叫了一声,吴越睁开眼睛,揉着被书桌撞痛的脑袋迷糊了半晌。吴越才终于回过神来,现自己仍然还是身在新成立的上海银元铸造局中,没有什么老神仙,没有金山银山,更没有什么千娇百媚的美女,自己刚才不过只是太累,趴在书桌上打了一个盹,做了一个美梦,然后梦做得太好了乐极生悲,自己用脑袋重重撞了书桌一下。

“如果是真的就好了,其他的不要,先给我弄一台蒸汽冲压机也好啊,起码不必再用什么没效率还容易出弊端的范铸法。”

心里嘀咕着,吴越揉着还有些疼的脑袋起身,走到正在监督工匠铸造银元的赵烈文旁边,问起银元铸造的情况。赵烈文则十分兴奋的答道:“银水已经倒进模子了,正在冷却,再等等,再等一小会,我们上海的第一枚银元就要出来了。”

打着呵欠等待了不少时间,温度渐渐降低的铁范终于冷却到了人手可以触摸的地步,在几个工匠的帮助下,赵烈文亲手掀开铁范上盖,露出一百枚刚刚铸造成功的上海银元,不顾还在有些烫手拿起一枚,双手捧到递到吴越面前,激动说道:“慰亭,快看,我们上海的银元,我们上海银元铸造局造出来的第一枚银元。”

所谓的上海银元在造型上颇有些简陋,两面都有沟槽,正面就是繁体的‘一元’二字和上海县的简图,背面则是‘上海铸造局’、‘吴越督造’两行字和一些防伪花纹。在金融方面有些抱歉的吴越情绪也远没有赵烈文那么激动,拿着那枚连毛刺都还没有打磨干净的银元随便翻看了几眼,然后就递还给了赵烈文,叹道:“总算是造出来,可惜,朝廷只许我们铸造五十万枚,就算五十万枚全造出来,也挣不了几个银子。”

确实挣不了几个银子,采纳赵烈文的建议,吴越督造的上海银元与目前市面上通行的墨西哥银元等重,每枚重七钱二分,白银纯度比墨西哥银元低约百分之五,和西班牙银元一样为百分之九十,每枚银元实际含银为六钱四分八厘。即便是用百分之百的纯银铸造,每枚银元也顶天只赚七分二厘银子,五十万枚总共只赚三万六千两。而因为是收购市面上成色不一的杂银铸造,再加上各种成本开支和不可避免的损耗,五十万枚银元就算全铸出来,吴越真正能赚到银子可能连一万八千两都不到。

“你急什么?挣钱的机会将来有的是!”赵烈文翻白眼,很有自信的说道:“慰亭你信不信?只要我们批造出来的银元投放市场,马上就能把市面上的私铸银元和杂银、碎银挤死!还有就连洋人的鹰元(墨西哥银元)。也得受我们的冲击!”

“冲击洋人的鹰元?可能吗?”吴越可没这个自信,提醒道:“惠甫,别忘了,我们的银元白银含量只是百分之九十。只是和西班牙的双柱元一样,鹰元的白银含量是百分九十六还多点,我们拿什么冲击它?”

“慰亭,那你敢不敢和我打这个赌?”赵烈文笑着说道:“只要我们能把上海银元的含银量控制在百分九十不降低,不要说百姓商人更喜欢用我们的钱。就连洋人都会来找我们商量,要你多多铸造上海银元。”

赵烈文提出的赌注只是一桌上好酒席,吴越当然打了这个赌,然而很快的,吴越就现自己是得该请赵烈文吃饭了。因为成色保持在九成的上海银元投放市场后,确实受到了百姓和商人的普遍欢迎,和西班牙银元、墨西哥银元一样,获得了相同重量白银的市场地位,五十万枚银元还不到半个月就被市场全部消化,并且还供不应求。

最让吴越意外的还是洋人那边的反应。上海银元投入市场后,洋人不仅愿意接纳上海银元,欧美各国的领事和商人还纷纷找到吴越,要求吴越大量铸造上海银元供应市场,更迫不及待的表示愿意出钱投资,与吴越联手铸造上海银元甚至还有许多人建议吴越把墨西哥银元改铸成上海银元,从中牟取更大利润。

对此,金融差劲的吴越当然是有些莫名其妙,而当吴越向强烈要求与自己联手铸钱的阿礼国问起这个问题时,阿礼国还冲吴越嚷嚷道:“吴。你这个狡猾的家伙,你还和我装什么装?我们这些外国商人和你们中国的百姓商人一样,都受够了中国民间流通的杂银碎银,不方便计算还不能保证白银的成色含量!每年我们英国的商人在这上面不知要损失多少金钱。浪费多少时间计算杂碎银子和银元的兑换!”

“你的银元成色含量稳定,和已经获得国际认可的西班牙银币基本同等质量,又方便计算和流通,你们中国的商人和人民都愿意接受使用,欧美各国的商人只要能用你铸造的银元购买到同等价值中国的货物,当然也愿意接受和使用。市场大量需要你铸造的银元,你就是想不赚钱都难!少废话了,快去让你们那个愚蠢的朝廷准许你多铸上海银元,我们需要,你们的百姓和商人也需要!”

心悦诚服的请赵烈文吃了一顿饭,吴越也没犹豫,马上就要上表满清朝廷,报告上海银元在民间和海外商人面前大受欢迎的情况,请求满清朝廷准许自己大量铸造上海银元,方便百姓使用和对外贸易。而到了让赵烈文代笔的时候,赵烈文却说道:“慰亭,你最好是把铸造上海银元的盈利也向朝廷奏报,让朝廷知道你赚了多少银子,自铸银元能有多少利润。”

吴越这一次没有立即采纳赵烈文的建议,只是迟疑着说道:“惠甫,不是我不愿报效朝廷,是你也知道,户部和军机处那些达官显贵,个个都是贪得无厌的主,看到有这么好的挣钱机会,怕是不会错过。”

顺手拿出了一枚上海银元,指着‘吴越督造’那五个繁体字,赵烈文笑得十分奸诈,说道:“这就是我一定要在上海银元背面加上这句话的原因,慰亭你怎么不想想,以户部内务府那帮人的德行,皇上和朝廷让他们自铸大清银元,他们能不雁过拔毛,想尽一切办法的乘机捞银子?到时候朝廷铸造的银元和你督造的上海银元同时在市面上流通,你说商人百姓是更愿意要大清银元,还是你督造的上海银元?”

一语成谶,吴越的折子送到了京城后,已经穷得铸造当五十大钱搜刮民财的咸丰大帝几乎是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马上就命令户部效仿吴越开铸大清银元,同时做为对吴越开辟财源的奖励,咸丰大帝又准许吴越再铸一百万枚上海银元。

然而很可惜的是,大清朝廷铸造出来的银元因为吏治太过清明,官员太过廉洁。除了送到咸丰大帝面前的银元样品外,就没有一枚银元的白银含量达到百分之九十,除了强行逼迫百姓接受就没有一个人愿意要,洋人更是断然拒绝接纳。而吴越继续铸钱的同时。又严格保证了百分之九十的白银含量,所以上海银元的信誉不但远远过了大清朝廷铸造的银元,同时还因为背面有吴越督造这句话,在市场上获得了一个响当当的美名吴造洋!简称吴洋!始终对处于供不应求的状态,也为吴越的许多将来大事打下了坚实的金融信誉基础。

自铸银元让吴越获得了信誉。也多少赚到了一些银子,以盐代饷这一条更是让吴越日进斗金,而也是到了真正操办以盐代饷这件事的时候,吴越才知道满清的盐业有多脏多混乱,满清朝廷批给吴越免税盐票,一斤盐票实际上能在产盐地买到三斤以上的盐巴,通关过卡时也只要稍微塞点银子就可以畅通无阻,所以按理来说最多只能挣三万两银子的免税盐票,实际上替吴越挣到七万两银子都还多。

没人会嫌自己银子太多,吴越当然也不例外。然而笑呵呵数银子的同时,吴越始终没敢忘记关心军事备战,早早就补充好了兵员严格训练,同时也多少还算有点良心的始终在关注着宁镇主战场的战事情况。但是再怎么关心也没用,向荣和琦善两位爷一位坐镇在南京城外的江南大营里花天酒地,一位躲着扬州城外的江北大营里享受美酒美妾,或是借口牵制太平军主力,或是只派遣部下率领偏师起几次象征性的进攻,敷衍交差,全无半点进取之心。每月耗去饷银近五十万两,未建尺寸之功。

当然,也不能说得这么绝对,琦善的江北大营勉强还算争点气。始终封锁住了运河水路,始终没给太平军把援军粮草送进扬州城里的机会,守卫扬州的太平军大将曾立昌孤军无援,打得甚是辛苦,处境也十分艰难。

琦善的这么一点尽职当然不能让咸丰大帝满意,呵斥和逼迫向荣、琦善尽快攻城破敌的圣旨三天两头送到江南、江北大营。刚当上江南提督的邓绍良也被摘了顶子,如果不是实在找不到人替换,咸丰大帝简直砍了向荣和琦善的心都有了。

咸丰大帝的冲天火气还波及到了吴越的身上,虽说江阴和常州的清军始终盯住了无锡城里的太平军,苏南一带向宁镇主战场的粮草供应也一直没断过,但因为无锡城怎么都拿不回来的缘故,咸丰大帝还专门下了一道圣旨呵斥和质问吴越朕都给你这么多银子了,你怎么还连近在咫尺的无锡小城都拿不回来?

也是凑巧,收到这道圣旨的第二天,吴越向普鲁士订购的枪支弹药,终于绕道好望角和横穿印度洋辗转上万里送到了上海,送到了吴越的面前。同时阿礼国那边也送来了好消息,吴越向他订购的手雷,也已经送到了香港,要不了几天就可以送到上海。

亲自跑到黄浦江码头迎接普鲁士商船,抱着期待已久的击针枪和弹药,吴越当然是笑得连嘴都合不拢,跟着一起来的吴健彰看到孙子傻笑的模样则是心头有气,一拍宝贝孙子的脑袋呵斥道:“傻笑什么?武器弹药到了,无锡也该赶快拿回来了,不然的话,皇上的下一道圣旨恐怕就不是呵斥那么简单了!”

提到打无锡吴越就满脸愁容,且不说让太平军控制住无锡对吴越的无穷好处,单是一个周秀英就让吴越一万个不愿意去打无锡吴越可是已经收到了无锡那边的消息,证实了周立春和周秀英父女确实已经带着从李元度那里抢来的武器弹药去了无锡投奔太平军,吴越可不想拿自己刚买到的击针枪去打这个小美人。

天遂人愿,正当吴越愁如何更进一步纵容无锡太平军坐大的时候,两天后,一道震惊天下的朝廷邸报突然送到了吴越的面前八月二十六这天,转战千里的太平军北伐军,突出奇兵攻打临洺关,坐镇临洺关的直隶总督讷尔经额措手不及,贪生怕死到了极点的直接弃关而逃,还把所有的粮草辎重都扔给了孤军深入的太平军,李开芳和吉文元轻松杀入直隶境内,直隶全境震动,京城也受到直接威胁!

看完了这道邸报,吴越只盘算了不到三分钟,就马上叫来了赵烈文,让赵烈文提笔替自己写一道折子给咸丰大帝,赵烈文忙问起内容时,吴越答道:“告诉我们的皇帝陛下,就说我的武器弹药终于到了,数量不是很多,经不起多少折腾,本来我想马上去打无锡,但是又听说长毛已经打进了直隶,威胁京畿重地,我心急如焚,所以想请旨经海路北上勤王护驾,增援京畿,替朝廷剿灭李开芳和吉文元这股乱贼。让皇上和朝廷替我决定,看是让我先去打无锡,还是先去救京城?”

“北上勤王?”赵烈文先是一楞,然后迅醒悟过来,笑道:“好主意,想多捞功劳,没有什么比在皇上眼皮子底下立功更容易。”

吴越笑着点点头,表面上附和赵烈文,心里则说道:“李开芳和吉文元孤立无援,肯定会和历史上一样全军覆没,野猪皮九世如果答应让我北上勤王,我到了北方随机应变,也许还有办法帮他们逃回南京。就算没机会帮不了这个忙,把这个大功劳白拣到过来也不错。”(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章 上海隐患

经过赵烈文仔细润色后,吴越用了六百里加急把自己的折子送往京城,忠心耿耿的向咸丰大帝表示,自己愿意率领上海团练乘船从海路北上,直赴京畿勤王护驾,保卫大清京城,替咸丰大帝抵挡并消灭李开芳和吉文元率领的太平军北伐军。

吴越的六百里加急算是快的了,但太平军的动作却比吴越更快,在临洺关只休整了一天,太平军马上杀入直隶腹地,象是开了外挂一样,以每天拿下一座城池的度推进,所向披靡,短短四天之内,沙河、任县、隆平和柏乡四座县城沦陷,接着第五天,赵州州城也被太平军拿下。新上任的直隶总督桂良连集中兵力封堵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是命令直隶提督保桓率领所部绿营严守滹沱河,不给太平军渡河机会,胜保也带着清军主力兵出井陉关,急赴正定增援保桓。

然并卵,胜保率领的清军主力九月初八这天才赶到正定,太平军却已经在九月初七就已经在藁城突破了清军的滹沱河防线,轻取晋州,又把胜保甩在了屁股后面吃灰。接着太平军又轻松拿下了深州州城,再度获得大批粮草军需,然后才停下来休整。而这个时候,吴越请求勤王的折子,才刚刚经过赵烈文润色完稿。

吴越的折子被六百里加急送到京城时,虽说过于疲惫的太平军仍然还在深州州城里休整休息,但僧格林沁和胜保却已经为了争权夺利把嘴仗打得是天翻地覆。原来为了守卫京城和抵挡太平军,咸丰大帝重新启用僧格林沁为参赞大臣,让他辅佐死鬼道光的五弟绵愉总领京师兵马,结果绵愉贪生怕死不敢出京,借口守城躲在北京城里不出来,把野战军队交给僧格林沁率领,让僧格林沁去为野猪皮家族冲锋陷阵当炮灰。

做为最后一个敢提刀上马砍人的蒙古王爷,僧格林沁倒是不介意统兵出阵,但问题是咸丰大帝和绵愉交给僧格林沁的任务是助剿,给胜保当助手听胜保指挥,仗由僧格林沁打,力由僧格林沁出,打下功劳却要被胜保拿走大头,咱们心高气傲的僧王爷当然不干。所以出了北京城后,带着军队才刚抵达涿州,咱们的僧王爷马上就借口保卫京畿更要紧,停下脚步赖着不走,拒绝到深州去和胜保会师听令。(史实噢。)

僧王爷聪明过人,胜保也不是傻子,有咸丰大帝的旨意在手,胜保当然不会错过把僧王爷提溜过来当炮灰的机会,见僧王爷耍赖,胜保自然是马上就写折子弹劾僧格林沁不听指挥,怯敌畏战拒绝会师。僧格林沁则振振有辞的列举自己留守涿州的种种理由,不但仍然拒绝与胜保会师,还含沙射影的指责胜保庸懦无能,屡战屡败不是统兵之才,反过来想把胜保拉下马取而代之。

在这样的背景下,吴越主动请求北上勤王的折子送到咸丰大帝面前时,咸丰大帝当然是要多感动有多感动,要多伤感有多伤感,以至于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咸丰大帝都这样夸奖吴越道:“朕的治下,若是多有几个吴爱卿这样的忠臣能臣,长毛何以猖獗至此?长毛何至猖獗如此啊?”

感动过后,咸丰大帝当然是马上就决定批准吴越的请求,让吴越赶紧带着吴军练勇来给胜保和僧格林沁帮忙。但是让咸丰大帝万分意外的、同时吴越事前也绝对没有想到的是,竟然马上有许多的文武百官跳出来反对劝阻,受封为奉命大将军的绵愉还连磕头,说道:“万岁,此事万万不可,万万不可!逆猖獗,威胁京师,京师兵马本来就已经不支应派,再调一支外军到京畿参战,倘若外军突然生变,我大清朝廷如何应对?”

“皇上,惠王爷言之有理。”穆荫也乘机说道:“奴才等不是怀疑吴道员对朝廷的忠心,而是担心他麾下的练勇,练勇来自民间,不识礼仪,不知忠孝仁义,又多是乡间野人,粗鲁无知,来到京畿繁华之地,心中必然生出贪念,欲图扰民劫财,吴道员倘若稍微约束不住,只怕马上就会酿出祸患!”

“皇上,微臣也认为不可让吴越北上勤王。”麟魁也大声说道:“吴越素来与洋夷交好,又是要走海路来北京勤王,圣上若是恩准,倘若吴越率军乘坐洋船而来,我大清朝廷岂不是还得单独抽调一支军队监视洋船?”

把洋人怕到骨子里的大清文武官员纷纷附和,还有人举出了当年董卓率领外军进京的例子,提醒咸丰大帝不要重蹈何进的覆辙,异口同声的反对征调吴越北上勤王。

也有点赞同声音,至少肃顺就坚决支持让吴越率军北上勤王,还大声驳斥穆荫和麟魁的荒谬言论道:“荒唐!上海团练来到京城会生出贪念?你们到过上海没有?知不知道上海现在的繁华富庶已经不在京城之下了?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吴越麾下的练勇在上海做出扰民的事?而且吴越麾下的练勇本来就以军纪严明著称,所经之地对民间秋毫无犯,各地百姓士绅对上海练勇有口皆碑,到了天子脚下,京城善之区,怎么可能做出扰民劫财的事?”

“还有,什么吴越乘坐洋船北上更是荒唐!吴越在折子里说过他要坐洋人的船来京城了吗?担心他乘坐洋人炮船来北京,下道命令让他坐我大清的民间海船不就行了?”

也有一些人附和肃顺的看法,但这声音微弱了些,深州距离京城也稍微远了些,在还没有感受到切身之痛的情况下,绵愉和麟魁等满人权贵还是反对征调全部是汉人的外军到京城参战而且这支外军还这么能打,对京城里的八旗老爷们威胁自然更大。

架不住一帮同族手足的极力劝说,咸丰大帝也终于收回了马上征调吴越北上参战的旨意,但咸丰大帝也还算明智,又接受了肃顺的建议,没有立即下旨让吴越去攻打无锡,改为命令吴越在上海按兵不动,以便在紧急时刻征调北上,留下吴越这支预备队预防万一。同时为了谨慎起见,咸丰大帝当然又用密旨命令惠征加强对吴越的监视不提。

与京城里的八旗王公有着千丝万缕的紧密联系,胜保和僧格林沁当然很快就知道了吴越想来和他们抢功劳的消息。对此,胜保的态度还稍微好点,只是冷笑说吴越也不是百战百胜,至少在无锡也吃过一个败仗。与吴越八字相冲的僧格林沁却是破口大骂,“狗蛮子,剿灭深州这股长毛还用你来帮忙?如果不是本王需要镇守涿州保卫京城,深州的长毛早就被本王杀光杀绝了!本王第一次掌军带兵的时候,你这个狗蛮子还没生出来!”

万没料到自己的勤王请求竟然会没有得到立即批准,都已经做好了出准备的吴越还真有些措手不及,不得不解散都已经雇好的船队,白白浪费了不少银子。好在咸丰大帝也没有再逼着吴越马上去打无锡,所以吴越窝火之余也没怎么遗憾,只是冷笑说道:“很好,用不着我最好,我正好多休息休息,享受享受,看你们接下来怎么办!”

北伐太平军和吴越希望的一样争气,在深州和胜保对峙了十几天后,太平军用计诱使胜保出战,以伏兵大败胜保,接着乘机杀出清军包围,二渡滹沱河攻取献县。咸丰大帝破口大骂着逼迫胜保和僧格林沁联手封堵时,太平军又出怪招,掉头向南拿下交河县,一度以为太平军想要南逃的胜保才刚松口气,不料太平军又突然取道泊头镇一路杀向沧州,三天时间内接连攻下沧州、青县和静海三座城池,兵临天津城下。

在这一刻,历史又生了巨大的偏差,历史因为战术失误和情报错误,太平军先锋林凤翔只打到了距离天津只有十里的地方便退兵到了独流镇,压根不知道天津其实只有几千临时招募的练勇守卫,最好的武器装备也只是五百支比火绳枪更加古老的抬枪,其实一战可下,白白错过了拿下天津城的天赐良机。

但是因为吴越这只妖蛾子翅膀的搅动,太平军先锋大将变成了吉文元,没犯错误的吉文元克服了种种实际困难,强行向天津起了一次进攻,结果天津知县谢子澄临时招募的几千练勇一轰而散,太平军顺势杀入城内,一战拿下了天津,不但夺得了大量的军需粮草,还获得了一处远比静海小城稳固的立足地,更彻底掐住了满清朝廷的漕运粮道,满清朝廷的漕粮无论是走海路还是走运河水路,都已经受到了太平军的直接威胁!

在这样的情况下,暴跳如雷的咸丰大帝当然是连下圣旨,第一道圣旨就是同时摘去胜保和僧格林沁的顶子,让他们戴罪留职,限期十天克复天津!第二道圣旨则是命令吴越立即率领上海团练从海路北上,到直隶助剿!别看咸丰大帝嘴上要求胜保和僧格林沁在十天之内夺回天津,实际上咸丰大帝自己心里也很清楚根本毫无可能!

必须得顺便交代一句,这一次满清朝廷里终于再没有了反对征调吴越到京畿参战的声音,八旗王公也不是傻子,看到形势这么危急,别说征调吴越到京畿参战未必就是一杯毒酒,就算真是一杯鸩酒,快要渴死的八旗王公也只能硬着头皮喝下去。

…………

咸丰大帝的反复无常让吴越难受了一把,因为就在收到北上勤王命令的头一天,无锡那边突然传来了一个坏消息,得到了一定武器弹药补给的无锡太平军奋起出战,杀败了包围无锡城的清军,还顺手抢走了许多走6路北上供给宁镇主战场的清军粮草,围城清军直接溃败到了阳湖,无锡太平军也因此声势再度大涨。

其中还有一件事让吴越相当震惊,那就是无锡的太平军竟然是用吴军练勇赖以成名的线性战术打败的清军,排队枪毙的同时还用上了三段射!知道这点,吴越马上就明白自己养贼自重的事玩大了!也马上就决定出兵无锡,帮已经养得过肥的谢长沙减点肥,免得自己一手培养的太平军名将谢长沙继续壮大,直接威胁到自己的老巢上海。

“糟了,怎么这样不凑巧?是不是先去一躺无锡,然后再去北方?”

担心上海的安全,吴越一度都打算先去打无锡然后再去救北京,结果这个想法刚说出来后,吴越却被吴老买办骂了一个狗血淋头,“你这个小兔崽子是疯了还是傻了?无锡重要还是京城重要都分不出来?皇上亲自下旨调你去北京打长毛,你不马上出,还要先去打无锡,皇上一旦责怪下来,你拿什么交代?!”

知道买办爷爷说得对,再加上赵烈文也劝吴越以勤王大事为重,不得已,吴越也只好暂时放弃去帮无锡太平军减肥的计划。但是为了谨慎起见,吴越还是决定只带五个营的兵力北上勤王,留下一个营的练勇让老走狗邓嗣源率领,保护吴健彰、上海城和自己的兵工厂。同时吴越又去令江阴,让周腾虎率领江阴团练南下无锡,帮助怡良麾下的清军兵勇牵制无锡太平军,尽量不给伪名将谢长沙继续展壮大的机会。

除此之外,吴越也始终没敢忘记小刀会起义对上海的威胁,虽然历史稀烂不知道小刀会起义军的领究竟是谁,同时通过各种渠道多方探听,也从来没听说过有什么活力四射的社会组织叫做小刀会。但是在出前,吴越还是对吴健彰再三叮嘱,“爷爷,我这次去天津打长毛,什么我都不担心,就只担心你的安全。现在的上海是比较太平不假,但是帮会太多,流民和饥民也太多,稍微有点什么风吹草动说不定就会生出意外,所以爷爷你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千万要注意你自己的安全。”

“风水转了,轮到你来教训你爷爷了?”吴健彰带着笑容呵斥,又说道:“放心吧,你走以后,老夫出门每次带二十个兵勇保护,让他们都带上左轮枪,这总没问题了吧?”

吴越点点头,但还是不放心,便又说道:“爷爷,你一定要记一点,如果真有什么意外危险出现,别管上海城,直接逃到租界去找洋人保护你!上海这边的问题,等我回来解决!”

“知道,知道。”吴健彰漫不经心的点头,又欣慰的拍拍吴越的脑袋,慈祥笑道:“有你这么争气的孙子,爷爷真是什么都不用怕了,放心去建功立业吧,爷爷这里不会拖你的后腿。”

除了向吴健彰告别,吴越自然也和俏寡妇傅善祥单独告别了一把,互相叮嘱了一番对方一定要保重好自己后。吴越还搂着傅善祥淫笑说道:“这段时间一直在忙,没机会办你和我的事,让你等急了。不过没关系,等我从京城回来,我就正式把你收房,给你一个名分。”

红着脸按住了在她内衣中不住游动的吴越魔爪,傅善祥先是点了点头,然后突然说道:“老爷,你这次回来,怕是不止收我一个进房吧?”

“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吴越一楞。

“还装?”傅善祥轻嗔道:“别以为奴家不知道,老爷你在京城也有一个相好,还曾经在太老爷面前说过非她不娶,现在你功成名就,衣锦还乡,还能不乘机把她也收了?”

终于明白傅善祥说的是谁了,对冯婉贞小箩莉其实也非常垂涎的吴越顿时心中大动,暗道:“傅善祥说得对,是不是应该把她也收了?小是小了点,不过她可以慢慢长大啊?收回来先不吃,等她慢慢长大也不错啊?”

幻想着箩莉养成的美妙时,吴越却又把另一个小箩莉给忘在了脑后。

辞别了所有该辞别的人后,也做好了应该算是万无一失的安排后,带着五个营的练勇登上了五十条适合近海行驶的大型冲沙船,十月十三这天,吴越终于还是启程出了。但吴越万万没有料到的是,他前脚才刚走,已经被配到苏州去当绿营把总的刘丽川后脚就跑回了上海,跪在地上抱着吴健彰的腿苦苦哀求。

“爽叔,我求求你了,把我调回上海,把我调回上海吧。无锡那边的长毛越闹越厉害,我随时有可能被调到无锡去打仗,我也不是怕打仗,我只是不想给别人拼命,我只想给你拼命,只想拼命啊!爽叔,我求你了,越带团练去天津了,你身边也缺可靠的人保护,让我回来保护你吧!爽叔,爽叔!”

招架不住刘丽川的苦苦哀求,又考虑到刘丽川是自己的同乡,乡里乡亲比外人靠得住,还有以前刘丽川组织的双刀会也没少给自己出苦力,吴健彰心头一软,终于还是答应了刘丽川的请求,又找到了现在的苏松太兵备道惠征,让惠征下道公文把刘丽川调到上海任职。

结果惠征倒是大笔一挥就把刘丽川的工作地点调动了,把调令递给刘丽川的时候,吴健彰却全然没有注意到,历史上亲手把他生擒活捉的老乡刘丽川,眼中正在闪烁着得意与狠毒的光芒。(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 自请监军

很不巧的是在冬天,北风猖獗,又包租的是民用帆船,吴越的勤王船队当然跑得比较慢,十月十三从上海出,冬月上旬的时候才绕过山东半岛,勉强还算顺利的抵达天津大沽口,靠岸登6,正式踏上白雪皑皑的大清直隶土地。

在此期间,成功拿下了天津城的太平军当然没有闲着,除了千方百计和南京取得联系向杨秀清请求后续援军,又利用在天津缴获的大量辎重粮草大肆招兵买马,扩大队伍和壮大实力,吸纳了大量贫苦百姓和颇有些名气的天津混星子流氓无产阶级加入,把兵力重新扩大为渡黄河前的五万余人,声势更加大增。

同时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靠渔盐漕运家的天津城里不仅粮草丰足,在冬季至关重要的棉衣和皮裘也相当多,遍收全城和尽量收集城外市集的棉花皮衣后,基本每一名太平军将士都能穿上一件棉衣皮衣,极大的帮助了太平军中数量众多的南方将士度过北方苦寒天气,鼓舞军心又振奋了士气。

军事方面太平军也没闲着,在天津立足稍稳后,李开芳又派吉文元率领一军攻打位于天津西北面十里外的北仓仓城,妄图夺取那里囤积的漕粮。可惜这一次胜保这次是说什么都不敢当败保了,率军亲临北仓守御,咬紧了牙齿不再退后一步,期间胜保还一度亲临前线督战,亲手砍死好几个临阵后退的清军将领,用尽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是打退了吉文元的进攻,勉强保住这座重要粮仓,并乘势把他的大营建在了北仓。

与此同时,在胜保的命令下,长芦盐政文谦和特克慎也在白洋淀雇佣了一批雁户组成团练,日夜兼程的抢先赶到了天津正东面距离稍远的武粮城,同样守住了这处重要粮仓,没给太平军抢先动手的机会。然后胜保又赶紧给武粮城增派兵力,好好歹歹总算是替咸丰大帝保护住了天津周边的漕运粮仓,没让北京城里的旗人老爷饿了肚子。

攻打北仓失利也不完全是坏事,至少让头脑有些热的李开芳和吉文元意识到他们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兵疲将惫,士卒伤病情况严重,很难再起大规模战事。再加上天津城内粮草充足有利休整,所以经过商议后,李开芳和吉文元决定调整战术,改一味的流窜进攻为退缩防御,立足天津等待清军出现破绽再适时起反击,也等待杨秀清一再承诺一定会派出的援军。

为了保持与外界的联系,还有为了争取时间加固防御,李开芳和吉文元也没有把全部军队收回城内消极守城,协商后决定由吉文元屯兵南门城外,建立一座土木结构的出城(修建于城墙之外的小城,可以作为防御工事),构造缓冲保护最容易受敌的天津南门。李开芳则率领主力坐镇城内,组织百姓兵勇修缮加固年纪已经有四百五十年的天津城墙,大量建立城防工事,以为持久计。

俗称算盘城的天津城是个很标准的长方形,从南到北仅宽八百米,不易受敌也容易守御,但城墙从东到西的长度却长达一千五百米以上,容易被攻城方展开兵力起强攻,好在北门外有水量浩大的海河保护,天生防御力比较强,久经沙场的李开芳和吉文元选择地势开阔的南门外建立出城,自然是正确并且明智的选择。而对清军来说,一旦让吉文元把这座出城建成,他们再想阻止太平军修缮年龄老迈的天津城墙就成了痴人说梦,不惜代价的起进攻阻止吉文元建城,坚决把太平军全部赶回总面积只有一点五五平方公里的天津城聚而歼之,无疑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很可惜,决定将来战事走向和规模的关键时刻,清军却并没有抓住机会起强攻因为胜保和僧格林沁这两位爷又吵起来了。身为钦差大臣的胜保有节制前线诸军的大权,又已经把大营建立在了相当重要的北仓城中,当然是毫不客气的命令僧格林沁移师天津南门城外立营,并负责阻止太平军建立出城。而咱们的僧王爷贵为郡王,金枝玉叶爵高位显,压根不把举人出身的官场暴户胜保放在眼里,借口他的麾下主力不是不擅长攻坚的察哈尔骑兵,就是从京城里带来的健锐营和神机营老爷,身份高贵不适合去干土工作业,断然拒绝从令,与胜保吵得是天翻地覆,死活就是不肯去南门外立营。

最后,还是胜保把状子递到了咸丰大帝面前,暴跳如雷的咸丰大帝亲自下旨逼迫,咱们的僧王爷才不情不愿带着他的高贵军队移师到了天津南门外立营,但即便这样,咱们的僧王爷还是舍不得让他的贵族军队起攻坚,仅是命令部将庆祺招募练勇让汉人团练去当攻坚炮灰。而等庆祺把练勇集结到位的时候,太平军那边的出城都已经基本完工,只剩下挖掘壕沟和建立拒马鹿角了。

再接下来,一直到吴越带着吴家军抵达大沽口登6,期间清军倒是66续续的向天津城和出城起了几次进攻,每一次都是躲得远远的用火炮轰击,根本不敢起真正象样的冲锋进攻。但这么做根本就没用,太平军也有火炮,久经沙场的太平军炮手技术也远比娇生惯养的清军炮手好,火炮对轰不但不吃亏,还一直占着上风。所以清军的所谓进攻对太平军来说根本就是挠挠痒,再所以不管咸丰大帝如何的催促怒骂,天津城说拿不回来就是拿不回来,还连太平军临时修筑的木质出城也打不下来。

在这样的情况下,吴越的出现对咸丰大帝来说无疑就是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才刚收到吴越率军抵达大沽口的消息,咸丰大帝马上就命令吴越立即赶到城下与胜保会师,接受胜保的指挥攻打天津。同时为了褒奖吴越的耿耿忠心,咸丰大帝还专门下旨,命令内务府拿出一些银子,购买一些鸡鸭猪羊送到前线,专门用来犒赏吴越的军队。

还没打仗就给吴越送犒赏,这点倒是没什么朝臣反对,但穆荫和麟魁等满人权贵却不肯放过恶心吴越的任何机会,马上就向咸丰大帝进谏,建议给吴越派去一个监军,暗中监视吴越和吴军练勇的一举一动,预防万一。而咸丰大帝虽然心动,却又有些犹豫,道:“胜保和僧格林沁那里,朕都没有派监军,吴爱卿带着团练千里来援,才刚抵达,朕就马上给他派去一个监军,这不是明摆着告诉他,朕对他不够信任么?”

“皇上,形势所迫,不得不权宜从事。”麟魁坚持道:“吴道台虽然对朝廷忠心耿耿,但他毕竟是外官,麾下士卒也都是不拿朝廷军饷没有正式编制的练勇,并非旗兵或者绿营,对这样的军队,最好还是防着点好。”

咸丰大帝更加心动,可还是有些顾忌这么做会寒了吴越的心,影响到救命稻草吴军练勇的军心士气。然而就在咸丰大帝左右为难的时候,祁寯藻却急匆匆的来到咸丰大帝的面前,双手把一道折子递到了咸丰大帝的面前,恭敬说道:“万岁,吴越刚用快马送来的,他请求朝廷给他派遣一名监军,帮助他约束军纪,监督士卒。”

“吴爱卿请朕给他派一个监军?”咸丰大帝眼睛一亮。

祁寯藻点头,说道:“吴越在折子里说,他是外官,所部士卒也是松江团练,外军进京非同小可,不可没有约束监督,所以他恳请皇上你派遣一位王公近臣担任他的监军,帮助他约束军纪,监督士卒不可胡作非为。”

碰上这么一个懂事的忠心臣子,咸丰大帝当然是笑得要多开心就有多开心了,想都不想就一口答应了吴越的请求,还决定派遣怡亲王载垣担任吴越的监军,以示对吴越的重视和恩宠。而穆荫和麟魁却是垂头丧气,一起在心里骂道:“狗蛮子,对皇上的心思,摸得还真准!”

咸丰大帝倒是高高兴兴的派出载垣给吴越当监军了,但是收到了这个消息后,清军前线总指挥胜保却在天津城外骂开娘了,本来胜保还打算在吴越率军抵达后,稍微安抚笼络一下就把吴越赶到前面当炮灰,让吴越冲锋陷阵让自己拣功劳。但是现在咸丰大帝却把********载垣派给了吴越当监军,吴越和载垣相处不好还好说,载垣一旦接受了吴越的收买,和吴越穿上了一条裤子,变相给吴越当上了靠山,那胜保别说是玩弄文字花活抢走吴越的功劳了,就是想如臂使指的驱使吴越卖命都是难如登天!考虑到老吴家的银子数量,还有吴越立了功也有载垣的份,载垣和吴越穿一条裤子的可能不但有,还非常大!

突然跑出来了一个载垣搅局,本来就已经够让胜保窝火了,又听说咸丰大帝专门下旨拿猪羊美酒犒赏吴越的军队,胜保更是气得破口大骂,“为什么?凭什么?他吴越才刚到大沽口,连天津城都还没到,皇上为什么就要给他犒赏?他立什么功了?他起什么作用了?”

恼怒之下,乘着载垣还没来到天津,胜保也抓紧时间恶心了吴越一把,明知道吴军练勇从海路远道而来,士卒疲惫需要休息,久经风浪之苦的身体也需要恢复,胜保却故意命令吴越率军在一个白天之内赶到天津听令,故意想让吴越多受些罪。

吴越的答复差点没让胜保气歪了鼻子监军尚未抵达,外军不敢轻入直隶腹地,一切等监军到了再说!

胜保气得再一次破口大骂的时候,上一个不喜欢听指挥的部下僧格林沁却破天荒的主动派人送来一道公文,请求胜保把吴越划归他直接指挥,协助他攻打太平军的出城。而胜保也知道僧格林沁和吴越同样尿不到一个壶里,接到请求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马上就答应了僧格林沁的请求,答应由僧格林沁指挥吴越的军队。而收到了胜保的答复后,僧格林沁也马上就满脸狞笑,“小蛮子,来吧,这次看本王怎么收拾你这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狗蛮子!”

两天后,爵位更高的********载垣总算是带着大量的猪羊美酒赶到了天津,满肚子火气的胜保自然是毫不客气的跑到了载垣面前告了一状,控诉吴越不听指挥不肯进兵的犯上罪行,也乘机试探载垣对吴越的态度。结果让胜保暗叫不妙的是,载垣竟然笑着说道:“慰亭没做错,他带的是外军,深入直隶腹地是得慎之又慎。”

说罢,载垣还催促道:“胜大人,快再去文给慰亭,就说本王已经到了,叫他赶快来天津和我会合,本王可就是早就想亲眼一睹他的百战雄师了。”

“完了!”胜保听出了载垣的弦外之音,暗暗叫苦道:“听载王爷的口气,他这次是憋足了劲想要借着这个机会捞功劳啊!载王爷,你都是********了,还和我们这些奴才抢什么功劳?”

“希望吴越和肃顺吹嘘的一样能打,本王可是太想和先祖一样进军机处,更多更好的为朝廷和皇上效力了。”这是咱们怡贤亲王载垣载王爷的心里话。

就这样,还是在收到了载垣的要求后,已经在大沽口休整了四天的吴越这才催动军队向天津开拔,五个营兵分五队,旗帜飘扬,刺刀雪亮,军歌响彻天地,虽然人数不多才有两千五百余人,却也给人浩浩荡荡之感。

沿着海河西进,经过一天多时间的从容行军后,吴越率军抵达东郊,收到消息,对吴越抱有厚望的载垣当然亲自出迎,胜保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带了一支骑兵陪同载垣出迎,想亲眼看看到底吴越麾下的军队到底是什么模样?凭什么每次都能以弱势兵力击败数倍甚至数十倍的太平军?

载垣和胜保等人在海河北岸的高地勒住战马,居高临下向东看去,却见白雪皑皑的官道上队列整齐,军歌嘹亮,五个密集的步兵方队从东向西缓缓而来,除了队列惊人的整齐外似乎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同时吴军练勇过于密集的队列也让胜保悄悄撇嘴,暗道:“蠢货!队形这么密集,长毛只要一颗炮弹,包管就可以打死一大片!”

想到这点,胜保还忍不住举起望远镜去看南面的天津城墙情况,期盼着太平军出兵或者开炮,给吴越一个下马威。然而令胜保万分诧异的是,此时此刻的天津城上不但没有任何开炮或者出兵的迹象,相反还出现了混乱苗头,许多的太平军士兵来回奔跑,大吼大叫不知道在喊些什么,同时还不断有太平军士兵蹲爬在城墙上,似乎在躲避什么让他们万分害怕的东西。

架不住好奇,胜保特意派了几个骑兵去近前侦察,偷听天津城上的太平军喊叫内容,结果派去侦察的骑兵很快回来,眉飞色舞的向胜保奏报道:“禀大帅,长毛吓破胆了!他们一直在喊越小妖来了,越小妖来了,还喊要城墙上的长毛全部爬下或者蹲下,不准站着守城,不然保管送命!”

“啊?!”

胜保的下巴差点没掉在地上,旁边的载垣却是惊喜万分,赶紧问道:“长毛就把吴大人怕成这样?真的假的?”

“禀王爷,千真万确。”去侦察的骑兵打千答道:“小的等听得清清楚楚,城上长毛的喊叫里都带着恐慌!都说越小妖来了,还要去禀报他们的伪丞相李开芳。”

仿佛是为了验证太平军对吴越的恐惧程度,很快的,李开芳的帅旗就出现在了天津北门的城上,证明李开芳确实无比重视吴越这个可怕敌人。见此情景,载垣哈哈大笑之余也没迟疑,马上就打马迎向了吴越,而因为此前在京城曾经见过一两面的缘故,载垣直接就迎向了骑马走在最前面的吴越,吴越赶紧翻身下马向载垣行礼,曾经不怎么待见吴越的载垣则双手搀起吴越,大笑说道:“慰亭,你终于来了,你来了本王就可以放心了,天津这股长毛,总算是遇到他们的克星了。”

假惺惺的谦虚了几句,知道载垣在这次大战中对自己有多重要的吴越又赶紧表示,说是自己从上海给载垣带来了一些不值钱的土特产,一会就马上给载垣送去。知道吴越是什么意思的载垣则一挥手,笑着说道:“客气什么?难道你不知道,本王与肃中堂情同手足,他可是没少在我面前夸奖你的年轻有为,懂事乖巧。放心,肃中堂怎么待你,本王就怎么待你!”

听到这话,旁边的胜保脸都有些绿了,也马上明白自己麾下又要出现一个僧格林沁了,载垣却根本不去考虑胜保的感受,只是向吴越招呼道:“慰亭,别楞着了,快走,本王与胜大帅已经在北仓大营里准备好了接风洗尘的酒宴,我们快去入席了。”

“多谢王爷,多谢胜大帅。”吴越道谢,又说道:“但不忙,下官想先和匪李开芳说几句话,叙叙旧。”

“和李开芳叙旧?”载垣一楞。

“正是。”吴越点点头,微笑说道:“从江宁开始,我和李开芳这个匪就是老熟人了,在战场上都不知道打了几个照面,把他吊起来暴打了多少顿,这会在千里之外的天津见面,怎么都得和他打个招呼,让他知道他的死期已经到了。”

听到吴越的回答,载垣当然是大喜过望,马上一口答应,在李开芳面前已经不知道吃了多少败仗的胜保却是咬牙切齿,暗道:“小蛮子,竟然狂成了这样!老子倒要看看,你和李开芳见面后,能说些什么!”

残酷的事实很快就抽肿了胜保的小脸蛋,吴越派人手打白旗到天津城下喊话,要求与李开芳见上一面,结果使者很快就被太平军的火枪弓箭给打了回来,笑着对吴越说道:“禀吴大人,李开芳不敢和你见面,说绝不会再上你的当了。还说你如果真有本事就只管去攻城,他奉陪到底。”(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 愿立军令状

虽然李开芳断然拒绝了和吴越会面,但小人得志的吴越却仍然还是不肯放过这个羞辱他的机会,当着载垣和胜保的面,吴越还写了一道招降信派人用箭射进了天津城里,劝李开芳和吉文元放下武器投降,自己保证在咸丰大帝面前为他们求得活命,绕他们不死。

吴越比鬼画符还难看的招降信当然被李开芳撕了一个粉碎,怒不可遏的李开芳还在城墙上对着吴越破口大骂,赌咒誓一定要为被吴越杀害的太平天国将士报仇雪恨。不过当看到有几个吴军练勇鬼鬼祟祟的试图靠近城墙时,李开芳却又被他的亲兵给硬拉了回去,硬按在城墙上不让李开芳抬头实在是被吴军狙击手的冷枪给打怕了。

看到这点,载垣当然是益的兴奋,知道这次白拣战功肯定是大有希望;已经在李开芳面前吃过无数败仗的胜保心中却尽是羡慕嫉妒恨,也更加的觉得吴越不顺眼,甚至还生出了与僧格林沁联手整治吴越的心思。

耀武扬威出够了风头,吴越这才在载垣一再邀请下率军继续前行,带着吴军练勇先到了北仓大营暂时驻扎,胜保也极不情愿的在中军大帐里摆下了酒席款待吴越,还叫来了达洪阿、西凌河、善禄和佟鉴等清军将领作陪。而这些主要都是旗人的清军将领也个个对吴越脸色不善,敌意明显,从不甘心给旗人做奴才的吴越自然也不会拿热脸去贴他们的冷屁股,说什么都不肯奉承讨好任何一个旗人将领,宴会气氛因此十分沉闷压抑。

现气氛不对,位高爵显的载垣倒是有心想做个老好人,故意拉着吴越不断说话,不断打听吴越之前的光辉战绩,但吴越如实相告后,载垣倒是赞不绝口了,胜保和达洪阿等旗人将领却是个个嗤之以鼻。压根不相信吴越那些变态到了极点的战绩什么以四百多人大破数千太平军,牵制两百于己的太平军,末了还成功杀出几万太平军的包围。实在听不下去了,著名汉奸世家出身的佟鉴还冷笑着说道:“听吴大人这么说。从现在开始,我们都用不着和长毛打了,光凭吴大人麾下的团练,就足够收拾天津这里的长毛了?”

满帐大笑,旗人将领纷纷附和。达洪阿还大声说道:“对!应该就是这样,当初吴大人手里只有四百多练勇,就把几千长毛精兵打得丢盔卸甲,溃不成军,还逼着长毛出动七八万军队专门对付他,现在吴大人手里的团练已经五个营两千五百多人了,天津这里的长毛全加在一起才五万来人,按道理说,这点长毛根本不够吴大人杀啊!”

八旗将领更是哄堂大笑,连胜保都阴笑着点点头。说了一句应该如此,载垣看不下去想要开口呵斥,吴越却不动声色的按住了载垣,微笑着向佟鉴和达洪阿等人问道:“佟将军,托将军,你们问仅凭下官的一军之力,是否能够收拾天津这里的五万多长毛,那么下官反问你们一句,你们是否想听真话?”

“当然想听真话。”达洪阿等人冷笑答道。

“那么真话比较复杂。”吴越微笑说道:“如果长毛躲在天津城里只守不战,死活不出来。那么我一支军队确实收拾不了长毛,因为我的兵力太少,必须有友军配合帮忙才能破城。”

“如果长毛有胆量出城和我决战……。”吴越顿了一顿,然后才神情平静的说道:“那么就凭我这一支军队。就足够收拾他们了。但我的兵力太少还全是步兵,天津这一带的地势又太过开阔,所以我只能做到击溃长毛,重创他们,打不了歼灭战,没办法把五万多长毛一战歼灭。”

大帐里鸦雀无声了。包括载垣都张大了嘴巴,看着吴越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佟鉴和达洪阿等人更是瞠目结舌,说什么都不敢相信吴越能说出这么狂妄的话。高坐正中的胜保则是脸色更加阴沉,半晌才狞笑说道:“好,既然吴大人这么说了,那么本帅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今后但有野战,就请吴大人出马迎敌。”

“多谢胜大帅提携!”吴越回答得十分干脆,也让胜保忍不住又呆了一呆,不明白吴越是真有这个自信,还是狂到了没边。

宴会在极不友好的气氛中结束,散席罢宴后,胜保和佟鉴等人当然是在背后大骂吴越狂妄嚣张,赌咒誓一定要给吴越好看。载垣则在背后埋怨吴越把话说得太满,担心吴越将来难以收场,吴越却并不解释,只是赶紧给载垣送上一张银票,讨好这个咸丰大帝派来监视自己的眼线。

吴军练勇在清军营地也极不受欢迎,原因倒不是吴军练勇也象吴越这么嚣张跋扈,而是因为清军兵勇眼红吴军练勇获得的酒肉犒赏,妒忌羡慕才对吴军练勇态度不善。好在一向注重饮食营养的吴军练勇也早就习惯了这一场面走到那里都被友军眼红,只要清军兵勇没有动手强抢,纪律严明的吴军练勇也懒得理会他们。

一夜时间很快过去,次日清晨,胜保早早就命令吴越移驻到战事最为激烈的天津南门外,接受僧格林沁的调遣指挥。吴越毫不犹豫的领命,马上就带着吴军练勇移营,还十分谨慎的没有走已经结冰的河面渡河,选择了走坚固桥梁过河,结果也让清军将领得意嘲笑了一把,“连冰面都不敢走,还敢吹得那么凶?”

知道僧格林沁肯定不会给自己什么好脸色,吴越当然拉着载垣陪同自己一起去拜见僧格林沁,结果还真去到了不小作用,看到载垣站在吴越旁边,僧格林沁也只好放弃了见面就给吴越一个下马威的念头,态度冷淡的和吴越客套几句,马上就命令吴越把营地建立在太平军出城南面的五里外,并且张口就要吴越当道立营,摆明了要把吴越推在前面当炮灰的态度。

僧格林沁故意恶心吴越,殊不知他不要吴越和他驻扎在一起,对吴越来说正是求之不得的大好事。所以吴越也没犹豫,马上就一口答应。倒是载垣好心提醒僧格林沁说吴军远来疲惫,要僧格林沁让吴越暂时驻扎在清军大营的背后,稍做休整后再当道立营不迟。结果僧格林沁还没开口说什么。吴越却抢先说道:“载王爷,不必了,天津南门这一带地势开阔,是最理想的攻城主战场,当道立营有利出兵。下官现在就把营地建立在那里,省得将来移营麻烦。”

有些恼怒的瞪了吴越一眼,载垣也只好闭上嘴巴,那边僧格林沁却是狰狞冷笑,暗道:“小蛮子,等着送死吧!”

指挥练勇建立营地的同时,吴越带着一支军队亲临现场,亲自侦察让清军万分头疼的太平军出城,结果让吴越松了口气的是,因为严寒冻结土地。挖掘取土困难,太平军出城的土垒不多,城防工事八成都是木材建造,同时壕沟也不算太深和太宽,只要有数量足够的壕桥车,轻松可越。

至于壕沟旁边的拒马鹿角,数量虽然又多又密,但是有苦味酸武器在手,吴越根本就当这些玩意不存在。

吴越亲自巡视战场的时候,太平军那边毫无动静。倒是赵烈文派人来禀报吴越,说是僧格林沁借口粮草转运困难,拒绝立即给吴越供应粮草,要吴越自己想办法解决粮草问题。对此。吴越毫不意外,只是吩咐道:“去告诉赵师爷,叫他派人去周边县城采购,开高价多买猪羊鸡鸭,周边县城如果没有,直接去北京买!”

故意不给吴越粮草还只是开始。吴军练勇立营刚定,僧格林沁就又来找麻烦了,领着一些八旗将领在吴军营地里转了一圈,挑出了不下二十个毛病,什么没有炮台没有鹿角拒马,栅栏太过单薄没挖壕沟,营帐太过密集容易导致混乱,逼着吴越要重新立营故意折腾吴军练勇。可惜吴越根本不接招,还向僧格林沁反问道:“僧王爷,你到底懂不懂打仗?每支军队有每支军队的特点和习惯,你管得了天管得了地,管得了我的营地怎么建?我的团练是你办出来的,你知道我要怎么打?”

“大胆!”僧格林沁果然是狗脸,说翻就翻,马上就咆哮道:“吴越,你不要忘了,你是归本王指挥,本王要你怎么做,你就得怎么做!”

“僧王爷,很抱歉,你只有调派我的权力,没有权力指挥我怎么立营安寨。”吴越冷笑说道:“我这么立营如果出了什么差错,该担什么责任我就担什么责任,但是我想怎么立营就怎么立营,你管不着!”

“你……,你……。”僧格林沁差点没气疯,咆哮道:“本王为什么不能管?你的营地立在我的大营前方,你的营地如果被长毛攻破,败兵南逃,冲垮了本王的营地怎么办?”

“哎呀呀。”吴越一听乐了,赶紧冲旁边的载垣说道:“载王爷,你听到了吧?咱们的僧王爷就是这样报效朝廷和皇上的,长毛盘踞天津,威胁京畿,咱们的僧王爷不想着尽快破敌,相反还只想着他的营地安全,立足于守,白白糟蹋朝廷的钱粮军饷,半点不思进取。”

“本王砍了你!”

僧格林沁勃然大怒,伸手就要去拔刀,一旁的载垣看情况不妙,赶紧拦在吴越和僧格林沁中间,一边摆出********架子大声喝止,一边好言宽慰僧格林沁,还逼着吴越向僧格林沁赔罪。而吴越就连赔罪都故意气僧格林沁,拱手说道:“王爷恕罪,下官是太急着杀光天津长毛,为皇上排忧解难了,王爷也是朝廷大臣,皇上的忠心臣子,还请你多多原谅下官的焦急心情。”

吴越这话当然还是在讽刺僧格林沁贪生怕死,不思进取只想自保,为了这事没少挨咸丰大帝呵斥的僧格林沁当然听得懂,也当然更加怒不可遏,咆哮道:“好,既然你这么急着报效朝廷,那本王给你机会!吴越听令,本王令你在七天之内,给本王拿下长毛的出城!从明天开始,七日之内。不能破城,军法从事!”

“七天?”吴越一楞,然后满脸惊讶的问道:“僧王爷,包围天津的朝廷大军。不算其他开支,但就军饷一样,每天至少也要耗费一万多两万两银子吧?你竟然要下官用七天时间拿下长毛的出城,朝廷的银子真的多得没地方放了?”

载垣张大了嘴巴,僧格林沁等旗人将领更是个个目瞪口呆。吴越则微微一笑,又说道:“僧王爷,七天时间实在太长了,给下官五天时间准备,保管拿下长毛的出城。”

“五天?”僧格林沁更是张口结舌。

“如果王爷还是觉得太长,那三天!”吴越冷笑说道:“三天之内,下官必然攻破长毛出城!”

僧格林沁终于回过了神来,上下打量了吴越片刻后,僧格林沁狞笑说道:“吴越,别怪本王没有提醒过你。军中无戏言!”

“愿立军令状。”吴越微笑答道:“从明天开始,三天之内,我如果不能拿下长毛出城,乞斩级!”

僧格林沁一听大喜,马上就要吴越当场写下军令状,吴越则说道:“军令状下官当然可以写,但是僧王爷,你并非钦差大臣,皇上的旨意是让胜大帅节制前线诸军,下官要立军令状也是在他面前立。”

僧格林沁听了冷笑。还道吴越是想反悔改口,当下僧格林沁也没迟疑,马上就派人去与胜保联系,让胜保出面接受吴越的军令状。结果胜保一听也是大喜过望。十分难得的出营一次,打马直接来到吴军营中,逼着吴越当做他的面写下军令状。吴越则又出幺蛾子,对胜保说道:“胜大帅,军令状下官可以写,但是在此之前。你也得答应下官一个条件。”

“说来听听。”胜保答道。

“攻破长毛出城之后,下官直接归你节制,不再接受僧王爷的号令指挥。”吴越淡淡答道:“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惊讶的看了一眼僧格林沁,见僧格林沁的黑脸已经气成了苍白色,早就对僧格林沁满肚子火气的胜保心中一阵大快,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吴越的要求这事成了打僧格林沁的脸,不成乘机收拾吴越,这种坐收渔利的好事胜保当然是求之不得。而吴越也不再多说什么,立即就提笔写下承诺三天破城的军令状,签下自己的丑名字交给胜保。

捧着吴越的军令状,胜保倒是欢天喜地的走了,僧格林沁也脸色铁青的大步走了,但载垣却冲着吴越埋怨开了,指责吴越不该把话说得这么满,还留下白纸黑字授人以柄。吴越则神情轻松的回答道:“王爷,不是下官狂妄,是下官真有这个把握,如果不是我的练勇还要稍微准备准备,其实我都想说明天之内就拿下长毛的出城。”

“你有这么大的把握?”载垣目瞪口呆的问道。

吴越点头,又微笑说道:“王爷,如果你信得过下官,相信下官不会拿自己的脑袋开玩笑,那么你大可以把这件事写成密折,让皇上万岁也知道这件事,那么等到下官攻破长毛出城获得大捷后,皇上必然更加欢喜。”

其实也用不着吴越指点,这么重大的事,本来就是来监视吴越的载垣怎么都得向咸丰大帝奏报,所以载垣马上就点了点头,也马上去了他的营帐写折子。结果也是到了载垣也离开后,一直没有说话的赵烈文才凑上来,在吴越面前微笑说道:“慰亭,干得漂亮,等你拿下了出城,就再不用担心同时受胜保和僧格林沁的气了。胜大帅又不是什么皇亲贵胄,看到了我军的真正战斗力,想来也会明白应该怎么对待你,我军的处境必然会大有改观。”

笑了笑,吴越又突然心中一动,忙向赵烈文低声问道:“惠甫,会不会伪造别人的笔迹?”

“基本相象应该没问题,但完全一模一样不可能,估计会被懂行的人看出破绽。”赵烈文很有自知之明的回答道。

“没关系,我要的就是能被别人看破。”

吴越附到了赵烈文的耳边,低声交代了一条自己刚刚琢磨出来的锦囊妙计,赵烈文则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对吴越说道:“慰亭,亏你还有脸说被我带坏了,你这手,比我坏一千倍一万倍啊!”

吴越微笑谦虚,赶紧说是赵烈文这个脚底流脓的师傅教得好,又赶紧催促赵烈文依计行事。赵烈文答应,然后又皱眉说道:“慰亭,你这一计虽妙,但是有一点,长毛那边如果不配合怎么办?”

“长毛又不是傻子,这么好的离间机会,他们能不抓住?”吴越微笑反问,又道:“就算李开芳和吉文元都是笨蛋二百五,不知道抓住这个机会,打破了出城之后,只要还能找到这玩意,效果还不是一样?”

向吴越竖了大拇指,赵烈文马上就去依计而行了,然后到了夜深时,吴大赛就在吴军巡逻队的保护下,背负着一支手弩悄悄摸到了太平军的出城附近…………

…………

次日清晨,一道意外的箭书突然放到了守卫出城的吉文元面前,说是昨天晚上有人射进城里来的,吉文元拿起箭书一看时,却见书上只有短短一句话吴越已在胜保面前立下军令状,三天之内不能拿下出城,胜保必斩吴越级!尔等只需守住出城三天,吴越必死!

拿着箭书盘算了许久,吉文元突然吩咐道:“来人,安排一个使者,让他打着白旗把这道箭书送到清妖的营地里去。”

“吉丞相,为什么要这么做?”左右惊讶问道。

“当然是让清妖狗咬狗。”吉文元微笑说道:“不管是谁把这道箭书射进来的,只要让清妖也知道这件事,咱们就等着看好戏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一章 深明大义

“他娘的!还******四品道台,字写得真他娘难看!”

瞟见书案上吴越亲笔手书的军令状,胜保心中尽是冷笑,“不过嘛,也算是好东西,三天之内拿不下出城,老子正好拿这个狂妄小蛮子的脑袋立威!真要是奇迹出现,让这小蛮子侥幸拿下了出城,老子身为全军主帅,功劳怎么都得有老子一份。成不成老子都不吃亏,好事!”

美滋滋的盘算着,胜保嘴角边还不由露出了一些开心笑意,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帐外却突然有亲兵来报,说是太平军派遣手打白旗的使者出城,与驻扎在天津西门外的直隶提督保桓所部清军联络交涉。胜保听了有些疑惑,便问道:“长毛派使者说了什么?”

“好象是把一道书信交给了保提台麾下的士卒。”亲兵如实答道。

“请降信?难道长毛想投降?”胜保一度还生出这样美妙的幻想,但很快胜保又自行否定了这个可能已经被赐死的天津知县谢子澄生前交代得很清楚,天津城里的粮食可不是非同一般的多,同时太平军的随军粮草也相当不少,还有大量驴骡可以宰杀,没有一年半载的时间,太平军绝不可能出现粮尽投降的情况。

猜不到太平军的遣使原因也没关系,直隶提督保桓虽是一品大员,但因为没能守住滹沱河防线,目前还是戴罪之身,对主帅胜保还算比较听话。所以胜保也没去动脑筋盘算分析,只是一边盘算着如何再弄几个美妾进营伺候自己,一边耐心等待保桓主动送来消息。

左等右等,过了相当不短的一段时间,保桓竟然还没有派人送来太平军的使者书信,胜保就隐约有些觉得不妙了,开始怀疑保桓也象都统庆祺一样,不把他这个举人出身的主帅放在眼里,转而投入郡王僧格林沁的宽广怀抱。而生出了这个疑惑后。胜保也没犹豫,干脆就直接派人去和保桓联系,质问保桓为何不把太平军的使者和书信呈交给全军主帅?

胜保很快又现他是误会了保桓,因为他的催促信使还没出帐。帐外就传来了保桓求见的消息,胜保也这才松了口气,暗骂了一句真够拖拉,然后才下令召见。然而让胜保意外的是,随同保桓一起来拜见他的。竟然还有新任直隶总督桂良。见此情景,胜保难免更是奇怪,忙问道:“保提台,桂制台,你们二位受命值守天津西城,防范长毛西窜,责任重大,怎么会一起来这里?不留一个人坐镇营地?”

“大帅恕罪,因为这事比较大,下官不敢一个人来。”保桓对胜保确实比较尊敬。恭敬说道:“所以下官与桂制台商议后,决定一起来这里拜见你,方便将来在皇上面前互相做一个见证。”

“什么样的大事?让你们二位一品大员都必须互相做见证?”胜保惊讶追问。

保桓没有解释,只是亮出了一道书信,恭敬说道:“胜大帅请看,这是长毛刚才派人送到下官营地的,长毛使者说,这道书信是昨天晚上有人用箭射进了他们的出城,他们的伪丞相吉文元看了觉得有趣,就派人给我们送来了。”

“呈上来!”胜保赶紧吩咐道。

“大帅见谅。这道书信,不能交给你,只能请你近看。”保桓小心翼翼的说道。

“为什么?”胜保大吃一惊,保桓和桂良二人却没有回答。脸色也非常严肃,只是邀请胜保离座近看。胜保益觉得不妙,赶紧起座离身,走到保桓面前细看那道书信,结果让胜保目瞪口呆的是,那道书信上竟赫然写着吴越如果三天之内不能攻破太平军出城就要被他斩的重要军情。同时告密人还建议太平军死守出城三天,帮助胜保行军法砍吴越的脑袋,还有那笔迹对胜保来说十分熟悉,似乎是一个熟人的亲笔。

再然后,胜保当然是暴跳如雷了,“谁这么大胆,敢向长毛泄露如此重要的军机大事?他长几个脑袋了?!查,马上给本帅查对笔迹,看是谁写的!”

保桓和桂良都不吭声,只是紧张的看着胜保的神情反应,胜保察觉不对,赶紧再仔细去看那熟悉笔迹仔细回忆时,胜保又突然醒悟过来那笔迹,竟然就是他自己的笔迹!

脑袋一晕,胜保下意识的想去抢夺那道书信细看,但保桓却赶紧后退,旁边的桂良也赶紧伸手拦住他,提醒道:“大帅,谨慎起见,请不要落下毁灭证据或者掉包的嫌疑。”

“桂制台,保提台,难道你们也怀疑这是我做的?”胜保怒吼起来,“我疯了还是傻了,会主动向长毛泄露这么重要的军情?”

“大帅息怒,我们没有怀疑你。”桂良摇头,主动说道:“其实下官和保制台仔细对比了你的笔迹后,现这道书信上,并没有你在行书间藏墨暗挑的习惯,也怀疑是有人伪造了陷害你。但这件事实在太大,我们身为朝廷命官,职责所在,所以必须谨慎行事!”

“对,没有藏墨暗挑,就足够证明这是伪造的!”胜保赶紧点头,还主动说出了自己的私人机密,“本帅为了防止他人伪造我的书信,行文间习惯在第一排第五个字的最后一笔藏墨暗挑,以做防伪。只要这道书信没有这个暗记,就足以证明它是伪造的!”

“大帅说得对。”桂良点头,又说道:“但兹事体大,下官等不得不小心行事,这事下官和保制台必须得联名向皇上如实奏报。还有,下官此前已经派人去联络了载王爷和僧王爷,请他们也来这里,想来他们就快到了。”

胜保确实是被冤枉的,人正不怕影子歪,当然不怕桂良和保桓向咸丰大帝如实奏报这件事,更不怕僧格林沁和载垣也知道这事。自信之下,胜保也赶紧分析起了谁最有可能伪造这道书信陷害自己,然后很快的,一个熟悉的身影当然马上就浮现在了胜保的脑海中那个王八蛋,窥视胜保的主帅之职可不是一天两天了!

嫌疑最大那个王八蛋很快就和载垣一起来到了胜保营中,而看到了那道用胜保笔迹写成的那道告密书信后,载垣当然是大吃一惊。怒吼出声,而那王八蛋却是脸上闪过喜色窥视已久的主帅宝座已经在向他招手,也由不得那王八蛋不狂喜过望。再然后,那王八蛋虽然努力压住了心中狂喜。却还是迫不及待的嚷嚷了起来,“载王爷,这是通贼!这是叛逆!这件事一定得查一个水落石出,查出写这道告密信的人,把他抓起来千刀万剐!乱刀砍死!”

听到这话。胜保的脸色当然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对王八蛋僧格林沁疑心更生。而载垣却是连连点头,说道:“对,这件事是得查到底,各位大人,你们快看看,可有人认识这书信上的笔迹?”

桂良和保桓都不吭声,幸灾乐祸到了极点的僧格林沁则是笑而不语,脸色阴沉的胜保则是主动招供,说道:“王爷。不必查了,是我的笔迹,有人伪造了我的笔迹写下这道书信陷害我,所以桂制台和保提台才请你来做个见证。”

“啊?!”载垣惊叫出声,眼珠子差点没瞪出眼眶,桂良和保桓则默默点头,又低声说了他们是因为现告密信笔迹出自胜保,所以才请载垣这个********来做见证。

“王爷,请相信我。”胜保突然向载垣双膝跪下,磕头说道:“奴才是被冤枉的。奴才是不喜欢吴越的狂妄不假,但是奴才还不至于无耻到主动向长毛告密的地步!这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奴才,请王爷替奴才主持公道!”

“王爷,奴才也认为胜大帅还不至于这么做。”桂良也说道:“还有。奴才和保提台仔细对照笔迹,现这道书信的笔迹虽然和胜大帅的笔迹几乎一模一样,却多少还是有一些破绽,是有人故意伪造了陷害胜大帅的可能非常大!”

如果这道告密信真是僧格林沁伪造的还好说,那咱们的僧王爷为了避嫌,肯定会保持沉默置身事外。但大家都知道。这道陷害胜保的告密信不是咱们僧王爷写的,同样是人正不怕影子歪,所以咱们的僧王爷当然就不会错过这么好的上位机会了,马上就向载垣提醒道:“载王爷,这道书信究竟是谁写的,当然得一查到底。但是这么重大的事,我们必须立即向皇上奏报,请皇上万岁下旨定夺,看是另派钦差彻查,还是由什么人负责调查。”

瞟了一眼幸灾乐祸的僧格林沁,胜保忍无可忍,冷笑说道:“僧王爷,你想查这个案子就明说嘛,何必遮遮掩掩?这件事牵涉到我,我是得避嫌,但我胜保行得正站得直,你想借着这个案子整死我,怕是没那么容易!”

“大胆!”僧格林沁勃然大怒,咆哮道:“胜保,你一个奴才,也敢和本王这么说话?”

“不错,你确实是郡王,是我的主子!”早就对僧格林沁不满到了极点的胜保干脆跳了起来,挥舞着手臂咆哮道:“但你也别忘了,我是皇上亲自下旨任命的钦差大臣,受令节制前线诸军!现在你是我的部下,你必须听我指挥!别以为你伪造了这道书信,就可以板倒我整死我,坐上主帅宝座!皇上一天不撤我的差,我就一天有权力节制你!”

“胜保!你……,你……。”僧格林沁终于醒过味来,指着胜保气得全身颤抖,咆哮道:“胜保,你竟敢污蔑本王,说本王伪造了这道书信陷害你?!”

“僧格林沁,你敢说不是你!”

胜保双眼通红,手指头几乎就要点上僧格林沁的鼻子,吼道:“从你率军出征以来,你有那一天那一刻没在窥视我的帅位?不听指挥,不受约束,叫你南下和我会师,和我联手把长毛困在深州,你赖在涿州不动,导致长毛突围成功,本帅功亏一篑!长毛向东流窜,本帅粮草断绝,率领全军将士饿着肚子一路追击,你还是在涿州按兵不动!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你是王爷,觉得我这个举人出身的主帅没资格约束你,想看我的笑话。把我取而代之!天津沦陷,你僧格林沁才是真正的罪魁祸!”

压抑已久的怒火喷间,胜保的动作自然难以控制,手指头终于还是不可避免的点了在僧格林沁的鼻子上。同样狂怒中的僧格林沁一把打开胜保,胜保吃疼更是怒火暴,竟然抬腿一脚踢在了僧格林沁的肚子上,僧格林沁挨了一脚马上反击,扑了上来直接和胜保拼命。将帅之间拳脚你来我往,揪辫子砸鼻梁,打得比在战场上还要激烈三分,也害得载垣和保桓等人在劝阻间也挨了不少拳脚。

最后,还是载垣摆出亲王架子,喝令帐中卫士动手,这才好不容易把僧格林沁和胜保拉开,但即便如此,鼻子已经被砸出了血的胜保仍然还是怒吼不休,“僧格林沁。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几次三番派人进我的营地,秘密调查我的一举一动,想抓我的把柄把我取而代之!(史实噢。)你少做白日梦,我胜保身正不怕影子歪,不管你用什么样的宵小手段,也休想坐上主帅大位!”

“胜保,你这个狗奴才!”牙齿都被打松了一颗的僧格林沁同样是咆哮不止,“你污蔑本王伪造假信,欺主犯上。本王要参你!参你!和你不死不休!”

“够了!都本王闭嘴!”载垣终于也是忍无可忍,抬手给僧格林沁和胜保每人赏了一个耳光,咆哮道:“大敌当前!你们不思破城剿贼,反倒在这里闹内讧。打窝里架,还有没有把朝廷放在眼里?都给本王闭嘴,本王马上就写折子向皇上奏报这里的事,你们两个就给本王等着听参吧!”

又给胜保和僧格林沁每人赏了一脚重的,载垣还真的马上提笔做书,向咸丰大帝奏报这里生的事。连同那道伪造的书信一起用快马送往京城。然后载垣又逼着僧格林沁立即回营,同时决定由自己亲自坐镇中军大帐,亲自监视胜保的一举一动,预防胜保在狂怒之中做出蠢事。好在载垣的爵位比谁都高,处事也还算公平,所以僧格林沁和胜保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彼此之间结下不共戴天之仇,从此彻底断交。

也是等胜保彻底冷静了下来后,载垣才想起应该让吴越也知道这件事,赶紧派人把吴越也叫到北仓大营,当面告诉吴越已经有人向太平军告密的情况。而吴越听了后却毫不惊奇,相反还苦笑着对载垣说道:“多谢王爷,但没关系,下官已经习惯了,在江宁的时候,下官就被扯了无数次的后腿,这次来天津勤王之前,下官也已经做好了被人扯后腿的心理准备。”

听肃顺说过一些吴越在江宁的情况,载垣叹了口气,说道:“慰亭,你放心,究竟是谁向长毛告的密,本王一定会请皇上和朝廷查一个水落石出,还你一个公道。”

“多谢王爷。”吴越再次道谢,然后离座下拜,当着胜保的面向载垣说道:“但是王爷,下官敢用颈上级担保,向长毛告密的人绝不可能是胜大帅!胜大帅实属无辜!”

胜保惊讶抬头,在场的几个旗人将领也惊讶看向吴越,吴越则神色平静,又向载垣说道:“王爷,请你仔细想一想,下官与胜大帅前日无仇,近日无冤,他凭什么要这么坑害下官?就算胜大帅真的看下官不顺眼,想收拾下官,行军作战间想给下官穿小鞋子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又何必会用自己的笔迹向长毛告密?所以下官认定,这件事必然是他人所为,与胜大帅毫无半点关系!”

胜保的嘴唇有些颤抖了,载垣则点了点头,说道:“想不到慰亭你还能这样的肚量胸怀,不错,你说得很有道理,本王也相信胜大帅在这件事上是无辜蒙冤。”

“还有。”吴越又恭敬说道:“王爷,皇上知道这些事后,想来肯定会龙颜震怒,说不定还会生出换帅之心。如果真是那样,还请王爷务必提醒皇上,临阵换帅乃兵家大忌,惟有让胜大帅戴罪立功,继续担任主帅之职,方为上策。”

听到这话,胜保的眼眶里都有泪花在打转了,载垣则连连点头,对吴越的话深以为然,也益的欣赏吴越的深明大义,事事处处以野猪皮家族的江山社稷为重。又叹了一口气后,载垣还转向了胜保,说道:“胜大帅,慰亭的话你都听到了,情况你也知道了,长毛已经知道慰亭立下军令状要在三天之内攻下出城,也肯定会坚持死守出城,逼你处死慰亭。事已至此,是不是把军令状还给慰亭,让他另外想办法攻破长毛出城?”

胜保飞快点头,又手忙脚乱的从书案上找出了吴越那道军令状,亲自捧到吴越的面前,声音有些沙哑的说道:“慰亭,长毛已经知道我们的军机,你的这道军令状,本帅允许你作废。”

看着军令状盘算了片刻,吴越道了一句谢,接过军令状还真的当众撕毁。但撕毁了这道军令状后,吴越却又向帐中卫士讨来笔墨纸砚,当做胜保和载垣的面重新写了一道军令状,双手捧了交到胜保的面前,恭敬说道:“大帅,下官吴越,请令明日攻打长毛出城!一天之内,下官若是不能拿下长毛出城,乞斩级!”

“一天?!”载垣、胜保和在场的旗人将领全都惊叫了出来,然后连胜保都惊叫道:“慰亭,你疯了?长毛明明知道你已经立下军令状的事,你还要给自己加担子,立军令状一天拿下出城?”

“大帅,载王爷,你们请放心!”吴越恶狠狠说道:“长毛如此离间我军将帅,我们的军中败类又向长毛通风报信,妄图害我性命!我的麾下将士知道后,必然个个义愤填膺,猛不可挡,军心不但不会受到影响,相反还会把冲天怒气泄到长毛身上!所以下官可以保证,明天之内,下官必破长毛出城!”

说罢,吴越又把军令状往胜保面前一送,大声说道:“大帅,下官吴越请令出战!明日之内,不破长毛出城,乞斩级!”

凝视吴越的表情半晌,见吴越的神情严肃,意志坚定不可动摇,胜保迟疑了许久,终于还是双手接过了吴越的军令状,然后又转向帐中诸人喝道:“托明阿、西凌河、善禄听令!明日你们率领所部四千精兵,协助吴大人攻打长毛出城!给本帅记住,也告诉你们的麾下将士,本帅明天要亲临前线督战!有后退一步者,立斩!”

“扎。”三将一起答应,但其中只有托明阿的声音稍微坚定点,已经被胜保摘去顶戴的西凌河和善禄却是纯粹敷衍,还一想到太平军那座坚固出城就有点心头憷。

见胜保拿出了这样的态度,吴越当然是赶紧向胜保道谢,胜保则拍拍吴越的肩膀,说道:“慰亭,军令状是你一定要我收下的,别让我为难。明天的大战,就看你的了。”

“请大帅放心,下官一定不会让你为难。”吴越平静的回答道。(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二章 幸未辱命

吴越和胜保都太小看了一些咱们僧王爷的情报能力,事实上,事后没过多久,吴越和胜保化敌为友、吴越重立军令状、还有胜保决心不惜代价的帮助吴越攻破出城这些消息,就被胜保帐中的蒙古副都统佟鉴派人送到了僧格林沁营中,点滴不漏的向僧格林沁做了报告。家族号称佟半朝的佟佳氏子弟佟副都统,可是根本瞧不上举人出身的官场暴户胜保,抱的也当然是世代王爵的僧王爷大腿。

咱们僧王爷在官场上的本事可比打仗强多了,听到佟鉴的密报,僧格林沁当然马上就明白,胜保和吴越准备联手了,如果真让吴越在一天之内拿下了出城,那么咸丰大帝在大喜之下肯定不会对胜保过于追究,清军将帅失和的大黑锅九成九要被自己背上!

所以在破口大骂了吴越的卑鄙虚伪和胜保的无耻歹毒后,僧格林沁也没犹豫,只稍一盘算,马上就对佟鉴派来的密使说道:“回去告诉佟都统,胜保派给吴越帮忙的西凌河和善禄可以争取,叫他私下和这两个人联络联络,让他们千万别让吴越得逞。也明白告诉他们,皇上早就对屡战屡败的胜保万分不满,这一次有人模仿他的笔迹向长毛告密,他又在中军大帐以下犯上,与本王当众斗殴,皇上这次肯定会借着这个由头撤了胜保,等本王接任主帅后,一定把他们的顶戴还给他们!”

僧王爷这一次可以说是揪准了胜保的弱点往死里打,深州大战时,太平军突围成功,西凌河和善禄受命担任先锋率军追击,结果在追击途中,这两位爷率领的前队先行出,结果却反倒跑到了胜保的主力屁股后面,胜保在大怒下摘去了他们的顶戴,让他们戴罪立功。所以佟鉴私下里替僧格林沁许下承诺后。同样对胜保十分不满的西凌河和善禄虽然也没做出什么承诺,却也一起狞笑着向佟鉴反问道:“佟都统,长毛已有充足准备,吴越扬言要在一天之内拿下出城。你认为可能吗?”

“当然不可能。”佟鉴回答时脸上当然尽是笑容。

太平军这边也没闲着,虽说对来历不明的箭书内容并不是十分相信,但是为了谨慎起见,吉文元还是全力加强了对出城的防御,加固工事深挖壕沟。还专门针对吴军的作战特点,用草袋装土在栅栏内部修筑了一道羊马墙,泼水使之结冰,专门用来克制吴军练勇的优势火枪。同时李开芳那边收到了消息后,也早早就在天津城内安排了一支精兵,专门用来对付清军,吴越如果真敢向出城起进攻,李开芳就马上出兵攻打清军营地或者吴越的辅助军队,围魏救赵替吉文元分担压力。

当天半夜,朔风突起。乌云开合间,雪花纷纷,一场大雪突然落下,多少有些提心吊胆的僧格林沁也放声大笑了起来,“天助我也,天助我也!下这么大的雪,吴小蛮子明天想把火炮布置到位,有得苦头吃了。”

和僧格林沁预料的一样,第二天清晨,大雪虽然已经收住。但厚达半米的积雪却给吴军练勇运输火炮制造了相当不少的困难,孟驲率领的吴军炮营,比预计的多用了半个多小时才把十门后装膛线炮、十门臼炮及大量弹药运送到了前线。同时因为气温再度下降的缘故,几乎全是南方人的吴军练勇在列队保护炮营运送火炮间。也被冻了一个够戗,许多将士的眉毛胡子上都结了冰渣。

这里必须交代一个细节,也幸亏吴军练勇的主力步枪是普鲁士生产的击针枪,所处环境气候更加寒冷的普鲁士军队为了在冬天作战,对武器的抗寒能力要求极高,所以吴军练勇的击针枪才不至于被冻得连枪栓都拉不开。不然吴越肯定就只能欲哭无泪了。

厚实积雪给吴军练勇制造的麻烦让僧格林沁喜笑颜开,但吴越的出兵规模却又让僧格林沁大吃一惊吴越竟然只出动了三个半营攻打太平军出城,另外还有一个半营则留守营地,象没事人一样的休息,做饭供给前线。所以在收到了这个消息后,原本打算躲在营地里搂着美妾喝酒等好消息的僧格林沁也改了主意,带了一队骑兵穿着厚厚的紫貂皮裘来到前线,亲眼一睹吴越的攻城情况。

僧格林沁来到前线时,胜保那边也已经亲自督促着四千清军过来给吴越帮忙,但因为善禄等人极力鼓动的缘故,这四千清军并没有越过运河到东岸列阵,选择了在已经结起厚冰的运河西岸摆开阵势,准备等待战机再起进攻。而李开芳那边也是针锋相对,马上出兵一千到天津城西南角列阵,随时准备拦截胜保这支清军。

这时,胜保也终于看清楚了吴越的出兵情况,大惊之下,胜保赶紧拉着载垣打马直接来到了吴越的面前,刚一见面就劈头盖脸的向吴越问道:“慰亭,你什么疯了?你在我面前立了军令状,怎么还没出动所有兵力来打长毛出城?”

“这点兵力已经足够了啊?”吴越有些疑惑的说道:“下官已经仔细测量过,长毛的出城长宽都是一百五十步,里面最多只有四千军队,对付这么点长毛,下官出动三个营的兵力已经足够了啊?”

“就算你的练勇能打,但长毛有工事保护!还是相当的坚固工事!”胜保赶紧又提醒道。

吴越笑了,说道:“多谢大帅提醒,但也请大帅放心,下官的火炮马上就布置到位了,要不了多久,大帅就可以看到下官如何用火炮把长毛的工事轰成一堆废墟。”

狐疑的去看吴军练勇的火炮时,让胜保疑惑的是,吴军的二十门火炮竟然只有十门在调整炮位准备投入作战,另外十门又粗又短的火炮则躲在后面按兵不动,同时吴军那些炮手也在伸着大拇指对着太平军比划,不知道在搞些什么鬼。见此情景,胜保心中更是疑惑和担心,干脆也就没急着回到运河西岸归队,就留在了吴越的身边,和载垣一起观看吴军的作战情况。

上午九时三十分左右。经过吴军炮营将士的辛苦努力,十门远射程的吴军火炮终于布置到位,但就在这时候,太平军出城里的火炮却突然抢先开火。把十来枚实心炮弹打到了吴军炮阵附近,激起了漫天雪花,先声夺人。

不过还好,厚达半米的积雪在一刻站在了吴军练勇一边,积雪吸收了大量实心炮弹的冲击力。所以太平军轰出的实心炮弹弹跳不多,仅是砸伤了两名特别倒霉的吴军炮手,吴军练勇也毫不慌乱,有条不紊的只是继续装弹和搬运伤员,其中一些炮手还乘机用钟表法测量起了距离远近,更加确保了吴军火炮的射击精度。

九时三十五分,吴军全部布置完毕,炮营居中位前,两个营排列左右,稍微拖后。由亲兵和狙击队组成的半个营则位列炮营之后。承担中军责任。见了吴越的排兵布阵,胜保当然是眉头皱得更紧,僧格林沁则是眉花眼笑,不住在心里说道:“狗长毛,争点气,派你们的骑兵出来迂回了冲击吴小蛮子的背后,保管可以获得大胜!”

九时三十七分,吴越派遣一名使者手打白旗上前,到太平军出城外大声喊话,要求吉文元出城投降。承诺饶吉文元不死,吉文元则回答以枪弹。

九时四十五分,确认了太平军拒绝投降后,先礼后兵仁至义尽的吴越再不迟疑。将手中令旗一挥,亲自向孟驲出开火命令,“打!让长毛看看我们的厉害!”

看到吴越的信号,孟驲手中令旗也立即挥动,大声下达开火命令,吴军炮手立即拉动炮索。底火受到撞击的十枚炮弹几乎同时出巨响,呼啸旋转着飞向太平军出城,其中两枚炮弹打到了出城前方的雪地上,五枚炮弹击中出城的土木墙壁,另外三枚则飞进了出城内部。

“一般嘛,也没见得打得有多准。”

僧格林沁的冷笑嘀咕还没说完,狰狞笑容就已经凝固在了脸上,因为吴军那十枚炮弹的落地处火光四射,竟然先后又爆出了十声巨响。僧格林沁也马上暗叫了一句,“开花炮弹!洋人的开花炮弹!”

更加让僧格林沁瞠目结舌的还在后面,同时也让很少接触开花炮弹的太平军将士目瞪口呆的是,吴军炮弹的爆炸威力不仅远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巨大,喷出来的火焰还马上就引燃了附近的一切可燃物,包括木制城墙都燃起了冲天大火。

“泼水!灭火!”

太平军也知道木制出城最大的弱点就是怕火攻,所以早早就准备好了大量的灭火器具,吉文元也并没有吴越这只纸老虎吓怕,马上就下令士兵泼水灭火。然而太平军将士飞快把夹杂着冰块的冷水泼到起火处时,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却又马上传进了吉文元的耳朵中,“泼不熄!越小妖有妖法,他的火用水泼不熄!”

“什么?!”

不等大惊失色的吉文元亲自去查看情况,更加让他魂飞魄散的事又生了,才刚打出了一轮齐射的吴军火炮,竟然在不到两分钟内再度开火,又把十枚炮弹轰了过来,还因为适当做了一些微调后,十枚炮弹全都打在了太平军的出城木墙上,也再度出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见此情景,不要说吉文元和天津城上的李开芳张口结舌了,胜保、僧格林沁和托明阿等清军将领士兵就没有一个不把嘴巴张得可以塞进两个鸡蛋,惊叫声此起彼伏,“怎么这么快?那是什么火炮,怎么这么快就又开炮了?他们不要填紧火药?不要清洗炮筒熄灭余火?”

吴军火炮的第三轮齐射度更快,才一分钟左右就再次十炮齐,第三次轰中太平军的出城,而三轮齐射过后,太平军的出城正面就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到处都是浓烟滚滚,火焰冲天,不要说木制的墙壁和密集的鹿角拒马纷纷燃起冲天大火,就连被吴军开花炮弹轰中的两处雪地上,也同样是火焰冲天,根本无视飞快融化的雪水存在。

原本守卫严密的太平军出城正面早已是一片大乱,士卒奔走泼水灭火不止。惨叫声惊叫声更是不绝于耳。清军阵中则是欢声渐起,不要说对胜保比较听话的托明阿喜形于色,就连铁了心准备故意扯吴越后腿的西凌河和善禄也开始动摇,暗道:“如果吴越真能打破长毛出城。还是卖力冲一冲吧,先拣个便宜再说!”

炮声隆隆,吴军的后装膛线炮轰鸣不绝,并且不断向太平军的出城内部延伸射击,让出城内部也迅燃起了冲天大火。城里的太平军火炮硬着头皮开炮还击间。吴越瘦手一挥间,三十名吴军营将士背负十具掷弹筒快步上前,猫着腰跑到太平军的出城近处,以掷弹筒精准射击太平军火炮所在,轻小的掷弹筒炮弹爆炸威力虽小,却胜在精确,各自射击下来,太平军的火炮很快彻底哑火,还有两门火炮在装药期间被打中,引燃火药导致殉爆。用太平军的火药炸死炸伤了不少太平军士兵。

十时十分,为了节约价格昂贵的后装炮弹,吴越下令停止射击,同时撤回了前方的掷弹筒队。但即便如此,短短二十多分钟的射击过后,太平军的出城还是已经笼罩在了一片火海之中,正面的拒马鹿角和木制墙壁全部燃起了冲天大火,出城内部也到处都是烈火浓烟,城里的太平军将士彻底大乱,惊叫声喧哗声在数里外都清晰可闻。

胜保和载垣都没有质问吴越为什么停止炮击。因为他们已经在望远镜里清楚看到,太平军的出城木墙已经被烧成了一片通红,冒着浓烟逐渐开始垮塌,根本不用吴越继续炮击就会自行烧毁。所以胜保在狂笑之余也没犹豫。马上派人给运河西岸的托明阿等将传令,让他们在太平军放弃出城逃命时立即起进攻,用不着向他请示命令。

咱们僧王爷的脸皮厚度也非常值得让人赞叹,看到太平军的出城已经注定不保,僧格林沁也根本没做任何的犹豫,马上就命令自己麾下的察哈尔骑兵出动。到自己这里来集结听令,只等太平军弃城突围,马上就出兵拣便宜抢功劳。

与此同时,在城墙上看到出城内外的冲天大火,又看到了城内将士的混乱模样,李开芳也彻底死了保住出城的心思,一边命令已经出城集结的将士退回到南门近处,在南门西面列阵保护吉文元的撤退道路,一边派人给吉文元传令,“立即放弃出城!全部撤回天津城内!”

如果不是这一次面对的敌人是吴越,吉文元肯定会拒绝接受撤退命令,也肯定会亲自率军起冲锋,和掌握神秘新武器的清军拼一个你死我活!但是没办法,对面的敌人是吴越,吴军练勇的攻坚能力有多强吉文元不清楚,吴军练勇的空心刺猬阵有多可怕,吉文元却是早就领教过不止一次。所以听到了李开芳的命令后,虽然万分的不甘心,犹豫再三后,吉文元还是一咬牙一跺脚,“全部撤回天津城!”

还算好,因为知道吴越难缠,吉文元在开战前就已经提前做好了随时准备放弃出城的准备,匆匆撤退的四千太平军将士先后有序,并没有象清军希望的那样混乱崩溃,自相践踏。同时先出城的一千太平军将士还抢先在天津南门的东面列阵,防范清军乘机从东面起突袭。

这时,看到太平军终于放弃了已经笼罩在火焰中的出城,在运河西岸列阵的西凌河和善禄也迫不及待的跑到了他们上司托明阿面前请令,要求率军起冲锋,突袭撤退中的太平军吉文元部,为了谁能当先锋还当做托明阿吵了起来没什么仗比顺风仗更好打,西凌河和善禄当然谁也不愿错过这个拿回顶戴的机会。

结果,托明阿才刚命令西凌河担任先锋,急着抢功的善禄脑袋一热,竟然直接向托明阿告密,说是佟鉴奉了僧格林沁的命令秘密联络西凌河,要西凌河故意在战场上扯吴越的后腿。托明阿大怒下立即撤消命令,改为让善禄去拣这个便宜,气急败坏的西凌河自然也马上指出善禄在这件事上同样有份!也是一丘之貉!最后气爆了肚子的托明阿干脆亲自率军冲锋,留下西凌河和善禄在后方互相指责对方背信弃义,差点没象胜保和僧格林沁一样当场打起来。

怒不可遏的托明阿亲自率军起冲锋时,那边僧格林沁也马上亲自带着刚出营的千余察哈尔骑兵起了冲锋,一左一右包抄太平军的败兵两翼。见此情景,胜保当然是破口大骂僧格林沁的厚颜无耻,载垣也是暴跳如雷,赌咒誓一定要上折子弹劾僧格林沁故意抢功抢先出击抢占道路,不给真正的破敌功臣吴越刷人头的机会。

其实载垣根本用不着这么气恼,吴越本人还巴不得有人替自己打近身战,减少士卒伤亡和节约宝贵弹药,同时还可以让更多的太平军勇士有机会逃出活命能够在这么艰苦的环境中,从扬州一路打到天津,期间还杀了那么多的八旗寄生虫,吴越可是对李开芳和吉文元麾下的太平军将士充满了敬意的!

所以很轻松的耸耸肩膀后,吴越也没迟疑,马上就向胜保单膝跪下,拱手大声说道:“大帅,下官吴越受命攻打长毛出城,幸未辱命,一战得手!请大帅检查下官战果!”

双手有些颤抖的搀起了吴越,胜保的声音里都带上了哽咽,说道:“慰亭,你如果早到我的麾下,帮着我剿杀长毛,长毛何以猖獗至此啊?”(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三章 孝子贤孙的楷模

天津南门外的顺风仗比清军诸将预料的难打得多,太平军是在败退回城不假,但战场经验丰富的李开芳却早早就派出了一千精兵,交给他麾下的席猛将黄懿端率领,在南门外的西面列阵拦住了清军冲锋道路,托明阿虽然亲自率军起冲锋,却马上被黄懿端率军拦住,根本就没抓到把太平军败兵拦腰切断的机会。

还有东面这边,虽说此前东面并没有清军直接列阵威胁,但吉文元却还是抢先分出一军交给部将刘子明率领,在东面列队保护住撤退的道路,所以僧格林沁再是如何的无耻抢功,抢在吴越之前亲自率领察哈尔骑兵出击,却同样也被太平军刘子明部拦住,同样没能抓住突袭太平军败兵侧翼的机会。

接下来的战斗就让吴越和吴军练勇大开眼界了,托明阿率领的两千清军号称精兵,冲锋突袭间队列竟然还松散凌乱,刚冲到太平军阵前百来米处就迫不及待的拿起火绳枪和抬枪乱打,打完了也不前进,继续原地装弹开枪,喊杀声音的倒是无比猛烈,三三两两试图迂回绕过太平军拦截阵地的也相当不少,但真正敢冲到太平军面前白刃见血的却是一个都没有,对太平军的威胁几近于无。期间大概是架不住将领威逼,倒是硬着头皮起过一次集群冲锋,结果却被太平军一通乱枪就给打了回去,表现之精彩甚至还要过吴越当初在江宁时的绿营友军。

这里必须得为胜保和托明阿说一句公道话,他们麾下的清军最起码还有冲到百米处和太平军火枪对射的勇气,整个江宁大战期间,却没有那怕一个营一个哨的江宁清军敢出城和太平军交战,所以吴越和吴军练勇才没能领略的江宁清军在野战中的绝世风华,才觉得躲在城墙上开枪砸石头的江宁清军似乎还要更靠谱点。

更加让吴越张口结舌的还是咱们僧王爷麾下的察哈尔骑兵,为了掩护主力撤退,太平军借助壕沟壁垒和废弃的城下町民房等简陋工事掩护两翼,排起横队拦截,队列拉得很长只有两排。火力也十分薄弱,仅有后排的太平军士兵装备火绳枪,前排的太平军将士则只能拿着刀剑长矛等冷兵器以血肉之躯抵御察哈尔骑兵的集群冲锋,僧格林沁只要不惜代价的一个冲锋。冲垮太平军的横队易如反掌。

可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僧王爷亲自率领的察哈尔骑兵冲到了太平军阵前六七十米内,竟然也纷纷自行勒住了战马,来回奔走着操起火绳枪和太平军对射,自行放弃冲锋惯性的力量优势。以己之短攻敌之长,打出来的枪子也偏得十分离谱,几百支火绳枪乒乒乓乓开了几百枪,真正打死的太平军将士楞是没有几个。

对了,还有弓箭,咱们僧王爷麾下的察哈尔骑兵倒是没忘记他们祖上横扫欧亚大6的看家本领,许多察哈尔骑兵都拉开了弓,放出了箭,可是他们放出的箭不但慢,又不准。还毫无不力量,对太平军将士的威胁比火绳枪还更小!

见此情景,吴越也只能是仰天暗叹了,苦笑满脸,“难怪李开芳的两万北伐军能一路打到这里,还在静海小城里坚守半年多(九个月)。绿帽大汗,野猪皮一世二世,你们在十八层地狱如果真的泉下有知,真的看到你们子孙后代的精彩表演,估计你们一定会气得自己钻进十九层地狱一头撞死吧。”

让吴越更加哭笑不得的还在后面在一旁观战的胜保突然重重吐了一口浓痰。骂道:“操他娘的!僧格林沁这是故意想让本帅难看啊,敢冲得这么近开枪!来人,马上给托明阿传令,叫他给我往上压。一定要比僧格林沁那边离长毛更近!”

传令兵打千唱扎,刚想起身离开,吴越却叫住了他出城里的太平军将士包括辎重队都已经离开了出城,已经度过了最危险的时刻,吴越不想把故意放水的痕迹做得太明显,便转向胜保说道:“大帅。还是让我来吧,下官派一个营出击,正面击溃长毛,你的将士只管杀长毛败兵就是了,斩获我们平分。”

好不容易逮到一个必胜战机,胜保迟疑着有些不甘心,旁边的载垣则也说道:“胜大帅,让慰亭去吧,你看长毛的主力都已经全部出城了,再不赶快打垮长毛,长毛就全部撤进天津城了。”

抬头看了一眼前方远处,见出城的太平军主力确实已经携带着军需辎重和几门残余火炮离开了出城,正在有条不紊的向天津南门撤退。战机稍纵即逝,胜保终于还是无奈的点了点头,吴越这才派给自己麾下的第一猛将黄大傻传令,让他率领麾下练勇去左翼给托明阿帮忙。早就看得心痒的黄大傻欢呼领命,二话不说就率军冲锋,带着五百余名吴军练勇起集群冲锋。

与此同时,胜保、载垣和托明阿等清军将领当然都很想乘机亲眼一睹吴军练勇的野战能力,躲在后方督战的僧格林沁更是专门跑到了视野开阔处,举起望远镜观看吴军练勇的冲锋情况。结果让胜保和载垣等人诧异、同时也让僧格林沁直接大笑出声的是,吴军练勇才刚冲到距离太平军三百米的地方,便突然全部停了下来,表现出了比清军兵勇更加贪生怕死的胆怯模样。

清军将领兵勇的嘲笑声很快消失,在三百米外停住脚步重新整队后,吴军练勇竟然排列起了密集无比的五列横队,端着装有雪亮刺刀的击针枪列队前进,在枪林弹雨中保持密集队列大步向前。天津城墙上的太平军火炮象疯一样的把炮火集中到了吴军练勇头上,吴军练勇却是队列丝毫不乱,同时军中还响起了整齐嘹亮的军歌声,“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清军将士目瞪口呆的注视中,还有太平军将士疯狂的吼叫声中,吴军练勇很快列队进入了距敌百米内,太平军将士集中一切远程武器向吴军练勇开枪开炮,吴军练勇不断中枪中炮倒地,但吴军练勇的队列仍然还是丝毫不乱。脚步也依然整齐如一,一点点的推进到了距敌八十米内,七十米内,六十米内。五十米…………

最后,还是推进到了四十米内,黄大傻才大吼着下达了开枪命令,一轮五波齐射下来,刚才还把清军兵勇打得鬼哭狼嚎抱头鼠窜的太平军将士顿时躺倒一大片。余下的太平军将士则撒腿就往后跑,包括能够赤手空拳踢死清军士兵的太平军猛将黄懿端都不得不加入了逃命队伍,“快撤!别和这帮疯子打!这帮疯子根本就不怕死!”

也是到了吴军练勇列队追击出了上百米后,托明阿麾下的清军将士才如梦初醒的回过神来,然后也不用什么人下令,这些清军士兵马上就足冲锋,吼叫冲锋间度也比列队前进的吴军练勇快得多。

知道吴军练勇在野战中的恐怖程度,早在黄大傻与黄懿端接战之前,吉文元就已经果断下令放弃那几门好不容易从火海中抢救出来的火炮,带着火药等轻便辎重全回城。结果这一手还真起到了巨大作用,轻装撤退的太平军回城度飞快,等托明阿带着清军杀到南门城下时,仅仅只是咬住了吉文元军的尾巴,多少捞到了一些斩获,也缴获了许多太平军自行放弃的沉重辎重。

托明阿这边倒是成功取得突破了,但僧王爷这边却仍然还是毫无进展,因为托明阿和黄大傻都心照不宣的故意没去给僧格林沁帮忙,太平军刘子明部侥幸躲过前后受敌的窘境,得以全力应付僧格林沁军。最后还是到了主力回城后。刘子明率领的太平军才迅向天津东门方向撤退,僧格林沁咬着牙齿率领察哈尔骑兵冲锋追击,却被早就熟悉这个时代察哈尔骑兵德行的太平军一个反冲锋杀退,然后在死伤不大的情况下迅从天津东门撤回城内。

野战结束后。成功捞到不少功劳的托明阿所部清军当然是欢声震天,围着黄大傻率领的吴军练勇问长问短,交口称赞,不断好奇打听吴军练勇为什么敢冲到那么近的地方才枪。胜保和载垣这边也是喜形于色,对吴越又是拱手又是作揖的表示钦佩,赞不绝口。而咱们的僧王爷却是暴跳如雷。不顾仇人胜保也在吴越身边,打马直接冲到了吴越的面前,大喝问道:“吴越,本王与长毛交战,你为什么不出兵给本王助战?”

“僧王爷,你什么时候要我出兵助战了?”吴越疑惑问道:“没有王爷你的命令,下官擅自出兵,王爷你责怪下来,下官如何担待?”

说罢,吴越又赶紧补充道:“还有,托明阿将军这边,载王爷可以做证,下官可是先征得了胜大帅的同意,然后才出兵的。否则的话,下官照样不敢擅自出兵。”

“吴越,你……,你……,你公报……。”

僧格林沁气得连胡子都快翘起了,差点就脱口说出他和吴越的一层隐秘关系,强行忍住后,僧格林沁又吼道:“那你的团练迂回到了长毛的背后,为什么不向长毛的背后起进攻?”

“王爷,下官麾下的团练是为了你和你的骑兵好。”吴越微笑说道:“战场上枪弹无眼,下官麾下的练勇从背后向长毛起进攻,子弹越过长毛阵列,如果流弹打死打伤了你的麾下骑兵,下官如何向你交代?”

“放屁!世上那有打那么远的火枪?!”僧格林沁更是怒吼。

吴越不动声色的拿起一支米尼枪,瞄准了一百多米外的一棵孤树,扣动扳机一枪打出,子弹正中树干。胜保和载垣大声叫好时,吴越又放下了米尼枪,向僧格林沁苦笑说道:“僧王爷,看到了没有?事实胜于雄辩,下官的练勇没有从背后攻打正在和你交战的长毛,真的是为了你好。还有,刚才天津南门外的长毛还有起反击的可能,下官麾下的团练受命掩护托明阿将军,当然也得留下来预防万一是吧?”

僧格林沁握着马鞭的手背上早就是青筋暴跳了,吴越却还是继续打脸不休,又说道:“王爷,其实你别急着直接冲上去就好了,下官的团练是用洋人的练兵法练成,与骑兵携手作战。如果想要把步骑两军的威力同时挥到极点,唯一的办法就是效仿洋人的锤砧战术。”(变形版锤砧)

“什么叫锤砧战术呢?就是让下官的步兵在前方打先锋,你的骑兵在两翼尾随,等下官的团练集中火力打垮正面敌人。敌人向后败退时,你的骑兵再冲上去,就可以象砍瓜切菜一样想怎么杀就怎么杀,想怎么砍就怎么砍。王爷你事先不了解下官的作战特点,事时又不和下官商量。直接就带着骑兵冲上去了,挡住了下官的出击道路,下官就是想帮你也帮不了啦。”

“好战术啊!想不到洋夷军中,竟然还有如此精妙的步骑配合战术!”胜保在旁边夸张的大叫了,又迫不及待的一拍吴越的肩膀,说道:“慰亭,今后但有野战,我派德勒克色楞率领骑兵给你帮忙,让他听你指挥,他要是不听你的话。我替你收拾他!”

“多谢胜大帅,有大帅的骑兵相助,下官算是如虎添翼了。”

吴越的道谢既是故意气僧格林沁,也多少有点出自真心起码可以让吴军练勇乘机练习骑术,为将来组建吴军骑兵打下第一层基础。那边的僧格林沁则是气得全身抖,用马鞭指着吴越都说不出一句囫囵话,“吴越,你给……,你就给本王等着听参……。”

“僧王爷,还是你等着听参吧!”旁边的载垣彻底的忍无可忍。怒吼道:“僧格林沁,你暗中派佟鉴对西凌河和善禄说了什么,他们俩可都是如实招了!你有参劾吴大人的时间功夫,还是先想想如何答辩胜大帅对你的弹劾和朝廷对你的追责吧!”

脸色一白。僧格林沁赶紧矢口否认,装模作样的表示自己对这些事半点都不知道不明白,但载垣早就把他鄙夷到了骨子里,只是招呼胜保和吴越收兵回营,准备宴会庆祝这次的出城大捷。而僧格林沁则是心中益心虚,还忍不住悄悄偷看了几眼吴越。心中不断盘算…………

…………

吴军练勇凯旋回营后,胜保第一件事就是派人给吴越送来了许多猪羊犒赏,又在中军大帐中摆设宴席,率先举杯向吴越敬酒。而清军将领士卒这一次也是说什么都不敢再妒忌吴军练勇获得的特别优待了,清军诸将还争先恐后的向吴越敬酒,百般恭维,争着抢着表示希望将来能与吴越联手作战顺便分功劳,不喜欢在军中饮酒的吴越再是如何推托谢绝,结果却还是灌了个半醉,直到天色微黑才在载垣的帮助下得以脱身。

带着满身的酒气回到自军营中,先很尽职的巡视了一圈营地,吴越才回到自己大帐准备休息,结果还没进帐,赵烈文马上就迎了上来,低声对吴越说道:“僧格林沁派人来了,请你到他营中叙谈,来的人从下午还从等到现在都没走。”

“他找我谈什么?”吴越疑惑问道。

赵烈文摊手表示不知道,然后又低声说道:“以我之见,你最好是和他保持一定距离比较好,现在你已经摆明了车马要和胜保站在一起,私下里去见他如果被胜保知道,只怕你在胜保身上的投入就会有前功尽弃的危险。”

吴越本来就不喜欢一直故意和自己过不去的铁杆蒙奸僧格林沁,又听了赵烈文的这番劝说后,本就喝了不少酒的吴越当然是就势装醉,让赵烈文出面打僧格林沁派来的使者。然而令吴越诧异万分的是,使者虽然倒是悻悻走了,可是到了第二天清晨时,亲兵却又突然来报,说是僧格林沁过营拜访,吴越虽然奇怪一向架子比********还大的僧格林沁为什么会用出拜访这两个字,但是又不能不见,所以吴越也没了办法,只能是亲自到大营门前,礼貌的把僧格林沁请进了自己帐中落座。

僧格林沁明显是带着心事来的,进了大帐后,和吴越稍微客套了几句,僧格林沁就暗示吴越要赶走帐中外人,但是吴越这次不干了,说道:“王爷,这里都是我的亲信心腹,你如果有什么话就请直说,请放心,他们的嘴巴都很牢靠。”

“不行,叫他们都出去,本王是有私事要和你谈!”

僧格林沁的态度异常坚决,吴越又犹豫了一下,悄悄摸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左轮枪,然后才命令帐内众人出去,而僧格林沁也赶走了他带来的从人,然后才用很古怪的口气对吴越问道:“慰亭,你是不是很恨我?”

“王爷,你这话什么意思?下官恨你干什么?”吴越满头雾水的问道。

“别装了!”僧格林沁本性流露,没好气的说道:“本王撕了你的生辰八字,骂了你爷爷不好听的话,又撕了你爷爷的亲笔信,还叫人把你爷爷派去的人乱棍打出了大门,你能不恨我?你如果不恨我,到了天津后,能事事处处都针对本王?”

“啊?!”吴越彻底糊涂了,惊讶说道:“王爷,你说什么?下官怎么听不懂?”

“你还装什么装?”僧格林沁脸上开始出现怒气,喝道:“本王承认,本王是对你看走了眼!写信给你爷爷也行,或者你自己做主也行,再派人去本王府上求亲,本王这次答应了还不行?”

吴越张口结舌了,傻傻的看着僧格林沁许久后,一件尘封已久的往事,突然出现在了吴越的脑海中,让吴越忍不住脱口问道:“王爷,难道我爷爷真的派人去你府上求过亲?结果你不但没答应,还扯了我的生辰八字,打走了我家的求婚使者?”

“你不知道?”终于轮到僧格林沁傻眼了。

“不知道,我真不知道。”吴越赶紧老实交代,然后又更加飞快的说道:“王爷,这事咱们还是别提了,我已经定亲了,现在我已经有未婚妻了,你总不愿意让你的千金给我做妾吧?”

僧格林沁腾的站起,满面怒火的恶狠狠瞪着吴越,狂怒到了极点的模样吓得吴越赶紧去悄悄摸枪,但还好,僧格林沁最终还是选择了拂袖离去,但也是在回身时,僧格林沁却又丢下了一句话,“姓吴的,以后咱们不死不休!”

“奉陪到底。”吴越在心里答应,又在心中暗道:“想不到我爷爷还真的不知死活,真的派人向这个僧格林沁提亲。不过嘛,既然敢骂我爷爷,那我这么做也是帮爷爷出了一口恶气!不是故意的也能帮爷爷出气报仇,我简直算得上全天下孝子贤孙的第一楷模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四章 攻城战术

也亏得咱们的咸丰大帝没有心脏病也没有高血压,否则这几天天津前线送到咸丰大帝面前的折子,即便不能把咸丰大帝吓出什么心肌梗塞,吓一个中风偏瘫那是绝对没多大问题。

实在是太过大起大落了,僧格林沁才刚弹劾了吴越目无尊上,不听指挥,拒绝服从僧王的钧旨,咸丰大帝也才刚刚对吴越生出火气,载垣那边又马上跑来报喜,说是太平军如何如何的害怕上海团练畏吴越如虎,还有禀报了吴越立下军令状承诺三天之内拿下太平军出城的好消息,让早就习惯了清军畏敌怯战的咸丰大帝难得喜笑颜开了一把。

然而还没等咸丰大帝高兴多久,还没过去一天时间,载垣却也派快马送来急报,说是清军之中出了内奸,不但向太平军泄露了吴越已立军令状的机密,还是模仿清军主帅胜保笔迹写信告的密;导致此前就已经明争暗斗不断的胜保与僧格林沁将帅反目,在中军大帐中大打出手,围城清军面临分裂和内讧危险,严重影响到了军心士气。

再然后,龙颜震怒的咸丰大帝才刚掀翻了龙案没过多久,还没来得及议定是否撤换胜保这个前线主帅和让什么人彻查泄密案。载垣和胜保却又联名送来了天大的喜讯,被人扯了后腿的吴越不计个人得失,事事处处以朝廷大事和野猪皮家族的江山社稷为重,化压力为动力,变怒火为斗志,只用一个白天时间就拿下了天津出城,大破太平军斩近千,缴获军需辎重无数!期间胜保亲临前线督战,身为监军的载垣也披挂上马,手刃匪六人,激励大清将士浴血奋战,也可以算是不无微功!

哈哈大笑着抱着载垣和胜保的联名奏折亲了好几口,狠狠夸奖了吴越和载垣等人一通后,又在祁寯藻和肃顺等人小心翼翼的提醒下,咸丰大帝才现随同报捷奏折送来的还有两道折子,一道是胜保弹劾僧格林沁指使蒙古副都统佟鉴鼓动清军将领故意拖吴越后腿,还有在战场上为了争功不顾大局抢先出击,导致吴军练勇出击道路受阻,也导致清军未能及时击溃太平军右翼,致使太平军逃脱者众,白白错过大量歼敌的难得战机。而另一道折子则是僧格林沁弹劾吴越挟私报复,故意不去增援蒙古骑兵,导致察哈尔骑兵没能及时击溃太平军右翼,错失歼敌战机。

砰一声,习惯性的重重一拳砸在龙案上,咸丰大帝的脸色比道光驾崩时还要难看三分,额头青筋暴跳了许久后,咸丰大帝还骂出了脏话,“这帮狗奴才,简直就是无法无天!长毛都打到天津了,竟然还只想着争权夺利,互相扯后腿,全然不把朕的社稷平安放在心上!全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怒骂过后,咸丰大帝才又脸色阴沉着向肃顺和祁寯藻等人问道:“各位爱卿,载王爷弹劾僧格林沁,僧格林沁弹劾吴越,还有此前的军机泄密案,胜保和僧格林沁的将帅互殴案,你们认为当如何处置?”

能在咸丰大帝的养心殿里混的,每一个人当然都是擅长揣摩上意的好手,事实上刚听到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这句话时,肃顺和祁寯藻都已经明白咸丰大帝心里其实对谁都非常不满,也并没有打算专门针对某一个人。所以老成精的祁寯藻马上就站了出来,拱手说道:“万岁,平贼事大,追责事小,以微臣之见,此事不宜立刻深究,以免动摇军心,影响士气,波及剿贼大事。所以微臣认为,皇上不妨借机将载王爷升任为总监军,令他监督天津前线的诸路兵马及大小将官,也令他负责调查这几个案子,待一切水落石出,再做裁处不迟。”

咸丰大帝很是满意祁寯藻这个和稀泥的建议,马上就点了点头,那边肃顺则说道:“万岁,奴才认为,祁军机的建议虽然不错,但僧王爷在天津的所做所为实在有些过份,最起码他不听胜保指挥是事实确凿,指使将领挑拨军中不和的谤军之罪,也是人证口供具在,再加上他又和胜保翻脸结仇,将帅不和难免影响军心。所以奴才认为,最好是先把僧王爷调回京城,方是上策。至于僧王爷的兵马,可以就势交与载王爷暂时统率,也可以另派一人接任,请万岁三思。”

考虑到僧格林沁已经和胜保闹得不共戴天,咸丰大帝也点了点头,马上就想开口把前线头号搅屎棍僧格林沁调回京城收缴兵权。但是很可惜,僧格林沁目前的上司绵愉也在养心殿,马上就站了出来反对道:“皇上,奴才认为不可,僧格林沁虽然做得不对,但他毕竟是前朝老臣,蒙古郡王,久掌兵事,所率兵马又都是京城禁军的精锐,且面对长毛也从无败绩,在战场上的表现远远胜过在长毛面前屡战屡败的主帅胜保,若是为了些许小事就收缴他的兵权,难免有些太过。”

肃顺一听不乐意了,马上就质问道:“绵王爷,僧格林沁指使佟鉴煽动西凌河和善禄在战场上故意拖吴越的后腿,挑动军中不和,故意陷害已经立下军令状的吴越,这还算小事?”

“肃中堂,那只是西凌河与善禄的一家之言,佟鉴对此矢口否认,西凌河与善禄所诉是否属实,目前尚无定论。”算咸丰大帝叔辈的绵愉微笑答道。

绵愉这么强词夺理的为僧格林沁说话,原因当然是除了和僧格林沁交好外,再有就是僧格林沁目前是他这个奉命大将军的助手,僧格林沁倒台肯定会让他颜面无光。但强词夺理归强词夺理,在没有拿到确凿证据之前,肃顺还真没办法逼着咸丰大帝治僧格林沁的谤军之罪。而见肃顺语塞,军机大臣麟魁也马上跳了出来,小心翼翼的说道:“皇上,奴才认为,把僧王爷继续留在天津军中,还有一个重要作用,就是可以帮着载王爷监督前线诸军。奴才愚见,请主子三思。”

咸丰大帝的耳朵根本来就软,听了绵愉和麟魁的劝说后,难免又有一些动摇,而咱们僧王爷的高贵出身在一刻也起到了不小作用,考虑到需要团结蒙古王公继续吸食华夏各族的鲜血,咸丰大帝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说道:“五王爷言之有理,西凌河与善禄这两个狗奴才虽然一口咬定僧格林沁指使他们故意拖吴越的后腿,但这只是他们的一家之言,尚未证实是否真有此事,而且吴爱卿的出城之战,也没受到什么影响,是不能因此收回僧格林沁的兵权,还是让他在天津继续为朕杀贼吧。”

亲自为僧格林沁开脱了几句后,咸丰大帝大帝又稍一盘算,很快就下旨道:“传旨,怡贤亲王载垣,天津监军期间识大体顾大局,及时化解胜保与僧格林沁的将帅之争,亲临战场督师杀敌有功,封宗人府宗令,领侍卫内大臣,升任天津各路兵马总监军。江苏道台吴越,攻破匪出城有功,赏戴单眼花翎,赐银万两。在圣旨上明白告诉吴越,朕这次不给他升官,是等他替朕破了天津城,朕准备给了他越级拔!”

听到这话,肃顺和绵愉等人脸上的肌肉都忍不住动了动,既是羡慕载垣的****运好,等打下天津进军机处掌握实权几乎是板上钉钉,同时也多少有些好笑,暗道:“等着给吴越越级拨?这小子现在可是正四品了,那怕只越一级也是正三品,他爷爷现在才从三品,到时候祖孙见面,是不是该得爷爷给孙子磕头了?”

宣布了对载垣和吴越的奖励了,咸丰大帝又随口决定让载垣负责调查前线生的各种案子,末了才本性毕露,喝道:“传旨胜保和僧格林沁,告诉他们,他们在中军大帐拳脚相向,朕已经知道了,尽快给朕夺回天津,剿平这支长毛,什么都好说!要是再象以前一样拖拖拉拉,耗饷无功,朕就和他们新帐老帐一起算!”

…………

咸丰大帝英明的和稀泥,吴越和胜保这边也不傻,圣旨才刚送到天津前线一宣读,吴越和胜保就马上明白咸丰大帝不想下重手收拾僧格林沁了。对此,胜保倒是窝火万分,暗恨自己的出身太过卑微如果让胜保和僧格林沁对换一下爵位,看他僧格林沁怎么死!吴越却是撇嘴冷笑,暗道:“喜欢拉偏架就尽管拉吧,把僧格林沁留下最好,到时候太平军如果从僧格林沁负责的防区突围成功,那就和我没有半点关系了。”

最高兴的人当然是载垣,虽说贵为怡贤亲王********,但是手中没有实权,却是载垣心中最大的痛苦和始终没有富甲天下的关键原因,现在咸丰大帝既把宗人府交给了他,又让他兼上了显贵无比的领侍卫内大臣,再下一步升迁除了让载垣进军机处掌实权外,咸丰大帝简直已经没有了其他的选择。所以欢天喜地的磕头谢恩之后,载垣第一件事就是把胜保和吴越拉来喝酒,说是庆祝实际上则是逼迫胜保和吴越尽快想办法拿下天津城,铺平他入主军机处的宽敞大道。

当然,载垣再是想进军机处也不能说得这么直接,不过胜保和吴越都是聪明人,听了载垣一通精忠报国的废话后,当然也马上就明白了载垣是在逼着他们尽快破城。对此,连静海小县和独流小镇都打了九个月的胜保当然是一筹莫展,只能是把皮球踢给吴越,问道:“慰亭,关于如何尽快拿下天津城,你有什么好办法?”

“大帅,其实关于如何攻破天津城,下官有几句话,是早就想对你说了。”吴越也没客气,说道:“今天当着载王爷的面,下官想要冒犯你几句,无礼之处,还请你多多见谅和包涵。”

“慰亭,你和我说话还客气什么?”胜保对吴越的态度确实已经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说道:“只要你说得对,说得有道理,再不客气也没关系,愚兄我洗耳恭听,虚心接受,如果我真有什么不对,也一定改正。”

那边载垣也要求吴越有什么话只管直说,然后吴越才说道:“大帅,载王爷,那下官就不客气了。胜大帅,下官认为你四面合围天津城这个战术完全错误,纯粹无用。天津城里有的是粮草,长毛不怕和我们长期对峙,而我们四面分兵,既分散了作战力量,还稍有不慎就可能被长毛各个击破,胜势被化为败局。围三阙一,诱长毛出城决战,才是破敌上策。”

载垣不懂军事,听了吴越的话后只是点头,然后又赶紧去看胜保的反应。而胜保的神情却有些复杂,盘算了半晌才说道:“慰亭,我不是没想过围三阙一,诱长毛出城决战。但是有两个原因,注定了我不敢这么做,第一就是这里是直隶,还已经是京畿周边,让出道路放长毛出城,稍有不慎,一旦让长毛继续流窜作乱,不管是让长毛再打下任何一座直隶城池,我都没办法向朝廷和皇上交代啊?”

顿了一顿,胜保脸上还露出一些苦涩笑容,苦笑说道:“第二嘛,慰亭你听了别笑,还有载王爷,你听了也别恼,说掏心窝子的话,和长毛正面决战,我是真没有这个把握一战而胜。我的麾下兵马虽多,但真正敢冲锋陷阵面对面刀刀见血的精锐,其实寥寥无几,和长毛悍卒正面决战,我的把握真的不大。所以没办法,我只能是用四面合围这个笨办法耗死长毛。”

说罢,胜保又赶紧补充道:“当然,现在情况就不同了,有慰亭和你的百战之师在,和长毛正面决战,我已经有这个底气和这个把握了!”

“多谢大帅谬奖,下官愧不敢当。”吴越假惺惺的谦虚,然后又说道:“大帅,天津城内粮草充足,城防又相当坚固,现在还是滴水成冰的寒冬季节,长毛修补城防十分容易,我们正面强攻拿下天津城几无任何可能。所以下官认为,我们现在如果想要拿下天津城,只有一个办法最有把握。”

“什么办法?”胜保和载垣赶紧问道。

“围三阙一,另加逼敌弃城!”吴越答道:“集中兵力于西、南、北三个方向,放开直通大海的东路。兵力部署以北面和西面为重,防范长毛西进直隶腹地和北扰京城,适当削弱南面力量,让长毛看到南逃希望,诱敌出城。”

“收回东面驻军,是一个好办法,既可以集中我们的力量,又让长毛即便向东流窜也无路可走。”胜保沉吟道:“适当削弱南面力量,也是个好办法,天津南面的地势虽然开阔,但两百里内没有一座城池可以让长毛攻占立足,既可以觅得决战的战机,又可以促使长毛南下远离京城,减轻京畿的压力……。”

“还怎么都比让长毛盘踞在天津的好。”吴越补充道:“天津到北京只有两百四十多里,地势开阔无险可守,长毛一天盘踞在天津,京城就一天不得安宁。”

胜保点点头,然后又问道:“那怎么逼迫长毛弃城突围?”

“用长毛的法子,地道爆破。”吴越答道:“下官这几天已经找到许多当地人打听天津的地脉情况,天津这一带土厚,地下水脉也不多,正适合挖掘地道到城墙下埋设火药炸塌城墙,我们只要得手,再立即起强攻,逼迫长毛弃城就大有可能。”

胜保一听眼睛亮了,马上就说道:“好主意,之前长毛有出城守住了城南开阔处,我们没办法挖掘地道,现在出城不但已经被我们拿下,还有废墟可以给我们利用,我们只要一边重新修筑出城,假装用于攻城营垒,一边找来一些挖煤挖矿的工人,让他们挖掘地道直通城下,得手的希望很大!”

“等等。”载垣赶紧在一旁打断,疑惑问道:“克斋,慰亭,等一等,既然我们挖掘地道埋设火药,有很大把握破城,那我们为什么还要围三阙一?为什么不继续四面合围天津城,炸开城墙后把天津长毛一举消灭?”

胜保和吴越一听苦笑了,无奈之下,胜保也只好耐心对载垣解释道:“王爷,炸开天津城墙,并不能确保我们一定就能拿下天津城,长沙大战时,长毛两次炸开长沙城墙,都被我们大清的守军杀退了长毛的入城之兵,迅用土袋填塞城墙,两次保住了长沙城。现在是滴水成冰的冬天,长毛用土袋填塞城墙缺口后,随便泼些水就马上变得和城墙一样坚固,修补城墙远比长沙容易简单。”

“所以我们就算炸塌了一两段城墙,长毛也可以迅堵住,我们顺势破城的可能并不大。”吴越也帮着补充道:“因为长毛已经无路可走,除了拼命守城之外,再没有任何的选择,百足之虫尚且死而未僵,五万多长毛做困兽之斗,必然是非同小可,不管是那一支大清军队,也绝无可能杀进只有几丈宽的缺口并且守住进城道路。”

“但是我们故意让出一两条道路给长毛逃命,那情况就完全不同了。”胜保又说道:“长毛自扬州出兵北上时,总共还不到两万人,沿途激战损耗下来,旧卒顶天还剩一万二三,余下的三万七八长毛,都是长毛沿途裹挟而来的刁民饥民,被迫从逆斗志并不坚定。看到天津城墙被炸毁,又看到还有活路可走,必然会从生路出城逃命,到时候那些长毛新兵从东门出城,不仅帮我们打开了城门,还必然会影响长毛旧卒的军心士气,斗志一垮,自然也就生出弃城突围的心思了。”

听了胜保和吴越的解释,载垣又盘算了许久了,倒也点了点头,说道:“听上去是不错,那具体怎么做呢?”

“胜大帅,让下官移营到天津北门外如何?”吴越乘机说道:“把东门外的驻军调到西面助战,加强西面防御力量,让下官到北门立营,联手堵死长毛的西窜北上道路,逼长毛向东面或者南面突围!”

“好主意!就这么做!”胜保一口答应。

“那南面呢?”载垣赶紧问道:“南面必须挖地道埋火药,还必须负责攻坚,谁负责这些事?”

胜保和吴越一听笑了,慢悠悠的异口同声说道:“这些事,当然得劳烦僧王爷辛苦辛苦了。”

载垣彻底无语,许久后才说道:“本王不反对你们这么做,但本王只担心一件事,僧王爷怕是没胆量打攻坚战,杀进天津城里。”

“王爷放心,下官不是不知轻重的人。”吴越微笑说道:“到了起总攻的时候,下官会派一支军队给僧王爷帮忙,用洋人的大炮和火枪掩护他,这总够了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五章 小看了敌人

和吴越、胜保预料一样,当胜保召集清军诸将,着手安排布置围三阙一与地道攻城的战术时,果然遭到了僧格林沁的强烈反对,而且僧格林沁反对的态度之强烈,还又过了胜保和吴越事前的预料。

“荒唐!简直荒谬!什么围三阙一,什么地道攻城,简直荒唐透顶!荒谬绝伦!朝廷大军好不容易把长毛匪包围在天津,不抓紧机会把长毛困死在天津城里,难道还要故意放跑长毛?又象以前那样追着长毛的屁股到处跑?”

“还有什么地道攻城!更是荒唐!现在是什么季节?冬季!土地都被冻硬了,挖地道事倍功半,什么时候才能挖到天津城下?还有,挖地道埋火药的战术,那是长毛刁民干的活,我大清将士岂能象长毛匪一样,象鼠辈一样成天往地下钻?”

“不行!不行!绝对不能用这么荒谬的战术!”

早就知道僧王爷肯定极力反对,所以僧格林沁咆哮怒吼期间,胜保一直都是笑吟吟的不说话,象看猴戏一样的欣赏僧格林沁的精彩表演。好不容易等僧格林沁把嗓子吼哑了,胜保才微笑着问道:“僧王爷,既然你这么反对本帅的攻城战术,那么关于如何攻破天津城,王爷一定是早就胸有成竹了。王爷有何妙计,还请尽管道来,如果真比本帅的战术更好更有效,本帅一定采纳!”

“本王当然早就是胸有成竹!”僧格林沁的回答颇让胜保和吴越有些意外,同时僧格林沁提出的战术也颇有点料,大声说道:“继续四面围城,步步为营逼近城墙,深沟高垒堵死长毛所有出城道路,同时在天津四门外修筑炮台,集中我们所有的火炮,再把大沽口炮台的七千斤大炮和万斤大炮调来,日夜轰击天津城内,促使长毛出城交战,反客为主凭借围城工事逐步歼灭长毛!”

僧格林沁这个战术不能说错,历史上湘军实际上就是用这一手反客为主的战术耗死了太平军,但这一手最大的欠缺谁都知道耗时过于漫长。所以胜保马上就微笑反问道:“僧王爷,那用你的这个战术,你认为需要多少时间才能攻破天津?三个月?五个月?还半年?”

僧格林沁呆了一呆,然后瞟了在一旁微笑不语的吴越,这才对胜保说道:“耗时不会太长,胜大帅请不要忘了,我们军中有西洋火炮,西洋火炮的威力有多大,胜大帅你难道没有见过?”

“王爷太高看下官了,下官可没半点把握能用火炮把长毛轰出来。”吴越微笑说道:“天津城不比出城,出城是木材建成,用火烧就可以烧垮,天津城却是城砖包夯土的结构,用火烧不垮。而且我手里的远近火炮加在一起总共只有二十门,炮弹还不到七百枚,就算全部轰进天津城里,也不过是给长毛挠挠痒,起不了多少作用!”

“本王什么时候只说过你的火炮了?”僧格林沁怒吼道:“本王说了,还要集中我军所有炮火,还有大沽口的所有火炮,一起炮轰天津城内,你没长耳朵没听到?”

“这才是真的荒唐。”吴越冷笑说道:“天津城东西长一千五百米以上,南北宽九百米,总面积一点五五平方公里,换算成平方米就是一百五十五万平方米,就算每五十平方米打一炮,也要炮击三万次以上!开炮三万次要用掉多少火药?多少炮弹?再加上钱粮军饷的开销,大清国库承担得起吗?”

僧格林沁语塞,半晌才吼道:“本王听不懂你的洋话!总之一句话,本王反对围三阙一的战术!”

“僧王爷,本帅受命节制前线诸军,怎么打本帅说了算,你反对也没用。”胜保冷笑,说道:“就这么定了,吴道台,你移营到天津城正北,帮助德兴阿将军加固北线防御,绝不可使长毛北上一步!达洪阿,你尽率东城之军,移驻西城,帮助桂制台加强西线防御,不给长毛西窜机会!另外再传令静海、沧州、青县、盐山和南皮等县,全力加固城防,坚壁清野将野谷尽收入城,长毛若南下流窜,不可出战,只许守城待援!”

吴越和达洪阿等将抱拳唱诺,然后胜保又转向了脸色铁青的僧格林沁,吩咐道:“僧王爷,南线就拜托你了,让你麾下的乡勇修复出城,驻扎城内,掩护地道。至于挖掘地道的百姓,这点不用王爷你操心,本帅已经传令周边州县,让地方官招募挖煤采矿的百姓过来效力,不日便可到达!”

“这是乱命,本王不从!”僧格林沁脸色漆黑的大吼。

胜保冷笑着不说话,一旁的载垣却站了起来,说道:“僧王爷,胜大帅是钦差,受命节制前线诸军,你如果坚决不从,就是抗命,王爷请别逼胜大帅行军法。”

阴沉着脸盘算了许久,僧格林沁很是勉强的点了点头,咬牙接过了胜保的命令,然后僧格林沁又质问道:“为什么要把上海团练调到北线?本王又要建出城,又要抵御长毛,为什么还要削弱天津南门主战场的力量?”

“王爷放心。”吴越接过话头,很是轻松的说道:“如果长毛敢出城和你交战,你一旦支持不住,只要一个招呼,下官一定立即派出援军,绝不会让你孤军苦战!”

“王爷,听到了吧?”胜保也微笑着说道:“本帅把吴道台的军队调到北线,当然是为了不给长毛半点北上的机会,迫使长毛从东南两个方向逃跑。还有,此前没有吴道台时,王爷你也不是单独在南门外立营么?”

目光凶狠阴毒的看了看胜保,又更加狠毒的看了看吴越,僧格林沁重重哼了一声,抬腿就直接冲出了中军大帐,留下吴越和胜保在中军大帐里互相挤眉弄眼,一起心中大快。

按照胜保的安排,清军的调动迅展开,值守东门的达洪阿先移营,先带着所有东门驻军移营到西门外驻扎,帮着桂良和保桓等人加强西线防御。而吴越则是等达洪阿的新营地建成后才带着吴军练勇北上到了北门外,与清军德兴阿部联手加强北线防御对此,德兴阿和他麾下的清军兵勇当然是高举双手双脚欢迎,终于可以放心睡觉的欢呼声不绝于耳。

在此情景,违心领命的僧格林沁自然是奋笔疾书,写下折子送往京城弹劾胜保瞎指挥乱下令,有私纵长毛之嫌,并且指出让太平军继续流窜的种种危害,力请咸丰大帝下旨干预,逼着胜保收回乱命。但是很可惜,胜保也早就料定了僧格林沁会打小报告,同样是早早就写了奏折送往京城,向咸丰大帝报告自己的战术计划,并且列举如此做的种种好处,并承诺只要逼得太平军离开天津城,自己就一定能打败太平军主力!

如果换成了其他的矛盾,咸丰大帝肯定会悄悄站在僧格林沁一边,优先采纳僧格林沁的战术建议。但问题是,僧格林沁的四面围城战术虽然也不算错,却太过消耗时间,每耽搁一天咸丰大帝就得往天津战场多扔一万多两银子,再加上载垣的密折上又列举了僧格林沁攻城战术的可怕开销,国库早就见底的咸丰大帝当然是做出了正确选择批准胜保的战术计划,同时也逼着僧格林沁遵从胜保的帅令行事!

主子也站在了胜保这个奴才一边,咱们的僧王爷当然也没了办法,只能是老老实实的依令行事,命令部将庆祺和松玉率领本部人马及两千多乡勇进驻太平军废弃的出城,修补出城用于立足,同时胜保也派出了几百采煤工人进驻出城,在僧格林沁军的掩护下开始秘密挖掘地道。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胜保、僧格林沁和清军诸将才真正知道太平军把吴越忌惮到了什么地步,看到吴越移营到了天津城北,尽管北面有海河保护防御力较强,太平军却还是马上加强了北城防御,吉文元的大旗日夜在北门城上飘扬,城上守军数量增加了三倍,同时还拼命加高女墙和修补城墙,完全是把北门当成了主战场看待。除此之外,一个吃不了苦从天津城里溜出来的混星子还向清军报告,说是太平军已经用砖石土袋堵死了天津北门的城门甬道,怕的就是吴越从北门杀进城内。

对此,僧格林沁在羡慕嫉妒恨之余也难免又有些后悔当初怎么就没抓住送上门的机会把吴越捆上老僧家的战车?胜保和载垣等人则是喜笑颜开,对吴越和吴军练勇更加充满信心。而吴军练勇也没辜负胜保和载垣等清军高官对他们的期望,吴军狙击手披上白色隐蔽装潜伏进了雪堆里后,才一天多点时间,天津北门城上就有数十名太平军将士饮恨在吴军狙击手的米尼枪下,也再没敢站着走路的太平军将领士兵了。

冷枪打死的太平军士兵虽然不多,但其他的收获却非常大,先一点就是极大的鼓舞了清军兵勇的军心士气,一些对自己枪法有自信的清军士兵开始效仿吴军狙击手,摸到城下狙杀城上的太平军士兵,还瞎猫碰上死耗子多少蒙中了几次,清军诸将闻讯大喜,纷纷鼓励部下效仿,士气上升得十分明显,也让胜保在写给咸丰大帝的奏折上多了几笔光彩文字。

其次就是帮吴越新建了不少人脉,为了争功和减轻压力,包括僧格林沁死党庆祺和松玉等清军将领都厚着脸皮跑到吴越营中借人借枪,帮他们去打对面城墙的太平军士兵,吴越倒也没摆架子,基本上都是有求必应,把已经扩编为一百余人的狙击手队分为多支小队,分头出击,既卖人情给友军将领,又乘机让自军士兵积累实战经验,与清军各营将领皆大欢喜。

冷枪打得不亦乐乎的同时,倒霉僧王爷那边也把地道挖得怒火冲天的同时,终于还是有一件麻烦事找上了门来吴军练勇的饮食开始出现问题了,虽说胜保那边是不打半点克扣的足额放给了吴军练勇粮草,还专挑新麦新米给吴越,但是为了让麾下走狗保持充沛体力和高昂士气,吴越却必须保证麾下练勇每天至少有一顿肉菜。

战乱中,天津本地凡是象样点的牲畜当然早就进了丘八大爷和难民饥民的肚子,周边几个州县就算剩点,也经不起两千多吴军练勇和清军大小将领的胡吃海塞,所以很快的,吴越就算出再高的银子,也在周边近处买不到鸡鸭猪羊了。不过很好,两百多里外还有一座中国最大的消费城市北京城,所以吴越刚现肉食不足,马上就派黄植生携带大把银子到北京采买蔬菜猪羊,靠钱的力量硬从八旗老爷的嘴里抢美食。

也没耽搁,出城刚报告地道快要挖到天津城墙下的时候,吴越在江阴收的酸秀才黄植生正好带着在京城买来的猪羊鸡鸭回到了天津。吴越闻报也没怎么在意,连价钱都懒得问,随口就黄植生把这些活物送往后营,又命令今天晚上加餐,弥补已经一天没吃肉的麾下将士。结果黄植生答应后却没有立即离开,又拱手说道:“吴大人,还有件小事,你有个朋友叫我给捎来了一只活地羊(狍子),她说大人你喜欢吃野味,一定要我带来送给你下酒。小的推辞不过就带来了,地羊就在帐外,请大人收下。”

“谁送我地羊?”吴越一楞,下意识的想起了自己在京城唯一的好友李鸿章,但马上又否定了这个答案李鸿章可是早就跟着工部侍郎吕贤基去了安徽办团练的。

“大人,是一个小姑娘。”黄植生如实答道:“小的带着人在市场上大量买猪买羊的时候,和人交谈时无意中说漏了嘴,说我是奉了你的命令去京城买这些牲畜。旁边就有一个小姑娘跑来问我是不是你的部下,我说是以后,她就硬把一只活地羊塞给我,让小的给你带来。”

吴越恍然大悟的时候,黄植生又笑了笑,说道:“吴大人,你真是少年风流啊,那小姑娘,长得挺好看的。”说罢,黄植生又忍不住在心里补充了一句良心话配吴大人你真是糟蹋了。

“别胡说,我和她只是朋友关系。”吴越呵斥了一句,然后又心情复杂的叹了一口气,说道:“把那只地羊也送到后营里,切碎了放在大锅里让将士们共享,让厨子告诉我们的将士,就说有好朋友送了我一只地羊,我和他们一起吃!”

阿谀奉承了几句吴越的与将士同甘共苦,黄植生倒是乖乖去执行命令了,吴越却在大帐里憧憬开了,“她主动送我好不容易抓到的活地羊,是不是已经听说过我的事,对我的印象彻底改观了?我和她,是不是还有希望?麻烦,我怎么偏偏就和杨文定的孙女定了亲呢?就算她爹也对我印象改观,也不可能答应让她做我的偏房啊?”

吴越憧憬着胡思乱想的时候,却压根就没想到的是,此时此刻,就在吴军营地里,正在往吴军后营搬运牲畜的民夫队伍中,也正好有一个给大人打下手的农家少女,正在远远眺望着吴越的吴字大旗。少女满是汗水的小脸蛋上,还尽是期盼神情,期盼奇迹能够出现,让那个依稀熟悉的干瘦身影重新出现在她的面前。

少女旁边还有一个壮汉,壮汉比少女更加期盼吴越能够出现,嘴里也不断念叨,“老天保佑,让我能够再见上吴大人一面,当面向他赔个罪,道个歉,我误会他了,我以前真的是太误会他了。”

很不凑巧,尽管黄植生从京城雇来的民夫得以住进吴军右营休息过夜,还领到了晚饭,但吴越偏巧被公务耽搁了一段时间,所以当吴越进到后营巡视伙食放情况时,那少女与那壮汉,还有他们的同伴,都已经去了右营,双方始终谁也没能见上对方一面……

命中注定,本来以吴越的习惯,每天晚上都要巡视各处营地检查情况,那少女还是有机会和吴越见上一面。但是更不凑巧的是,当吴越刚吃完晚饭准备巡营的时候,胜保那边却派人送来急信,要吴越马上到北仓大营去一趟,吴越无奈,只能是赶紧把营防暂时交给赵烈文和黄大傻等人,打马直接去了北仓拜见胜保。

是坏消息,才刚和胜保见到面,胜保劈头盖脸就说道:“慰亭,坏事了!刚才出城那边来报,长毛那边很可能是早就现了我们的地道,提前做好了防范准备,突然挖洞连通了我们的地道,放水灌进了我们的地道,我们挖地道的民夫有十几个没跑出来,被活生生淹死在了地道里!另外还有长毛在城墙上喊,说我们用地道攻城,是在关二爷面前耍大刀!”

听到这话,吴越呆了一呆,然后很快就露出了无奈苦笑,叹气说道:“我们是小看了长毛一些,好,这下子僧王爷那边可要嘴巴都笑不拢了,也有得话说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六章 都想放水

“怎么样?怎么样?本王没说错吧?本王没说错吧?什么围三阙一,什么地穴攻城,全是狗屁!根本没用!现在好了,路是让出来了,长毛出城没有?地道也挖好了,可又有什么用?还白白死了十几个好老百姓!空耗军力,劳而无功,这责任必须有人承担!”

压抑已久的怒火得以泄间,咱们的僧王爷当然是要多得意洋洋就有多得意洋洋了,在胜保的中军大帐里兴奋得简直就象是刚打了一个什么决定性的大胜仗一样。两旁许多心向僧王爷的清军贵族将领也是个个心中冷笑,幸灾乐祸的不断偷看坐在帅位上的胜保。而胜保却是脸色阴沉,一声不吭,任由僧格林沁在他面前放肆,心中暗恨到了极点,可又不敢收拾其他将领一样,拿贵为郡王的僧格林沁怎么样。

胜保忍让,僧格林沁也还算知道收敛,没有把胜保逼到绝境,冲着胜保得意叫嚣了一番后,僧格林沁又突然转向了吴越,质问道:“吴大人,听说地道攻城的这个主意是你给胜大帅出的,本王当初反对胜大帅采纳的时候,也是你最坚定支持的,现在你的锦囊妙计效果出来了,不但浪费时间,还白白死了十几个好老百姓,你还有什么话说?”

僧格林沁说这话当然是无理刁难,清军将领也大都没有附和,但佟鉴和瑞昌几个僧王爷的死党却还是开口帮腔,要求吴越解释地道攻城失败的原因,话里话外都是想逼着胜保挥泪斩马谡,砍了敢和僧王爷过不去的吴越。吴越懒得理会他们,继续一声不吭,但瑞昌等人却还是不肯罢休,又向吴越问道:“吴大人,你为什么不说话?你的地道攻城战术,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为什么?”

忍无可忍,吴越终于还是起了反击,还是无比强烈的反击,反问道:“各位将军,你们问我地道攻城为什么会失败?我还想问你们,在出城内部秘密挖掘的地道,为什么会被长毛现?这些天长毛基本就没出城过,他们是怎么知道我军在秘密挖掘地道的?又是怎么知道我军地道的准确位置的?这一切,是否与上次有人向长毛告密有关?!”

“说得对!”胜保也顺势反击,大声说道:“慰亭说得对,长毛是怎么知道我们在挖地道的?又是怎么知道我们地道的准确位置的?这件事是否和上次一样,是有人暗中向长毛告的密?”

佟鉴和瑞昌等僧格林沁死党哑口无言,僧格林沁却是吹胡子瞪眼睛,愤怒说道:“长毛精于穴攻,还用得着有人告密?只要现不对,设几个地听找到我们地道的位置易如反掌!”

“王爷,那你上一次为什么不这么说?”吴越冷笑问道:“既然你早就知道长毛有可能用地听之术破解我军地道,那你为什么上一次没有提醒胜大帅?”

本想逼着胜保挥泪斩马谡,结果却被吴越反诬为想故意看胜保笑话和故意让隋军吃败仗,僧格林沁大怒间直接就去拔刀,幸得载垣及时开口,大声喝住了僧格林沁,胜保也当面质问僧格林沁在中军大帐是想干什么?这才逼着僧格林沁把刀收回去,然而僧格林沁怒气冲冲的大步离去后,胜保还是向吴越问道:“慰亭,地道攻城没希望了,接下来怎么打,你还有什么办法?”

“暂时没有。”吴越答道:“不过我想到地道现场去了解一下具体情况,然后再决定如何是好。现在出城是被僧王爷的军队控制,请大帅给下官一道公文。”

胜保一口答应,正要提笔写文时,那边载垣却担心吴越又和僧格林沁起什么冲突,影响到自己进军机处的大事,便主动表示陪吴越同去给吴越当保护伞,吴越求之不得,当下吴越和载垣各领几骑出营,一路到了出城实地了解情况。

吴越的运气还算不错,僧格林沁已经直接回了他的郡王大营,出城虽然是被他的部下控制,但守出城的僧格林沁部将庆祺等人前几天又因为狙击手的事欠过吴越人情,所以吴越也没受到什么刁难,直接就被庆祺领到了位于出城内部的地道入口前。

地道的水势之大颇有些让吴越意外,一丈多大的地道入口都已经被水淹没不说,地道里的水还漫出了地道入口许多,逼得清军兵勇被迫用土袋围堵,这才没让水势继续蔓延。见此情景,吴越难免有些疑惑,向庆祺等人问道:“庆将军,地道里的水怎么会这么多?长毛是引那条活水灌的地道?难道是护城河的水?护城河那里没看到水位下降啊?”

并非天津本地人的庆祺摊手表示不知,不过这也难不倒吴越,助守出城的乡勇里有的是天津本地人,叫来了几个本地乡勇一问后,一个曾经长时间住在城里的乡勇马上就说道:“大人,应该是大水坑里的水,那里的水多,又是活水,所以地道里的水这么大。”

“大水坑?活水?”吴越心头一动,忙又问道:“天津城里有一个大水坑?在那里?”

“回大人,天津城里不止一个大水坑,是有三个,最大的两个大水坑就是在南门这边。”那乡勇如实答道:“三个水坑都是活水,从四座水门引进的水,三个水坑都连着护城河,护城河又连着海河,所以水很大。”

“天津的护城河连着海河?又连着城里的水坑?”吴越这一喜非同小可,忙又问道:“那如果海河大水怎么办?还有,这些水又是从那里出去?”

“天津的……,的东南角,有一座闸口,可以控制进水方向。”那乡勇回忆着答道:“出水口也是在南门,南门左边的那条河,就是出水口。”

听完了乡勇的介绍,吴越也没犹豫,马上就吩咐那乡勇上前带路,带着自己去查看天津水利设施的具体情况。结果现场勘探下来,吴越现情况完全如那乡勇介绍,天津城的东南角处,确实有一道河流连通海河与天津护城河,河口处设有水闸控制进城水量,水枯把水逼往北面维持护城河水量供应全城,丰水季节则把河水直接排往南门西面的泄洪河,护城河则有四座水门连通城内,排泄余水的泄洪河是人工挖掘而成,把水流经陈家沟一带向南引入运河。(真实地形)

看到这点,即便对水利并不是十分精通,但吴越也马上就知道自己如果想把太平军困死在天津城里其实是易如反掌了只要毁掉那座闸门,使之失去调节水流的作用,同时堵塞那条泄洪河,就算太平军可以堵塞水门无法用洪水淹没城内,也可以的把天津四周化为一片泽国,让太平军插翅难飞!

如何堵死太平军逃生道路的办法找到了,但是吴越的干瘦脸蛋上却始终没有半点的喜色吴越可不想把李开芳和吉文元等民族英雄困死在天津城里,想方设法帮他们逃命,才是吴越的真正目的和最大心愿!所以吴越不但没有迫不及待的跑去找胜保献计请功,相反还陷入了极度的犹豫之中,“是救李开芳和吉文元他们要紧?还是为野猪皮家族立功要紧?”

这时,一直尾随在旁的载垣忍不住好奇,开始不断追问吴越亲自勘探天津水利设施的原因,而吴越犹豫再三后,终于还是把引水围城的办法告诉给载垣。载垣一听大喜了,拍腿说道:“好办法啊!不费一兵一卒,引海河水就困死长毛,这样的好办法,我们应该立即实施啊!”

“但是王爷,太耗时间了。”吴越警告道:“长毛不是傻子,现情况不对,肯定会马上堵塞四座水门不让洪水进城,到时候洪水固然挡住了长毛的逃命道路,可也挡住了我们的攻城道路,天津城里的粮食又相当不少,我们想等到长毛粮尽自灭,不知道要花费多少时间和军饷钱粮!”

载垣呆了一呆,一度也有些犹豫,但耗费多少军饷钱粮那是军机处头疼的问题,咱们的载王爷现在既不是军机大臣也不是户部尚书,还犯不着为他们操心。所以载垣只稍一犹豫,马上就又说道:“这是以后的事,我们现在先把这事告诉胜大帅要紧,和他商量是否应该这么做。”

说罢,载垣又赶紧催促吴越马上和他去见胜保,吴越无奈,也只好赏给了那提供重要情报的乡勇五两银子,然后和载垣一起返回北仓大营。而见到胜保后,载垣才刚说完吴越琢磨出来的洪水围城之计,胜保马上就拍案大吼道:“妙计!还是慰亭聪明,去现场看一次就能想出这么好的妙计!马上着手实行,先把长毛彻底困死再说!”

欢呼完了,胜保还要马上升帐点兵,安排人手实施此事。吴越则赶紧阻止,说道:“大帅且慢,请听下官一言,引水围城固然可以让长毛插翅难飞,但之后我军再想战决,势必也成泡影。现在长毛猖獗,南方到处都是战乱,军饷钱粮开支巨大,大清国库捉襟见肘,不得不铸造当五十大钱以供国用,皇上和朝廷无时无刻不在为钱粮愁,我们这里如果和长毛打成了僵持之势,战事继续耗日持久,势必会让朝廷的钱粮处境更加窘迫,所以我们身为人臣,必须得为皇上和朝廷的处境多加考虑。”

心里虽然是为了方便太平军突围逃命,但吴越的嘴上说得确实漂亮,至少事事处处都是在为咸丰大帝着想,所以胜保和载垣心里再是如何的想要建功请赏,嘴上不敢指责吴越半点,反倒还得连连点头,赞赏吴越对野猪皮家族的耿耿忠心。

不敢反驳吴越的观点,胜保也只能是向吴越问道:“慰亭,既然如此,那你可有什么办法战决?尽快拿下天津,攻灭长毛?”

吴越无言以对,如果太平军出城野战,那么吴越倒是有把握打败太平军主力,迫使他们向南撤退,结束这次已经毫无希望的北伐。可是太平军却偏偏躲在天津城里赖着不出来,等待杨秀清承诺的援军,吴越就是真的没办法了友军全都是猪队友,吴越总不能带着只有五个营兵力的吴军练勇去攻打有五万太平军守卫的天津城吧?

见吴越沉默,胜保和载垣也知道他也没办法了,当下载垣眼珠子一转,说道:“胜大帅,要不这样吧,你我联名上折,把我们引水围城的计划和利弊向皇上禀报,请皇上决定是让我们耗日持久的全歼长毛,还是另想办法破贼。”

载垣这么做当然是为了推卸责任,先把皮球踢给咸丰大帝,让咸丰大帝选择是用把稳的慢药彻底治断病根,还是选择用快药急药不保断根的先治好病症,到时候不管咸丰大帝如何选择,胜保和载垣都不用承担半点决策失误的责任。胜保一听大喜,马上点头同意采纳,而吴越在无法决断的情况下,也只好闷闷不乐的同意让咸丰大帝来选择采取什么战术。

吴越还是有些小看了僧格林沁,胜保和载垣联名写成的奏折才刚被快马送出去没多久,胜保用来犒赏吴越的宴席才刚摆好,咱们僧王爷就屁颠屁颠的跑进中军大帐,一见面就迫不及待的向载垣说道:“王爷,王爷,好事,奴才已经想出办法困死长毛了!只要用奴才的办法,包管天津城里的长毛一个都跑不掉!”

载垣惊讶问起僧格林沁想出了什么妙计时,僧格林沁却说出了一个和吴越构思的完全一模一样的办法毁掉天津东南角的水闸,堵塞天津南门西面的排水河流,同时扩大连接天津护城河的海河进水口,引海河水包围天津城,彻底堵死太平军的出城道路!

听完了僧格林沁的妙计,载垣难免有些张口结舌,半晌才说道:“王爷,这个办法,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当然是本王不辞劳苦,亲自勘探天津河流地形的结果。”僧格林沁毫不脸红的回答,又微笑问道:“王爷,胜大帅,怎么样,我这个办法不错吧?”

胜保和载垣面面相觑,都有些奇怪僧王爷的军事智商怎么突然暴涨了一大截?吴越则突然问道:“僧王爷,你见到被下官赏过银子那个乡勇了?”

“见……。”咱们僧王爷差点就露出破绽,好在及时闭上嘴巴,然后咱们僧王爷马上把脸一翻,喝道:“大胆,你算什么东西?敢这么直接问本王?”

吴越冷笑,载垣和胜保也恍然大悟,当下胜保微笑说道:“王爷,这条妙计确实很不错,但是很抱歉,慰亭在你之前已经对本帅说过这条妙计了,你晚了一步。”

装模作样的看了吴越一眼,僧格林沁重重哼了一声,道:“想不到吴大人也还算有点脑子,还能和本王想到一处,但是没办法,本王已经直接上表朝廷,请皇上让本王着手实施此计了。”

“这王八蛋为了抢功,还真是不择手段。”胜保和载垣一起在心里鄙夷了咱们僧王爷一句,然后胜保又微笑说道:“王爷,真是抱歉,本帅也已经上表朝廷,请皇上恩准我军实施此计,所以……。”

“胜大帅,天津南门战场,你是交给本王负责的!”僧格林沁打断胜保的话,冷笑说道:“海河闸门,天津排水河,都在本王的防区之内,所以引水围城之事,只能由本王的兵马负责实施!”

“王爷,是下官先提出这条计策的。”吴越佯做焦急的反对道。

“闭嘴!”僧格林沁再度大声呵斥,横蛮的说道:“你只不过和本王同时想出此计,本王也不过是距离稍远,稍微慢了一步而已!南门战场是由本王负责,谁也抢不走!”

说罢,僧格林沁一甩袖子,大步直接出了中军大帐。然而咱们僧王爷大概是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他前脚刚走,胜保和载垣马上就指着他的背影哈哈大笑了起来,载垣在大笑之余,还又指着胜保和吴越笑骂道:“克斋,慰亭,你们这两个坏种,简直坑人不眨眼!克斋你向皇上指出引水围城的利弊,事事处处为皇上和朝廷考虑,僧王爷只顾他自己立功抢功,要皇上马上就同意他这么做,皇上看了你和他折子,心里一定会把僧王爷宠到爱死了!”

“他活该!”

胜保狂笑,吴越则只是轻轻微笑,又在心里说道:“野猪皮九世会答应这么做吗?如果野猪皮九世真打算不惜代价的歼灭太平天国的北伐军,我又怎么想办法帮李开芳和吉文元他们逃命?”

胜保、载垣和吴越三人还是太小看了咱们僧王爷的建功报国之心,就在胜保设宴奖励吴越的献计之功的同时,咱们僧王爷为了抢下引水围城全歼太平军的功,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始了安排引水围城计划步骤,决定在当天晚上就派精锐步兵去捣毁海河闸门,同时大量组织民工,准备填塞天津护城河的排水河流,还有同时扩大海河水口。

僧王爷的计划只有一个小问题,那就是天寒地冻土地坚硬,土木工程又有些大,挖土担石的人手有些不太足。不过没关系,这个问题对僧王爷来说只要一句话就可以解决,“马上去招募民夫,不管男女老幼,只能担土挑石和抡锄头挖土的就行,一天给米一升和铜钱五十文,足够让那些刁民愿意为朝廷卖力了!”

就是因为这句话,原本已经在回京途中的一对父女和他们的一些同伴,就在路上被招募民夫的僧王爷部下拦住,而稍做商议后,那对父女和他们的同伴也很快拿定主意,“回天津去,挣钱多少不要紧,只要能有机会见到吴大人向他当面赔罪就行!”

与此同时,好不容易才从胜保那里脱身的吴越回到自军营地后,也终于接到了一个报告,“大人,今天早上有个从京城来的民夫想见你,但你被胜大帅传去了恰好不在,那民夫在大营门外等了差不多两个时辰都没等到你,就自己走了。”

“什么民夫想见我?”吴越一度有些迷惑,但事情不大,人又走了,吴越就没再放在心上。(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七章 后发制人

僧格林沁军偷袭天津护城河水闸的行动没能成功,原因是那座水闸距离城墙有些过近,在城墙上光凭肉眼就可以清楚看到闸口情况,僧王爷麾下那些娇生惯养的京城禁军又不是什么干特种兵的料,黑夜中才刚摸到水闸旁边,就已经被太平军的城下暗哨现。暗哨出警告后,值夜的太平军立即对着僧王士卒开枪箭,同时又紧急用绳索放下突击队起反击,没花多少力气就把僧王爷的士卒杀得屁滚尿流的抱头鼠窜,偷袭计划遂宣告失败。

僧格林沁的擅自行动当然让胜保大雷霆,总监军载垣也万分恼怒的当面告诉僧格林沁,说是否采取引水围城的耗费时日战术必须由咸丰大帝亲自决定,要求僧格林沁不得轻举妄动。但僧格林沁却根本不听,还觉得载垣已经和胜保穿上了一条裤子,借口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依然还是我行我素,继续坚持实施引水围城的战术。

咱们的僧王爷也有些小瞧了太平军,他偷袭闸口的战术行动事实上也给太平军提了一个醒,让李开芳和吉文元马上就明白清军打算在水攻上做文章了,所以太平军方面也马上针锋相对的布置了应对措施。

太平军的应对措施主要有三条,第一条当然是加强对水闸的保护,不管白天黑夜都在那里布置了明哨暗哨监视,并且专门了一支军队随时准备出击保护水闸。第二条则是做好最坏准备,提前在四道水门的入水口处准备了大量的沙包石头,随时准备填塞水门,不给洪水进城的机会。

第三条最狠,经过仔细的勘探地形后,李开芳和吉文元决定干脆直接填死海河连通护城河的入水口,造一座固定水闸,把海河水全部逼进泄洪沟!这么一来,太平军虽然在用水方面有些不便,但清军就算真的引水灌城,洪水也先只会向南泛滥,先淹了僧王爷的营地,然后才能威胁到天津的东西北三道城门。

太平军着手填塞河口的时候,僧王爷当然也慌了手脚,只能是赶紧派出军队去阻挠破坏,太平军为了自身安全当然是全力迎战,与僧王爷麾下的兵马在闸口一带一天之内干了三仗,三次打退僧王爷的进攻,填河进度只是受到一定影响,但并未停止。无计可施之下,僧王爷只能是硬着头皮要求胜保派军增援,帮助自己阻止太平军施工和破坏水闸本来咱们僧王爷还想点名道姓的叫吴越率军来增援,但是又实在拉不下这张脸。

胜保理所当然的断然拒绝了僧格林沁的要求,勃然大怒的僧格林沁刚想写折子弹劾胜保,不料咸丰大帝的圣旨却抢先送到了天津,圣旨中把咱们僧王爷骂了一个狗血淋头,大骂僧王爷只顾自己抢功而不管朝廷国库,不思尽快破城灭敌,还想把战事时间延长给大清国库继续增加负担,要咱们僧王爷立即停止引水围城的行动,并且摘去咱们僧王爷脑袋上的一颗东珠做为惩罚!

除此之外,咸丰大帝还狠狠夸奖了一通胜保和载垣的事事处处以朝廷为重,在关键时刻能保持冷静优先为朝廷考虑,要求胜保另想办法尽快破城杀敌,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把天津大战拖进长时间的对峙消耗战咸丰大帝的家当实在经不起这么折腾了。

听了咸丰大帝的圣旨,胜保和载垣当然是眉花眼笑,也一起悄悄松了口气,庆幸自己好歹还是听了一些吴越的逆耳忠言,这才没跟着僧格林沁一起倒霉。而僧格林沁则是大失所望,垂头丧气的下令停止引水围城计划,遣散正在填塞泄洪河和正在扩大海河水口的民夫,任由太平军迅用土石堵塞护城河入水口。

事还没完,当天下午,收到僧王爷停止引水行动的报告后,吴越先是大声嘲笑,然后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心里顿时就有些犹豫迟疑,拿不定主意是否应该向僧格林沁出警告。而盘算再三后,吴越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吴越可不是非同一般的憎恶铁杆蒙奸僧王爷,在历史上拣胜保的便宜,对穷途末路的太平天国北伐军下手无比歹毒,又是凌迟又是活埋,野蛮得如同禽兽;在洋人面前却是原形毕露,打出了让洋人都觉得是个大笑话的八里桥之战,死了一万多人才杀了十三个洋鬼子。

“再帮太平军一把吧,僧格林沁倒不倒霉关我鸟事?这种人死了我才开心!”

被吴越料中,当天夜里,在已经建好固定水闸的情况下,太平军果然派出了一支突击队去偷袭海河河口,打算用火药彻底炸垮已经被僧王爷挖到一半的堤坝,主动引海河河水淹没僧王爷的营地!

但有一点吴越却没有料中,关键时刻,一群尚未离去的民夫却现了太平军的偷袭行动,立即出警报的同时,还操着锄头扁担和太平军突袭队打了一个难分难解,始终没给太平军安装火药炸垮堤坝的机会。而收到急报后,差点被吓得尿裤子的僧王爷也没敢迟疑,马上就派骑兵火增援堤坝战场,好不容易才打跑了那支人数不多的太平军突击队。

对此,吴越当然是悄悄的大叫可惜,胜保也暗中埋怨那群民夫多事,差点没吓掉魂的僧王爷却是不断向天磕头,感谢老天爷帮忙,让自己逃过一次大劫真要是让太平军得手,僧王爷就算不死在战场上,咸丰大帝也能把他的皮给剥了!

庆幸之下,僧王爷赶紧下令重新组织民夫修补堤坝的同时,也破天荒的放下郡王架子,亲自去了一趟堤坝工地,探望慰问那些英勇保卫堤坝的民夫。然而让僧格林沁颇意外的是,那群敢和太平军近身肉搏的民夫竟然只有三十多人,还全都操着京城口音不是本地人。僧格林沁好奇问起他们的来历时,那群民夫的领如实答道:“回王爷,我们都是京城谢庄,草民我叫冯三保,是谢庄的地保。”

“那你们怎么会来天津?”僧格林沁又好奇问道。

“小的们是送货来天津的。”冯三保如实答道:“谢庄多养鸡鸭,江苏道台吴大人派人到京城买牲畜,向我们买了许多鸡鸭猪羊,又要雇民夫运这些东西到天津,我们就跟着来了。后来我们本来都要走了,但又赶上王爷你要雇民夫做工,我们就顺便留下了。”

“操!想不到还能和那个小蛮子有关!”僧格林沁暗骂了一句,却并没有半点感谢吴越的意思,只是又好奇的向冯三保问道:“冯壮士,你们昨天晚上和长毛激战,死伤情况如何?”

“我们村的乡亲死了四个,伤了十几个。”冯三保继续如实回答,“但我们也杀了六个长毛,伤了多少不知道,不过绝对不会少。”

“死了四个就杀了六个长毛?”知道这些民夫是拿扁担锄头作战的僧格林沁更是惊奇,还难得的称赞了一句治下草民,道:“不错,想不到冯壮士你们这么骁勇善战,不但能守住堤坝,还能杀死了六个长毛乱匪,实在不错!本王要重重奖励你们!”

说罢,僧格林沁还真的叫人拿来了一百两银子赏给冯三保等人,冯三保接了谢过,然后又说道:“王爷,草民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万望你能成全,小的想请你让我见上江苏道台吴大人一面,当面向他道个歉,赔个罪。”

“为什么?”僧格林沁的脸色有些变了。

“小的以前曾经见过吴大人一面。”冯三保说道:“当时草民误听传言,误会吴大人是卖国求荣的汉奸,当面骂了他还把他从我家里赶走,后来草民才知道,吴大人其实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大豪杰,心里十分惭愧,所以想见上他一面,当面向他磕头赔罪。”

“干!那个小蛮子算什么英雄豪杰?”

僧格林沁心中不快,随口说道:“等有机会吧,吴大人天天和胜大帅在一起,就是本王想见上他一面都难,等以后有机会本王会给你安排。冯壮士,既然你和你的乡亲都这么勇猛善战,在这里挖土挑石头的太委屈了,不如加入天津练勇如何?帮着本王的大军杀长毛,为朝廷建功,也为百姓除害,若再立战功,本王必然还有重赏!”

冯三保有些犹豫,先是和同村的乡亲商量了片刻,然后才对僧格林沁说道:“王爷,草民我们都愿意留下来给朝廷效力,但是有件事,草民还有一个女儿,她也跟着来了,本来她是在工地上帮着做饭,但草民如果加入了练勇,她就没地方安置了。”

“好办。”僧格林沁随口说道:“练勇也要吃饭,天津团练的后营里,也有一些女子在帮着做饭,叫你女儿也去做饭就行了。”

冯三保一听大喜,赶紧向僧格林沁道谢,僧格林沁则随口安排了冯三保一行人住进出城,加入庆祺麾下的天津团练队伍,然后便大模大样的去巡视工地了。而僧格林沁离去后,冯三保自然是赶紧找到了正在工地上做饭的冯婉贞,向她说了情况,要冯婉贞也随他的出城。但冯婉贞听了后却有些不悦,直接说道:“爹,我不想去,我不想给僧王爷做事。上次在京城,我遇到吴大人的时候,就是僧王爷小舅子的人,想抢我的天鹅!”

“闺女,做人要大肚量!别记仇!”冯三保教训道:“如果什么事都记仇,那吴大人还不得把我们恨死?”

听了父亲的呵斥,冯婉贞只能是乖乖点头,答应随冯三保同去出城给僧王爷当差,然后冯婉贞又抬起了头,眺望着远处的吴军营地,轻轻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吴大哥,如果是给你做饭就好了,我做的饭,可香了。”

…………

此时此刻的吴越当然不知道正有一个很有潜力的小箩莉正在思念自己,这时候的吴越也没时间去考虑其他的事,地道攻城的事黄了,引水围城的招数也被搅黄了,如何把太平军赶回南方这个问题自然又重新放到了吴越的面前,而且因为咸丰大帝的不断催促,已经把吴越视为心腹的胜保当然也把这份压力转嫁到了吴越的身上,逼着吴越尽快想出办法拿下天津城。

正面强攻的办法当然被先否决,指望胜保和僧格林沁麾下的清军能够蚁附拿下天津,吴越就算脑袋进水也不会生出这样的念头。用计破城当然是最佳选择,但太平军坚守城池的态度异常坚决,李开芳和吉文元又是吃过吴越诡计多次大亏的主,再想指望他们上当自然没有那么容易。所以不管吴越如何的绞尽脑汁,就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把太平军赶走。

还好,现在吴越已经有一个赵烈文可以替自己分担压力,但是找来赵烈文商议时,赵烈文却向吴越指出道:“慰亭,我认为你的思路方向有问题,天津城池坚固,工事完善,守军又多达五万之众,长毛只要坚守不战,我们不管是强攻还是智取,都极难得手,而且就算侥幸取胜,我们的伤亡也必然非同小可。要破天津,最好的办法并不是我们出手,而是应该让长毛主动出手,我们后制人,让敌人动起来,我们伺机破敌!”

吴越点头,说道:“诱敌出手,后制人,这个办法我不是没想过,但我最头疼的就是这点,怎么才能让长毛动起来,露出破绽?”

说罢,吴越又苦笑说道:“其实我也想过一些什么诈降诈败之类的计策,但李开芳和吉文元在这方面吃我的亏太多了,估计肯定不会再上当了。”

“他们当然不会再上当,而且就算他们上当,我们也很难拿下天津城。”赵烈文笑笑,说道:“天津城里粮草那么足,长毛就算弄险出战,也肯定会留下充足兵力守卫,不会给我们什么机会乘机夺城。”

“那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吴越无奈的问道。

“小伎俩不行,就只能来大的。”赵烈文又笑了笑,突然说道:“慰亭,你看我们撤出天津战场如何?”

“我们撤出天津战场?”吴越大吃一惊,说道:“惠甫,你是开玩笑吧?朝廷和胜保他们怎么可能答应让我们撤出天津战场?”

“当然是假撤退。”赵烈文微笑说道:“整个天津战场,长毛唯一畏惧的就是我们的军队,对胜大帅和僧王爷的军队却并不怎么放在心上,敢在僧王爷的眼皮子底下修筑水坝,便是明证之一。只要我们找到让长毛相信的借口暂时撤出天津战场,长毛就一定会动起来,想办法砸破胜保和僧格林沁布置的包围圈,到时候我们再突然出手,想拿下天津不就大有希望了?”

“让长毛相信我们已经撤退的办法倒多的是。”吴越盘算着说道:“我马上就能想出一个,放出谣言就说长毛的援军已经到了山东,朝廷派我去阻拦长毛的援军,我再带着军队一走,长毛肯定相信。但是这么一来,我们怎么又能及时回师天津战场抓住战机?”

“慰亭,你忘了地方乡勇了?”赵烈文说道:“我们撤走后,胜保和僧格林沁征召地方乡勇补强兵力,难道不是顺理成章的事?让我们的将士把军衣脱下一换,穿上破衣烂衫,三三两两的跑到胜大帅他们的大营里一住,不就马上变成地方乡勇了?”

吴越大为心动,五个营的吴军练勇说少不少,说多也不多,佯装南下后,化整为零重新摸回天津战场并不是什么难事,但是吴越却并不愿意让自军将士太过来回折腾,所以盘算了许久后,吴越说道:“惠甫,你的办法是个好主意,但是在我看来,还有改进的余地,而且效果还可能更好。”

“如何改进?”赵烈文赶紧说道。

“让地方乡勇进驻我们的营地,我们的将士化装成地方乡勇,驻扎到其他营地去。”吴越说道:“同时放出假消息,让长毛知道他们的援军已经进入山东境内,如此一来,再配合我们故意露出的一些破绽,长毛就非得上当受骗不可!”

“妙!”赵烈文鼓掌,赞叹道:“还是慰亭懂军事,这么做既可以让我们的将士免受来回奔波之苦,又可以让长毛更加坚信我们已经离开了天津,更想抓住战机出城决战,和胜保、僧格林沁他们拼一个你死我活。”

“这个计划太过庞大,我们赶紧仔细斟酌斟酌,看看具体怎么行事。”吴越吩咐道:“还有,这个计划必须要让僧格林沁也相信我们已经撤走了。”

“连僧王爷都要瞒?”赵烈文本来就喜欢笑,一听就更是大笑了,说道:“至于吗?僧王爷的势利眼虽然是长在头顶上,但是还不至于为了扯我们的后腿,真的跑去向长毛告密吧?”

“扯后腿的办法多的是,并不一定要故意向长毛告密。”吴越摇头,说道:“如果不把僧王爷也瞒了,就算他不故意告密,不故意扯后腿,执行差使的时候也肯定会敷衍了事,说不定就会露出什么破绽,让长毛看破,导致我们的计划功亏一篑。”

说到这,吴越也是微微一笑,说道:“还有,如果僧王爷也相信我们已经走了,只有他一支军队孤悬在海河以南,独自和长毛主力对峙,他肯定就是连睡觉都不敢合眼了,让他愁白几根头也好。”(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八章 偷梁换柱

从侥幸躲过太平军水攻那天开始,连续六七天时间,咱们的僧王爷就再没见过让他深恶痛疾的小买办吴越。

不过这并不奇怪,吴军练勇的营地是在天津北门外的海河北岸,僧王爷的大营是在天津南门外的八里处,两者之间有着十几里路的距离,就算想故意见上一面都没那么容易。同时胜保在此期间也再没有召集过清军众将议事,咱们的僧王爷自然就用不着和嘴脸可憎的吴越见面。

在此期间,太平军也始终都是按兵不动,除了严守城池外就是拼命加固城防工事,除了派出少量斥候侦察城外动静外,再没有派遣一支军队出城作战,坚守不战的态度异常坚决,与清军暂时保持消极对峙的状态。

但其间也有件事稍微引起了咱们僧王爷的注意,那就是胜保觉得手中力量还是有些不足,命令天津知府朱镇到霸州和保定一带又招募了两千多练勇到天津助战,这些衣衫褴褛的练勇先后抵达天津战场后,被胜保下令安置在了天津西门外的清军保桓部营中驻扎,还为此专门把保桓的营地扩大了许多。

对此,僧王爷当然是嗤之以鼻,“找这么多破草民来干什么?上不了阵打不了仗,来得再多也是白白浪费军饷钱粮!”

扩编练勇这样的小事,咱们位高爵贵的僧王爷当然不会放在心上,但是很快的,另外一件事却引起了僧格林沁的警觉也不知道是那个杀千刀的放出来的谣言,说是洪秀全和杨秀清给李开芳这里派出了一支规模不小的援军,正在度极快,目前还已经打到了山东境内,咸丰大帝也已经命令胜保分兵南下,配合山东清军剿灭太平天国的援军,然后再回过头来收拾天津城里的长毛。

能够逼着几万清军正面冲击洋人用洋枪洋炮编织出来的火力网,咱们僧王爷在治军方面当然也小有一手,听到了这个影响军心的荒唐传言后,僧格林沁当然是立即下令禁止传播,命令各级将领出面辟谣,宣布绝无此事!同时鉴于谣言的泛滥和影响的恶劣,僧格林沁还安排了专人调查谣言来源,看看背后的元凶到底是谁!

谣言的来源很快查清,结果却让咱们僧王爷大吃一惊这条谣言,竟然是从胜保的北仓大营、清军的主力军中传出来的!然后不等僧格林沁盘算是否凭借此事弹劾胜保一个治军不力的罪名,僧格林沁安插在胜保军中的眼线瑞昌却秘密来到了僧王爷军中,向僧格林沁问道:“僧王爷,听说长毛的援军已经打到山东腹地的东平州了,皇上命令胜保分兵南下拦截,这事到底是真是假?”

“你问这个做什么?”僧格林沁有些吃惊,疑惑反问道:“你怎么会突然想起这件事?长毛援军打到东平,这么荒唐的事,你也相信?”

“末将开始也不信,可是这事在北仓大营里传得到处都是,有鼻子有眼睛,末将和佟都统都觉得奇怪,但是又没有收到正式消息,所以就来直接向王爷你打听了。”瑞昌如实回答道。

僧格林沁彻底糊涂了,忙又问道:“那胜保那个狗奴才是什么反应?”

“什么反应都没有。”瑞昌老实回答道:“胜大帅这几天都没有升帐点兵,也很少在军中露面,末将不能确定他是否也听说了这条谣言,但末将可以肯定,他并没有让各营将领辟谣。”

“没有辟谣?”僧格林沁心中生出警惕了在僧格林沁看来,官场暴户胜保在治军方面绝对是一塌糊涂,但也没有烂到连谣言都不去禁止的地步,尤其还是这么重要的谣言。

警惕之后当然是起疑,起了疑心后僧格林沁当然是赶紧拿起朝廷的最新邸报阅看,可惜邸报却没有提到关于太平军援军的半句话,和山东有关的也是官军正在全力围剿从安徽流窜进山东的捻军,还有什么捻子指日可破,张乐行迟早不得好死之类的废话。然而越是没在邸报上没有现可用情报,僧格林沁就越是心中起疑,干脆就写了一道书信给他的后台老板奉命大将军绵愉,向绵愉求证此事。同时命令瑞昌回营后和佟鉴等人细细探听军中动静,一有异常,立即来报!

接下来,绵愉还没有答复,新的变故又突然生,当天夜里,僧军巡逻队现有太平军奸细从天津东门出城,试图摸向北面做什么鸡鸣狗盗的勾当,僧王爷麾下的巡逻队起进攻后,那些太平军奸细又马上退回了城里。消息报告到僧王爷面前后,僧格林沁难免又有些莫名其妙,“长毛的细作往北去做什么?那里是吴越小蛮子的营盘啊?难道长毛想偷袭他的营地?这可是好事,快去吧。”

事还没完,次日,胜保突然派人给僧格林沁送来了一道命令,说是鉴于长毛细作和斥候近日活动频繁,似乎有出击迹象,要求僧王爷严守营地,倘若长毛出城不可贸然出营决战,只许坚守营垒!而看完了胜保的书面命令后,僧王爷心中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不对劲啊?胜保这个狗奴才为了讨主子欢心,坚决反对引水围城,长毛出城交战对他来说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他怎么反倒要本王采取守势?”

越盘算越觉得情况不对,成天搂着美妾在大营里享受的僧王爷终于觉得自己不该坐等下去了,应该得主动出去走一走看一看,看看胜保到底为什么要下达这条古怪命令?而拿定了这个主意后,咱们僧王爷也没迟疑,马上就做好了营防安排,然后领了一队轻骑兵出营,到天津城的近处观察情况。

天津城外的情况和前几天一样的平静,太平军紧闭城门不出,庆祺等僧王爷麾下的将领也领着练勇在出城里按兵不动,严密监视太平军的动静也给僧王爷的主力大营当缓冲墙和挡箭牌。粗略查看了一番后,僧王爷又先去了西门外保桓和达洪阿的营地查看情况,却见保桓与达洪阿二军都在加固营防工事,还在三道护营壕沟的基础上开挖第四道和第五道壕沟,僧王爷心中难免更是狐疑,忙放下架子亲临工地,向正在挖掘壕沟的清军兵勇打听为什么又要增挖壕沟?结果那些清军兵勇答道:“回王爷,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还要深挖壕沟,上面叫我们挖,我们就挖了。”

眨巴眨巴眼睛,僧王爷又赶紧带着骑兵越过已经结起厚冰的海河,直接到了海河北岸,然后僧王爷也没急着去西面的北仓大营了解情况,而是选择了向东走,去查看清军德兴阿部和吴越的营地情况。结果还是一样,德兴阿和吴越的营地同样也是在大挖壕沟加强营地防御,僧王爷心中益觉得奇怪,这才带着骑兵直赴北仓大营要求与胜保见面。

和往常一样,胜保还是带着清军营中唯一能压住僧王爷的载垣接见僧格林沁,见面后,僧格林沁直接就向胜保问道:“胜大帅,本王有一事不明,特来请教,请问大帅,皇上和朝廷要我们尽快攻破天津剿灭长毛,为什么你反倒下令各营加强防御?”

“当然是为我军各营的安全起见。”胜保回答得很含糊,说道:“长毛诡诈,连日不战,近日来他们的斥候又活动频繁,本帅担心他们突然出城起偷袭,所以命令各营加强防御。”

“那么大帅,近来军中传言长毛援军已经打进山东,皇上已经命令你分兵南下去配合山东官军阻击,不知大帅可曾听说过这样的谣言?”

僧格林沁又毫不客气的质问,但胜保的反应却让僧格林沁十分疑惑,竟然露出了惊讶神色,反问道:“僧王爷,军中有这样的谣言?本帅怎么不知道?”

僧格林沁大怒,毫不客气的指出这条谣言早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胜保也这才说道:“多谢王爷告知,本帅这就查,这就查,看是谁放出的谣言,也尽快找出散播这些谣言的罪魁祸,把他明证典型。”

僧格林沁神色稍微放缓,心中暗骂胜保无能至此,连这么危险的谣言也不知道制止。然后又说了一通废话后,僧格林沁便告辞出营,准备按胜保的要求去加固自军营防。然而出了北仓大营后,咱们的僧王爷再仔细一想后,却又觉得情况还是有些不对劲胜保是个废物不假,但载垣却不是吃干饭的,怎么可能会没听说过这样的谣言?而且载垣身为全军总监军,受命监察军中将帅和营内军纪,肯定是早就应该听说过那条荒谬谣言啊?

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咱们的僧王爷又突然想起了很重要的一点做为胜保事实上的左膀右臂,手里又握着天津清军最精锐的军队,吴越不可能不知道其中内情!而且胜保如果真有什么阴谋诡计,也肯定是拿吴越当开路先锋!

想到这点,僧格林沁又干脆领着轻骑兵直接到了吴越的营地门前,妄图从吴越这里打开什么突破口。然而到得吴军营地门前提出要和吴越见面时,背着洋枪守营地的吴军练勇却对僧格林沁说道:“王爷,十分抱歉,我们的吴大人刚才被胜大帅给传去了,正好不在营中。”

“被胜保传去了?”僧格林沁心中更是疑惑了,说道:“本王刚从胜大帅那里过来,他没在啊?还有,本王来的路上,也没遇到他啊?”

“这个……,小人就不知道了。”

守门练勇摇头,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咱们的僧王爷却马上又现了一个重大破绽,立即向那吴军练勇喝问道:“你怎么是北方口音?吴越麾下的练勇全是南方人,你怎么会是北方口音?把你的腰牌拿来给本王看!”

那吴军练勇不敢吭声,僧格林沁则再次开口威逼,那练勇无奈,只得乖乖解下腰牌交给僧王爷,再然后,马上真相大白这个练勇,实际上是胜保麾下的直隶士卒!僧格林沁见了大怒,忙又问道:“你是胜大帅麾下的绿营兵,怎么会跑来给吴越守营门?是谁派你来的?”

那练勇犹豫了半晌,答道:“王爷,小人军令在身,请不要逼小的违抗军令,小的若是向你交代了实情,就会被军法从事!”

僧格林沁确实没逼那练勇违抗军令,只是又赶紧举起了望远镜向吴军营地内部张望,结果让僧王爷怒火中烧的是,正在营中练习列队行进的那些吴军练勇,大部分都是面黄肌瘦和皮包骨头,一看就是长期营养不良的穷苦百姓,压根不是吴越麾下那些天天大鱼大肉的精锐练勇!

真相终于浮现在了僧王爷的心头,但猜出了真相后,咱们的僧王爷反而更是怒火中烧,二话不说就打马飞驰回了北仓大营,再次见到了正在和载垣议事的胜保,然后僧格林沁劈头盖脸就向胜保问道:“胜大帅,吴越带来的上海团练呢?那里去了?还有吴越本人呢,他到那里去了?为什么他的营地里,全是一些地方乡勇?!”

胜保不吭声,还是到了僧格林沁再次追问时,胜保才慢悠悠的说道:“王爷,下官是全军主帅,有权调动麾下所属军队,把上海团练调到那里去了,下官也有权力拒绝回答你的问题。”

“本王是郡王!”僧格林沁怒吼道:“还是奉命大将军惠王爷的副手,有权力知道你的调遣和部署!”

“王爷,朝廷有那一条法典规定,郡王和奉命大将军的助手,就有权力知道本帅的军队部署和调遣了?”

胜保毫不客气的反问,僧格林沁无言以对,那边载垣也说道:“王爷,请冷静点,胜大帅这么安排,也是为了我们大清将士好,请僧王爷你不要忘了,我们的军机已经无缘无故的走漏好几次了,胜大帅这么做,也是为了谨慎起见,预防万一。”

僧格林沁更没话说了,盘算了许久后,僧格林沁又突然问道:“这么说,长毛援军已经打到山东的消息,也是真的了?所以你才用偷梁换柱之计,让一些乡勇住进吴越的营地冒充上海团练,换出真正的上海团练南下阻拦长毛援军?”

胜保还是拒绝回答,载垣则说道:“王爷,这件事请你不要多问了,胜大帅这么做是征得了皇上的同意才这么行事。为了谨慎起见,京城里除了皇上本人之外,都没有其他的人知道胜大帅的真正安排。”

载垣把咸丰大帝搬了出来当挡箭牌,咱们僧王爷自然更加不敢多说什么,胜保则故意气他,又说道:“王爷,我也知道你麾下的骑兵多,适合平原作战,但是这次比较巧,我们旁边就是运河,步兵乘船可以比骑兵更快,还更省力,所以没办法了,还是等以后再有更好的立功机会,本帅再请你去挥师杀敌。”

“本王希奇那点破功劳!”僧格林沁大吼,又咆哮道:“天津战场的南线本来就只有本王一支军队,上海团练又走了,如果长毛突然出师向南,本王孤军难支,如何招架?”

“王爷,这就是本帅一定要保密的原因。”胜保摊手,神情无奈的说道:“本来我是打算给你派遣一支援军,加强南线力量,或者恢复之前的四面围城之势,但是这么一来,长毛肯定会生出疑心,甚至因此猜到其他情况。所以不得已,本帅只能是一边严密封锁消息,一边维持原来的部署不变。”

“你封锁得好消息!”僧格林沁简直就是气急败坏到了极点,咆哮道:“长毛援军打到山东的消息,军中早就是传言满天飞了,长毛的细作恐怕早就把消息报告到李开芳和吉文元这些匪的面前了!”

胜保对僧格林沁本来就是一忍再忍,僧格林沁还要继续蹬鼻子上脸,胜保脸色也顿时有些色变,开口就要反击。还好,载垣赶紧站了起来劝阻,说道:“好了,好了,僧王爷,你还是赶快回去加强你的营地防御,给你增兵的事,胜大帅当然会考虑的,但现在全军各营都在忙碌加固工事,一时之间那腾得出手来?”

载垣一劝再劝,终于才让僧格林沁气呼呼的冲回去加强他的营地防御,胜保则冲着他的背影咬牙切齿,心中暗道:“僧格林沁,你给本帅等着!长毛如果真的出兵攻打南线,看本帅到时候怎么收拾你!”

僧格林沁快马加鞭的冲回自军营地的时候,李开芳和吉文元也终于聚在了一起商讨下一步的行动,而在此之前,事实上早在前天晚上,太平军细作就已经确认了吴军练勇已经秘密撤走的实情,也早就现吴军营地里现在驻扎的全是不堪一击的地方乡勇。同时为了谨慎起见,太平军细作昨天晚上还摸到了清军保桓部的营后,刺探那里驻扎的军队实情,结果还是一样,那里同样是一些衣衫褴褛的地方乡勇。

掌握了这些情况,再结合太平军援军已经打进了山东腹地的传言,还有清军各营全力加强营地防御的实情,李开芳和吉文元心里也已经隐约猜到,真正的吴军练勇肯定已经被派去阻击他们援军了。他们现在必须做些什么,配合和接应杨秀清终于派给他们的援军,还有抓住战机削弱围城清军!

当然,考虑到吴越的奸诈狡猾,李开芳和吉文元也没敢一下子就把牌打出去,只是决定先派一支军队向清军营地起一次进攻,试探清军的真正情况,也乘机抓几条舌头回来掌握实情,然后再决定是否出动主力起决战。而当吉文元问起应该向那里动手时,李开芳连想都没想,马上就回答道:“出城!当然是南门外的出城!”(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九章 二选一

决定了就得抓紧时间,尤其是在清军僧格林沁部也正在着手加强营防的情况下,太平军动手自然是越早越好,所以经过商议后,李开芳和吉文元决定当天晚上就出兵反攻被清军抢走的出城,阻挠清军加固工事,也乘机试探清军的真正底细。

考虑到老对手吴越的人品卑劣,太平军没敢一次出动太多兵力,仅仅只是派遣了五百北伐前的老兵配合一千新军出城,同时交代率军出城的谢金生,让谢金生万不可把精兵全部用于攻坚,必须留下可靠预备队潜伏在隐蔽处,专门用来对付清军可能派出的援军。同时为了在必要时接应出击将士回城,李开芳还让太平军将士在城墙上准备了大量绳索,必要时可以用绳索帮助谢金生等人上城而不必冒险开启城门。

初更刚刚过半时,谢金生率军出击,将精兵一分为二,一部分埋伏在东面隐蔽处,另一半则在谢金生的率领下疾扑出城,开枪放箭射杀正在挖掘壕沟的天津乡勇,天津乡勇虽然鼓起勇气迎战,奈何武器装备和战场经验都处于下风,很快就被太平军杀散。太平军将士乘机点火焚烧出城外的鹿角拒马,守出城的清军将领庆祺慌忙一边向僧格林沁求援,一边指挥兵勇开枪还击,但黑夜中难以看清敌人位置,准确度本来就烂的火绳枪射击精度更差,自然无法迅杀退太平军的进攻,太平军将士乘机以喷筒火弹大肆纵火,逐渐引燃出城木墙。

闻知出城遇袭,僧格林沁没敢在黑夜中冒险出动大批军队,仅仅只是给庆祺派去千余援军,同时命令庆祺死守出城,绝不能轻易弃城黑夜中弃城逃命,自然是你推我搡自相践踏,死得只会更惨。然而僧王爷派出的援军抵达战场后,虽然在一定时间内极大的缓解了出城的压力,然而当太平军伏兵突然杀出,猛攻援军背后时,战场局势又被太平军轻松扭转,清军很快又重新处于下风。

与此同时,太平军又在天津西、北两门城上猛烈敲响战鼓,让士卒大声呐喊,制造准备出击的假象恐吓清军。期间太平军又乘机派出细作换上清军服装出城,摸到清军各营外围侦察清军动向,也乘机试探清军的真正虚实。

太平军这一手还真吓到了不少清军将领,西门外和北门外的清军营地都马上加强了戒备,并且派遣快马飞报胜保,请示如何处置。好在胜保和吴越事先已有约定,吴军练勇何时出击由吴越自行决定,所以胜保也没急着派人联络吴越,只是命令清军各部紧守营地,无令不可出击,任由太平军猛攻南线而不做动弹。

如此一来,自然是苦了孤立无援的僧王爷,既得守主力营地又得守出城,还得注意保全在野外激战的军队,友军一个指望不上,全得靠自己咬牙坚持。听着营外不断传来的呐喊声和枪炮声,僧王爷除了破口大骂胜保的见死不救,再也无计可施,担心忧虑,坐卧难安,辫子上的头都白了好几根。

还好,太平军这个晚上出击的最主要目的还是试探,并没有准备真的不惜代价拿下出城,喷筒火弹引火用的火油用尽之后,太平军就再没办法拿颇为坚固的出城怎么样,只能是集中力量收拾僧王爷派来的援军,把僧格林沁派出的一千步兵打得是鬼哭狼嚎,抱头鼠窜,溃败而逃。末了,太平军还追着清军败兵的屁股杀到僧王爷的大营门前,实在攻不进去才在三更将至时收兵。

是夜一战,太平军的斩获并不是很多,杀死清军仅两百余人,自身也小有损失。但这也足够了,通过实战试探,太平军已经确认成天耀武扬威的僧王爷不过是只纸老虎,怕夜战更怕近身战,只要出动主力,攻破出城和僧王爷的营地并不是没有希望。同时通过细作侦察,清军各营之中和周边也确实没有现吴军练勇的存在,所谓的吴军营地里在夜战中更是自行乱成一团,根本不足为惧。

除此之外,太平军还有一个重要收获,那就是谢金生部在战场上抓到了五个清军俘虏,而太平军把这五个俘虏抓进城后,立即把他们分开来单独审讯,结果几个俘虏交代的口供也大同小异,他们确实听说过太平天国援军已经打进山东的谣言,清军各级将领虽然都是矢口否认,宣称传言不过只是谣言,但到了今天下午时,僧格林沁又突然命令加强营地防御,只是具体原因没有公布。

再询问俘虏关于吴军练勇秘密调动的口供时,五个俘虏当然都是摇头表示不知道,还都疑惑反问,说上海团练就是驻扎在天津北门外,什么时候被调走了?

连清军自己人都不知道吴军练勇已经被秘密调走的情况,李开芳和吉文元自然更加相信他们的判断无差,杨秀清派给他们的援军肯定已经打进了山东,吴越已经带着吴军练勇去了山东参战!鉴于此情,李开芳和吉文元自然马上就决定再次起大规模反击,抓住战机猛攻清军营地,削弱清军守城力量,也间接帮助和接应正在北上途中的自军援军。

太平军大规模反击的选对象当然是咱们孤立无援的可怜僧王爷不过这有点怪僧王爷自己,谁叫他不听指挥最后才动手加强营防,太平军柿子不拣软的捏,难道还要去挑苦涩的硬柿子啃?

不过还好,虽说太平军的主力随时都可以出动出击,但为了谨慎起见,李开芳和吉文元还是决定把反击时间定在第二天的午后,先派遣部分主力出城继续试探清军虚实,到了黄昏时再大规模出动,真正力猛攻南线,欺负怕夜战更怕近身战的僧王爷主力。所以这么一来,僧王爷也靠着敌人的暂时仁慈,暂时获得了一点喘息机会,也赢得了一点重新调整和修补工事的时间。

很可惜,咱们的僧王爷并没有抓住这点宝贵时间全力布防,天色微亮后,僧王爷第一件事就是打马直奔北仓大营,跑到胜保的面前大吼大叫,质问胜保昨夜为什么不给他派遣援军?胜保则答道:“王爷,难道你没派斥候侦察天津其他城门的动静?昨天晚上你和长毛交上手后,长毛一直都在天津北门和西门敲锣打鼓,喊打喊杀,黑夜之中敌情不明,本帅若是贸然出兵,中了长毛的圈套怎么办?”

载垣也站出来做证,证明太平军昨天晚上确实在天津的其他城门制造了出击假象,胜保是为了全局考虑才没派出援军。然后载垣又很疑惑的问道:“僧王爷,我军斥候探报,昨天晚上出城的长毛才一千多最多两千人,你的南线连官军带乡勇,差不多有一万一千兵马,怎么还吃了败仗,让长毛杀了我们那么多人?”

僧格林沁的老脸有些泛红,半晌才答道:“昨天晚上出城的,全是长毛精锐,本王要守出城和营地,黑夜中又不敢过多出兵,所以才……,吃了点小亏。”

心虚的替自己辩解了一句,僧格林沁又赶紧说道:“载王爷,情况你也看到了,奴才在南线孤立无援,压力实在太多,还望你和胜大帅尽快给奴才补强兵力,不然的话,南线就危险了。”

本来就是故意当僧王爷当鱼饵诱太平军主力出城,载垣和胜保自然是联手敷衍僧格林沁,拍着胸口一定会尽快给僧王爷增派军队,补强兵力,好说歹说才把至今还蒙在鼓中的僧王爷给打走。而僧王爷前脚刚走,胜保马上就向载垣问道:“王爷,慰亭那边有消息没有?”

“慰亭刚派人送来的。”载垣一边把一道书信送给胜保,一边低声说道:“慰亭说,昨天晚上长毛派遣少量军队出击,摆明了是试探我们的虚实,所以他才始终按兵不动。而且慰亭还认为,以长毛的奸诈狡猾,很可能还会再次出兵试探,就象鱼吞鱼饵一样,怎么都得碰几碰,试几试,然后再吞钩,所以慰亭建议,除非确认长毛真的已经出动主力,否则我们绝不能轻举妄动,导致前功尽弃!”

“聪明莫过慰亭。”胜保露出狞笑,说道:“长毛喜欢再三试探,那就让他们尽管试探吧,总之本帅不见兔子不撒鹰,看长毛能把我们怎么样!”

说罢,胜保还又在心里得意的补充了一句,“反正当鱼饵的是僧格林沁,长毛把鱼饵和鱼钩一起吞了嚼了才最好!”

…………

胜保还是小瞧了一些咱们的僧王爷,僧王爷是没办法摆脱被胜保当做鱼饵的命运,但这并不代表僧王爷没有办法减轻自己的压力。回营路上,咱们的僧王爷就先去了一躺昨夜激战的出城战场了解情况,看到被太平军纵火烧毁众多的拒马鹿角时,僧王爷的脸色先是无比难看,然后再稍一盘算,僧王爷就把出城守将庆祺叫到了面前,在他耳边吩咐道:

“借口坚守出城,彻底堵死出城的东西北三门,只留南门通行,预先准备好柴草火油。长毛倘若又来猛攻出城,你先尽量坚守,实在守不住就带你麾下的八旗将士从南城出城撤退,我会派军队接应你。出城的时候,放火烧断南门道路,逼着出城里的乡勇和长毛拼命,为我们减轻压力。”

庆祺毫不犹豫的抱拳唱遮,僧王爷则是脸色更是阴沉,看着正在忙碌修补工事的天津乡勇心中暗道:“没办法了,胜保那里肯定指望不上,为了八旗勇士,只能是牺牲你们了。到了阴曹地府别怪本王,要怪,就去怪那个肯定不会及时给我派出援军的奴才败保。”

一个上午的时间很快过去,午时即将过去,天上乌云逐渐加厚,朔风也逐渐加紧,就在清军兵勇跺着脚搓着手讨论是否还会有大雪落下的时候。天津城上突然战鼓大作,东、西、南三门同时打开,三支太平军列队杀出城来,其中东西两门都是出兵两千,南门主战场这边,太平军却是一下子就出动了五千军队,并且迅在城门外排开阵势,背靠护城河背水列阵。

与此同时,清军各处营地也是报警铜锣此起彼伏,驻守在天津西门外的保桓和桂良也赶紧找到了在他们营地里潜藏多日的吴越,化装成了绿营兵的吴越则早已在营内哨塔上看清了太平军的出兵规模,马上就向保桓和桂良说道:“保提台,桂制台,请放心,长毛还是在试探佯攻,而且他们的主攻方向绝不可能是你们这里,你们只要坚守营防工事,就用不着担心有什么意外。”

被吴越料中,太平军从西门出城后,虽然也分出一半兵力向保桓的营地起了几次进攻,但都是雷声大雨点小,每次都是只突破一两道壕沟就佯装不敌而主动退却,牵制意图甚是明显。从东门出城的太平军则是严密监视海河北岸的清军,连象征性的进攻都没有起。

南门外的战事也并不十分激烈,太平军不断小规模攻打出城北面的同时,也尝试性的向出城的东西两面起进攻,寻找清军的出城防线弱点。而僧格林沁则汲取昨夜教训,派出的援军只是在相对安全的出城南面集结,保护清军庆祺部的回营道路,任由太平军在出城东西北三面猖獗,不再冒险猛攻,战事处于拉锯状态。

太平军的作战经验确实十分丰富,起了好几次试探性进攻后,确认了清军出城的防御弱点仍然还是在未及完全修补工事的北面,马上就加强了力量猛攻出城正面,继续喷筒火弹焚烧出城木制工事的同时,还抓紧时间以土石填塞清军出城北面的壕沟,同时还在阵前准备了大量壕桥车,一口吃掉出城的意图十分明显。战事也因此逐渐开始剧烈起来。

在此期间,僧王爷倒是十分冷静的没有派人去向胜保求援派去了也是白白浪费时间,还难得英明了一把,看出了太平军实际上并没有真正力,早早就让麾下兵马做好了夜战准备,还有加强主力营地的防御,准备迎接真正的恶战。而胜保也是很不要脸的命令清军各营死守营地不出,耐心只是等待太平军出动更多主力或者主动退兵。

时间在喊杀声和枪炮声中迅流逝,申时将过时,阴沉了许久的天空中纷纷落落,终于降下了北方冬天常见的大雪,而且还因为今年气候远比往年寒冷的缘故,雪花又密又大,大到了用望远镜都难以看清远方情况的地步,环境也变得对进攻方十分有利防守方的位置固定不变,进攻方却可以凭借环境掩护机动作战。

见此情景,深明此理的李开芳先是感谢了一句天父神力保佑,让老天都来给自己帮忙,然后毫不迟疑,马上就命令吉文元率领主力出城,同时命令南门外的太平军力,猛攻清军出城。

真正的决战就此展开,收到了李开芳的命令后,正在攻打出城的太平军将士就象疯了一样,不要钱不要命一样的把火油火弹喷射到出城正面,顶烟突火向前猛攻,后面的太平军预备队也是吼叫着推着壕桥车向前冲锋,以泰山压顶之势砸向清军出城。

与此同时,在吉文元的亲自率领下,两万太平军将士兵分两路,一路直接出南门,一路从东门出城,迂回赶到南门外的开阔出与主力集结,猛攻清军南线的意图昭然若揭。

收到斥候飞报,僧王爷当然是大惊失色,不得不立即派人向胜保求援,同时派人通知庆祺,让他赶紧带着八旗兵勇放弃出城,扔下两千多汉人乡勇在出城里送死。

与此同时,清军斥候也终于把太平军出动主力的消息送回了保桓营地,送到了正在翘以待的吴越和保桓、桂良等人面,确认了太平军出动主力,为了掩护吴军练勇藏身已经受够委屈的保桓和桂良当然是击掌相庆,迫不及待的要求吴越立即出动吴军主力,去收拾胆敢出城决战的太平军主力。

关键时刻,吴越仍然还是冷静异常,一边命令翘以盼的自军练勇集结,准备出战,一边向赵烈文吩咐道:“惠甫,你马上快马亲自去见胜大帅,问他一个件事,他是要天津城?还是要已经出城的长毛主力?”

“慰亭,你这是什么意思?”赵烈文和保桓等人都是大吃一惊。

“告诉胜大帅,他如果要已经出城的长毛主力,我马上就出兵去增援南线,打一个大胜仗绝对没问题!”

吴越的异常坚决,大声说道:“他如果要天津城,我现在就去攻打天津西门,我有绝对把握,可以从天津西门杀进城内!但我只能顾一头,要城池还是要长毛主力,请他立下抉择!”

赵烈文恍然大悟,赶紧答应,然后立即带了几个保桓的亲兵飞马赶往北仓大营,留下桂良和保桓在原地喜形于色,也烦恼万分,“是先夺回天津城要紧?还是先击破长毛主力要紧?”

“二位大人,不要迟疑了。”吴越向保桓和桂良催促道:“请马上集结你们的出击军队,做好入城巷战的准备,我率军入城后,还要你们帮忙打巷战!”

“吴大人,胜大帅还没决定是要城池还是要长毛主力啊?”桂良赶紧问道。

吴越笑了,微笑道:“桂制台请放心,下官敢打赌,胜大帅一定会选天津城,没了城里的粮草,长毛就是无根之萍,再怎么流窜都不足为惧,但如果真让长毛在天津城里长期盘踞,我们难办,他在皇上面前也不好交代。”

说罢,吴越立即下令,让擅长玩弄火药的自军炮营把苦味酸炸药包准备好,准备用来炸开已经确认没有被彻底堵死城门甬道的天津西门。

当然了,如果自信满怀的吴越能够有上帝视角,能够知道他垂涎已久的某个小箩莉,此时此刻就在正在被太平军猛攻的出城中,还马上就要被咱们的僧王爷当做弃子放弃,那么咱们的吴小买办,肯定不会向胜保提出要天津城还是要太平军主力的二选一问题,只是会马上就带着吴军练勇去救那个小箩莉!对吴越来说,那小箩莉可是比咸丰大帝的国库重要一万倍。(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章 各打各的

“天津城!本帅当然要天津城!去告诉慰亭,叫他马上出兵攻打天津城!本帅这就亲自提兵来给他助战!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拿下天津城!”

胜保满脸兴奋大声吼出这句话的时候,太平军也已经从正面杀进了清军出城,十几名先锋勇士顶烟突火,从烧塌的木墙缺口处呐喊而入,红着眼睛猛砍猛杀,天津乡勇虽然也拿出了惊人的勇气和斗志拼死抵抗,奈何装备、经验都和太平军精锐差距太远,在太平军的疯狂冲击前节节败退,毫无还手之力,后面的太平军将士乘机从缺口处源源不绝的杀进出城,成功抢占了一处城内阵地。

本来被太平军打开的缺口并不大,率先杀进出城的太平军将士也不多,庆祺麾下的八旗士兵如果全力反扑,凭借数量优势和比太平军士兵更好的装备,杀退太平军封堵缺口并非没有可能。但是很可惜,僧王爷爱惜主子的好奴才,早有密令让庆祺在必要时放弃出城,八旗勇士躺着坐着每个月可以领到大清朝廷从华夏各族百姓身上搜刮来的血汗钱,同样十分爱惜自己的宝贵小命,所以在这个关键时刻,庆祺不但没有率军起反击,相反还马上组织八旗将士向南门撤退,留下天津乡勇在烈火熊熊的出城内与太平军继续苦战,拿天津练勇的小命为八旗勇士争取撤退时间。

这还没完,庆祺等人跑就跑吧,可是僧王爷为了最大限度压榨出城里的乡勇剩余价值,还命令庆祺提前堵死了出城的其他城门,只留下南门可以通行,同时又让庆祺提前在出城的南门旁边准备了大量的柴草,清军撤退时迅把柴草车拉到南门处把路一堵,然后放上一把火,出城里的天津乡勇也就只剩下了和太平军死拼到底一个选择。而因为庆祺早早就让八旗将士接管了出城南门的缘故,所以直到南门处燃起大火,正在前方和太平军激战的乡勇才愕然现,他们已经是想逃都没有地方逃了。

雪花纷飞,烈火熊熊,天津乡勇的哭喊声怒骂声此起彼伏,四散而逃者有之,但是却无路可走;跪地投降者有之,可是已经杀红了眼的太平军将士根本就没时间去收纳俘虏,为了打开主力进兵的道路,对已经放下武器的天津乡勇同样是挥刀就砍,逼着天津乡勇在火海中哭喊奔走,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与此同时,兵分两路出城的太平军已经在天津南门外会合完毕,看了一眼烈火冲天的清军出城,为了主力的道路安全,吉文元毫不犹豫的下令尽杀城中清妖。然后马上率军南下,列队杀向南面十里外的僧格林沁营地,先行出的太平军前锋还成功咬住了清军庆祺部的尾巴,与清军在雪花中展开激战。

早已亲自披挂上马的僧王爷对八旗勇士倒是万分爱惜,闻知庆祺败兵已经被太平军咬住,僧格林沁连眼皮都没眨一下,马上就派出五百骑兵从侧门出营,迂回去冲太平军先锋的侧翼,接应庆祺军撤回营地。结果还别说,紧急出击的察哈尔骑兵还真缠住了太平军侧翼,迫使太平军停下脚步与清军骑兵交战,庆祺军乘机全力逃命,还算顺利的先行撤回了营地,然后清军骑兵也靠着良好的机动力迅摆脱与太平军的纠缠,成功撤回了营地。

成功撤回营外军队还只是开始,对僧格林沁来说,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两万太平军杀到僧王爷营地近处后,吉文元只留下了五千军队保护后方做为预备队,然后立即兵分三路,同时猛攻僧王爷的营地东西北三面,僧王爷慌忙命令清军开炮,炮声隆隆,炮弹落地处雪花漫飞如沙,但是却丝毫不能阻拦太平军将士的前进脚步。经验丰富的太平军将士进退有序,听到炮响就伏地避炮,炮声刚歇马上就起身冲锋,成功杀到营地近处,二话不说就是抛出火弹焚烧清军鹿角,同时就势滑进壕沟躲避清军枪炮,有机会就爬到壕沟对面继续前进,没机会就抓紧时间破坏前方的鹿角拒马,清军在营中开枪炮不绝,但是收效甚微,真正能杀死杀伤的太平军将士并没有几个。

刚挖到一半的第五道和第四道壕沟迅被太平军将士抢占,然后第三道壕沟也宣告失守,见此情景,不要说清军将领士兵心中大怯,就是咱们的僧王爷也开始慌乱起来,吼叫着只是催促士兵开枪放炮,还亲自挽弓放箭射杀正在不断逼近的太平军。但是风雪太大又是北风,雪花不断扑面掩目,逆风作战的僧格林沁军视物不清,导致远程武器的威力一减再减,阻拦效果小得可怜,太平军将士则凭借顺风优势不断前进,许多的先锋勇士还已经杀进了第二道壕沟,同时后面的太平军将士也迅铺上壕板,争分夺秒以土石积雪填塞壕沟,为主力进兵打开道路。

“如果胜保那个狗奴才故意不救兵,那本王的营地肯定就要危险了!”僧王爷心中叫苦,同时又迫不及待的开始盘算如果自己的营地真被太平军攻破,该怎么弹劾胜保的见死不救和挟私报复之罪?

与此同时,胜保的命令终于送到了吴越的面前,然后吴越连眼皮都没眨一下,一挥手就让早已列队完毕的自军练勇出动,五个营的吴军练勇外穿破衣烂衫,兵分三路从三道营门出营,迅在正门前会合完毕,然后吴越一声令下,吴军练勇立即大步前进,一个营居前,四个营呈田字形居后,顶着风雪冲向天津西门。其后保桓、桂良和达明阿也各自提兵出营,随后赶来不提。

距离天津西门还有两里的时候,担任先锋的吴军营队曹炎忠部先与敌人遭遇,风雪中,在护城河旁边列阵而立的两千太平军根本看不清来敌旗号,现敌情还马上分兵一半上前迎战,妄图杀散吴军曹炎忠部。曹炎忠则指挥麾下将士保持队形继续前进,交代没有命令不许开枪,一直到了距敌四十米内,曹炎忠才大吼一声,下达开枪命令,五百吴军练勇四段轮射,顿时把对面的太平军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眨眼间就躺倒一大片,吴军练勇则一边装弹一边继续大步前进,到了二十米内时,吴军练勇还突然抛出了整整五十枚苦味酸手雷!

猛烈的爆炸接二连三在太平军人群中炸响,火焰迸放,弹片横飞,太平军将士接二连三的倒地间,也终于明白了对面的敌人有多么恐怖和可怕,无数太平军士兵惨叫着回头就炮,吴军练勇则继续大步前进,快步冲向正在护城河旁边列阵的太平军后队,然后先是开枪,后是投弹,象砍瓜切菜一样的收割敌人性命。守卫过河桥梁的太平军将士一片大乱,无数人撒腿就跑,惨叫着四散逃命,而更多的人则是逃向了城门方向。

战机稍纵即逝,好不容易从黄大傻那里抢来先锋任务的曹炎忠不敢有半点的耽搁,大声喝令吴军练勇继续前进,冒着冰面随时可能破裂的危险踏冰越过护城河,一边开枪一边抢占对岸阵地,然后把宝贵的苦味酸手雷象不要钱一样的抛到城门前的敌人密集处,争分夺秒的驱散拦路敌人。

这时,早已经现不对的城上守军早已经集中火力招待曹炎忠部,奈何过大的风雪对处于攻势的太平军吉文元部有利,对正面进攻的吴军练勇也同样有利,看不清楚来敌情况和位置,太平军的枪炮效果同样十分微小,根本挡不住吴军练勇的前进脚步。吴军练勇则乘机不断抛出手雷和对着城门开枪,迅杀散了淤积在城门前的太平军败兵,逼着他们向两旁逃命,让出进城道路。

终于肃清了门前残敌,曹炎忠大声命令爆破组出击,三十名吴军练勇保护着爆破手大步向前的同时,天津西门这边突然出现的消息,也终于送到了正在南门城楼上观战的李开芳面前。

“火力强?枪打得又准又快?还能扔出可以爆炸的铁弹?不好!”

尽管还从没有见过吴军练勇使用手雷,但是李开芳仅凭直觉,就已经现情况不对,隐约猜到自军已经中计,天津西门已经危在旦夕!然后李开芳连眼皮都没有炸一下,马上就命令城中预备队向西门开拔,同时匆匆下城,准备亲自率领预备队去西门增援。

李开芳走下城墙台阶的时候,吴军爆破手已经把苦味酸炸药包堆积到了天津西门的城门前,迅点燃了引线后马上撤退,城上的太平军将士虽然拼命的开枪下石,却还是无法阻拦吴军导火线的迅燃烧。

“轰隆!”

终于,当李开芳在南门处骑上战马的时候,吴军练勇堆积的炸药包终于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震得连大地都微微摇晃,城墙上和城内民房上的的积雪大片大片滑落。而待硝烟散去后,天津西门的坚固城门则早已化为了齑粉,同时也把正在死顶城门的太平军将士尽数震飞震死,吴军练勇齐声欢呼,曹炎忠大声一声吼,带头杀进了天津西门,吴军练勇大步跟上,源源不绝的杀进天津西门。

天津,城破!

跟着冲进城内的吴军练勇还有黄大傻部和王锤部,孟驲率领的炮营也进去了一半人,吴越则带着剩下的一个半营守在城外不是吴越怕死不敢进城打巷战,是为了保护进城道路和留下预防万一的预备队。

光凭一千多人拿下天津城当然毫无可能,不过还好,看到吴军练勇已经率先杀进城内,贪图进城后的烧杀抢掠和战功赏赐,达明阿和保桓麾下的清军不但没有一支军队害怕进城作战,还争着抢着要先进城,最后距离吴军练勇最近的保桓部先行入城,然后达明阿麾下的两千人也跟着冲了进去,迅把城内清军的数量增强到了六千余人。

枪声炮声大着间,吴越当然对第一次打巷战的自军练勇牵挂万分,生怕他们不适应巷战吃什么亏,还有破城后脑袋热,忘了自己的事前指令,没能及时抢占要害错失战机,还是到了听到城墙上也响起密集枪声的时候,吴越才稍稍松了口气,知道黄大傻没有忘记自己的命令,进城后立即上城抢占城头阵地。

这时,胜保也言而有信的亲自带着一万多清军主力来到了天津西门外,看到天津西门确实已经被吴军打开后,胜保当然是哈哈大笑,迫不及待的就给了吴越一个熊抱,吴越则挣扎着催促道:“大帅,先别高兴,快进城,快让你的兵马进城,只有先彻底控制住天津西门,我们才稳操胜算!不然的话,一旦让长毛把我们的进城兵马赶出来,我们就前功尽弃了!”

听了吴越的催促,胜保这才总算是放开了吴越,一边大声下令,安排后续军队进城,一边大吼道:“传令下去,破城之后,立功的弟兄们可以在城里逍遥一天!想财,给老子卖命冲啊!”

有了胜保的这个许诺,清军将士当然是个个眼放绿光,嗷嗷嚎叫着争先恐后只是冲向城门。结果也是这个时候,桂良才逮到机会向胜保提醒道:“大帅,僧王爷那边的战事很激烈,是不是给他派一支援军?”

胜保没听到桂良的提醒,只是大声传令,让北城外的德兴阿部让向天津北门起进攻,借以牵制太平军兵力,同时又命令托明阿把营中所有后军都调出来,到天津城的西南角建立拦截阵地,防范太平军回师反扑或者从南门出兵来救西门。结果还真起到了未雨绸缪的作用,过了一段时间后,太平军果然从南门出军一支,迂回了杀向西门来围魏救赵,早有准备的清军凭借地形和兵力数量方面的优势坚守阵地,半点没给太平军切断清军从西门进城道路的机会。

与此同时,都已经杀到僧王爷营地栅栏旁边的吉文元终于现了后方不妙,看着天津西门处不断扩大的火光,吉文元犹豫万分,既有心想全回师去救天津,又不甘就此放弃,同时也害怕临阵退兵给僧王爷全力反击的机会虽然这点明显是白担心。迟疑了不少时间,吉文元才咬着牙齿拿定主意,决心不惜代价的继续全力猛攻僧王爷的营地,把天津防务继续委托给李开芳。

正在城中催军激战的李开芳同样犹豫万分,虽然很想命令吉文元退兵来救天津城,但临阵退兵是兵家大忌,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导致全军崩溃,到时候不但天津城保不住,还连逃都没办法逃!所以犹豫再三后,李开芳还是下定决心,命令吉文元全力攻打清军南线阵地,没有命令不许退兵回师,仅凭自己一军之力苦守天津,全力争取通过巷战杀退进城清军,保住城池和城里堆积如山的粮草。

站着太平军立场上来看,李开芳和吉文元的决策自然是正确得无法正确就算真的把天津城给丢了,只要拿僧王爷的营地,等于就是打开了南下道路,起码想跑还有地方跑,怎么都比把赌注全部押在保住天津城一边强。只是这么一来,无疑就苦了咱们可怜的僧王爷了。

惊天动地的枪炮声中,太平军将士前仆后继,踏着同伴的尸体不断猛攻僧王爷的栅栏防线,僧王爷虽然红着眼睛大吼大叫,拼命催促自军将士上前封堵,还亲手砍了两个胆怯而逃的清军士兵,却还是改变不了他的麾下士卒零零散散向后逃命的事实,僧军栅栏防线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可能崩溃。

终于,第一排栅栏在烈火的焚烧下和太平军将士的冲击下倒塌,露出了一个不下五丈宽的缺口,太平军将士欢呼在杀进僧军营内时,却又不知道的是,就在同一时间,吴军练勇的旗帜,也终于插上了天津西门的城楼,宣告吴军练勇已经拿下了天津西门,彻底守住了清军的进城道路。

天色早已全黑,雪花也逐渐在悄悄变小,但天津战场上却仍然是战火纷飞,枪声炮声连绵不绝,北到天津北门战场,南到僧格林沁的营地,北门战场,西门战场,城内战场,城外西南角战场,出城战场,僧格林沁的营地内外,到处都是喊杀震天,人头似蚁,十数万人炮来枪往,刀矛见血,厮杀得不可开交。

城内战场上,如果不是吴军练勇打先锋,太平军其实大有希望把清军驱逐出城,重新夺回天津西门。但是没办法,打先锋的偏偏是吴军练勇,虽然没打过巷战,但吴军练勇仅记洋人教官的指点,在大街上列队而战,同时分兵抢占道路两旁胡同路口,拦截从两翼包抄的敌人,同时吴军练勇还不断向太平军人群密集处抛出手雷,始终不给太平军集群冲锋的机会,所以不管太平军如何的疯狂冲锋反扑,就是冲不垮吴军练勇的拦截阵地,相反还被缓缓推进的吴军练勇杀得不断后退,其他的清军则不断向两旁展开,抢占各个小胡同,期间还有许多清军士兵已经迫不及待入屋抢劫,杀人放火不亦乐乎。

初更过半时,清军已经基本控制了天津城内西大街的主干道,还有两旁的小胡同,虽说暂时还难以继续向前推进,被迫与坚守鼓楼中心点的太平军展开苦战,但也绝对算是在城内站稳了脚步。同时没有经过战火考验的太平军新兵也纷纷开始逃亡,太平军的军心已经开始慌乱,天津失守已经只是时间问题。

不过还好,就在这个时候,吉文元及时派人送来了他已经杀进僧格林沁营地的消息,李开芳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赶紧命令骨干队伍尽量携带弹药粮食准备撤退,同时安排殿后队伍,准备出城南逃。

终于,靠着掷弹筒的帮助,苦战了许久的吴军练勇终究还是炸跑了天津鼓楼上的太平军残余守军,拿下鼓楼抢占了城内制高点,切断了城内太平军的南北联系。而这一重要进展送到吴越的面前时,早就把天津城内地形背得滚瓜烂熟的吴越这才松了一口气,也悄悄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暗道:“希望老子的练勇伤亡别太大,不然就亏大了。还有,李开芳,吉文元,快跑吧,别辜负了老子对你们几次故意放水的一片好心。”

“快去救出城!快去救出城!出城里的弟兄快要死光了,你们怎么还不快去救出城?!官老爷,快去救出城啊!”

突然传来的疯狂吼叫声打断了吴越的嘀咕,吴越循声看去时,却见斜后方远处有一个人正在清军士兵的阻拦下大吼大叫,声音里还带着哭腔,“老爷们啊!你们为什么还不去救出城啊?那里我们的兄弟都快被长毛杀光了啊!”

听到这哭喊声,狼心狗肺的吴越当然是充耳不闻,根本难得理会,胜保也装着没听见,不过那人接下来的大吼,却让吴越和胜保两个坏种同时竖起了耳朵,“军爷,求求你们了,快救出城吧!僧王爷的人,故意堵死了出城的所有道路,故意让我们在城里给长毛杀,我们的人快死光了,求你们了!求你们了!”

“故意堵死道路?弹劾好机会!”吴越和胜保眼睛都是一亮,然后异口同声的大喝道:“把那人带过来!”

那人终于被带到了吴越和胜保的面前,尽管那人此刻已经是满身满脸鲜血,全身布满烟熏火燎的痕迹,吴越一时没认出他,但那人却马上就认出了干瘦如柴特征明显的吴越,大声喊道:“吴大人!吴大人!我终于见到你了,你还记得我不,我是冯三保!我是冯三保啊!”

“冯三保?!”吴越也终于认出了来人,大吃一惊的问道:“冯大叔,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什么时候来的?”

“吴大人,我来天津已经有十来天了。”冯三保飞快说道:“我还在你营里住过一晚上,但你军务繁忙,一直没能见到你,后来我和婉贞就进了僧王爷麾下的练勇队伍,我当练勇,婉贞给我们做饭!”

“婉贞也来了?她在那里?”

吴越这一喜非同小可,然而令吴越没有想到的是,问出了这个问题后,铁骨铮铮的冯三保竟然流下了眼泪,直接哭出了声,哭着说道:“她和我在出城里失散了,现在也不知道她还活着不,是不是还在出城里?”

“婉贞下落不明?!”

自打开战以来,做恶多端的小买办吴越还是第一次心中大慌,手脚冰凉,紧张得差点忘记呼吸!恶有恶报!这就是故意不去理会南线的报应!(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一章 果断决定

“杀!天国的弟兄们,给我杀啊!杀清妖!只准向前,不准后退!那怕是受伤了,也得给我往前爬!”

呐喊着,李开芳部将李添佑第六次率军向对面的清军阵地起了冲锋,冲锋的道路上尸横累累,全是之前牺牲在清军枪炮下的太平军勇士遗体,殷红的鲜血泼洒在厚厚的积雪上,一片一片,触目惊心,但李添佑和太平军将士还是脚步不停,前仆后继的继续冲锋。

李添佑没有其他的选择,李开芳给他的任务是从天津南门出城,迂回到天津西门去攻打清军主力的侧翼,牵制清军迟滞清军从西门进城的度。李添佑也并不知道清军不但已经拿下了城中心的鼓楼要地,基本控制了天津西城,李添佑只知道执行命令,为李开芳也为天国的北伐大军争取保住天津城的希望。

很可惜,前五次冲锋都遭到了失败,该死的清妖提前抢占了有利地形,依靠城下町的房屋院落废墟设防,火绳枪和抬枪的数量众多,兵力数量更是多达三千余人,并且还获得了一次增援,而李添佑麾下的太平军将士只有一千来人,敌众己寡还得强行冲锋突破,前五次冲锋除了白白牺牲两百多名太平军勇士外,几乎没有取得任何的收获。

这一次不同,听到天津城中心地段传来的猛烈爆炸声,急红了眼的李添佑直接喊出了宁死不退的口号,知道形势危急的太平军将士也纷纷舍死忘生,红着眼睛不惜代价的向前冲锋,那怕是中枪中弹也绝不后退半步,也靠着这股悍不畏死的勇气狠劲,终究还是冲到了清军的防线面前,挥刀挺矛猛砍乱捅正在装药填弹的清军士兵,争取到了与清军近身白刃战的机会。

清军本来就最怕刺刀见红的白刃战,心情焦急的太平军将士又已经豁出了一切,刀枪相搏没过多少时间,第一道防线的清军士兵就纷纷败下阵来,太平军将士脚步不停,驱逐着清军士兵打免费先锋,势如破竹的连破清军的第二道和第三道防线,在付出了惨重代价之后,终于还是突破了清军的拦截阵地,杀到了阵地后方的开阔处,压抑已久的欢呼声,也迅在战场上回荡了起来。

“师帅,又有清妖过来了!”

李添佑的欢呼被部下的提醒打断,李添佑赶紧扭头看去时,却见仍然还在飘荡着稀疏雪片的道路远处,确实正有一支清军正在列队杀来。不过很好,从火把数量判断,对面这支清军数量应该不是很多,同时前方地势开阔,正是冲锋突袭的理想战场,所以李添佑也没犹豫,马上就大吼道:“兄弟们,跟我冲!杀前面的清妖!”

呐喊着,李添佑再次率军起冲锋,还身先士卒的继续冲在最前面,后面的太平军将士毫不犹豫的跟上,士气如虹的冲锋迎向前方敌人。然而令李添佑万分诧异的是,看到自军起冲锋后,对面那支清军不但没有半点的慌张,反而也加快度,态度同样坚决的直接迎向太平军将士,勇猛得根本不象李添佑熟悉那些的清军。

没关系,虽然有些诧异,但经验丰富的李添佑却根本不介意对面的清军是冲还是跑,仍然还是相信只要一打近身战,自军马上就能象砍瓜切菜的杀散对面来敌。可是更让李添佑意外的还在后面,两军距离已经不到百步了,就连太平军将士都忍不住纷纷扣动火绳枪扳机开枪射击了,对面的敌人仍然还是一枪不,仍然还保持着密集队形大步冲锋。惊讶之余,李添佑再一仔细回忆间,一个让他魂飞魄散的念头就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难道……?”

“砰砰砰砰砰!”

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相距不到五十米时,对面的清军突然接连扣动扳机,爆豆一般的枪声中,密集的子弹又快又准的打在太平军将士身上,眨眼之间就有无数太平军将士惨叫闷哼着翻身倒地,冲在最前面的李添佑也觉得肚子上接连被捅了两下,捅得他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小腹上血如泉涌。

对面来敌的可怕程度还在李添佑的想象之上,一波四段射打完后,在太平军还没有彻底崩溃的情况下,对面那支清军竟然没有继续开枪射击,端着雪亮的刺刀就直接起了冲锋,冲锋间那支清军中还飞出了好些黑糊糊的东西,落到太平军人群中出恐怖巨响,出巨大的冲击波也飞出无数弹片,其中一次爆炸还就在李添佑身边的生,眨眼间就炸翻了李添佑身边残余的太平军士兵,气浪也把李添佑直接掀翻在了地上。

上好的军鞋接二连三的从李添佑身上踏过,垂死间,李添佑隐约听到有过依稀熟悉的声音吼叫,“快!快!快去出城!快去出城!快!!”

“越小妖,为什么要急着去出城?”带着这个奇怪的疑问,李添佑永远的闭上了眼睛,不幸成为了又一位丧身在刽子手吴越屠刀下的太平军名将。

…………

大雪已停,粉尘般的细雪仍然稀疏洒落,未及落地,就已经烈火融化汽化,曾经被太平军和清军轮流占据的出城早已化为了一片火海,军帐大都已经被烧成了一片灰烬,但辎重车和木制的城墙却依然还在熊熊燃烧,融化了出城内的积雪,雪水流淌,与无数的鲜血汇为一股,在低洼积起一个个血水泥潭,血水中的尸体横七竖八,密密麻麻,层层叠叠,有一些是太平军将士的尸体,但大多却是天津乡勇的尸体,空气中尽是肉类烧焦的臭味。

大部分的太平军士兵已经撤出了出城,但还有一些太平军士兵正在城中搜索残敌,噼噼啪啪的木材烧裂声中,也不时传来一两声垂死的惨叫声。每听到一次这样的声音,躲在一辆破车下的冯婉贞就忍不住心头跳一下,生怕那声音就是来自她的父亲冯三保。

汗水和血水已经遮掩了冯婉贞的俏丽小脸蛋,可爱的双马尾也被烧焦了许多,冯婉贞手里紧紧攥着一把在战场上拣来的柳叶刀,就象攥着她的生命一样攥着,刀上沾有鲜血,有太平军士兵鲜血,也有天津乡勇的鲜血混乱中,一个早就对冯婉贞垂涎三尺的天津混星子逮到机会,妄图把冯婉贞拖到隐蔽处施暴,可惜那个混星子却不知道,虚岁只有十三的冯婉贞虽然年龄幼小,却是五岁就开始习武,一年多前就已经能开弓射猎,拉扯间冯婉贞突然一刀捅出,那混星子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肚子就直接被捅了一个对穿。

低估了冯婉贞的还有一个太平军士兵,虽然太平军的群众纪律严明,连满清官员都不得不在给野猪皮九世的奏折上写下了‘贼不好淫’的评语,但是混战中,杀红了眼的太平军士兵碰到了冯婉贞后,却还是二话不说就一刀砍下,可惜那个太平军士兵无比倒霉的碰上了冯婉贞,冯婉贞不但一个就地打滚躲开来刀,还反手一刀割伤了那太平军士兵的大腿。再等那暴跳如雷的太平军寻找冯婉贞报仇时,矮小灵活的冯婉贞却早已消失在了火海深处。

即便两次躲过劫难,可冯婉贞还是在逃命中受了不少的轻伤,手脚被擦破多处,衣服几次被火焰引燃,有一次还差点被一颗流弹打中。而且冯婉贞还是一个认死理的小箩莉,本来出城的木墙已经被烧塌多处,小箩莉几次都有机会逃出去,但小箩莉为了寻找她在混乱中失散的父亲和其他谢庄同伴,却每一次都主动放弃了逃跑机会,始终都是在烈火浓烟中左冲右图,寻找她父亲的下落,始终没能逃到相对比较安全的野外。

又一个太平军士兵出现在了冯婉贞藏身处的附近,还好,那个敌人只是粗略了看了一眼周边情况,给一个还没有死透的乡勇补了一刀,然后就匆匆去了远处,小箩莉也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小箩莉很是后悔她当初没有坚持立场,没有坚持阻止父亲给僧王爷当乡勇,从那件事过后,小箩莉就对僧王爷没有什么好印象,可是父亲却又坚持要她不能记恨,要报效朝廷为朝廷做事,小箩莉这才极不情愿的随着父亲进了这座出城。结果也让小箩莉明白她是对的,僧王爷麾下的人果然大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那些贼眉鼠眼的乡勇不停对她口花花就算了,两个官老爷还直接找到她的父亲,要用十两银子把她买去送人,并且直接说明是准备送给朝廷的僧王爷,她的父亲断然回绝后,那两个官老爷还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这次长毛攻城,她的父亲就被派到了最前线。

最让小箩莉想不通的还在后面,长毛杀进出城后,僧王爷那些官老爷自己带头逃命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故意放火烧断唯一的出城道路?故意不给出城里的乡勇逃命机会?父亲满身鲜血的回到小箩莉面前后,小箩莉向父亲问起这个问题,父亲也没有办法回答,只说了一句,“我没想到僧王爷会是这样的人。”

“我早就知道他是这样的人!”

小箩莉恨恨的想,想起一年多前她到僧王爷小舅子的酒楼里卖天鹅时,僧王爷那些狗腿子的无耻嘴脸!再然后很自然的,小箩莉又突然想起了那个干瘦如柴的吴大哥,心中也不由生出了一些遗憾,“吴大哥,我为什么就没机会能和你再见上一面,当面告诉你一句,我以前错怪你了?”

后悔无用,小箩莉藏身附近的出城木墙招架不住烈火肆虐,突然轰然倒塌,火星乱飞间,一大块碎木也带着火焰正好砸到小箩莉藏身的破车上,熊熊燃烧着彻底毁掉了小箩莉好不容易找到的藏身处,逼得小箩莉只能是赶紧爬出车下。然而很不幸的是,她刚爬出车外,刚才那个已经走开的太平军士兵听到声音回头,就恰好看到了她,立即大呼小叫着冲了过来,“站住!狗清妖,给老子站住!”

迫不得已,小箩莉只得赶紧向反方向逃跑,后面的敌人紧追不舍,同时出城外突然又枪声大作,显然又有新的战事展开,再然后,还有许多包着红头巾的太平军士兵又从不远处的一个缺口冲进出城,口中还在大喊大叫,“越小妖来了!快跑!越小妖来了!”

越小妖是谁?小箩莉不知道,也没时间去细想,只是一个劲的撒腿逃命,可是后面的敌人却象是吃了秤砣的王八一样铁了心追赶,同时出城里的其他太平军士兵也现了小箩莉的踪迹,也马上有好几个人冲了过来。小箩莉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只能是咬着牙齿干脆跑向北面,跑向正有许多人影晃动的出城缺口。

砰一声,也不知道是谁开的枪,小箩莉只觉得小腿上象是被什么撞了一下,一个踉跄就摔在了地上,摔倒后,小箩莉赶紧去看自己的右脚小腿时,见那里鲜血涌出,显然已经中了子弹。小箩莉欲哭无泪,只能是赶紧捂住伤腿往前爬,尽可能爬向那个距离已经不远并且又大量人影晃动的出城缺口,从不认输的口中也第一次喊出,“救命!救命!”

“婉贞!婉贞!婉贞你在那里?”

接连不断的枪声中,一个意外的呼喊声依稀传进了小箩莉的耳中,让小箩莉忍不住楞了一楞,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但还是不由自主的喊了起来,“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呼一声,一刀突然从侧面砍来,常年习武的小箩莉反应极快,一个打滚躲开来刀,但这么做却更加激怒了敌人,吼叫着,敌人又是一刀劈下,逼着小箩莉只能是在血水火海中接连打滚,最后实在躲不了时,小箩莉只得勉强举起手里的单刀招架,然而她不仅年纪小又是女孩,再有习武的天赋在气力上也处于下风,两刀相撞间,敌人的刀子虽被暂时挡住,小箩莉手里的单刀却被劈飞了出去,直接落到火堆中。

“臭娘们,老子今天不宰了你,就不姓刘!”

吼叫着,那敌人突然一脚踩住小箩莉受伤的小腿,双手反握尖刀提起,向着小箩莉当胸刺下,小箩莉既无法躲避也无法反抗,只能是认命的闭上眼睛,脑海中也飞快闪过一幕幕熟悉的画面,谢庄的山山水水,严厉的父亲,慈祥的母亲,村子里的乡亲,从小到大的玩伴…………

砰!砰!砰!砰!砰!

认命的死亡并没有降临,千钧一之际,相反倒是急促的五声枪响传进了小箩莉的耳中,小箩莉惊讶的睁开眼睛时,却见双手握刀的敌人胸脸冒血,正在缓缓摔倒。再然后,有些熟悉的焦急呼喊声又传进了小箩莉耳中,“婉贞!婉贞!婉贞是不是你?”

挣扎着勉强坐起,让小箩莉难以置信的是,提着左轮枪跑过来的那个男子,那个脸上身上到处都是烟熏火燎痕迹的男子,赫然就是她曾经只见过两面、还一度厚颜无耻派人到她家里提亲的那个干瘦青年。再然后,两行委屈的泪水,也马上涌出了小箩莉明亮的双眼,“吴大哥,是我,你怎么来了?”

那个干瘦的青年欢呼着冲了过来,直接一把将小箩莉给抱在了怀里,尽管小箩莉对这个干瘦青年从来没有什么感觉,可是此时此刻被他搂在了怀里,又听到他疲惫沙哑的亲切问候声音,小箩莉的心理防线还是轰然倒塌,忍不住一把抱住了那干瘦青年,哇哇大哭出声,“吴大哥,我……,好想你。”

“我更想你啊!”吴越轻拍小箩莉被烧焦了许多的可爱双马尾,无比抱歉的说道:“婉贞,是我不好,我不知道你在这里,我如果早知道你在这里,你就绝不会受这么多的委屈,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不过你放心,从现在开始,你再没任何危险了。相信我,你再没事了。”

“吴大哥。”小箩莉把可爱脸蛋紧紧埋在吴越的怀里,哭着说道:“吴大哥,我相信你,我永远相信你!”

烈火还在熊熊燃烧,枪炮声也从未停歇,可是依偎在吴越的怀里,小箩莉却如在天堂,连腿上的伤痛都彻底忘得干干净净……

…………

吴越从出城火海中救出冯婉贞的同时,吉文元也已经亲手砍倒了僧格林沁的僧字大旗,太平军将士象潮水一般的杀进僧格林沁的中军营地,抱头鼠窜的清军将领士兵大呼小叫着四散逃亡,争先恐后的逃出营外。至于咱们的僧王爷本人,则是早早就带着印信和亲兵撤往了左营,嘴上说是要组织军队准备起反击,实际上却很快有清军将士亲眼看到,有那么一大群的察哈尔骑兵已经从左营集群撤出了营外,消失在了东面开阔处。

付出了绝对不算小的代价,终于还是拿下了僧格林沁的营地,指挥这场战事的吉文元脸上却丝毫没有喜色,回头看到北面天津城内越来越大的火光,吉文元的脸上还尽是担忧神色。

这时,部将刘子明冲到了吉文元的面前,一边行礼一边飞快说道:“丞相,清妖的营地我们已经拿下了,天津城里形势很危急,末将请令担任先锋,率军一支立即回援天津,请吉丞相准许!”

“不!”吉文元断然拒绝,说道:“不能回师!马上扫清营地里残余的清妖,然后把清妖的粮草辎重能收集的全收集起来,装在车上备用!”

“那天津城怎么办?”刘子明赶紧问道。

“如果天津城有希望保得住,李丞相自然会下令让我们回援。”吉文元神情痛苦的摇头,无奈的说道:“可是李丞相到现在还没下这道命令,就足以说明天津城已经保不住了,我们也只能未雨绸缪,先做好撤退的准备。”(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二章 被迫南撤

激战至五更过半,在仍然还控制着天津东城大部分区域的情况下,为了保存有生力量,李开芳还是毅然下达了弃城撤退的命令,带着一万多太平军从天津东南两门出城,南下去与吉文元会师。在离城时,太平军还带走了大量的弹药驴骡和一部分粮草辎重,但也因为转移太过仓促的缘故,仍然还有许多的太平军将士滞留城内,无法带走的粮草辎重更是数不胜数。

没人能拦得住太平军南逃的脚步,包括吴越手中仅剩的一个营预备队,面对潮水一般涌来的太平军将士,为了避免无谓损失,吴越只能是赶紧命令吴军练勇布置空心刺猬阵御敌,好在太平军也知道吴军刺猬阵的厉害,很理智的选择了远远绕开南下,然后还是到了清军主力大呼小叫着追来的时候,吴越才装模作样的指挥练勇起追击,撵着李开芳的屁股一路追杀到了僧格林沁的营地附近。

再接下来,很荒唐的一幕生了,太平军将士竟然凭借僧王爷营地的残余营防和吴越打了起来,还操起了僧王爷留下的火炮炮轰吴军,吴军练勇几次起进攻,都因为兵力太少没能取得突破,清军的进攻也被提前抢占了有利地形的吉文元击退,全都没能抓住战机扩大战果。

不得已,吴越只能是匆匆找到胜保,提出自军已经太过疲惫,后膛炮和臼炮也依然还在保桓营地里没来得及运出来,要求胜保允许自军撤回营地休整休息,治疗伤兵包扎伤口,然后再带着重炮来找太平军算帐。同时吴越又建议胜保轮换生力军监视太平军,不时起骚扰性进攻,不给同样疲惫的太平军休息机会,待各营主力重新整军之后再来收拾太平军。

胜保马上就点头答应了吴越的要求,为了让天津城里的吴军练勇能够马上抽身休息,胜保还命令亲信托明阿率军入城接替吴军练勇搜杀残敌,又命令昨夜战事压力最小的德兴阿尽率北城之军来此监视太平军,轮换激战了一夜的清军主力回营休息休整。

胜保的命令得到执行后,城外战场也暂时恢复了宁静,有的只是太平军和清军一起拼命调动军队,调整作战力量和轮换疲惫之军,吴越也赶紧带着受伤不轻的冯婉贞小箩莉回营休息,同时命令城中的吴军练勇尽数撤出城外,仍然返回保桓的营地休息。

因为经验欠缺又是在夜间作战,第一次打巷战的吴军练勇吃了不小的亏,在城中阵亡和重伤的练勇达到过两百人,再加上城外战场的损失,阵亡和重伤的吴军练勇总共达到三百来人,轻伤无数,伤亡数字很是让吴越心疼了一把。但吴越却没时间去计较这么多了,除了催促士兵赶紧治疗和休息外,再有就是让保桓的后军帮忙大量准备干粮,以便行军使用,最后又先安顿好了冯婉贞父女后,自己才躺下休息。

同样累得不轻的吴越一直睡到傍晚时分才在亲兵的催促下起身,而亲兵叫醒吴越的原因也很简单,清军现太平军也在抓紧时间准备干粮和把辎重装车,似乎有连夜撤走的迹象,所以胜保要吴越马上去中军大帐议事。吴越闻讯不敢怠慢,连饭都顾不得吃,抓了两个大饼就赶紧去了已经北仓大营面见胜保。

啃着大饼进到胜保的中军大帐,很不巧,正好赶上僧格林沁和胜保在吵架,昨天晚上不知道在那里躲了半夜的僧王爷也恢复了往常的威风八面,在胜保的面前只是大吼大叫,愤怒指责胜保昨夜对他的见死不救,还有事前没有告诉他全盘计划,导致他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孤军苦战,最终丢失营地和粮草辎重。胜保则愤怒指责僧格林沁推卸罪责,丢失营地丧师辱国,互相扬言要弹劾对方,争吵得不可开交。

争吵间,僧格林沁还把矛头对准了从来就没看顺眼的吴越,向吴越质问道:“吴越,你明明就是躲在保桓的营地里,为什么事前不把这件事告诉本王?你故意对本王隐瞒行踪,是什么目的原因?”

“得了吧,僧王爷,下官敢告诉你不?”吴越最不怕的就是和僧格林沁吵架,马上就反问道:“当初下官立军令状,有人向长毛告密要致我于死地,我献计用地道破城,又被长毛提前察觉,反过来设计害死了那么多百姓。这次下官对你隐瞒了行踪,长毛就上当受骗给了我军破城机会,为什么就能一举成功?这是什么原因,下官还想问你!”

“吴越,你……,你敢污蔑本王通匪?”僧格林沁的表情又变得气急败坏了。

“僧王爷,你如果觉得下官是在污蔑你,你尽管上折子弹劾就是了!”吴越毫不客气的反驳道:“下官现在没时间陪你打嘴仗,下官现在只知道是赶快追杀长毛要紧!王爷你有闲功夫,尽管去写折子弹劾下官好了,下官要急着为皇上和朝廷杀长毛平匪患!没时间陪你唠叨!”

“你……。”僧格林沁全身抖,指着吴越连话都说不利落,“吴……,吴越,你敢对本王……,如此,如此不敬!”

“僧格林沁,你给本王闭嘴!”载垣那边彻底的忍无可忍,咆哮道:“你要是继续胡搅蛮缠,贻误军机,本王就要行使监军指责,收回你的兵权,把你抓起押到京城问罪!”

爵位和血统都拼不过载垣,僧格林沁只能是铁青着脸闭上嘴巴,胜保则得意瞟了他一眼,然后又转向吴越说道:“慰亭,从各种迹象判断,长毛很可能要跑,怎么办?”

“大帅,下官认为绝不能让长毛向西跑!”吴越指出道:“西面是直隶腹地,一旦让长毛向西流窜,稍有不慎让长毛占去一两座城池,马上就是重蹈天津僵持的覆辙,京畿重地同样日夜不得安宁。所以下官建议,我军主力应该把重兵放在西线,全力封堵长毛的西窜道路,逼着长毛向南走,我军随后追杀,逐口逐口吃掉长毛的殿后之军,也用路程和严寒气候耗垮长毛。”

胜保点点头,认可吴越这一建议,然后又皱眉说道:“逼着长毛向南远离京畿,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但山东一带的官军同样空虚,万一让长毛乘机在山东立足,那麻烦就大了。”

“我倒喜欢这个局面。”吴越先在心里嘀咕了一句,然后才说道:“大帅,把长毛向南赶,虽然是有可能导致长毛乘机在山东立足,但这怎么都比让长毛在直隶流窜强,而且下官手中的洋炮炮弹勉强还算充足,只要别让长毛占据什么坚固城池,一般的营垒工事下官都有把握攻破,我军只需逐渐把长毛削弱到一定程度,聚而歼之绝不是没有可能。”

“只能如此了。”胜保又点点头,然后问道:“慰亭,追击长毛的先锋,由你担任如何?”

“下官愿往!”吴越毫不迟疑的抱拳应诺,然后又说道:“但是大帅,下官麾下的练勇都是步兵,又要携带大量的重炮火炮,无法保证追击度。大帅若要下官在追击战中逐步吃掉长毛,必须派一支骑兵给下官帮忙。”

胜保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马上就命令心腹德勒克色楞率领一千骑兵随吴越行动,并再三要求德勒克色楞一定得听吴越的指挥,知道跟着吴越打肯定有机会立功的德勒克色楞一口答应。然后胜保又迅的调兵遣将,命令保桓与达明阿沿运河西岸南下,全力封堵太平军的西进道路,安排心腹托明阿率领一军给吴越做后援,最后则是胜保自己亲自率领的主力。

也是到了军中众将纷纷唱诺后,没被安排任务的僧格林沁才慌了手脚,忙厚着脸皮向胜保问道:“大帅,那本王呢?本王麾下的兵马,负责什么任务?”

“僧王爷,你的兵马随本帅的主力南下,随时听候本帅的指挥调遣。”

胜保不动声色的回答,结果僧格林沁一听马上就慌了,知道跟随胜保一起行动,肯定是仗他打人他死功劳让胜保拣,末了有什么黑锅还肯定是他背。不甘之下,僧格林沁赶紧借口他的麾下骑兵居多,要求单独行动,结果胜保当然是断然拒绝,吴越却好心好意的说道:“大帅,僧王爷的话也有道理,他的麾下骑兵数量众多,放在后方是有点可惜,要不这样吧,不妨请僧王爷先行出南下,抢在长毛前方,有机会就拦截长毛的南下道路,没机会就帮助南面的城池守城,不给长毛据城而守的机会。”

听了吴越的好心建议,僧格林沁的脸都有白了,胜保则是大为满意,马上就对僧格林沁说道:“僧王爷,慰亭的主意是不错,你看吧,你是愿意随本帅的主力一起行动?还是愿意象慰亭建议的一样,抢先南下去封堵长毛的南逃道路?”

那怕是在一天之前,咱们的僧王爷都绝对不会挑起这个吃力不讨好的担子,但是现在没办法了,天津城是吴越和胜保联手攻破的,胜保和吴越打胜仗的时候,僧格林沁却是在丢盔弃甲,还把营地和粮草辎重都一起送给了太平军,如果再不想办法赶紧立些功劳,咸丰大帝再不削掉僧王爷的郡王爵位简直就是没天理了。所以尽管心中万分不满,僧格林沁还是硬着头皮接过了这个任务,好歹保住了将功赎罪的机会。

口不对心的承诺一定依令而行的同时,僧王爷当然又恶狠狠瞪了吴越一眼,吴越则是微笑以对,心中暗道:“敢拿老子的婉贞小宝贝当炮灰,吃苦受罪还导致太平军突围成功的大黑锅,老子不推给你推给谁?!”

一向烂到了极点的清军情报机构这一次总算是蒙对了一把,是夜二更时分,已经丧失了可靠立足地的太平军果然连夜展开了向南转移,骑兵在前方开路,主力携带辎重粮草居中,吉文元亲自率领精锐步兵殿后,准备暂避清军锋芒,另寻一处立足地等待援军。

清军的斥候还是和往常一样烂,那怕是在近距离监视的情况下,直到三更初刻时,清军斥候才把消息送到胜保面前。胜保急令吴越和德勒克色楞出兵追击,吴越则料定太平军必有劲卒殿后,夜间追击就算追上也捞不到多少油水还肯定白白浪费士卒体力,所以吴越要求德勒克色楞率领骑兵先行出,追上太平军后不可与战,只需在开阔地遥遥尾随即可,拖住太平军的撤退度,自军则继续休息,等天明后再起追击。

还别说,德勒克色楞还真记住了胜保的再三叮嘱,乖乖执行了吴越让他当蓝领苦力命令,不过在成功咬住太平军尾巴后,鉴于太平军的行军度相当之快,德勒克色楞难免又有些担心,“吴越的步兵,能不能追上来?”

德勒克色楞当然是太过小看了吴军练勇的机动能力,天色微明时,安排了炮营携带重型武器在后方行军,吴越再亲自带着余下四个营的吴军练勇起追击时,长时间接受负重行军的吴军练勇立即展现出了远清军的行军能力,才用了一个上午时间,就在芦北口以南追上了吉文元率领的太平军后队。

再然后,这个时代西方军队典型的锤砧战术出现,吴军练勇负责正面冲击,以先进武器击溃敌人,德勒克色楞马上带着骑兵砍杀队形混乱的太平军,收获颇为不小。吉文元努力收拢士卒重整军队时,清军骑兵立即后撤,轮换能打硬仗的吴军练勇上前和太平军拼命,等吴军练勇干乱太平军,德勒克色楞又马上带着骑兵上前刷人头。如此反复,轮换有序,把太平军打得是晕头转向,根本无法招架,也逼得李开芳被迫分出一支骑兵来给吉文元帮忙,费了不小的劲才稳住了已经岌岌可危的后军。

本来太平军一度打算拿下静海立足,无奈胜保此前采纳吴越的建议,已经提前让静海做好了守城准备,没给太平军一举破城的机会,后面的吴越又追得太紧,还有运河西岸也已经出现了清军追兵。迫不得已,李开芳和吉文元只能是沿着运河继续向南,心不甘情不愿的继续远离他们其实根本没力量能拿下的北京城。

原本李开芳和吉文元还打算靠连续急行军拖垮娇生惯养的吴越,但他们很快就现这完全就是痴心妄想,吴越是娇生惯养身体一般不假,可骑着马行军并不是很累,吴越还支撑得住,而吴越麾下那些经过严格训练的吴军练勇更是让太平军和清军目瞪口呆,几百里路的急行军下来,竟然只有不到二十名伤兵掉队,被迫停下来与随后赶来的炮营会合。所以不管太平军如何的日赶夜赶,就是甩不掉象牛皮糖一样粘在他们尾巴上的吴越,更找不到半点攻取沿途城池立足的机会。

与之相反的是,太平军士卒的掉队和逃亡现象却严重得让人难以置信,后期加入太平军那些士卒或是体力不支,跟不上主力的行军度,或是斗志士气崩溃,觉得再和李开芳混下去没什么意思,再或者就是故土难离,导致新附士卒纷纷掉队和成群结队的逃亡,每日逃亡者以千数计,辎重粮草也不断被迫放弃。结果这自然给了吴越和德勒克色楞大刷人头猛抓俘虏的机会,就连僧格林沁也乘机拣了不少便宜,抓了许多俘虏砍了许多级,写给咸丰大帝的奏折上也多少有了几个好看字眼。

如此下来,经过六天多时间的急行军,当李开芳和吉文元率军抵达东光县南部的连镇时,从天津出时的三万八千多太平军已经只剩下了不到两万人,且全部疲惫不堪,伤病情况严重。好在连镇小城好歹还有一道夯土城墙,勉强可以容身,同时镇上颇为富庶,小有粮食牲畜,所以李开芳也就在连镇驻扎休整了一个晚上,等到吉文元率军随后赶到,然后又赶紧凑在一起商量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历史上太平军曾经凭借连镇小城坚守了十个月零两天,但考虑到死对头吴越的火炮之恐怖,李开芳没敢象历史上一样把赌注全部押在连镇小城,也很直接的对吉文元说道:“吉兄弟,连镇这里的粮草情况虽然不错,但城池太小,越小妖的妖炮又太厉害,再怎么修筑土木工事都作用不大,不可能长期坚守,只能暂时立足。”

吉文元点头,说道:“不错,我们要想固守待援,绝不能指望连镇小城,只能是找到一处可以克制越小妖妖炮的坚固城池立足,才有希望等到东王派出的援军。”

“吉兄弟,我的意思是……。”李开芳的神情有些犹豫,说道:“因为越小妖追得太紧,我们一直没机会腾出手来夺取城池,战术如果不做改变,只怕我们永远都没这样的机会。”

虽然李开芳没有直接说出他的真正打算,但是和李开芳相处了那么长时间,光是看到李开芳的迟疑神色,吉文元就已经明白这事肯定不简单。再细一盘算后,同样勇谋双全的吉文元就猜到了李开芳的意思,主动说道:“李丞相,你是不是想让我留在连镇坚守,暂时牵制住清妖主力和越小妖,为你南下夺取可靠立足地争取时间?然后我再率军突围去和你会合?”

李开芳神情凝重的点头,说道:“吉兄弟,如果不是形势所迫,我……。”

“李丞相,不用多说了,我明白。”吉文元打断李开芳的话,飞快说道:“就这么办!我率领一军留守连镇,牵制越小妖,你带兵先行,去寻找可以立足的坚固城池,打下来以后给我送信,我突围去和你会合!”

李开芳凝视吉文元许久,半晌才说道:“我只带两千精兵先行,余下的弟兄全交给你。记住,一定要活着来和我会合。”

ps:别觉得李开芳带走的兵马太少,清代档案明确记载,李开芳只带了六百三十人就杀出了清军的连镇包围圈,神拿下了三百多里外的高唐县,然后胜保集结数万清军打了九个多月都没打下高唐,末了还赔上顶戴花翎被配新疆。

顺便说一句,胜保滚蛋咱们僧王爷终于如愿以偿当上前线总指挥后,在太平军主动放弃高唐南下的情况下,继续带着几万清军围攻李开芳剩下的五百来人,征调民夫以人力灌水淹没冯官屯,洪水把太平军将士的腰部都泡得生蛆,只用了区区八十五天时间,就成功歼灭了李开芳的全部人马!由此可见,大清名将僧王爷确实要比败保强出不止一点半点!(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三章 朽木难雕

历史稀烂,不知道太平天国的北伐军历史上在北方坚持了多少时间,南撤中的太平军主力突然在连镇小城驻步,这点当然让吴越是大吃一惊,完全的措手不及。

吴越其实一直都在悄悄放水,本来以吴军练勇的强大机动力,急行军强行穿插到太平军主力前方绝不算什么难事,到时候就算歼灭不了太平军主力,起码也能让太平军为此付出惨重代价。但是出于对太平天国北伐军的同情,还有对鞑子朝廷的切齿痛恨,吴越一直都没有这么做,始终都是尾随在太平军的背后没有使出真正全力,宁可多吃些苦少立些功也想悄悄把太平军一把,给李开芳和吉文元等反清战士留下一条生路。

但是,媚眼做给了瞎子看,太平军还是无比顽固的在连镇停下了脚步,凭借一道单薄夯土城墙与吴越抗衡,还马上着手挖掘壕沟修筑城防工事,摆出了要在连镇长时间驻扎的架势。吴越好心好意的起一次进攻,想要逼着太平军继续南逃,结果还遭到了太平军的拼死抵抗,付出死伤代价,同时来不及准备攻坚武器的吴军练勇暂时也拿那道夯土城墙毫无不办法,德勒克色楞的骑兵在攻坚战中更是起不了任何作用,吴越无可奈何,也只好是暂时停止进攻,等待清军主力抵达。

接下来生的事更是让吴越叫苦不迭,太平军抵达连镇的第二天晚上,一支数量不明的太平军步骑乘着清军主力还没抵达的机会,突然离开主力单独南下,吴越立营正被来不及出动步兵拦截,只能是赶紧命令德勒克色楞率领骑兵追击,结果骑兵还吃了一个败仗,死伤颇为不小。而吴越分析太平军此举用意时,也马上怀疑太平军是用主力牵制自己,以精锐抢先南下去寻找稳定立足地,然后主力再突围去和偏师会合,凭借稳定立足地继续与清军在北方长期对峙。

“李开芳和吉文元这帮人怎么就这么顽固?他们怎么也不想想,这里距离他们的老巢南京有多远,就算杨秀清真的给他们派出援军,也只是给满清朝廷围点打援的机会?回到南方稳扎稳打,先把江淮安徽这些产粮区拿下才是王道啊!”

切齿痛恨着太平军的战略目光之短浅,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吴越破天荒的主动派人与僧格林沁联系了一次,以书信告诉僧格林沁自己的分析,要求骑兵众多的僧格林沁不惜代价咬住太平军的偏师,不给太平军夺占坚固城池立足的机会。同时吴越又逼着德勒克色楞率领骑兵再次出击,争取咬住太平军偏师的尾巴。

吴越的书信当然是被僧格林沁给撕了一个粉碎咱们僧王爷现在的处境是有些不妙,但还没有沦落到要听一个四品道台号令指挥的地步。咆哮大骂过后,僧格林沁不但没听取吴越尾随牵制的正确建议,相反还带着他的骑兵当道拦截,拿骑兵打阵地防御战。结果……

结果理所当然吃了大亏,从扬州一路打到这里,太平军同样已经建立了一支骑兵队伍,在骑术方面虽然还不及僧王爷麾下的骑兵,但是斗志昂扬意志坚定,个个敢打白刃战,只用了一个冲锋,骑着驽马的太平军骑兵就正面冲垮了僧王爷麾下那些养尊处优的满蒙骑兵,僧军大败根本收拾不住,僧王爷一看情况不妙也只好继续脚底抹油。再等德勒克色楞好不容易追到现场时,太平军连步兵都已经跑得没影了。

再接下来自然是历史重演,看到太平军突然杀来,德州和恩县的清军倒是很尽职责的死守城池不住,太平军偏师也没敢停下来攻城,然而太平军再继续南下时,高唐的清军却因为被吓破了胆的缘故,竟然自行打开了西门出城逃命,李开芳乘势率军入城,轻而易举的就拿下了城池颇为坚固的高唐城。尾随而来的德勒克色楞稍微晚了一步,到得高唐时太平军已然控制了城池,只能是望城兴叹,而比德勒克色楞更加晚到一步的僧格林沁却是脸色苍白,知道又一口大黑锅注定又要扣在他的脊背上。

被僧王爷料中,李开芳拿下高唐的消息送回连镇战场时,正赶上胜保也带着清军主力抵达连镇与吴越会师。对此,吴越当然是大皱眉头,担心太平军会重蹈历史覆辙,胜保却是笑得连嘴都合不拢,二话不说就上了一道折子弹劾僧格林沁,把拦截不力导致高唐沦陷的屎盆子直接扣到了僧格林沁的头上。

还是很凑巧,同一天,咸丰大帝关于天津战事的圣旨也送到了连镇,在圣旨上,咸丰大帝狠狠夸奖了一通胜保和吴越的力战破城,要求胜保和吴越尽快剿灭太平军余部回京升官受赏,同时把作战不力丢失营地辎重的僧格林沁给臭骂了一通,削去郡王爵位降为固山贝子,虽仍然还让僧格林沁继续在军中戴罪立功,却也明白告诉僧格林沁,如果再捅出什么娄子,下一次就不是降爵一等那么简单了。

听完了咸丰大帝的圣旨,胜保当然是笑得要多开心有多开心咸丰大帝可还不知道僧王爷又丢了高唐的好消息。然后胜保也没和任何人商量,马上就直接颁布命令,调兵遣将布置连镇包围圈,很是不客气的把吴军练勇安排在了连镇正南面当道扎营,让吴越负责拦截太平军的南下道路。同时又安排各军四面合围连镇,挖掘壕沟和修筑土垒,准备先把太平军彻底困死在连镇城内,然后再起进攻破城。

至于高唐那边,胜保当然是毫不客气的就把皮球直接踢给僧格林沁,让僧格林沁负责围困和攻打高唐城胜保很清楚以僧格林沁的本事和实力绝对拿不下高唐城,但这也是胜保所希望看到的局面。

吴越很不愿意移营到连镇南面驻扎不是怕当炮灰,而是想尽可能给太平军留一条生路。但是没办法,胜保既然已经下达了这个命令,吴越身为胜保部下,又和胜保的关系正处于蜜月期,当然只能是乖乖奉命行事,当天就带着吴军练勇把营地迁移到了连镇正南面。

还好,胜保对吴越也还算够意思,除了安排德兴阿率军帮助吴越守卫南线外,修筑长壕堤坝的苦差使也没摊派到吴越身上,点名道姓让德兴阿的军队负责土木工程,让吴越的疲惫之师好生休息以便将来作战。而德兴阿也很清楚太平军如果真的向南突围,自己想要挡住太平军捞取战功就必须依赖吴越顶在前面打硬仗,所以德兴阿自然也没有抱怨,马上就接受了给吴越当苦力的任务。

清军围着连镇大修围城工事的时候,太平军也很快就暴露出了一个巨大的战术计划漏洞李开芳和吉文元两军之间无法取得有效联系,互相交换消息,李开芳先后两次派遣信使北上和吉文元联系,让吉文元率军突围到高唐会师。结果先后两个信使都被清军在路上捕获,导致吉文元对南面形势一无所知,为了给李开芳夺取稳固立足地争取时间,只能是咬着牙齿继续在连镇小城里坚持,白白错过了最好的突围机会,也给了清军修筑工事包围太平军的时间和机会。

在此情景,吉文元倒也没有完全一味的坐着等死,利用连镇小城横跨运河的有利地形,两度从西连镇出兵,袭击正在挖掘长壕的清军兵勇,给清军制造了相当不少的伤亡,但清军最大的优势就是人力近乎无穷,大量征调周边民夫日夜不停的全力挖掘之下,工程进度相当之快,才十来天时间就把壕沟建成,又在壕沟后方筑起了一道垒墙,居高临下而战,象一座外城一样彻底包围了连镇内城。同时胜保又让清军在运河南北两端修筑起了水栅,又堵死了太平军从水路逃亡的道路。

半个月后,清军围城工事胜利竣工,考虑到年关将近,为了讨好咸丰大帝升官财,胜保也理所当然的喊出了过年前歼灭连镇太平军的狂妄口号,全力着手安排布置攻城的同时,又迫不及待的要求吴越出动火炮炮击连镇,摧毁太平军修建的土木工事和城内民房,让太平军在镇内无法容身。

招架不住胜保的再三催促,在很不情愿的情况下,吴越终究还是出兵向连镇起了炮击战。十门后装线膛炮连续轰鸣,把一颗颗苦味酸炮弹轰进连镇小城,也很快就把连镇城外围化为一片火海。太平军那边虽然也拿出了在僧格林沁营地缴获的火炮还击,无奈武器差距实在太大,吴军炮兵的技术优势也彻底抵消了太平军炮手的经验优势,火炮对轰战完全呈一面倒的局势,吴军炮兵从始至终都是吊打太平军。

用轻便掷弹筒干掉了太平军火炮后,再到吴军练勇把十门臼炮运往前方参与炮战时,太平军就更没了反抗的余地,臼炮抛物线打出的炮弹可以直接越过夯土城墙打进城内,既能保持一定精度,且装药量更大,只几轮齐射就把连镇城内化为一片火海,水浇不灭的苦味酸火焰熊熊燃烧间,连镇城里的房屋也接二连三的轰然倒塌,太平军将士在火海中奔走灭火,可是却毫无作用,粮草物资也因此被焚毁无数。

忍受不了被吴军火炮完虐的局面,吉文元一度鼓起勇气派军出击,冲击吴军炮兵阵地妄图阻止吴军继续开炮。但很可惜的是,吴军练勇最不怕的就是和太平军打野战,空心刺猬阵一出,尚未接战就已经让吃够苦头的太平军胆寒,即便鼓起勇气冲到吴军方阵近前,也只是白白给吴军练勇练枪法的机会,远了吴军狙击手用米尼枪狙杀太平军将领,近了有击针枪热情招待,舍死忘生的冲到吴军方阵近前,也随时有可能被吴军练勇的连射左轮枪杀害。队形太过疏松,即便冲到吴军阵前也挡不住吴军练勇的刺刀齐刺,人数太过密集,吴军练勇又专门用掷弹筒和手雷弹招待,再怎么不惜代价的冲锋都是飞蛾扑火,除了留下满地尸体外再无任何作用。

是日一战,吴军炮火几乎把连镇小城内部夷为平地,同时还在野战中打死太平军将士八百余人,自军却无一阵亡,只有不到二十人受伤。面对这一压倒性局面,胜保和载垣等清军文武当然是哈哈大笑,益坚信过年之前必然可以攻破连镇,清军兵勇的士气也是为之高涨,军心振奋。而与之相反的是,太平军那边却是军心沮丧,士气低落,意志本来就不够坚定的新附士卒更是彻底绝望,天色才刚入黑,许多太平军的新附士卒就纷纷跑到清军阵地面前请求投降。

面对这一局面,胜保也还算理智,没有急着把这些投降士卒砍了脑袋骗斩获,还下令善待这些投降的太平军士兵,并且组织这些降兵到连镇城外喊话,劝说城里的同伴出城投降。结果这一手自然收到了满意效果,看到投降后也可以保得活命,不要说新附士卒更加疯狂逃亡,就连一些老兵都开始动摇,甚至开始出现军官率领士卒成编制出城投降的恶劣行为。

对此,本来还想故意放水的吴越也彻底没了办法,只能是悄悄哀叹道:“吉文元,不是我不想再放你一马,是你自己不争气,怪不了我了。算了,还是想办法尽快帮你解脱吧,让你死痛快点,我也借你的脑袋多升点官,早点打下军阀基础。”

或许绝望得太早了点,就在吴越下定决心不再手下留情的同一天,胜保的中军大帐之中,却突然生了一件影响深远的事……

引这件事的人是一个叫玉昆的旗人参将,原来是前任直隶总督讷尔经额的部下,讷尔经额丢了临洺关后归了胜保指挥,在胜保的帐下表现平平,也并不是很受待见,但这一天玉昆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在求见胜保时竟然请中军传令兵给胜保带了一张纹银五百两的银票,胜保见了银票当然是大喜过望,立即就亲自接见了玉昆,还假惺惺的把那张银票递还给玉昆,说道:“玉将军太客气了,这么贵重的礼物,本帅如何承担得起?”

玉昆当然没把已经送出去的银票又收回去,一个劲的只是恳求胜保收下,胜保又虚情假意的推辞了几句后,自然是毫不客气的笑纳,然后直接了当的向玉昆问道:“说吧,想要什么?”

“大帅,末将斗胆,想求一个参战机会。”玉昆也很不客气,赔着笑脸说道:“末将想请大帅在正式起攻城时,让末将也率领本部人马出战,参与攻打连镇长毛,杀贼立功,报效朝廷和大帅。”

胜保一听差点没笑出声,心说你小子还真是贪得无厌,区区五百两银子,就想买到一个统兵破城之功,想得倒美!撇嘴过后,早就决定把这些功劳分给听话心腹的胜保敲起二郎腿,摇晃着说道:“到时候再说吧,长毛军心已沮,降者不断,再等过一两天,等长毛的军心士气彻底崩溃后,本帅再考虑如何起进攻,到时候本帅自然会考虑让你也率军参战。”

“多谢大帅,多谢大帅。”玉昆一听大喜,赶紧又连连道谢,然后又厚着脸皮恳求道:“大帅,末将不敢贪图破城功,末将知道那个功劳是吴大人的,末将不敢争也不敢抢,只求大帅千万别让末将去掩护吴大人攻城,让末将也有一个率军入城的机会,末将就心满意足了。也请大帅放心,进城之后,末将缴获的一半……。”

“等等!”胜保打断玉昆的阿谀谄媚,疑惑问道:“你刚才的话什么意思?谁说破城功是吴大人的?”

“大帅,这功劳难道不是吴大人的吗?”玉昆很是惊奇的反问道:“军营里早就传遍了,吴大人他早就说过攻破连镇长毛的功非他莫属,末将我们也知道吴大人骁勇善战,又是大帅你和载王爷面前的大红人,所以我们谁也不敢和他抢。”

“吴越真这么说过?”胜保的脸色有些变了。

“末将也是听说的,不知道真假。”玉昆没敢把话说死,然后又小心翼翼的说道:“但是末将等都知道,自从吴大人统兵北上以来,我军一扫之前连战连败的晦气,连战连捷屡破长毛,而且每一战都是吴大人当先锋拿功,不要说大帅你和载王爷把他倚为长城,就是皇上也对吴大人恩宠有加,还专门派下旨犒赏吴大人的军队。所以末将等也认为,大帅你是应该把连镇功让给吴大人。”

胜保的脸色开始有些难看,盘算了片刻后,胜保随口敷衍了几句就把玉昆打离开,然后脸色阴沉着在心里暗暗说道:“不管是真是假,慰亭的功劳是有一些太多了,再这么下去,真要是让他大破长毛,生擒李开芳,活捉吉文元,那本帅岂不就是完全被他踩在了脚下?将来凯旋回到京城,皇上和朝廷会怎么看他?怎么看本帅?!”

“不行!连镇破敌之功不能再让给他了!只能给本帅的自己人!反正现在已经是稳操胜券,有他没他都一样!”

胜保在中军大帐了下定这个决心的时候,玉昆也离开了胜保的中军营地,还直接找到了僧格林沁的死党佟鉴,向佟鉴低声介绍了拜见胜保的经过。佟鉴耐心听完,然后赶紧追问道:“胜保的反应如何?”

“表面上不动声色。”很会察言观色的玉昆如实答道:“但我看得出来,他的心里肯定有些不爽。”

“干得漂亮!”佟鉴大喜,重重一拍玉昆的肩膀,微笑说道:“放心,僧王爷亏待不了你,新上任的兵部满尚书阿灵阿是惠王爷(绵愉)的门生,等这事大功告成,最起码给你弄个副将当当。你如果运气好点,总兵也不是没有可能。”(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四章 扶不起的阿斗

下定了决心要拿吉文元的脑袋换功劳,吴越也就没再客气,马上着手研究起了攻打连镇的战术,然而仔细勘探了地形和审问了投降俘虏后,吴越却又很快现,连镇小城其实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攻破。

攻打连镇最大的麻烦是太平军的地下工事,据俘虏交代,早在清军修筑围城工事之前,太平军就已经在连镇城内挖掘了大量的地下工事屯粮驻兵,吴军炮火虽然摧毁了城内大部分的房屋,太平军的地下工事却损失不大。而炮战结束后,太平军又在城墙下方埋设了大量地雷,同时在城内修筑了许多明暗地堡专门用来打巷战。除此之外,汲取了天津西门的教训,在无法堵塞城门通道的情况下,太平军干脆在每道城门的两旁都修筑了两座地堡,以火力封锁道路!

掌握了这些情况,吴越和赵烈文通过分析认为,那怕是出动吴军练勇当先锋,正面强攻拿下连镇的把握也不是很大,而且进城后的巷战也肯定会让吴军练勇付出惨重代价,所以吴越很快就打消了正面强攻的念头,决定故技重施,设法引诱太平军离开工事保护,在野战中收拾太平军。

如果换成了平时,想把已经吃亏上当多次的吉文元骗出来当然没有那么容易,不过现在凑了巧,李开芳正几次三番的派人与吉文元联系,要求吉文元突围去高唐与他会师,想让吉文元出来只要故意李开芳的使者放进连镇就行,唯一让吴越操心的其实就是如何在野战中全歼太平军。但是这点问题也不是很大,连镇到高唐足足三百多里的距离有的是吴越挥的空间,所以吴越很快就和赵烈文商量出了一个步骑结合、层层设伏的战术计划,并自信就算全歼不了太平军,起码也能杀敌大半,且把残余敌人打成一群散兵游勇。

再接下来,让吴越万分诧异的事生了,当吴越找到胜保献计进言时,就连不懂军事的载垣都已经拍案叫好了,素来对吴越言听计从的胜保却一反常态,迟疑着说道:“慰亭,这么做是不是太冒险了?故意让李开芳和吉文元两个匪取得联系,如果真让吉文元带着长毛乱匪突围成功,到了高唐和李开芳会师怎么办?”

“大帅放心。”吴越拍着胸口说道:“长毛向南突围,先必须就得经过下官的防区,下官可以担保,拦截战中就算下官灭不了长毛,至少也能让长毛付出惨重代价。到时候大帅你只要派遣骑兵先行南下,拖住长毛的行军度,再派主力随后掩杀,下官敢立军令状,一定能穿插迂回到长毛的前方再次设防,堵住长毛再杀他一个屁滚尿流!如此不消两次,歼灭连镇长毛十拿九稳!”

“大帅,慰亭的主意不错。”载垣附和道:“把长毛引出来挥慰亭兵强将勇的优势,层层设伏野战破敌,是比让我们大清的将士去正面攻坚强得多。”

胜保万分犹豫,虽然也觉得吴越的建议可行,但是一想到这么做功劳几乎都是吴越的,胜保却又开始动摇。盘算了许久后,胜保才说道:“慰亭,你的办法是不错,但是太冒险了,我们好不容易才迫使长毛分兵两地,形成各个击破的有利局面,最应该稳扎稳打,步步为营,把长毛彻底歼灭,你的战术计划还是太冒险了一些。”

说罢,胜保也不理会载垣的一再劝说,又说道:“这样吧,慰亭,你让我考虑考虑,然后再给你答复。”

虽然很是不明白胜保还要考虑什么,但是为了维持与胜保的友好关系,吴越还是选择了尊重胜保的意见,没有坚持让胜保立即采纳自己的战术计划。然而令吴越没有想到的是,当天下午,胜保又突然命令清军在连镇城外修筑炮台,准备居高临下炮轰连镇小城,结果听到了这个消息,吴越马上就心叫不妙,暗道:“胜保脑袋进水了?太平军的地下工事连我的苦味酸炮弹都破不了,他的实心炮弹能有屁用?”

为了阻止胜保犯糊涂,吴越不得不再次去拜见胜保,力劝胜保不要白白浪费时间和火药,可惜胜保却坚决不听,一口咬定这么做是为了向太平军施加心理压力,逼迫城里的太平军大量投降,说什么都不肯听吴越的逆耳忠言。吴越一时也没转过弯,对胜保的决定是莫名其妙,万分不解。

最后,还是赵烈文给吴越破解了迷津,回到营地把情况经过告诉了赵烈文后,赵烈文只稍一盘算,马上就对吴越说道:“慰亭,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胜大帅十有**是对你生出了妒忌,觉得你立的功劳太多,抢他的风头也太多,所以想稍微打压一下你了。”

吴越恍然大悟,但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说道:“我和胜保的关系一直不错啊,每次的功劳也有他的份,他不至于这么想吧?”

“呵呵,慰亭,你还是实诚了一些。”赵烈文笑笑,说道:“胜大帅是和你关系不错,但是他也为他自己考虑,他之前不过是在江南大营帮办军务,之所以当上钦差大臣中原官军总指挥,完全是因为向荣当初对长毛北上的意图分析错误,觉得长毛北上不过是想拿下安徽北部的产粮区,这才派胜保率军追击阻拦。”

“那曾向长毛竟然长驱直入直接打进中原,胜保追进中原时,皇上为了中原官军不至于群龙无,这才临时决定让胜保担任前线总指挥,统率指挥前线诸军,运气好才当上全军主帅,还不争气经常打败仗,得了一个败保的外号。所以僧格林沁才一直对胜保不服气,说什么都想把他取而代之。”

说到这,赵烈文又笑了笑,说道:“之前胜大帅和你关系好,很大一个原因也是因为僧王爷的咄咄逼人,他不得不和你抱团取暖。现在僧格林沁的郡王爵位已经没有了,人又远在高唐,不敢嚣张也没办法嚣张了。没有了这个强劲对手,胜大帅能不为他自己考虑一下,赶紧多捞些功劳,抵消他之前那些过失,也顺便多升升官,财?”

吴越沉默倾听,直到赵烈文说完之后,吴越脸上却露出点笑容,微笑说道:“也好,既然胜大帅这么喜欢抢功劳,那就让他抢去好了,只要别让我去攻坚,他喜欢怎么抢都行。”

觉得胜券在握,胜保也没打算再让吴越去拣便宜,把炮台匆匆修好后,胜保迫不及待的就调集大量火炮炮轰连镇城内。结果还别说,这一手还真的逼得许多意志不够坚定的太平军新兵逃出城外投降,胜保自然也更加骄狂,益认定连镇小城弹指可破,还马上布置起了攻城战术,安排心腹托明阿担任先锋起攻城。

原本吴越还认为残酷的事实很快就能抽肿胜保的小脸蛋,但吴越这次失算了,老奸巨滑的吉文元看到来攻城的只是普通清军,马上就调整战术,故意没有去死守城墙防线,故意让清军杀上了连镇城墙,把清军引进了城里打巷战。结果这么一来,凭借大量挖掘修筑的地下工事,太平军反倒杀死杀伤了更多的清军士兵清军士兵在城里跑都没地方跑,踏梯越墙往城里补充兵力又度太慢,被暗堡中的太平军火枪打得是鬼哭狼嚎,抱头鼠窜,不得不赶紧退回城墙上,太平军又沿着城墙两翼包抄杀来,不费吹灰之力又轻松收复了之前故意让出的城墙阵地。

吉文元这么做还收到了一个意外效果,那就是看到自军士兵只用一个冲锋就杀了连镇城内后,胜保兴奋之余也益认为仅凭自军之力足以破城,为了独吞大功更加不肯调遣吴军练勇参战。结果虽然清军先后两次杀进城内都被撵了出来,但胜保还是觉得破城在望,根本就用不着吴越帮忙。

胜保自信满满,做梦都想赶快回京进军机处的载垣却是心急如焚,一再建议胜保调遣吴越率军参战,但胜保为了独吞功劳却根本不听,被载垣逼得急了,胜保还狡辩道:“王爷,奴才是为了确保全歼长毛才这么做,把慰亭的精兵留下,等我们把长毛从城里赶出来,正好给慰亭一战破敌的机会。不然的话,除了慰亭之外,我军谁有把握拦住长毛的拼死突围?”

觉得胜保说的话有道理,载垣这才闭上嘴巴,然而一天时间的攻城下来,载垣却又现情况不对了,清军先后三次杀进城内都没能拿下城池,相反士卒死伤还突破了千人大关。觉得这其中肯定有问题,载垣便跑到了吴越的面前打听原因,而吴越也没客气,直接就对载垣说道:“王爷,长毛是在故意诱敌,连镇那道夯土城墙高不到一丈,厚只有四五尺,没箭垛没女墙,在防御战中根本起不了多少作用,与其冒着被枪炮射中的危险死守城墙,倒还不如故意把我军引进去打巷战,挥他们的近战所长。”

载垣似懂非懂的点头,然后又问道:“慰亭,你依你之见,我军应该如何破敌?”

“王爷,如果想尽快破敌和减少我军士卒伤亡,唯一的办法就是我之前说那个。”吴越答道:“故意让高唐长毛和连镇长毛取得联系,引诱连镇长毛突围南下,然后野战破敌。不然的话,即便是下官率军攻城,也没把握一战拿下连镇。”

载垣点了点头,然后载垣也没犹豫,回营后就跑到了胜保的面前复述吴越的原话,建议胜保放弃把握不大的正面强攻,采取吴越所提出的诱敌战术。结果载垣不这么说还好,听说吴越把他的战术计划指责得一无是处之后,原本还想尽量与吴越保持友好关系的胜保心里顿时就大不舒服了,暗道:“本帅凭什么要听你的?按你的那个战术计划,就算成功,功劳还不都是你的?本帅辛辛苦苦的统兵作战,还不都是为你做嫁衣啊?”

随便找了一个借口把载垣搪塞过去后,胜保越盘算越不是滋味,知道自己如果能够迅拿下连镇还好,但如果稍微拖延几天,监军载垣肯定会用密折向咸丰大帝打小报告,到时候咸丰大帝很可能会对自己重新生出不满,还很可能会直接下旨逼迫自己采纳吴越的战术计划。所以胜保心里忍不住开始琢磨,“该怎么让载王爷站在我一边,别去上密折坏我的好事呢?”

非常之巧,第二天上午,当胜保正在琢磨如何破城抢功的时候,又一个钦差大臣突然带着咸丰大帝的圣旨来到了连镇,胜保开始还以为是给自己来传旨了,赶紧让人布置香案准备接旨。结果那钦差却十分尴尬的告诉胜保,说道:“胜大帅,你误会了,下官是来江苏道台吴越传旨的。”

“什么内容?”胜保赶紧问道。

“惠王爷向皇上进言,说吴大人麾下的将士都是南方人,远离家乡水土不服,饮食也不习惯,请皇上给吴大人以特别优待,鼓励吴大人和他的麾下将士精忠报国,尽快破敌。”那传旨钦差如实说道:“所以皇上让下官给吴大人送来一批酒肉犒赏,酒全是南方的黄酒,还特别派了几个江淮厨子来给吴大人他们做饭,让吴大人他们可以在这里也吃到家乡菜,以示皇上对他们的关爱体恤。”

听到这话,胜保的心里当然是酸水泛滥,也全然没有留心到出这个馊主意的人正是僧王爷的后台奉命大将军绵愉,只是强笑着让亲兵收起香案,派人给那钦差带路去吴越的营地传旨,然后怒火冲天的下令起攻城。

这一天的攻城结果比头一天的攻城还惨,妒火中烧的胜保为了确保一战下城,出动的军队数量相当庞大,还同时向连镇东南北三门起进攻。吉文元则随机应变,立即调整战术,故意坚守城墙吸引清军大量聚集在城墙脚下,然后立即点燃地雷引线,太平军此前大量埋设的地雷同时爆炸,清军的伤亡自然也惨重到了无法再惨重的地步。而太平军乘机出兵反扑,胜保被迫收兵后,载垣自然也马上跑到了胜保的面前,要求胜保马上调整战术,采取吴越的战术。

还是找借口暂时打了载垣,胜保是既火也有一些愁,但又一道公文又突然送到了胜保的面前已经被降爵一等的僧格林沁奏报,说是高唐城池太过坚固,长毛凶悍又死守城池不出,他的兵力太少根本无法破城,请求胜保给他派遣一支援军,补强兵力。

得意狞笑了僧格林沁也倒了大霉,胜保突然灵机一动,心中暗道:“为什么不怕慰亭派去增援僧格林沁?他和僧格林沁一直都是不共戴天,到了高唐肯定是互相掣肘互相扯后腿,到时候慰亭打不下高唐,本帅在这里攻破连镇,皇上和朝廷还会怎么看我和他?”

虽然动了这念头,但还好,胜保始终还能保持冷静,知道打硬仗还是吴越靠得住,只是动心却没有下定决心。然而很可惜,咱们僧王爷玩权谋手段比打仗的本事是强得太多了,很快的,一个收过佟鉴厚礼的胜保亲兵就又跑到了胜保的面前密奏,说是军中传言,吴越看到清军攻城失败后哈哈大笑,还说什么果然还是没他不行。

彻底的忍无可忍了,胜保也没再迟疑,马上就把吴越叫到了面前,吩咐吴越率领吴军练勇南下帮助僧格林沁攻打高唐,吴越一听大惊,忙说道:“大帅,下官没听错吧?让下官去增援高唐,那连镇这里怎么办?”

“慰亭,你没听错。”胜保微笑说道:“放心去高唐吧,连镇这里你不必担心,本帅亲率主力在此,长毛就是插上翅膀也飞不出去,你只管替我尽快想办法拿下高唐就行,僧格林沁可根本指望不上。”

说罢,胜保还又十分体贴的说道:“对了,到了高唐后,本帅允许你与僧格林沁各行其事,不必听他指挥,遇事商议而行即可。这么一来,他就算想给你穿小鞋,也没这个机会了。”

知道胜保是想把自己故意调开,独吞连镇大捷的功劳,也知道胜保让自己和僧格林沁各行其事,实际上是想自己和僧格林沁互相掣肘,天天扯皮最终一事无成。但吴越并没有点破,只是老老实实的抱拳领命,道:“下官遵命,下官这就去准备出,明天向高唐开拔。”

微笑着送走了吴越后,胜保在中军大帐里当然是笑得无比开心,但胜保绝对是做梦都想不到的是,吴越在回营的路上其实笑得比他还开心,“不错,吉文元这次有希望突围成功了,李开芳那里也得想办法让他尽快突围。”

胜保也肯定没有想到的是,收到他派遣吴越率军南下增援高唐战场的消息后,他的死对头僧格林沁先是愕然呆滞,然后居然放声大笑,“胜保狗奴才,本贝子就知道你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但本贝子真没想到,你这个狗奴才竟然能蠢到这地步,自毁长城自己砍去左膀右臂,自己找死到了这个地步,就是老天爷也救不了你啊!”

狂笑过后,火线出炉的固山贝子僧格林沁考虑到自家处境,还生出了这样的心思,“是否应该主动派人和吴越那个小蛮子联系下,看看能不能和他联手抢在胜保那个狗奴才之前,拿下高唐城,光复本贝子的郡王爵位?”

动心归动心,咱们的僧贝子好歹还要些脸皮,又曾在吴越面前说出过不死不休的话,盘算再三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决定等吴越先表示态度再说,吴越如果为了立功受赏愿意抛弃前嫌和僧贝子携手合作,咱们僧贝子当然可以考虑。但吴越如果还是不识好歹,僧贝子就只能是按照原订计划行事,更进一步离间吴越和胜保之间的关系,让他们反目成仇,两败俱伤!(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五章 十日断肠散

监军载垣还是到了第二天早上才知道胜保派遣吴越到高唐战场增援的事,大惊之下,载垣来不及去质问胜保原因,打马直接来到吴越军前,要求正在向南开拔的吴军练勇暂停前进,然后才向吴越问起事情经过。

再这件事上毫不理亏,吴越当然是把情况如实相告,说明自军是因为胜保下令才被迫离开连镇战场,载垣则是听得几乎把肚皮气炸,当着众人的面就破口大骂了起来,“败保!真不愧是皇上骂的败保!这个狗奴才是脑袋进水了,还是猪油蒙心了?没有上海团练冲锋陷阵,没有慰亭出谋划策,我们能夺得回天津,把长毛主力困得在连镇?现在只差最后一步了,他居然要把上海团练调走,他是傻子二百五?”

“慰亭,你不能走!你给我等着,本王这就去见胜保,叫那个狗奴才把你留下!”

“王爷,请等等。”

吴越拦住了怒不可遏的载垣,向载垣拱手说道:“王爷,你的好意下官心领了,但是为了朝廷大局,我军的内部团结,还是让下官走吧。”

载垣有些不明白吴越这话是什么意思,吴越耐心解释道:“王爷,胜大帅要下官离开连镇战场的态度十分坚决,就算王爷你行使监军职权,强迫大帅收回军令把下官留下,下官与胜大帅之间也不可能再象以前那样和谐相处,将帅不和互相猜疑,迟早会重蹈之前大帅和僧王那样的覆辙,贻误皇上和朝廷的大事。所以,还是让下官走吧。”

“是啊,王爷,让我们走吧。”旁边的迂腐秀才黄植生也壮着胆子说道:“吴大人昨天晚上对我们说得很清楚,胜大帅觉得连镇这边已经是稳操胜算,用不着我们再上阵杀敌。我们与其强留下来和友军分功,引起军中矛盾,倒还不如去高唐继续杀贼,既可以继续为皇上和朝廷效忠,又可以避免造成与友军不和,误了朝廷大事。”

听了吴越和黄植生这番漂亮得不能再漂亮的话,载垣为难万分,半晌才说道:“慰亭,那你走了以后,连镇这边的战事出现反复怎么办?”

“王爷放心,大帅既然决定把下官调往高唐参战,说明他对连镇这边的战事已经有了他的把握,想来已经不会有什么大碍。”

吴越振振有辞,又说道:“但王爷,请切记一点,下官离开后,绝不能再用下官之前提出的诱敌突围之计,长毛凶悍,除了下官之外,恐怕再没有一支军队能够佻得起正面拦截和穿插包围的重担,继续采取四面围困长毛的战术才是上策。这么一来,就算连镇长毛一时难以歼灭,等下官攻破了高唐长毛之后,也可以马上回师来破连镇长毛。”

载垣再不说话,只是拍了拍吴越的肩膀,说道:“慰亭,肃中堂没看错你,你确实是朝廷未来的栋梁之材,你放心,今天的事,本王会向皇上如实奏报。”

吴越道谢,又向一直处得不错的载垣行了一个礼,然后立即率军向南开拔,结果也是到了走远时,赵烈文才凑了上来,低声说道:“慰亭,刚才你在载王爷面前的话有些多了,刚才又人多眼杂,胜大帅如果知道你说的那些话,恐怕心里对你只会更不舒服,说不定还有可能做出什么冲动的事。”

吴越沉默不答,脸上神色平静,心里却是在微笑,“这正是我希望的目的,胜保不冲动不犯傻,吉文元那来的突围机会?”

如吴越所愿,吴越在载垣面前说的那些话,果然被有心人很快就捅到了胜保的面前,胜保听闻后也果然没有什么愧疚,更没感动于吴越的识大体顾大局,反而还有些恼羞成怒,也益坚定了仅凭自军之力攻破吉文元的决心。这是后话,暂且略过不提。

率领吴军练勇刚离开连镇,吴越当然是马上就琢磨起了在高唐战场上该怎么打,不过吴越考虑的并不是如何破城歼敌,而是如何逼迫李开芳弃城南逃还最好是在吴军练勇抵达高唐前就弃城南逃。然而很遗憾的是,对高唐那边的情况几乎是一无所知,情报支持严重不足,光靠凭空猜想,吴越当然想不出什么靠谱的办法达成这一目的。

心中犯着难,不知不觉间,吴军练勇已经开拔到了直隶与山东交界的桑园镇,因为战事需要,清军此前已经单独分出一军驻守在此,带队的绿营把总看到吴军到来,又看到吴越那面张牙舞爪的吴字大旗,马上就屁颠屁颠的跑到吴越的马前行礼问安,极尽谄媚。吴越见他似乎识得自己,便随口问了他的来历,那把总如实答道:“回吴大人,小的是直隶绿营副将史荣椿史将军的部下,也曾参与过天津大战,所以识得大人你的威颜。”

“史副将的部下?”吴越对那个史荣椿倒是有点印象,便又随口问道:“那你怎么被调到这里来驻扎?”

“拦截长毛信使。”那把总如实答道:“高唐长毛为了和连镇长毛取得联系,几次派人化装成百姓北上送信,上面为了拦截长毛信使,就让小的带兵来这里驻扎,专职负责盘查来往行人。”

吴越点点头,刚想追问那把总是否有什么收获,不曾想那把总却突然问道:“吴大人,连镇那边的仗是不是已经打完了?吉文元那个匪抓到了没有?”

“你问这个干什么?”吴越疑惑反问道。

“吴大人,难道连镇那边的长毛还没杀光?”那把总比吴越更疑惑,说道:“吴大人你是长毛克星,又是我们大清军队最能打的名将,你亲自率军南下,难道不是说明连镇的长毛已经被你杀光了吗?”

吴越一听笑了,刚想否认,但话到嘴边,吴越又心中一动,忙改口问道:“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那把总稀里糊涂,但又对吴越颇为尊敬,便复述刚才的问题道:“小的谁,吴大人你是长毛克星,我们大清的第一名将,你亲自率军南下,说明连镇那边的仗已经打完了,吉文元那帮长毛也被你杀光了。”

吴越的神情有些愕然,回过神来后,吴越露出了开心笑容,随手拿出一把吴大洋递给那把总,笑道:“你的话提醒了我的一件大事,赏你的,对了,能不能再给我帮一个忙?”

“多谢吴大人,多谢吴大人。”那把总欢天喜地的接过吴越的赏赐,又赶紧说道:“吴大人要小的做什么,请尽管吩咐,小的愿为大人赴汤蹈火。”

“不用你赴汤蹈火。”吴越微笑说道:“替我放出风去,让越多的人知道越好,就说连镇那边的长毛已经比我们杀光了,吉文元的脑袋也被我亲手砍下来了,现在我要先去高唐拦截长毛的逃命道路,等我们的主力抵达高唐,再彻底全歼长毛,记清楚了没有?别怕将来有人追究你,我会替你担着。”

那把总赶紧点头,表示自己已经记住吴越的吩咐,也拍着胸口保证一定替吴越把风声放出去。而吴越把他打走了以后,又马上把赵烈文叫到面前,吩咐道:“惠甫,替我写道书信给僧格林沁,告诉他,他如果想尽快攻破高唐长毛,换回郡王爵位,我愿意和他携手合作。再告诉他,仅凭我和他手里的兵力,直接拿下高唐城几乎没有半点希望,想破敌的话,唯一的办法就是赶紧放出风去,就说连镇的长毛已经被我军全歼,我是先锋马上就到高唐,我们的主力随后就能抵达高唐战场,诱使长毛出城野战破敌。”

赵烈文应诺,然后又问道:“慰亭,僧格林沁是否愿意配合姑且不论,但如果僧格林沁配合了,长毛又乘着我们还没抵达高唐战场,提前突围跑了,那我们怎么办?”

“我们用得着怎么办?长毛是从我们的防区突围跑的吗?”

吴越微笑反问,赵烈文恍然大悟,忙向吴越竖起了大拇指,称赞了一句吴越越来越阴损缺德,然后赶紧提笔做书,派快马携带书信先行南下去和僧格林沁联系,吴越又吩咐吴军练勇沿途散播连镇太平军已被歼灭的谣言不提。

次日正午,吴越的书信顺利被快马送到高唐,递交到了僧格林沁的面前,僧格林沁览信后迟疑难决,不得不向一干部下征询意见。然而令僧格林沁诧异的是,包括他几个成天在背后衷心希望吴越全家不得好死的心腹在内,竟然都表示应该抛弃前嫌与吴越携手合作,也帮助吴越散播谣言,动摇太平军的军心促使敌人弃城。其中新近带着圆明园守军来给僧格林沁帮忙的礼部侍郎瑞麟还这么说道:“僧贝子,下官知道你之前和吴越屡有不和,但国事为大,吴越区区一个道台都能以朝廷大事为重,主动愿意表示与你携手,更何况你还是朝廷的固山贝子?”

“贝子爷,瑞大人的话有道理,高唐城池颇是坚固,急切之间谁也无法攻下,但如果吴大人的妙计得手,促使长毛弃城逃命,那我们不但可以避免攻坚苦战,还可以在过年前把光复高唐送回京城,皇上闻讯必然龙颜大悦,到时候皇上高兴了,我们还不是也一样高兴?”

听了瑞麟和几个心腹部下的建议,又考虑到想要恢复郡王爵位必须要靠战功换取,僧格林沁一咬牙一跺脚,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吩咐道:“马上依计而行,让军士大声欢呼呐喊,就说我们已经全歼了连镇长毛,也砍了吉文元的脑袋,吴越正在率军过来增援我们,等我们的主力到了,就可以高唐的长毛也全部杀光宰绝!记住,真相只能有我们几个人知道,连我们的士兵都必须隐瞒!”

按照僧格林沁的命令,清军各级将领马上组织各营兵士和地方乡勇大声欢呼,散播吉文元军已经全军覆没的谣言,结果谣言也很快就传进了近在咫尺的高唐城中,送到了始终无法与吉文元取得联系的李开芳面前。

如果是换成了其他清军与吉文元对阵,李开芳肯定是对这样的传言嗤之以鼻,但是没办法,这一次和吉文元对阵的偏偏是老对手吴越,与吴越交手过多次,知道吴越有多难缠多狠毒,又亲眼看到了吴军练勇西洋火炮的恐怖可怕,李开芳再怎么对吉文元有信心,难免也有一些提心吊胆。为了谨慎起见,李开芳自然是一边派人继续打听消息真假,一边再次安排使者秘密北上,去侦察北面的真正动静。

借着夜色掩护,两个化装成普通百姓的太平军密使分头出城,其中一个叫杜有仲的侥幸摸过了清军封锁线得以北上,但是很不幸,好不容易越过了马夹河继续北上时,杜有仲却因为广西口音被人认出,在恩县西南的肖河庄一带被当地的乡勇擒获,还被搜出了藏在身上的李开芳密信。

再接下来,肖河庄乡勇当然是兴高采烈的押着杜有仲到恩县城里请赏,然而就在恩县的县令审问杜有仲口供的时候,城外却突然传来消息,说是吴越已经率军抵达了恩县城外,县令不敢怠慢,赶紧把杜有仲暂时收监,带着县中其他低级官员出城迎接吴越。而杜有仲则始终一言不,心中做好受死准备,同时也祈祷天父保佑,能让自己的同伴逃出生天,把重要消息带回高唐。

再然后,很奇怪的事生了,过了不短的一段时间后,杜有仲又突然被衙役提出了大牢,五花大绑的押出了城外,押到已经在城外立营的吴军练勇营中,还直接被押到了吴越的中军大帐中,押到了双手沾满农民起义军将士鲜血的吴越面前。

进帐后,吴军练勇当然要强迫杜有仲向吴越跪下,杜有仲则宁死不屈,任由吴军练勇如何踢打就是直立不跪。见此情景,吴越先是挥手叫住自军练勇,然后还起身过来亲手为杜有仲松绑,微笑着对杜有仲说道:“这位壮士,我知道你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也喜欢你这份宁死不屈的性格,但你还执迷不悟做什么?你难道不知道,连镇的长毛已经被我们大清的官军杀光宰绝了,吉文元那个匪也被我亲手打死,李开芳在高唐城里已经是孤立无援,象秋后的蚂蚱,蹦达不了几天了?”

杜有仲昂着头不说话,吴越则笑得更加亲切,温和说道:“壮士,本官是爱才之人,尤其喜欢忠勇义士,你如果坚持不降,我也不勉强你,还会给你一个痛快。但你如果愿意悬崖勒马,浪子回头,本官可以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只要替我回高唐城办一件事,本官不但不会杀你,还会上表朝廷,请朝廷给你封赐官职,让你也当上大清的官员。”

“回高唐城?”杜有仲心中一动,犹豫了一下,杜有仲还是忍不住问道:“你要我回高唐城做什么?”

“这个现在你还没必要知道。”吴越微笑说道:“现在本官只问你一句,愿不愿意投降?”

眼珠子转了几转后,杜有仲还是违心的向吴越双膝跪下,磕头表示愿意投降,还赌咒誓终身效忠大清朝廷,吴越大喜,亲手搀起杜有仲好言安抚,又叫人拿来酒肉赏赐给杜有仲。而杜有仲为了获得吴越的信任,也老实交代了自己的姓名身份,还有招出了关于高唐太平军的许多军情,吴越听得连连点头,然后先是随意给杜有仲许了一个八品官职,又叫人拿来了一小瓶药,微笑说道:“杜壮士,这是本官用高价从洋人那里买的药,叫做十日断肠散,吃下去以后,如果十天之内不服解药,就会肠断肚穿,死得苦不堪言。”

杜有仲没做任何犹豫,马上就拿起了那瓶药,把里面的黄色粉末和酒吞下,吴越见了更是大喜,忙又好生夸奖了杜有仲许久,然后才说道:“杜壮士,我知道你是替李开芳来刺探我军动静,我只要你把一个假消息带回高唐城,告诉李开芳,就说吉文元确实并没有死,正带着一些残军在向南突围,目前被我们包围在了马夹河北面的肖河庄一带,需要高唐长毛出兵增援接应,然后你再力劝李开芳亲自带兵来救吉文元就行了。”

听了吴越的话,杜有仲心中当然是狂喜万分,立即跪下表示一定完成吴越的任务,吴越更是大喜,忙又亲手搀起了杜有仲,再次好言宽慰了许久,然后才派人连夜护送杜有仲南下,让杜有仲返回高唐传递虚假军情。同时为了帮助杜有仲取信于李开芳,吴越还把此前从杜有仲身上搜出的书信也交还给了杜有仲,且无比细心的把火漆重新烙好。

再然后,无比悲壮的一幕自然就出现了,在明知道自己服下了断肠毒药只有十天可活的情况下,当天深夜回到了高唐城后,杜有仲还是流着眼泪向李开芳道出了事实真相,李开芳闻言也忍不住泪如雨下,与舍命诈降的杜有仲抱头痛哭了一场文化程度不高,李开芳和杜有仲当然都对那个什么十日断肠散信之无疑。同时还因为心理作用的缘故,杜有仲还觉得自己全身都不舒服,怎么都象是中了剧毒的模样。

人品卑劣的吴越在太平军的面前信用已经为负值,无论说什么话太平军都只能是反过来听,但越是这样,结合其他渠道收集到的情报,李开芳就越是相信连镇太平军已经被清军全歼,好兄弟吉文元也已经被吴越亲手杀害。再考虑到太平军目前的窘迫处境,高唐城里为数不多的粮草,李开芳一咬牙,终于还是颁布命令道:“传令全军,立即准备突围南下,黎明时从东门出城!撤回淮南和我们的主力会合,等将来再为吉兄弟报仇!”(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六章 竹篮打水一场空

尽管僧格林沁对太平军的弃城突围已有一定准备,但几乎毫无征兆的突然弃城,太平军还是杀了清军一个措手不及,包括僧格林沁都没有想到太平军会这么快就做出这么重要的决定,仓促之间根本组织起有效进攻,迎头痛击匆匆弃城的太平军。

太平军选择的进兵路线也很巧妙,从东门出城后猛扑东昌府乡勇营地,又分兵从北向南猛攻,驱逐着战斗力低下但数量庞大的东昌乡勇南逃,给太平军打免费先锋,成功冲乱了匆匆出营拦截的清军步兵大队。继而太平军又没走正南面的宽阔官道突围,选择了走小路逃向徒骇河,不架车也没携带高唐城里那几门陈旧不堪的老炮,粮草辎重都是让骡子毛驴背驮和士兵随身携带,最大限度提高了机动性和灵活性,让清军追之极难。

还好,僧格林沁军最大的优势就是骑兵众多,虽然战斗力太过强大到无法在野战中冲垮太平军的地步,僧格林沁却十分理智的命令骑兵咬住太平军尾巴,迟滞太平军的逃跑度,同时派快马飞北上与吴越联系,要求吴越赶紧南下助战。

听到了僧格林沁信使的战情报告,吴越当然是心中狂喜,但表面上却不动声色,还十分冷静的告诉信使道:“回去告诉僧贝子,我马上加快度,一定会尽快和他会师!还有,切记一点,尤其要注意封堵长毛的东逃道路,你们的骑兵多机动力强,不怕长毛向南逃向西逃,但绝对不能让长毛向东逃!”

“为什么?”僧格林沁的信使莫名其妙了。

“蠢货!”吴越破口大骂,“亏你还是僧贝子的帐中卫士,连点地理都不懂?东面是泰沂山脉,泰山、沂山和蒙山三道山脉,方圆几千里山高林密,地势复杂,骑兵难以作战,长毛往深山老林里一钻,你去山林里和长毛捉迷藏还是我去?!”

挨了吴越的骂,那信使心里虽然有些不舒服,但还是老实唱诺,用心记住吴越的叮嘱,然后又快马回去给僧格林沁报信。而吴越遵约守信的命令吴军练勇加南下的同时,也在心里嘀咕道:“上天入地广西狼,李开芳,你最好懂点地理,往东逃,进了泰沂山区就有希望活命了。”

很可惜,底层农民出身的李开芳最大的劣势就是文化程度太低,虽然聪明过人擅长学习,但基础太差压根就不知道东面就有一处幅员辽阔的山林地区,逃进了那里不但保命希望大增,甚至还有在山区东山再起的希望。所以太平军一个劲的只是南下撤退,也始终无法摆脱清军骑兵的纠缠牵制,同时南面的满清地方官员在收到告警后,也拼命的组织兵勇沿途阻击,帮助僧格林沁堵截太平军南逃道路,结果也多多少少起到了一点效果起码逼得太平军花时间作战杀溃他们。

但吴越也有一点失算之处,那就是太平军李开芳部的骑兵数量也相当不少,骑兵占到了一半都还多,同时还有许多毛驴骡子可以运粮骑乘,所以太平军的撤退度也相当之快,基本上达到了日行七十里以上,所以等吴越率领除炮营外的吴军练勇追上太平军后队时,太平军都已经逃到了泰安府的东阿县境内。

在东阿县正南的柿子园,吴越和太平军的后军干了一仗,也再一次打败了太平军,迫使率军殿后的谢金山夺路而逃,清军骑兵乘势追击,夺得许多驴骡辎重。而谢金山带着殿后的骑兵追上了李开芳率领的主力后,太平军的主力却又偏巧正在架设浮桥准备渡过大清河,向南面的彭家集进兵,正处于最危急的时刻。

大清河一带的地形复杂得令人眼花缭乱,大清河的主流和支流都在彭家集以东汇入肥河,太平军要想继续南下必须得先后越过水量颇大的大清河主流和较小的支流,再渡过水量更大的肥水才能进入适合骑兵行军的开阔地带,是吴军步兵活动的天堂,也是太平军骑兵的地狱。

为了走完漫长的逃生道路,太平军当然不能抛弃战马和驴骡,可怕的越小妖又在脚步不停的向这边杀来,太平军实际上就只剩下了一个选择留下一队步兵,在大清河主流的南岸设防,拦截吴军追兵和清军主力,但是这么一来,这队步兵注定将没有任何的逃生希望。

李开芳当然不忍心这么做,也张不开口点名要谁送死,但还好,几个部将都明白李开芳的心思,也都站了出来主动请求担任这一必死任务。其中李开芳麾下的头号猛将黄懿端还态度最为坚决,大声说道:“都别和我争!也都别和我抢!说到带步兵,你们谁及得上我?我马战不行,步战最内行!我不留下,谁留下?!”

谢金山和谭有桂等同僚纷纷闭嘴后,李开芳也流下了眼泪,哽咽着命令黄懿端率领五百多步兵留守大清河防线,自领最后的千余骑兵南下突围。黄懿端毫不犹豫的抱拳领命,李开芳却忍不住放声大哭,与爱将黄懿端做了最后一次拥抱。

风雪中,太平军骑兵匆匆向着南面去了,吴越那面张牙舞爪的吴字大旗和数量庞大的清军步兵则迅出现了大清河北岸,此前一直在西面东平城里龟缩不出的东平清军也气势汹汹的向渡口杀来,僧格林沁则亲率骑兵从东平城下的桥梁过河,向南起追击。

残酷的大清河阻击战很快打响,凭借着河流天险,五百余名太平军步兵迎头痛击追击清军,先后四次打退清军进攻,吴越那怕是出动吴军练勇以火力覆盖掩护,都没能帮助清军渡河成功,同时从西向东杀来的东平清军也被视死如归的太平军将士轻松杀退。不得已,侍郎瑞麟只能是亲自率军从上游渡河,迂回杀到太平军侧翼,这才逼迫黄懿端放弃阵地,撤往已经被清军烧成一片废墟的彭家集继续作战,凭借一道残破不堪的土围子顽强抗击清军的疯狂进攻。

行动缓慢的吴军炮营还在后方没有赶到战场,疲惫不堪的吴军练勇和清军难以给负隅顽抗的太平军以最后一击。被迫无奈下,吴越只能是赶紧找到瑞麟匆匆商议,决定暂时停止进攻,四面合围彭家集,同时派人从东平调来那里的城防火炮轰击彭家集。结果也是到了火炮送到战场时,东平县令满脸谄媚的亲自把一座上好的年夜饭送到吴越的面前时,吴越才愕然现,今天竟然已经是咸丰三年的除夕夜,也第一次在战场上过了一次新年。

咸丰四年的正月初一,清军再次向彭家集起猛攻,但太平军的顽强程度却远远过了吴越和清军将领的想象,才一夜时间,太平军就在彭家集的土围子墙下挖掘了大量的射击孔,躲在墙下对外开枪,再次打退了清军的多次进攻,吴军练勇冲锋时那怕是动用了手雷和掷弹筒,都没能拿下彭家集。当然,这也和吴越故意的悄悄放水有关。

最后,还是到了正月初四时,吴军炮营把重炮送抵前线,十门臼炮用抛物线把大量的苦味酸炮弹打进了彭家集,伤亡惨重的太平军才放弃彭家集向南突围,但因为河流拦道,清军又已经在大清河支流的南岸严密布防,太平军的突围始终没能取得成功。而眼见突围无望,黄懿端干脆带着最后的几十名太平军将士向瑞麟的旗阵起了自杀性冲锋,还奇迹般的杀到旗阵近处,吓得瑞麟夺路而逃,旗阵几乎被太平军冲垮。

最后的冲锋因为黄懿端身边的士卒尽数战死而宣告结束,在被清军重重包围后,身负重伤的黄懿端断然拒绝了吴越的亲自出面招降,选择扑向一名清军士兵,紧咬住了他的咽喉和他同归于尽,任由清军士兵把他乱刀砍成碎片。

目睹这悲壮一幕,吴越的眼中泪花闪烁,心里说道:“永别了,勇士,你放心,你不会白白牺牲,你那些英勇的同伴,一定有机会逃出生天。”

终于全歼了太平军黄懿端部,才在东平城外休整了一天,曾经的上司礼部侍郎瑞麟就催促吴越赶紧率军南下去给僧格林沁帮忙,知道自军步兵已经很难再追得上太平军骑兵,吴越倒是毫不犹豫的一口答应,然而就在吴军练勇准备出时,胜保的加急军令却又突然送到了吴越的面前命令吴越立即回师北上,拦截已经从连镇突围的太平军吉文元部。

心里偷偷笑着,脸上满是惊讶的向胜保信使问起太平军的突围经过时,吴越这才知道,原来吴军练勇离开连镇战场后,怀疑这肯定又是吴越诡计的吉文元倒是一直没有突围,咬着牙又坚持了好几天,也多次打退胜保的猖狂进攻。最后到了腊月二十六那天,大概是确认了吴军练勇果真离开了连镇战场,吉文元突然率军起突围,从连镇东南部成功杀出清军包围南下,胜保慌忙起追击,还妄图采取吴越之前提出的战术,分兵穿插迂回,层层设防拦截太平军逃命道路,结果却只有一次穿插成功,然后又马上被太平军冲溃防线,胜保无计可施,也好厚着脸皮又要吴越回师北上,去帮他拦截太平军。

听完这些情况,瑞麟当然是破口大骂,天底下就没见过这么无能无耻的主帅,嫉贤妒能赶走作战主力,贪功轻敌给敌人咸鱼翻身的机会,把事情搞砸了又要部下回去收拾烂摊子,厚颜无耻到了这个地步的人还真是不多见!而吴越却是装模作样的连连苦笑摇头,然后又向瑞麟问道:“瑞大人,胜大帅要我回师北线,怎么办?”

“别听他的!”瑞麟怒吼道:“随我南下追杀长毛,皇上那里,我会上折子替你解释!”

“但是瑞大人,胜大帅是全军主帅,又是钦差大臣,下官若是抗命不遵,那就是违抗军令的大罪!”吴越提醒瑞麟,又说道:“还有,下官是外官,又只是一个四品道台,不象僧王爷那样有背景。”

瑞麟板着脸不说话,盘算了半晌才说道:“你去吧,反正你都是步兵,想追上长毛骑兵也没那么容易。唉,朝廷如果多几个慰亭你这样的忠臣就好了!”

吴越确实是大清忠臣,闻言后没有做任何犹豫,马上就让胜保的使者捎回去了一道回信,一边答应回师阻击,一边建议胜保严密封堵太平军的东逃道路,不给吉文元逃进沂蒙山区的机会,然后立即就让胜保的使者携带这道书信北上,让他冒着随时可能被太平军拦截的机会去给胜保送信。最后,吴越当然是悄悄祈祷上天保佑,让吉文元能够拿到这道指点太平军生路的书信。

奇迹没能生,太平军并没有拦截到携带吴越书信的信使,但意外的是,南下突围过程中,因为从抓到的乡勇口中了解到了吴越的动向,吃够了吴越苦头的吉文元没敢走正南方向来白白送死,还凭借缴获到的简陋地图,自行寻找到了东南面这一条唯一可行的逃生道路,才刚过平原就掉头杀向东南,沿途劫掠还没经过洗劫的村庄市集补给粮草,脚步不停的逃向东南方向。末了还布置要进攻济南的假象,乘机在泺口渡过旧黄河,奇迹般的穿过清军的重重封锁,又在王舍人店劫到一点补给,带着最后的六七百人一头扎进泰山山脉,消失在了茫茫山林深处。

在此期间,为了不授人以柄,吴越倒是十分忠实的执行了胜保的每一道命令,带着吴军练勇北上东进,爬山涉水行军上千里,但因为距离太过遥远和全是步兵,始终都没能获得与太平军再次交战的机会,白白辛苦而寸功未立可吴越心里也甘之如饴。

吉文元带着残部逃进了山区重新当土匪,李开芳那边也在捻军的帮助下逃进了安徽北部,清军全歼太平天国北伐军的战术计划竹篮打水一场空。但是面对这一局面,没有那怕一个人胆敢指责吴越的作战不力,与胜保的主力在济南城外会师后,胜保羞愧得连吴越的面都不敢见,监军载垣也只是一边好言安慰受够了委屈的吴越,一边暴跳如雷的大骂胜保无耻无能,疾贤妒能葬送了全歼太平军的有利局面!也害得咱们载王爷进军机处的大事功败垂成!

更加暴跳如雷的还是京城里的咸丰大帝,前前后后历时十个月,耗费军饷近三百万两,粮草辎重无可计数,最后竟然还让李开芳和吉文元两个恶一起跑了。咸丰大帝的郁闷愤怒当然是可想而知,狂怒之下,咸丰大帝毫不犹豫的下旨将胜保逮捕,解拿进京交部议罪,让载垣接替胜保统率前线军队,配合山东清军已经搜剿吉文元残部。同时又命令僧格林沁继续追击李开芳到底,要么拿到李开芳的级回来换回郡王爵位,要么就爵位再降一等!

还是等咸丰大帝完了脾气,剧烈起伏的鸡胸基本恢复了平静后,收过吴越银子的肃顺才小心翼翼的提醒道:“主子,吴越也上了一道折子,上海团练在这段时间里行军过三千里,大战小战二十六次,士卒疲惫不堪,伤病严重,武器弹药也消耗大半,请求主子恩准他从海路返回上海休整,补充弹药,以便主子将来调用。”

“山东的长毛还没杀完,急着回什么上海?”麟魁小声嘀咕道。

“麟大人,是山东的几百长毛要紧,还是苏南富庶之地要紧?”肃顺很不客气的问道:“为了山东那几百长毛,朝廷已经动用了过五万的兵勇,难道还不够,还要再把一支精锐放在那里?现在苏南一带无时无刻不再受长毛威胁,长毛名将谢长沙盘踞无锡,侵扰苏州常州两处钱粮重地,声势越来越大,让吴越率领上海团练回师上海,岂不是随时都可以出兵平定这股乱匪,收一举两得之效?”

“肃中堂,请不要忘了前朝逆匪李自成和张献忠的教训。”麟魁不服气的反驳道:“这两个匪也是几次差点被前朝官军剿灭,但每一次都是因为前朝官军没有赶尽杀绝,给了他们东山再起的机会,也最终造成了难以收拾的后果。”

“那是因为前明崇祯皇帝失德,民心背弃,李匪和张匪才屡剿不灭!”肃顺昧着良心胡扯,又更加不要脸的说道:“我朝则不同,我大清那一位皇帝不是勤政爱民,又有那一位皇帝不是受万民拥戴?我们现在的主子更是爱民如子,万民公认的仁爱之君!长毛匪冻死饿死在山林之中还罢,他们要是敢走出群山一步,必然是天下共讨,人人得而诛之!”

“好了,别吵了。”咸丰大帝打断肃顺和麟魁的无耻争论,阴沉着脸说道:“下旨告诉吴爱卿,除恶必须务尽!在那里休整都一样,让他在济南休整,帮着载垣统筹全局,继续搜捕长毛余党,等彻底全歼了山东的长毛匪再回上海也不迟!”

断然否决了吴越立即返回上海的请求,咸丰大帝稍做盘算,又说道:“再有,封吴越为江苏按察使,领兵部侍郎衔,赏戴双眼花翎,爵进一等,赐黄马褂一件,黄金一千两!另外从内务府调拨五万两银子,奖励给吴越麾下的立功将士。”

咸丰大帝的话才刚说完,另一旁的绵愉就已经瞪大了眼睛,惊叫道:“皇上,太重了吧?且不说黄金和爵位,吴越才虚岁十九,怎么就封正三品的按察使,还赏从二品的兵部侍郎衔?”

“住口!”咸丰大帝半点没给五叔面子,咆哮道:“虚岁十九又怎么了?你向朕大力保荐的僧格林沁倒是四十多岁了,可他把仗打成了什么样子?他如果争气点,别说兵部侍郎了,兵部尚书军机大臣朕都可以封!可是他把仗打成了什么样?打成了什么样?!”

越说越是火,咸丰大帝干脆又拍起了伪龙案,连咆哮带怒吼,“这一次直隶剿匪,军中若是能多一位吴爱卿这样百战百胜的能臣,多一位象他这样事事处处为朕为朝廷着想的忠臣,又岂能让李逆吉逆双双逃生?耗饷数百万,动用官军乡勇十数万,最终竹篮打水一场空?!吴爱卿这样的忠臣能臣,朕不破格提拔,厚加封赏,难道还要去封赏胜保?去封赏僧格林沁?!”(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七章 灯下黑

作茧自缚,悄悄放水倒是放成了,但吴越没有想到的是,为了对付已经逃进山脉地区的几百名太平军残兵,咸丰大帝居然要他继续留在济南,帮着载垣继续围剿太平军残部,让吴越想尽快从北方战场抽身的打算落了空,也彻底粉碎了吴越带着冯婉贞回上海去给买办爷爷一个惊喜的美梦。

吴越不敢抱怨,也没空去抱怨,因为收到咸丰大帝这道旨意的那天,尊师重道的吴越正在自军营地新建的灵堂中嚎啕大哭痛哭自己失去了从没见过面的著名师兄江忠源!

江忠源是在李鸿章的老家庐州城被太平军干掉的,也是被猪队友陕甘总督舒兴阿坑死的,太平军合围庐州城,江忠源的弟弟江忠濬(音同浚)带着救兵打到庐州城外已经只有五里处了,却因为舒兴阿的惧战不前,导致江忠濬后力不继被太平军杀败,接着太平军用吴越对付天津城的手段用火药炸开庐州城门,杀入城内干掉了刚当上安徽巡抚没几天时间的江忠源。

消息传到了吴越的面前后,无数次被猪队友拖累的吴越既是物伤其类,又为了骗取重情重义的好名声,就征得载垣同意,在军营里摆设了一座灵堂遥祭江忠源,赌咒誓一定要为这个从没见过面的师兄报仇雪恨。载垣和清军诸将纷纷过营祭奠,山东巡抚崇恩和济南知府陈宽等地方官员也都装模作样的跑来磕头上香,还全都对吴越的尊师敬长和情义双全赞不绝口,给吴越的伪善之名又增添了几分光彩。

再然后,当传旨钦差恰好把册封吴越为江苏按察使的圣旨送到吴军营地后,小小年纪就位居正三品的吴越自然马上又成了众人恭喜和阿谀谄媚的对象,在场的满清文武官员或是羡慕,或是嫉妒,嘴上说的全是恭喜升迁的漂亮话,逼着吴越不得不再掏腰包,摆设酒席感谢这些文武同僚,好不容易才把这些白吃白喝还口不对心的豺狼饿虎打走。

也是在送走了载垣和崇恩为的满清官员后,吴越才撕去伪装,冲着赵烈文抱怨道:“真不知道朝廷和皇上是怎么想的,区区几百长毛余匪,还一定要我继续留在山东助剿,找不到长毛踪迹我们再能打又有什么用?对付这点残匪,把山区周边坚壁清野让地方官府负责不就行了?何必一定要把我们留下?”

“从长远来说,朝廷这个决定不算错。”赵烈文微笑答道:“天下未乱山东反,山东民风彪悍,百姓性情豪爽,自古就是常出反贼的地方,吉文元残匪虽然所剩不多,但都是冥顽不灵的核心骨干,凝聚力强又有造反经验,朝廷如果不抓紧时间把他们赶尽杀绝,稍有什么风吹草动就可能重新形成烽火燎原之势。所以在我看来,朝廷这么重视吉文元残匪,绝对算得上是一个难得的正确决定。”

“我最巴不得这样。”

吴越心里嘀咕,但现在却又不敢把真心话说出来,只能是点点头,转移话题继续抱怨道:“还有皇上给我封的官,正三品的江苏按察使,听上去倒是不错,还比我爷爷的官都大,但是这个官对我有什么用?管全江苏的刑法案件,大清律我都还背不熟几条,能管得下来不?那怕封我一个正五品的松江知府,我都觉得比这个按察使强,可以管理地方的民政财政,办团练搞洋务怎么都比当这个按察使方便。”

“慰亭,我觉得你这话还是有点问题。”赵烈文今天仿佛是铁了心要和吴越抬杠,又驳斥道:“不错,江苏按察使这个官职是有点不太适合你,就连你的亲兵队长吴大赛,都在背后让你管江苏刑案,江苏一省的采花案起码得翻好几倍……。”

吴越愤怒去看吴大赛,吴大赛赶紧把脑袋垂下,想笑不敢笑,心说我说的是实话。赵烈文则又接着说道:“但是慰亭,我就搞不懂了,你怎么老是盯着江苏松江不放?江苏是富庶不假,松江也有上海这个聚宝盆不错?可是慰亭你难道忘了,江苏现在已经半个省都是烽火连绵,战乱不断,你就算掌握了江苏的民政财政,弄到点钱粮也得先去填江南大营和江北大营这两个无底窟窿,朝廷就算封你为江苏巡抚,又能有什么意思?”

“还有上海。”赵烈文很不客气的继续说道:“上海是有油水,办团练的银子可以靠地方上乐输,长江上游的难民不断东逃,你补充兵员也十分容易,但是上海有足够的粮食吗?有你办洋务所需要的铁矿煤矿吗?就算你可以花银子买,长江航道不通6路不通,光靠海运你能买得到多少?能不能保证稳定充足的供应?又能不能保证随时都有充足的银子买到这些东西?况且海运也得受朝廷和洋人的双重制约,你不管得罪那一方,谁都能轻松掐住你的脖子把你掐死你信不信?”

吴越愕然瞠目,看着赵烈文都有些不敢相信因为吴越现,赵烈文似乎已经看出了自己想当军阀的野心。而赵烈文顿了一顿后,又神情平静的说道:“慰亭,你如果真想大展拳脚,建更多的团练和办更多的洋务,就别打江苏的主意,江苏已经被朝廷的平叛主力和长毛主力搅成了一个烂摊子,又有洋人插手搅浑水,你想在江苏展壮大,朝廷、长毛和洋人谁都可以把你掐死在萌芽期,不会给你尾大不掉的机会。”

“所以慰亭,你如果真想大展拳脚,必须要离开江苏这个烂摊子,到外省去展,到一个没有人能直接威胁你生死存亡的地方去展壮大,这才是上策。”

听了赵烈文的话,内心虽然无比赞同,吴越却再没感叹什么胜读十年书,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然后才开口问道:“惠甫,那以你之见,我应该寻求去那里展立足?”

“慰亭,这个问题只能问你自己。”赵烈文答道:“洋务你比我精通百倍,什么地方最适合办洋务,办理装备洋枪洋炮的团练,只有你自己最清楚。”

吴越不再说话,心里也马上浮现出了几个工业基地的名字,东北工业基地,河北工业基地,山西煤海,攀枝花铁矿,马鞍山铁矿,武汉工业基地……

迅否定了几个决不可能弄到手的工业基地后,吴越心中很快就只剩下了一个答案武汉!九省通衢,水6交通达,又有长江航路直抵上海,与海外联系方便,远离太平军的核心地盘可以避免直接冲突,资源虽然及不上东三省,却也勉强够用,还有人力充足和粮食可以自给的优势。劣势则是铁矿石含磷太高,传说中的萍乡煤矿在什么鬼地方也暂时还不知道,此外还有一个更大的麻烦曾国藩!

盘算着是否应该谋取武汉的地方官职,目前还不敢得罪咸丰大帝的吴越老实在济南呆了下来。不过也还好,新任清军主帅载垣把吴越倚为长城,并没有急着把制胜法宝吴军练勇派进山区和太平军捉迷藏,同时太平军进了深山后就基本上销声匿迹,没再闹出动静,清军士兵也在山中6续现了不少冻饿伤重而死的太平军士兵尸体,太平军残部已被严寒饥饿消灭的乐观推测也因此大行其道,吴越和吴军练勇自然也更没了出手的必要,得以在济南安心休整,****伤口休养生息。

为了给买办爷爷一个惊喜,不怀好意的吴越刚在济南安顿下来,自然早早就派人去了天津和冯三保联系,邀请冯三保携带妻子女儿南下与自己会合,以便将来一起返回上海。而冯三保亲眼看到了吴越率军冲进火海救出他的女儿,又看到女儿对吴越的态度,也只好认命的做好了给吴越当岳父的准备,不仅一口答应南下,还要把谢庄的一些武术好手带着南下来给吴越当打手,吴越对此当然也是求之不得。

也是凑巧,冯三保一家来到济南与吴越见面时,吴健彰也派家中下人给吴越送来了一道家书,勉强还算有点良心的吴越闻讯大喜,顾不得和脸蛋红扑扑的小箩莉眉来眼去,马上就把吴健彰的信使叫到面前,讨过书信细看内容。

书信的内容和前几道家书大致的一般无二,吴老买办在信上除了夸奖宝贝孙子的争气外,就是告诉宝贝孙子,说他身体很好吃得饱睡得香,工作也还算顺利,叫宝贝孙子不必为他担心,安心在前线立功受赏要紧。而吴越看完书信后是既欢喜又操心,生怕买办爷爷怕自己挂念只报喜不报忧,便当面送信的下人质问起了吴健彰的真正情况。

事实证明吴越只是白操心,挑鸡贩子出身的吴健彰早年劳作锻炼,身体强壮,达后又注意保养,身体状况确实不错,曾经的尿结石旧疾这段时间也没犯过,根本用不着吴越担心。而稍微放心后,吴越又想自家下人问道:“上海现在的情况如何了?”

“回孙少爷,不是很好。”下人如实答道:“无锡的长毛越闹越大,两次打进苏州,一次还烧了浒墅关,劫走了许多关银,苏州、常州和长江上游的百姓大量逃到上海避难,上海城一带到处都是人满为患,粮食价格翻了十倍都不止,冬天时冻死饿死的老百姓有好几千人。”

“这么严重?”吴越吃了一惊,忙又问道:“那开仓放粮了没有?”

吴府下人给出的答案是放过两次粮,但松江府的粮食是既得供应清军的江南江北大营,又得通过海路运交漕粮供应京城里的八旗老爷,地方官府能拿出来赈济的粮食并没有多少,再经过各级官吏的层层贪污克扣,真正能熬成稀粥放到饥民手中的粮食更是少得可怜,所以几乎没起到任何的缓解灾情作用,还两次在施粥时都出现了饥民动乱,逼得吴健彰和上海官员只能是出兵镇压。

听到这些情况,吴越心里当然更加担忧,盘算间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上海,现在有没有一个叫小刀会的帮派?”

“小刀会?”吴府下人楞了一楞,然后给出了一个惊人答案,“有啊,孙少爷你在北方,怎么知道上海的小刀会?”

“什么?已经有小刀会了?!”吴越直接跳了起来,冲上来一把揪住自家下人衣领,大吼大叫道:“快告诉我,那个小刀会是什么情况?”

“孙少爷,小刀会就是以前和我们家很亲密的双刀会啊。”下人满头雾水,如实答道:“刘阿源带着双刀会的人当了团练后,双刀会就解散了,刘阿源进了绿营当把总后,双刀会的其他人衣食没了着落,就重新把双刀会办了起来,也把双刀会改了个名字叫做小刀会。”

“双刀会就是小刀会?”历史稀烂的吴越张口结舌,半晌才赶紧又大吼问道:“那小刀会的帮主是谁?”

“还是刘阿源。”吴府下人如实答道:“孙少爷你到了北方后,官府就把刘阿源调回了上海任职,林阿福和陈阿林他们得老爷允许重建双刀会,但谁也不服谁,刘阿源就重新当了帮主,也是他把双刀会改了个名字叫小刀会。”

什么叫做如遭雷击,吴越现在的感觉就是如遭雷击,同时吴越也终于彻底懂了一个词灯下黑!苦寻不见的东西,其实就在灯光照不到的脚下黑暗处!

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气急败坏的吴越当然是立即提笔给买办爷爷写信,以刘丽川人品卑劣不可依靠为由,要求吴健彰马上解散小刀会,最好随便找一个借口把刘丽川给抓起来,同时另想办法安抚小刀会的其他骨干,让他们不至于无路可走选择铤而走险。然后逼迫自家下人立即返回上海,当面把这道书信交到吴健彰手中!

吴府下人老实领命后,吴越还是不肯放心,又对他叮嘱道:“记住,告诉我爷爷,如果上海生什么意外,叫他马上带着我们家里的人往租界跑或者往我的军营跑,其他的什么都不用管,我会争取尽快回上海善后!还有,告诉我留在上海的营官邓嗣源,如果上海城有什么意外,优先保护我交托给他的那个地方!宁可丢掉我们的营地,那个地方也绝对不能出意外!”

派下人把急信带走后,吴越仍然不敢放心,又叫赵烈文代笔写了一道奏折,向咸丰大帝禀报上海已经出现民变苗头的情况,提醒上海关税和海运漕粮集中地的重要性,请求咸丰大帝允许自己立即率军返回上海,镇压那里的妖魔鬼怪和跳梁小丑,把民变暴动扼杀在萌芽中!

还别说,吴越的奏折用快马送到京城后,军机处里的几位大爷虽然觉得吴越有些杞人忧天,但考虑到吴越目前在咸丰大帝眼中的重要性,还是乖乖的把折子递交到了咸丰大帝的面前。

很可惜,关键时刻,咸丰大帝虽然也觉得吴越的话有些道理,可还是也觉得吴越未免有些杞人忧天,盘算了片刻后,咸丰大帝也没咨询众臣意见,只是问道:“上海那一带,署理绿营的官员是谁?”

“回皇上,是苏松太兵备道惠征。”军机大臣彭蕴章回答道。

“是他啊。”咸丰大帝脸上露出了温柔微笑,说道:“给惠爱卿去一道旨意,叫他派遣绿营兵会同地方官府整顿上海地方,一旦出现民变苗头,立即出兵镇压,该抓就抓,该杀就杀,绝不可使上海钱粮重地出现动乱。”

说罢,咸丰大帝还提起朱笔,在吴越的奏折上亲笔批示了一句话,‘知道了,已令上海地方严防,汝尽快破贼,朕侯你佳音。’末了,咸丰大帝除了叫军机处通过驿站把奏折送还给吴越外,又在晚上去临幸了一次吴越的侄女。

拿到咸丰大帝朱笔批回的折子时,吴越简直就是想哭的冲动都有了,但再怎么心急如焚也没用,既然还想在满清朝廷里继续混下去,吴越自然不敢私自带着吴军练勇回师去救上海,只能是朝夕祷告上天保佑,让自己的亲笔书信提前送到买办爷爷面前,也保佑买办爷爷顺利铲除刘丽川这个巨大隐患,把历史上坑害自家的小刀会起义扼杀在萌芽中。

祷告无用,请旨回师被驳回后才刚过去五天时间,一道朝廷邸报突然送到了吴越面前,吴越拿起只看得几眼,马上就跳了起来破口大骂,“****你娘啊!怎么还是晚了一步?”

“孙少爷,出什么事了?”亲兵队长吴大赛赶紧问道。

“刘阿源那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起叛乱,夺占了上海城,还打出了长毛的旗帜直接造反!”吴越铁青着脸答道。

“啊?刘阿源造反?怎么可能?!”吴大赛难以置信的大叫了一声,然后赶紧问道:“那老爷呢?老爷和我们家里人怎么样了?”

“邸报上没写!”吴越大吼回答,又更加愤怒的大吼道:“操他娘的!不听老子的逆耳忠言就算了!我爷爷是生是死,下落如何,居然也不在邸报上写清楚!这下子麻烦了,这下子麻烦大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上海巨变

其实吴府下人紧赶慢赶的把书信带回上海时,时间并不算晚,刘丽川还没来得及动手,吴健彰老买办也还安然无恙的坐在家里享受七房小妾的侍侯,按理来说可以轻松的把小刀会起义扼杀在萌芽中,避免之后生的一切灾难性后果。

只是按理来说如此,但是寄书告警的吴越却忘了一个重要问题,那就是自己的买办爷爷吴健彰并不是穿越者,并不知道小刀会在历史上的所作所为。所以看完了吴越的书信后,吴老买办还以为是宝贝孙子对刘丽川不满,记以前刘丽川借酒疯的仇,不仅没有立即照做,还微笑着骂道:“小王八蛋,爱记仇的脾气就是不改,刘阿源得罪你一次,你就一辈子忘不了是不是?”

“老爷,孙少爷说了,请你一定要照他的要求办。”吴府下人忠心耿耿的提醒道:“孙少爷还说,如果不照着做,你肯定会有危险。”

“知道了。”吴健彰不耐烦的挥挥手,吩咐道:“下去休息吧,越说的事,老夫会考虑的。”

下人无奈,只能是乖乖退下,但也还算好,这个下人还算忠心听话,又专门去了一趟吴军练勇的营地,把吴越的口信转告给了留守上海老巢的吴军营官邓嗣源,性格谨慎的邓嗣源也依令行事,立即加强了对吴军兵工厂的保护那里不但储藏着吴越新开的苦味酸武器,吴军练勇备用的枪支弹药也是储存在那里的地下室中。

邓嗣源听话,吴健彰却是根本没把宝贝孙子的好心提醒放在心上,相反还因为小刀会的蓬勃展而沾沾自喜,刘丽川也十分的善于掩饰,知道应该如何讨好吴健彰,故意让小刀会成员大力维持上海民间秩序,还多次帮助官府缉拿偷盗海运漕粮的饥民,换来吴健彰和上海其他官员的交口称赞,起事前的头几天,还获得了一批吴健彰赞助的枪支弹药。

再然后,该生的事自然就生了,在几乎毫无征兆的情况下,三月初一这天清晨,乘着城门开启的机会,埋伏在城外街道中的小刀会成员突然从小东门杀进城内,驻扎城内的部分乡勇也突然叛变,挥刀砍杀措手不及的守城清军,一举拿下小东门。紧接着,新任百龙会帮主潘起亮也带着数量众多的百龙会成员起事响应,组织号召城外饥民冲击堆放漕粮的海运码头,让城外的清军不敢进城平叛,小刀会起义军乘机攻破上海县衙,砍死上海县令,继而又杀进苏松太兵备道衙门,生擒活捉了惠征及其全家。

真的也是吴老买办的命好,始终记住了宝贝孙子临行前的叮嘱,出门时始终带着装备有左轮枪的二十个兵勇随身保护,在上班途中看到城中生变,吴老买办虽然措手不及一度被小刀会起义军追杀,但靠着兵勇的保护终于还是侥幸摆脱了追击。狼狈不堪的逃回家里后,吴健彰又想起宝贝孙子的一再叮嘱,赶紧带着包括傅善祥在内的家人从北门逃命,以左轮枪开路一路杀出上海北门,直接逃进了租界寻求洋人保护。

再然后,只用了大约三个小时,小刀会起义军就先后拿下了海防署和参镇署等重要衙门,还从这些衙门里缴获到了大批的枪支弹药,完全控制了上海各道城门,基本掌握全城。而在城外起事响应的靠着数万饥民难民的帮助,也杀散了守卫漕粮的清军士卒,夺走粮食无数。

在此期间,收到报警的吴军营官邓嗣源也一度派出两个哨平定叛乱,无奈清军皆做鸟兽散,小刀会起义军又在吴军练勇抵达前抢先控制城门,关闭城门在城上以火枪射击吴军练勇,没有攻坚武器的吴军练勇只能是忘城兴叹。而再当吴军练勇匆匆又去救援漕运码头时,虽然轻松拿回了码头夺回粮食,却马上又被数以十万计的饥民难民包围,根本无法把粮食运走。

再然后,早已秘密探得吴军弹药库所在的刘丽川立即派军去攻打吴军兵工厂,好在邓嗣源抢先一步带着余下的所有练勇进驻兵工厂,这才没给刘丽川抢走吴军弹药的机会,但也就此被起义军牵制在兵工厂内,再也无法救援县城和码头,同时吴军营地也被起义军占领,营中剩下的大量辎重全被抢走。

当天下午,驻扎在吴淞口的清军水师匆匆开进黄浦江平叛,然而起义军早已在城内站稳了跟脚,清军水师仅仅只是靠着吴军练勇的帮助救回了剩余漕粮,同时走投无路的饥民难民和不堪满清暴政的上海本地百姓也纷纷加入小刀会起义军,起义军声势为之大增。而当上海起义成功的消息传开后,周边的嘉定、青浦、宝山、南汇和川沙等县也先后爆起义,响应上海起义,松江全境为之一片糜烂。

本来清军还有很大机会迅平定小刀会起义,后悔不迭的吴健彰把家眷安顿在了租界后,也跳了出来主持全局,指挥清军反攻上海。然而被吴越一手养大的无锡太平军却在关键时刻跳出来捣乱,两千多太平军在周立春的指挥下乘机向苏州起进攻,牵制住了准备出兵救援上海的苏州清军,导致吴健彰兵力不足而无法破城,几次进攻都被部分装备着先进武器的小刀会起义军杀退。

顺便说一句,吴老买办本来还想向洋人借兵平叛,无奈刘丽川这一次是直接打出了太平天国的旗号,亮出了太平军检点的真正身份,西方列强又想浑水摸鱼乘机占便宜,借口国内要求他们保持中立纷纷拒绝出兵,英法两国还乘机向吴健彰提出了修改条约的要求。

消息传到京城后,同样后悔不迭的咸丰大帝本想立即派遣吴越回军平叛,但是很不巧,吴军主力驻扎在济南距离港口有些遥远,无论走海路还是走6路回军去救上海都注定耗时漫长,难以迅扑灭上海起义。所以咸丰大帝就采纳了绵愉和麟魁等人的建议,用六百里加急命令在江南大营帮办军务的江苏巡抚许乃钊率军走长江水路救援上海,同时又驳回了吴越第二次请旨回师的折子。

再接下来,已经被吴越妖蛾子翅膀彻底搅乱的历史就变得更加混乱了,虽说吴越帮助清军提前消灭了太平天国的北伐军主力,但也无意中帮助太平军避免了两次派遣援军都被清军全歼的惨痛失败。收到了刘丽川成功拿下上海钱粮重地的消息后,杨秀清也果断派出了本应该北上增援李开芳的太平军曾立昌部从镇江东下,走6路先到无锡与谢长沙会合,然后再继续东进增援上海。继而杨秀清汲取北伐军孤立无援的教训,又迅抽调安徽和南京的太平军组织第二支援军,交给林凤翔率领,同样是走6路攻打丹阳和常州等沿途城池,让清军围更难呼应。

就这样,本来就乱的苏南形势就更是一片大乱了,虽说许乃钊带着两千清军走水路抢先一步赶到上海,也先后收复了被起义军攻占的宝山和川沙两座县城,但破城乏术,仍然还是拿死守上海城池不出的小刀会起义军毫无办法。同时纪律糟糕的江南大营清军到了上海富庶之地后,又毫不客气的抢了民间不止一把,逼着更多的百姓加入了小刀会起义军,还连累吴老买办也挨了不少骂。

最后,还是在收到了太平军曾立昌部突破清军封锁胜利与无锡太平军会师的消息后,英明神武的咸丰大帝这才下定决心,命令吴越率军回师上海救援。好不容易盼到这道旨意,吴越在破口大骂之余也没敢做任何耽搁,马上带着已经在济南就地补充满编的吴军练勇急赴蓬莱登船,结果途中又因为春雨连绵,道路泥泞,行军度受到影响,让本来就心急如焚的吴越更是急得嘴角生泡,连去和冯婉贞调情的心思都没有。

拖累吴越的春雨帮了太平军的大忙,在无锡与谢长沙会师后,获得了补给的太平军曾立昌部继续东进,先在浒墅关一带与周立春会师,一举击溃了被周立春牵制的苏州清军。然后再继续向东开拔时,让曾立昌事前都不敢想象的好事生苏州城清军竟然根本就没有大力加强苏州城防,曾立昌大喜下马上调整战术计划,果断向苏州城起进攻,结果只有一个白天时间就成功拿下了苏州城,夺得一处稳定立足地。接着曾立昌留下副手陈仕保守卫苏州城,又令熟悉地形的周立春担任先锋开路,沿吴凇江南岸向上海开拔,沿途又干翻了前来阻拦的娄县清军,突破层层封锁终于在三月二十九这天抵达上海郊区,与周立春会师在了一处。

太平军的抵达当然是瞬间扭转了上海战场的力量对比形势,清军包括吴军练勇在内总数都不到六千人,太平军的援军则足足有万人之众,再加上小刀会起义军的一万多人,在兵力方面处于绝对上风,同时因为邻近诸县的起义军不断加入,数量还在迅上升中。

再接下来,当太平军向清军营地起进攻时,魂飞魄散的清军当然是一触击溃,巡抚许乃钊带头逃命,带着清军直接逃向宝山吴淞口,清军水师躲在黄浦江中远远开炮,根本不敢登6作战,吴军练勇保不容易保下来的漕运粮食也被太平军再次抢走。牢记孙子叮嘱的吴健彰看势不妙,也马上又重新跑回了租界,邓嗣源率领的吴军练勇则被太平军重重包围在了城郊西南处的吴军兵工厂内。

曾立昌也很有头脑,明白不能过于树敌的道理,明知道吴健彰就躲在租界里也没有强闯租界抓人,只是派遣使者进入租界与各国领事交涉联络,表明绝不侵犯租界和允许洋人继续通商的态度,试图通过谈判让各国领事交出吴健彰,同时还拿出了真金白银向洋人购买火器弹药。而洋人方面则一边借口中立暂时拒绝交出吴健彰待价而沽,一边和太平军大做生意大赚银子,与太平军暂时保持了互不侵犯的友好相处,等待局势的下一步变化。

争取让洋人保持中立的同时,太平军没忘记收拾躲在兵工厂里的吴军练勇,先后向吴军兵工厂起了不下十次的进攻,好在吴军练勇的脚下就是弹药库,弹药十分充足,又有吴越离开后生产的掷弹筒和手雷可用,依托工事每一次都打退了太平军的进攻。同时在此之前,性格谨慎的邓嗣源已然通过吴健彰在吴军兵工厂内囤积了一批粮食,厂内东南角的低洼处还有一口深井可以汲水,一定时间内不必害怕被太平军四面包围。

如果换成了其他的清军据点,碰上吴军练勇这样扎手的硬钉子,战术灵活的太平军肯定早就是弃而不打,但是没办法,刘丽川已经向曾立昌禀明,这里不但不是吴越自造洋枪洋炮的作坊,还是吴军练勇的弹药库所在,对太平军和吴越来说都是同样意义重大。所以即便屡攻不破,曾立昌仍然还是坚决不愿放弃,又迅拿出了一个作战方案,一边挖掘深壕修筑垒彻底包围吴军兵工厂,一边悄悄挖掘地道直通吴军兵工厂脚下。

对此,曾立昌的另一个副手许宗扬颇有异议,向曾立昌出警告道:“曾丞相,挖掘地道在敌方围墙下埋设火药,是个攻破妖兵堡垒的好办法,但越小妖的这些妖兵战斗力非同小可,弹药又十分充足,我们即便炸塌了他们的墙壁,恐怕也很难杀进去全歼妖兵。请丞相三思。”

“不!我们挖地道不是为炸垮了妖兵的工事围墙,是为了炸毁他们建在地下的弹药库!”曾立昌阴声说道:“越小妖的主力北上攻打李丞相他们,弹药消耗肯定不少,必须要返回上海补给弹药才能继续作战。我们只要炸毁了他的弹药库,他的主力就算回来了,也绝对不是我们的对手了!”

许宗扬恍然大悟,赶紧指挥太平军修筑工事彻底包围吴军兵工厂,同时派遣土营勘探现场地脉,很快就找到了适合挖掘地道的位置,然后太平军又假意修筑攻坚用的炮台,以炮台施工为掩饰立即着手挖掘地道,进度极快…………

如果不是那场晨雨,太平军的战术计划也许很有希望得手,那场雨也不算大,接近黎明时才下起,天色即将全明时,飘洒的雨丝中,一百多个衣衫褴褛的百姓突然出现在了包围吴军兵工厂的太平军阵地附近,遭到太平军士卒的拦截和质问他们的来意时,那群拿着锄头铁刀等简陋武器的百姓中站出了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点头哈腰的要求拜见这里官职最高的太平军领,还说有大事要禀报太平军的官老爷。

消息报告到就在附近的太平军师帅张少强面前,本来张少强根本可以不做理会,但因为距离不远,张少强就领了亲兵走了过来,向那中年男子说道:“本将是天国师帅张少强,你有什么事?”

“张老爷,张老爷。”那中年男子慌忙向张少强跪下行礼,磕着头说道:“阿拉是太仓州双凤人,听说天国的大军打下了上海救阿拉百姓,又受够了狗官的气,就带了一些家乡人来投奔你们,请你们一定要收留,一定要收留。阿拉什么都能干,什么都能做,能上战场杀狗官。”

大概打量了一眼那群太仓州的百姓,见他们虽然衣着破烂有老有少,却全都是相对比较强壮的男子,张少强点了点头,说道:“好,那你们就留下吧,来人,带他们去王总制,给他们录名收留。”

“多谢张老爷,多谢张老爷。”那中年男子赶紧道谢,又匆忙起身向后面招呼道:“快,把送给天国官老爷的礼物抬上来。”

那中年男子带来的几个同伴答应,很快就从几辆随行破车的其中一辆上抬下了一个麻布口袋,直接抬到了张少强的前方,然后那中年男子又满脸谄媚的说道:“张老爷,这是阿拉们送你的见面礼,请你一定要收下。”

“什么见面礼?”张少强狐疑的问道。

那中年男子笑笑不答,只是让几个同伴打开了那个不断蠕动的麻袋,露出了一个嘴巴被用破布堵住的妙龄女子,然后那中年男子又笑嘻嘻的说道:“张老爷,这是小的们在路上抓的,没****的黄花闺女,孝敬张老爷你的,请你一定要收下。”

“混帐!”张少强勃然大怒,呵斥道:“你把本将军当什么人了?我们天国的大军是为救百姓而来,不是来害民,把她放了!马上放了!”

那中年男子被骂得有些蒙,胆怯看着张少强不敢说话,还是张少强再次开口喝令,那中年男子才赶紧叫几个同伴把那女子抬到张少强的面前,交给张少强的亲兵,张少强的亲兵赶紧接过时,张少强正要开口继续教训那个中年男子,不曾想他的几个同伴却突然一拥而上,一把将张少强按住,其中一个拿出左轮枪指住张少强的脑袋,另外几个和那中年男子则飞快拔出左轮枪射击,把周围的太平军士兵迅尽数打翻。

事太过突然,附近的太平军根本就来不及做出反应,而那中年男子带来的同伴却是动作一个比一个快,几乎是飞一般的从那几辆破车上拿出了一支支装有刺刀的步枪,迅挺刀保护住了那中年男子以及已经被缴械的张少强。

激战迅展开,那中年男子带来的一伙人极度卑鄙的把张少强推到前方挡箭牌,强行往太平军的包围圈内部硬冲进去,他的同伴则以刺刀捅刺配合少量左轮枪射击,驱逐从四面八方冲来的太平军士兵,张少强麾下的太平军将士群龙无,既因为雨水干扰无法使用火绳枪,又投鼠忌器害怕误伤到张少强,让那伙人一个猛冲就从背后突破了太平军防线,直接冲向了被太平军四面包围的吴军兵工厂。

与此同时,依托工事严密守卫的吴军练勇当然也现了这边的异常情况,再等那伙人冲到近前时,吴军练勇立即举枪警告,大声喝问道:“站住,你们是什么人?那来的?”

之前那名中年男子再度越众而出,双手负背,面带微笑的向吴军练勇大声说道:“自己人,从江阴来,我是江阴团练练官,周腾虎。”(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九章 交换俘虏

“我五天以前就抵达上海了。”

“吴大人以我为江阴团练的练官,主持江阴团练办理,我悉心治军,精练士卒,修筑工事,以便在长毛再攻江阴时上阵杀敌,报答吴大人的知遇提携之恩。”

“但我没想到,长毛两次在江阴碰壁后,第三次东犯竟然没走水路,改走了6路还是直接到无锡,没有踏入江阴县境一步。我手里只有一个营多点的团练,这点兵力连无锡城都不可能拿得下来,就更别说正面拦截长毛的东侵主力了,我没有选择,只能是继续按兵不动,坐视长毛从我的防区南部通过。”

“本来我还指望苏州的守军能拖住长毛一段时间,逼迫长毛绕过苏州直取上海,让我有机会在长毛的后路和粮道上做文章。可我又没想到,苏州重镇会被长毛一战拿下,有了这个立足地和苏州的钱粮供应,我在长毛的粮道上做文章就没了机会,我别无选择,只能是赶紧带着三个哨的兵力赶来上海助你们一臂之力。”

“长毛猖獗,上海周边的几个县都已经是一片大乱,到处都是响应长毛起事的刁民暴民,等于到处都是长毛的眼线细作,我如果直接打着江阴团练的旗号东进增援,肯定是连上海城都看不到就会被长毛拦截包围。我就干脆让我练勇全部穿上百姓衣服,装扮成随处可见的刁民暴民东进,化整为零分头赶到上海集结。”

“我赶到上海后,许抚台率领的官军主力已经被长毛击败,逃到了吴淞口,你们也已经被长毛包围在了这里。但我通过暗中观察,现你们不仅完全支撑得住,还打得比较轻松,同时长毛也死活不肯解除对你们的包围,猜到这里很可能是我军的弹药库所在,就没急着杀进来与你们会合,先是尽量的探听和了解长毛的军队情况,做好了一些必须的事前安排,然后我现长毛以修筑炮台为掩饰,秘密挖掘地道,担心你们不知情吃了大亏,这才用计突破长毛的阵地,杀进来给你们报信和帮忙。”

听完了周腾虎的自我介绍,性格稳重的邓嗣源有些将信将疑,如果不是周腾虎带来的江阴练勇中有两个是吴越当初留在江阴的技术教官,从没见过周腾虎的邓绍良恐怕连周腾虎的真实身份都会生出怀疑。但即便就算有吴军老兵可以证明周腾虎的身份,周腾虎也拿出了吴越亲手交给他的印信凭证,邓嗣源还是不敢完全放心,向周腾虎提出了一个重要问题,“周练官,你说你带了三个哨的兵力来增援上海,那你带进我们营地的,怎么只有一百四十多人?还有一半的兵力那里去了?”

“半个哨化装成百姓,继续潜伏在外面,给我们充当眼线和预备队。”周腾虎轻描淡写的回答道:“还有一个哨的兵力,我叫他们去加入长毛了,现在正潜伏在长毛军中。”

“加入长毛?潜伏在长毛军中?”邓嗣源这一惊非同小可,惊叫问道:“你就不怕他们被长毛甄别出来,白白送了他们的性命?”

“如果是换成别的长毛队伍,我当然怕。”周腾虎微笑着回答道:“但上海这些长毛我不怕,我通过暗中观察现,上海这些长毛匪只顾着拼命的拉人壮声势,一味的盲目扩军不仔细甄别士卒来历,军中成员复杂,互不相识者比比皆是,所以我让一个哨的练勇混进长毛贼军,实际上毫无危险,被长毛甄别现的可能极小。”

邓嗣源目瞪口呆,看着周腾虎愣,不知道周腾虎是在吹牛,还是真的疯狂到了这个地步敢把三分之以的兵力化整为零安插在敌人军中!而周腾虎的神情却比他的小舅子赵烈文还要镇定,微笑说道:“邓营官,别愣着了,快设地听寻找长毛的地道位置吧,不然的话,真让长毛把地道挖到了我们脚下,那我们的麻烦就大了。”

虽说对周腾虎的话还是有将信将疑,但是为了谨慎起见,邓嗣源还是立即着手挖掘深坑设置地听。而周腾虎指点了地听的设置方位,让他从江阴带来的练勇加入挖掘给邓嗣源部下帮忙后,又马上提出要参观吴军营地的工事情况,邓嗣源不是很放心,假意安排向导派了两个人盯着周腾虎,周腾虎也没拒绝,坦然接受。

周腾虎是个办事效率很快的人,半个多时辰后就重新回到了邓嗣源的面前,邓嗣源向他问起对吴军营防工事的看法时,周腾虎坦白答道:“很坚固,虽然小有瑕疵,却随时都可以弥补加固,算得上固若金汤。正面强攻,长毛几无得手的希望,坚持到吴大人亲率主力回援上海毫无问题。”

一手安排吴军兵工厂防御的邓嗣源露出得色,周腾虎却又说道:“但是邓营官,我认为我们绝不能一味的坚守待援,必须要想办法做点什么,为我们的主力多分担一些压力,这样吴大人带着主力回援上海的时候,可以打得轻松点。”

“想办法做点什么?”刚开始和周腾虎打交道的邓嗣源疑心又起,试探着问道:“有这个必要吗?”

“当然有。”周腾虎正色答道:“我们的主力是五个营两千五百人,北上勤王肯定有不小消耗,就算全回来加上我们也不过三千左右的兵力。长毛却有近三万之众,兵力几乎是我们的十倍,且坐拥上海城池,又有地利优势,正面交锋,我们就算能够获胜,付出的代价也必然不小。但我们如果能在主力回援之前做点什么事,打乱长毛的战术部署,消耗一些长毛的精锐战兵,那么我们的主力回到上海后,必然可以轻松许多。”

觉得周腾虎的话有点道理,可邓嗣源还是不肯掉以轻心,继续试探道:“那我们应该怎么做?主动出击,找机会干长毛一把?”

“邓营官开玩笑了。”周腾虎看出邓嗣源的试探,微笑说道:“我们有营地工事的保护,又有弹药充足的优势,只有傻了才会主动出击,去给长毛逐步削弱我们的机会。想消耗长毛军力,最好的办法就是诱敌来攻,想办法引诱长毛向我们的营地起强攻,然后我们凭借坚固的营防工事和充足的弹药,就可以用最小的代价消灭更多的长毛。”

“是个好办法。”邓嗣源倒是很希望太平军真来猛攻自军营地,便又问道:“周练官,那我们该如何诱敌来攻?”

“这个得容我细想,因地制宜随机应变才能想出好办法。”周腾虎一挥手,说道:“不过在这之前,我倒有一个好办法可以离间敌人,让长毛内部不和,生出矛盾,也露出破绽让我们可以伺机诱敌。”

邓嗣源一听大为动心,赶紧向周腾虎问起如何离间敌人,周腾虎则笑了笑,说道:“还记得我抓到那个长毛师帅张少强不?他身上就可以做个大文章,让长毛内部互相生出猜忌……。”

微笑着,周腾虎低声说出了自己刚想出来的馊主意,邓嗣源听了先是张口结舌,有些不敢相信世上竟然还有和吴越、赵烈文一样阴损狠毒的缺德货,然后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后,邓嗣源稍一盘算,赶紧又问道:“这么做有用吗?”

“绝对有用。”周腾虎自信的回答道:“我受命助守江阴,长期与无锡长毛对峙,对无锡长毛的内部情况多有了解,知道那个人的大概情况。此外刘丽川逆夺取上海,必然把上海视为他的个人所有,现在曾立昌逆贼率军来到上海,主客之间就算再是如何的克制忍让,在一些细节问题上也必然会出现矛盾冲突,我们只要这么做了,那些小矛盾小冲突,就很可能由小变大,变成隔阂和猜忌!”

盘算了片刻,觉得这么做既没有什么危险,就算失败也毫无损失,一旦成功却注定收获巨大,邓嗣源还是点了点头,说道:“好吧,就按周练官的主意办了试一试。”

…………

“换哨换哨!滚回去吃饭睡觉!”

粗野的叫唤声吵醒了已经昏昏睡去的太平军师帅张少强,被捆在柱子上的张少强悠悠醒来时,听到房门是吴军练勇在轮换岗哨,接着房门打开,两个吴军练勇举着火把走了进来,走近看了一眼见张少强捆在柱子上没什么动静,便顺手将火把插到旁边的墙壁上方便随时监视,然后便重新走了出去,其中一个练勇还骂骂咧咧的说道:“狗东西睡得还挺香,命比老子们还好。”

“是啊,白白浪费粮食,还要让我们不睡觉的盯着,上面怎么不一刀把这个狗长毛砍了?”

“听疯子说,这个狗长毛还有点用处,所以暂时不能杀他。”

“疯子?给邓营官当亲兵那个疯子?”

“嗯,就是那个疯子。谁起来,这个狗长毛也是倒霉,恐怕到死都不知道是谁把他卖了。”

“谁把他卖了?什么意思?这个狗长毛,不是周练官把他抓进来的吗?”

“是周练官把他抓进来的不假,但周练官和我们的弟兄,是靠谁帮忙摸到长毛阵地的近处,这个狗长毛就绝对想不到了。”

“是谁?谁帮我们的人摸到长毛阵地近处的?”

张少强打起精神细听这个答案时,开始那个大嗓门的吴军练勇还拒绝回答,但架不住同伴的一再追问,那吴军练勇才稍微压低了些声音,说道:“不能再告诉其他人,是无锡的大长毛徐耀,他其实是我们的人,专门在长毛军队里给我们传递消息,周练官他们的人,就是靠徐耀的掩护才摸到长毛阵地的外围突然动手,杀进来增援我们。”

“徐耀?就是脸上有块伤疤那个无锡大长毛徐耀?怎么可能是他?”

“怎么不可能?他看上了无锡另一个大长毛周立春的女儿,但周立春一直不肯答应,他为了那个女人就主动联系周练官暗中投降,给我们透露了不少重要的长毛军情。”

“****的!够狠,为了个女人还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这样的人靠不住,将来他就算加入了我们,我们也得防着点!”

“没办法,疯子说了,邓营官和周练官对那个徐耀也不是很喜欢,但那个****的又提供了一个更重要的情报,可以帮我们干掉长毛的大头头曾立昌,所以将来他肯定要过来,说不定还会封官。”

“什么情报这么重要?可以帮我们干掉长毛的大头头曾立昌?”

“也不能对外说,刘丽川那个****的不高兴长毛一过来就要上海城,觉得上海应该归他独霸天下,就在私底下到处联络松江太仓本地的长毛头头,想把曾立昌赶走,徐耀和周立春不是本地人吗,刘丽川就私下找了他们商量这件事。”

“好事啊!长毛如果起了内乱,不管是刘丽川干掉曾立昌,还是曾立昌弄死刘丽川,对我们来说,都是好事一件啊!”

再接下来,那两名吴军练勇谈论闲聊的事虽然都已经无关紧要,但不慎被擒的张少强却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心里翻过来倒过去的,都是同一个念头,“有没有什么办法?把这些重要消息送出去?有什么办法?有什么办法?”

一直被捆在柱子上,张少强当然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逃走,更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把这些重要情报送到太平军那边。然而张少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的清晨,天色刚亮,几个如狼似虎的吴军练勇就把他提溜出了牢房,还把他给直接提溜到了吴军兵工厂的大门前,押到门前面向太平军示众。

紧接着,又有一个打着小白旗的吴军练勇出营,到太平军的阵地前方大喊道:“对面的敌人,你们听好了,你们的师帅张少强就在这里,如果想把他救回去,就拿我们惠征惠大人和他的家人来换!不然的话,我们就一刀砍了这个张少强!省得浪费我们的粮食!”

“拿我换清妖的官员?”张少强心中一喜,虽然觉得万分的憋屈,但也忍不住生出了一线希望,盼望曾立昌和许宗扬能够答应吴军练勇的要求,让他能把那些重要消息带回太平军队伍中。

还别说,听到了吴军练勇提出的人质交换要求后,率军合围吴军兵工厂的许宗扬看在旧日情分上,还真有些心动,先是要求吴军练勇等待答复,然后马上派人去给曾立昌报信,请示曾立昌是否应该答应吴军练勇提出的要求。然而曾立昌闻报后却是勃然大怒,咆哮道:“不换!自己大意被清妖生擒活捉,还要我们拿一个重要俘虏去交换,做梦!”

“对,不能换!”一旁的刘丽川也迫不及待的说道:“那个惠征是清妖皇帝的岳父,听说他女儿在清妖皇帝的皇宫里还最得宠,这么重要的俘虏,怎么可能拿来交换?”

“曾丞相,请慎重考虑。”另一旁的总制黄生才赶紧提醒道:“张师帅是在湖南时就加入我们的老兄弟,又是许丞相的麾下爱将,军中旧卒颇多,如果断然拒绝交换,只怕许丞相会有想法,也会寒了我们老兄弟的心。”

曾立昌有些动摇,细一盘算现确实是这样,张少强无能大意被擒确实该死,但清军那边既然主动提出交换人质,自己如果断然拒绝,势必会让士卒觉得自己无情无义,于军心士气不利。所以又琢磨了片刻,先是问明抓到的惠征家眷有一妻一女和三个儿子,这才说道:“也罢,让许丞相告诉越小妖的妖兵,我们只拿清妖惠征的老婆和女儿换回张少强,惠征和他儿子不能交换。这么重要的俘虏,我们得押回天京去献与天王和东王。”

曾立昌的决定很快被快马送回前线,许宗扬赶紧派人手打白旗上前,到吴军营地的大门前大声表示太平军的态度。张少强听了又喜又忧,但又不敢说话,只能是赶紧悄悄去看邓嗣源的神色,心里不断祈祷,“答应,答应,一定要答应啊。”

张少强如果知道吴军的真正底限,就绝对不会这么担心了其实太平军那怕只是答应用慈禧的老娘或者慈禧的妹妹交换,邓嗣源和周腾虎也会毫不犹豫的把张少强交出去。这会听了太平军的答复,邓嗣源在喜出望外之余努力压住心中狂喜,又装模作样的和太平军使者讨价还价了两句,要求连同惠征一起交换。被太平军使者断然拒绝后,邓嗣源这才在周腾虎的指点下大声说道:“好,换就换!但我还有一个条件,你们必须要让惠大人知道他的女眷已经获救的消息,也告诉惠大人的一句,下次我们一定抓几个更够分量的去把他和他的公子换回来!”

邓嗣源的附加条件并不苛刻,太平军应诺后是否兑现吴军练勇也并不知道,所以急着换回部将的许宗扬连请示曾立昌的程序都免了,直接就一口答应,又与吴军练勇约定了在正午时分交换俘虏。

午时正,太平军很受信用的把惠征的老婆女儿押到阵前,开始许宗扬还担心出了名不要脸的吴军练勇会耍什么花招,结果让许宗扬松了口气的是,吴军练勇这次难得遵约守信了一把,很受规矩的把张少强押到了阵前,按照事前的约定同时释放手中的俘虏。结果惠征的妻子女儿刚脱自由,马上就哭哭啼啼的跑到吴军面前寻求保护,张少强也是赶紧飞奔回自家阵中,彼此都是顺利脱身。

带着死里逃生的狂喜飞奔回自军的工事后方,见到许宗扬时,张少强当然是马上就向许宗扬磕头道谢,感谢许宗扬的救命之恩。许宗扬则是直接一耳光抽在张少强脸上,接着一脚把张少强踢了一个四脚朝天,咆哮道:“蠢货!没用的东西!为了你,本丞相这一次是丢了大脸了!师帅你不用当了,一贬到底,从士兵重新干起!”

张少强不敢违令更不敢还手,只是赶紧的再次道谢,然后飞快对许宗扬说道:“许丞相,末将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向你单独禀报,请你恩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章 酝酿发酵

“蠢货!这是离间计!清妖挑拨离间我们和上海友军的关系,陷害我们天国的忠勇将士!两个妖兵随便说一说你就信了?蠢货!”

离间计最恶心人的地方就是难以破解,即便你怀疑这是离间计,甚至明白这就是离间计,但你除非是知道事实真相,或者是有着圣人一般的高尚品德,否则无论如何都会受到一定影响。所以许宗扬再是怎么的呵斥怒骂,最后还是把张少强派去了见曾立昌,把事情经过也向曾立昌做了禀报,结果和许宗扬一样,曾立昌也是马上破口大骂:

“蠢货!这明明就是清妖的故意安排,你没读过书,蒋干盗书的戏总该看过把?被清妖抓了还能听到这么重要的军情,世上那有这么巧的事?”

骂归骂,但细一盘算后,曾立昌还是觉得有点不放心,便随手派了一个人去暗中调查关于徐耀的情况,结果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无锡太平军旅帅周立春的麾下,确实有一个叫做徐耀的卒长(职位仅次旅帅),这个徐耀的脸上确实有一道疤痕,同时徐耀对周立春女儿的爱慕在无锡太平军的军中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周立春也确实一直没有答应徐耀和他女儿的婚事。

细节如此精确,曾立昌心中难免大为生疑,除了派人严密监视徐耀外,也开始悄悄留心关于刘丽川的情况。结果有缝的鸡蛋最怕苍蝇盯,曾立昌的人只是稍微查了一下,马上就现刘丽川确实与松江本地的太平军将领过往频繁,差不多每天都要聚在一起喝酒吃肉,拉帮结派的迹象十分明显虽然这只是刘丽川的帮会老大本性。

曾立昌疑心更生的时候,太平军的地道也已经被吴军练勇的地听现,生性狠毒的周腾虎立即指挥练勇在太平军地道上方埋设炸药,引爆后地道坍塌,活埋了二十几名太平军地营士兵。曾立昌闻报既是心疼又是愤怒,立即召集麾下众将重新讨论攻坚战术,决心无论如何都要干掉吴军弹药库,让吴军主力就算回师上海也没有弹药可以补充。

负责包围吴军兵工厂的许宗扬最后一个抵达会场,进帐后,许宗扬还把一道书信递到了曾立昌的面前,说道:“曾丞相,这是清妖昨天晚上用箭射进我们阵地的书信。”

“说了什么?”曾立昌一边接信一边随口问道。

许宗扬不答,只是让曾立昌自己看,结果曾立昌一看就火大了,原来这道书信的收信人竟然是刘丽川,内容则是吴军方面听说刘丽川在太平军中饱受欺凌,麾下将士也与曾立昌的部下相处极不愉快,力劝刘丽川浪子回头,干掉曾立昌和许宗扬将功折罪,重新回到大清朝廷温暖而又宽阔的怀抱请功受赏。在书信的最后,写信的人还给刘丽川出了一个绝对可行的好主意,那就是建议刘丽川利用太平军驻扎城外的机会,以举行宴会之名把曾立昌和许宗扬骗进城里,或是下毒或是关门打狗直接干掉,然后就可以躺着享受数之不尽的荣华富贵了。

曾立昌看得火大的时候,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重点陷害对象的周立春却还在旁边好奇的问道:“曾丞相,清妖在书信上说了什么?”

不愿意节外生枝,曾立昌把那道书信直接撕成了碎片,摇头说道:“没什么,全是胡说八道,不说也罢,谈正事吧。妖兵现了我们的地道,我们用地道炸毁越小妖的弹药库已经不大可能了,但是为了抵御清妖的反扑,本丞相还是继续起进攻,杀入妖巢内部,能缴获越小妖库存的枪支弹药当然最好,不能缴获也得一把火烧掉!”

“曾丞相,清妖守卫严密,火力又强,正面强攻,我们把握恐怕不大啊?”刘丽川很逞能的问道。

“把握不大也得打!”曾立昌斩钉截铁,又说道:“我的计划是,不分昼夜的接连攻打,让各军各营轮流上阵,让越小妖的妖兵没有休息的时间和机会,疲惫不堪露出破绽,然后一举破敌!”

“这样打,我们的伤亡肯定不小啊!”刘丽川夸张的惊叫道。

“总比拿不下越小妖的弹药库强!”曾立昌没好气的大声说道:“如果做不到这点,等越小妖带着他的妖兵主力回到上海,救出他被困的妖兵,补充了弹药,那我们的伤亡只会是现在的十倍!几十倍!”

刘丽川装模作样的点头,还称赞了一句曾丞相英明,然而曾立昌接下来的调兵遣将就让刘丽川的脸色开始白了曾立昌既然要刘丽川麾下的军队也参加战斗,还要承担其中三分之二的作战任务不过这也不奇怪,刘丽川招揽到的乌合之众最多,不让这些乌合之众当炮灰,难道要太平军的精锐去挡吴军练勇的子弹啊?

心惊肉跳之下,刘丽川赶紧表示抗议,说道:“曾丞相,每个时辰向清妖的弹药库起一次进攻,一天十二次,怎么我的人一天要打八次?”

“刘检点,你的兵力多,当然得多打几仗。”曾立昌答道:“而且你的人只是负责打佯攻,伤亡不会太大,真有战机出现,我的麾下兵马就会马上起真正的强攻,那伤亡才叫大。”

说罢,曾立昌也不给刘丽川继续辩解的机会,又一指同在帐中的周立春,说道:“周旅帅,你率领麾下兵马充当第一天的突击队,听从许丞相的指挥,一有机会,马上向清妖营地起强攻!”

“怎么是我?”周立春心中叫苦,可是又不敢违抗命令,只能是乖乖的抱拳遵令。同时周立春也全然没有注意到,曾立昌在下达命令后,又和许宗扬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色。

经过一番紧锣密鼓的准备后,当天下午三点左右,在二十余门轻重火炮的炮击掩护下,太平军向吴军兵工厂起了正面进攻,一次出动八百余人分为四队,同时从四个方向攻打吴军兵工厂。而担任的轮进攻任务的不是别人,就是刘丽川麾下的小刀会起义军。

第一次进攻理所当然的遭到了失败,弹药充足的吴军练勇守卫严密,刘丽川的人连摸到工厂围墙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吴军练勇轻松击退。同时太平军的火炮轰击也没收到多少效果,吴军练勇是躲在经过加固的围墙后开枪,预备队也是在地下工事中休息,太平军打出的实心炮弹除了把围墙打得千疮百孔和摧毁了一些厂中房屋外,对吴军练勇几乎都没有造成什么有效杀伤。

必须提及的是,刘丽川的人在战场上表现也十分精彩,跑到距离吴军阵地两百米外就全部趴在了地上,大声吆喝着拿土枪抬枪火绳枪对吴军阵地乱打,白白浪费火药还连吴军练勇的一根毫毛都碰不到。

对此,吴军练勇当然是打得十分轻松自在,从敌人出兵规模分析出太平军是想用疲兵之计,周腾虎也马上建议邓嗣源只派哨兵轮流监视敌人动向,让作战主力就地休息,尽可能的节约体力。而太平军负责指挥战斗的许宗扬却对刘军士兵的表现万分不满,大骂着逼迫刘军士兵尽量靠近吴军阵地,迫使吴军练勇开枪迎战消耗敌人体力。

矛盾自然开始出现,刘丽川的部下不愿上前白白送死,给吴军练勇的米尼枪一一点名狙杀,许宗扬则指望他们尽量上前向吴军练勇施加真正压力,各自的立场截然相反,根本不可调和,互相之间自然也就生出了不满,就象陈年老酒一样,酒曲菌开始逐渐酵。

真正对吴军形成威胁的还是在黄昏时,轮换正牌太平军起进攻时,勇敢坚毅的太平军将士以单薄的盾牌遮挡子弹,直接冲到距离吴军阵地五六十米处,然后一边开枪一边迅挖掘单人掩体。见此情景,邓嗣源虽然立即下令起全面反击,结果周腾虎却拦住了邓嗣源,说道:“不急,给敌人一点希望,引诱他们现在就出动攻坚突击队,不然的话,长毛到了夜里才力,我们只会更难打。”

不出周腾虎所料,看到自军士兵已经在吴军阵地西面挖掘出了大量的单兵掩体后,觉得战机出现的曾立昌果断派遣突击队上前,猛攻看似已经出现机会的西线,可惜当周立春带着突击队杀到近处时,蓄势已久的吴军练勇突然群起开枪,从围墙射击孔打出大量子弹,同时还使出了掷弹筒这个大杀器,眨眼间就把周立春军打得死伤惨重,再怎么冲锋力都难以摸到围墙的墙面,最后只能是狼狈退走,留下满地的尸体和重伤员。

周腾虎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太平军才刚撤走,十来个江阴练勇马上越墙而出,跑到战场上寻找重伤未死的太平军士兵,也很快就给周腾虎抓了三个还能说话的回来。周腾虎见了大喜,赶紧让练勇给这三个俘虏包扎上药,给水给饭收买他们,然后套取口供。

周立春麾下的士兵几乎全是苏南本地人,斗争意志远不及太平军老兵那么的坚定,被同伴抛弃又获得了吴军善待,自然很快就投降招供。而当周腾虎问得他们都是周立春部下还有一个是徐耀的直系部下时,当然更是欢喜不胜,脑袋里缺德得冒烟的馊主意一个接一个的往外冒…………

与此同时,许宗扬当然也看到了吴军练勇抓走自军重伤员的情况,虽然很是不解吴军练勇的用意,但许宗扬还是生出警惕,马上命令自军士兵加强对吴军兵工厂的监视,提防吴军又出花招。结果也不出所料,到了天色全黑时,之前被抓走的三个俘虏果然被吴军练勇放了出来,互相搀扶着一瘸一拐的回到了太平军阵地。

再接下来,那三个倒霉的俘虏自然马上就被押到了许宗扬面前,许宗扬问起他被释放的原因时,三个俘虏都如实回答道:“清妖让小的们回来告诉其他弟兄,叫我们别给天国卖命了,天国的老爷只顾自己享受,不管士兵的死活,给天国卖命没意思。清妖还要小的们告诉其他弟兄,在战场上只要投降就可以活命,他们绝不杀俘虏,抓到后也马上释放,我们三个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很常见的慢敌之计,为了动摇和涣散敌人的军心士气,太平军也没少用过这样的招数。但是为了谨慎起见,许宗扬还是命令士兵搜查那三个俘虏的身体,结果事实证明许宗扬的决定无比英明在一个俘虏的鞋子里,果然找到了一张小纸条!

小纸条上只有一句话,‘告诉刘丽川,说长毛是想借刀杀人,故意削弱他的实力。’

很短的一句话,但也是许宗扬最为痛恨的一句话,愤怒之下,许宗扬立即追问那个倒霉俘虏纸条的来历,准备交给什么人?那俘虏则大声喊冤,是他也不知道这纸条上从那里来的,更不知道应该交给什么人,许宗扬那里肯信,一再追问的同时还下令动刑。

这时,收到消息的周立春和刘丽川副手陈阿林也来到了现场,得知事情真相,又看到了那张纸条上的内容,陈阿林当然是脸色一变,周立春则是暴跳如雷,亲自揪起那个隶属于他的部下喝问,“说,清妖要你把这张纸条交给谁?交给谁?!”

“冤枉,冤枉啊!”那倒霉俘虏继续喊冤,“周旅帅,小的不知道这张纸条是那里来的,清妖没让我交给谁,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放进我的鞋子里的啊!”

周立春当然也不相信,一个劲只是追问,而那俘虏继续喊冤时,旁边的许宗扬突然想起了一个重要问题,忙问道:“谁是你的卒长?!”

“徐耀。”那倒霉俘虏老实回答。

“果然是他。”许宗扬脸色一变,忙喝道:“来人,把他押去见曾丞相,告诉曾丞相,说他是徐耀的部下。”

亲兵按令把那哭着喊冤的倒霉俘虏押走后,许宗扬还又转向了周立春问道:“周旅帅,徐耀这个人怎么样?把他的出身来历说一说,越详细越好。”

周立春满头雾水,不明白许宗扬为什么这样关心徐耀,但还是按照要求大概介绍了一番徐耀的情况,说徐耀原先是嘉定起义军的将领,青浦起义被吴越镇压后就跟了自己,一直表现得很不错。许宗扬则是耐心倾听,突然又问道:“周旅帅,听说徐耀很喜欢你女儿,但几次向你求亲都被你拒绝了,是不是这样?”

周立春更糊涂了,但还是老实答道:“有这事,其实我挺喜欢这个小伙子,也想让他做我女婿,但我女儿死活不答应,所以我也没办法。”

细节完全相符,许宗扬心里难免更是狐疑,但是没有真凭实据,许宗扬也不可能直接一刀把徐耀砍了永除后患。再细一盘算后,许宗扬只能是这么说道:“三更时我们再向清妖阵地起一次强攻,让徐耀率军打主攻。”

疲兵之计才刚开始,在吴军练勇体力还十分充足的情况下,太平军在三更时起的进攻理所当然又遭到了失败。不过也还好,汲取了青浦那一战的教训,徐耀也没敢再象以前那样傻乎乎的冲在最前面送死,而是一直躲在士卒中间开枪,最后也是毫无伤的逃了回来。

即便如此,在撤回了太平军阵地后,徐耀还是满肚子火气的向友军抱怨,说道:“简直就是瞎打,清妖的弹药那么充足,又有围墙可以挡子弹,我们再怎么冲有什么屁用?白白送死!”

让徐耀意外的是,他说完了这番抱怨的话后,还没来得及洗去脸上的汗水灰尘,许宗扬就已经派人来要他去拜见了,官职与许宗扬差着一大截的徐耀满头雾水的从命,周立春也觉得奇怪,便也跟上了徐耀一起过来。接着当见到许宗扬时,许宗扬直接了当的向徐耀问道:“听说你对刘检点的士卒说,我们的进攻是白白送死,有没有这事?”

徐耀张口结舌,半晌才点了点头,拱手说道:“末将该死,末将回来的时候,是说过这话。”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有什么目的?”许宗扬追问道。

“末将没什么意思,也没什么目的。”徐耀赶紧摇头,说道:“末将不过是仗打输了,说了一句气话。末将该死,末将有罪,请许丞相宽恕。”

周立春也赶紧给徐耀帮腔解释,还装模作样的呵斥了爱将徐耀几句,许宗扬则根本懒得理会周立春,一双鹰隼一般的眼睛只是紧紧盯着徐耀的伤疤脸,徐耀被许宗扬的锐利眼神盯得心慌意乱,不受控制的流露出了恐惧之色。许宗扬见了心中难免更是狐疑,突然问道:“周练官是谁?”

“周练官是谁?”徐耀晕头转向,半晌才回过神来,说道:“许丞相,你说的周练官,该不会是江阴那个周腾虎吧?我知道清妖的练官姓周的,就只有他一个。”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许宗扬又追问道。

“没什么关系。”徐耀赶紧摇头,说道:“末将从没见过他,只是在横塘一带和他的妖兵打过一仗,他的妖兵挺厉害,那一仗我们输了。”

没有现任何的破绽,许宗扬只能是挥手让周立春和徐耀离开,疑心也始终未解,还在心里说道:“谨慎起见,最好还是把这个徐耀调出上海。对了,吴淞口那边的清妖也需要军队监视,干脆让曾丞相把周立春这支军队调去吴淞口。”

许宗扬在这里疑窦丛生,但他绝对不知道的是,徐耀在和周立春返回自军阵地的路上,奇怪许宗扬为什么要问这么多古怪问题的同时,又突然想起了一个重要问题,忙向周立春说道:“周大叔,不对啊,怎么我随便在外人面前的抱怨了一句,马上就被许丞相给知道了?”

得徐耀提醒,周立春也同样想起了这个重要问题,下意识的张望前后左右时,周立春和徐耀又同时现,他们的身后,正有两个鬼鬼祟祟的黑影跟随…………

“怎么有人暗中跟踪我们?难道是许丞相派来的?”

周立春和徐耀生出这个疑问的时候,陈阿林也已经把那张小纸条的内容派人送回了上海,送到了刘丽川的面前,刘丽川听完后报告沉默不语,半晌才在心里说道:“曾立昌该不会真想故意削弱我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一章 阿拉不打阿拉

因为刘丽川部下的出工不出力,太平军的疲兵之计收效甚微,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真正迫使吴军练勇花力气作战的战斗只有两次,还两次都是靠许宗扬的军队舍命冲锋,杀到吴军阵地近处为突击队创造出进攻机会。许宗扬部因此伤亡不小,担任突击队的周立春部更是伤亡惨重,相反倒是出战次数最多的刘丽川部贪生怕死拣了便宜,死伤反而最少。

对于这些情况,太平军的主帅曾立昌当然是万分不满,第二天一大早就亲临前沿阵地,把刘丽川派来的副手陈阿林骂了一个狗血淋头,逼着刘丽川军当着他的面又向吴军阵地起了一次进攻。结果陈阿林虽然忍气吞声的领命出战,但他麾下的士卒却依然只是冲到两百米附近就趴下开枪,不管陈阿林在后方如何的辱骂驱逐,就是不肯再前进一步,对面的吴军练勇则是连枪都懒得开,只有几个哨兵拿着米尼枪在围墙后练枪法,寥寥几人就把两百余刘军士兵打得不敢抬头。

见此情景,在后方观战的曾立昌当然是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干脆派人进城去把刘丽川也请来欣赏刘军士卒的精彩表演,期间曾立昌又把周立春叫到了面前,向周立春问起昨天的损失情况,周立春如实答道:“回曾丞相,死了两百七十八人,重伤三十三,轻伤无数。”

“损失这么大?”曾立昌露出惊讶神情,然后又叹了口气,说道:“辛苦你了,让你伤亡这么大,这样吧,你从现在开始就不必再担任突击队的任务,带着你的弟兄撤下去休息吧,另外本丞相再从新招募的士兵中挑选三百个身强力壮的给你补充。”

早就不想白白送死的周立春一听大喜,赶紧向曾立昌连连道谢,谁曾想曾立昌又微笑着说道:“对了,刘旅帅,闸北那一带没什么战事,干脆你带着本部人马移驻到闸北去立营,安心休整,也顺便替我们监视吴淞口清妖。”

“曾丞相,你让末将移驻闸北?”

周立春脸都白了吴凇江北岸的闸北那一带现在是没什么战事不假,但那里不但是与吴淞口清军对峙的前沿阵地,还是清军南下反攻上海的必经之路,不管是长江上游的清军东下增援,还是吴越率军从北方回援上海,只要是走6路就必然要经过闸北,驻扎到了那里将来有什么结果,周立春用脚指头思考也能知道!

“对,那里现在比较安全,正适合你的军队休整。”曾立昌点头,又一挥手,用不容置辩的语气说道:“不必谢了,快去吧。”

“不必谢?”周立春掐死曾立昌的心都有,心说老子是怎么招你惹你了?暗中派人跟踪监视我就算了,我刚死了这么多嫡系,马上又把我推到北线去抵挡清妖主力,你是铁了心想借清妖的手干掉我啊?

周立春磨蹭着不肯领命的时候,陈阿林派上前去的刘军士卒已经败退了下来,知道曾立昌肯定又要大雷霆,陈阿林干脆装做重整军队躲在军队里不出来,曾立昌也没派人去叫他,只是脸色难看的等待刘丽川到来。然而就在这时候,吴军阵地那边却有了新的动静几个练勇用绳索从围墙顶端下来,拿刷子蘸了白色颜料,开始在被炮弹子弹打得千疮百孔的兵工厂围墙上写起了字。

太平军中没有一个人知道吴军练勇是想做什么,包括曾立昌和许宗扬也是如此,好奇之下,太平军也没急着起进攻阻止,只是耐心看着吴军练勇玩花样。然而当吴军练勇书写的六个大字逐渐成形后,曾立昌和许宗扬就开始后悔了。

“阿拉不打阿拉?”

“阿拉不打阿拉!妖兵写的六个字是阿拉不打阿拉!”

几个拿着单筒望远镜的太平军苏南本地将领轻轻念出了吴军练勇写的六个人高大字,尽管这些将领都没有大声宣扬动摇军心,涣散士气,但很快的,吴军阵地中就突然响起了数百人的整齐喊叫声,“阿拉不打阿拉!阿拉不打阿拉!”

还从没遇到过这么恶毒无耻的离间计,曾立昌和许宗扬鼻子快要气歪的时候,头上包着红头巾的刘丽川终于骑着马来到了现场,用望远镜看到吴军练勇刚写成的那六个大字后,刘丽川还十分夸张的惊叫道:“阿拉不打阿拉?狗清妖,真不要脸啊,这么无耻的话,他们也写得出来喊得出来?”

脸色十分难看的与刘丽川见了面,曾立昌先是把刘军士卒在战场上的精彩表现对刘丽川大概说了,然后又说道:“刘检点,本丞相知道这肯定不是你的意思,但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如果在越小妖的主力回军前不能拿他的弹药库,会有什么后果想必就不用再罗嗦了。现在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你说该怎么办吧。”

眨巴眨巴了两下眼睛,刘丽川突然一耳光抽在了陈阿林的脸上,又一脚把陈阿林踹在了地上,咆哮道:“再去冲!不管付出多少代价,都要给我冲到清妖的阵地近处,临阵逃脱者,立斩!再有,派人去给潘起亮传令,叫他把本部人马带来参战!”

一声不吭的从地上爬了起来,陈阿林还真组织了军队又向吴军阵地起了一次冲锋,还专门安排了督战队在后面守着,逼着士卒只许前进不许后退,结果这一手也勉强起到了一点效果,在督战队黑洞洞的枪口威胁下,衣衫褴褛的刘军士卒还真有一些人冲到了吴军阵地的近处,躲进了太平军士卒此前所挖掘的单兵掩体后开枪,但更多的刘军士卒却依然还是畏敌不前,几个胆怯过甚的士兵还干脆向没有督战队的两翼逃命,被太平军士兵拦住后,那些士卒还哭着喊道:“阿拉不打阿拉!我们不当兵了,不当兵打阿拉自己人了!”结果太平军士兵毫不犹豫的把这几个逃兵砍死后,战场上的本地籍士卒也士气滑滑的直线下降。

看到这些情况,刘丽川脸上不但没有半点羞愧神色,相反还主动转向曾立昌说道:“曾丞相,末将的人已经冲上去了,下面是不是该你的军队上了?”

脸色铁青的看看前方能够对吴军阵地形成威胁的寥寥数人,又看了一眼得意洋洋的刘丽川,暗骂了一句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曾立昌还是命令许宗扬组织突击队起了一次进攻,然并卵,在吴军练勇密集的火力面前,正牌太平军的冲锋还是没能收到多少作用,同样是被吴军练勇的击针枪打得伤亡惨重,唯一一次集群冲锋,也被吴军练勇用手雷弹打退,死伤远在刘军之上。

也不能说完全毫无收获,看到刘军士兵能够在单兵掩体后长期坚持后,曾立昌麾下的总制白邡林突然灵机一动,向曾立昌建议道:“丞相,妖兵最厉害的是洋枪多子弹足,我们正面强攻只是给他们当靶子打,但妖兵的子弹不能拐弯只能直射,既然如此,我们何不挖掘‘之’字形壕沟靠近妖兵阵地,然后在妖兵阵地的五十步外挖掘一条壕沟四面包围妖兵阵地,这么一来,我们的军队就可以走壕沟向前方投入兵力,一有机会就起突击,没机会就退回壕沟中避弹,远比直接硬攻强啊?”

稍一琢磨,曾立昌马上就是大喜过望,鼓掌说道:“好主意,就这么办!”

说罢,曾立昌还又转向了刘丽川,说道:“刘检点,挖壕沟的事交给你,打突击由我军负责,如何?”

盘算了一下,觉得这么做虽然让自军士兵辛苦点,但胜在安全伤亡小,刘丽川立即一口答应。当下太平军立即依计行事,迅勘探了地形决定挖掘六条壕沟向吴军阵地逼近,然后在刘丽川的亲自指挥下,刘军士兵还真开始了土工挖掘。

在围墙后看到太平军大力挖掘壕沟,开始邓嗣源还有些不明白敌人的目的和打算,然而当看到太平军的壕沟曲折着逐渐向自军阵地逼近时,邓嗣源很快恍然大悟,也赶紧找到了正带着无锡练勇在做一些手工活的周腾虎,向他请教对策。

“想不到长毛也有点脑子,还能想出这样的好办法。”周腾虎一边埋头在一张小纸条上写着什么,一边头也不抬的说道:“但没事,别忘了我们还有手雷弹和掷弹筒,都是对付长毛壕沟的利器,就算长毛可以不惜代价的日夜挖掘,我们起码也能让他们付出惨重代价,然后再另外想办法破解他们的壕沟战术。”

邓嗣源不放心的点点头,又看到周腾虎拿着洋人的钢笔在小字条上写着阿拉伯数字时,跟着吴越吃过见过的邓嗣源便疑惑问道:“周练官,你写这些洋人数字做什么?”

“给外面送消息。”周腾虎向旁边正在做手工活的江阴练勇一努嘴,说道:“看到没有,他们正在做孔明灯,晚上把这些小纸条系在孔明灯上点火放出去,我布置在外面的江阴练勇只要拣到一个,就能知道我的命令了。”

惊讶的看看那些孔明灯,又看看周腾虎手里写着阿拉伯数字的纸条,邓嗣源更是不解,又问道:“周练官,这些数字是你的命令?我怎么看不懂?”

“你如果看得懂,那我们的麻烦就大了。”周腾虎笑着说道:“这些数字只有我留在外面的副手周培看得懂,他手里有一本书,我写的数字是第几就是第几个字,然后在把这些字连在一起就能变成我的命令。这么一来,就算长毛拣到我们的孔明灯,也看不懂我对外面说了什么。”

“好办法啊!”邓绍良一听大喜了,道:“这么精妙的办法,周练官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不是我想出来的,是宋朝的时候就已经有这个办法了。”周腾虎笑笑,说道:“我只不过是稍微做了一些改进,可以转达更复杂的命令。”

“那你对外面的练勇下达什么命令?”邓嗣源赶紧又问。

周腾虎又笑了笑,答道:“冒充刘丽川部下,杀外来长毛!”

…………

太平军的壕沟攻坚战术只是开始顺利,然而随着壕沟的逐渐靠近吴军阵地,阻力逐渐开始来了,吴军练勇以掷弹筒尽量瞄准壕沟射,即便精度很差也能蒙中几炮,而只要有一炮打进壕沟,马上就是一片腥风血雨,血肉横飞,炸得正在卖力挖掘的刘军士兵鬼哭狼嚎,死伤惨重,进度大为放缓。而在后面督工的刘丽川又扛不住许宗扬的压力,一再催促自军士兵加快挖掘,导致舍命挖壕的刘军士兵怨声载道,对外来的强横客人怨气更生。

刘军更大的噩梦还在后面,天色入夜后,吴军练勇6续下墙借着夜色掩护摸到壕沟近处,突然把手雷弹扔进壕沟中,炸得刘军练勇更是哭喊震天,死伤更加惨重。受命担任挖掘工作的潘起亮承担不起这么巨大的伤亡,只能是赶紧跑回太平军阵地,要求停止挖掘,等白天视野开阔时再继续工作。

考虑到吴军练勇的手雷威胁,同时也不能对上海友军逼迫过甚,许宗扬终究还是同意了潘起亮的要求,然而就在刘军士兵欢呼雀跃的时候,吴军阵地中却突然升起了数十盏孔明灯,随着夜风直接飘向北面开阔处,许宗扬心知有异,赶紧派人去跟踪那些孔明灯尽量收集,然后很快的,十几张写满阿拉伯数字的小纸条就送到了许宗扬的面前。

无论许宗扬还是曾立昌都看不懂阿拉伯数字,个别已经加入太平军的西方流浪汉倒是看得懂,可是却不明白其中的含义。再细一琢磨后,曾立昌和许宗扬又很快得出了一个正确结论吴军练勇很可能是在向外界传递某种重要消息!但具体传递什么重要消息,曾立昌和许宗扬就不得而知了。

太平军统率层绞尽脑汁都破解不了吴军密码的时候,新的意外却又突然出现黎明时,先是报告有一个曾立昌的麾下士兵在营外被人杀害,然后又有一个被左轮枪打成重伤的太平军士兵被抬到了曾立昌的面前。曾立昌赶紧向他问起凶手为谁时,那气息奄奄的士兵呻吟着答道:“是陈阿林的人,他说他是陈阿林的部下,有话要对我说,然后乘我不注意,就突然对我开了一枪。”

“你确定他是陈阿林的部下?”曾立昌赶紧又问道。

那腹部中枪的太平军士兵艰难点头,声音微弱的说道:“他说的是本地口音,打了我以后,还是看我们还敢不敢欺负松江本地人。”

“是有人冒充了挑拨离间,还是真的是刘丽川的人干的?”

曾立昌心中出现这样的疑问,有心想和之前一样把这事按下去,避免与上海友军生冲突,可是麾下士兵被刘丽川士卒打死打伤的消息已经逐渐开始传开,如果不尽快查清楚真相,找出真正的凶手,后果肯定更难预料。所以思虑再三,曾立昌还是咬着牙齿下达命令,让刘丽川和陈阿林一起来这里与自己见面。

还别说,当曾立昌向刘丽川和陈阿林直接说明召见他们的原因后,知道自己麾下的将领士卒是什么德行,还算有点自知之明的刘丽川果断没有直接喊冤叫屈,只是斜眼去偷看陈阿林的神情反应。而陈阿林也非常争气,眼珠子只是稍微转了转,马上就张牙舞爪的大吼大叫,“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的部下怎么可能偷袭天国的友军?这是陷害!这是栽赃陷害!”

嘴上吼叫,陈阿林心里却在暗骂,“干!那个蠢货干的好事?动手也不干脆利落,居然留下活口,这不是给老子找麻烦么?”

很能察言观色的曾立昌一直在密切观察着陈阿林的反应,又说道:“陈师帅,本丞相也怀疑这很可能是别人的栽赃陷害,但是这件事太大,不查一个水落石出不行。还好,动手的人用的是洋人左轮枪,这种枪在我们军中非常少见,告诉我你的部下都有谁装备了左轮枪,本丞相派人一一排查,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曾立昌这个建议当然是一个好得不能再好的好主意,陈阿林如果乖乖配合的话,不要说很快就能洗清所有嫌疑,就是乘机揪出真正的凶手也不是毫无希望。但是没办法,陈阿林对他麾下那些豺狼虎豹实在是没什么信心,怕担责任更怕惹火烧身,所以陈阿林也就打了个哈哈,说道:“曾丞相,实在对不住,兄弟是个粗人,没注意过这样的细节,真不知道我的手下有那些装备了左轮枪。不过没事,兄弟这就回去看一看,看有谁装备了左轮枪,把名单统计出来请你一一排查。”

“好主意!”刘丽川拍腿叫好,迫不及待的说道:“曾丞相,末将这就和陈兄弟回去盘查,一定尽快给你答复,一定尽快。曾丞相你忙,我们先告辞了。”

说罢,刘丽川也不等曾立昌答复,马上拉起陈阿林就往外走,陈阿林自然是就势跟上,随着刘丽川脚步不停的直接出帐,留下曾立昌在帐中张口结舌,半晌才回过神来,暗道:“这两个家伙怎么就不想想?他们这么做,本丞相怎么可能还查得清楚事实的真相?他们是没脑子?还是故意……?”

“如果他们是故意包庇,那岂不是……?”

盘算到了这里,还算识大体顾大局的曾立昌摇了摇脑袋,努力把那个可怕的假设排除出脑外,只是在心里说道:“为了谨慎起见,本丞相最好还是尽快安排一支嫡系进驻上海城内,这样不管是清妖大军来袭,还是越小妖的主力回援,本丞相都有进退的余地。不然的话,到时候刘丽川一旦不许本丞相的大军进城,那么……。”

同一时间,刘丽川也在陈阿林的耳边叮嘱道:“叫你那些装备了左轮枪部下的先准备好口供,找好不在场的人证物证,是谁干的不要紧,别让曾立昌那边的人查出来就行!”(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二章 前功尽弃

曾立昌调查自军士兵遇害一案的时候,许宗扬这边也开始继续挖掘壕沟,深知壕沟战术对自军阵地的威胁,吴军练勇也马上做出了强硬还击,先是掷弹筒又打了几炮现命中狗内困难,为了节约宝贵的炮弹,周腾虎干脆把自己带来的江阴练勇派了出去起突袭。

突袭的效果好得让周腾虎都有些意外,突然出阵的江阴练勇冲到近处才刚往壕沟里扔出几枚手雷弹,马上就把正在土工作业的敌人炸得血肉横飞,江阴练勇再端着刺刀杀进壕沟时,又把已经被炸乱的敌人捅得抱头鼠窜,轻而易举的就打退了掘壕敌人,并且追杀出大段距离,最后还是太平军集结精锐起反扑,江阴练勇才沿着壕沟迅撤回吴军阵地。

战事顺利得让周腾虎都有些怀疑这是太平军的诱敌之计,不过详细审问了江阴练勇抓回来的一个俘虏后,周腾虎这才知道事情真相负责土工作业的是刘丽川军,装备比较差单兵素质弱打仗全靠人数吓人,干重活牢骚满腹士气也不高,所以在考验单兵战斗力的狭窄空间里作战才这么不堪一击。同时从俘虏口中,周腾虎还问到了壕沟挖成后将由太平军曾立昌部承担作战任务的重要消息。

现了这些情况,周腾虎大喜下马上找到邓嗣源,建议让吴军练勇以队为单位轮流出击,袭击太平军尚未完工的六条壕沟。邓嗣源则有些犹豫,说道:“弢甫先生,这么做是不是冒险了点?且不说这么做会浪费我们士卒的体力,给敌人逐渐削弱我们的机会,就算我们不去考虑这些,把刘丽川麾下那些乌合之众杀得再多又有什么用?”

“谁说没有用?”周腾虎反问,又说道:“乱世之中兵为王,有兵马在手说话才能硬气,刘丽川那帮人再是怎么的草菅人命,也知道麾下士兵越多越好的道理,我们把他们的兵杀得多了,他们能不对外地长毛生出怨气?今天外来的长毛又想把他们推在前面当挡箭牌,他们还能继续乐意?”

迟疑再三,邓嗣源还是决定再尝试一下,而当正牌子的吴军练勇以队为单位灵活出击,不断袭击太平军正在挖掘的六条壕沟时,确实也付出了一些死伤代价,然而刘丽川的部下死伤却更加惨重,半个白天多点时间就被吴军练勇打死炸死两三百人,掘壕度也更加缓慢,再到后来干脆完全停止死伤太多,刘丽川部将潘起亮既不情愿,也很难再逼迫他的士卒进入壕沟继续挖掘了。

扯了不少时间的皮,许宗扬这才决定派出精锐保护刘军士兵挖掘壕沟,结果擅长近身战的太平军士兵也靠着壕沟内的狭窄空间,打退了一次吴军练勇的进攻。周腾虎闻报猜到太平军定然已经把精兵和辅兵混合使用,便立即对邓嗣源说道:“长毛出动精兵了,我们用不着再去拿将士性命冒险,让长毛挖去吧,反正壕沟挖成了以后是由外地长毛负责打主攻,我们正好多杀一些长毛精锐,为我们的主力减轻压力。”

靠着吴军练勇的有意放纵,也靠着正牌太平军精锐的保护,傍晚时,刘军士兵终于还是把壕沟挖到了距离吴军阵地五十米处,并且连夜向左右挖掘连通,计划当夜就能把工程竣工。消息报告到上海城外的太平军主力营地时,曾立昌大为欢喜,赶紧连夜召开作战会议,调兵遣将安排第二天的进攻。

直属于曾立昌的太平军众将才刚到齐,曾立昌才刚把壕沟即将竣工的好消息宣布,还没等太平军诸将出欢呼,不曾想一个传令兵却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跑到了曾立昌部将晏仲武的旁边耳语了几句,晏仲武也马上变了脸色,吼叫问道:“是谁干的?”

“不知道,只知道是洋短枪打死的。”

传令兵摇着头如实回答,曾立昌惊问晏仲武怒的原因时,晏仲武答道:“禀丞相,适才末将的亲兵来报,说末将派出营地门前的哨兵被人偷袭打死,用的是洋短枪。”

“开枪的人抓住没有?”曾立昌大怒问道。

“打完就跑了,没抓住。”晏仲武答道:“只是听到有人喊,叫广西狗滚出上海。”

曾立昌的脸色变了,刚想下令全力搜捕凶手,谁知嘴巴才刚张开,就又有一个传令兵突然进帐,向曾立昌行礼说道:“禀丞相,我军巡逻队与上海友军的巡逻队生冲突,对方开口辱骂我军将士,我军将士与之争论,对方先动手打人,我军将士被迫还击,对方逃回营地求援,事态有扩大迹象,如何处置,请丞相示下!”

“狗日的!”

曾立昌大骂了一声,也重重一拳砸在了桌子上,那边晏仲武更是暴跳如雷,“丞相,刘丽川的人欺人太甚!我的弟兄肯定是他们杀的,你得给我们做主,得给我们做主啊!”

“是啊,丞相,刘丽川实在是太欺人太甚了。”黄生才也说道:“昨天晚上的事还没查清楚,今天又来,不给他们一点教训,以后我们的将士还敢不敢单独出营?”

脸色铁青着盘算了许久,曾立昌还是决定给刘丽川最后一个机会,派了一个人进城去传刘丽川来见,结果让曾立昌暴跳如雷的是,使者竟然回报说刘丽川已经喝醉无法出城,只能明天早上再来拜见。曾立昌驻扎城外也拿住在城里的刘丽川毫无办法,只能是大吼道:“传令各营,今夜加强戒备,再有刘丽川部下主动挑衅,无需请令,立即还击!余下的事,等明天再说!”

因为太平军加强了戒备的缘故,当天晚上周腾虎留在外面的江阴练勇再没能找到机会动手,同时巡逻队冲突的事也没有继续扩大,所以当天晚上总算是平安渡过。然而就在曾立昌松了口气的时候,刘丽川却带着满身的酒气来到了他的面前,问起曾立昌昨夜为何下令传见。

颇有些鄙夷的看了一眼脸上还带着醉意的刘丽川,曾立昌把巡逻队冲突和自军士兵遇袭的事大概说了,结果刘丽川听了心里虽然叫苦,嘴上却继续敷衍塞责,承诺一定加强军纪也保证一定找出凶手。而曾立昌为了携手抗敌的大局,也再度选择忍气吞声,然后乘机说道:“刘检点,顺便商量一个事,本丞相见上海城池残破,你的军队虽然加以修补,但甚不得法。为你我两军长期立足上海计,本丞相想派遣一军入驻上海城内,帮助你修缮上海城墙和修筑城防工事,你以为如何?”

“进驻上海城内?”刘丽川心中一凛,昨夜与苏南众将痛饮后残余的酒气也顿时一扫而空,然后只稍一盘算,刘丽川马上就是大摇其头,嬉皮笑脸的说道:“曾丞相,不必了,不必麻烦你的弟兄动手了,你觉得城防不行我派人修就是了,用不着你的弟兄亲自动手。”

“我的人经验丰富,修补修筑出来的工事要更坚固一些。”曾立昌强作微笑说道:“放心,本丞相只派五百人进城,不会给你添麻烦。”

刘丽川还把脑袋摇得象拨浪鼓,说道:“丞相,还是不必了,下官这就回去修补城墙,如果还是不行我们再商量怎么办。好,如果丞相你没什么事,末将就告退了。”

说罢,刘丽川只一抱拳,然后马上就一溜烟跑出了中军大帐,留下曾立昌在帐中张口结舌,许久后,曾立昌才又重重一拳砸在桌子上,脸色阴郁的心中盘算,“上海战场要糟!刘丽川小儿鼠目寸光,死活不让本丞相的军队进驻城内,清妖一旦大举来犯,或者越小妖的主力回援到了上海,我军恐怕就要凶多吉少!”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曾立昌才猛然现,前景似乎一片光明的上海战场,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是阴云密布,危机四伏。两支友军中刘丽川军出工不出力,打硬仗起不了什么作用也就罢了,对自军还看似友好实则忌惮提防;周立春军已经满肚子怨气去了闸北驻扎,虽然名义上可以起到缓冲作用和牵制吴淞口清军的效果,但关键时刻能不能靠得住还是一个大问题。所以上海战场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实际上都是自己这支军队在孤军苦战!

生出了这份危机感,曾立昌并没有检讨自己的多疑性格和缺乏临机专断的魄力才是导致这一切的主因,只是认定要想改变这一局势,最好的办法就是拿下吴军兵工厂,夺得吴军主力的弹药库,彻底扭转被动局面。所以曾立昌也没迟疑,马上就组织起了对吴军兵工厂的再次进攻,并且亲临阵地督战。

绞肉机一般的惨烈激战再度打响,靠着壕沟的掩护,太平军士兵得以安全进入距离吴军阵地只有五十米左右的位置展开兵力,听到战鼓就群起冲锋,前仆后继的杀向吴军阵地,吴军练勇则拼命的开枪射击,枪弹声,炮击声,冲锋呐喊声,垂死的惨叫声,各种各样的声音汇为一股,震耳欲聋,直插云霄,即便站在十余里外的上海城头也能清楚听到。

吴军兵工厂那道单薄的围墙成了太平军最大的噩梦,吴军练勇或是站在墙后高处,居高临下的精确狙击,抛出手雷弹攻击敌人,或是站在蹲在射击孔后开枪射击,把一个接一个正面冲来的太平军士兵打得人仰马翻,胸腹飙血;也把一波接一波的太平军将士打得象割麦子一样的成排成排倒下,炸得死伤惨重,尸横满地。而太平军将士不管如何舍死忘生的冲锋突击,都很难伤到躲在墙后的吴军练勇,更加难以越过那道只有三米多高的单薄围墙,为此付出了惨重代价也无法杀进吴军阵地内部。

为了给吴军主力回援上海时减轻压力,虽然这样的场面正是周腾虎和邓嗣源所期望看到的,但是在太平军接二连三的疯狂冲击面前,吴军练勇的伤亡还是不可避免的开始扩大,体力消耗过多又得不到充足休息,好几次都出现疏忽,先后让几个太平军士兵爬上围墙顶端,最后还是靠着左轮枪的连续射击和预备队的补漏,这才没给敌人杀进阵地后方的机会。

激战中,很擅长思考的太平军将士想到了新办法对付吴军练勇的工事,就是拿来了许多厚门板居前,顶着门板前进去堵吴军练勇的射击孔。而吴军练勇因为射击孔是开在围墙中下方的缘故,一度有些手忙脚乱,火力密度迅下降。好在周腾虎也是一个很擅长随机应变的人,一边让吴军练勇大量抛出手雷弹,一边指挥预备队搬来迅杂物堆在围墙下方,让吴军练勇站上杂物趴在围墙上对外开枪,这才又把火力密度给重新提了上去。

激战至下午,阵亡的太平军士兵已然过五百人,且全都是精兵战兵,轻伤重伤不可计数。见主力伤亡过大,曾立昌和许宗扬不得不调整战术,把精兵和辅兵混合编制继续起进攻,结果精兵的伤亡数字虽然大为下降,但总的伤亡数字还是达到了一千六百人以上,占到了曾立昌军总兵力的七分之一还多,而且除了留守营地的军队外,前沿阵地上的太平军都已经轮番上阵了一次。

天色全黑时,吴军练勇已然筋疲力尽,曾立昌和许宗扬也打得是心惊胆战,万没料到吴军练勇会如此顽强,更没想到自军将士在可以安全推进到阵地五十米内再起进攻,居然还拿不下吴军的围墙阵地。迫不得已之下,曾立昌和许宗扬只能是匆匆商量新的攻坚战术。

“曾丞相,我认为我们最好还是继续连夜进攻。”许宗扬分析道:“我们的伤亡虽然大,可妖兵那边也打得不轻松,如果继续连夜打下去,就算今天晚上还是拿不下妖兵的围墙,就算累也能把妖兵累垮,明天我们得手的希望就可以大很多了。”

“当然,不能再让我们的人继续打了。”许宗扬又赶紧补充道:“我们的伤亡太大,士卒也需要休息,必须找一支军队替我们承担夜战任务,给我们争取休息时间。”

曾立昌缓缓点头,先是让自军士兵继续在壕沟中开枪,不给吴军练勇放松休息的机会,然后曾立昌吩咐道:“派人去见刘丽川,叫他带三千军队来这里见我。告诉他,我们这里得手的希望已经很大,打下了妖兵的弹药库,缴获的弹药我六他四。”

关键时刻,刘丽川如果乖乖依令行事的话,太平军或许真的有希望拿下吴军兵工厂,然而很可惜,刘丽川虽然一直在躲在上海城里没出来过,却一直都派人严密监视着前线这边的各种情况,早就知道吴军阵地这边已经打得是天翻地覆,杀得是血流成河,也早就料到曾立昌肯定会打他的主意。所以曾立昌的使者抵达城外后,受命守城的刘丽川部将李咸池干脆连城门都不开,只是大声说道:“不好意思,吴淞口来报,那里驻扎的清妖有异常举动,刘检点担心清妖连夜来袭,下令今夜不许开城,也不许放任何人进城,以免出现不测意外。”

消息传回曾立昌面前,差点吐血的曾立昌破口大骂之余,也开始后悔把周立春军强行派到闸北去驻扎自行浪费了一支上好的炮灰军队。不得已之下,为了不至于白天阵亡的将士白白牺牲,也为了不让这些天的辛苦准备前功尽弃,曾立昌只能是咬牙说道:“继续攻坚,传令我的守营后军,叫他们做好明天出战的准备!不管付出多少代价,都要在越小妖回来前给我拿下这里!”

非常象石帅走麦城的关家垴血战,在装备和训练都不及敌人的情况下,太平军将士拿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勇气和斗志,日夜不停的猛攻敌人的坚固据点,然而很不幸的是,近代战争中士气和斗志已经很难抵消武器装备上的劣势,吴军练勇是疲惫不堪不假,地利优势也确实被太平军的壕沟战术抵消了许多,但数量充足的苦味酸武器却成了吴军练勇的救命法宝,每遇危机就大量抛出手雷弹和打出掷弹筒炮弹,熊熊燃烧的苦味酸火焰引燃了太平军士兵的尸体衣服,在吴军阵地的外围形成了一圈火海,出了火又同样抵消了太平军的夜战优势,让太平军士兵几乎没有任何乘夜摸到围墙下方的偷袭的机会。

天色即将黎明,虽然吴军练勇的枪声已经明显的稀落了许多,但吴军的阵地还在,洒满鲜血的围墙也还被吴军练勇牢牢控制。在望远镜中看到这一情景,曾立昌窝火之余也别无选择,只能是拍着桌子大声下令道:“给大营传令,只留三百人守营,余下的人,全给我过来助战!”

曾立昌的话音未落,传令兵还没来得及抱拳答应,北面的远处却突然冲来了一个脑袋上包着红布的太平军士兵,高举着令牌大声表明身份,说他是周立春派来的人要见曾立昌。而那人被领到了曾立昌面前后,只说得一句话,曾立昌就腾的站了起来,脸色顿时一片铁青,旁边的许宗扬和黄生才等将,更是个个面色一片灰白…………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南方黄浦江南岸的芦苇丛中,突然飞出了几团烟火,飞上天空炸开,绽放出了几朵美丽的巨大花朵。看到那些烟花,双眼中已经尽是血丝的周腾虎脸上也随之露出了微笑,喃喃道:“吴大人,你可总算是回来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三章 心有灵犀

吴越是在四月十五这天晚上抵达宝山吴淞口的,尽管吴淞口炮台依然还在清军控制中,黄浦江水面上也没有现敌情,谨慎多疑的鼠辈吴越却还是命令在蓬莱雇佣的船队靠岸,让吴军练勇在吴淞口码头登6,准备走6路南下回援上海。

名气大也有好处,闻知消息,包括吴越目前的顶头上司江苏巡抚许乃钊都亲自跑到了码头上迎接吴越,已经见惯了大人物的吴越也没客气,随便敷衍完了拜见上官的礼节,马上就向许乃钊问道:“许抚台,上海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长毛有好几万,人多势众声势浩大,我军兵微将寡,署江南提督和春和大人的援军又还没来得及赶到。不得已,本官只能是率军暂时退守吴淞口,等待后续援军。”

许乃钊写折子一样的官样文章差点没让吴越吐血,心急如焚的吴越一边跺脚,一边很没礼貌的打断道:“许抚台,下官不是问你退守上海的原因,下官是问上海那边的情况,我爷爷的情况,我留守上海那个营的情况!”

“吴大人请放心,吴参政他很安全。”旁边的绿营总兵虎嵩林接过话来,说道:“他目前在洋人的租界里,一直保持着与我们的联系。你留守上海那个营的团练,现在被长毛包围在上海城西南十里外的一处营地里,长毛多次攻打都被你的团练杀退,晚上的时候我们的细作带回来的今天消息,你的团练还在那里坚持。”

闻知吴老买办和自军弹药库安然无恙,吴越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但虎嵩林接下来的话又让吴越把心脏重新提到了嗓子眼,虎嵩林道:“不过吴臬台,我们的细作还报告,说长毛今天对你的营地攻势很猛,从早上到下午枪炮声就一直没停过,战事规模远平常。”

吴越皱眉的时候,旁边的营官黄大傻赶紧说道:“吴大人,那我们快去救邓兄弟吧,末将这就去集结军队!”

“且慢!”吴越叫住黄大傻,又向虎嵩林问道:“虎总兵,那昨天呢?昨天我那个营的情况如何?”

“昨天倒没多大事。”虎嵩林如实答道:“听我们的细作说,昨天你那个营和长毛交战不多,就是早上打了几仗,下午基本上就没怎么打。”

“那就好。”吴越松了口气,向黄大傻吩咐道:“没事,邓兄弟为人谨慎细致,又背靠弹药库武器充足,绝对不可能连一天都撑不了。叫弟兄们安心休息,其他的事明天再说。”

黄大傻应诺,这才赶紧去组织吴军练勇立营休息,吴越则又转向许乃钊和虎嵩林,要求他们把收集到的上海军情提供给自己参考,许乃钊和虎嵩林都是一口答应,还马上就领着吴越直接去中军大帐查阅军情汇总。

让吴越颇有些意外的是,因为上海一带流民众多的缘故,清军细作活动方便,许乃钊和虎嵩林等人收集到的上海军情居然还颇为详细,极大的方便了吴越制订作战计划。然而令吴越再度皱眉的是,太平军的实力又比自己事前预料的强一些,曾立昌的兵力至少也在万人以上,骨干也是曾立昌主动放弃扬州时从城里带出来的精锐主力,战斗力绝对不容小觑。另外曾立昌还有来自苏州和无锡的援军可以依靠,同时杨秀清还很有可能向上海排出第二波援军,后续力量相当充足。

刘丽川这边也有一万多人,虽说刘丽川麾下的兵马多是帮会打手和流民难民,装备差战斗力不足,但清军的情况又清楚显示,刘丽川目前正牢牢控制着上海城,倘若刘丽川选择死守不战,吴越想要凭借正面攻坚拿下上海城也不是那么容易。

除此之外,局势复杂的上海战场还有两支军事力量必须注意,一支是驻扎在闸北的周立春军情报显示,知耻而后勇的周立春可是完全抄袭了吴军练勇的线性战术用兵作战,手里又有某个不要脸的学生送给小三的大批美国武器,即便战斗力仍然不及吴军练勇,吴军练勇也绝不可能再象上次青浦战那样砍瓜切菜的收拾周立春军。

另外一支军事力量则是洋人的租界军队,和历史上一样,小刀会起义爆后,租界的各国领事马上组织了一支洋枪队保护租界,虽说欧美诸国的领事目前全都表示严守中立,还事实上保护了吴健彰和吴越的其他家眷,但也照样和太平军大做军火生意,事实上帮助太平军和小刀会抵抗清军镇压。同时吴越还隐约记得,历史上小刀会起义时,洋人似乎还帮小刀会起义军干过清军一次(泥城之战),所以到了和太平军决战的时候,吴越绝对不能忽视租界军队对自军的威胁。

仔细看完了清军收集的军情汇总,又仔细看了清军的地图沙盘,吴越用手指头敲打着桌子盘算,许久都没说一句话,吴越的狗头军师赵烈文也是反复看着军情汇总不吭声,倒是江苏巡抚许乃钊有些忍受不了这种压抑气氛,主动开口说道:“吴臬台,你远来疲惫,一定饿了吧?本官事前不知你今夜抵达,没准备什么好酒好菜,叫厨子随便做几个菜给你充饥如何?”

吴越还是不吭声,对许乃钊的好意提议充耳不闻,许乃钊正觉得尴尬的时候,赵烈文却抬起了头来,向吴越说道:“慰亭,敌人兵力虽众,但战力参差,营伍繁杂,号令不一,又主客有别,主弱客强,正是用间之机!”

“和我的想法一样。”吴越干瘦的脸上露出微笑,说道:“我也觉得要想破敌,最好的办法莫过于离间,只是不知道惠甫你认为我们出手的离间对象应该是谁?”

“刘丽川!”赵烈文斩钉截铁的回答道:“刘丽川曾经是你的部下,又与你们吴家渊源深厚,还有同乡之情,是最理想不过的离间对象。”

吴越一听大笑,装腔作势的连说惠甫真知我也,旁边进士出身的许乃钊却是听得莫名其妙,忙向吴越问道:“吴臬台,你和赵师爷说什么,本官怎么听不太懂?”

“抚台大人,这个一会再向你解释,现在先请你给下官帮个忙。”吴越微笑答道。

许乃钊一口答应,又问起吴越要他帮什么忙时,吴越微笑说道:“请抚台大人提笔,给逆刘丽川写一道招降书,劝他悬崖勒马,浪子回头,干掉长毛大寇曾立昌率军来降,你保证绝不杀他,还保证一定为他求一个封官赐爵,封妻荫子。”

“招降刘丽川逆贼?!”许乃钊大吃一惊,惊讶说道:“刘丽川狗贼身为朝廷命官,却通匪从逆,叛乱谋反,十恶不赦,罪当凌迟,如何还能招抚于他?许给他官职封赏?”

“许抚台,谁说真要你去招抚刘丽川逆贼了?”吴越一听笑了,说道:“下官请你这么做,不过是请你向刘丽川表明一个态度,然后下官再想办法让曾立昌逆贼也知道这件事,这么一来,曾立昌肯定会对刘丽川生出怀疑,彼此之间就很难再同心协力了。他们起了隔阂,我们再想歼灭长毛收复不就容易多了?”

说到这,吴越又微微一笑,补充道:“退一万步说,假如刘丽川逆贼真的接受了抚台大人你的招降,你把刘丽川的情况向朝廷一报,再把他往京城一送,如何处置刘丽川那是由朝廷决定,但你实打实的功劳,不就先拿到手里了?”

许乃钊恍然大悟,赶紧命令师爷提笔做书,吴越则又指点道:“抚台大人,你不妨在招降信里直接告诉刘丽川,说他想干掉曾立昌其实非常简单,随便找个借口把曾立昌逆贼骗进上海城,或是席间下毒或是关门打狗,拿下曾立昌的级换取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易如反掌。”

许乃钊再次答应,吴越则转向赵烈文,吩咐道:“惠甫,两道书信,一道给刘丽川,内容是什么你知道,许多大的承诺都行。另外一道给周立春,也劝他放下武器投降,再明白告诉他,我知道这个决心很难下,但我的大门随时都向他敞开,他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都可以率军来降,我随时欢迎。”

“慰亭,你连周立春都想离间?”赵烈文笑着问道。

“当然,只要能把敌人的内部搅乱,谁都可以下手离间。”吴越微笑答道:“周立春自带干粮去投奔谢长沙,始终没接受过江宁长毛的直接指挥,曾立昌一来就对他号施令,还让他屯兵闸北与我军主力抗衡,摆明了是要他当炮灰,周立春不是傻子,肯定会对曾立昌有怨气。他们之间有怨气有隔阂,我们就有下手离间的机会。”

赵烈文笑着答应,吴越则又补充道:“对了,给周立春的书信里,多提提咱们松江老乡的情分,阿拉不打阿拉,叫他别替长毛当枪使专门杀家乡人。”

赵烈文更是大笑,立即提笔做书,旁边的许乃钊、虎嵩林、刘存厚和丁国恩等满清文武却是面面相觑,一起在心里说道:“难怪吴臬台号称是常胜不败,这仗还没打,就先把敌人的几个头头给算计了,我们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吴臬台这是兵马未动是阴谋诡计先满天飞啊。”

书信很快做好,请虎嵩林安排了一个此前抓到的太平军俘虏担当信使后,尽管已经是疲惫不堪,但吴越还是强打精神对赵烈文说道:“明天我们就要催军南下,周立春屯兵闸北,孤军和我们对抗,这其中应该也可以做点文章,惠甫你有没有什么好主意?”

“周立春孤军难支,为了保存实力,他肯定会向曾立昌和刘丽川求援,或者请示是否退回吴凇江以南。”赵烈文打着呵欠说道:“曾立昌为了获得缓冲,拒绝让周立春撤回吴凇江南岸的可能非常大,另外为了团结友军,他又九成九会给周立春派遣援军。”

“但曾立昌的军队今天强攻我军邓嗣源部营地,伤亡肯定不会小,军队也需要休息,还得考虑下是继续攻打还是继续包围邓嗣源的营地,绝不可能大举增援周立春。所以他只有两个选择,一是派遣少量援军做做样子,二是让刘丽川出兵增援。”

说到这,眼睛都快睁不开的赵烈文又打了一个呵欠,说道:“不管曾立昌是选择派遣那一支军队增援,那怕是比我们先一步到达闸北战场,仓促之间肯定无法建好坚固的营防工事,与周立春已经立营的军队相比,怎么都是曾立昌派出的援军比较好对付。所以明天我们最好的选择是主打敌援,集中力量猛抽曾立昌派给周立春的援军,打个开门红震慑敌人心胆,也让周立春觉得他被曾立昌抛弃了,更方便我们将来的用兵作战。”

吴越打着呵欠叫好,又明白告诉许乃钊和虎嵩林等人说自己实在是太累,谢了许乃钊设宴为自己接风洗尘的好意,然后就直接带着赵烈文回营休息去了。留下许乃钊和虎嵩林等人在帐中继续面面相觑,一起心道:“这两个年轻小子,脑袋到底是怎么长的?都累成这样了,缺德主意馊点子还能张口就来?”

下半夜,收到斥候探报的周立春才刚派出信使向曾立昌告急,在清军骑兵的押解下,吴越的招降信就被太平军俘虏送到了周立春营中。看完信后,勃然大怒的周立春虽然马上把书信撕得粉碎,因为破相而与吴越不共戴天的徐耀也大吼大叫着一定要报仇雪恨,但手里已经只剩下两千来人的周立春心里还是非常清楚,他这支孤军绝无可能单独应对吴军练勇和吴淞口的清军主力,所以周立春又赶紧提笔做书,向曾立昌请示是否撤退到吴淞江以南重建阵地?同时周立春也明白告诉曾立昌,如果要自己继续立营闸北也行,但曾立昌必须尽快给自己派出援军?

周立春的书信象一个难题一样,很快就放到了曾立昌的面前,对吴军兵工厂的连续强攻失败,已经极大的损耗了太平军主力的实力和士气,元气受损不小的太平军主力在继续攻打或者包围吴军兵工的同时,已经很难再派出援军去给周立春提供有力增援。而如果让周立春放弃闸北撤回吴凇江南岸,不仅将拱手让出吴淞江以北的巨大活动空间,太平军主力还会面临吴军主力的直接压力,对于阻止吴军会师和夺取吴军弹药储备都将十分不利。

思来想去,曾立昌只能是选择让刘丽川出手,命令刘丽川出兵两千去给周立春帮忙。同时为了让刘丽川乖乖从令,曾立昌还明白告诉刘丽川说吴越已经带着吴军主力到了吴淞口,警告说如果吴军练勇会师,吴军主力获得了弹药补给,那么自军就绝无可能再在上海城外坚持下去,只能是进驻上海城内与刘丽川共同守城!

曾立昌的威胁还是起到了作用,为了给曾立昌一个交代,也为了不给曾立昌进驻上海城内的借口和机会,刘丽川稍微盘算了一下后,还是叫来了曾经的双刀会副手林阿福,让林阿福带着两千军队去给周立春帮忙。但林阿福却一口拒绝,说道:“检点,你还是派别人去吧,我和孙少爷有旧交,不想和他打。”

“旧交?你记得他是你的旧交,他记得不?”刘丽川呵斥道:“我们为他吴家出生入死,他吴家爷孙升官财,是管过我们的死活还是管过我们的吃饭穿衣?你和我好不容易办起来的董家渡团练,他说解散就解散了,他考虑过我们的想法没有?”

林阿福默默无语,刘丽川则又催促道:“别罗嗦了,我是信得过你这个拜把兄弟才派你去。记住,到了闸北以后,能不打硬仗就最好不要打硬仗,要动脑子让周立春顶在前面,你在背后给他壮壮声势就行了。”

林阿福的优点弱点都是讲义气,吴越把他从江阴带回上海后,虽然因为不喜欢他的一身江湖习气没让他进吴军团练,却也还算够意思的让吴健彰给他在上海码头上安排了一份肥差,让他起码可以过得上相对比较富庶的生活。但就是因为林阿福的讲义气,就被与他有八拜之交的刘丽川硬拉进了小刀会起义军,站到了勉强还算对他够意思的吴越对立面。这会还是因为江湖义气,心里再是一百个不乐意,林阿福最终勉强点了点头,又问道:“好,我带我麾下的一千人去,阿源哥你再给我一千人去就行了。”

“谁叫你把你的人全带去了?”刘丽川一听急了,忙又说道:“把你觉得靠得住的弟兄带一百个去就行了,剩下的人,我给你调派!阿福兄弟你别犯傻,我给你安排,你听我的包管没错!”

于是乎,很快的,在刘丽川的亲自调派下,刘家军派给周立春的两千援军很快出炉!两千援军,其中一百人装备有西洋火枪、大清鸟铳和锐利尖刀,另外一千九百人,个个穿百家衫八彩服,手里拿的也大部分是锄头粪叉砍柴斧和竹枪木棒和打狗棍等先进装备!(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四章 弹药不足

在吴淞口休息了一夜,第二天清晨醒来时,周腾虎留在战场之外的江阴练勇也和吴越取得了联系,得知周腾虎已然率军杀入吴军兵工厂增援,还有把江阴练勇安插进了敌人内部充当卧底,吴越大喜之余当然又连声夸赞,“真不愧是惠甫的姐夫兼老师,果然和我们是一丘之貉。”

这个消息也让吴越对兵工厂战场少担了许多心,可以集中大部分精力去布置今日的南下作战,虽然饱受风浪之苦的吴军练勇还很疲惫,清军细作也没来得及探得敌人的最新部署,但是为了替兵工厂战场那边分担压力,吴越还是决定立即南下,攻打太平军周立春的闸北营地。

出于礼貌和规矩,吴越拿定主意后象征性的向自己的上司江苏巡抚许乃钊请示了一下,结果让吴越颇意外的是,在治河抚民方面官声颇佳的许乃钊不但没有故意阻拦刁难,相反还主动提出让参将秦如虎率领一千绿营军协助吴越南下,同时许乃钊交代秦如虎务必听从吴越的号令指挥,拿出了充足的诚意表明愿意与吴越友好相处。虽说现在两江的地方官都希望能和吴越搭档上战场,但吴越倒也领情,由衷谢了许乃钊对自己的不吝帮助。

兵贵神,为了尽量不给太平军从容调整部署的时间,吴越安排吴军炮营与秦如虎的绿营兵居后尾行,自领主力步兵轻装南下,只用了三个多小时就赶到了已经被战火摧毁成了一片废墟的江湾镇。稍做休整补充饮水时,在附近哨探的清军斥候纷纷过来拜见,向吴越报告前方敌情,结果这群清军斥候的哨长还满脸遗憾的向吴越说道:“吴大人,你们早来一步就好了。就在刚才,长毛的援军已经赶到了他们闸北营地,不然的话,你们或许还有阻止长毛会师的机会。”

太平军增援周立春的距离远比吴越南下到此近,吴越闻报倒是没有多少遗憾,只是问道:“长毛派来了多少援军?贼是谁?”

“长毛的援军大约两千人,贼是林阿福。”

清军哨长的报告让吴越哈哈大笑,大笑着说了一句天助我也,然后吴越立即下令吴军练勇继续南下,以正常行军度赶往周立春营地。行军期间,吴越还对赵烈文说道:“惠甫,一顿饭,你赌周立春会不会让林阿福率军进驻他的营地,和他联手守卫营地工事?”

“我要吃鸿宾楼的佛跳墙和红烧熊掌,赌周立春不会让林阿福进去。”

赵烈文想都不想就回答,还伸出了手和吴越击掌为约,然后赵烈文才奸笑着说道:“慰亭,直接掏银子吧!我军细作的探报里写得清清楚楚,周立春小家子气,他的营地东西长一百五十步,南北厚只有一百步,这样的营地规模了不起驻扎三千军队,林阿福想把两千援军带进去,除非先把周立春营地的帐篷拆了一半,周立春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答应让他进去坐享现成?”

吴越惨叫拍额,懊恼自己没有记住虎嵩林提供的敌情细节时,周立春的营地已然遥遥在望,结果不出所料,周立春的营地东面果然正有一支军队在奋力挖掘壕沟和堆砌土垒,修筑临时防御工事,很明显是太平军刚刚才给周立春派来的援军。吴越见了也没犹豫,立即命令自军直接向敌人的援军阵地开拔,还特意命令自军迂回到敌人援军的东侧列阵,直接摆出了要驱逐林阿福败军为免费前锋冲击周立春营地的架势。同时为了谨慎起见,贪生怕死的吴越自然又命令清军斥候继续严密侦察周边动静不提。

与此同时,太平军那边当然也有了动作,在周立春的指挥下,周军士卒迅进入防御阵地,依靠事前修筑的栅栏、壕沟和垒墙等坚固工事严防死守,丝毫没有任何的主动出击迹象。而林阿福那边的大小将领也在拼命吆喝,要求自军士兵加快度修筑工事,士卒大呼小叫未战先乱,尽显乌合之众的本色。

林阿福确实是被周立春逼着在周军营外另建防御工事的,不过这也不能全怪周立春绝情,看到了林阿福带来的所谓援军,无论换成了谁铁定都会暴跳如雷。同时林阿福又是一个性格比较厚道的人,所以周立春铁青着脸要求林阿福另立营地后,林阿福也没脸推辞抱怨,老老实实带着军队依令行事,这才让周立春稍微平息了一些怒火,没有导致之前就有旧怨的周立春和刘丽川再次翻脸反目。

自家人知自家事,林阿福也很清楚刘丽川强行划拨给自己的军队是什么德行,所以看到吴军练勇迂回到了自军营地东面列阵后,很讲义气的林阿福又马上密令军中诸将,让他们在作战失败后尽量带着败兵往南逃,努力约束士卒不得让败兵人潮向西去冲击周立春的营地如果让败兵人潮冲垮了周立春的营防工事,林阿福就更没脸见友军将领了。

训练有素的吴军练勇迅在林阿福军东面排开阵势,但林阿福想象中狂风暴雨一般的猛烈进攻并没有立即来临,吴军练勇暂时按兵不动的同时,还有一个吴军练勇手打白旗出阵,到林阿福的阵地前大声说道:“林阿福,吴大人叫我给你带句话,你不是我们的对手,吴大人念在你曾经帮他救过他爷爷的份上,也念在你曾经保护着他们祖孙北上京城的份上,给你十五分钟时间率军撤退,我军绝不追击!但十五分钟后你如果还不走,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刘家军众将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林阿福的脸上,林阿福先是沉默,然后才上前大声说道:“回去告诉吴少爷,他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受刘大哥的命令来这里增援周旅帅,除非刘大哥亲自命令我撤退,否则我绝不会后退一步。请吴少爷不必等十五分钟,直接过来吧。”

吴军练勇记下林阿福的答复,飞奔回去向吴越交令,然后又过了片刻,那吴军练勇又打着白旗重新跑了回来,亮出了两道书信说道:“林阿福,我们吴大人请你帮个忙,这两道书信,一道是江苏巡抚许抚台写给刘丽川的,一道是我们吴大人写给刘丽川的,烦请你念在旧日情分上,把书信带回去交给刘丽川。”

林阿福有些犹豫,但是想到老吴家以前对他确实不错,林阿福还是挥了挥手,派人出阵接过了那两道书信,大声答应一定会把书信送回去交给刘丽川。吴军练勇谢了,这才又回去向吴越交令。

吴越和赵烈文得意的狞笑声中,吴军练勇的进攻终于展开,尽管已经在望远镜中大概看清了林阿福军的装备情况,但吴越为了谨慎起见,还是一次性就投入了一个营起进攻,同时让两个营守住两翼,防备周立春出营突袭。

事实证明吴越的谨慎小心绝对没错,第一次江阴大战时表现最为靠谱的林阿福牢记洋人教官的指点,在吴军练勇列队行进间始终沉住气没有下令开枪,他带出来的刘军士兵也始终保持着队列整齐,还排出了三段射的队列,努力坚持着没有提前开枪浪费子弹。还是等吴军练勇列队进入八十米内,林阿福才大吼一声下达开枪命令,百余名刘军精兵轮番开枪射击间,也确实给吴军练勇带来了一些死伤。

受命率军进攻的吴军营官王锤牢记此前经验,咬牙带着吴军练勇进入了五十米内,才命令吴军练勇开枪射击,与林阿福军展开最为正规的排队枪毙对射作战。结果到了这个时候,吴军练勇的装备优势与训练优势也展现无遗,击针枪射快,一分钟内可以轻松打出五六颗子弹,火力连绵不绝,弹雨倾泄不断,而林阿福麾下的百余名精兵中虽然也有三四十人装备了击针枪或者卡宾枪,余下的却全是原始的火绳枪,整体射远远不及全面装备击针枪的吴军练勇,火力被完全压制。排队枪毙对射还不到三分钟,死伤惨重的林军火枪手就只能是躲到刚刚修筑的工事后躲避吴军火力。

躲在工事后也作用不大,吴军练勇只用了一个冲锋,直接就杀进了林阿福军尚未完工的工事内部,也把刘丽川强塞给林阿福那些炮灰士兵吓得是魂飞魄散,争先恐后的逃向后方远处。同时见大势已去,林阿福也只好是乖乖带着残余的精兵向南逃命。

与此同时,周立春营地也有了一些动静,但并不是派军出击给林阿福帮忙,而是开枪射击试图冲击他们营地的林阿福麾下败兵,逼着林阿福的败兵向其他方向逃跑。同时周立春还在营地里大吼大叫,“打他娘的打!这才多长点时间就败了,刘丽川,你给老子走着瞧!给老子走着瞧!”

轻而易举的击败了林阿福的乌合之众,吴越倒也没有对林阿福的败兵穷追猛打反正大部分败兵是杀了也只是浪费子弹。尽量抓了几个俘虏,又迅收拢了军队后,吴越命令曹炎忠率领一个营向周立春的营地起进攻,曹炎忠欢天喜地的领命后,吴越又补充道:“记住,尽量把队伍横向拉长,队形尽量疏松,在一百米外和长毛对射,没有命令不许继续前进,阵亡将士一旦过二十人,马上给我撤回来!”

“吴大人,为什么?”曹炎忠满头雾水的问道:“百米外火枪对射,末将怎么才能攻破长毛营地?”

“我想看看周立春把我们学到了那个地步。”吴越微笑答道:“北上勤王前,我就听说周立春效仿我们的战术作战,还打败了常州的官军,我想看看周立春究竟学到了什么,又到底有多少战斗力。”

垂头丧气的接过试探敌人虚实的任务,曹炎忠干脆把四个哨的战兵排成了两个横队,队形疏松的推进到刘丽川营地百米外开枪射击,周立春军全力迎战间,大概虚实也很快就暴露在了吴越的面前。

还别说,周立春还真把吴军练勇的战术有了一个有模有样,横队尽量密集加强火力密度,又以少量精度高的米尼枪掩护射击,同时周立春还颇天才的把太平军的火枪战术也引用到了线性战术中,在营防工事下修筑了大量单兵掩体,士兵犬伏其中对外开枪,营地防御力相当不错,总体来说已经有了一支强军的雏形。

很可惜,这样的周立春军在吴军主力仍然还是不值一提,且不说到了野战中绝对拼不过武装到牙齿的吴军主力,就算继续死守营地不出,吴军练勇只要出动重炮轰击,以苦味酸炮弹轰击周立春的营地正面,拿下周立春营地同样是轻而易举。而耐心又等了一会,见周立春军再没什么花样后,吴越也只好失望的耸耸肩膀,吩咐道:“鸣金,让曹炎忠退回来重新整队,等我们的炮营到了再收拾周立春不迟。”

鸣金铜锣,受命试探的曹炎忠迫不及待的下令撤退,吴越也赶紧举起望远镜搜寻周秀英的下落时,结果让吴越颇有些意外的是,周立春营地中竟然爆出了一阵巨大的欢呼声,将领士兵欢天喜地的又蹦又跳,居然为了打退了一次吴军练勇的试探性进攻而欣喜若狂。见此情景,吴越心中一动,立即放下望远镜,向吴大赛吩咐道:“派个人去给孟驲传令,叫他抵达江湾后就地立营,建立可以驻扎我们主力的营地。至于秦如虎,继续过来听令。”

吴大赛应诺的同时,赵烈文则疑惑的向吴越问道:“慰亭,怎么不打了?我们动用火炮的话,拿下周立春的营地不是什么难事啊?”

“如果你是周立春,打退了我的进攻,你会怎么想?”吴越反问道:“如果你是曾立昌和刘丽川,看到周立春顶住了我的进攻,你又会怎么想?还有,你觉得我军是在这里和长毛作战方便,还是先突破长毛的吴凇江防线再寻找决战机会方便?”

赵烈文稍一盘算,很快就恍然大悟,但赵烈文还是有一些不放心,赶紧提醒道:“慰亭,别忘了我们的兵工厂,那里的情况可能很危急。”

“放心,你姐夫和邓嗣源撑得住。”吴越笑笑,说道:“你姐夫的部下说得很清楚,他们会用约定的信号告诉你姐夫我们的主力已经到了,听到这个好消息,我们的士气大涨,打得肯定只会更顽强。长毛军队却是反过来,知道我们主力到了只会心慌,越打越慌,同时还得考虑留下预备队抵御我们的主力,不敢用全力攻打我们的兵工厂,你姐夫和邓嗣源就有喘气的机会了。”

赵烈文将信将疑的点头时,吴越则又马上想出了另一个馊主意,派了几个大嗓门的吴军练勇摸到周立春的营地外大声辱骂,从周立春的祖先十八代一直骂到周立春根本不存在的儿子,假意装做想要引诱周立春出战。而周立春虽然没有上当出兵,却在另一个方面上了当,在潜移默化下生出了这么一个念头吴越或许拿他的营地工事毫无办法。

吴越的花招还没完,过了一段时间后,当清军参将秦如虎带着一千绿营兵来到吴越面前时,吴越只是在秦如虎耳边低语了几句,许诺将来把战功分给秦如虎一份。秦如虎马上欢天喜地的接受命令,指挥他麾下的绿营兵向周立春营地分批起进攻,而当绿营兵问吴军练勇为什么不上时?秦如虎则大声答道:“吴大人的团练在勤王时消耗弹药过多,弹药不足,所以现在必须省着用。”

为了让周立春觉得自己是在故意用绿营兵诱敌,吴越还一度要求秦如虎故意诈败,结果吴越很快就现自己纯粹是浪费口水,也终于明白向荣的江南大营为什么在南京城外驻扎一年多都寸功未建了。都已经被称为江南大营派出的精兵,秦如虎麾下的绿营兵也只敢在一百多两百米外乱放枪,每次被逼着进攻,也每次都是没冲几步就撒腿往后跑,怎么看怎么象是在故意诱敌,也成功的让周立春益充满信心,觉得凭借坚固工事打退吴越大有希望。

如此折腾到了下午,充分制造了久攻不下的假象后,也确认了邓嗣源和周腾虎依然还牢牢守住自军兵工厂的消息,吴越果断下令退回江湾立营。而看到了吴军主力撤退后,周立春营地里当然是欢呼雀跃,喜悦的吼叫声惊天动地,此起彼伏,连绵不断,兴奋万分的周立春还马上去和曾立昌联系,向曾立昌报告自军已经击退吴越的喜讯。同时周立春自然少不得向曾立昌报告了刘丽川军的丑态,要求曾立昌给自己派遣一支真正可靠的援军,帮助自己更加有力的抵御吴军练勇的进攻。

除此之外,周立春当然顺便打了一个小报告,把吴越当众要求林阿福给刘丽川捎信的事告诉给了曾立昌。

周立春军阻击获胜的消息送到曾立昌面前时,始终拿吴军兵工厂无可奈何的曾立昌简直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还下意识的生出了这么一个念头,“越小妖该不会在诈败诱敌吧?”

再细一盘算,曾立昌又现吴军是真败并非完全没有可能,先第一点就是吴军主力北上勤王,大战多场后弹药一直没有得到补充,现在出现弹药不足的可能非常大。其次则是太平军诸将在总结吴越的作战特点时,现吴军练勇最擅长的是防守战和野战,在攻坚战中却表现平平,唯一一次攻破太平军营地,还是靠诡计诱敌,骗得林凤翔主力主动脱离工事保护在野战中获胜,周立春的军队据营而守,始终没有上当受骗出营决战,凭借工事扛住吴军进攻完全合情合理。

心中生出了这样的念头,曾立昌自然又生出了凭借防御战耗挎吴军主力的念头太平军的情报清楚显示,吴军练勇的武器弹药要从几万里外的普鲁士购买,无法就地补给,太平军只要熬到吴军主力的弹药用尽,干掉双手沾满战友鲜血的吴越绝对不是没有可能!

动心之后,犹豫再三了许久,曾立昌还是下定决心,派遣黄生才和晏仲武率领两千主力连夜渡过吴凇江北上,到闸北去给周立春帮忙,但一再交代黄生才和晏仲武只许坚守营地工事,绝对不许冒险出战。除此之外,谨慎不在吴越之下曾立昌还又给黄晏二将秘密下达了一道命令,一道可以确保援军不会被吴军全歼的命令…………

调兵遣将的同时,曾立昌当然也一直在等待着刘丽川的消息,希望刘丽川能够知情识趣,主动献上吴越写给他的书信。但是很可惜,曾立昌一直等到半夜都没有等到刘丽川的信使,恼怒之余,曾立昌又在心里说道:“这个刘丽川,很可能已经靠不住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五章 聪明的太平军

太平军将士最大的优点就是吃苦耐劳,即便与吴军邓嗣源部大战连连后身体已然颇为疲惫,但曾立昌一声令下后,两千太平军主力还是毫不犹豫的在夜间集结出动,连夜渡过吴凇江北上增援,并且在凌晨三点左右就与周立春军会师,争取到了几个小时的宝贵时间建立防御阵地。

前文说过,小家子的周立春为了守御方便,把营地建得并不大,所以林阿福军才只能是在周军营外另建阵地。然而看到黄才生和晏仲武带来的太平军将士全是腰粗膀圆的主力战兵,手里拿的也大都是鸟铳洋枪,甚至还带有几门从清军那里抢来的四百斤虎威炮,周立春还是毫不犹豫的准许太平军进驻自己的营地,同时还派遣辅兵连夜扩大后营面积,以缓解营地内过于拥挤的状况。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身负曾立昌密令的黄生才才偷偷向周立春交了底,要求周立春小心提防部将徐耀,并且还说明了徐耀是为了周立春爱女才叛变通敌的原因,也说明了曾立昌把周立春派到闸北立营就是因为提防徐耀的缘故。周立春却根本不信,说绝没这个可能,还说徐耀脸上的疤就是吴越留下了,又列举了徐耀在无锡战场上力抗清军的种种战绩,黄生才没有证据也无法逼迫周立春立即处死或者逮捕徐耀,只能是反复叮嘱周立春绝对不能掉以轻心。而明白了曾立昌故意把自军派到闸北立营的原因后,周立春怨气稍解,与太平军主力的关系有所改善。

与此同时,太平军连夜增援周立春的消息,也被清军细作连夜送到了吴越的面前,正在酣睡的吴越收到这个坏消息后,却只是打了一个呵欠,懒洋洋的说道:“来得好,来得越多好。”说罢,吴越又象没事人一样鼾声睡去。

吴越这一觉一直睡到第二天的七点方醒,尽管清军参将秦如虎一再建议吴越尽快出兵,不给太平军加固营地防御的机会,但吴越却根本不听,只是让自军士卒如常吃饭备战,准备一天的干粮,然后还是到八点半左右,吴越才大模大样的率军南下,再次前来攻打周立春的营地。

吴越的拖拖拉拉给了太平军充足的备战时间,在营后新开辟营地不但全部立起了栅栏鹿角,还挖掘出了一道又深又厚的护营壕沟,火炮也全部布置到位。再等吴军练勇带着沉重火炮慢悠悠的来到周立春营地两里外列阵时,太平军的新营地连羊马墙都已经筑好,还争分夺秒的在新营地外埋设了大量地雷,防御力更为增强。

不消吴越下令,吴军营官孟驲就已经自行派遣炮营练勇布置炮位,结果秦如虎见了大急,赶紧跑到吴越的面前说道:“吴臬台,你的火炮怎么直接在长毛营地的正面布置?长毛的营地正面工事最为坚固,最难攻破,我军想要攻破长毛营地,最好的办法是迂回到长毛营地后方,向他们新建成的营地下手啊?”

“从那里打都一样,跑来跑去的麻烦,还是就从正面打方便。”这几天一直没休息好的吴越打了一个呵欠,又对秦如虎说道:“秦将军,一会我们攻破长毛后,约束好你的人,并急着打扫战场搜俘虏腰包,等仗彻底打完我们再联手打扫战场,缴获你三我七,如何?”

秦如虎张口结舌,呆呆看着吴越脑袋晕,吴越则又叮嘱道:“还有,你的人绝对不许向长毛的女营俘虏下手,谁要是敢****女战俘,本官亲手剁了他!记住,这一条务必要让你的每一个部下都知道!”

秦如虎晕头转向的应诺后,吴越再不理会他,立即让黄大傻和王锤二将各率本营兵马保护住炮营阵地,又让秦如虎带着清军在自军后方列阵。而当吴军与清军各就各位后,吴军火炮也已经布置到位,孟驲跑到吴越面前请示是否立即开炮,吴越则先举望远镜向周立春营地张望一通,直到大概确认周秀英没有在场,吴越才点了点头,吩咐道:“开炮吧。”

令旗挥动,吴军的十门后装线膛炮先后出怒吼,把加过料的炮弹轰向周立春营地。对此,早就习惯了清军火炮的周立春和黄生才都是神情轻蔑,冷笑出声,经验丰富的太平军将士也马上伏地避炮,然而很快的,吴军炮弹落地后出的猛烈爆炸,却又让黄生才和晏仲武等人的冷笑凝固在了脸上。

“没事,洋人的开花弹,我也见过,没什么了不起。”

比黄生才和晏仲武更加吃过见过的周立春大模大样的挥手,然而挥手过后,周立春却马上又现不对了,因为吴军的开花炮弹爆炸间,不但威力远比他之前见过的洋人火炮更大,仅凭冲击波就直接掀翻了许多营帐旗帜,还喷出了大量的火焰,火焰所到之处,不要说木制的栅栏鹿角和布制的军帐被引燃起火,就连土砌的羊马墙上都冒出了火头。

此前在与吴军邓嗣源的交战中,太平军不是没见过吴军练勇的苦味酸武器,但吴军邓嗣源部使用的苦味酸却是装药量只有一两百克的掷弹筒炮弹和手雷弹,爆炸威力虽然远比黑火药大,燃烧效果却不是很好,又一直没有用于攻坚,太平军便一直没见识过苦味酸火焰对木制工事的破坏效果。这会吴越突然使出了装药量多达两公斤的苦味酸炮弹,原本还指望凭借土木工事就能抵挡吴军锋芒的太平军当然是目瞪口呆,措手不及。

熊熊烈火中,许多被苦味酸火焰笼罩的太平军士兵全身起火,哭着喊着在地上满地打滚,可还是无法熄灭身上的火焰,他们的同伴即便提水来泼在他们的身上,苦味酸火焰却依然还在他们的身上熊熊燃烧,把这些倒霉的太平军士兵烧得是鬼哭狼嚎,死得是凄惨无比。也让许多的太平军士兵失声惨叫,“水都浇不熄,这是什么妖火啊?”

这时,吴军火炮已经再次开火,把更多的苦味酸炮弹打进了太平军营地中,引燃了更多的太平军营帐栅栏,也让更多的太平军士兵笼罩在火海之中,太平军士兵奔走避弹,被苦味酸炮弹出的冲击波冲得是东倒西歪,身上着火的太平军士兵哭喊着四处奔走求救,又造成了火势的急蔓延。见此情景,周立春和晏仲武等人脸色白之余,也赶紧组织士兵扑火灭火,以免烈火烧毁他们的营防工事,但不管太平军士兵是用水泼还是用土掩扫帚打,苦味酸火焰说不熄灭就是不熄灭。

吴军的第三轮炮击是集中轰击太平军的营地正门,几乎是在转眼间就让太平军的坚固营门和高大箭楼升腾起熊熊烈火,第四轮炮击则是打向太平军的营地内部,后膛炮的高射让太平军觉得难以置信,也让太平军更加无法扑灭营中大火,烈火逐渐冲天,浓烟滚滚中,太平军栅栏、鹿角和拒马成排成片的起火燃烧,空气中尽是毛和肉类烧焦的恶臭味,其间还有伴随了两声太平军火炮的殉爆巨响,场面有如修罗地狱。

看到这些状况,战场经验丰富的黄生才和晏仲武马上就明白自军又上了吴越的恶当,被吴越骗到了这里挨炮打。但黄晏等人不肯死心,周立春也不肯死心,稍做商量之后,太平军主力和周立春的精锐干脆一起倾巢出动,从两翼后营一起出营,太平军主力居左,周立春军居右,一左一右的向吴军阵地包抄杀来,用的还都是吴军练勇赖以成名的线性战术太平军可是比清军擅长学习多了。

一场之前在欧美战场上常见的线性战术对拼就此展开,炮火声中,太平军的队列严整密集,脚步坚定统一,端着带有刺刀的火枪大步前进,吴军练勇则迅布置了四个空心方阵,成田字形把炮营保护在中间采取守势迎战。炮营的后膛炮停止射击并迅收拢避免被太平军突击破坏,换上曲射臼炮迎敌,而吴军的臼炮虽然在射程方面比较短,优势却是炮弹装药量更大,爆炸威力更大,只要有一枚炮弹打进太平军的密集队列中,马上就能导致一场恐怖灾难,巨大的冲击波直接把太平军士兵成排成排的掀翻,喷出来的火焰也把成片成片的太平军将士变成一个个全身起火的火人,惨叫声遮天蔽野,严整的队形也因此为之大乱。

枪声终于响起,学到了不少线性战术精髓的太平军将士咬着牙齿推进到了吴军阵地八十米处方才开枪,也靠着抢先出手的机会给吴军将士制造了一些伤亡,然并卵,武器过于杂乱,造成了太平军的火枪射快慢不一,无论如何都无法保证火力的密集程度,而统一装备了击针枪的吴军练勇则是有条不紊,分为两队轮流开枪,火力密度有如狂风暴雨,每一轮射击都能把正在装填弹药的太平军打死打伤无数。

同时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击针枪对卡宾枪的优势才完全体现了出来,同为后膛枪,卡宾枪装弹必须要先咬破纸质弹壳,把火药塞到火门上引火,然后再把子弹射进枪管开枪射击,操作复杂耗时较长,且极容易出现失误。而吴军练勇则只需要把子弹射进枪管就可以直接开枪,失误少耗时短,射远比以卡宾枪为主力武器的周立春军快,更把太平军主力大量装备的燧枪火绳枪甩出十八条街都不止,排队枪毙,当然是吴军练勇稳占上风。

排队枪毙毙不过吴军练勇,太平军主力这一咬牙,干脆端着刺刀起板载冲锋,可这么做还是毫无作用,吴军练勇不但拼刺刀不怕太平军,还装备有苦味酸手雷弹这个大杀器,可以轻而易举的炸散太平军的密集人群,迫使太平军分散迎战,刺刀战中以少敌众,当然更加不是吴军练勇的对手。野战中局势依然还是呈一面倒,以前用线性战术吊打太平军的吴军练勇还是照样吊打已经开始学习线性战术的太平军。

激战多时,随着太平军士卒的大量死伤,吴军的优势更加明显,见局势不妙,最先无耻逃跑的居然是周立春军,为了保存实力,本小利薄的周立春一边命令后军放弃营地向南撤退,一边带着他的主力战兵大步后退,黄生才派人要求周立春继续作战,周立春也根本不听打光了手里的家本,周立春在太平军内部说话可就没有底气了。

与此同时,吴越这边也做出了调整,命令曹炎忠率领一个营追击周立春,又命令秦如虎率军给曹炎忠帮忙,仅以偏师追杀周立春扩大战果,主力则全部用来收拾太平军主力。而黄生才和晏仲武开始还想且战且退减少损失,然而看到吴军练勇分出了一个营来包抄他们的背后时,黄生才和晏仲武就再不敢浪费时间了,赶紧下令全军撤退,带着军队一路南逃,吴越则果断亲自率领除炮营外的吴军练勇起追击,大吼道:“追!无论如何要彻底干掉这支长毛,绝不让他们逃到吴凇江以南!”

追击战展开,接受过严格负重训练的吴军练勇健步如飞,一边拼命捅杀掉队落单太平军士兵,一边分兵包抄拦截,结果先行出击包抄的王锤营队靠着度优势,还真一头扎进了太平军败兵的腰部,迅把太平军切为两截,吴军练勇连捅带刺又开枪,把太平军的后队杀得死伤惨重,迫使后队太平军士兵只能是四散逃亡,然后吴军练勇脚步不停,一边继续追向侥幸逃脱的太平军前队,一边又分出一个营追杀溃散的太平军士兵。

追着追着,吴越逐渐现情况不对了太平军居然并没有直接逃向他们主力大营所在西南方向,而是逃向了东南面的租界方向。吴越一看不妙,赶紧派人给黄大傻传令,要黄大傻率军穿插,不惜代价的冲到前面去抢夺吴凇江的浮桥渡口,不给太平军跑进租界逃生的机会。同时吴越还破口大骂,“操他娘的!想不到长毛还能有这样的脑子,居然能想到跑进租界逃命的主意!”

(非夸张,历史上小刀会起义失败后,有大量的小刀会起义军士兵就是直接跑进了租界,结果救出吴老买办的美国人又救了这些起义军士兵,允许他们在租界里剃变装,摆脱清军追杀。)

黄大傻的穿插迂回还是晚了一步,等吴军练勇杀到直通租界的吴淞江浮桥口的时候,大量的太平军士兵已经越过了浮桥逃进了租界,浮桥另一头的租界那边虽然也有西方联军士兵守卫,可是看到太平军是高举武器过桥,过了桥后还马上放下武器表示没有敌意,那些洋人士兵便也没有阻拦,只是任由太平军过桥或者泅水过河,进入租界土地。

最后,吴军练勇只把一百多个不会水的太平军士兵堵在吴凇江北岸,逼迫他们放下武器跪地投降,同时曹炎忠那边也在追击战中遭到了周立春军的顽强阻击,吴越窝火之余除了让黄大傻带军队去给曹炎忠帮忙,还有大力搜捕租界外的太平军残兵,再有就是派人过江去与英国领事阿礼国联系,要求引渡逃进租界的太平军士兵!

使者才刚派出去,让吴越眼睛一亮的是,吴健彰老买办竟然已经出现在了浮桥上,正在吴晓华和黄胜的搀扶下向北岸跑来,还一边跑一边哭哭啼啼的大声呼唤自己,吴越见了大喜,赶紧下马迎上前去,迎向吴健彰先是一个熊抱,然后双膝跪下,大声的由衷喊道:“爷爷,你想死我了。”

“老夫才是想死你啊!”吴健彰号啕大哭着搀起宝贝孙子,也不给宝贝孙子和吴晓华、黄胜打招呼的机会,一个劲只是不断检查了宝贝孙子有没有缺胳膊断腿,直到确认宝贝孙子连毫毛都没掉几根,吴老买办才抹去眼泪,迫不及待向吴越问道:“孙儿,快告诉我,你这次北上勤王,皇上和朝廷有没有给你升官?”

吴越含笑点了点头,吴健彰赶紧又问升了什么官,吴越这才扭捏的说道:“江苏按察使,领兵部侍郎衔!”

“哈哈!”吴老买办先是狂笑一声,然后马上向吴越单膝跪下,抱拳说道:“下官吴健彰,见过臬台大人!”

“爷爷,你是要折死我啊。”吴越赶紧向对自己好得不能再好的吴老买办跪下还礼,哭丧着脸说道:“爷爷,你这是干什么?我是你孙子,永远都是你的孙子,你向我下跪,是想折我的寿元?”

“胡说八道,我孙子肯定长命百岁!”吴老买办先是呵斥了一句,然后才说道:“你快起来,我这是向你行拜见上官礼。你现在是正三品的江苏按察使,又有从二品的侍郎衔,我是从三品的江苏布政司参政,见了你应该行礼。”

被吴老买办逼迫不过,吴越这才起身按规矩吩咐老买办免礼,然后又赶紧双手搀起吴老买办,吴老买办则是笑得老脸皱纹开花,嘴里不断念叨,“争气争气,这么快就比你爷爷的官大了,看来要不了一两年,我们吴家就可以出一个封疆大吏了。祖坟冒烟,祖坟冒烟啊!”

“爷爷,当官的事一会再说。”吴越打断吴老买办的念叨,说道:“爷爷,你看我有没有没记错?我们和洋人签的租界条约里,好象有一条是可以引渡逃进租界的清国罪犯,对不对?刚才逃到租界里的长毛都是长毛的精锐,我如果不把他们从洋人手里要回来,让他们逃回了长毛那边,以后再想收拾他们就没这么容易了。”

吴健彰有些为难,迟疑了一下才说道:“孙儿,你没记错,我们大清是有权力引渡逃进租界的犯人。但是阿礼国此前对我说得很清楚,他允许我住在租界里,也没有把我交给长毛,是因为他们承认大清国,与大清国有外交关系。但他们英国公使文翰同样与长毛的太平天国签订了互不侵犯条约,长毛允许英国的船只自由来往于他们防区水面,投桃报李,所以如果出现长毛逃进租界的情况,他们也绝对不会交人,要交也只是交给长毛。”

“干!”吴越骂了一句,“这仗怎么打?长毛一看情况不对就往租界跑,我还拿什么剿灭他们?”(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复杂形势

“吴!早就听说过你的名字了,很可惜在我来到上海上任时,你已经去中国的北方参战,没能早一些见到你这位最了解欧洲的中国人!自我介绍一下,我的法国名字叫做b·edan,中文名叫爱棠,是法兰西国驻中国上海的新任领事。”

“亲爱的吴,关于太平天国士兵逃进英租界一事,我非常乐意为你提供帮助,向英国方面施加外交压力,逼迫他们把太平天国的士兵交给你,并促使英国方面改变中立立场,断绝对太平天国的一切经济及政治往来。”

“非常感谢,亲爱的爱棠先生,如果真能如此,那当然非常的好,但是我应该如何报答你呢?”

吴越皮笑肉不笑的向刚认识的法国新领事爱棠问,爱棠则比吴越笑得更加虚伪,说道:“非常非常的简单,太平天国的军队夺取上海城后,受战争影响,我国公民的经济贸易利益受到了巨大伤害,如果你能够说服清国朝廷承认上海为对法******,免除一切我国商人在上海的一切进出口关税,那么我就已经非常满意了。”

“亲爱的爱棠先生,你还是一枪打死我吧。”吴越直接把一支左轮枪递给爱棠,苦笑说道:“上海关税,是我**队平定洪秀全邪恶叛乱的最重要财源,我如果答应了你的条件,就算我们大清的朝廷不杀我,我们大清军队的士兵也会把我乱刀砍死。与其让他们杀我,倒还不如请爱棠先生你直接动手。”

“亲爱的吴,你可真是直接。”爱棠当然没接吴越的左轮枪,只是又微笑说道:“吴,我非常喜欢你的坦率方式,但我必须提醒你两点,第一是现在的上海海关已经被太平天国的军队烧毁,欧美诸国都已经停止了交纳关税,将来我们的关税交纳给那一个中国政府,还是一个未知数。第二是我并没有要求贵国朝廷承认上海为全面******,仅要求把上海改设为对法******,免除法国商人的进出口关税,贵国海关仍然还可以向其他欧美国家征收关税。”

爱棠说这话时,美国、普鲁士、西班牙和比利时等四国领事也是在旁边皮笑肉不笑,只等吴越开口答应爱棠的无耻要求,马上就逼着吴越答应把上海对他们也免除一切进出口关税。只可惜吴越根本不上当,耸耸肩摊手说道:“亲爱的爱棠先生,感谢你的提醒,但是很遗憾,我现在的职位是江苏按察使,无权插手外交及关税事宜,所以我最多只能答应把你的要求向江苏巡抚许乃钊先生如实禀报,无法直接答应你的要求。”

爱棠不肯罢休,又要求吴越务必要促成此事换取自己向阿礼国施压,其他四个国家的领事也是煽风点火,假装好心的建议吴越慎重考虑爱棠的友好提议,上屋抽梯不断把吴越往房顶上推。吴越则一边假惺惺的和这些豺狼饿虎虚伪客套,一边心中奇怪,“阿礼国搞什么鬼?怎么其他的领事都来了,他这个正主还没露面?”

苦等了不少时间,老相识阿礼国终于乘着一辆欧式马车来到了浮桥尽头,领了几个随从过河后,阿礼国也没急着和吴越打招呼,而是先和爱棠、阿化威、祁理蕴等领事虚伪客套了一番,然后才向吴越使了一个眼色,又向旁边一努嘴,吴越会意,立即让吴老买办暂时替自己与爱棠等人虚伪客套,与阿礼国并肩走到远处单独谈话。

阿礼国直接把吴越领到了吴凇江岸边,面向着缓缓流淌的吴凇江水,阿礼国直接说道:“吴,我知道你是找我要人,但非常抱歉,刚才我已经让那些太平军士兵从泥城浜离开了英租界,所以现在不管你说什么,我也拿不出来了。”

知道洋人为了钱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吴越在此之前对于要不到人也早有心理准备,可是阿礼国连招呼都不打就直接把人放了,吴越对此还是万分的不满,哼道:“阿礼国先生,我真没想到我们之间的友谊竟然会这么一点。”

“吴,你误会我了,正是因为我们之间的友谊深厚,所以我才没有征求你的意见就直接放人。”

阿礼国摇头,说道:“你带着军队去北方作战的时候,我们英国的驻华公使文翰博士任满回国,新任公使包令爵士上任后要办的第一件大事,就是要求修改《南京条约》,让你们的愚蠢朝廷向英国公民开放全国的港口和内6城市,开放长江航线,允许鸦片贸易合法化,还有允许我们国家在你们的京城建立大使馆。”

“我知道你们的愚蠢朝廷绝不会答应这些要求,我也知道包令先生一旦插手太平军逃进租界寻求保护的事,肯定会逼着你出面为他和你们的愚蠢朝廷牵线搭桥,到时候你的处境只会更尴尬,所以我才抢先放人,避免事态的更进一步扩大,把你牵涉进修约谈判。”

听了阿礼国的解释,吴越的心里才稍微舒服了一些吴越很清楚,如果自己真被硬拉进修改条约的对外谈判,那么不但会在满清朝廷和洋人恶霸之间左右为难,新的卖国骂名也无论如何都跑不掉。而明白了阿礼国的苦心后,吴越也坦率说道:“阿礼国先生,看来我真是误会你了,感谢你为我立场的考虑。但是阿礼国先生,以后怎么办?以后太平天国的军队如果一失败就跑进租界,那我这仗怎么打?”

“我也没办法。”阿礼国耸耸肩膀,同样神情苦恼的说道:“包令先生要求我严守中立,绝不能挑起与任何一方的武力冲突;我之前也曾下令禁止任何外人进入租界,但是我们国家的商人为了经济利益坚决反对,逼着我收回了这道命令;租界的军队又是由英美法三国领事共同组建,我一个人无法直接指挥,也就没办法命令租界军队阻止太平军士兵进入租界。所以吴,我虽然非常想要帮助你,可是却无能为力。”

吴越不知道阿礼国说的是真是假,盘算着不吭声,阿礼国则又说道:“当然,吴,如果你希望美国和法国的领事也站在你一边,不再为太平军提供任何帮助,甚至出兵帮助你镇压太平军叛乱,也不是没有办法,但你想必也知道,这必须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吴越还是不吭声,过了片刻后,吴越才说道:“这些容我考虑考虑,阿礼国先生,还忘了感谢你对我家人的照顾,如果不是你的收留,我的家人这次就危险了。”

“不必客气。”阿礼国挥挥手,然后阿礼国终于转过身来面向吴越,还突然露出了一点微笑,说道:“吴,还忘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和我共同投资派出的那支勘探队,已经在日本的北海道找到那只可爱的小羊羔了。快告诉我,其他的小羊羔在什么地方。”

吴越恍然大悟,这才知道阿礼国为什么会对自己这么友好,什么条件都不提的就主动给自己帮忙。苦笑过后,吴越说道:“亲爱的阿礼国先生,中国有句话叫贪多嚼不烂,我认为我们还是先把那个金矿,等他产出了金子换成了银子和英镑,然后我们再考虑勘探新的金矿吧。不然的话,我们就算现了再多金矿,控制不了又有什么用?还不是帮别人做了嫁衣裳?”

“小滑头,看来是不拿到那百分之三的股份就不会再开口了。”阿礼国心中暗骂,脸上却微笑依旧,说道:“好吧,就这么办,我已经去文恳请包令先生出兵拿下那个金矿,顺利的话,很快就能正式开采那个可爱的大金矿了,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吴越假惺惺的向阿礼国道谢,然后吴越又心中一动,忙问道:“阿礼国先生,就我所知,现在北海道的人口似乎相当稀少,开采那里的金矿,你能否找到足够的劳工?”

“这确实是一个大问题。”阿礼国点头,说道:“事实上因为日本幕府禁止日本百姓与洋人往来的禁令,包括已经在开采鹿儿岛金矿,都有人手不足的问题。”

“阿礼国先生,我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吴越赶紧说道:“我这次回来平定上海叛乱,将来肯定能抓到数量众多的太平军俘虏,到时候你出面和各国商人联络,把我抓到的俘虏卖到日本去当劳工,既解决了开采金矿人手不足的问题,我们又可以赚一笔小钱,岂不是两全其美?”

阿礼国一听大喜,立即一口答应,吴越与阿礼国击掌为约的同时,心里也暗暗说道:“长毛们,感谢我吧,反正我把你们交给满清朝廷也是一个死,倒不如到日本去,说不定你们还能闯出一番新天地,也帮我们中国解决一个隐患。”

因为西方列强的庇护,吴军练勇终究还是错过了重创全歼太平军主力的大好机会,不过战果也不算小,除了杀敌歼敌过一千五百人外,吴军还顺利拿下了太平军的闸北大营,控制了吴凇江以北的广阔空间,也打开了继续南下的道路。

水流缓慢的吴淞江处处都是渡口,到处都可以搭建浮桥,同时吴军练勇还可以从租界借路南渡吴凇江,太平军当然不敢梦想凭借这样的河流抵挡吴军的南下脚步。不得已之下,曾立昌和许宗扬也只好做出了一个痛苦的决定,主动解除了对吴军兵工厂的包围,把疲惫不堪又伤亡惨重的太平军主力集中起来使用,暂时屯驻在上海西门外一里处立营,并且抓紧时间修建了一些工事保护与上海西门的交通道路。周立春的败军也逃到了上海西南角自立一营,继续保持与太平军主力的距离。

太平军主动解除了对吴军兵工厂的包围后,吴越当然是马上渡过吴凇江南下与邓嗣源会师,补充弹药武器和让邓嗣源的军队获得休整机会。见面后,吴越自然又少不得狠狠夸奖了邓嗣源一通,说自己让邓嗣源留守上海是没看错人,然后才又夸奖周腾虎的勇谋兼备,胆大心细,性格有些狂妄的周腾虎坦然接受了吴越的夸奖,然后又主动说道:“吴臬台,这才只是开始,我军虽然成功会师,但敌众我寡的强弱之势并未改变,如何歼灭长毛主力和夺回上海城,我们还需要仔细谋划。”

“关于这点,弢甫先生有何妙计?”吴越问道。

“泰山压顶,雷霆万钧,使长毛在上海城外无法立足!”周腾虎答道:“逼迫长毛全部退回上海城内守城,那我军便可稳操胜算。”

如果换成了其他人,听到这个建议基本上都会认为周腾虎是在疯敌人本来就兵多将广,还要让敌人全部退回城内占据绝对地利,那上海城怎么可能还夺得回来?但吴越却不然,稍微盘算后,吴越就说道:“弢甫先生的意思是,让敌人退回城里狗咬狗,自行内乱?”

“正是如此。”周腾虎点头,说道:“长毛兵力虽然众多,但营伍繁杂,号令不齐,曾立昌、刘丽川和周立春三支贼军互不统属,各成一系,若是设法逼迫曾立昌和周立春二贼退入上海城内,刘丽川不许他们进城,长毛必然内乱;刘丽川若是允许他们进城,那么进城后三个贼头为了争权夺利,长毛同样会生出内乱。届时我军不但破敌容易,还可以大量减少士卒的伤亡。”

“还可以让长毛没法再往租界跑。”周腾虎的小舅子赵烈文补充道:“让长毛驻扎城外,长毛一吃败仗就往租界跑,我们退了就又从租界出来和我们打,何时是个头?但如果逼着长毛退进了城里守城,长毛就是想往租界跑也没办法了。”

吴越点了点头,也没询问如何逼迫太平军退入上海城内因为最好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动用武力。结果也是凑巧,当天下午时,江苏巡抚许乃钊派人送来喜讯,说是署理江南提督和春已经带着江南大营派出的第二波援军赶到了吴淞口,估摸着明天就能联手南下与吴越会师一处,要吴军做好接应准备帮助清军南下。吴越闻报大喜,立即回信给许乃钊,让许乃钊与和春只管放心联手南下,倘若太平军出兵阻拦,自己一定会出兵接应。

有了吴越的承诺,次日清晨,许乃钊与和春的军队还真的联手南下向上海开拔,其中和春的军队约有三千人,许乃钊的军队连绿营带乡勇共约三千五百人,再加上吴越的六个营和秦如虎麾下的千余绿营,清军兵力终于突破了万人大关,无论数量还是质量都已经过驻扎在上海城外的太平军主力。

探得清军又获增援还联手南下,曾立昌在大惊之余一度派遣军队北上阻击,但太平军的军队才刚出动,吴越这边就已经派了两个营北上,气势汹汹的去爆太平军阻击部队的菊花。受命阻击的许宗扬害怕腹背受敌又遭惨败,不敢交战,只能是赶紧退到太平军自行搭建的吴凇江浮桥处采取守势,眼睁睁的看着吴军练勇与清军主力会师一处,继续顺利渡过吴凇江。

消息传回太平军营中,精锐死伤过多的曾立昌也不敢逼迫许宗扬强行进军,只能是赶紧召回许宗扬放弃阻击计划,然后与许宗扬讨论下一步的作战计划。而鉴于形势再度逆转,太平军实际上已经只剩下了三个选择,第一是进驻上海城内与刘丽川联手守城,第二是背靠上海城建立坚固营地与清军抗衡,第三则是撤往苏州重整队伍,等待新的战机出现也等待杨秀清承诺派出的第二波援军。

考虑到吴军火炮对土木工事的强大破坏力,第二个选择很快就被放弃,曾立昌和许宗扬还一度考虑过退守苏州的稳妥选择,然而上海对太平军来说同样是无比重要,若是能在上海站稳脚跟,太平军不但可以断绝满清朝廷的重要财政来源,还可以通过贸易手段获得枪支弹药和洋船洋炮,更进一步增强太平军的军事实力。所以许宗扬很快就说道:“曾丞相,我的意思是,最好还是说服刘丽川允许我们进城驻扎,等待林丞相派出的援军。反正我们已经从清妖手里缴获到了大量的漕粮,只要确保城池不失,坚持到林丞相来援毫无问题。”

“进城坚守当然是最好选择。”曾立昌脸色有些阴沉,说道:“但有两个问题,第一,刘丽川死活不答应让我们进城怎么办?第二,周立春密报,越小妖在阵上曾经让人给刘丽川捎过两道书信,刘丽川却至今没把书信交给我,我担心这个二五仔已经靠不住了,我们进城后怕是会有危险。”

“如何进城,我倒有个办法。”颇有智谋的许宗扬说道:“刘丽川的亲信陈阿林和李咸池都是贪财之辈,我们只要出银子收买,不怕他们不替我们说话。然后我们再找刘丽川摊牌,说要么让我们进城驻扎,帮他一起守城,要么我们就退回苏州,让他一个人率军守城。这个二五仔贪生怕死,又有陈阿林和李咸池帮我们说话,不怕他不会答应让我们进城。”

“至于进城之后嘛。”许宗扬又说道:“我们先小心提防,暗中观察刘丽川的举动,他如果靠得住,我们就和他联手守城。他如果靠不住,甚至还生出异心,那就……。”

说到这,许宗扬恶狠狠的比划了一个杀头的手势。(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七章 泰山压顶

署理江南提督和春并不是很看得起吴越,也一直认为吴越之前那些夸张战绩不过是吹出来的结果,纯粹是个杀良冒功、讳败掩过、谎报胜战的牛皮货,江宁大战时靠的是江宁清军,所谓的江阴大捷也应该是杨文定麾下清军的苦战收获,北上勤王更是靠跟在胜保和僧格林沁的屁股后面拣便宜。如果真的碰到什么硬仗恶战,吴越麾下那些说话软绵绵的江苏兵马上就会原形毕露。

再怎么看不起也没办法,吴越现在已然是货真价实的三品按察使,还领着从二品的兵部侍郎衔,所以带着清军与吴军会师后,和春还是到了许乃钊尚未完工的清军主力营地中与吴越见了一面,假惺惺的与吴越互相客套,末了和春还得虚情假意的向吴越请教,说道:“吴臬台,你比我们早到战场,又是半个上海本地人,对这里的情况比较熟悉,下一步该怎么打,还请吴臬台多提一些好建议。”

“回和军门,下官现在就只有一个建议,就是立即出兵,猛攻长毛在上海西门外的营地!”

吴越回答得很直接,又主动解释道:“和军门,许抚台,长毛刚刚解除对我军营地包围合军一处,在攻打我军营地战事中损失相当不小,又在闸北大战中惨败,士卒疲惫,军心沮丧,士气也十分低落,正是我们乘势破敌的大好机会。所以下官提议,我们明天就合力进军,猛攻长毛在上海城外的营地,迫使长毛弃营而走,然后痛打落水狗,在追击战中大量歼灭长毛主力。”

听了吴越的建议,许乃钊倒是点了点头,大为动心,和春却是脸色一变,赶紧摇头说道:“吴臬台,你的看法虽然有理,但是你太心急了,不是本官的兵马怯敌畏战,是我军远道而来,人困马乏,急需休整。同时我军刚到上海,立营未稳,需得先建立坚固营地,取正合奇胜之理,然后再图谋破敌。”

反对完了,和春还在心里嘀咕道:“果然是个不靠谱的牛皮货,看到本官率领援军到来,马上就打主意想怂恿本官出兵,然后乘机拣便宜,本官可没那么傻。”

吴越误会了和春的意思,还道和春是因为军队素质太差才不敢出战,便说道:“和军门放心,明日之战,贵军只需出动千余兵马帮助我军监视长毛周立春部即可,误不了你的军队立营。”

说罢,吴越又转向了许乃钊,拱手说道:“抚台大人,明天也请你出动千余军队帮助下官牵制长毛周立春部,周匪倘若不出营,你与和军门都不必动手,周匪倘若闯出营,还望你们千万小心,周立春匪麾下的战兵大量装备有美利坚国的卡宾枪,战斗力不容小觑。不过也请你们放心,你们只需要牵制住周匪片刻,下官就可以出兵增援你们。”

对吴越充满信心的许乃钊一口答应,那边的和春却听糊涂了,忙向吴越问道:“吴臬台,那由谁负责攻打长毛主力的营地?”

“下官我啊?”吴越莫名其妙的反问,“军门你们的军队需要建立营地,除了下官麾下的上海团练外,那里还有多余的军队承担主攻任务?”

和春的眼睛一下子瞪得比牛眼还大了,赶紧又问道:“那上海城里的长毛呢?上海城里的长毛倘若出兵,谁抵挡?”

“和军门放心,还是下官。”吴越一听笑了,说道:“下官只怕城里的长毛不出兵,城里的长毛如果真敢出来,对下官来说只是求之不得。”

和春彻底张口结舌了,半晌才惊叫问道:“吴臬台,你不是开玩笑吧?你只有不满编的六个营兵力,竟然要同时承担攻打长毛主力营地、拦截城内长毛和增援我军的三个任务?吴臬台,你肯定你不是在说笑?”

吴越一听笑了,也终于明白和春拒绝明天就起全面进攻是因为对自己信心不足了。那边的许乃钊也露出了微笑,忙向和春说道:“和军门请放心,慰亭做得到。明天到了战场上,军门你就可以知道慰亭的兵马究竟有多能打了。”

见性格稳重的许乃钊都这么说了,和春自然也就更加瞠目结舌了,但和春也不愧是少许能在太平军身上取得胜利的满人将领,惊诧过后,回过神来的和春盘算了片刻,说道:“好,本官明天亲自率领两千兵马出营,帮吴臬台你牵制长毛周立春部,倘若周匪出兵,也请吴臬台放心,本官若是不能将他拦在主战场之外,任由军法处置!”

没想到和春还能有这么一点血性,吴越大喜之余忙向和春道谢,然后又建议和春分出一营兵马驻扎在法租界西郊,防范刘丽川从法租界借道出兵,也顺便提防一下租界军队。和春一口答应,也大为改变了对吴越的印象,暗道:“这小子,难道真的不是靠运气好混到今天?”

议定了作战计划,次日上午,分别立营的吴越、许乃钊与和春三军按约定同时出兵,也按照事前约定各自部署兵马。为了向敌人施加心理压力,手握苦味酸武器的吴越照例大模大样的让吴军练勇在敌营正面列阵,直接向太平军守卫最为严密的大营正面起进攻,太平军那边也果然是未战先怯,士卒奔走进入防御工事时个个神情畏惧,不断低声议论吴军火炮的可怕威力,还没有打就已经毫无信心。

十点四十分左右,见清军已然列阵完毕,吴越果断命令炮营开炮,照例以苦味酸炮弹猛轰太平军营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土木结构的太平军营地火头四起,栅栏哨楼和鹿角拒马等木制设施接连断裂燃烧和崩塌,布制军帐更是纷纷燃起冲天大火,太平军士兵奔走呼叫不绝,死伤无数。只有躲在半地下工事中的太平军士兵比较安全,但也被浓烟熏得连连咳嗽,双目流泪不止。

即便明知道轰不过吴越,但太平军还是出动了部分火炮开炮还击,期间还打出了少量从洋人那里买来的开花炮弹,只可惜太平军的开花弹装的是黑火药,爆炸威力与苦味酸炮弹有天壤之别,更没有苦味酸的良好燃烧效果,所以火炮对轰战仍然还是吴军练勇占据绝对上风。同时炮位暴露后,太平军的炮台又很快被吴军火炮和掷弹筒逐一点名摧毁,期间还生了两次太平军的火炮殉爆,炸死炸伤了许多太平军炮手。

为了形成泰山压顶之势逼迫太平军退回城内,基本摧毁了太平军布置在大营正面的火炮阵地后,吴越果断命令后膛炮暂停射击,轮换臼炮上前继续射击,将装药量更大的臼炮炮弹轰进太平军营地,很快就把太平军的前营化为了一片火海。

招架不住吴军练勇的炮火覆盖,曾立昌被迫向刘丽川和周立春请求援军,然而周立春的营地正被和春、许乃钊两支清军左右包夹,即便勉强出兵,也马上被和春的兵马正面拦住,隶属于许乃钊的清军总兵虎嵩林则率军猛攻周立春侧翼,逼迫周立春只能是让出营兵马布置空心方阵迎敌,彻底丧失机动力只能自保,无法再为曾立昌提供帮助。

刘丽川这边,收到了曾立昌的求援消息后,虽然林阿福一再劝说刘丽川出兵为曾立昌分担压力,可光是在城墙上看到太平军营地的惨状,刘丽川就已经是双腿软浑身颤抖,把脑袋摇得象拨浪鼓一样,“不出兵!绝对不能出兵!越小妖打野战太厉害,我们出去只会是白白送死,白白送死!”

“刘检点,如果你不出兵也可以!”亲自进城求援的许宗扬乘机威胁道:“你如果不出兵给我们帮忙,我们就立即突围!带着周旅帅突围回苏州等待后续援军!上海这里就拜托给你这一支军队了!”

想到自己将以一军之力独守上海孤城,单独面对吴军练勇的恐怖火炮,刘丽川当然是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寒战。而旁边的刘丽川亲信陈阿林和李咸池则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由陈阿林出面说道:“阿源哥,要不请曾丞相带兵马进城来吧,城墙可以挡炮弹,可以长期坚守。不然的话,如果曾丞相他们走了,光凭我们这一支军队,就算想守城也没把握。”

“阿源哥,阿林哥说得对,是应该请曾丞相他们进来。”李咸池也附和道:“我们出来混的,必须得讲义气,曾丞相他们现在形势危急,是应该让他们撤进城里来休整。”

知道什么叫请神容易送神难,刘丽川是打心眼里不愿让太平军进城驻扎,可是许宗扬这会已经扬言要单独突围让刘丽川独力应对清军围攻,陈阿林和李咸池两个亲信又在旁边劝说帮腔,刘丽川不由开始动摇。万分犹豫之下,刘丽川只能是把目光转向自己的另一个亲信林阿福,问道:“阿福兄弟,你的意思如何?”

刘丽川问错了对象,林阿福最大的优点和最大的缺点就是太讲义气,自然不会做出对友军见死不救的缺德事,所以林阿福也没犹豫,马上就点头说道:“阿源哥,应该请曾丞相他们进城。”

见林阿福也赞同让太平军主力进城,刘丽川又咬了咬牙,这才一跺脚,对许宗扬说道:“许丞相,不是兄弟我不愿出兵帮你,是我的兵马实在打不过越小妖,出去只会是白白送死。要不这样吧,你们把兵马带进城来,我们联手守城如何?”

许宗扬等的就是刘丽川这句话,心中暗喜之余先是假装犹豫,然后才也是跺脚答应。接着许宗扬赶紧出城去向曾立昌报告这个好消息,与曾立昌组织太平军将士向城内转移,留下陈阿林和李咸池在城墙上对视暗喜,“娘的,五千两银子总算是到手了!”

知道土木结构的营地在吴军的神秘炮弹面前不堪一击,其实太平军是早就做好了弃营突围的准备,所以许宗扬才刚带回来刘丽川准许太平军主力进城的好消息,太平军马上就开始了敦刻尔克大撤退,后营大门打开间,先是两千太平军列队出营,奔走到道路两旁进入事前就已经修好的夯土工事,保护撤退道路,然后才是满载着辎重粮草的车队出营,争分夺秒的赶往东面一里外的上海西门,而刘丽川倒也还算遵信守约,立即打开城门让太平军进城。

在望远镜中看到这一情况,考虑到太平军已经在道路两旁修筑了大量的单兵掩体,迂回去抄太平军的后路肯定会伤亡不小,吴越一度犹豫是否出兵。而旁边的周腾虎马上凑了过来,低声说道:“吴大人,快出兵去抄长毛后路,我们就算必须付出一定代价也拦不住长毛的兵丁进城,起码也得让长毛不能把太多的粮草辎重带进城里。这么一来,不但可以加快上海城里的粮草消耗度,还可以让长毛主力在粮草方面有求于刘丽川,扩大加快他们的内部矛盾。”

暗赞了一句不愧是理财专家会算帐,吴越再不迟疑,马上命令黄大傻和曹炎忠率领本营练勇去抄太平军的后路左翼,又交代黄曹二将务必要用掷弹筒炸乱太平军的辎重队,逼迫太平军放弃辎重直接进城。

两个营的吴军练勇迂回到了太平军的进城道路左翼后,激战迅打响,凭借着事前修建的大量单兵掩体,太平军士兵躲在工事后拼命开枪,不过吴军练勇切断他们进城道路的机会。而吴军练勇则顶着枪林弹雨尽量靠近,在付出了不小的死伤后终于还是推进到了预定阵地,然后立即用轻便掷弹筒轰击太平军的辎重队,炮弹爆炸间,太平军一些辎重车受到破坏无法继续前进,许多拉车的毛驴骡子也受惊乱窜,失去控制冲乱了车流,辎重车东倒西歪,严重影响了车辆进城的度。

与此同时,周立春那边也开始了撤退行动,在辎重已经大部遗失在闸北营地的情况下,轻装简行的周立春军还撤退度飞快,比太平军主力度更快的撤回到了上海大东门旁,清军方面全力追杀,虽遭到了全部装备卡宾枪的周立春军殿后精锐全力拦截,没能一举击溃周立春军,却也靠着迂回包抄冲击侧翼,刷到不少人头捞得不少斩获,也给周立春军又制造了不少伤亡。

这个时候,吴军方面也开始暴露一些内部问题,第一就是攻坚能力不足,没有可靠手段破坏太平军事前修筑的单兵掩体,没办法迅摧毁太平军的防御阵地,也就没办法彻底切断太平军的进城道路,同时还在太平军的防御阵地面前伤亡不小。第二则是体力问题,在海上被风浪摧残了十来天时间,好不容易登上6地后又接连作战,士卒平时的营养再好,这会也已经是筋疲力竭体力下降严重,攻势已经远不及平时那么猛烈。

第三就是兵力数量问题,接二连三的激战恶战下来,名誉上有六个营的吴军练勇现在实际上已经只剩下了两千四百多人,伤亡最惨的邓嗣源部留守营地没来参战,孟驲的炮营要保护火炮无法投入作战,吴越手里实际上已经只有四个不满编的营队可以投入作战,所以吴越即便明知道有希望彻底切断太平军的进城道路,也再不敢不惜代价的起全力猛攻。

也正因为这些客观条件的存在,数量约七千左右的太平军主力终于还是有过六千人顺利撤进一里外的上海城内,同时还把大部分的辎重粮草和火炮也带进了城里,吴军练勇伤亡不小,却没能完成阻止太平军转移辎重粮草的任务。

在望远镜里看到这些情况,自家人知道自家事的吴越明白吴军练勇是到了强弩之末,所以吴越也没责怪黄大傻和曹炎忠的作战不力,太平军主力才刚撤过护城河,吴越就已经下令停止追击,撤回兵马打扫战场。

对此,和春和许乃钊当然是大叫遗憾,懊悔没能抓住这个战机大量歼敌,而吴越也难得主动认了一次栽,向和许说道:“和军门,许抚台,这一仗没能大量歼灭长毛,责任在我,我的团练实在太累了,兵力又不足,这才给了长毛大量逃窜的机会。责任在我,这一仗是我拖了你们的后腿。”

“慰亭,如果你这都叫拖后腿的话,那我在宁镇战场上那些友军就不能叫拖后腿,只能算是往我背后捅刀子了。”和春倒也爽快,拍着吴越的肩膀说道:“没有你出手,我们那能这么快就攻破长毛的营地?不必自责,有你这样的友军,是我们的福气。”

“是啊,慰亭,如果你这也算是拖后腿,那大清就没有不扯后腿的军队了。”许乃钊附和,又主动说道:“慰亭,带你的团练回去休息吧,建立围城工事的事情交给我们,等你休整好了,我们再联手破城不迟。”

见惯了猪队友,难得遇到两支还算知道点礼义廉耻的友军,吴越倒也有些感动,谢了许乃钊与和春后,疲惫不堪的吴越也赶紧带着更加疲惫的吴军练勇返回营地休息,准备让吴军练勇好生休整上一段时间再考虑如何攻城。然而吴越没有想到的是,就连和春这样的旗人都难得要了一次脸,知道让自己好生休息,曾经和吴越关系良好的洋人朋友却突然变得更不要脸吴越回到营地连屁股都没有坐稳,帐外就已经有人来报,说是美国领事祁理蕴求见。

“祁理蕴?他堂堂一个领事,怎么会跑到我的营地里来见我?”

满头雾水,看在吴老买办这些天就是住在美国领事馆的份上,吴越刚想亲自出帐迎接,不曾想又有一个亲兵进帐,说道:“臬台大人,英国领事阿礼国先生派代表求见,还有法国领事爱棠先生和普鲁士领事阿化威先生也亲自来了,都要求见到你。”

“他们怎么都来了?”

吴越更是糊涂了,再稍一盘算后,吴越突然回过神来,脱口叫道:“坏了!肯定是因为苦味酸武器!”(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八章 薄情寡义

洋人注意吴越的苦味酸武器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早在小刀会起义突然爆时,欧美各国在上海的军人就已经现了吴军手雷弹的爆炸威力似乎远黑火药手雷,只不过当时清军还占优势,小刀会起义军龟缩城内,吴军的野战机会不多也就没怎么过多使用苦味酸武器,所以洋人当时还不是十分重视,各国领事也没有花太多的力气调查原因。

但随着上海局势的再度逆转,太平军援军抵达反过来包围吴军营地,吴军练勇被迫大量使用苦味酸武器后,西方诸国就逐渐的现情况不对劲了,也开始着手收集关于苦味酸武器的情报。好在当时吴军练勇被太平军严密包围,洋人们没办法与吴军练勇直接接触,没能看到实物,同时满清落后的工业水平也让洋人认为苦味酸武器不可能是吴军自产,再加上收集情报现吴军手雷是向英国购买,所以美国、法国和普鲁士人都把怀疑的对象指向了英国人,主要的刺探目标也就没集中在吴军身上。

至于当时的英国人,因为同样认为苦味酸武器不可能是吴军自产,所以阿礼国手下那些情报人员主要盯的是吴军武器的两大采购国美国和普鲁士,怀疑是这两个国家秘密开出了新武器卖给了吴越。

洋人互相刺探的顶峰时期是吴军攻破周立春营地那一战之后,当时许多洋人都在远处观战,亲眼目睹了苦味酸炮弹的巨大威力,其后马上盯紧了吴越,想通过吴越的弹药补给渠道寻找苦味酸武器的真正来源。而继续一无所获后,今天洋人诸领事又在法租界里亲眼看到了吴军苦味酸炮弹的恐怖杀伤效果,祁理蕴和爱棠等欧美领事就再也沉不住气了,为了尽快找到吴军苦味酸武器的真正来源地,祁理蕴和爱棠等人干脆就直接来找吴越打听了。

还好,欧美诸国的领事仍然还不肯相信毫无工业基础的吴越能够自己生产苦味酸武器,所以他们提出的要求也只是让吴越老实交代这些武器的来源,还有就是提供一点样品给他们。

洋人的要求虽然简单,却也让吴越伤透了脑筋,不给样品不说实话得罪洋人,给了的话暴露苦味酸的秘密,加快洋人的炸药科技数攀爬度,还有可能导致苦味酸武器落入太平军和满清军队的手中,成为自己将来的巨大威胁,左右为难,进退维谷。

见吴越久久不语,祁理蕴还误会了吴越的意思,便说道:“吴,如果你与出售新式武器的国家或者商人签定有保密合同,那么我们尊重你的立场,你可以不必透露你的武器来源。但是在战场上不可能不会出现武器失落的状况,我相信那个军火商肯定没有要求你必须保证武器不能外流,所以你只需要提供一点样品给我就行了。”

法国领事爱棠附和,也说吴越不必一定得透露武器来源,只要把一些武器样品给他就行。卖武器给吴越最多的普鲁士领事阿化威还说道:“吴,我们普鲁士人一直都是你最忠诚也最可靠的朋友,现在克里米亚战争正打得如火如荼,该死的俄国佬正严重威胁着我们普鲁士人的东部边界,你如果能把你手里的先进武器卖一些给我,就可以少牺牲无数的普鲁士忠诚士兵,我们普鲁士人也一定会永远记住你对我们的帮助。”

“阿化威先生,你们普鲁士人已经和俄国佬开战了?”吴越心中一动,赶紧开口问道。

“随时准备开战!”阿化威如实回答,“贪得无厌的俄国佬悍然入侵多瑙河流域,那里的国家都是我们普鲁士人的友好邻居,也是我们普鲁士的堂兄堂弟,我国政府为了帮助他们抵御俄罗斯的无耻进攻,已经和奥地利国签署了同盟协议,随时准备和俄罗斯人干到底!”

说罢,见吴越对欧洲情况也很感兴趣,阿化威便又说道:“吴,你放心,我们普鲁士必胜!奥斯曼帝国去年就已经向俄罗斯人宣战,英国和法国在今年也向俄罗斯宣了战,再加上我们普鲁士和奥地利,大半个欧洲都已经把该死的俄国佬当做了敌人,我们击败俄国人只是时间问题。”

吴越又不说话了,盘算了片刻后,吴越起身到了自己的公文堆前,翻出了一份前些日子收到的邸报,放到了阿化威和祁理蕴等人的面前,指着其中一条让他们观看,祁理蕴等人细看时,却见邸报那一条说的是今年的农历三月十六,去年就已经悍然入侵库页岛的俄罗斯人贪得无厌,又派出武装船队入侵黑龙江,英明神武的咸丰大帝下诏命令清军严密监视。

看到这一条,阿化威和祁理蕴等人当然假惺惺的先骂了几句俄罗斯人的贪婪无耻,然后祁理蕴又疑惑的向吴越问道:“吴,你让我们看这一条做什么?”

“亲爱的各位领事先生,我想和你们做一笔交易。”吴越神情严肃的说道:“如果你们能够说服你们国内政府,以外交手段或者武力迫使俄罗斯退出黑龙江,把库页岛归还给我们大清,那么我就把新式武器的火药配方和生产工艺无条件交给你们。”

“吴,你说什么?”祁理蕴等人个个大吃一惊,“你用新式武器的火药配方和生产工艺,交换我们国内出面迫使俄罗斯人归还库页岛?”

“对。”吴越点头吴越很清楚自己不可能永远守住苦味酸的秘密,与其得罪洋人或者乖乖交出,倒还不如拿来做点大事,遏制一下北极熊在中国东北的扩张势头。同时吴越也下定决心,只要一离开上海就马上着手开安全炸药,抢诺贝尔的饭碗也保持自己的军事优势。

祁理蕴和阿化威等人张口结舌,半晌后,祁理蕴才突然回过神来,惊讶问道:“吴,听你的意思,难道你使用的新式武器,是你自己生产的?”

“对。”吴越坦然点头,微笑说道:“亲爱的祁理蕴先生,我不必对你说假话,新式火药是我一个人开研究出来的,它有一些保存、运输和使用方面的缺点,但我都一一克服了。如果你们能够帮助我国抵御俄罗斯人的野蛮缺略,帮助我国夺回沦陷领土,那么我就把这些东西全部无偿送给你们!”

祁理蕴和阿化威等人当然不敢相信,一个劲的只是追问吴越的各种细节,吴越则答道:“各位亲爱的领事先生,你们不必问了,为了保密,我绝不会告诉你们这些细节。但是你们也亲眼看到了我明的新式火药的巨大威力,这其中有多少经济价值和军事价值,以你们的聪明,肯定已经心里有数。你们决定怎么办吧。”

说罢,吴越还又补充道:“对了,必须郑重提醒你们一点,过会我还要应邀去拜访阿礼国先生,阿礼国先生为什么邀请我去租界见面,想必你们心里非常清楚。英国已经对俄罗斯宣战,英国也一向重视他们在远东的利益,我想我提出的交换条件,英国方面一定会慎重考虑。英**队本来就强大,他们如果变得更加强大了,对你们会有什么影响,我也请你们慎重考虑。”

祁理蕴、爱棠和阿化威三个列强领事都不吭声,眼珠子乱转着心里琢磨,许久后,国内同样已经对俄罗斯宣战的法国领事爱棠第一个开口说道:“吴,我只是领事,无权决定这么重大的事,但我会立即把情况报告全权公使布尔布隆先生,请他决定是否接受你的交换条件。”

国内已经准备和俄罗斯开战的普鲁士领事阿化威也表示会立即同本国公使联系,惟有目前光荣孤立的美国领事祁理蕴为难万分,许久后才摇头说道:“吴,不可能,我的国家应该不会答应,我只能试一试,先把这个情况报告给我们美国的领事麦莲先生,请他做出决定。”

“那就这么办吧。”吴越微笑说道:“祁理蕴先生,你放心,如果光荣孤立的美利坚国坚持不愿意插手清俄争端,我们也可以商量其他的交换办法。但是为了感谢无私帮助大清的西方国家,我只能先达到目的后再和你们商谈交换条件。”

祁理蕴满意点头,当下三国领事立即返回租界派人去和全都住在香港的本国驻华公使联系,当天天色已晚,吴越需要安顿军队,直到第二天才赶到英租界,把自己的交换条件告诉给了阿礼国,而早已把中国北方市场视为自己囊中物的阿礼国自然很乐意借助国内力量赶走俄罗斯人,同样是马上派出了信使去香港和英国新任驻华公使包令联系。

谢绝了阿礼国邀请自己共进晚饭的好意,吴越领了随行亲兵准备走泥城浜这条路离开租界。而因为战火涂炭的缘故,相对最为安全的租界里早已是人满为患,大街上人流涌动,吴越乘坐的马车被挤在人群中行动艰难。见此情景,尽管为了进出租界方便穿的是便装,但贪生怕死的吴越还是掀开帘子,吩咐同样穿着便装的吴大赛等亲兵严密保护自己的马车,不要给外人靠近的机会,结果吴大赛答应后,吴越本想放下帘子时,三角眼的余光却一下子瞟到了街边的一个人影,一个年轻女子的人影。

开始吴越还以为自己看错,然而再赶紧仔细一看时,吴越却又惊喜现,自己不但没有看错,那女子还不躲不闪,反过来白了自己一眼。吴越心中大喜,赶紧吩咐停车,然后直接冲到了那年轻女子的面前,那年轻女子还是没有躲闪,还双手抱胸,突出她本来就诱人的****,冷笑说道:“干什么?想抓我?别忘了这里是租界,你没权力抓我!”

“我如果舍得抓你,你早就跑不掉了。”吴越低声说了一句,然后又微笑说道:“世妹,想不到我们还能在这里见面,机会难得,找个地方单独谈谈如何?”

“我和你之间有什么可谈的?”那年轻女子毫不客气的问道。

“我和你之间有什么需要谈的,难道世妹你不知道?”

吴越微笑反问,那年轻女子又白了吴越一眼,扭转头不吭声,吴越却是毫不客气,一把拉起那年轻女子就走,那年轻女子挣扎反抗,吴越却坚决不肯放手,一双三角眼还紧盯着那年轻女子的双眼不放,把那年轻女子看得俏脸泛红,反抗的力气也逐渐的小了下去。吴越见她放弃挣扎更不客气,拉起她就前往前走,还直接把她拉向旁边的一个洋人饭店…………

………………

无比的凑巧,就在吴越厚颜无耻的邀请一个年青女子开房谈话的时候,几乎同一时间,千里外的安徽庐州府府治合肥城的东北郊,一对衣衫褴褛的父女正互相搀扶着艰难的向南行路,步履艰难的走着走着,那身上带着伤的父亲突然脚下一软,一头栽倒在了道路上,把他只有十二三岁的女儿吓得哇哇大哭,“爹!爹!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爹!爹你怎么了?”

哭喊声惊动了正在路边稻田中耕作的百姓,一位中年妇女和一个年轻小伙子出于同情,一起跑到了路上帮那小姑娘搀起她的父亲,然而很悲惨的是,那小姑娘的父亲现在已经是双眼翻白,气息全无,已然故去,那小姑娘伤心欲绝,爬在父亲身上竟然活生生的哭昏了过去。

小姑娘的运气很好,虽然遭遇了家破人亡和父亲突然离世的悲惨厄运,却在父亲过世时碰上了好心人。见那小姑娘痛哭昏去,那中年妇女把她背回了自己勉强还算小康的家中,让她的儿子安葬了那小姑娘的父亲,自己则又是喂水又熬粥,终于还是把那小姑娘救醒了过来,也让那已经饿了一天多的小姑娘吃上了一顿饱饭。

直到那小姑娘喝完了米粥,那中年妇女才向她问起身世情况,那小姑娘抽抽噎噎的说自己叫杨玉茹,是北面的定远人,太平军北上打到定远时,因为小姑娘的家里是官宦人家,爷爷还带兵镇压过太平军,太平军就把她家烧成了一片废墟,也几乎杀光了她的家里人,她是被父亲背着逃进了山林里才侥幸逃得一条活命,但是她父亲也因此受了重伤,好不容易带着她逃到这里时,她父亲就突然支撑不住,永远的离开了她。

抹着同情的眼泪,那中年妇女先是安慰了那个叫杨玉茹的小姑娘一通,然后又问道:“玉茹,那你和你爹往庐州这边来,是准备做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庐州这里也被太平军占了?”

“我爹带我来找我相公的朋友。”杨玉茹哽咽着说道:“我相公有个朋友在合肥这里办团练,帮我相公和我家有过联系,所以我爹就带我来这里投奔他。”

“你相公?”那中年妇女一楞,忙问道:“你已经成亲了?”

“只是定了亲。”杨玉茹的小脸上露出羞色,低声说道:“还没正式成亲。”

“哦,那你相公的朋友是谁?”那中年妇女又问道。

“合肥团练使,李鸿章。”杨玉茹低声答道:“我爹就是带我找他,请他暂时收留我们,再帮我们去找我相公。”

“李练总?”那中年妇女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年轻小伙突然开口,有些惊讶的说道:“李练总现在不在合肥啊?他前段时间已经被调去了和州打长毛,没在合肥了。”

小姑娘杨玉茹呆了呆,然后又忍不住哭出声来,那中年妇女则一边安慰她,一边向儿子呵斥道:“你怎么这么清楚李练总的团练去向?是不是还想去当团练?娘对你说过几次,你武艺还没学成,上了战场也是白白送死,你怎么就是不听?”

那年轻小伙甚是畏惧母亲,乖乖闭上嘴巴不敢吭声,那中年妇女则又向杨玉茹问道:“玉茹,那你还有没有其他亲人?”

“我爷爷因为打长毛吃了败仗,被朝廷配到了新疆,我二叔跟着去了。”杨玉茹哭泣着说,“除了他们,我就再没其他亲人了。”

中年妇女面露难色,然后才又问道:“玉茹,那你的相公在那里?他叫什么名字?”

“他在上海,叫吴越。”杨玉茹如实回答,又红着脸说道:“我没见过他,只知道他是江苏的四品道台。”

“吴越?”那年轻小伙子跳了起来,惊叫问道:“难道就是那位天下知名屡破长毛的吴越吴大人?传说中长毛听到他的名字就能吓得尿裤裆的吴越吴大人?”

杨玉茹点点头,那年轻小伙子先是目瞪口呆,然后又面露狂喜,向母亲说道:“娘,你看玉茹小妹妹这么可怜,要不我们帮帮她吧。让我去和州找李练总,或者让我直接去上海……。”

年轻小伙子说到这就不敢再说下去,因为他的母亲已经露出了冷笑,还冷笑着问,“然后呢?就便进团练上战场?”

年轻小伙子不敢回答,只是小心翼翼的说道:“那总不能让玉茹小妹妹一直住在这里吧?”

“是不能让她一直住在这里。”那中年妇女点头,又说道:“这几天收拾一下,让玉茹在我们家把身子养一养,然后娘和你一起把她送去和州,把她交给李练总。”

“娘,你和我一起把玉茹小妹妹送去和州?”那年轻小伙子一听大喜。

那中年妇女点点头,说道:“吴大人忠心报国,公而忘私,为了朝廷大事和我们老百姓安家乐业,连他没过门的妻子都抽不出空照顾,我们母子无以为报,现在既然碰上了他没过门的妻子,那就是天意,上天给我们母子报答吴大人的机会,我们当然得把玉茹小妹妹安全的送到他的身边。”

听到母亲的话,年轻小伙喜笑颜开,杨玉茹则是感激得再次落泪,但杨玉茹如果能够知道她的未婚丈夫这会正在做什么,那她肯定是就只会哭得更加伤心和绝望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九章 又一次伤害

周秀英也带有两个随从,不过还好,都是女兵,也是周秀英在无锡时一手带出来的心腹亲信,见周秀英脸蛋有些泛红的被吴越拖向饭店,丝毫不做反抗,两个女兵也就都没有吭声,沉默着和吴越的亲兵一起跟在了后面。

受战乱影响,洋人经营的饭店收费奇高,不过没关系,有买办爷爷做后盾,吴越从来就用不着为银子操心,一把银元洒出去,饭店里最好的客房就暂时归了吴越支配。而到了吴越硬把周秀英拉进房间时,吴越的亲兵倒是知情识趣的留在了门外等候,周秀英的两个女亲兵却坚持要跟进房,吴越当然不干,向她们呵斥道:“在门外等,我有些军务大事要和周将军商量。”

“你是谁?有什么资格向我们下令?”一个女亲兵很不客气的质问道。

“我是你们周将军的世兄!出去!”吴越更不客气的呵斥道。

两个长得还算勉强的女亲兵柳眉倒竖时,周秀英终于开口,强做镇静的向她们吩咐道:“在外面等我,我有些事要和世兄单独商议。”

两个女亲兵很不情愿的退出门外后,吴越第一件事当然是马上关门上锁,然而等吴越锁好门再回头来时,周秀英却已经坐到了房间里的椅子上敲起了二郎腿,还拿出了一支左轮枪,虽然没直接把枪口对准吴越,却冷笑着说道:“别怪我没先警告你,敢碰我一下,我马上一枪打死你!”

“世妹,何必呢?”吴越嬉皮笑脸,说道:“我们兄妹俩难得见上一面,更难得单独面对面的谈一谈,你何必这样?”

嬉皮笑脸的说着,吴越还试图走上前去做些什么,结果脚步刚动,周秀英马上就用枪指住了吴越,喝道:“别动!我是答应和你谈一谈,但你最好给我离远点!就站在那里和我说话!还有,如果你是想劝我投降,或者是想刺探我们的什么军情机密,最好是想都别想!”

吴越乖乖停住脚步,举着双手苦笑说道:“世妹,你把枪放下行不行?那玩意走了火可不得了,你放心,我不会对你乱来,我真的是有事想和你谈一谈。”

周秀英迟疑了一会,终究还是把手枪放下,把枪口对准其他位置,说道:“说吧,什么事。”

吴越指指房门,示意门外肯定有人偷听,然后也不等周秀英同意,直接就走到了周秀英的近旁,低声说道:“有件很重要的事,绝对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把耳朵凑过来。”

周秀英乖乖的把侧脸凑耳,吴越一见有机可乘,马上一把抓住周秀英握枪的手,用手指头扣住左轮枪的击针并紧握转筒,让周秀英无法开枪,另一只手则紧紧按住了周秀英的肩膀。周秀英大惊间,吴越则低声说道:“告诉我,这几天你受伤没有?”

“放开我。”周秀英挣扎,低声说道:“这些天我一直在租界里,没上战场。”

“那就好。”吴越装模作样的长出了一口气,低声说道:“这几天的战事太过激烈,我还一直担心误伤到你。”

白了吴越一眼,周秀英冷笑说道:“谢了,吴少爷,战场上刀枪无眼,受了伤我也不会怪你,要是那天我爹的子弹打死了你,你到了阎罗王那里,也别怪我。”

“那你会不会伤心?”吴越露出猪哥脸,笑嘻嘻的问道:“如果你爹的军队把我打死打伤了,你会不会伤心和心疼?”

“我只会高兴!”周秀英挣扎着愤怒说道:“这几天你杀了我们几百个弟兄,我们的子弹打死你也是报仇!”

“那是你们自找的。”吴越努力压紧周秀英的肩膀让她无法起身,低声说道:“如果不是你们来打上海,逼着我和你们交战,我凭什么要冒着误伤你的危险杀你们的人?世妹,听我一句劝,劝你爹尽快突围去苏州,最好是直接回无锡,这样我和你才用不着自相残杀。你知不知道,我每一次和你交战,心里都是提心吊胆,不是怕打不过你爹更不是怕死,就是怕误伤到你。”

“你能有这么好心?”周秀英继续翻白眼,挣扎的力气却不知不觉小了许多。

“我对你的心,你自己最清楚。”吴越的声音温柔,低声说道:“你知不知道,上次在黄浦江旁边误伤了你,我的心里就一直有疙瘩,无数次的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怕的就是把你伤得太重,还是后来在吴凇江上亲眼看到你安然无恙,我才终于把心放下来。”

听了吴越的甜言蜜语,周秀英却把脸扭开,板着俏脸说道:“别说这些好听的,我和你之间没可能,永远没有可能。”

“我不认为。”吴越低声说道:“我现在已经是江苏按察使了,只要你愿意,我想保住你并不难。”

“我不愿意!”周秀英声音凶狠的回答。

“你不愿意,那你为什么一直不愿嫁给徐耀?”吴越给了周秀英致命一击,微笑着低声说道:“上次你在吴凇江码头,不是说你要嫁给徐耀吗?可是根据我掌握的情报,你不但到现在都没嫁人,还一直不答应徐耀向你爹提出的求亲?”

周秀英不吭声了,脸蛋还重新开始泛红,身体也放弃了挣扎,吴越见有机可乘,便也不再硬按周秀英的肩膀,改为去搂周秀英的身体。周秀英一惊,赶紧按住吴越的魔爪,红着脸呵斥道:“你想做什么?”

“我想看看你的伤口。”吴越微笑说道:“我上次不知道是你直接开枪,把你打伤了,想看看你的伤口现在怎么样了。”

“早就好了。”周秀英又赏给吴越一个卫生眼球,垂下头说道:“不过当时伤得很重,我的左手一个多月都用不上力。”

“是吗?”吴越徉做惊讶,一边用力去斗周秀英至今还握在手里的左轮枪,一边催促道:“快,把袖子挽起来,让我看看伤口究竟有多严重。”

嘴上拒绝着,周秀英的身体却十分老实,悄悄泄力让吴越夺走右手里的左轮枪,然后用右手挽起了左手袖子,露出小麦色的光滑肌肤,也露出了吴越当初在她左臂上留下的伤疤。

事隔多时,圆形疤痕依然还十分明显,周秀英当时的伤势之重可想而知,再听周秀英红着脸抱怨说取子弹时留了许多血,吴越更是心疼万分,忍不住凑了上去亲吻了一下那道疤痕,说道:“怪我,是我不好。”

“本来就是你不好。”周秀英红着脸心里嘀咕,“当时如果不是我手下留情,我打出的飞镖早就要了你的命了。”

周秀英的一念之仁害苦了她自己,见周秀英没有拒绝自己亲吻她的手臂,吴越当然是得寸进尺的抱住了她,厚颜无耻的去亲吻她的俏丽脸庞,周秀英全身滚烫无力,虽极力躲闪,却还是在吴越的不断亲吻下逐渐沦陷,被吴越如愿以偿的吻到了她的樱唇上,一双纤细手臂,也不由自主的紧紧抱住了吴越…………

“不要!不行!”

“秀英,我的心肝宝贝,这或许是我们的最后一次机会了,你还要让我们等多久?”

“不,不……。”

把口是心非到了极点的周秀英抱上了床,动作有些粗暴的又一次给周秀英制造了流血伤害,又尽情的在周秀英的身体里倾泻了自己压抑已久的欲望后,吴越倒是趴在周秀英的身上大口大口的喘粗气和大逞手足之欲了。一度紧紧搂着吴越低声呻吟的周秀英却是全身无力,呆呆的看着天花板,还不知不觉的流下了泪水,哽咽出声。

“怎么又哭了?”吴越疑惑的问,也还算有点良心的说道:“是我不好,刚才对你粗暴了点,是不是很疼?”

周秀英流着眼泪摇头,拒绝回答吴越的问题,而当吴越试图再一次****她时,周秀英却奋力推开了吴越,摇头说道:“不行,我们耽搁的时间太久了,我得走了。”

说着,周秀英又忍着身上疼痛去拿衣服,吴越却重新抱住了她,微笑着温柔说道:“宝贝,你还去那里?都是我的人了,你还能去那里?跟我回去,我想办法给你脱罪,以后我们天天在一起。”

“不!”周秀英断然拒绝,说道:“我不会跟你走,我要回我爹那边去!”

态度坚决的说着,周秀英还又一次推开了吴越试图抚摸她的魔爪,说道:“不许再碰我!刚才是我报答你的,现在我欠你的人情已经还了,不会准你再碰我了!”

吴越有些愣,刚才周秀英在吴越耳边呻吟着道出心里话,说她也一直念着吴越时,吴越都还以为周秀英已经不可能再离开自己。而周秀英则一言不的强行推开吴越,一边拿起衣服穿着,一边声音冰冷的说道:“我知道你想带我走,但我不会跟你走的,我是女长毛是反贼,你是满狗朝廷的狗官,我们不是一路人,强要在一起,我过不下去,也会拖累了你。所以,我们以后最好还是不要见面了。”

忍着疼痛迅穿好夏天的单薄衣服后,周秀英又看了一眼仍然还是光着屁股的吴越,垂下头低声说道:“你放心,我永远不会嫁人。”

其实吴越很想再劝周秀英,但吴越是太清楚周秀英的傲娇性格和固执脾气,知道劝也没用,同时吴越心里更清楚,周秀英如果真的跟自己走,自己无论想什么办法为她脱罪,也只是会授人以柄,还很可能惊动满清朝廷和野猪皮九世,导致更加难以预测的后果吴越在满清朝廷的政敌可不是一般的多。所以性格自私的吴越甚至还现,其实让周秀英就这么回到太平军队伍里,其实才是自己和她最好的选择。

良心还没被狗吃光,吴越很是愧疚于自己的自私,也很想站起来承担一个丈夫应该承担的责任,然而考虑到这么做的后果,吴越却又犹豫了,动摇了……

还是到了周秀英整理好头,转身准备出门的时候,吴越才下定决心,从床上跳了起来,从背后抱住了周秀英,在自己反复亲吻过无数次的周秀英脸颊旁低声说道:“秀英,我不拦你,但你放心,你也一定要等我,总有一天,我会光明正大的迎娶你过门,和你结为真正的夫妻。”

“可能吗?”周秀英的声音有些哽咽,说道:“你是官,我是反贼,这样的事可能会有吗?”

“不是可能,是一定!”吴越的声音非常低,却异常的坚定,“等我也起兵造反的时候,我娶你谁敢说什么?谁有能说什么?!”

周秀英柔软的身躯突然一震,变得僵硬无比,回过头来惊讶看着吴越,吴越则在她耳边微笑着低声说道:“你是第一个知道我真正打算的人,我实话告诉你,我比你更恨满清朝廷,更想杀光满人旗人,建立一个新的国家!我现在给满清朝廷当官,是为了掌握更多的权力和军队,为将来的起兵造反做准备!”

周秀英目瞪口呆,看着吴越就象不认识一样,吴越则又一次凑到了她的耳旁,轻声说道:“你别看我杀太平军杀得比谁都多,实际上我一直都在偷偷放水,江宁大战时,我故意帮太平军制造假象,把清妖的注意力吸引到神策门,帮太平军偷袭仪凤门得手。江阴大战,我故意放跑了林凤翔和吴如孝,又故意让谢长沙在无锡逍遥;前段时间我北上勤王,又故意让李开芳和吉文元成功逃走。我这么做,都是为了推翻满清朝廷做准备!”

周秀英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吴越则又微微一笑,再次低声说道:“别问我为什么不加入太平军,我是很同情太平军,也很希望他们能够真的推翻满清建立一个让百姓安居乐业的新国家。但洪秀全不是成大事的人,就算我带着军队加入太平军,有洪秀全在,太平天国也绝不可能成功。所以我只有一个选择,就是借着镇压太平军壮大我的实力,丰满我的羽翼,然后等到机会出现,我就高举义旗举兵造反,杀光八旗满人,亲手建立一个让老百姓有饭吃有衣穿的新国家!”

周秀英呆呆看着吴越,许久后才喃喃着低声问道:“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吴越郑重点头,又附到了周秀英的耳边低声说道:“所以,秀英,你快你爹带着军队离开上海吧,你放心,我不会对你们穷追猛打,更不会对太平军穷追猛打,会给你们撤回苏州无锡的机会。但你们如果一定要留在上海,那没办法,我只能继续打下去,因为上海是我现在的立足地,我必须要夺回来,否则我立功升官,扩编军队,起兵反清,一切都会成为泡影。”

周秀英神情呆滞到了极点,吴越则微笑说道:“相信我,你一定会看到那一天。”

周秀英茫然点头的时候,吴越又心中一动,忙附到周秀英的耳边又说道:“还有,我刚才对你说的话,如果有机会的话,你可以把我的这些话,单独告诉给太平天国东王的杨秀清,他是太平天国的真正领导人,他如果能知道我的这些苦心和真正目的,我和他的军队就可以少许多冲突,少牺牲无数其实都想推翻满清朝廷的忠勇战士。”

“那……,你不怕杨秀清出卖你?”周秀英迟疑着问道。

“我不怕,他无凭无据,说出来也没人相信。”吴越耸耸肩膀,又微笑说道:“而且杨秀清也不是寻常人,他会知道怎么做才对他最有利,也会明白怎么做才能更快的推翻满清朝廷。”

说罢,吴越还又说道:“对了,如果真有这样的机会,记得帮我对杨秀清说一声,我愿意和他携手合作,联手反清!”

带着难以置信的复杂心情,周秀英终究还是离开了吴越,领着她那两个早就等得心焦的亲兵离开了饭店。吴越没有送她,只是在心里暗暗说道:“宝贝,等我,我一定会娶你!”

福无双至今日至,如愿以偿的成功占有了周秀英的身体后,吴越回味着美妙滋味回到自军营地时,周腾虎和赵烈文这对无良郎舅马上就给吴越送上了一份喜礼呈上了一个刚抓到的太平军细作,还是一个携带有杨秀清写给曾立昌书信的细作。

书信的内容让吴越更加狂喜万分,原来因为曾国藩带着湘军在湘潭打败了太平军西征前锋林绍彰,还有安徽团练大臣吕贤基带着李鸿章等人打进和州,威胁到了南京与太平军西征军的水路联系,太平军的西线吃紧,杨秀清被迫放弃再次从南京给上海派遣援军的既定计划,准备让尚未集结完毕的林凤翔军先去和州找吕贤基算帐,也命令曾立昌坚守上海、苏州和无锡等苏南既得城池,暂时停止扩张,等待西线情况好转后再给曾立昌派来援军。

看完了杨秀清给曾立昌的书信,吴越大喜之余,也马上开动起了脑袋盘算起来,“该如何利用这道书信,促使太平军尽快内乱和弃城突围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章 细作问题

不考虑内部因素,单从局势来看,太平军的处境其实并不危急,甚至还可以说是比较有利。

先总兵力方面仍然还是太平军占优势,刘丽川、周立春和曾立昌三支军队加在一起,数量达到两万三千多人,并且还可以继续招募城外的难民补充,兵力方面远城外的万余清军。其中刘丽川军的士兵战斗力和装备虽然差点,却又有青壮居多的优势,只要加以严格训练,把整体战斗力拉上去一截问题不大。同时清军方面也有各营各军战斗力参差不齐的弱点,所以比较兵员素质太平军其实并不处下风。

粮草弹药方面,因为劫得大量漕粮的缘故,城里的粮食足可以让太平军轻松支撑半年以上,武器弹药这边也问题不大,上海北门半里外就是法租界,法租界又紧挨着英租界,在洋人目前保持严格中立的情况下,太平军主力只要舍得出银子,什么样的洋枪洋炮都买得到,补充弹药甚至比在南京都还方便。同时太平军还可以从租界补充钢铁、药品和布匹等军需之物,更加方便长期坚守上海城池。

吴军苦味酸武器的优势已经被上海城墙抵消,擅长土工作业的太平军在全力加固上海城墙的同时,又在城墙外修建了一道羊马墙,用来克制吴军的击针枪优势,城墙内更是深挖壕沟和大建地堡,又在城内街道和各处要害修建了坚固的土石工事,清军和吴军就算可以炸开城门或者城墙进城,到了打巷战时也依然是太平军占据绝对优势。

外无必救之援,则内无可守之城,援军方面太平军也不用怎么担心,吴越一手养肥的谢长沙牢牢控制着无锡,曾立昌另一个副手陈仕保也带着军队在吴凇江上游的苏州城驻扎,虽然这两支军队都实力较弱很难为曾立昌提供强力增援,但是有无锡和苏州在手,杨秀清计划中派出的第二波援军林凤翔就有了立足之地,可以针对战场局势随时调整增援战术,或是直接增援上海城,或是配合曾立昌前后夹击清军,重新扭转整个上海战场的形势大有希望。

也正因为这些有利情况,所以撤进了上海城里后,曾立昌倒也没有急着和刘丽川抢夺上海城的控制权,选择了尽量争取与刘丽川同心协力,按照刘丽川的要求驻扎在最容易受敌的上海东南两道城门外,负责守城主战场,让刘丽川军驻扎到最为安全的西北角和城内中部,又主动接手了修建工事的苦差使,拿出了十足的诚意表明与刘丽川友好相处的态度立场。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曾立昌都已经这么主动吃亏了,刘丽川却仍然还是不肯对太平军完全放心,把麾下精锐放在城内中部驻扎把枪口对准太平军的背后就算了,刘丽川军又假借准备巷战之名,强行接管了太平军背后的巷战工事,用太平军修建的工事防备太平军突然翻脸动手。而更让曾立昌火大的是,官职比他一级的刘丽川楞是从始至终就没有主动上交吴越写给他的书信,还连提都没有提过一次。

最后,实在是放心不下,曾立昌干脆直接挑明了这件事,借着与刘丽川见面的机会,主动向刘丽川问起了这件事。刘丽川则大模大样的回答道:“有这事,信是两封,一封是清妖巡抚许乃钊写的,一道是越小妖写的,都是劝我投降,我当场就撕了。”

“除了招降外,清妖巡抚和越小妖就没说其他事?”曾立昌将信将疑的问道。

“再有就是劝我干掉你。”刘丽川倒也老实,如实说道:“清妖巡抚许乃钊给我出主意,劝我骗你进城,或是在酒里下毒,或是关门打狗,把你干掉拿着你的脑袋去请功,还给我许了一个六品官职。”

刘丽川说得轻松,曾立昌的脸色却有些微变,半晌才强做笑颜说道:“清妖还是和以前一样,不识人,象刘检点你这样的人才,起码也得给你许一个四品官嘛。”

“曾丞相说得对。”刘丽川哈哈大笑,说道:“如果是给我一个四品官,还让我象爽叔一样管海关,那我或许可以考虑考虑,六品官就算了,我还看不上。”

说罢,习惯了和帮会兄弟开玩笑的刘丽川再次开心大笑,还是得意自己这个并不好笑的玩笑,而曾立昌却是脸上强笑,心中暗怒,暗道:“这么说,只要清妖出得起价钱,你就真会拿我的脑袋去换荣华富贵了?”

刘丽川讨人嫌的地方除了性格过于粗鲁这点外,还有一点就是有些爱记仇,与曾经翻过脸的周立春也处得有些不愉快,虽然迫于清军压力和友军情分让周立春的军队也进了上海城,但刘丽川却半点没有想过什么抛弃前嫌,和周立春齐心协力的抗击清军。而周立春的粮草辎重既是大部分遗失在了闸北战场,又没有足够的银子自行向租界购买粮草,被迫无奈下进城后才过了两天时间就只能向刘丽川伸手,要刘丽川帮补自己的粮草,结果刘丽川却是一口拒绝,借口周立春不是自己的部下,要周立春找曾立昌想办法。

碰了一鼻子灰的周立春又找到曾立昌面前时,除了伸手要粮外,当然又怒火冲天的向曾立昌报告了刘丽川拒绝提供粮草的情况。而曾立昌为了团结友军,除了乖乖给粮外,也无比窝火的说道:“这个刘丽川,怎么就不会考虑一下团结大事?周旅帅的粮草不足,是因为力战清妖不敌才丢了粮草,刘丽川自己不愿出兵打硬仗,还不给打硬仗的友军补充粮草,拼命占便宜宁死不吃亏,天下那有这么好的事?”

“曾丞相,钱粮的事必须得尽快想办法解决。”许宗扬提出警告道:“我们的粮食虽然勉强还算充足,但我们的银子不多,没办法向洋人大量购买武器弹药,如果不想办法尽快解决这个问题,恐怕我们将来也会受到影响。”

曾立昌点头,曾立昌也知道,刘丽川动小刀会起义拿下了上海城后,除了收缴了上海海关的几十万两税银外,还查抄了包括吴健彰在内的所有满清官员的家产,同时又强迫城内富户捐款助军,手中现银少说也有七八十万两,突破百万大关也并不是没有可能。而如果太平军能够说服刘丽川拿出这些银子向洋人买枪买炮,太平军的装备马上就可以上一个大台阶,将来全部装备上吴军练勇的野战利器击针枪也不是没有可能。

盘算着如何逼迫刘丽川出血掏钱的时候,门外又突然有士兵来报,说是清军方面派遣使者到上海西门外叫城,与驻守在那里的刘丽川军取得了联络,然后刘丽川军放下绳索,把一个人给拽上了西门城墙。

闻知刘丽川又未经请令就直接和清军接触,曾立昌的脸色当然是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立即派人去传刘丽川来见时。结果很意外的是,派去和刘丽川联系的信使还没消息,刘丽川那边也主动派来了一个使者,邀请曾立昌去位于城中心的刘丽川指挥部见面。同时刘丽川的信使还主动告诉曾立昌,说清军放进城的人是杨秀清派来和曾立昌联系的使者,不小心被清军拦截抓捕后,清军方面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又把那个太平军使者放进了上海城,还把杨秀清写给曾立昌的书信也给带了进来。

听到这个消息,曾立昌当然不敢怠慢,但是为了谨慎起见,曾立昌还是安排了一队绝对可靠的精锐亲兵护送自己前往刘丽川的指挥部。结果到得现场时,刘丽川倒是没摆什么鸿门宴暗藏什么刀斧手,只是一见面就冲曾立昌嚷嚷道:“曾丞相,坏事了!东王九千岁来信,说林凤翔林丞相的援军来不了,要我们自己想办法死守上海、苏州和无锡,等过上一段时间才能给我们派遣援军!”

脸色难看的接过那道已经被吴越和清军诸将看过的杨秀清亲笔信,仔细一看见内容与刘丽川的嚷嚷大同小异,曾立昌的脸色当然是更加阴沉,心情沮丧之余,曾立昌又无比疑惑的向杨秀清派来那个信使问道:“你不是被清妖抓了么?清妖怎么又主动把你放进了城,还让你把东王九千岁的书信也带进来了?”

“回曾丞相,是越小妖故意放小的进来的。”那倒霉信使哭丧着脸答道:“越小妖说,他要让你知道,我们在上海的天国大军已经毫无指望了,要我们尽快打开上海城门出城投降。对了,越小妖还要小的带进来了两道书信,一道是给曾丞相你的,一道是给刘检点的。”

“那信呢?”

曾立昌赶紧又问,那边则有刘丽川的亲兵呈上吴越写给曾立昌的书信,曾立昌一看书信的火漆已经被捏破,显然已经被刘丽川抢先看过,心中当然是万分恼怒,只是碍于团结大事没有作,也没有向刘丽川追问原因其实曾立昌如果问了就好了,因为那道写着曾立昌亲收的书信,火漆早在吴越的营地里就已经被吴越给亲手捏破了。

吴越写给曾立昌的书信竟然也是招降,大肆嘲笑太平军的兵力捉襟见肘,应接不暇,狂妄宣称上海小城在吴军练勇面前弹指可破,力劝曾立昌悬崖勒马,浪子回头,弃暗投明带着太平军投降清军。同时吴越又许了一个曾立昌不小的官职,更加狂妄的扬言说如果曾立昌继续执迷不悟,那么等清军杀进城里后,太平军就全都得化为齑粉!

问候着吴越的老娘,曾立昌三下两下把吴越的书信撕得粉碎,又重重吐了一口浓痰,曾立昌这才转向刘丽川问道:“刘检点,越小妖写给你的书信,说了什么?”

刘丽川眨巴了一下眼睛,答道:“也是招降,除了招降全是废话,被我撕了。”

听到刘丽川的回答,带信进来那个倒霉信使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又强行忍住。然后曾立昌又咒骂了吴越几句后,乘机对刘丽川说道:“刘检点,顺便商量个事,听说你在起事时,从清妖的海关里抢到了不少银子,能不能拿一些出来帮补一下本丞相,向洋人多买一些武器武装我们的军队?”

刘丽川的脸色变了,赶紧鬼扯说那些银子已经被用于奖励士卒和购买军火,现在已经所剩无几,实在帮补不了曾立昌。最后,还是曾立昌表明态度是借,说等打跑了清军恢复了与苏州的直接联络,就拿苏州城里的银子归还刘丽川,刘丽川才答应考虑一下再给曾立昌答复。

无比窝火的离开刘丽川的指挥部时,曾立昌当然带走了那个杨秀清派来的倒霉信使,结果才刚回到太平军自己的营地,那个倒霉信使就马上对曾立昌说道:“曾丞相,刘检点没对你说实话,越小妖给他的书信上,除了招降外,还说了一些很重要的事。”

“你怎么知道的?”曾立昌疑惑问道。

“越小妖是让别人代他写信,当做小人的面口述内容,所以小的知道大概内容。”那倒霉信使既忠心又傻乎乎的回答道。

“那大概内容是什么?”曾立昌赶紧又问道。

“除了招降以外,主要是三条。”那倒霉信使如实答道:“第一条,越小妖要写信的人在信上明白告诉刘检点,说他知道刘检点这一次捞了不少金银珠宝,只要刘检点杀了曾丞相你开城投降,刘检点弄到那些银子就全归刘检点所有,越小妖不会追讨。”

曾立昌的脸色有些青,问道:“另外两条是什么?”

“一条是清妖的道台惠征,越小妖要刘检点保护好那个叫惠征的清妖道台,还说那个道台是清妖皇帝的岳父,他的女儿在清妖皇帝的面前非常受宠,刘检点只要护住那个道台,将来就会有人替刘检点在清妖皇帝的面前说话,脱罪容易,升官更容易。”

“还有一条是越小妖要求和刘检点取得直接联系,说上海北门外就是法租界,越小妖会派人在那里设点,专门负责和刘检点联系,刘检点只要愿意,随时都可以去那里的法国教堂和越小妖的人见面,还说不管什么条件都可以谈。”

“狗日的王八蛋!”曾立昌忍无可忍的大骂起来,“这么重要的情况,竟然也对本丞相隐瞒!看来这个刘丽川靠不住了!无论如何都靠不住了!”

…………

曾立昌大雷霆的时候,吴越正在许乃钊的中军大帐里与许乃钊、和春等人饮酒聚宴,庆祝太平军再无军队增援上海的喜讯。而衷心祝愿了咸丰大帝万寿无疆和洪杨匪断子绝孙后,许乃钊与和春自然又少不得衷心希望吴越的离间妙计能够顺利成功,让刘丽川和曾立昌两个匪尽快内讧打起来。

末了,许乃钊又向吴越问道:“慰亭,以你之见,你这条离间计,有几成把握成功?”

“难说。”吴越摇头,很坦率的答道:“下官打赌,长毛肯定会中计生出隔阂,但是就此让长毛火并内讧,下官却没有太大把握。情报支持太少了,我军虽然也在长毛军队内部安插了一些细作,但他们都是低级士卒,没办法接触曾立昌和刘丽川这个层面的长毛,对他们的具体动向无法了解,下官也就没办法给他们致命一击,促使他们火并内乱。”

说罢,吴越还叹了口气,说道:“那怕有一个可以直接接触刘丽川的细作也好,有这样的细作,我们想拿下上海城就是易如反掌了。”

“是啊,以慰亭你的聪明才干,我们如果能有一个这样的细作,那这仗就好打多了。”许乃钊感叹,又颇有不满的哼道:“那象我们的向荣向大帅,放着炳垣先生这样的杰出俊才不知道善用,炳垣先生都已经混进长毛伪王洪秀全兄长洪仁的幕府了,他居然都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用好炳垣先生。”

“炳垣先生?”吴越这一惊非同小可,忙向许乃钊问道:“抚台大人,你说的炳垣先生?莫非是张继庚张炳垣?”

“慰亭,你也认识他?”

许乃钊惊讶反问,再得知张继庚就是吴越当初在江宁时的战友时,许乃钊也没隐瞒,先是赶走了帐中外人,然后才低声告诉吴越道:“慰亭,江宁城破后,炳垣先生并没有战死,还改了个名字叫叶芝,靠友人举荐混进了洪秀全的兄长伪国宗洪仁的幕府,又暗中与我们取得了联系,帮我们收集到了大量关于长毛主力的军情机密,秘密提供给向荣向大帅。”

“有这事?”历史稀烂的吴越张口结舌,压根就没想到铁杆汉奸张继庚能够铁杆到这地步,竟然能冒这么大的风险继续给满清朝廷当帮凶走狗。

许乃钊点头,说了这是只有他和向荣、和春等极少数清军高层才知道的机密,然后又抱怨道:“可惜,这么好的一个细作内应,我们的向荣向大帅却不知道如何善用,一个劲的只是叫炳垣先生联络同伴,准备在我们攻城时打开城门接应我军入城,还异想天开的要炳垣先生设法刺杀洪秀全和杨秀清!全然不会想想,江宁城里的长毛何等势大,炳垣先生和少许细作,如何可能打得开全有瓮城的江宁城门?又怎么不想想,炳垣先生一个文弱书生,如何能够刺杀有大量贼兵保护的长毛匪洪秀全和杨秀清?”

吴越益的张口结舌,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后,吴越一边拼命夸赞着张继庚的忠君报主,一边在心里暗暗说道:“这件事,得让我的秀英宝贝想办法法让杨秀清知道,解决太平军的内部隐患,也让杨秀清知道我对他的诚意!”(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一章 无耻诱惑

计划中的太平天国援军为了战略大局而暂时放弃增援上海的既定计划,清军这边却意外的又获得了一支援军,太平军退回上海城内的第七天,清军的围城工事基本竣工时,统管江南大营的向荣为了尽快夺回上海,重新获得对江南大营而言无比重要的上海关税,又派遣水师总兵泊承升率领一支由十二条红单船组成的水师船队,走水路直接来到了上海战场增援。

对此,吴越倒是不怎么在意,仅仅只是奇怪向荣为什么要把兵力一分再分,全然没想过集中优势兵力先在一个重点战场上打开局面?在江宁和向荣打过交道的江苏巡抚许乃钊与署理江南提督和春却是在背后破口大骂,“不要脸的向欣然,看到上海这边占上风,马上就派人来抢功劳了!长毛都已经退进城里了,还派水师来增援有屁用?是水师攻城还是我们6师攻城?”

果不其然,到得上海后,向荣的心腹泊承升第一件事果然就是传达向荣的钦差命令,催促清军尽快起攻城但蚁附战当然是得靠许乃钊、和春和吴越打,咱们泊总兵只管躲在船上对上海城里开炮!

没办法,许乃钊与和春虽然都是二品大员,但向荣却是咸丰大帝任命的前线总指挥,就连两江总督怡良都得听向荣使唤,别无选择之下,许乃钊与和春只能是勉强答应起一次不是很有把握的进攻,还在补充兵员的吴越也只能是硬着头皮派了一个营参战,与清军联手起了一次正面攻坚战。

结果,清军理所当然的遭到了失败,气势汹汹的泊承升仗着自军船只全是洋人造的红单船,有船坚炮利的优势,把水师船队在黄浦江上一字排开,对着射程内的上海东门狂轰乱炸,太平军将士则沉着应战,用向洋人买来的火炮与开花炮弹强硬还击,在火炮数量处于劣势的情况下仍然与清军水师打得难分难解,甚至还略占上风,接连击伤多艘清军战船,沉重打击了泊承升的嚣张气焰。

6上战场这边,乘着清军水师吸引了太平军主要注意力的机会,和春和吴越的军队故意进兵西门继续分散太平军兵力和注意力,许乃钊所部的虎嵩林则率领一千清军突出奇兵,向上海南门起蚁附进攻。结果还别说,打头的几个清军士兵还真踏着梯子冲上了南门城墙,然而不等清军士兵出胜利欢呼,城墙上就已经是一声炮响,接着枪声炮声响成一片,暗藏在女墙后的太平军伏兵突然杀出,轻而易举的就把登城清兵尽数砍成碎片,接着又把虎嵩林军打得抱头鼠窜,轻松粉碎了清军的奇袭破城计划。

和春军和吴军练勇在上海西门也没能取得突破,虽然吴军练勇的参战让清军一度取得火力优势,但太平军毕竟有居高临下的地形优势,又有箭垛、女墙可以避弹,极大的减少了被吴军火枪命中的可能,负责打主攻的和春军又不擅长打近身战,几次蚁附进攻都被太平军杀退,死伤不小却毫无作用。而更让吴越吐血的是,负责西门战场的太平军将领竟然还是自家掏银子培养出来的刘丽川的部将林阿福。

最后,先败退的竟然还是清军水师,6上还在激战的时候,泊承升麾下的战船‘克隆’号(别笑,真有这船名)就已经被太平军重创失去控制,另外还有两条战船也受创不轻,泊承升一看情况不妙,就赶紧带着他的船队往下游逃命了。而收到水师战败的消息,吴越、和春与许乃钊都是毫不迟疑,马上就下令退兵,清军次攻城遂宣告战败。

清军水师狼狈逃到杨树浦驻扎后,自觉羞愧的泊承升借口督促水手修理船只,没有再来与许乃钊等人会面,许乃钊与和穿却是毫不客气,马上就写折子弹劾泊承升临阵怯敌,率先逃亡致使6师孤掌难鸣,把这次战败的所有责任都推到了泊承升身上。而吴越虽然觉得泊承升有些冤枉,清军水师打得也不算差,却还是应许乃钊的要求在联名折上签下了自己的难看名字毕竟,攻城战败吴越也有份,能把黑锅推出去吴越凭什么不推?

这一战清军的损失不算小,但吴越最担心的并不是城池坚固和自军的伤亡问题,而是担心这一战过后,让太平军看到了长期坚守上海的希望,益不肯主动弃城突围。结果也不出吴越所料,周腾虎事前安插进刘丽川军的江阴练勇很快通过租界送出消息,说是就连刘丽川的部下都在大肆叫嚣上海城防固若金汤,足以坚持到太平军主力援军抵达,守城意志大为坚定,士气也上升了相当不少。

“打个鸟打!不打长毛还怕我,再这么蛮打下去,长毛说不定越打就越不怕我了!”

吴越出这个抱怨的时候,巡抚许乃钊又主动把吴越叫到中军大帐商议,说是他的部下侦察现,上海南门西面一带城根的砖石较松,壕沟稍窄,适合挖掘坑道,便打算在这里连夜挖掘坑道埋设火药炸塌城墙,打开进城道路。

吴越强烈反对这个费时费力又注定无效的战术计划,理由是太平军早已做好了巷战准备,清军就算炸开了一个缺口,也没办法把兵力大量迅的投入城内战场,派遣少量突击队进城是白白送死,同时太平军封堵缺口也十分容易,坑道攻城除了白白浪费火药和让士卒白送死外只会是毫无收获。然而着急攻城的许乃钊却根本不听吴越的逆耳忠言,同时和春与虎嵩林等人也觉得可以一试,所以许乃钊不但强行通过了实施这个战术计划的决定,还要求吴越派出练勇参与掩护清军兵勇挖掘坑道。

满脸无奈的回到了自军营地后,见吴越神色不善,周腾虎和赵烈文这对无良郎舅当然是赶紧打听出了什么事,结果吴越垂头丧气的说明情况原因后,赵烈文虽然也是大为抱怨许乃钊的瞎指挥了,周腾虎却是语出惊人,说道:“好事,这是好事。”

“弢甫先生,你觉得许抚台的这个战术有希望成功?”吴越疑惑问道。

“当然绝无希望成功。”周腾虎笑笑,说道:“但是多让许抚台他们吃些败仗,却反倒更有利于臬台大人你的间敌大计。”

越听越糊涂的吴越赶紧又问原因时,周腾虎则笑着答道:“很简单的道理,长毛如果形势危急,那么刘丽川、周立春和曾立昌三个贼头为了自保,彼此间自然会尽量忍让,努力克制,齐心协力守卫上海城。”

“但许抚台他们如果屡战屡败,一再损兵折将却一无所获,我们也拿上海城池毫无办法,上海城防稳如泰山,那么没有了外部压力,长毛内部就是想不出问题都难了。长毛内部出了问题,臬台大人你再想离间长毛匪,岂不是就可以容易了许多?”

琢磨了半天,现周腾虎的乐观推测挺是有点道理,吴越这才一扫心中阴霾,也老老实实的派兵配合许乃钊的坑道攻城之计,让麾下六营轮流出击,配合其他友军以火枪火炮掩护清军的坑道挖掘。同时也还别说,靠着重赏鼓励,许乃钊麾下的清军兵勇中还真有许多不怕死的冲到城下奋力挖掘坑道,而擅长土工的太平军将士在大笑之余,也抓住机会不断用各种武器袭击挖掘坑道的清军兵勇,刷到了不少人头,也早早就做好了几种不同的应变准备。

如此过得十余日,清军兵勇终于还是把坑道挖城,连夜往坑道里填塞了整整一千二百斤火药,顺利封闭坑口并安放好引火线。然而再当许乃钊与和春紧急出动兵马起攻城,同时也迅点燃了引火线后,意想中的猛烈爆炸却并没有出现,相反还有许多太平军举着火药包在城墙上大喊,“多谢清妖送火药!多谢清妖送火药!”

原来,早在清军开始挖掘坑道的时候,太平军也已经在城墙里也挖了一条坑道,只是没有立即清军的坑道连通,而当清军把火药安放到位,重新用土石封堵坑道口的时候,擅长挖掘的太平军土营将士就立即力,迅挖掘连通清军的坑道,切断引火线并拿走火药,然后再把坑道一堵,整整一千二百斤火药就改名姓了曾。除此之外,太平军还早已做好了巷战准备,清军就算爆破成功,同样还是无法杀进上海城的内部。

爆破失败还被太平军拿走火药,许乃钊在恼羞成怒之余,又不顾吴越的好心提醒,坚持向上海城又起了一次蚁附进攻,结果清军伤亡不小仍然还是一无所获自不消说,到了第二天上午时,天空中还突然降下了大雨,淋湿了清军的火药火绳,还有吴军练勇的纸壳子弹,各种枪炮都彻底失去作用,被淋成了落汤鸡一样的许乃钊这才无可奈何的下令退兵,清军士气沮丧,太平军的士气斗志则再度昂扬。

瓢泼大雨后是接连好几天的阴雨连绵,被雨水泡软的土地连行走都难,更别说是移动大型攻城武器。对此,许乃钊与和春等人当然是唉声叹气,大叫苍天不佑,吴越却乐得让自军士卒继续休整,也乘机严格训练新招募的自军士兵,同时吴越又采纳周腾虎的建议,加大了对租界的侦察力度,想方设法的接触可以在租界里自由活动的太平军将领,寻找更进一步离间敌人的机会。

功夫不负有心人,两天后,法租界那边送来喜讯,说是刘丽川的重要助手陈阿林进入法租界,正在与法国洋行商谈购买军火的事宜。吴越一听大喜,赶紧带了一些人冒雨赶往法租界,终于还是在法国洋行的门前把陈阿林堵了一个正着。

吴越与陈阿林的再次见面一度充满了火药味,见吴越突然出现,陈阿林和他手下的士兵立即就拔出了左轮枪,吓得吴大赛等亲兵也赶紧拔枪保护吴越,认识吴越的法国洋行经理也立即出面提醒吴越,说吴越没有权力在这里逮捕陈阿林。吴越则微笑向法国经理说道:“别误会,我不是来抓人的,我要是是来抓阿林兄弟,怎么可能才带这么点人?”

说罢,吴越又转向了陈阿林,微笑说道:“阿林兄弟,把枪行不行?这里是租界,动刀动枪洋人不允许,你总不想被洋人的军队抓吧?”

陈阿林万分犹豫,但是看到已经有法军士兵向这里赶来,陈阿林还是向吴越说道:“叫你的人把枪先放下。”

吴越笑笑,吩咐吴大赛等人收枪,吴大赛等亲兵依令而行后,陈阿林这才命令他的士兵也把枪放下。然后吴越向陈阿林招呼道:“阿林兄弟,很长时间不见了,咱们进去谈一谈如何?放心,我就是和你叙叙旧,没别的意思。”

面对吴越的要求,陈阿林一度拒绝,但架不住吴越的一再要求,陈阿林终究还是随吴越进到了洋行大厅,面对面坐下谈话。接着吴越先是拿银子叫人上茶上点心,然后才又对陈阿林微笑问道:“阿林兄弟,最近混得如何?”

“比给你当练勇时强!”陈阿林的声音里仍然还是充满火药味。

“未必吧?”吴越笑着说道:“以前你在董家渡当团练的时候,名誉上我虽然是你的上司,可我就从来没管过你们什么。据我所知,那时候的你日子过得挺逍遥的,除了手里的银子肯定比现在少,但起码天天有酒喝,有肉吃,有女人骑,不用担心那天就被官府逮了去千刀万剐。现在的你,能过得这么轻松逍遥?长毛的军法那么严,你手里的银子再多又有什么意思?”

曾经的双刀会二当家陈阿林沉默,吴越则笑得更加轻松亲切,又说道:“阿林兄弟,我记得以前和你喝酒的时候,你曾经说过,你最大的愿望就是有花不完的银子,娶上十个八个漂亮媳妇,三天两头逛窑子换口味,天天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现在你手里银子倒是有了,大宅子肯定也住上了,但漂亮女人呢?天天山珍海味呢?以长毛的军法之严格,这些东西怕是你没机会享受吧?”

“住口!”陈阿林突然出的咆哮把吴越的亲兵吓得纷纷伸手去摸枪,好在陈阿林也没有动武的意思,只是跳起来指着吴越的鼻子咆哮道:“姓吴的,你给老子闭嘴!少拿这些东西引诱我!老子现在是太平天国的总制!比在你手下的时候强多了!别以为你拿荣华富贵引诱我,我就会跟你走!”

“长毛的总制?总制是几品官?”吴越冷笑说道:“有多少俸禄?有多少油水?老婆孩子能不能跟着享福?你在广东老家的父母兄弟,能不能因为你当上这个总制,就能跟着你沾光享福?和一个芝麻绿豆大的七品县令比起来,是你这个总制的日子好过,还是七品县令的日子逍遥?”

“老子愿意!”陈阿林大吼。

“你不愿意!”吴越也提高了一些声音,说道:“没有人会愿意过你现在过的日子!有银子没地方花,有官职捞不到油水,有权力找不到漂亮女人,就连耍几个小钱抽几口大烟也得偷偷摸摸,阿林兄弟,你扪心自问,这样的日子,是你想过的吗?是你以前那些双刀会弟兄想过的日子吗?”

陈阿林铁青着脸继续叫嚷,说他愿意过这种清苦日子。很清楚这些帮会打手德行的吴越却是冷笑不断,又说道:“阿林兄弟,别这么激动,坐下来好好说话,其实你心里也很清楚,现在的你只要愿意,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实打实到手的银子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漂亮媳妇想娶几个就娶几个,好日子想怎么过就怎么过。我就不明白了,你怎么就这么的执迷不悟,放着这么好的日子不过,偏偏要跟着长毛去过那过苦日子?吃苦受罪,还朝不保夕?”

陈阿林脸色更加难看,突然抬脚就冲出了洋行大门,他的亲兵赶紧跟上时,吴越也跟到了大门前,当做无数路人的面大声喊道:“阿林兄弟,就这么说定了!告诉源叔,只要你们拿来曾立昌的人头,我保他一个五品实职,也给你弄一个七品县令当一当!不收缴你们的银子,还另外再赏你们五万两银子!良田一千亩!租界的上好宅子一套!”

“天地为证,日月可鉴,我吴越如果言而无信,食言反悔,三刀六个眼,天打五雷轰,死无葬身之地!”

就好象没听到吴越的承诺许愿,陈阿林头也不会的脚步飞快,领着他的亲兵直接冲向了上海北门的方向,始终就没给吴越半点答复。不过没关系,吴越这话不是说给他听的,看看满大街神色各异的路人,吴越笑得无比开心,暗道:“曾立昌就算再蠢,也不可能不在租界里布置眼线吧?”

重新回到洋行里的时候,亲兵队长吴大赛凑了上来,低声说道:“孙少爷,你刚才的话提醒了小的,让我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起作用。”

“什么主意?”吴越顺口问道。

“孙少爷,我说错了你可别骂我。”吴大赛小心翼翼的低声说道:“小的建议,我们不妨在租界里包一个旅馆,弄一些花船里的娘们住进去,再弄些好酒好菜好大烟,专门用来招待原来的双刀会老人。以刘阿源和林阿福他们的德行,不可能不中招啊?”

吴越当然没骂吴大赛,还拍了拍吴大赛的脑袋,微笑着低声说道:“不错的主意,不过不能用,开了这样的先例,以后别人还不能觉得只有背叛我才可以混得更好啊?所以,这种好办法或许可行,却不能用。对陈阿林这样的人,也只能利用,不能真用。”(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二章 致命一击

能够在太平天国混到夏官又副丞相这样的高级职位,曾立昌当然不会让吴越失望,事实上陈阿林才刚回到城里没多久,他与吴越在租界见面的消息,还有吴越当街对他大喊的内容,就已经被太平军的细作送到了曾立昌的面前。

曾立昌很清楚这很可能只是吴越的离间计,但心里却说什么都有一个疙瘩,总是担心再这么下去,流氓习气过重的刘丽川和陈阿林等人会抗拒不住荣华富贵的诱惑,干出什么蠢事毁掉现在的大好形势。

自由散漫惯了的刘丽川和陈阿林等人也继续让曾立昌失望,一直等到天色全黑,刘丽川那边都没主动跑到曾立昌面前,向曾立昌这个名誉上的上司报告情况,表明立场。对此,曾立昌当然是窝火万分,对刘丽川等人的不满也更进一步加深加剧,逐渐到了无法忍耐的边缘。

连绵的梅雨阻拦了清军的攻城脚步,迫使清军只能是与太平军暂时保持对峙状态,给了太平军从容休整的时间,但也给了太平军与刘丽川军酝酿矛盾加深隔阂的机会。事隔仅两天,当刘丽川军向法国人购买的军火运进城中后,太平军和刘丽川军之间的第一次矛盾也随之突然爆。

矛盾突然爆的起因当然是因为那些军火,此前清军起的两次大规模进攻,都是太平军当主角打硬仗力战杀退清军,弹药消耗相当巨大,同时因为清军水师的威胁,太平军所负责的上海东门战场也需要补充火炮和炮弹。所以曾立昌理所当然的找到刘丽川商议,要刘丽川分一些军火给太平军,帮助太平军补充弹药武器。

刘丽川一口答应分一些武器弹药给太平军,但是数量却少得可怜,曾立昌要五门火炮和两百支法国产的米尼枪,还有配套的刺刀和弹药,刘丽川却只答应分给太平军两门火炮和三十支米尼枪。曾立昌一听当然是大为不满,径直问道:“刘检点,本丞相职守东门南门,既得抵御清妖水师,又得抵挡清妖步兵主力和越小妖的妖兵,压力何等巨大?你就给我这么一点武器,叫我怎么和清妖打?”

“曾丞相,我也是尽力了。”刘丽川同样喊冤,说道:“这次我总共只向洋人买到十门火炮和四百支米尼枪,连我自己都不够,那能一下子分给你一半?你难道不知道,我的弟兄一大半人都还在拿砍刀长矛杀清妖?”

“你负责的北门几乎没战事。”曾立昌指出道:“北门外半里远就是法国租界,清妖在那里展不开兵力,不可能起攻城,你其实就是守一个西门,比我们轻松得多!”

“谁说的?”刘丽川愤怒说道:“清妖的第一次攻城,主攻的就是西门,连越小妖也是打西门,那一战我们打得多辛苦,曾丞相你难道没看见?清妖第二次攻城,还不是照样打了西门?”

“清妖真正主攻的是南门!”曾立昌逐渐有些火大,“清妖第二次是佯攻,第一次开始佯攻,是我军挫败了清妖对南门的主攻,清妖才被迫主攻西门,然后没打多久就自己退了!”

“那我不给了!”刘丽川恼羞成怒,拍案吼道:“枪炮弹药是我自己掏银子买的,凭什么要分给你?你想要,自己花银子去向洋人买!”

如果不是刘丽川的重要助手林阿福站及时出来打圆场,刘丽川和曾立昌搞不好当场就得翻脸。但即便林阿福力劝刘丽川和曾立昌以大局为重,不要为了这样的小事影响团结,给城外的清军机会,性格过于自私的刘丽川却还是不肯改口,说什么不肯再给曾立昌武器,最后二人不欢而散,曾立昌也连一门炮一支枪都没有拿到。

上面开了头,一度还能保持和睦相处的曾立昌和刘丽川两军士卒也逐渐出现了纷争冲突,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闹出矛盾,先是口角之争,然后拳脚相向,甚至大打出手。而刘丽川和曾立昌两人对此虽然都没有故意纵容,却也都没有全力约束制止,导致两军士卒之间纷争不断,逐渐开始出现抱团结党打群架的恶劣情况。

有整整一个哨的江阴练勇潜伏在刘丽川军中,曾刘两军矛盾扩大的情况,当然很快就通过租界这个中立地传到了吴越的耳中。吴越在大喜之余也没迟疑,马上就向两个坏种参谋周腾虎和赵烈文问道:“弢甫先生,惠甫,长毛的内部终于出问题了,接下来该怎么继续煽风点火,你们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不需要煽风点火,可以给长毛最后一击了。”周腾虎沉声答道:“一击致命,让长毛内讧火并,自相残杀!”

“姐夫,怕没那么容易吧?”赵烈文难得反驳姐夫一句,小心翼翼的说道:“曾立昌匹夫颇识大体,此前我们多次出手离间他和刘丽川之间的关系,他都没有上当,始终保持克制,足见其性格谨慎。以前你的人都冒充刘丽川士兵杀了几个曾立昌部下,曾立昌都没和刘丽川翻脸,这会上海城里的长毛还只是打打群架,曾立昌怎么可能就突然和周立春翻脸火并?”

“惠甫,你怎么也会钻牛角尖?”周腾虎笑笑,说道:“让曾立昌中计,是没那么容易,但是我们这一次把离间计下手对象改为刘丽川,你说刘丽川会不会中计?”

赵烈文一楞,然后赶紧一拍脑门,说道:“我是钻牛角尖了,曾立昌是不好对付,但是向刘丽川下手就容易得多,以他的暴躁脾气和粗野性格,只要知道曾立昌要对他不利,不中计那才叫怪!”

“弢甫先生,你具体该怎么做呢?”吴越赶紧问道。

“简单。”周腾虎语气轻松的说道:“造一封假信,曾立昌写给杨秀清的假信,说曾立昌已经无法容忍刘丽川的自私贪婪,还现刘丽川有和我们暗中勾结的迹象,担心刘丽川会再一次投降叛变,所以曾立昌想要先下手为强,逮捕刘丽川和他的几个帮凶党羽,逼着刘丽川交出军队控制权,吞并刘丽川的队伍独占上海城。曾立昌只不过担心这么做影响太过恶劣,所以才先写信向杨秀清请示是否准行。”

说罢,周腾虎又微微一笑,说道:“信写好了,通过租界也行,或者直接用箭射给刘丽川的军队也行,就说是我们在抓获的长毛信使身上现的,觉得很有趣,所以让刘丽川也看看。”

“妙计!”吴越一听大喜,但稍一盘算后,吴越却又为难的说道:“不行啊,我们手里没有曾立昌的亲笔书信啊?没办法模仿伪造他的笔迹啊?”

周腾虎一听大笑,起身到了他的书架上找出两道有火烧痕迹的文书,递到吴越的面前笑着说道:“臬台大人你上次攻破长毛营地后,学生在长毛中军大帐里现的,虽然残破,却也有曾立昌的笔迹和亲笔签名,还有他的伪丞相印章。”

“有弢甫先生助我,我胜得十万雄兵!”

吴越夸张的大叫,赶紧命令书法出色的赵烈文伪造假信,又派人找来巧手工匠,用萝卜伪造了一个曾立昌的夏官又副丞相印章,盖在假信上做成伪书。最后心急难耐的吴越也没时间去租界里慢慢找人,直接就派人赶到上海北门城下,用手弩把箭射上了城墙,让刘丽川看到这道假信。

看到了所谓的曾立昌书信,守北门的刘丽川部将李咸池在大惊失色之余,没敢有任何的迟疑,赶紧就把书信亲自送到了刘丽川面前。然后很自然的,脾气暴躁的刘丽川马上就暴跳如雷,怒吼整天,“狗日的曾立昌!老子不杀你,誓不为人!”

“刘大哥,小心这是吴越的离间计。”陈阿林还算冷静的提醒道:“那小子是出了名的诡计多端,得防着他故意挑拨离间,骗我们和曾立昌翻脸火并。”

能够在吴老买办的眼皮子底下组织起小刀会起义,刘丽川的脾气性格再是暴躁粗鲁,当然也有几分过人之处。努力压住了怒火盘算了片刻后,刘丽川很快就想到了对照笔迹的办法检查书信真伪,然而叫人拿来曾立昌此前写给自己的书信仔细一比对后,刘丽川又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阿源哥,还是要小心。”陈阿林又继续提醒,说道:“笔迹可以模仿,印章可以伪造,我们如果和曾立昌翻脸,只会对清妖和吴越有利。”

刘丽川缓缓点头,又盘算了许久后,刘丽川说道:“派个人去见曾立昌,就说我有关于军情的事要和他商量,见面后你们都别声张,我先试一试他。”

“源哥,怎么试?”李咸池问,然后也是提醒道:“如果直接问他曾立昌这道书信的真假,不管信是不是他写的,他都肯定不会承认啊?”

“我叫他突围去苏州,让我独力守城。”刘丽川答道:“他如果答应,就证明这道书信肯定是假的,他如果不答应,一定要赖在上海城里不走,那就说明肯定有问题了。”

李咸池和陈阿林一听大喜,都说这是试探的最好办法,也赶紧派人去邀请曾立昌过来谈话。而刘丽川却脸色无比阴沉,暗道:“早知道吴越和清妖这么不擅长攻城,当初我就不该让曾立昌进城,应该叫他直接滚去苏州!”

因为矛盾还没有加深到不可调和的地步,曾立昌很快就接受了刘丽川的邀请,来到位于城内中心地带的刘军指挥部与刘丽川见面,但是为了安全起见,曾立昌还是带了一队数量颇多的亲兵随身保护,还直接把亲兵带上了大堂。结果这么一来,刘丽川那边为了安全,当然也暗示自己的亲兵小心提防,彼此间本来就不很和睦的气氛也因此变得有些紧张。

敏锐的察觉到气氛有些紧张,又细心现刘丽川的亲兵大都把手放在腰间随时准备拔枪,曾立昌心头一跳,忙向刘丽川问起打算商量何事,刘丽川则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曾丞相,是这样的,不知道你现了没有,最近我们两军之间,士卒的冲突似乎多了许多,昨天和前天都有十几个人打群架。如果再这么下去,恐怕于我们的战事不利啊?”

“你也知道不利战事了?这些天的士卒冲突,十次至少有八次是你的士卒挑起的!”曾立昌心中嘀咕,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点了点头,说道:“刘检点所言极是,我也认为我们得努力约束一下士卒了,不然的话,于今后的战事将会极为不利。”

“那么曾丞相打算如何约束?”刘丽川问道。

“我觉得,我们不妨联手组织一个军法队。”曾立昌提议道:“遇到士卒冲突,由军法队出面解决,尽量调停和制止矛盾,如果得行军法降罪,由贵我两军的将领协商而行,刘检点你以为如何?”

“办法是个好办法,但估计作用不大。”刘丽川摇头,振振有辞的说道:“曾丞相,是人都会自私,你我两军的将领也都有各自护短的习惯,我们联手组成军法队,谁也不能担保你和我的部将不会故意护短偏袒,大家又都是粗人,到时候三言两语,怕是连军法队的人都会打起来,那情况肯定就更不妙了。”

曾立昌点头,也承认刘丽川的这个担心不是没有可能,然后反问道:“刘检点,你以你之见,我们应该如何处置?”

“曾丞相,要不您移驻苏州怎么样?”

刘丽川终于图穷匕见,又赶紧说道:“当然,我不是赶你走,我也是为了天国的大局着想,苏州位于吴凇江上游,乘船可以顺江而下直抵上海,城里有银子也有粮食,同样是个紧要所在,你移驻到那里,既可以获得充足的粮草补给,又可以从背后牵制清妖,一有机会就往清妖背后捅刀子,没机会就继续等东王九千岁下次派出的援军。至于上海这边,你放心,我有把握守得住城池,等待你的再次增援。”

曾立昌笑了,笑容中尽是轻蔑,冷笑着问道:“刘检点,你的意思是,让我率领天**队杀出清妖的包围去苏州,然后再重新杀回来增援上海?来来回回的折腾,白白牺牲天国将士?”

“曾丞相,不是这个意思。”刘丽川赶紧摇头,笑容无比虚假的说道:“曾丞相,我也是为了长期守卫上海着想,你带着天**队突围,是需要付出一些代价,但是你突围成功后,马上就可以不必为粮草担心了,还可以苏州那里安心休整,扩军备战。我这里呢,粮草和弹药的压力也可以减轻许多,本来只可以用半年多的粮草起码可以用十个月,对长期守城待援不是更加有利?”

如果换做了其他城池,为了团结也为了让将士安心休整,曾立昌肯定是一口就答应刘丽川提出的要求了,但是没办法,这里是上海城,钱粮充足,又有租界港口,随时都可以从洋人手里买到至关重要的枪支弹药,甚至还可以买到火炮蒸汽船,同时目前的形势也十分有利太平军长期坚守。所以曾立昌不但没有答应,相反还突然放声大笑,狂笑道:“刘检点,你说得倒是好听啊,可你怎么就不想一想,本丞相把军队带走以后,你能不能守得住上海城?你能不能挡得住清妖和越小妖的联手攻城?”

“果然不肯走!”刘丽川在心里咬牙切齿,脸上却微笑说道:“上海城城池坚固,粮草充足,又有租界可以补充弹药,我怎么就守不住了?”

“你要是守得住那才叫怪了!”曾立昌大怒吼道:“你就不看看你的那些士卒的德行,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什么德行,贪生怕死欺软怕硬,一天到晚只想保存实力不愿打硬仗,就算有地利在手,就算你可以挡得住清妖的军队,但是你挡得住越小妖的妖兵么?挡得住越小妖层出不穷的阴谋诡计么?”

刘丽川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了,他的亲兵也马上个个摸枪,那边曾立昌的亲兵也不敢怠慢,赶紧个个去摸腰间的手枪。但是还好,眼看冲突就要一触即时,职守西门的林阿福却突然匆匆进到了大堂,还一进门就喊道:“阿源哥,不好了,我们的弟兄又和曾丞相的人打群架了。”

还是到了喊完了这句话时,林阿福这才看到曾立昌也在堂上,忙对曾立昌说道:“曾丞相,你快去看看吧,你的人和我们的人又打起来了,这次参加打架的人还特别多。”

在刘丽川的指挥部里和刘丽川冲突,对曾立昌来说当然是万分不利,听林阿福这么一说,甚能机变的曾立昌立即就坡下驴,答应了一声就马上带着亲兵急匆匆的出了大堂,刘丽川则吃亏在反应稍慢和还没下定决心,等刘丽川回过神来时,曾立昌早已在亲兵的簇拥下直接出了由上海县衙改建而成的刘军指挥部大门,刘丽川也错过了把曾立昌立即干掉的最好机会。

懊恼的重重一拳砸在桌子上,刘丽川终于下定决心,冲陈阿林、李咸池和至今都满头雾水的林阿福等亲信说道:“书信的真假已经不重要了,我们得赶紧动手,不然的话,曾立昌那边如果抢先动手,那我们就全完了!”

“阿源哥,是不是再考虑一下?”李咸池小心翼翼的提醒道:“我们动手的时候,如果清妖乘机攻城的话,那怎么办?”

“想办法战决,不给清妖反应的机会。”刘丽川脸色阴沉的说道:“争取把曾立昌和许宗扬两个王八蛋生擒活捉,逼着他们交出兵权,吞并他们的军队!如果不成,就干掉他们!”

“干掉他们?”李咸池张口结舌,又说道:“那他们的部下怎么办?那可是六千多人。”

“能控制就尽量控制,如果控制不了……。”

刘丽川脸色阴沉的向城外一努嘴,神情狰狞的说道:“别忘了,吴少爷可是给我们许过承诺的,他还算讲点信用。”(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三章 老上海滩(上)

还是听完了陈阿林和李咸池低声介绍的事情经过,林阿福才总算是听懂了刘丽川那些没头没脑的话,再然后,大惊失色之余,人品相对比较靠谱的林阿福当然是赶紧劝道:“源哥,你可千万别犯糊涂,现在清妖围城,我们如果再和曾丞相他们闹内讧,清妖乘机攻城,那我们怎么招架?”

“怕个球!这几天是梅雨天,清妖没办法攻城!”刘丽川很是擅长抓住气候有利的机会,又道:“只要我们动作够快,抓到曾立昌和许宗扬逼他们交出兵权,到时候就算清妖真来攻城,咱们也用不着怕!”

林阿福还是连连摇头,一再劝说刘丽川不要冲动,刘丽川却坚决不听,最后被林阿福唠叨得烦了,刘丽川干脆呵斥道:“你反对也没用!刚才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如果不是你恰好进来捣乱,曾立昌就已经和我翻脸动手了!现在这个情况,就算我们不动手,曾立昌那边也得先动手!你是想让我们死?还是想让曾立昌他们死?”

“源哥,你听我说,还有和解的希望。”林阿福苦苦劝道:“且不说那道信很有可能是假的,就算是真的,曾立昌也只是动了念头,准备立即动手。刚才你和曾立昌也只是口舌之争,吵了几句,只要向他们道个罪,赔个礼,还有重归于好的可能。”

说罢,林阿福还又赶快说道:“源哥,如果你愿意,小弟这就可以代表你去向曾丞相赔礼道歉,替你说和,小弟和曾丞相、许丞相他们一直处得好,我出面去说和,他们一定会给小弟我这个面子。”

让林阿福意外的是,听了他的自告奋勇后,刘丽川不但没有一口拒绝,相反还转起了眼珠子盘算了起来,盘算了片刻后,刘丽川还说道:“也好,那你就去试一试吧,看看他曾立昌是什么态度。”

“源哥,你答应了?”林阿福惊喜问道。

“如果不是担心曾立昌抢先动手,我也不愿冒这个险。”刘丽川挥了挥手,说道:“你现在就去,多替我说说好话,就说我刚才是一时糊涂,现在我想通了,曾立昌他们不愿会苏州就留下吧,但信的事别提,提了的话说不定就会把曾立昌逼急,该装糊涂时咱们也得装糊涂。”

林阿福一听大喜,赶紧一口答应,而刘丽川为了表示赔罪诚意,还主动开口让林阿福给太平军送去三十支刚从法国人那里买到的米尼枪,林阿福听了更是大喜,拍着胸口保证一定让刘丽川与曾立昌等人重归于好,却全然没有察觉到,刘丽川的眼中,闪烁着的全是阴险狰狞的光芒…………

不是很猜得透曾立昌和许宗扬等太平军主将的态度和立场,在来到太平军的指挥部门前求见时,林阿福还一度心头揣揣,担心曾立昌和许宗扬不肯接受自己的说和,执意要和刘丽川势不两立。但林阿福很快就现自己完全是白担心,门兵把林阿福求见的消息送进门去后,官职级别比林阿福高出四级的曾立昌和许宗扬竟然双双迎出门来,满脸笑容的把林阿福请进了大堂入座。

各分宾主做定,受宠若惊的林阿福当然马上说明自己的真正来意,表明态度说刘丽川已然后悔说出刚才那些不敬之语,也已经不再想把曾立昌等人赶去苏州,最后林阿福还态度十分诚恳的说道:“曾丞相,许丞相,源哥和我们都是混帮会的粗人,说话没有分寸,这次把话说重了,归根到底就是因为这几天我们的士卒冲突多了点,源哥他脾气又暴,一时冲动才说了那些气话。你们二位大人大量,还请多多包涵,千万不要怪罪。”

“阿福兄弟,你说这话就不对了。”曾立昌哈哈大笑,说道:“牙齿和舌头都还有打架的时候,更何况人?都是天国的兄弟,说什么包涵怪罪是不是太见外了?没事没事,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刚才我也有些冲动,这样吧,改天我们约一个地方好好喝一顿酒,这事就当没生过好了!”

林阿福大喜,忙替刘丽川道谢,又让人把三十支米尼枪送给曾立昌当谢礼,曾立昌含笑接受,很是诚恳的道谢,然后又亲自把长松了一口气的林阿福给送出了门。不过等林阿福走后,曾立昌重新回到堂上时,第一件事却是向许宗扬问道:“怎么看?”

“笑里藏刀。”许宗扬冷笑说道:“这是刘丽川的一贯手法,当初他在清妖军中做事的时候,也是用这一手把吴健彰老妖哄得高高兴兴,对他不做提防,给了他起事夺城的机会。他越是这样,咱们越得小心,千万不能重蹈吴健彰老妖的覆辙。”

说罢,许宗扬还又说道:“以我之见,我们最好还是按照刚才的商量行事,先下手为强,不给他先下手的机会。”

“那什么时候动手?”曾立昌又问道。

“越快越好。”许宗扬答道:“听周立春那些本地人说,这几天的天气叫做梅雨天,差不多天天都有雨,清妖那边无法攻城,我们越早动手越有利,就算出什么意外,也可以借助雨水帮助从容应变。雨水天里,大家的枪炮都没用,打白刃战咱们谁都不用怕!”

曾立昌点点头,又稍一盘算,很快就说道:“那就明天吧,今天晚上我们先把周立春叫过来商议,把他拉过来,明天约刘丽川到周立春的营地喝酒,那里是中立地盘,他肯定不会生疑,到了那里把他拿下,逼他交出兵权,上海就是我们的了!”

…………

又该来看看林阿福这边的情况了,欢天喜地的回到刘家军的指挥部后,林阿福当然是马上向刘丽川报告喜讯,介绍曾立昌和许宗扬的大度立场,也乘机力劝刘丽川继续拿出诚意,彻底弥补刘家军与太平军之间的裂痕。

见曾立昌如此宽宏大度,刘丽川当然也是大喜,稍一盘算就说道:“阿福兄弟,要不这样吧,你再辛苦一下,今天晚上在你的营地里摆一桌上好酒席,请曾丞相或者许丞相过你那好好喝一顿酒,也顺便商量一下联手组建军法队的事。等你和他们把军法队的事商量定了,也把我们和曾丞相的关系更进一步缓和了,我再亲自到曾丞相面前请罪。”

烂好人林阿福一口答应,又赶紧问起关于如何联手组建军法队的具体详细时,刘丽川则大手一挥,说道:“这事你做主,只要别让我们的弟兄吃亏就是了,以后我们军法队的事也由你管,我信得过你!”

欢天喜地又谢了刘丽川对自己的信任,林阿福赶紧又去按照刘丽川的命令行事,先回自己的营地张罗了一桌好酒好菜,然后又亲自跑到太平军指挥部去邀请曾立昌过营赴宴。但林阿福并不知道的是,他的身后,其实一直有刘丽川的眼线悄悄盯着…………

就现在这个情况,曾立昌除非傻了才会接受林阿福的邀请,不过当林阿福表示如果曾立昌抽不出空,请许宗扬过营赴宴也行,还主动说明是准备商量联手组建军法队的时候,曾立昌难免又有一些动摇了,心中暗道:“只请我和许丞相的其中一个?难道真的不是鸿门宴?如果不是鸿门宴的话,去了肯定没事,还可以反过来安抚刘丽川啊?”

许宗扬当然也是曾立昌这个心思,为了夺城大计,许宗扬便主动站了出来,表示接受林阿福的邀请,又借口更衣去了后堂,让林阿福在前面暂时等候。林阿福欢喜应诺后,曾立昌也心领神会的跟进了后堂,低声对许宗扬说道:“小心。这个林阿福虽然看上去很诚恳,但还是小心为上。”

“没事。”许宗扬低声说道:“只要曾丞相你还在我们军队里,刘丽川不敢乱来。我去赴宴,给刘丽川他们吃一颗定心丸,方便明天动手。曾丞相你乘机联络周立春,商量明天的大事。”

曾立昌点头,又嘱咐了许宗扬多带亲兵和密藏武器,这才返回前堂去与林阿福客套。不一刻,许宗扬换了一身便衣出来,与林阿福有说有笑的去了林阿福的营地赴宴,曾立昌则立即也是让自军士兵准备酒宴,同时派人去邀请周立春过营来赴宴。

周立春当然不会拒绝曾立昌的邀请,高高兴兴的一口答应后,周立春还把自己的宝贝女儿周秀英也带了过来一同赴宴,曾立昌闻报甚是欢喜,再一次亲自迎出大门,满面笑容的对周立春极尽笼络。周立春对此当然是受宠若惊,赶紧把自己的女儿叫了出来给曾立昌见礼,点头哈腰,谄媚不断。

天色已然微黑,夸奖了吴小买办的相好果然是个大美人后,曾立昌刚想邀请周立春进门时,不曾想街道尽头却出现了一队刘丽川军的士兵,还把几门沉重的火炮推到了前面,同时把守街口的太平军士兵又过来报告,说是刘丽川派部将陈阿林又给太平军送来了五门向法国人买来的新式火炮和配套的炮弹。曾立昌听了心中又是一喜,暗道:“好,看来刘丽川是真想服软,这下子动手就可以更方便了。”

五门新式火炮和配套的炮弹可不是什么寒酸礼物,刘丽川既然送来了这么重的礼,礼尚往来,曾立昌当然是留在了门外等待,还提前叫人给陈阿林等人准备酒菜和晚饭,那边周立春父女自然也留在了门外一起等候。结果没过多少时间,陈阿林就领着一队刘军士兵来到了曾立昌面前,还一见面就抱拳说道:“末将陈阿林,见过曾丞相,末将奉刘检点之命,给曾丞相你送来五门法国火炮,请丞相莫嫌微薄,务必收下。”

“陈总制太客气了,如果这也算微薄的话,那天下就没有重礼了。”曾立昌哈哈大笑,又说道:“陈总制快里面请,正好周旅帅也在,我们今天不醉不归。”

“多谢曾丞相,但不忙。”陈阿林摇头,又突然向曾立昌单膝跪下,双手抱拳说道:“丞相,末将还要向你请罪!末将前日在租界里,曾经与天国的死敌越小妖有过接触,当时末将虽然严词拒绝了越小妖的笼络收买,事后却粗心大意,忘了向丞相你禀报此事!末将该死,请曾丞相降罪!”

“陈总制,那事我就早就知道了。”曾立昌更是大笑,一边亲手来搀陈阿林,一边笑着说道:“陈总制忠贞不二,一口拒绝越小妖的无耻收买,这事我也知道。在这件事上,陈总制你……。”

曾立昌的话说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因为就在曾立昌搀扶陈阿林起身的时候,陈阿林的左手突然一把握住了他的右腕,右手飞快从腰间拔出左轮枪,指住他的胸口大吼道:“不许动!”

“不许动!”刚才还个个点头哈腰的陈阿林部下也是动作一个比一个快,不是拔出左轮枪,就是抬起步枪,飞快指住旁边的太平军士兵,不断大吼,“不许动!都不许动!”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刘丽川精心布置的斩战术即将成功的时候,陈阿林的身边突然探来了一只纤美柔荑,一把抓住左轮枪,拇指顶住击锤,其余四指和掌心紧紧握住转轮。陈阿林大惊间下意识的扣动扳机,但击锤动不了,转轮也动不了,子弹自然也打不出去杀不了曾立昌!

擒贼先擒王的机会错过就不会出现,电光火石间,久经战阵的曾立昌也已经回过神来,飞起一脚重重踹在陈阿林的肚子上,把陈阿林踹得凌空飞起,屁股向后平沙落雁,然后曾立昌又飞快拔出左轮枪,想都不想就向陈阿林连开数枪,陈阿林胸腹接连中弹,眼看不活。

更多的枪声迅接连响起,反应很快的陈阿林部下立即向曾立昌接连开枪,其中一枪还打中了曾立昌的大腿,但曾立昌的部下也反应迅,一边开枪还击一边用身体保护住了曾立昌,曾立昌则赶紧向后连退,大声喝令士兵动手全力还击。

搬运火炮和炮弹需要的人手众多,陈阿林名正言顺带来的士卒自然不少,但这里毕竟是太平军的地盘,在周边警戒的太平军士兵听到枪声纷纷赶来增援时,陈阿林的部下也只剩下了逃命的选择。曾立昌则一边命令全军集结出战,一边派人命令黄生才立即率军赶去西门营救许宗扬,结果也是到了相对比较安全的时候,曾立昌才注意到陈阿林把他救出来的赫然竟是周立春的漂亮女儿周秀英。

“周姑娘,救命大恩,本相将来定当回报。”曾立昌拱手道谢,又注意到周秀英的拿枪姿势,便忍不住好奇问道:“周姑娘,这么做可以让洋枪打不响?”

周秀英点点头不说话,俏脸上还闪过红霞向某人学来这一招时,周秀英付出的代价可是相当不小。

曾立昌就只好奇问了这么一句,然后马上就对周立春说道:“周旅帅,事情来不及对你详细解释,总之一句话,刘丽川要对我们下手了,我们只能还击!你马上回你的营地备战,防备刘丽川出兵攻打你的营地,接下来怎么应对,我会派人和你联络!”

这时,早有准备的刘丽川那边已然向太平军的指挥部起了进攻,太平军仓促应战,只能是凭借工事顽强抵抗,等待同伴集结来援。见形势危急,周立春也没多问,立即一口答应,拉起女儿就往自己的营地跑,周秀英则一边跟随父亲返回营地,一边向吴军练勇驻扎的方向撇嘴,暗道:“不要脸!这事九成九又是你在背后搞鬼!”

与此同时,刘丽川的另一个亲信杜文藻也已经拿着刘丽川的令牌,率领一队士兵直接冲进了林阿福的营地,还直接冲进了林阿福和许宗扬喝酒的大厅,二话不说就举枪指住了许宗扬,吼道:“不准动!”

现中计,许宗扬一度想要扑向林阿福拿下他做人质,可惜许宗扬与林阿福之间隔了一个桌子,他大吼着才刚跳上桌子,杜文藻就已经扣动了扳机开枪,打中他的侧腹把他打成重伤,同时杜文藻带来的士兵也二话不说的连连开枪,把许宗扬带上堂的几个亲兵打死打伤,还有外面的许宗扬亲兵,也被抢占了先机的杜文藻部下开枪打乱,没能冲进堂来营救许宗扬。

还是在士兵把重伤的许宗扬拿下后,杜文藻才向目瞪口呆的林阿福出示了刘丽川手令,大声说道:“阿福兄弟,你不要多问,这一切都是源哥的意思。现在你马上集结你的人,严守城门和营地,剩下的事,我们会解决!”

说罢,杜文藻立即让人捆上了许宗扬抬走,结果也是到了杜文藻出门时,反应稍慢的林阿福才完全回过神来,重重一拳砸在桌子上,大吼道:“源哥,你糊涂啊!”

与此同时,擒拿曾立昌失败的消息,也已经被刘军士兵送到了刘丽川的面前,闻知噩耗,刘丽川脸色白之余,只一咬牙就下定了决心,一边命令李咸池全力攻打太平军指挥部,同时执行一些既定计划,一边拿出一道早已写好的书信,向自己的心腹亲兵手里一塞,吩咐道:“马上带着这道书信出城,去城西南的清妖拜见吴少爷,把书信献给他,就说我已经在城里动手擒拿长毛丞相曾立昌了,请他马上出动清妖来接应我!帮我杀长毛!”(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四章 老上海滩(中)

刘丽川这么快就下定决心向老主子的宝贝孙子投降,当然不是没有原因。

事实上,受限于时间仓促,还有为了保密起见,刘丽川亲手布置的这个兵变夺权计划并没有动员所有的刘军将领参与,包括林阿福在内的很多刘军将领事前都并不知情,其中还有一个比林阿福更加重要的刘军将领也不知道这事,这个人就是刘丽川的重要盟友百龙会老大潘起亮。

从吴越老朋友王国初手里抢到百龙会老大位置的潘起亮,并不是刘丽川的直系部下,但小刀会起义时,潘起亮却为刘丽川的小刀会起义军提供了实实在在的帮助,事后刘丽川虽然也待潘起亮还算不薄,却一直没敢强行整编潘起亮的军队,任由潘起亮在他的麾下自成一系,听宣不听调,可以指挥却无法直接控制,非常类似于刘丽川军和周立春军在太平军中的存在。

这次为了谨慎起见,刘丽川没敢把兵变计划提前告诉给潘起亮,怕的就是潘起亮拒绝参与还破坏反对,事实证明,刘丽川在这点上倒是很有眼力,当刘家军与太平军翻脸火并时,也当刘丽川匆匆派人向潘起亮告知实情,要求潘起亮率军参战时,果然遭到了潘起亮的断然拒绝,“不干!我带着百龙会的穷苦弟兄起兵,是为了杀清妖,不是为了杀太平天国的友军!”

断然拒绝给刘丽川帮忙的同时,潘起亮还马上派人与曾立昌等人联络,表示绝对中立,还表示愿意出面调和刘丽川与太平军之间的矛盾,此外潘起亮又立即组织人手登上邻近的北门城墙,提防清军出兵趁火打劫。

失去了潘起亮这个重要盟友的帮助,刘丽川军也基本没有了在火并中干翻太平军主力的希望。激战中,占先手之利的刘丽川军虽然一度打到太平军指挥部的门前,然而却在太平军指挥部的大门前遭到了最为顽强猛烈的抵抗,仓促应战的太平军将士凭借巷战工事苦苦支撑,接连打退了刘家军的三次冲锋,而随着太平军各部的匆匆集结参战,局势又一点一点的被太平军给板了过来。

这里也得夸奖一下刘家军的长进,即便左翼已经遭到了太平军援军的猛攻,但李咸池指挥的刘家军士兵还是鼓起勇气向太平军指挥部起了第四次进攻,还一度杀到了太平军指挥部的大门前,然而却还是被太平军的三段射打得死伤惨重,不得不退回来重整队伍。见形势不妙,李咸池只能是赶紧派人向刘丽川求援,而刘丽川也没犹豫,马上就命令驻扎西门的林阿福出兵,攻打太平军兵力较为空虚的右翼。

失道寡助,讲义气的林阿福同样拒绝了刘丽川的这道命令,还反过来要求刘丽川立即停火,派人与太平军谈判言和。刘丽川闻报大怒,又派人赶赴林阿福营地,让信使对林阿福说道:“林阿福,源哥让我问你,你还记不记得当初的桃园三结义?现在阿林兄弟已经被长毛打死了,你也是他的结拜兄弟,给不给他报仇?!”

被逼迫不过,太过讲义气的林阿福犹豫再三,终于还是硬着头皮派军攻打太平军右翼,被友军偷袭的太平军将士则早有准备,个个义愤填膺,靠着事前修建的巷战工事和临时堆砌的街垒顽强抵抗,以少敌众却不落下风,把林阿福军打得死伤惨重,寸步难进。当然,太平军也因此付出了不小代价。

这时,周立春军也在曾立昌的要求下加入了巷战战场,从东门出兵,攻打刘丽川的指挥部围魏救赵,早就对刘丽川万分不满的周军将士斗志昂扬,作战勇猛,把刘丽川的直系军队打得鬼哭狼嚎,死伤不断。但由于刘丽川军有巷战工事可依,手里的法国武器也不比某人送给小三的美国武器差,躲在工事里乒乒乓乓的开枪也相对比较安全,火力把道路封锁得甚是严密,所以周立春军虽处上风,却还是无法突破刘丽川军的工事防线。

天色早已全黑,夜空阴沉得十分可怕,星月无光,湿漉漉的上海城内街道上火把缭乱,太平军、周立春军和刘丽川军三支军队混战如麻,枪声密集得如同鞭炮爆豆,中枪中弹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士兵不断倒下战死。但是很可惜,死的却全是反清义军的将士,伤的也全是反清义军的元气,没有胜利者,胜利者是城外的清军,还有躲在清军营地背后的小买办吴越。

清军早已现了城内的动乱,许乃钊匆匆召集众将商议讨论对策,同时派人传令驻扎在杨树浦的水师泊承升,让清军水师紧急出动到上海东门外侯命。吴越与和春也一边急赴许乃钊营地开会,一边命令麾下军队做好夜战准备。而当吴越赶到许乃钊的营地时,又正好碰到清军士兵押来了在城外抓到的刘丽川信使。

闻知刘丽川接受了吴越的诱惑招降起叛乱,清军诸将当然是欢声雷动,个个喜形于色,也对吴越的运筹帷幄妙计乱敌赞不绝口。吴越却是神情镇定,只是飞快向刘丽川信使询问城内的各种状况,还有向清军斥候了解上海各大城门的情况,而当得知上海诸门至今都紧闭不开后,吴越还皱起了眉头,盘算了片刻才向许乃钊说道:“许抚台,现在我们还不能说稳操胜券,上海战场还有两个变数。”

“那两个变数?”许乃钊赶紧问道。

“变数取决于天上的雨水。”吴越答道:“如果老天帮忙,今天晚上不下雨,我们和刘丽川的火器可以正常使用,那么我们重创长毛易如反掌,全歼长毛都不是没有希望。但如果老天爷不帮忙,今天晚上又下大雨,那情况就难以预料了。”

说到这,吴越顿了一顿,又说道:“老天爷如果今天晚上下雨,那我们的火器没用,刘丽川和长毛的火器也都没用,我们就只能靠白刃战决胜负。打白刃战,我们未必有把握打得过长毛主力,刘丽川那里更没希望,长毛稳占上风,不要说杀出我们的包围,就是迫降刘丽川,继续守住上海城都大有可能。”

考虑到清军士兵在近身白刃战中的肉脚表现,还有太平军在刺刀见红时刻的疯狂强悍,许乃钊与和春等人纷纷点头,都认可吴越的这一分析。然后吴越又说道:“所以,为了确保我们光复上海城,我们现在就只有一个选择,拿出诚意让刘丽川打开城门!那怕我们只控制一道城门,那不管今天晚上会不会下雨,只要守住了这道城门,就可以逼迫长毛弃城,夺回我们的上海城!”

许乃钊也很能决断,听了吴越的分析后没做任何犹豫,立即就提笔写了一道保证书,承诺在刘丽川投降后保他不死,也保证他的财产安全,签上自己的名字盖上巡抚大印,又要和春和吴越也在保证书上签了字,最后才交给刘丽川派来的信使,吩咐道:“拿回去交给刘丽川,告诉他,马上打开城门,让我们进去!”

刘丽川的信使满口答应,吴越则又对他吩咐道:“还有,记得告诉刘丽川,要他把惠征父子也交给我们,要绝对保证惠征父子他们的生命安全!”

派人送走了刘丽川的信使,许乃钊立即调兵遣将,命令泊承升立即向上海城内开炮,命令虎嵩林和刘存厚各率一军急赴刘丽川控制的上海西门和北门城外侯命,等刘丽川打开城门就立即进城控制城门,还要求马上毁掉城门预防万一。然后许乃钊又急令清军各营主力出营集结侯命,随时听候调用。

接受了许乃钊的命令后,吴越又赶紧返回自己的营地组织军队出营,然而吴越前脚才刚进营帐,阴沉了许久的天空就稀里哗啦的降下了雨水,雨势还绝不算小。见此情景,吴越顿时满面苦笑,道:“坏了,今天晚上只能是和长毛拼刺刀了。”

说罢,吴越又稍一盘算,马上就对早在帐中侯命的未来老丈人冯三保吼道:“冯三保,今天晚上你打前锋!”

突然降落的梅雨坑苦了正在猛攻太平军指挥部的刘家军李咸池部,露天进攻,没有工事遮挡雨水,雨水很快打湿了燧枪的转轮火石,浇灭火绳,也逐渐打湿了左轮枪和击针枪的纸壳子弹,导致刘家军的火力大减,而躲在房里地堡中开枪的太平军却受到雨水影响不大,火力仍然相当密集。此消彼长之下,刘家军的攻势迅转弱,太平军则欢呼着乘机反击,冲到近前与刘家军展开刺刀见红的白刃战。

白刃战中,擅长打群架的刘家军士兵表现得虽然也不算差,但是没办法,没有猪队友却有神对手,靠刀口舔血吃饭的太平军将士砍得更狠更凶,捅得更准更猛,没用太长的时间就把刘军士卒杀得节节败退。李咸池一看情况不妙,也只能是赶紧带着军队退回自军防区,寻求自军工事保护,同样是靠着巷战工事才勉强挡住太平军的凶猛进攻。

在右翼露天进攻的刘家军林阿福部同样受到雨水干扰,也是被迫退回自军防区寻求工事保护,巷战局势彻底逆转,变成了太平军猛攻刘家军苦守,还因为士气斗志与战斗力的巨大差距,刘家军的处境相当不妙。

对刘丽川来说还好,就在这时候,他的信使已经带着许乃钊的保证书回到城中,见江苏巡抚、江南提督和江苏按察使这三个一二三品的大员书面承诺保证自己不死,刘丽川这才彻底松了口气,然后也毫不犹豫,马上喝道:“给西门和北门传令,叫他们把城门全部打开!迎接清妖进城!”

再接下来,让刘丽川做梦都没有想到的事生了,接替李咸池守卫北门的潘起亮,和还有守西门的林阿福,竟然一起拒绝他的开城命令,也一起要求他立即与太平军停战,与曾立昌谈判言和!

“王八蛋!”刘丽川象是疯一样的大吼,“都打到这个地步了,还要老子和长毛谈判言和?老子今天晚上杀了那么多长毛,长毛还会放过我?还会放过我?”

吼叫着,怒不可遏的刘丽川干脆亲自率军一路来到西门,亲自出面逼迫林阿福打开西门。见面后,刘丽川还二话不说就给了林阿福一记耳光,咆哮道:“你还是不是我的拜把兄弟?小镜子(潘起亮)不听我的就算了,你也不听我的命令啊?你还记不记得,我和你还有陈阿林,当初的桃园三结义?!”

抹去嘴角渗出的血迹,林阿福缓缓说道:“源哥,正因为我记得你是我的拜把大哥,所以我才不听你的。别信清妖的鬼话,自古以来造反后投降的,有几个能得活命?别糊涂了,悬崖勒马,还来得及。”

“你放心,清妖那边已经给我保证了。”刘丽川赶紧拿出了许乃钊亲笔的那道保证书,指着上面的签名说道:“你看,除了三品的越少爷以外,清妖的二品巡抚和一品提督都在上面签了字用了印,保证不杀我,还保护我的财产安全。现在我们又抓到了长毛的丞相许宗扬,只要把他交给清妖,马上就可以升官财!”

“源哥,你忘了梁山一百零八好汉的教训?”林阿福冷笑说道:“宋江和李逵他们被朝廷招安,为朝廷出死入生南征北战,最后又是什么下场?一百零八好汉,最后有几个得善终?!”

刘丽川呆了一呆,顿时有些动摇,林阿福则又说道:“源哥,别糊涂了,你已经背叛过清妖一次,这次再背叛天国,你就是三姓家奴了,就算你真能保住性命和银子,以后还会有谁瞧得起你?瞧得起我们这些跟着你反复不定的双刀会兄弟?”

说到这,林阿福顿了一顿,又说道:“源哥,我不瞒你,我已经下了命令,不是我亲自到场,谁也不许擅自打开城门,谁敢碰城门一下就杀谁。还有,我还派人去和曾丞相联系,请他和你停战,重新谈判,曾丞相是否答应,估计很快就有答复了。”

刘丽川心中天人交战,许久不再说话,结果稍一耽搁间,门外就传来消息,说是派去和曾立昌联系的人回来了。林阿福大喜,赶紧把使者叫进来询问情况,那使者则抹着脸上的雨水说道:“福哥,曾丞相答应停战,也答应谈判,但是……。”

“但是什么?”林阿福催促道:“直说无妨。”

使者还是不敢吭声,还胆怯的去看刘丽川,刘丽川心知肚明,便开口说道:“说吧,是不是要我的命?”

“不是。”使者摇头,说道:“曾丞相要源哥你交出兵权,否则他不敢放心。”

“去告诉曾丞相,源哥不能交出兵权。”林阿福不动声色的说道:“但我们保证,以后一定听从他的指挥调遣。还有,只要他立即下令停战,我们马上和他谈判,什么都可以谈!”

使者答应,赶紧又匆匆冲进了雨夜中,林阿福则又转向刘丽川,说道:“源哥,没事的,我们还会跟你走,不会让曾丞相收走你的兵权。”

刘丽川不吭声,心里只是不断盘算,刘丽川很清楚,为了保住城池和不给清军乘机进城的机会,曾立昌收回剥夺自己兵权的可能很大。但是之后呢?自己就算保住了兵权,以后在友军面前也肯定是再抬不起头,在部下面前更抬不起头,最重要的副手陈阿林死了,另一只胳膊林阿福态度中立,遇事不会象陈阿林那么死心塌地的紧跟自己,盟友潘起亮更是肯定会就势倒向太平军,自己就算还有兵权在手,还不是再不可能象之前那么逍遥自在?而且谁又敢担保,将来洪秀全和杨秀清不会找自己秋后算账?

想到了这里,刘丽川彻底下定决心,向林阿福吩咐道:“阿福兄弟,我们没回头路走了,去打开城门,马上去打开城门!”

“源哥,你疯了?”林阿福一听大惊,“曾丞相已经答应谈判,你为什么还要向清妖投降?”

“少废话,我是你的老大,我叫你怎么做,你就得怎么做!”刘丽川横蛮的咆哮道:“马上去打开城门,这是命令!”

“不!”林阿福怒吼道:“我不投降!也不开城门!”

刘丽川懒得再和林阿福罗嗦,转身就直接出门,熟知刘丽川性格的林阿福猜到他必然是要亲自去开城门,便快步抢到门前,张开双臂拦住刘丽川去路,刘丽川大吼,“让开!”

“我不让!”林阿福大声答道:“源哥,你如果是想去打开城门让清妖进城,就先踏着我的尸体过去!”

林阿福不这么说还好,他的话才刚说出口,刘丽川就已经一把拨出腰间的左轮枪,用枪指住林阿福的胸膛,双眼中尽是血丝的疯狂吼叫道:“林阿福!你给让我路!”

“不让。”林阿福相信结拜兄长不会对自己下手,干脆挺起了胸膛,朗声说道:“源哥,你就算一枪打死我,我也不会让你再去向清妖投降,去做吕布那样的……。”

“砰!”

枪声打断了林阿福的劝说劝阻,子弹钻进林阿福的胸膛,胸前飙出了血箭,林阿福惊讶的低头,难以置信的看了自己胸前的伤口,又更加难以置信的抬头来看刘丽川,刘丽川却是神情狰狞,砰砰砰又对拜把兄弟连开三枪,把林阿福打得仰面摔倒。

哭声大起,林阿福的几个亲兵都扑向了林阿福的尸身,刘丽川则面露冷笑,冲躺在血泊中的林阿福说道:“是你逼我的。”

说罢,刘丽川回头,冲自己已经陷入呆痴状态的众亲兵大吼道:“跟老子走!打开城门,迎接越少爷进城!”(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五章 老上海滩(下)

讲义气的林阿福颇得士卒之心,见他被刘丽川乱枪打死,林阿福的士卒虽然不敢对帮主老大开枪报仇,但也都扑到了林阿福的尸身上号啕大哭,刘丽川却是连看都没有再看结拜兄弟一眼,领着自己的亲兵直接冲向上海西门。

雨越下越大,地面上的积水已然可以淹没脚背,但上海城里的战斗仍然没有丝毫停止的迹象,喊杀声与枪声连绵不断,响彻全城,上海东门那边还传来了猛烈的火炮声音,很明显清军水师已经开始炮轰上海城。听到这些杂乱的喧哗声,全身精湿的刘丽川脸上毫无表情,黑着脸提着手枪只是直奔雨夜中的上海西门。

“站住!城门重地,不得靠近!”

雨水浇熄了士兵手里的火把,看不清刘丽川的相貌模样,值守城门的林阿福部下当然拦住了直冲过来的刘丽川,结果上前阻拦的士兵却因为自己的忠于职守挨了一记沉重耳光,“瞎了你娘的狗眼!连老子都敢拦?!”

费了不少劲才认出来人是刘丽川,上前阻拦的士兵赶紧单膝跪下请罪,刘丽川却对他不再理睬,黑着脸只是直接冲进城门甬道,率军守住城门甬道的城门官慌忙上来行礼,刘丽川一挥手,喝道:“免了!去,把城门打开!”

“打开城门?!”城门官先是目瞪口呆,然后惊叫道:“检点,天这么大,雨这么大,打开城门很危险啊?万一外面埋伏有清妖,乘机杀进来怎么办?”

“少废话!老子叫你开门就开门,再罗嗦一句老子宰了你!”刘丽川红着眼睛咆哮。

城门官益的张口结舌,战战兢兢说道:“刘检点,小的不敢开,林总制刚才派人来传令,说没有他亲自到场,任何人不许打开城门。违令者,立斩!”

刘丽川懒得和他罗嗦,举起左轮枪对那忠于职守的城门官直接扣动扳机,然而枪并没有响,雨水已经浸透了左轮枪里的纸壳子弹,刘丽川大怒,重重将高价买来的左轮枪砸在地上,一把抢过自己亲兵手里的步枪,用刺刀对准那城门官,吼道:“马上开门!这是命令!不然老子一刀捅死你!”

见刘丽川是来真的,那侥幸拣回了一条小命的城门官贪生怕死,犹豫了一下,还真跑到了门锁旁用钥匙打开门锁,吩咐部下取下门闩打开城门,然后赶紧退到旁边,在场的林阿福部下无一不是面面相觑,全都不明白到底生了什么事。

大步冲到了门前,刘丽川亲手把城门开到最大,努力张望城外的雨夜,结果清军也没让刘丽川失望,看到城门开启后城门甬道里的火把光芒,很快的就有大量的人影出现在了护城河的过河石桥上。刘丽川见了大喜,赶紧大叫道:“快过来!我是刘丽川,我是刘丽川,我投降!我已经把城门打开了!我投降!”

“投降?!”林阿福的部下中响起了喧哗声,无数人惊叫出声,城门官还脱口惊叫道:“检点,你要向清妖投降?”

刘丽川懒得理会这些人的叫嚷,结果恰好就在这个时候,又有一群人冲了过来,哭泣着大喊道:“弟兄们,刘检点为了向清妖投降,杀了林总制!他亲手杀了林阿福林总制!他要投降清妖!”

惊叫声再度四起,刘丽川却是不以为然,只是吼叫道:“叫个激巴叫?都给老子闭嘴!听好了,老子已经和官军老爷说好了,我们投降,全部不杀,都跟着老子去享福吧!”

没人响应刘丽川的号召,相反还有人大吼道:“我们不投降!我们和清妖不共戴天!我们不投降!”

“谁叫不投降?谁叫不投降?给老子站出来!”刘丽川勃然大怒,举着刺刀冲林阿福的部下人群吼道:“谁敢再叫一声不投降,老子亲手宰了他!”

没有人害怕刘丽川的威胁,混乱中,还有好几个人同时喊了起来,“给林总制报仇!杀了这个刘丽川!杀了刘丽川!给福哥报仇!杀!”

群情激愤,还真有不少林阿福的部下端枪举刀冲向刘丽川,其中一个守卫城门甬道火枪没有受潮的林军士兵还对刘丽川开了一枪,枪响间,子弹射入刘丽川腹部,疼得刘丽川大声惨叫,“上!给我杀了这帮王八蛋!”

几个刘丽川的亲兵冲了上去迎战,更多的刘丽川却是撒腿就往城外跑,愤怒的林军士兵三下就把刘丽川的几个死党砍死,又冲了过来砍刘丽川,刘丽川一看情况不妙,赶紧也是往门外跑,林军士兵追杀出城时,又迎面碰上了已经冲到城门前的清军士兵,两军又激战在了一起。

原本打近身白刃战,清军士兵绝不可能是太平军的对手,然而没办法,偏巧值守西门的是刘丽川部将林阿福的军队,战斗力要逊色正宗的太平军一大截,而清军为了确保夺门成功,打先锋的又是相对最为能打的精锐士兵,矮子群里挑高个,怎么也多少有些战斗力,所以刀刀见血的白刃战中,清军方面竟然还打得颇为有声有色,不但没被林军士兵给杀退,还成功顶住了林军士兵的冲击,摸到了城门边缘。

刀来枪往,喊杀震天,激战中,林军士兵很快又暴露了一个重大弱点群龙无,直系上司林阿福已经遇害,老大刘丽川又已经带头叛变,无人指挥还仓促迎战,为林阿福报仇的那股气消了后,很快就开始心虚胆怯,悄悄后退。而指挥这场战斗的清军总兵虎嵩林为了夺取城门,则是在清军人群中不断吼叫,“冲!冲!给老子冲!拿下上海城,逍遥三天!逍遥三天!”

破城劫掠的诱惑在前,清军士兵还真拿出了勇气猛冲猛打,乘着刘军士兵混乱的机会成功杀入城门甬道,虎嵩林见了大喜,赶紧派人上前去破坏城门,不给太平军再度关闭城门的机会。而后面的清军主力收到了刘丽川献门的准确消息后,也马上大举出动,顶风冒雨向西门这边杀来。

与此同时,至今还不知道西门情况的太平军主力却还在与刘丽川的主力激战,并且靠着白刃战方面的优势,已然杀到了刘丽川的指挥部门前,刘丽川部将李咸池率军在指挥部中负隅顽抗,与太平军打得难分难解。还有周立春这边,也在太平军接应下杀到近处,全力猛攻刘军指挥部的侧门。

最后,还是在收到了林阿福亲兵哭泣着送来的消息时,大惊失色的曾立昌才赶紧下令停止对刘军的进攻,改为集中兵力先去拯救西门,然而这个时候,上海西门已然被刘丽川打开了近半个小时,群龙无的林军士兵纷纷星散,偶有抵抗也是稀稀疏疏。再等太平军匆匆赶到西门战场时,清军方面都已经彻底控制了城门甬道,还有抢占了几个被林军士兵主动放弃的巷战工事,并且成功登上西门城墙。

更加猛烈的白刃战就此展开,为了夺回城门封堵缺口,太平军将士前仆后继,拿着各种冷兵器不断疯狂冲击清军阵地,一度杀入城门甬道内。清军方面虽然胆战心惊,却也招架不住虎嵩林的再三催促和督战队的刀斧威胁,只能是硬着头皮和太平军刀刀见血的硬拼,死死守住城门甬道不再后退,同时登上城墙的清军士兵又拼命从城上投掷石块,居高临下打击太平军将士,迫使太平军只能是分兵又去夺取城墙。

本来以太平军的白刃战能力,其实重新夺回西门大有希望,但叛徒永远比敌人可恨,关键时刻,在太平军已经主动停止进攻的情况下,以李咸池和杜文藻为的刘丽川死党,竟然带着军队向太平军的背后起了进攻,同时又在城里大肆纵火制造混乱,迫使太平军只能是继续分兵迎战,军心士气受到了巨大影响,也就彻底错过了夺回西门的最佳时机,给了清军继续增援的机会。曾立昌闻报大怒,可是又无可奈何,只能是指挥军队全力迎战,继续与曾经的友军消耗宝贵战力。

顺便说一句,收到了刘丽川打开西门引清军进城的消息后,守北门的刘家军重将潘起亮在大怒之余,也是马上派出了军队加入战场,猛攻李咸池等军的侧翼,结果虽然为太平军分担了不少压力,却也导致城内战场更加混乱,乱到了甚至敌我难分的地步。

先赶到西门外增援的是清军秦如虎,见城门人头似蚁,秦如虎十分聪明的没去加入本就人满为患的城门战场,选择了指挥士兵以飞梯登城,也靠着事前登城的清军士兵接应,不断成功登城抢占了大片的城头阵地。第二波赶到清军和春部则在护城河后按兵不动,注意保护火枪等待雨停再起进攻,也随时准备增援虎嵩林部。

真正奠定局面的是清军的第三波援军,吴越派出的由冯三保率领的步兵突击队,这支突击队虽然仅有一个哨百人左右,却全部装备砍刀长矛等近战利器,又配合油纸包裹的左轮枪和手雷,是吴越在天津战役后汲取巷战教训单独编制也单独训练而成,专门就是用来打巷战和近身突击战。在吴越未来老丈人冯三保的率领下,这支突击队同样是以飞梯登上两丈多高的西门城墙,然后毫不犹豫的杀向正从上城坡道上不断涌来的太平军士兵,刀砍矛捅与太平军近身激战。

近身战对清军不利的局面因此而改变,看到冯三保状如猛虎的在太平军人群中横冲直撞,又看到吴军突击队连砍带捅的把太平军杀得惊叫不断,畏惧近身战的清军士兵也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下意识的跟到了吴军突击队的背后大打顺风战,压制住了太平军的疯狂冲击,也成功稳住了城墙战场,确保了清军在城墙上居高临下的有利优势。

成功稳住了城墙阵地,吴军突击队又迅冲到城门的内侧上方,在城门楼的房檐下撕开油纸包,拿出了手雷拉开引线,奋力把手雷扔进了城下密集的太平军人群中。而再当从天而降的苦味酸手雷在太平军将士人群中接连炸开时,太平军将士死伤无比惨重自然不说,混乱中攻击势头也顿时大减,清军士兵起反扑,成功夺回了整个城门甬道,控制了清军主力的进城道路。

激战还在持续,雨势终于开始转小的时候,腹部中弹的刘丽川也被亲兵搀扶到了清军江南提督和春的面前,向刘丽川大概了解了城内情况,和春笑得十分亲切,说道:“辛苦刘壮士了,壮士放心,本官和许抚台对你的承诺,一定会兑现。对了,你的伤势怎么样了?要不要紧?”

“多谢和大人关心。”刘丽川赶紧道谢,说道:“不碍事,子弹恰好打在了小的肋骨上,刚才已经挖出来了。”

“那就好,那就好。”和春连连点头,又说道:“快来人,把刘壮士送去交给吴越吴臬台,请吴臬台好生安顿刘壮士。”

刘丽川大喜,赶紧随着和春的人一路赶去吴越的营地,结果只是到了路上,刘丽川一行就迎面碰上了正在率军过来增援的吴越。叔侄见面的情景也十分感人,即便身上带伤,刘丽川也挣扎着向吴越双膝跪下,口中连说自己有罪,而吴越则是亲自双手搀起了刘丽川,说道:“阿源叔,你千万别这样,这次上海大战,虽然是因你而起,但是你迷途知返,浪子回头,又帮助我军攻破上海,创造歼灭长毛的战机,功过相抵,总的来说你对朝廷还是有功劳的。”

诚恳说罢,吴越又赶紧询问起刘丽川的伤势情况,得知刘丽川的伤势并无大碍,还有惠征父子正处于刘丽川心腹部下的严密保护中,吴越这才长长松了口气,又说道:“源叔,雨还没停,你有伤不能留在这里。这样吧,我派人送你去见许抚台,你先在许抚台的营地里休息养伤,等上海的战事定下来,我们叔侄俩再聚在一起好好喝一杯。”

刘丽川更是大喜,忙向吴越这个同乡侄子道谢,而吴越也确实算是孝顺侄子的楷模,马上就派了亲兵把刘丽川送到城西的清军主力大营,让刘丽川与许乃钊这个一省之尊见了面。

许乃钊对刘丽川的态度更亲切也更温和,不但亲手搀起刘丽川嘘寒问暖,询问刘丽川的伤势情况,还无比细心的了解了刘丽川出城后生的事,得知刘丽川已经与和春、吴越都见过面后,许乃钊还骂道:“这个和军门,还有这个吴臬台,见刘壮士伤得这么重了,怎么还让他雨水里跑来跑去?来人,快来人,快送刘壮士下去休息,叫军医给刘壮士医治。刘壮士带来的同伴,也全部给本官安顿好,多给酒肉。”

帐中的许乃钊亲兵应诺,过来把刘丽川请到后帐医治,也把刘丽川的亲兵带了下去赏赐酒肉。而过了一段时间后,亲兵队长就重新回到了许乃钊的面前,还把许乃钊亲笔给刘丽川那道保证书呈到了许乃钊的面前,许乃钊接过保证书先看了看是自己亲笔无误,然后才向亲兵队长问道:“解决了?”

“解决了。”亲兵队长点头答道:“刘丽川带来那几个人,也都喝下砒霜毒酒了,期间没遇到反抗,也没惊动外人。”

许乃钊满意的点点头,一边把那道保证书放到蜡烛上引燃,一边骂道:“天杀的两个滑头,不想把手弄脏,就硬把刘丽川往本官这里推,让老夫背杀降的骂名。”

“抚台大人,那里为什么不把刘丽川又推还给和大人或者吴大人?让他们动这个手?”亲兵队长好奇问道。

“不能夜长梦多啊。”许乃钊叹了口气,摇晃着手里正在燃烧的保证书,苦笑说道:“未经皇上允许,白纸黑字保人不死,本来就是僭越大罪,更何况这个刘丽川还是朝廷要犯,上海贼变的罪魁祸,皇上和朝廷要是知道本官亲笔做书保他不死,麻烦只会更大。所以没办法,只能是赶紧处理掉安全。”

说罢,许乃钊把即将化为灰烬的保证书扔到地上,亲眼看着它彻底烧毁,然后才淡淡说道:“刘丽川献城投降,出城后伤重而死,把这个消息放出去。”

…………

时间稍微回转,回到许乃钊亲兵把匕刺进刘丽川心窝那一刻,看到突然插进自己胸膛的匕,又看到许乃钊亲兵脸上的狞笑,刘丽川难以置信之余,心中突然想起了五年前,五年前他与陈阿林、林阿福结拜时的情景,耳边还响起了自己与陈阿林、林阿福齐声朗诵的誓言…………

“皇天后土,刘关张三位神灵在上,刘丽川,陈阿林,林阿福从今天起结为异姓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如违此誓,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

回忆起了曾经许下的诺言,刘丽川还忍不住向紧握匕的许乃钊亲兵问道:“几点了?”

“几点了?”亲兵一楞,但还是答道:“快十二点了。”

刘丽川一笑,眼前逐渐黑,口中也轻轻说道:“阿林,阿福,我对不起你们,但,我起码做到了一点。如果真有来世,我当牛做马,向你们谢……,罪……。”

微弱说罢,刘丽川的脑袋一歪,在零点之前永远断气,兑现了他与陈阿林和林阿福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誓言。(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六章 光复上海

零点钟声敲响过后,入夜时呈倾盆之势的大雨逐渐收歇,零星的枪声也逐渐开始在上海城内逐渐响起,一度全靠冷兵器厮杀的上海战场也因此出现了新的巨大变化。

形势当然开始对清军有利,再是怎么不擅长近身白刃战,许乃钊从江南大营带来的清军毕竟也算是精锐,操起火枪和太平军远距离这点勇气胆量和本事还是有的,抢占了大片城墙的清军士兵又有居高临下的优势,集中火力对着城下的太平军人群胡乱开枪,蒙也能蒙到不少,在城下开枪的太平军将士则很难击中躲在箭垛女墙背后开枪的清军士兵。不得已,太平军将士只能是主动放弃反扑冲锋,被迫进入巷战工事和寻找各种掩体开枪射击,战斗逐渐转变成了以火枪对射为主。

太平军还有希望保住上海城,只要能够夺回城墙阵地,那么凭借居高临下的射击优势,太平军就可以从容压制住清军的后续军队,不让清军大量迅的进城,那么靠着事前修筑的大量街垒和巷战工事,太平军有很大把握可以杀退已经入城的清军,堵住西门这个缺口。也正是明白这个道理,城内战事才刚转变为对峙,曾立昌马上就集中兵力猛攻清军城墙阵地的两翼,南北夹击西门城墙上的清军士兵。

天太黑,局面也太混乱,刚抵达西门城外的吴越开始还抓不住重点所在,然而城墙上的密集枪声却很快就提醒了吴越什么地方最重要,吴越毫不迟疑,马上就派出一个营通过飞梯上城,兵分两路分别保护清军城墙阵地的左右两翼,排起多排密集横队轮流开枪迎头痛击太平军,高射的击针枪接连射击间,左右杀来的太平军将士死伤惨重,几次冲锋都被吴军练勇打退,不得不退回去重整队形,也是排起横队与吴军对拼火枪。

只要太平军没有工事保护,比拼排队枪毙吴越当然不用担心自军会吃亏,城上形势才刚稳定下来,吴越马上就找到和春了解城内形势和商量下一步的战术计划,和春则直接告诉吴越,说道:“长毛抵抗得很激烈,虎总兵的人始终打不开局面,只控制了城门近处还不到五十步的阵地,还死伤很多,我也正准备派兵进城增援。”

“正常,长毛从一开始就准备打巷战,我们进展缓慢不奇怪。”吴越并不在意清军的推进缓慢,只是对和春说道:“和军门,惟今之计,最好的办法是我们也建工事,弄一些土袋进城堆起羊马墙,躲在墙后和长毛打,一点一点的扩大控制地,也乘机守住城门,只要我们能坚持到天亮,接下来就好打多了。”

和春一听叫好,然后又为难的说道:“但是仓促之间,我们上那里去弄那么多麻袋?”

吴越笑笑,吩咐自军士卒将成捆成捆的麻袋拿上前来,说是自己早就准备好的,和春见了大喜,忙令自军士卒依计而行,用麻袋装载泥土背负入城,在街口堆砌垒墙建立临时工事,期间清军为了省事,还干脆把自军士兵和敌人的尸体也用来修筑工事,很快就依靠城内房屋墙壁修筑起了一个半圆形的羊马墙雏形。

现情况不妙,太平军果断又起了冲锋妄图阻止清军修筑工事,清军则拼命开枪射击,拿出罕见的勇气一边和太平军交战一边争分夺秒的堆砌工事,同时城墙上的清军士兵也在秦如虎的指挥下疯狂开枪射击,压制太平军的冲锋,结果还真打退了太平军的这波进攻。而当清军的巷战工事逐渐成形时,太平军也更加难以把清军驱逐出城了。

形势开始对太平军逐渐不利,沦陷的城墙阵地死活夺不回来,导致西门这里进城的清军可以象癞皮狗一样的赖着不走,还修筑了有利射击的巷战工事,同时清军刘存厚部也在佯攻上海北门牵制太平军兵力,东门那边的清军水师炮击更是从没停过,城里还有刘丽川的余党残部在负隅顽抗,太平军自保目前虽然还绰绰有余,但是却再没有余力组织起更大规模的反击,赶走已经进城的清军。

垂死挣扎,为了保住上海的最后一线希望,凌晨两点左右,曾立昌尽最大努力聚集兵力,组织军队又向清军的城内阵地和城墙阵地起了一次大规模反击,为了确保反击得手,曾立昌不但撤回了正在猛攻刘丽川残部的太平军队伍,把已经所剩不多的刘丽川残部交给火线投诚的潘起亮对付,还逼着周立春也带着军队加入反攻战场,好在周立春颇能识大体顾大局,没提任何要求就率军加入了战场。

太平军的这次大规模反击差点就能得手,正面战场上冲锋的太平军将士舍死忘生,不惜代价的杀进了清军羊马墙内部与清军展开白刃战,把清军打得鬼哭狼嚎,抱头鼠窜,不断向后退却,几乎就能把清军驱逐出城。

然而很可惜,在更加重要的城墙战场上,太平军将士却遭到了吴军练勇的疯狂抵抗,再是如何不惜代价的冲到吴军阵前,刺刀见红的白刃战仍然不能让吴军练勇退后那怕半步,死伤惨重激战许久都无法取得突破。结果也正是靠着吴军练勇的顽强抵抗,两翼无忧的清军士兵才得以在城墙上不断开枪射击,不分敌我的火力覆盖巷战战场,帮助城内清军努力维持已经岌岌可危的羊马墙防线。

战斗也因此进入了白热化阶段,城墙战场上,吴军练勇一有机会就开枪射击,没机会就刺刀格杀,枪声吼叫声此起彼伏,与疯狂冲锋的太平军士兵厮杀得难分难解。而城内战场上,清军的阵地上更是敌我交织,人头似蚁,刀来枪往拼杀不断,城墙上射下的子弹密如冰雹,两军士兵都在不断的中弹受伤毙命。

这时候,新的变局突然出现,一支头上包裹着白布的军队就象是从天上掉下来一般,突然出现在了城内战场上,还十分阴毒的去突袭同样遭到了清军进攻的上海北门,守北门的太平军潘起亮部既得攻打刘丽川残部,又得在城上抵御城外清军的进攻,兵力早就是捉襟见肘,又遭到了这支神秘军队的突然偷袭,措手不及间城门兵纷纷溃散,这支神秘军队乘机砍开门闩打开城门,把清军刘存厚部也给放进了城来。

当然,聪明的朋友们想必都已经猜到了,这支军队就是周腾虎事前安插进刘丽川军的江阴练勇,兵力虽然不多只有一个哨,还在混战中阵亡和失踪了相当不少,但几十个接受过严格训练的精兵从背后突然杀到太平军的薄弱处,还是起到了四两拨千斤的重要作用。

从北门进城的清军在局势上和心理上都给了太平军致命一击,再也抽调不出多余的军队去驱逐北门清军,继续猛攻西门清军也就变得毫无意义。不得已之下,为了保存有生力量,曾立昌只能是含着眼泪下令停止进攻,撤回兵力优先围剿刘丽川残部以便营救许宗扬,同时立即开始着手准备弃城撤退。

热兵器作战对指挥官而言有个好处就是可以通过枪声判断战场形势,现西门这边的枪声突然稀疏,吴越立即就明白太平军已经放弃了驱逐清军出城的计划,也猜到太平军很可能会尽快起突围战。然后考虑到如果让太平军顺利突围逃到苏州,元气尚存仍然会对自己的上海老巢形成巨大威胁,吴越这一次再不敢随便放水,早早就找到和春,要求率军到南门外建立防御阵地,阻击太平军的东逃大队。

打阻击战得和太平军拼命,进城后则有烧杀抢掠的机会,和春当然是一口答应了吴越的要求,当下吴越立即带着三个营移师南门,接管清军事前修筑的围城工事,同时也悄悄祈祷周立春别犯糊涂,最好是带着周秀英走东门突围,这样周秀英无论是西逃苏州还是北进租界都可以希望大增。

移师到了南门城外的阵地,城里的巷战自然也和吴越没有了什么关系,刘存厚与和春率领的清军也打得很聪明,进城后并没有急着烧杀抢掠,选择了步步为营,逐步扩大城内阵地立稳脚步。而太平军则更聪明的凭借巷战工事逐步抵抗,争取时间营救许宗扬和准备撤退,与清军之间的战事激烈程度下降了许多。

如此一来,最倒霉的当然是以李咸池和杜文藻为的刘丽川残部,清军推进过慢无法给他们直接支援,招架不住太平军的猛烈攻击,士卒将领不断逃亡反正,期间杜文藻还被流弹打中阵亡,继而被愤怒的太平军将士乱刀分尸。最后,到了凌晨将近四点时,李咸池和最后百余名刘军残部就被太平军重重包围在了上海县衙的大堂中,狗急跳墙之下,李咸池还让人把重伤的许宗扬押到了大堂门前,逼着太平军停止进攻。

为了救回许宗扬,率军围攻县衙大堂的太平军大将黄生才亲自出面,答应以释放许宗扬为条件换取李咸池等人活命。然而李咸池既是信不过太平军的承诺,又贪图生擒许宗扬献给清军的封赏,立即断然拒绝,还大声说道:“要我放许宗扬,可以!但你们得先让我带着弟兄去官军那边,让我们和官军会合了,然后我再放许宗扬!”

“放屁!”黄生才一听大怒,咆哮道:“让你们到了清妖那边,你们还会再放许丞相?马上放了许丞相,我们保证立即撤走,不再进攻!不然的话,我们就开枪了!”

“你要是敢开枪,老子一枪崩了许宗扬!”

李咸池反过来威胁黄生才,然而让李咸池没有想到的是,奄奄一息的许宗扬突然抬起头来,挣扎着吼道:“黄生才!开枪!先杀我,再杀这帮畜生给我报仇!”

“开枪!向我开枪!我如果落到清妖手里,只会死得更惨!向我开枪,这是命令!”

艰难的吼叫着,许宗扬又尽最大努力痛苦挣扎,李咸池大怒殴打他的时候,许宗扬还乘机一口咬住了李咸池的手腕,疼得李咸池嗷嗷惨叫,说什么都甩不脱许宗扬的牙齿,只能是拿枪托猛砸许宗扬的脑袋。

砰,枪响了,黄生才的子弹虽然准确射中了李咸池,却没有让李咸池立即毙命,中弹后的李咸池还狂性大,对着许宗扬的脑袋连开数枪,当场杀害了这名太平军的重要将领。以黄生才为的太平军将士吼声如雷,子弹冰雹雨点一般的射入县衙大堂。最后,大堂里的百余名刘丽川残部无一逃得活命。

收到了许宗扬遇害的消息后,曾立昌流下了眼泪,也果断下达了全军弃城的命令,带着剩下的太平军将士和潘起亮、周立春两支友军,兵分两路从南门和东门出城,连夜撤往苏州方向。

从南门出城的太平军主力当然遭到了吴军练勇的迎头痛击,双手沾满农民起义军鲜血的小买办吴越连下毒手,以各种各样的先进武器疯狂屠杀太平军将士,成功击溃了太平军主力大队,迫使太平军只能是放弃辎重分为多股分头突围。吴越则尽力追杀,也尽力削弱苏州太平军将来对自己的威胁,太平军将士因此死伤惨重,暗中同情的吴越却毫无内疚这都是太平军逼着吴越这么做的。

在此期间,已经提前为太平军将士想好了出路的吴越当然没忘记乘机招降,追杀中让士卒不断呐喊投降不杀的口号,也禁止杀害受伤被俘的太平军将士,结果还真抓到了数量相当不少的太平军士卒当然,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小刀会起义军的士兵。

除此之外,吴越也没忘了寻找周秀英的下落,而让吴越悄悄松了一口气的是,周立春军是走上海东门突的围,遭到的也只是清军水师泊承升部的拦截,损失并不算太大,周秀英遇害的可能很小。但这么一来,吴越想和周秀英搭上线,通过周秀英把张继庚的事告诉给杨秀清的打算,自然也就没有机会得手。

不肯死心,吴越一直带着吴军练勇追击到了周秀英的老家黄渡镇方才停住脚步,然后一边整理队伍搜捕残敌,一边让士卒休息。同时也尽量搜寻周秀英的下落,然而很可惜,周秀英却并没有出现在黄渡镇一带,倒是许乃钊那边送来了急信,说是许多的太平军士兵逃进英法租界寻求保护,要求精通外语的吴越立即返回上海处理这事,让和春和秦如虎等人扛起追击重任。

不愿再去苏州打攻坚战,吴越当然是马上接受了许乃钊的要求,让疲惫不堪的吴军练勇在黄渡休息了一夜,第二天吴越就带着军队回了上海,处理太平军士兵逃进租界的棘手问题。

问题确实比较棘手,太平军将士逃进租界后,虽然立即被缴了械,但也在洋人的庇护下得以在租界里暂时驻扎。许乃钊要求英法等国领事要求交出这些太平军士兵遭到了断然拒绝,可是又不能放着他们不管,让他们躲在租界里继续威胁上海。无计可施之下,许乃钊也只好把这个皮球踢给了吴越,让吴越想办法处理这个麻烦问题。

吴越当然也不敢逼着洋人交人,绞尽脑汁后,吴越只能要求英法等国领事把这些太平军驱逐出上海租界,让他们乘船去日本或者南洋等地。而阿礼国和爱棠等人也担心这些太平军士兵会影响到租界治安,敲诈了许乃钊一笔银子用于处理这些太平军士兵,又逼着许乃钊同意了扩大英法租界的面积,就答应了吴越的提议。

与洋人议定了这个卖国方案,到了需要在卖国条约上签名的时候,老奸巨滑的许乃钊当然是把毛笔递给了吴越,微笑说道:“吴臬台,这个办法是你和洋人商定的,这道条约得请你亲自签名。”

吴越傻了才会在这道条约上独自签名,马上就笑着摇头,说道:“许抚台,你是下官的上司,这个办法也是经过你亲自同意的才决定的,还是请你先签名用印,下官给你做一个副手就行了。”

许乃钊和吴越互相推来让去,刚被清军从大牢里救出来的惠征缩在一旁不敢吭声,阿礼国等人在谈判桌对面冷笑,僵持不下的时候,旁边却突然伸出里一只枯瘦的老手,接过了那支毛笔,吴越惊讶抬头,却见接过毛笔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买办爷爷吴健彰。然后再看到吴健彰在条约上落笔时,吴越当然跳了起来阻拦,“爷爷,你不能签!”

带着笑推开了宝贝孙子的瘦手,吴健彰枯瘦的老脸上笑容无比温和,柔声说道:“孙儿,用不着拦我,这次的上海贼乱,老夫无论如何都逃不了干系,反正是背黑锅,背一口和背两口没多大区别。你还年轻,又这么争气,别为了这件小事影响了你的前程。”

眼睁睁看着买办爷爷在将要悔掉他仕途前程的条约上签下吴健彰三个字,吴越泪如雨下,跪在吴老买办的面前泣不成声,吴老买办却是满面笑容,拍了拍宝贝孙子的脑袋,温和说道:“越,爷爷老了,也累了,我们吴家,以后就全都靠你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三月之期

与洋人议定了租界太平军士兵的处理办法,第三天,吴越收到了一个让他偷笑的京城消息鉴于军费开支太过巨大,穷得快要当裤裆的咸丰大帝继铸造了当百、当千的大钱之后,竟然下旨户部铸造铝钱当做铜钱使用!(史实噢。)

幸灾乐祸的同时,吴越又突然看到了保住吴老买办的希望,虽说日见苍老的吴健彰常说自己累了,想要休息了,但吴越看得出来,吴老买办其实根本不想就此退休,同时吴越更不愿看到吴老买办晚节不保,也不想让他丢掉江海关监督这个肥差,影响到自己扩军备战的大计。所以吴越很快就让赵烈文代笔帮自己写了一道奏章,厚着脸皮恳求咸丰大帝宽恕自己的买办爷爷,挥自己买办爷爷的理财之长继续为咸丰大帝征收关税,又给肃顺写了一道书信,恳求肃顺帮忙为自己的买办爷爷脱罪,争取让吴老买办继续主持上海海关。

除此之外,吴越还目光十分长远的盯上了上海知县这个重要位置,一边奏明周腾虎的上海战功,举荐周腾虎出任七品官职,一边派人进京活动,替周腾虎谋取上海县令这个职位。

许乃钊也还算知道点礼义廉耻,当吴越找到他恳求他也上折子保吴老买办时,念在吴老买办主动背黑锅的份上,同时更为了维护与吴越这个重要部下的友好关系,许乃钊毫不犹豫的上了折子为吴老买办脱罪。同时许乃钊也顺便向咸丰大帝叫苦,说是长毛势大且苏州城池过于坚固,清军士卒疲惫且伤亡巨大,天气又对攻城作战十分不利,短时间内很难攻破苏州光复无锡,请求咸丰大帝让清军在松江府暂做休整,也给自己增派援军,增拨军费和吴越一样,许乃钊可也是无比眼红每个月都能拿到几十万两军费还基本上不干正事的向荣和琦善。

与此同时,许乃钊此前的奏捷折子已经被六百加急送到了京城,闻知重要财政来源上海城胜利光复,咸丰大帝当然是龙颜大悦,狠狠夸奖了几句许乃钊和吴越等人的忠勇善战。然而在有心人的提醒下,咸丰大帝却又想起了追究上海官员镇压贼变不力罪责这个重要问题。

镇压民变不力导致小刀会起义军成功夺取上海城,上海城里的大小文武官员除了当时正在北方勤王的吴越外,当然都得扛一些责任。然而定谁为罪魁祸却让咸丰大帝伤透了脑筋,值守城池的上海知县已死,传说死的时候还骂了起义军勉强算是忠烈,最大的黑锅当然不能让他背,管理绿营的兵备道惠征是咸丰大帝宠妃的亲生父亲,爱屋及乌,咸丰大帝当然也不想砍下惠征的脑袋给天下人交代,所以这口大黑锅于情于理,都应该扣在上海城内官职最高的吴健彰头上。

托了与洋人亲近的福,以反洋仇洋为荣的满清朝廷里要求严惩吴老买办的呼声也相当不小,不过吴老买办这次难得沾了宝贝孙子的光,为了照顾吴越这个重要战将的情绪,咸丰大帝同样不愿对吴老买办下手太重,一度打算把吴老买办革职了事,不再问罪。

可是很快的,当闻知吴老买办与洋人签定和约,把逃进租界的太平军士兵驱逐出国和答应让洋人扩大租界面积,咸丰大帝马上就再一次勃然大怒了。翁心存的门生御史梁绍献也乘机落井下石,抖出了早就在暗中收集的一些证据,弹劾吴老买办在征收关税期间中饱私囊,贪污巨额关税,都已经穷得铸铝钱搜刮民财的咸丰大帝更是忍无可忍,当即就下令把吴老买办逮捕下狱,押赴京城交部议罪。

如果不是吴越的靠山肃顺和吴老买办自己花银子买来的靠山鬼子六极力劝说求情,或许逮捕吴老买办的钦差都已经派去了上海,而稍一耽搁间,吴越和许乃钊为吴老买办求情的折子也同时送到了京城,呈放到了咸丰大帝,结果看了吴越厚颜无耻为吴老买办求情开罪的折子后,咸丰大帝当然是又好气又好笑,说道:“这个吴越,还真是不避嫌疑,孙子上折子为爷爷求情脱罪,这事朕别说没碰到过,就是听都没听说过。”

“那也是因为祖孙两人同时为朝廷效力的情况很少出现。”正好在场的肃顺赶紧说道:“吾皇慧眼识珠,力排众议重用吴越,这才有了吴越的连战连捷,屡破匪。吾皇英明神武,用人不拘一格,实为千古帝王之楷模。”

肃顺这个马屁虽然拍得让人恶心,却也勉强算是一句实话,与向荣、琦善、胜保和僧格林沁这些爷比起来,咸丰大帝亲自破格拨的吴越确实很给咸丰大帝争面子,接连打出让咸丰大帝喜笑颜开的漂亮胜仗。所以暗暗得意之余,咸丰大帝也悄悄打消了重办吴健彰的念头,重新盘算起了如何收拾吴健彰。

察言观色见咸丰大帝已经怒气大消,肃顺便又乘机说道:“主子,奴才认为,御史梁绍献弹劾吴健彰贪污关税,虽然出示了一些证据,却都是些旁证口述,并无确凿证据,眼下国库空虚,吴健彰在征税方面十分得力,又熟悉江海关的各种情况,是重建江海关的最佳人选,关于如何处置吴健彰,还望主子慎重考虑。”

咸丰大帝微微点头,盘算着拿起了吴越和许乃钊的奏折重新细看,然后咸丰大帝还难得的灵机一动,吩咐道:“传旨,摘去吴健彰的顶戴花翎,贬为庶人,暂留原职主持重建江海关事务。再给许乃钊负责调查吴健彰贪污关税之事,如实奏报,不得徇私舞弊。”

说罢,咸丰大帝又微微一笑,说道:“再给吴越去一道旨意,告诉他,朕给两个月时间,两个月内,他如果能够攻破苏州,替朕夺回这座钱粮重镇,那朕就可以对他的爷爷从宽落,保住他爷爷的顶戴花翎也不是没有可能。他如果做不到,两个月后,他爷爷就给朕滚回广东老家去养老。”

“主子妙计,此举既体惜了吴越,又可以不必耽误重建江海关的大事,还可以激励吴越及所部将士奋勇杀敌,平定苏州匪患。一举三得,一石三鸟,真乃绝妙之举!”

肃顺赶紧大拍马屁,然后又还算讲义气的小心说道:“主子,只是两个月时间,是不是有些太短了?吴越所部这段时间南征北战,北上勤王,南下破贼,听说伤亡很大,弹药消耗也太多,兵员和武器都需要时间补充,苏州又是大城重镇,让他在两个月内拿下苏州,恐怕时间上有些仓促。”

“那给他三个月时间!”咸丰大帝想不想就说道:“三个月内,只要他能替朕光复苏州,朕就不治他爷爷的罪。”

尽管肃顺很够交情的给吴越多争取到了一个月的时间,然并卵,收到了咸丰大帝的圣旨后,吴越还是苦笑连连,吴健彰则坦然认命,拍着吴越的肩膀说道:“孙儿,不用勉强,爷爷知道你已经尽力了,但爷爷我命中该有这么一劫,爷爷认命了,你不用勉强,该怎么做就怎么做,用不着强行去打苏州城,白白牺牲你麾下的忠勇将士。”

三个月内夺回苏州,吴越确实做不到,且不说吴军练勇并不擅长攻坚攻城,友军也不够多更不够强,就算吴越能够按照原定计划迅把吴军练勇扩编为十个营也没用。清军细作早已探明,成功逃回苏州的太平军和周立春、潘起亮三支军队加在一起足足有六千多人,同时苏州城里还有陈仕保的五千多军队,守城兵力相当充足并且还在迅的扩大之中,此外无锡那里的太平军‘名将’谢长沙也肯定会给曾立昌、陈仕保提供增援,正常情况下,吴越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三个月内拿回苏州城。

希望渺茫得十分可怜,但勉强还算一个孝顺孙子的吴越却不肯放弃,全力扩军和训练士卒的同时,吴越又绞尽脑汁的琢磨起了三个月内攻破苏州的可能,可是没办法,敌人过强自军实力又不足,吴越几乎把脑浆扭干都想不出什么靠谱的计策破城。同时让吴越哭笑不得的是,率军追击到苏州城下的和春还在苏州城外打了一个大败仗,被迫率军退回昆山守城,帮不了吴越的忙还反过来催促吴越和许乃钊赶紧带兵去给他帮忙。

好不容易才不用为激烈战事担心受怕,得以在富庶繁华的上海休整,许乃钊和吴越当然是把和春的求援信擦了屁股。结果也是在同一天,为了预防万一和将来更进一步扩军,吴越还又一次进到了租界找到普鲁士领事阿化威,又向阿化威订购一批击针枪和配套的弹药。然而吴越没有想到的是,阿化威这一次竟然狮子大开口,要求把击针枪的价格上涨两成。

“吴,不是我乘机敲竹杠,是我必须要涨价。你也知道,我们普鲁士正在准备和俄罗斯开战,武器价格急剧上扬,我的采购成本增加,必须要涨价才能赚钱。而且我还是给了你特别优惠,对你只涨价百分之二十,对别人,我可是涨价了百分之三十。”

“对别人涨价了百分之三十?”吴越生出警惕,忙问道:“亲爱的阿化威先生,请问还有谁向你采购了击针枪?”

“吴,保护顾客的隐私,是商业的美德。”阿化威笑着拒绝回答。

“确实。”吴越点头,也是微笑说道:“但是亲爱的阿化威先生,如果你的这个客人没有在合同里要求对他的身份保密的话,那么以我和你的交情,你还忍心对我也保密吗?”

阿化威哈哈大笑,说道:“吴,其实你根本就不用问,谁被击针枪打得最惨,当然谁就想买到同样的武器作战。你的那些对手,可比你们愚蠢的朝廷聪明多了。”

“他娘的!狗长毛还真会向我学习!”吴越骂了一句脏话,然后又微笑说道:“亲爱的阿化威先生,那么我要付出多少代价,才能知道你给他们交货的具体日期和地点呢?你放心,我绝不会耽误了你的生意,也绝对不会在租界里直接动手。”

“吴,即便不考虑道德方面的问题,这个问题我也无法回答。”阿化威很坦白的说道:“吴,你知道,我要向国内才能买到击针枪,什么时候才能把武器运到上海,我也不知道。所以那位美丽的中国少女只是交了订金,却并没有与我约定交货日期和地点。”

“美丽的中国少女?”吴越一听大喜,马上就跳了起来,追问道:“亲爱的阿化威先生,她什么时候向你订的货?还在不在租界里?”

严格遵守中立原则的阿化威闭上嘴巴,拒绝再回答吴越的这个问题,吴越知道洋人的德行也没逼他,向阿化威递交了采购清单和支付了订金后,吴越乘着阿化威去整理合同的机会,找到了阿化威的仆役,递上吴大头打听情报,结果那个仆役果然说了实话,道:“昨天,昨天有个很漂亮的女子来找领事先生。”

“昨天?这么说,她很可能还在租界里?”

吴越这一喜非同小可,赶紧谢了那个仆役,又和阿化威把武器采购的事情办妥,吴越就赶紧带着亲兵在租界里找开了。但是很可惜,吴越把英法租界跑了个遍,腿都快跑细了,却始终都没有在越来越繁华的租界里看到周秀英的影子。

大失所望的准备放弃时,吴越却灵机一动,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赶紧带着吴大赛等心腹去了自己和周秀英好事成双的那个饭店,还直接跑到了自己****周秀英那个房间门前去敲门,然而还是很可惜,开门的是一个满口金牙的大胖子。吴越彻底绝望,也只好垂头丧气的带着亲兵离开。

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都已经彻底绝望的时候,来到了饭店大厅时,吴越却迎头碰见了一个手里拿着食盒的年轻女子,还正是吴越曾经见过的周秀英女亲兵之一。吴越大喜,赶紧一声不吭的跟上了那女亲兵,跟着她到了一间普通客房的门前,那女亲兵也早就认出了吴越,虽然始终没给吴越什么好脸色,却也没有故意摆脱吴越的跟踪,敲开房门后直接进去,然后又飞快关上了房门。

赶紧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抬手刚要敲门时,客房门却被人从里面打开,衣着朴素的周秀英也突然出现在了吴越的面前,脸红扑扑的瞪了吴越一眼,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猜的。”吴越笑嘻嘻的说道:“我知道,你一定不会忘了这里。”

周秀英的俏脸红到了脖子根,又瞪了吴越一眼后,周秀英还是让吴越进到了她的房间,又把她的两个女亲兵给叫了出去。结果电灯泡刚走,吴越当然是迫不及待的一把抱住了周秀英,大肆动手动脚,周秀英则奋力挣扎,低声说道:“规矩点,上次的事,小叶她们已经生出怀疑了。”

女亲兵的名字提醒了吴越一件大事,赶紧停住了在周秀英内衣中活动的魔爪,又在周秀英的耳边低声说道:“快想办法告诉杨秀清,洪秀全大哥洪仁的幕府里,有一个叫叶芝的,是清妖朝廷的奸细,他的真名叫张继庚,是我在江宁时的战友,也是冥顽不化的铁杆汉奸。”

周秀英一惊,赶紧点了点头,然后又低声说道:“我和杨秀清的品级相差太远,没办法见到他啊?”

“没关系,直接写信给他就是了。”吴越低声说道:“杨秀清看到书信后肯定会派人调查,查出真相后肯定会对你无比重视,会想和你见面了解真相,到时候你就可以把我的真正打算告诉他,他是聪明人,会停止对我的敌对行动,避免我和他的无谓消耗,白白便宜清妖。”

周秀英又点了点头,记住了吴越的叮嘱,吴越则一边重新开始活动魔爪,握住了一只光滑的可爱小鸽子揉弄,一边淫笑着低声说道:“还有,听说杨秀清很好色,你和他见面的时候,可要记得为我守身如玉,千万别贪图荣华富贵,给我戴了绿帽子啊。”

“呸!你把我当什么人了?还有,你为什么不为我守身,身边要有漂亮女人?啊,别吸,你不是嫌我的小吗?还一见面就又吸又舔?别,不在床上,会有痕迹。”

抓紧时间以某衣库的姿势又得逞了一次心愿,大口喘着粗气休息的时候,尽管明知道希望不大,吴越还是在周秀英低声说了自己要在三个月内拿下苏州城的事,向周秀英询问太平军是否有可能主动放弃苏州城?周秀英却是果然摇头,整理着被吴越弄乱的衣服说道:“不可能,曾丞相他们不可能会放弃苏州,他们要以苏州为基地反攻上海。”

“干!这不是又要白白便宜清妖么?”

吴越骂了一句脏话,周秀英则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如果可能的话,我会尽力帮你,我上次救过曾丞相,他对我很信任,有机会,我会尽力提出一些对你有利的建议。”

吴越眨巴眼睛,说道:“那么,你劝曾立昌去打常州如何?那里也是重镇,拿下了以后可以方便你们和天京的联络,他的主力走了,我就有希望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八章 海归赤子

其实如果不去考虑实力问题和时间的仓促性,整体战场的局势还是对吴军克复苏州相当有利,原因是太平天国的真正掌舵人杨秀清和清军的最高军事统帅咸丰大帝都在拼命的分兵,全都在拼命的拉长战线和摊薄兵力,自行分散主要战斗力量,全都没想过集中力量在关键战场上打开局面,以点带面抢占战略上风。

当然,杨秀清拼命的拉长战线和新开战场,也有他的考虑,指挥太平军起北伐西征,同时又东进侵扰长江下游,主要目的是想引诱盘踞在南京城外的清军主力向荣部主动分兵,让太平军偏师象以前那样牵着清军主力到处跑,在机动战流窜战中消耗清军实力,也为南京城里的太平军主力创造一举歼灭清军江南大营主力的机会。

而清军这方面呢,在流窜战中吃过太平军大亏的向荣倒是一眼看穿了杨秀清的如意算盘,坚持没有让江南大营过于分兵,始终没给太平军歼灭清军主力的机会。但是向荣与太平军主力的消极对峙,又逼得咸丰大帝不断调兵遣将组织清军偏师对付太平军的偏师,动用兵马数十万,耗费钱粮军饷以百万两纹银计,却始终无法集中力量给太平军沉重一击,反倒让太平军的各路偏师见缝插针,不断在清军力量薄弱处取得突破,牵制了清军的更多有生力量,满清朝廷彻底镇压太平军起义自然也就变得更加遥遥无期。

在这样的背景下,苏州太平军能够继续得到增援的可能性自然是微乎其微,而杨秀清只要在战略层面目光长远一些,最理想的选择也应该是尽量避免继续扩大苏南战场的战事规模,把宝贵的有生力量用于其他更有把握的战场,先消灭一两支清军偏师,腾出兵力再去对付其他清军偏师,继而逐步占据整体上风。

很可惜,烧炭工人出身的杨秀清虽然天资聪颖,却始终受限于没有接受过良好教育,在战略眼光很有一些问题,收到了上海得而复失的消息后,杨秀清在大怒之余不但没想到缩小苏南战事的规模,尽量避免与难缠对手吴越的直接冲突,相反还命令孤悬在苏州无锡的曾立昌、谢长沙等人全力扩军备战,一有机会就反攻上海找吴越报仇。同时再次给曾立昌等人派遣援军的打算,也已经出现在了杨秀清的脑海之中。

与之相反,向荣在这点上倒是颇有头脑,收复上海后不但没有急着让许乃钊与和春率领清军回援江宁,相反还要求两江总督怡良也带着常州清军东进增援许乃钊等人,准备先干掉孤悬在苏南战场的曾立昌和谢长沙,让怡良、许乃钊、和春与吴越四支清军彻底腾出手来后顾无忧,然后再去江宁给向荣帮忙。

除此之外,向荣甚至还一度考虑过让琦善也率军南下增援苏无战场,虽然因为害怕镇江太平军乘势反扑而作罢,但是这点也足以证明向荣在苏南战场的战略选择上比杨秀清更高明,看得更透彻。

很可惜,向荣看得虽然透彻,奈何执行命令的人却是阳奉阴违,告过琦善的两江总督怡良手中力量既是有限,又不想跑到宁镇战场上去受向荣和琦善两个钦差的鸟气,对反攻苏州无锡并不热心。早就在江宁城外受够向荣鸟气的许乃钊与和春同样如此,仗着手里已有克复上海大功,盘算着就算半年打不下苏州也有一年多拿不下江宁的向荣在前面顶着,同样不想急着夺回苏州又给向荣名正言顺抽调自军的机会。所以向荣的命令分别送到了常州和上海后,怡良和许乃钊连象征性的出兵敷衍都懒得敷衍,始终都是按兵不动,在昆山重新站稳了脚跟的和春也乘机赖在昆山城里不再动弹友军不来帮忙,咱们和军门能有什么办法?

惟有吴越是真的动了脑筋盘算如何克复苏州,虽然手中力量不足,但吴越也还有一个指望,那就是情人小三周秀英也许有可能说服曾立昌出兵常州,调虎离山为自己创造机会。为此,吴越还派出了大量的细作眼线严密监视苏州太平军的一举一动,盼的就是曾立昌赶紧出兵西进,去找兵微将寡的怡良麻烦。

奇迹出现,与周秀英第二次苟合的十天后,苏州那边果然传来好消息,说是周立春已经带着直系军队向无锡转移,虽然吴军细作并没有现太平军有向常州用兵的可能,但吴越一眼看出这很可能是太平军的暗渡陈仓之计,周秀英也很可能已经说服了曾立昌准备向常州下手怡良那边可是一直在阳湖一带与谢长沙相安无事,太平军除了准备对常州下手,没有任何理由增强无锡的兵力!

猜到了这一点,吴越当然是马上加强了战备工作,以便随时出兵去攻打苏州,同时又采纳周腾虎的建议,以防范太平军顺吴凇江东进为名,提前派遣了两个营的兵力进驻苏州府边缘的白鹤港,抢先布局以便争取先机。

整兵备战忙得不亦乐乎的时候,又一个喜讯突然传来,吴越大名鼎鼎的老乡容闳在耶鲁大学毕业后,终于取道香港来到了上海。吴越闻报大喜,赶紧带着赵烈文和黄胜跑到了码头上迎接容闳,还一见面就给了容闳一个熊抱,激动的用家乡话说道:“容兄,纯甫兄,咱们终于又见面了,还记得我不?七年前你去美国读书的时候,我爷爷带着我去码头给你送过行,那时我才十二岁。”

“记得,记得。”容闳笑容满面的回抱吴越,用家乡话说道:“那时候你还问过我,什么时候再回来?但我那时候是说什么都没有想到,等我七年后回国的时候,越你不但已经是名满天下,就连美国国内的报纸都已经报道了你的名字和事迹,夸奖你是唯一真正懂西方的清国人。”

“还已经是朝廷的三品大员。”

容闳的身边站出了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微笑着插嘴说道:“不到二十岁的三品按察使,大清几百年了,这么年轻有为的少年英杰,还真没出过几个。”

疑惑的看了那中年男子,见他相貌平常胸前还挂有一个十字架,吴越有些莫名其妙,便向容闳问道:“纯甫兄,这位圣职人员是……。”

“我在香港结识的朋友,叫水谦益。”不知为什么,容闳的目光有些闪烁,含糊的说道:“他是布道师,香港本地人,也对西方文化十分了解,我和他一见如故,正好他也想来上海传教,所以我们就一起来了。”

“既然是纯甫兄的朋友,那就也是我的朋友。”吴越招呼道:“快,别在这里说话了,到我家里去,今天咱们不醉不归!”

容闳并没有急着答应,而是先看了水谦益一眼,直到水谦益点头后,容闳才笑容满面的接受了吴越的邀请。见此情景,吴越当然是心中有些奇怪,暗道:“怎么有些不对?容闳何等人,怎么会对这个水谦益言听计从?”

是日,吴越在刚抢回来不久的自家宅院里摆设豪华宴席,热情款待容闳和他的朋友水谦益,黄胜、赵烈文、周腾虎和吴晓华等人做陪,收到消息的吴老买办也匆匆回到家中,接受容闳的诚恳道谢。

吴老买办和容闳、黄胜都是老乡,水谦益接受过西方教育有共同语言,周腾虎和赵烈文这对无良郎舅虽然都是八股文读出来的书生,却性格开明能够接受西方事物。席间众人自然是言谈甚欢,酒至半酣时,性格爽朗的容闳还主动谈论起了当今时局,向吴越问道:“慰亭,现今天下大乱,长毛猖獗,不知你对现在和今后的时局有何看法?”

太多外人在场,尤其还有一个不知底细的水谦益,吴越当然是大打官腔,笑着说道:“纯甫兄此言差矣,长毛眼下虽然是有些猖獗,但不过一群跳梁小丑,迟早必然自亡,根本不足为惧。而且大清的贼乱也不过局限于长江中下游一带,如何能谈得上天下大乱?纯甫兄放心,不消多时,长毛必然会被朝廷平定,天下重归大治,到时候可就是纯甫兄你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听到吴越的官腔,水谦益的嘴角边露出了难以察觉的讥笑,容闳的眼中却是闪过失望,但容闳还是勉强点了点头,装做赞同吴越的看法,然后容闳又问道:“慰亭,你现在已经是三品大员了,朝廷对你委以如此重任,你又打算如何报效朝廷?用你手中职权造福百姓,富强大清?”

“那还用问?”吴越想都不想张口就来,“当然是忠君报国,勤政爱民,兴农桑办教育,治理地方安抚百姓,上不负君王之恩,下不负黎庶之望。”

容闳更失望了,但念在受过吴家大恩的份上,容闳还是又说道:“慰亭,那你准备办什么教育?中学八股,还是西学科技?”

“中西并举,中学为体,西学为用。”吴越搬出了张之洞的套话,“循序渐进,先让国人逐步接受西学与西方事务,然后再大兴西学。”

容闳又点了点头,脸上却难掩失望之色,只是抬起酒来又喝了一口,吴越看出他的心思,便主动问道:“纯甫兄,你以你之见,我当如何兴办教育?”

看了吴越一眼,容闳勉强打起精神,说道:“慰亭,洋人都说你是最懂西方的清国人,想必你也非常清楚,大清的科举八股和西方的现代教育究竟有多大。大清要想国富民强,华夏要想与西方列强并肩,惟有全力学习西方的现代教育,方是正途。”

吴越苦笑了,吴健彰和吴晓华同样苦笑,那边周腾虎和赵烈文也是对视了一眼,一起苦笑着心里嘀咕了一句,“书呆子。还是读洋人书读出来的洋书呆子。”

苦笑过后,吴越点了点头,说道:“纯甫兄,你说的当然有道理,但你太不了解大清的国情,大清科举路上通着官场,天下聪明人全都往科举八股里钻,有几个人能够定下心来研究西学,钻研科技?而且就现在大清国内的西学人才数量,又有几人能挑得起传播西学的重任?”

“那就废除科举,大力引进和培养西学人才!”容闳语出惊人,道:“慰亭,你是三品大员,可以把折子直接递进军机处,呈献到大清皇帝的面前,你如果能够说服朝廷废除科举,全力引进和培养西学人才,兴科技建工业,那么不出二十年,以大清之地大物博,资源人口,必然可以比肩于世界列强!”

噗嗤一声,赵烈文直接把嘴里的酒给喷了出来,周腾虎忍俊不禁,吴老买办脸色白,吴越则是直接苦笑道:“纯甫,你是想要我的命?让我上折子请废科举?你信不信,我今天递了这道折子,明天就能被天下读书人的口水淹死!”

与吴越话不投机,容闳主动闭上了嘴巴,吴越则微笑说道:“纯甫兄,我知道你急,其实我比你更急,但是没办法,国情所在,我们急也没用,只能慢慢来。”

吴越的弦外之音并没有打动容闳,难掩失望之情的容闳也不再怎么说话,最后,还是容闳曾经的同学黄胜开口,邀请容闳到他负责的吴军武器研究实验室里去看看,容闳才重新提起兴趣,一口答应。

宴席在颇有些沉闷的气氛中结束,吴老买办和吴越虽然极力邀请容闳住在自家,但已经习惯了西方生活的容闳却坚持要去租界下榻,吴越无奈,也只好派人护送容闳和水谦益去租界住宿,还早早就拿出银子给容闳和水谦益支付房钱。结果容闳前脚刚走,吴老买办马上就对吴越说道:“越,和纯甫打交道小心些,别因为他误了你的前程。”

吴越老实点头受教,末了随着赵烈文和周腾虎返回自军营地时,赵烈文也对吴越说道:“慰亭,容先生虽然精通西学,但是他太不懂大清官场,又太过心急。你如果想重用他,得抓住时间和他单独谈一谈,让他知道你真正的胸怀抱负,不然的话,就算他勉强为你所用,也只会害了他自己,进而连累到你。”

吴越点点头,说道:“我早就看出这点,明天先让他看一看我的武器实验室,让他知道我肚子里究竟有多少西货。然后我再专门抽时间和他谈一谈,让他知道,在华夏复兴这件大事上,我比他焦急百倍!”

说罢,吴越也这才提出了一个心中疑问,向赵烈文和周腾虎问道:“惠甫,弢甫先生,你们现没有?和容纯甫在一起那个水谦益,好象有点不对劲,说话虽然不多,但一直都在留心倾听我们的谈话,容纯甫和他在一起,好象也有点惟他马是瞻的态度?”

“他还笑过几次。”周腾虎接过话题,说道:“我注意到,臬台大人你和容先生话不投机时,他笑过几次,笑得很古怪,象是在嘲讽臬台大人你。”

赵烈文附和,说他也现水谦益对吴越的态度似乎不对劲,吴越心中纳闷,却又打破脑袋也想不起历史上有那个名人叫水谦益。实在琢磨不透,吴越干脆向吴大赛吩咐道:“大赛,安排个可靠的人,给我仔细调查一下这个水谦益的情况,有什么收获,马上报告给我。但记住,千万不能惊动容闳和那个水谦益。”

吴越下令调查水谦益的时候,那个神秘的水谦益也已经和容闳住进了租界里的饭店,虽说吴府下人是肆意挥霍吴越的血汗钱给水谦益和容闳各开了一个单间,但是刚安顿下来后,水谦益却马上进到了容闳的房间,冲容闳微笑说道:“纯甫,怎么样,我没说错吧?你想指望吴越实现你的生平所愿,完全就是白日做梦,痴心妄想。”

容闳坐在床边不吭声,半晌才叹了口气,说道:“还真是见面不如闻名,我真没想到,在西方大名鼎鼎的吴越,在清国竟然是这么的畏畏尾,虚伪胆小,与清国那些**愚昧的官僚毫无区别。”

“所以说,你还是跟我走吧。”水谦益微笑说道:“只有我的兄长,才能帮你实现夙愿,办教育兴工业,设立武备学校和海军学校,改变政体和建立新制度,创造一个与西方列强比肩的新中华。你那个旧恩主的孙子做不到这点,他也不会去这么做。”

容闳又不吭声,又过了半晌才说道:“我再考虑考虑,我也还想再观察观察他。如果他真的是扶不起来的阿斗,那我就跟你走。”

“随便你,但我敢打赌,你只会对他越来越失望。”

水谦益含笑点头,又在心里冷哼说道:“容闳,美国耶鲁大学毕业的第一个华人留学生,这么难得的人才,我绝不会让你落到越小妖的手里!”(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九章 大义灭亲

为了表示自己对容闳的重视,次日清晨,安排好了军营里的事务后,吴越就匆匆回到了上海城里,准备亲自去与黄胜陪同容闳去参观自军的武器实验室,也顺便看一看能不能找到机会和容闳单独谈一谈。

到得自家时,因为城外的住房被战火摧毁,暂时借住在吴家的黄胜还在换衣服,吴越耐心等待时,却突然听到西跨院里传来了稀里哗啦的碰撞声,吴越疑惑的进到西跨院查看情况,却见小箩莉冯婉贞正在收拾一个刚打烂的花盆,旁边还放有一把柳叶刀,很明显那个花盆就是她晨练时不小心误伤的杰作。

果不其然,见吴越突然出现,小箩莉可爱的小脸马上就是一红,站起身来扭捏的说道:“吴大哥,对不起,我又把你家的花盆打烂了。”

“又打烂了?”吴越听得一笑,上前去拍拍小箩莉可爱的双马尾,说道:“没事,打烂就打烂吧,上海城才刚光复,我家里还来不及好生打理,还有些乱,住的人又多没多余地方。等忙过这几天,我叫人专门腾出一个院子给你练武用。”

小箩莉扭捏的谢了,吴越则又问道:“对了,还一直没机会问你,在这里住得还习惯不?”

“好无聊。”小箩莉嘟起小嘴说实话,道:“天天闷在家里没事做,别说象以前那样可以到处玩了,娘连门都不许我出,无聊死了。”

“为什么?”吴越有些奇怪,问道:“你在京城时都能自己射猎挣钱,现在你娘怎么会连门都不许你出?”

“还不是因为你?”小箩莉理直气壮又心直口快,说道:“我娘说,既然住到了你家,就得有个女孩子的样子。如果再象以前那样,到处乱跑还尽闯祸,你和你爷爷就会看不上我,我和你的事……。”

说到这,小箩莉终于现不对,赶紧把小嘴闭上,脸蛋也一下子就红到了脖子根,吴越却是微微一笑,又拍了拍小箩莉可爱的双马尾,说道:“没事,想玩就尽管出去玩吧,你娘如果再反对,你就直接告诉她,说我不会介意,我爷爷也不会介意,是我准你出去玩的。”

“真的?”被闷了不少天的小箩莉一听大喜了。

吴越笑着点点头,又抚摸着她的乌黑秀说道:“也怪我不好,成天就忙公务和军务上的事,到现在都还没时间陪你逛逛上海。这样吧,你先带两个丫鬟四处逛逛,看看喜欢上海的什么地方,等我忙过这几天,一定抽时间好好陪陪你。”

小箩莉脸蛋更红,但也心花怒放的连连点头,吴越则又在她滑嫩的小脸上捏了一下,笑着说道:“至于是否闯祸,你喜欢的话就尽管去闯吧,闯出祸来就马上报我的名字。别忘了,你未来的相公可是江苏按察使,江苏官司上的事全都由我管,不管你怎么闯祸都没关系。”

听到吴越的油嘴滑舌,小箩莉的脸蛋开始滚烫,然而很不凑巧,吴越刚想继续对自己的内定小三动手动脚时,院外已经传来了黄胜的声音,吴越无奈,也只好又拍了拍小箩莉的可爱双马尾,说了一声抱歉又给小箩莉塞了些零花银子就赶紧离去,留下小箩莉在院子里脸蛋红红,心脏跳得飞快,同时也暗暗失望来到上海后,吴越和她单独相处的时间确实少得可怜。

可怜的冯小箩莉也确实在老吴家闷得可怜,有了吴越的亲口准允后,冯小箩莉也就找到了母亲要求出门,开始冯母还要反对,然而得知吴越并不介意冯小箩莉的疯野后,又考虑到活泼好动的女儿在家里闷得太久也不是办法,冯母最终还是同意了让女儿出门。冯小箩莉大喜,忙带了两个识路的丫鬟出门,直接出城去了她早就想去游览的黄浦江外洋码头游玩。

刚经过战乱破坏的上海码头满目疮痍,但仍然还是比螨虫盘踞的京城繁华不止一点半点,还有无数在京城绝不可能见到的西洋事物,把冯小箩莉看得是目不暇接,眼花缭乱,也忍不住买了好些在北方很少见到的小玩意。而当从丫鬟口中得知租界比码头更繁华更热闹时,活泼好动的冯小箩莉也没犹豫,马上就带着丫鬟去了上海北门外的租界。

沿着城墙一直北走,刚远远看到繁华租界,不曾想右边的民用码头那边传来了喧哗吵闹的声音,冯小箩莉好奇循声看去,却见一些清军士兵正在码头上与人争吵,好动的冯小箩莉也没犹豫,立即跑了过去看热闹。

到得现场时,冯小箩莉又先看到了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中年女子正在与清军士兵吵闹,“你才是长毛奸细,你全家都是长毛奸细!老娘我是安徽来的大清百姓,带我干女儿来这里寻亲,你红口白牙凭什么说我们是长毛奸细?!”

“不是长毛奸细?那你们身上带着刀干什么?”清军为的什长喝问,又道:“马上把武器交出来,跟我们走,查清楚了你们不是长毛奸细,马上放你们走!不然的话,小心爷我对你们不客气!”

吼叫着,那什长还让部下举起了火绳枪逼迫那中年妇女放下手里的挎刀,结果那中年女子的身旁马上站出了一个十**岁的年轻小伙子,用身体护住了那中年女子,神情警惕的对那些清军士兵说道:“几位军爷,你们讲点理好不好?我们从安徽来上海,一路上到处都是长毛乱匪,能不带些武器防身?还有,我们的家乡也遭了长毛,我和我娘都恨长毛入骨,怎么可能是他们的奸细?”

“少废话!”清军什长态度甚是粗暴,喝道:“马上拿下,搜他们的身,看有没有长毛的书信。”

热心肠的冯小箩莉看不下去了,因为那母子两人还带着一个与她年龄相防的稚嫩少女,还已经被吓得眼泪滚滚,如果真被清军士兵搜了身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所以冯小箩莉马上就站了出来,喝道:“住手!你们要不要脸?一些大男人,搜女子的身?”

所有人的目光自然都集中了冯小箩莉身上,见冯小箩莉容貌动人又穿着华贵,那些清军士兵倒也不敢乱来,那什长还小心的问道:“敢问这位小姐,你是什么人?”

冯小箩莉抱出了自己的姓名,可惜这时代还没有中学课本,那些清军士兵自然不知道她的鼎鼎大名。不过也好,冯小箩莉带出来的吴府丫鬟很会扯虎皮做大旗,对那几个清军士兵说道:“几位军爷,她是我们江苏按察使吴越吴臬台的未婚妻子。”

吴越的名字对这些清军士兵来说当然是顶风臭十里,大惊之下,那十来个清军士兵赶紧一起向冯小箩莉行礼,恭敬说道:“见过臬台夫人。夫人恕罪,小的们不知道你是吴臬台的夫人,对你多有得罪,望你大人大量,不要和小的们一般见识。”

还没和吴越正式成亲的冯小箩莉脸蛋泛红,无比害羞却没有否认,然而就在这时候,一声清脆的少女惊叫却突然传进了冯小箩莉耳中,冯小箩莉疑惑看去时,却见是她正准备营救的那名少女出惊叫,还难以置信的呆呆看着她,同样清秀动人的小脸蛋上尽是惊骇神色。同时她的那对母子同伴也是面露震惊,全都呆呆看着她象是根本不敢相信。

冯小箩莉疑惑的时候,那清军什长已经对着她解释开了,“臬台夫人,不是小的们故意刁难这三个人,是他们都带着武器,还是从长毛大量征兵的安徽来,小的们不得不对他们小心盘查。”

“但他们三个人里有两个是女人。”冯小箩莉替那母子等人辩解,又指着那穿着粗布衣服的少女说道:“你们注意看,那个小姑娘缠过脚,我听……,我听相公说过,长毛里虽然有女兵,但都是天足,不要缠过脚的女兵,所以他们怎么可能是长毛的奸细?”

冯小箩莉都把话说到这地步了,那些清军士兵当然不敢再继续纠缠下去,那清军什长还赶紧大拍马屁称赞臬台夫人的英明神武,然后乖乖带着部下离去。结果那些清军士兵走后,热心肠的冯小箩莉又走到了那对母子的面前,态度温和的问道:“大娘,小姐姐,你们没事吧?你们也别怪那些军爷,上海的长毛才刚被官军打跑,还有许多的长毛躲在上海民间,所以他们查得严了些。”

“我们没事,谢谢你了。”那中年女子摇头,又狐疑的打量着冯小箩莉,问道:“这位小姐,你真是吴越吴臬台的夫人?”

前面说过,自打天津出城那一战后,冯小箩莉就已经被吴越骗走了心,这会被那中年女子当众问起,冯小箩莉虽然羞涩万分,却也点了点头,说道:“但还没正式成亲。”

不知什么原因,那对母子的脸色都顿时大变了,那与冯小箩莉年龄相仿的清秀小箩莉更是眼泪滚滚,那中年女子去看她时,那清秀小箩莉还直接依偎进了那中年女子的怀里,痛哭出声,“干娘……。”

“乖,别哭,有干娘在。”那中年女子轻拍着那清秀小箩莉的脊背,柔声说道:“玉茹乖,你不会有事的,就算你真遇上了陈世美,干娘也会照顾你一辈子。”

“怎么哭得这么伤心?”冯小箩莉满头雾水,忍不住好奇问道:“大娘,小姐姐为什么哭了?你们说陈世美,是什么意思?”

看了一眼容颜绝不亚于她干女儿的冯小箩莉,那中年女子恨恨说道:“我干女儿碰上了一个负心薄情的陈世美!她家破人亡,一家人几乎被长毛杀光,爷爷又被流放到了新疆,本来我带她来上海找到她的未婚丈夫,谁曾想她的未婚夫却变了心,有了其他女人!所以我干女儿才哭得这么伤心!”

冯小箩莉的脸色变了,想都不想就喝道:“那个陈世美是谁?大娘,我带你去见吴大哥,让他给你们做主!我吴大哥是江苏按察使,全江苏的官司刑案都归他管,我叫他把那个变心薄情的陈世美抓起来治罪!”

那中年女子有些傻眼的打量冯小箩莉,见冯小箩莉漂亮的小脸蛋神情严肃,对陈世美的愤怒痛恨绝不似作伪,那中年女子不由冷笑,点头说道:“好,那就多谢你了。”

冯小箩莉确实是一个嫉恶如仇的热心肠,果断放弃难得出门游玩的机会,马上就领着那母子三人回城,期间也少不得向丫鬟打听吴越现在在那。可惜吴越成天忙得脚不沾地,两个丫鬟又那里能够知道吴越的去向,不过这点也难不倒冯小箩莉,冯小箩莉很快就说道:“那就去找爷爷,请爷爷先替大娘她们做主,也请爷爷派人去找吴大哥。”

就这样,冯小箩莉还真把那母子三人给领到了小东门附近的海关衙门前,已经从冯小箩莉口中得知海关衙门坐着的是吴越的亲爷爷,那怒不可遏的中年女子也没等冯小箩莉让衙役通报,直接就冲到了海关衙门的惊堂鼓前,提起鼓锤就一通乱敲。

事情很快闹大,同样满头雾水的吴老买办虽然不管民政,但既然有人敲鼓,吴老买办还是赶紧升了堂,结果看到自己颇为满意的未来孙媳妇领着击鼓人上堂时,吴老买办难免更是疑惑,忙问道:“婉贞,出什么事了?”

“爷爷,请你帮我抓一个陈世美。”

冯小箩莉甚会撒娇,直接跑到吴老买办的旁边抱住他的胳膊,飞快把那母子三人的情况对吴老买办说了,然后又摇着吴老买办的胳膊撒娇道:“爷爷,我不知道吴大哥现在在那,这事就请只能请你帮忙了。你看这个小姐姐多可怜,你可一定要重办欺负她的那个陈世美!”

“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还没和老夫那个孙子正式拜堂成亲,就先把他的惹事脾气学了一个十足。”

语气疼爱的抱怨了一句,又无奈的摇了摇头,吴老买办还是冲那中年女子问道:“说吧,对你干女儿悔婚那个人是谁?家住那里?是什么身份?”

“吴大人,对民女干女儿负心悔婚的,就是你的孙子,江苏按察使吴越。”

那中年女子的冷笑回答差点没让吴老买办昏过去,也让冯小箩莉当场就晕了脑袋,惊叫问道:“就是吴大哥?”

那中年女子冷笑点头,而回过神来后,吴老买办也跳了起来,指着那同样清秀动人的小箩莉惊叫问道:“你干女儿?和老夫的孙子定得有亲事?真的假的?老夫怎么不知道有这件事?”

“吴大人,民女如果不是有真凭实据,那敢以民告官?”那中年女子冷笑着回答,又让她的干女儿杨玉茹拿出了婚书,让衙役转递到了吴老买办的面前。

短短一道婚书,吴老买办足足看了十遍都还有余,期间还几次揉眼睛,最后终于确认婚书上的难看签名就是自己的宝贝孙子亲笔后,吴老买办才惊讶的抬起头来,喃喃问道:“小姑娘,你到底是谁?你什么时候我和孙子定的亲,老夫怎么半点都不知道这件事?”

接下来当然轮到杨玉茹哭诉了,大概介绍了她的身份背景后,杨玉茹又哭诉了她家破人亡和获救的经过,又说了她的干娘和义兄带着她赶到和州寻找媒人李鸿章时,偏巧赶上李鸿章已经被太平军打败不知道逃到了那里,她的干娘和义兄无奈,这才只好带着她直接来了上海寻找吴越,然后就生了刚才的事。

杨玉茹哭诉她的悲惨经历期间,吴老买办一直都没有吭声,也一直在细心打量自己这个名正言顺的孙媳妇,还是到杨玉茹哭诉完了,又盘算了许久后,吴老买办才重重一拍惊堂木,大吼道:“来人!马上去把老夫那个不孝孙子抓来过堂!”

“老爷,我们没听错吧?”旁边的衙役小心翼翼问道:“你要我们把吴臬台抓来?”

“对!锁了抓来!”吴老买办大吼道:“他比老夫官大又怎么样?老夫今天要大义灭亲,狠狠收拾这个负心悔婚还背着老夫私订终身的陈世美!”

众衙役想笑不敢笑的答应,赶紧提了铁链跑出去抓捕吴越,吴老买办则起身离座,走到自己名正言顺的孙媳妇好声安慰,答应一定会逼着孙子给她一个交代。同时吴老买办还在心里乐滋滋的嘀咕,“小混蛋,还算有点眼力,长得漂亮不说,还裹过脚出身于书香门第,官宦之后,这样的孙媳妇带出去,才不给老夫丢脸嘛。”

“我……,我这不是做梦吧?吴大哥,居然是这样的人?”

冯小箩莉晕头转向猛掐自己大腿的时候,吴老买办也这才想起向自己正牌孙媳妇的干娘道谢,打听她们的姓名来历,那中年妇女回答自己说是聂某氏,那一直站得腰杆笔直的小伙子则回答道:“回吴大人,小人名叫聂士成。”(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章 幸亏说话慢

吴越是在自军兵工厂门口被江海关衙役给抓到的,领着容闳参观了自军的武器试验室和已经小有雏形的武器生产线,也让容闳知道了自己对工业化的理解和重视其实还在他之上,吴越原本还想趁热打铁,抓紧时间与容闳做一番深谈,那曾想买办爷爷的狗腿子就来抓人了,还二话不说就把铁链给套到了吴越的脖子上。

被吓了一大跳后,又从满面笑容的江海关衙役口中知道了事情经过,当代陈世美吴越大声叫苦之余,也只好乖乖跟着亲爷爷派出的公差回城认罪伏法。而水谦益也乘机凑到了容闳的耳边,嘀咕道:“纯甫,看到没有?这就是满清官员的本性,喜新厌旧另结新欢,连已经订婚的未婚妻子都可以抛弃!”

做为一个被西方教育彻底洗脑毒害的留学生,容闳确实是一夫一妻制的坚定拥护者,也无比厌恶反感这个时代中国的三妻四妾野蛮风俗,所以听了水谦益的嘲笑后,容闳默默无语之余,也把心中对吴越原本已经提高了几分的评价又降了下去。

再接下来,轰动上海全城的闹剧自然诞生了,虽说照顾吴越的面子,海关衙役只是象征性的把链子往吴越的脖子上套了一下就主动拿走,并没有真的把吴越锁着进城,但是当吴越回到城里时,海关衙门前却仍然已经是人山人海,围满了看热闹的士绅百姓,善意恶意的笑声此起彼伏,接连不断。

也是到了过堂的时候,负心薄幸的吴越才总算是见到了自己的正牌未婚妻,结果让吴越心中暗喜的是,与冯婉贞同龄的杨玉茹也是一个典型的美人胚子,五官俏丽丝毫不在冯婉贞之下,眼大口小皮肤白嫩,楚楚可怜的文静气质更是把野丫头冯婉贞甩出八条街,让良心已经差不多荡然无存的吴越都忍不住心生怜悯,恨不得马上撇开众人,把名正言顺的未婚妻搂在怀里好生安慰。

“爷爷,这事确实是我的错,我是背着你和杨姑娘私订了终身,但我是为了给你一个惊喜。你一直都催我赶快成家立业,只是因为各种阴错阳差,我一直没能让你如愿,所以我打算在正式迎娶玉茹的时候再给你一个惊喜,这事赵烈文赵师爷可以做证。”

“至于负心薄幸失约悔婚,那孙儿更是天大的冤枉,我在济南收到长毛打到庐州的消息后,孙儿马上就写信给玉茹的父亲,说如果长毛有北上定远的苗头,就请他马上带着全家去投奔我的好友李鸿章,最好是直接搬到上海来定居。只不过当时我身负皇差,没有皇上的旨意不能擅自离开济南,所以没能亲自去定远,但我当时还专门写了一道书信给李鸿章,叫他也帮忙照顾玉茹一家,这些事赵烈文同样可以为我做证。”

这些鬼扯当然是吴越在回城路上临时想出来的说词,事实上在与杨玉茹见面之前,被杨文定逼着定亲的吴越事实上对这门亲事是一百个不满意,一千个不乐意,最大的愿望也只是最好让出什么意外,让自己可以名正言顺的赖掉这门亲事。而现在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又对杨玉茹这个天上掉下来的未婚妻十分满意,吴越当然是极尽鬼扯,把话尽量往漂亮里说,还装模作样的连连请罪,表示愿意接受任何处罚和承担一切后果。

“给老夫一个惊喜?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瞒着你的父母私自定亲就算了,还连我这个亲爷爷都瞒,你这是叫给老夫惊喜?你这是忤逆,是不孝,是想气死老夫!”

比宝贝孙子更加装模作样的假惺惺了一通脾气,肚子里都快乐死的吴老买办这才重重一拍惊堂木,冲吴越咆哮道:“不孝的东西,既然你已经下了聘订了婚约,那就得给老夫遵信守约,老夫令你在两个月内正式迎娶这位杨姑娘!还有,干脆向杨姑娘的义母聂夫人和她的义兄聂士成道谢!如果不是她们仗义施援,护送杨姑娘千里南下,你这个不孝的东西就罪过更大了!”

忙不迭的点头应诺,头点到了一半时,吴越却又惊叫了起来,“啥?聂士成?玉茹的义兄是聂士成?!”

满堂茫然,都不知道吴越为什么这么紧张激动,而冷静了下来后,吴越也赶紧跑到了聂士成的面前,向聂士成抱拳一鞠,诚恳说道:“聂兄弟,大恩不言谢,既然你是玉茹的义兄,那你就是我的兄弟了。我家两代单传,我没有兄弟姐妹,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亲兄弟!”

性格质朴的聂士成赶紧连说不敢当,但架不住吴越的一再要求,最后聂士成还是老老实实的与吴越兄弟相称,也就此彻底的绑死在了吴越的战车上。然后吴越又欢欢喜喜的跑到聂母面前双膝跪下,向聂母恭敬说道:“干娘,你是玉茹的干娘,那也就是我的干娘。干娘在上,请受儿子一拜!”

说罢,吴越还真向聂母重重一个头磕了下去,然而很可惜,吴越严重低估了自己干娘的耿直脾气,搂着干女儿,聂母不但没有领受吴越的大礼,还向吴越问道:“吴大人,老身想问你一句,既然你从没忘记过玉茹,也没打算和她悔婚,那你怎么还在上海又有了新的未婚妻子?”

说着,聂母还直接向同在堂上冯婉贞一指,刚才还巧舌如簧的吴越也顿时彻底傻了眼睛,胆战心惊扭头去看冯婉贞时,见小箩莉的一双美目中也早已噙满了泪水,随时可能放声痛哭,吴越心中也更是大感为难,实在没脸说出自己可以把冯婉贞降为偏房的无耻言语。

还是自家的爷爷好,见宝贝孙子神情为难,知道内情的吴老买办赶紧站了出来,把聂母请到一边,低声介绍了宝贝孙子与冯婉贞的真正情况,说了吴越曾经早早就象冯家提亲却遭拒绝的事,又说了吴越北上勤王时无意中救出冯家父女的事,更说明冯婉贞来到上海后,因为吴家众人都不知道杨玉茹的存在,所以才把冯婉贞当做了吴越的正妻看待。最后,吴老买办还越俎代庖向聂母保证,说杨玉茹一定是吴越的正妻,并没有和吴越正式定亲的冯婉贞最多只是偏房身份。

也还算好,聂母只是性情耿直并不是蛮不讲理,听了吴老买办的解释觉得吴越并不算做得太错,又不委屈她的干女儿,所以聂母也就点了点头,向吴越说道:“那好吧,只要我的干女儿是正室,那就什么都好说。”

吴越忙不迭的点头间,早就已经伤心欲绝的冯婉贞却是顿时崩溃,捂着脸哭泣着直接冲出了海关衙门大堂,吴越起身本想去追,却被吴老买办用凶狠的目光制止,吴越焦头烂额,也只好在心里说道:“小宝贝,对不起了,一会我再去安慰你。”

这时,已经收到消息的许乃钊和惠征都已经跑到了堂上向吴越道喜,吴越苦笑着还礼道谢,同时也只能是乖乖的拿出银子设宴庆祝,也顺便向聂家母子道谢和为她们接风洗尘。其间早就盼着抱曾孙的吴老买办则是笑得连嘴巴都合不拢,还迫不及待的和惠征商议起了如何给宝贝孙子大办婚事,决心一定要在自己彻底失去官职权力前看到宝贝孙子正式完婚。

迎来送往期间,吴越当然一直抽不出空与自己的正牌未婚妻说话,倒是吴老买办逮住了机会把宝贝孙子单独叫到面前耳提面命,低声说道:“婉贞那里,你要尽快想办法摆平,老夫也挺喜欢这个孙媳妇,她的父亲听说在你帐下也挺得力,如果有可能的话,最好是说服她做你的偏房。”

吴越愁眉苦脸的答应,又更加愁眉苦脸的说道:“但恐怕做不到啊,那个小丫头脾气有点固执,今天又让她出了不小的丑,怕她会想不开犯倔脾气。”

“还不是怪你自己?早点对她把事情说清楚多好?”吴老买办呵斥,又很没爷爷样的指点道:“你这笨小子啊,怎么就不想到先把生米做成熟饭?到时候看她答不答应!”

吴越翻白眼,也终于明白最小的奶奶为什么比自己大不了多少了,然后吴越又在心里嘀咕道:“有那么容易就好了,以那个小丫头的固执脾气,就算我真把她给推了,她也不会低头。”

一直忙碌到了下午时分,吴越才总算是把许乃钊和惠征等人给打走,然后赶紧领了聂家母子和杨玉茹一起回家,让下人腾出自己的院子安顿聂家母子和杨玉茹。然而好不容易把这些事都安排好后,急着去安慰冯婉贞的吴越本想告辞,正牌未婚妻杨玉茹却鼓起了勇气来到吴越面前,红着脸主动说道:“吴大哥,我们能不能单独谈一谈?”

忙不迭的答应,吴越赶紧把杨玉茹领到了自家的院子中,把她带到了新淘干净不久的池塘旁,说道:“玉茹,这里没外人,你有话就直接说吧。放心,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你如果对我有气,想说什么就直接说,我不会介意的。”

杨玉茹摇摇头,也不敢看吴越,只是看着池塘里的游鱼不吭声,许久后,杨玉茹才轻轻开口,声音有些哽咽的说道:“吴大哥,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你还是娶婉贞姐姐做正妻吧,干娘那里,我会自己去说的。”

“你瞎说什么?”吴越一听脑袋大了,忙说道:“玉茹,你不要胡思乱想,我和你是正式定了亲的,我也不是你想那种人。”

“不。”杨玉茹摇头,低声说道:“吴大哥,你不用瞒我,我知道你不想娶我。其实在我爷爷被配新疆的时候,我爹我娘就已经担心你会悔婚,后来你一直没派人去我家提完婚的事,娘就劝我要认命……。”

哽咽着说到这里,杨玉茹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泪,抽泣着说道:“刚才干娘也已经对我过了,你其实最早是去向婉贞姐姐求亲的,只不过因为她家里的人误会你,所以没能成好事。我看得出来,你最喜欢的是婉贞姐姐,不是我,婉贞姐姐也值得你最喜欢,她是好人,心肠和干娘一样好,我不想插在中间让你们为难,所以还是让我走吧。”

“吴大哥,你放心,我不会让你背喜新厌旧的骂名,我可以求干娘主动提出退婚,让你可以没有牵挂的,和婉贞姐姐在一起……。”

愧疚万分,杨玉茹越是通情达理,为吴越这个负心汉考虑,在这方面道德品德烂到了极点的吴越就越是愧疚万分。愧疚之下,吴越除了上前一步搂住杨玉茹外,再找不出什么花言巧语来哄骗通情达理又柔弱可怜的未婚妻。

杨玉茹误会了吴越的意思,摇了摇头,哭泣着说道:“吴大哥,你不用担心我,我不会想不开寻短见,我已经想好了,我要和干娘回安徽去务农,侍侯她一辈子,你忘了我吧,希望你和婉贞姐姐能够幸福……。”

吴越更没话说了,用力搂紧了自己的未婚妻,吴越刚想说自己绝不会抛弃杨玉茹,不曾想旁边的假山后却突然传来了一个同样带着哽咽的声音……

“吴大哥,你要敢让玉茹姐姐走,那我也走!”

吴越和杨玉茹惊讶扭头看去,却见双眼哭得通红的冯婉贞从假山后走了出来,态度无比坚决的说道:“吴大哥,玉茹姐姐是好人,你一定得娶她!你如果敢抛弃她,那我也不会嫁给你,我也走!”

吴越张口结舌,冯婉贞却快步走到了杨玉茹的面前,一把拉住了这个情敌,流着眼泪说道:“玉茹姐姐,你刚才的话我都听到了,你放心,我不会妨碍你和吴大哥。他以前去我家求亲的时候,我爹没答应,后来我们也一直没有正式定亲,你才是吴大哥名正言顺的正妻!”

“那你怎么办?”杨玉茹哭着问道:“他娶了我,你怎么办?”

冯婉贞的眼中又涌出了泪水,但很快强行收住,斩钉截铁的说道:“我做你妹妹,你是大,我是小!你是好姐姐,我愿意!玉茹姐姐,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亲姐姐!”

“婉贞……。”

哽咽着叫出声,杨玉茹与冯婉贞拥抱着哭成一团,吴越则是稀里糊涂,张口结舌,许久才庆幸的悄悄抹了一把冷汗,暗道:“险啊,幸亏我刚才说话慢,不然的话,其实我想说那怕婉贞小宝贝走都行。如果我嘴巴稍微快点,那麻烦就大了。”

就这样,一场原本将要彻底动摇吴越后宫根基的危机,在贤惠未婚妻杨玉茹的一番肺腑之言下彻底化解,原本注定要斗得死去活来的杨玉茹和冯婉贞因为各自的性格使然,不但没有为了正妻之位大打出手继而影响到吴越的家庭团结和军队团结,相反还结成了亲密姐妹。

对此,吴越当然是喜笑颜开,得意洋洋,给宝贝孙子出过馊主意的吴老买办却是满头雾水,看着两个手拉手在面前有说有笑的未来孙媳妇直揉眼睛,还道:“难道越小兔崽子把她们都做成熟饭了?也不对啊,老夫的八房妻妾都是熟饭,也没象她们这么亲密啊?或者说,小兔崽子吃了什么洋药特别厉害?”

盘算到这里,已经六十多岁的吴老买办还下定决心,准备一有机会就向孙子打听一下到底是什么药有这么好效果。

良心还没狗吃光的吴越当然没有对两个没满十四周岁的小箩莉下手,当天晚上还回了军营住宿,期间早就想在战场上一展身手的聂士成主动提出想在第二天参观吴越的营地,吴越也欢天喜地的一开口答应。然而到了第二天早上,正当吴越准备派人去接聂士成过来笼络洗脑的时候,吴大赛却抢先跑到了吴越的面前,奏道:“孙少爷,我派去调查那个水谦益的眼线来报,说那个水谦益昨天下午领着容先生去了租界里的教堂,与好几个神父牧师聚会,还一直在教堂里呆到了深夜才返回饭店休息。”

“没什么奇怪。”吴越随口说道:“那个水谦益是香港的布道师,和洋神父聚在一起不奇怪。”

“孙少爷,小的还没说完。”吴大赛又说道:“就我们之前掌握的情报得知,和水谦益容先生聚会那些洋神父,都是在言语立场比较亲近长毛的人。其中有两个神父,还因为偷偷去江宁在镇江那边被拦截过。”

知道西方传教士曾经一度对太平天国十分友好,吴越的脸色有些凝重了,暗暗盘算道:“这个水谦益和比较亲近太平军的洋神父混在一起,容闳对他似乎又有些言听计从,再这么下去,怕是容闳的思想立场会出现动摇。不行,得尽快让容闳知道太平天国的邪教真相,也得尽快想办法摸清楚这个水谦益的真正底细,为什么会对我似乎有些仇视?”(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一章 比烂时代

如果容闳回国后是先到其他城市,亲眼看一看满清野蛮愚昧统治下中国其他城市的真正情况,也切身了解一下这个时代的中国在工业方面有多么落后原始。那么不用说,看到吴军兵工厂里已经小具雏形的武器生产线,还有看到吴军武器试验室里那些先进的仪器设备,容闳肯定二话不说就要留在吴越的身边,帮着吴越努力把先进的西方科技带入中国,提前开启中国的工业时代,实现他的生平夙愿。

但是很可惜,容闳回国后的第一站是香港,第二站是上海,对这个时代中国的工业化程度的了解是从香港和上海开始,容闳除了感叹这个时代中国科技水平与西方列强的巨大差距外,也先入为主的认为这个时代的中国工业科技已经有一定基础,其他的城市也许更好基础更扎实,只要有合理的先进制度,再获得自己从美国带回来的先进技术与学识,那么中国的工业化时代就一定能够更快开启。

所以和历史上一样,容闳也就更加向往太平天国,总觉得信仰上帝耶稣的太平天国怎么都比相信三清佛祖的更容易沟通,更容易接受西方的先进科技与制度,同时还因为水谦益的缘故,容闳又相信见到太平天国的君主洪秀全后,自己一定有很大希望说服洪秀全接受西方的先进文化与科技,乾纲独断把太平天国建设成真正的人间天堂,与欧美列强比肩的强大中国。

也正是这种强大的信念与崇高的理想驱动,容闳毅然决定跟随水谦益前往南京拜见洪秀全,随着水谦益与一大票外国传教士商议,也是讨论如何前往南京传播西方的文化科技。结果也是凑巧,正好英国前任驻华公使老包令的儿子小包令不日就将抵达上海,还要率领一支规模不小的使节团前往南京求见洪秀全,力求与太平天国建立正式外交关系,也展开更为广泛的商业贸易往来,水谦益和各国传教士都打算借着这个机会前往南京,而容闳犹豫再三之后,也终于还是招架不住水谦益与一些狂热传教士的蛊惑劝说,点头答应了随着水谦益同去南京。

对容闳来说也还算好,在此之前,吴越虽然在书信中也流露过招揽他的意思,却并没有直接提出邀请,更没有强行给他封个什么官职硬要他留下,仍然还是自由身,所以容闳也就采纳了水谦益的建议,打算借口去香港经商拒绝吴越的一切邀请和任命,等小包令的使节团一到,就和小包令去南京。

下定决心的第二天上午,吴越果然派人来邀请容闳去和他见面,受过吴老买办恩情的容闳本想答应,无奈水谦益却怕容闳被吴越洗脑出现反复,力劝容闳婉拒,还自做主张的告诉吴越使者,说是容闳已经接受了租界洋神父的邀请无法应邀,打走了吴越的使者。容闳见了虽然觉得水谦益有些过份,但抹不过朋友之间的面子,也就随他去了。

正午时,吃完了午饭后,水谦益正想拉着容闳与自己再去教堂,不曾想容闳当初的留美同学黄胜却找上了门来,邀请容闳随自己到外面去走一走。结果这一次容闳当然是无法拒绝,水谦益心中再是不乐意可也动摇不了容闳和黄胜之间的同窗友情,但水谦益仍然还是不肯放心,又死皮赖脸的继续硬缠住容闳,厚着脸皮强行参加了容闳与黄胜之间的同学聚会。

黄胜一直把容闳带出了租界,直接把容闳带到了上海东门外的黄浦江外洋码头上,然后指住了码头旁的一座茶馆说道:“纯甫兄,我们进去喝杯咖啡如何?”

“进茶馆喝咖啡?”容闳一听笑了,说道:“平甫,上海的茶馆还卖西方的咖啡?”

“以前的上海茶馆当然没有咖啡,但是因为吴大人,现在上海码头上的茶馆里几乎都有卖咖啡。”

黄胜笑着一边引路,一边又随手指着正在码头上大声整齐背诵圣经的工人说道:“还有这些码头工人,也是因为吴大人,才这么卖力的背圣经,他们中间很多人已经入了教,还有许多穷苦工人的孩子,进了吴大人捐资创办的教会学校,学习西方文化和知识。”

“吴大人还创办得有教会学校?”容闳惊讶问道。

黄胜点头,又随手指出了教会学校所在的方向,说道:“吴大人不但出资创办了学校,还曾经先后好几次进学校讲课,向学生传送物理化学和英语地理。”

“吴大人这么热心教育?还这么精通西方学识?”容闳更加惊讶。

“纯甫,说了你肯定不敢相信。”黄胜淡淡说道:“吴大人对西方物理化学的精通,还在我这个留学生之上,他亲手研究出来的新式火药,就连英、美、法和普鲁士诸国都要出高价购买配方。”

“有这事?”容闳张口结舌,水谦益却是悄悄撇嘴,暗道越小妖的走狗真敢吹。

说话间,黄胜已经把容闳和水谦益给领进了茶馆,还把容闳等人直接领到了一个雅间门前,推开门时,容闳顿时就无比尴尬了不久前才被他拒绝会面的吴越竟然就在房中,正和两个金碧眼的洋人神父在有说有笑。

还好,吴越并没有提起刚才的事,只是微笑着起身邀请容闳等人入席,又主动给容闳介绍那两个洋神父,说道:“纯甫兄,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麦都思麦神父,英国人,他已经来到中国十一年了。这位是北美长老会的马丁马牧师,美国人,是我最好的美国朋友。”

容闳赶紧与麦都思、马丁拥抱,马丁还拥抱着容闳说道:“容,早就听吴说过你的名字,了不起,能从我们美国的耶鲁大学毕业,还取得了优异成绩,真是一个了不起的奇迹。”

容闳礼貌的谦虚,与吴越的两个西洋狐朋狗友极尽客套,接着各自落座又让伙计送上咖啡后,吴越这才又开了口,微笑说道:“纯甫兄,请平甫兄把你骗到这里,我也没其他意思,除了想介绍你认识麦神父和马丁牧师外,我还想让你再见一个人。”

说罢,吴越向侍侯在旁的吴大赛做了一个手势,吴大赛会意出门,片刻后就领着两个亲兵把一个五花大绑的太平军士兵给押了进来。吴越指着那俘虏对容闳介绍道:“纯甫兄,也顺便介绍一下,这个长毛叫做张少强,曾经做到过太平天国师帅的位置。只不过前段时间曾经被我军俘虏过,被我军用做筹码换出了我的义嫂和小侄女,所以被贬成了普通士兵,我军光复上海时,也第二次抓到了他。”

打量着满脸伤痕和怒容的张少强,容闳满头雾水,向吴越问道:“吴大人,那你把他押来做什么?”

“让你知道真正的太平天国。”吴越微笑说道:“这个张少强,曾经做过太平天国的中级将领,也是在湖南时就加入了太平天国的老人,对太平天国的内部情况十分了解,我想让他告诉你,什么才是真正的太平天国。”

说罢,吴越也不管容闳是否同意,直接就向张少强问道:“我问你,天父是谁?天父的二儿子是谁?”

对太平天国颇为忠心的张少强当然拒绝回答,吴越则又微笑说道:“张少强,本官明白告诉你,这可是你回到长毛军队里的唯一机会,只要你老实回答了我的问题,完事后我马上放你走,还给你路条让你直接回苏州。”

张少强一听当然是大为动心,将信将疑问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吴越微笑说道:“这么多人在这里,本官那有言而无信的道理?还有,本官可以明白告诉你,本官只是问你一些简单问题,绝不会涉及你们的机密,如果你觉得我问的问题对你们不利,你也可以拒绝回答。”

张少强将信将疑,但是为了争取这个获释机会,张少强还是老实答道:“天父是上帝,天父的二儿子是我们天国的天王万岁。”

“什么?!”容闳的眼珠子差点没瞪出眼眶,惊叫道:“上帝有儿子?二儿子是洪秀全?”

吴越微笑点头,那边的马丁和麦都思则是满脸苦笑,冲容闳说道:“容,第一次知道这个答案时,我们比你更惊讶。但是千真万确,太平天国的士兵确实相信上帝有两个儿子,二儿子就是他们的天王洪秀全。他们在被吴赶走前,我们多次试图扭转他们的错误思想,结果不但没有丝毫作用,还挨了他们的打。”

容闳更加张口结舌的时候,吴越又冲张少强问道:“那么天父上帝下凡时,是附身在谁的身上?你们太平天国里,谁又是天兄耶稣的转世?”

“天父下凡,当然是附身到我们东王九千岁的身上!”张少强昂回答道:“我们天国的西王八千岁是天兄耶稣转世,已经蒙天父之召升天!”

吴越笑笑,又问道:“既然天父下凡时是附身在你们的东王九千岁身上,那么你们太平天国里,天王和东王谁说了算?”

“平时天王说了算,天父下凡时东王说了算。”张少强如实回答。

“很好。”吴越满意点头,又问道:“那么你们的天王洪秀全,在永安建国时有多少王妃?现在又有多少王妃?”

张少强迟疑着不吭声,吴越则微笑说道:“这是我的最后问题,你回答完了,你就可以回苏州去了。”

招架不住自由的诱惑,张少强还是如实回答道:“听说在永安建立天国时,天王万岁册封了三十六位王娘。现在天王有多少王娘我不知道,反正肯定不少,在武昌的时候,许丞相就带着我们在民间挑选了许多美女献给天王。”

吴越点点头,很守信诺没有再问张少强问题,只是把目光转向了容闳,微笑着欣赏容闳的震惊表情,然而令吴越大为狐疑的是,此时此刻的容闳虽然确实是目瞪口呆,满脸的难以置信,可是坐在容闳旁边水谦益却是没有半点惊讶表情,相反还有些胆怯和畏惧,还不断的偷看容闳的惊讶表情。

沉默了片刻后,更让吴越生疑的事生了,容闳居然突然转向了水谦益,厉声喝问道:“这些事,你怎么从来没有告诉过我?”

水谦益的表情颇是哭丧,答道:“我也不知道,从没听说过。”

愤怒的瞪了水谦益一眼,容闳才又转向吴越,说道:“吴大人,感谢你让我知道这些事,我是真没想到,洪秀全和杨秀清他们竟然是这样的人。”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吴越笑着挥挥手,一双绿豆大的三角眼,却始终盯着额头已经汗迹的水谦益,突然问道:“水先生,天很热吗?你怎么出汗了?”

“没……,没啊?”水谦益赶紧否认,手上却飞快抹了一把额头。

“水先生,你是香港布道师,那你是那个会的?为你受洗的神父是谁?”吴越又追问道。

“巴色会。”水谦益老实回答,说道:“为我受洗的是韩山文神父。”

听到回答,吴越当然是马上去看麦都思和马丁两个内行,结果对水谦益来说还算好,麦都思马上就点头说道:“对,香港是有这么一位韩山文神父,瑞典人,受瑞士巴色会委派来中国传教,还和我是很好的朋友。”

水谦益松了口气的时候,不曾想麦都思却又笑着说道:“说起来,韩山文神父和太平天国也很有渊源,洪秀全的族弟洪仁玕就是接受他的洗礼成为了教徒,他还把洪仁玕口述的太平天国起义经过写成了一本书,准备在香港出版行,还说出版后要送我一本,让我帮着他在上海租界里推销。”

听到麦都思的无心之语,吴越的历史就算再稀烂也知道面前这个水谦益是谁了,而水谦益、也就是洪仁玕,则是脸色白,额头上冷汗滚滚,还悄悄的按住了桌子,随时准备起身而逃。

容闳同样也是紧张万分,悄悄注意吴越的反应和表情,然而令容闳和洪仁玕都无怪的是,吴越竟然一直都是不动声色,就好象没有留心到麦都思的话语一样。过了半晌后,吴越还微微一笑,说道:“可惜,如果这个洪仁玕是躲在上海租界里就好了,那我只要想办法把他骗出租界一抓,那可就是大功一件。”

吴越的玩笑话并不好笑,只有笑点比较低的马丁嘿嘿笑了一声,说道:“吴,如果真出现了这样的情况,那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去上海县衙告状逼着你放那个洪仁玕。相反的,我还要到大牢里去痛揍那个洪仁玕一顿,看他还敢不敢篡改我们西方的教义。”

马丁的这个玩笑话总算是逗乐了众人,连洪仁玕都跟着众人干笑了几声,这时,一直被冷落到一旁的张少强怒吼了起来,“越小妖,你答应放我的,你到底守不守信用?”

吴越笑笑,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路条,让自己的亲兵把张少强押出去秘密释放。见此情景,麦都思和马丁等人当然是大力称赞吴越的言而有信,遵守信诺,吴越含笑谦虚,然后才向容闳说道:“纯甫兄,借着这个机会,我也顺便和你说一件正事。你是人才,中国罕见的西学人才,我希望你留下帮我,我也可以保证,我一定不会亏待你,你在我的幕府之中,也一定有机会一展所长,把你从美国学来的先进知识传播到华夏土地上,生根芽,扬光大!”

容闳万分动摇,也万分犹豫,而那一边的麦都思则也说道:“容,我认为你不必考虑,你在美国生活多年才刚回国,不知道中国各地对西方文化和现代科技的抵制仇恨程度,在这一点上,我和雒魏林都吃了无数的苦头。只有吴是例外,他是真正懂西方的人,也是唯一懂得如何把西方文化与科技在中国传播的人,你如果帮他,吴就可以获得一个重要助手,你也可以少走无数的弯路。”

马丁和黄胜也在旁边力劝容闳加入吴越的幕府,但容闳虽然万分心动,却还是有一点顾虑,盘算了许久后,容闳这才说道:“吴大人,你要我留下帮你,我愿意,但我有一个条件,希望你能答应。”

“纯甫兄请说。”吴越微笑答道。

“允许我随时辞职。”容闳答道。

“当然可以。”吴越一听大笑,说道:“纯甫兄放心,你在我的帐下,如果现与我理念不和,或者现我是扶不起来的阿斗,不值得你效力,甚至是你觉得如果其他地方更适合你,那你随时都可以走!我不但不强留,还送你路费,派人保护你离开!”

吴越都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容闳当然是再没有其他话说,马上就起身向吴越行拱手礼,恭敬说道:“臬台大人,学生容闳,今后就给你调遣了。”

吴越哈哈大笑,赶紧起身向容闳还礼,还马上决定让容闳同时兼任自己教会学校的校长与兵工厂副厂长,开出的薪水则比仅留学了一年的黄胜高出两倍。容闳谦虚谢了,满心欢喜的吴越又马上邀请众人到自家用宴庆祝黄胜入职,众人都一口答应,唯有洪仁玕坚持拒绝,说道:“吴大人,纯甫兄,实在不好意思,我身体有些不舒服,喝不了酒,想先回租界休息。”

装模作样的又邀请了几句,见洪仁玕坚持拒绝,吴越也没勉强,点头同意让洪仁玕先回租界休息。洪仁玕如释重负的赶紧道谢时,却全然没有现,吴越的三角眼中,正在闪烁着无比阴毒的光芒…………(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二章 其他用途

“真险啊!”

还是离开了与吴越等人聚会那个小茶馆,洪仁玕才现自己的内衣已经被汗水湿透,也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暗道:“感谢天父保佑,刚才我还以为要死定了。”

对洪仁玕来说,刚才的情况确实是惊险到了极点,吴越的想象力只要稍微丰富点,或者知道洪仁玕根底的容闳只要再沉不住气一点,那么洪仁玕就百分之百死定了!还百分之百会死得无比凄惨!以洪仁玕和洪秀全的亲戚关系,也以满清朝廷的尿性,不把洪仁玕剐上几百上千刀那绝对叫怪!

顺便说一句,刚才吴越的神情只要稍有异常,甚至是只要目光中稍微带上一些怀疑,洪仁玕就得当场被吓尿裤子!

庆幸过后,洪仁玕也没敢在到处都是清军的外洋码头上耽搁,赶紧快步赶回相对比较安全的租界,心里所盘算的,也不再是如何把难得人才容闳拐到南京献给洪秀全,而是如何尽快的离开上海,能去南京当然最好,实在不行逃回香港也行,总之上海这里是绝对不能再呆了。

越慌越见鬼,租界的界石已经遥遥在望的时候,一个男子突然追上来一把揪住了洪仁玕,二话不说就是一耳光抽在了洪仁玕的脸上,大吼道:“狗东西,把我的荷包还来!”

“谁?谁拿你的荷包了?”洪仁玕被彻底打懵了。

啪一声,那男子又是一耳光抽在了洪仁玕脸上,“狗日的!还在老子面前装?刚才你撞了我一下,我的荷包就不见了,不是你拿的是谁拿的?还我荷包!还我荷包!”

争吵间,旁边当然是马上围满了看热闹的路人,还有几个清军士兵也跑了过来了解情况,那男子马上又冲那些清军士兵嚷嚷道:“军爷,你们快请给小的做主,这个贼刚才撞了我一下,我的荷包就不见了,我荷包里面有五块银元,两块是吴大洋,三块是鹰洋,是我做生意的本钱啊!”

五枚银圆对几个低级的清军士兵来说当然不算是小数目,觉得有便宜可占,那几个清军士兵立即冲上前来要搜洪仁玕的身,结果旁边有百姓眼尖,指着那失主的脚下说道:“荷包在你脚底下,在你脚下。”

众人低头一看,见那失主的脚下确实有一个沾满灰尘的荷包,那失主赶紧拣起来打开,亮出五枚银圆说道:“几位军爷,大家伙,你们看,这是不是我丢的荷包?这个小贼偷了我的荷包,被我现就赶紧扔了,请你们给我做主啊!”

洪仁玕大声喊冤,赌咒誓说那个荷包不是他偷的,围观百姓则纷纷唾弃洪仁玕的小偷小摸,但也有人劝道:“大兄弟,荷包找到就算了,别闹了。”

“不行!”那失主一蹦三尺高,愤怒说道:“我上次就丢了八块银洋没找到,害我被媳妇骂了半年多,这次抓到了贼,我一定得把他送去见官!”

说罢,那失主还拿出了两块银圆递给那几个清军士兵,说道:“几位军爷,请你们帮我把这个小贼扭去见官,这两块银洋算我请你们喝酒!”

白得银子还有做好事的美名,那几个清军士兵当然是求之不得,二话不说就把洪仁玕给按住硬往城里拖,洪仁玕大声喊冤却毫无作用,被硬拖到了城门前交给那里的上海县衙役,然后那些衙役稍微问了一下情况,直接就把洪仁玕给押进了城,捆进了县衙交给目前暂署县事的上海县丞。

再接下来的事非常简单,向失主问清楚了事情经过,县丞就马上下令把洪仁玕关进大牢等候落,洪仁玕大声喊冤,又硬着头皮说自己是吴越的座上宾,可是却毫无作用,仍然还是被拖进了大牢里关进单间。期间因为太过喧哗和有些反抗动作,洪仁玕还没少挨上海衙役的拳脚。

洪仁玕被押进大牢的时候,那个丢失荷包的失主当然也回到了吴越家中,向吴大赛低声禀报事情已经办妥,吴大赛点头,随手赏给那失主几枚银元,然后就跑到吴越的面前报告情况,末了又向吴越问道:“孙少爷,接下来怎么办?”

“给上海县衙打招呼,没我的命令,人不许放,也不许任何人和他见面。”吴越吩咐道:“其他的事,等我想好了再说。”

洪仁玕十分顺利的秘密逮捕了,但如何处置洪仁玕却让吴越十分为难,揭穿洪仁玕的身份交给满清朝廷,固然可以弄得一个小功,但这么做很可能会牵连到容闳,同时相对这个时代绝大部分的中国人而言,洪仁玕也算是一个很难得的西学人才,就这么交给满清朝廷剁了未必太过可惜。

用洪仁玕向太平军交换点什么也在吴越的考虑中,但细一盘算后,吴越却又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先就是很容易走漏风声,一旦被满清朝廷知道肯定麻烦不会太小;其次是洪仁玕目前在太平军中地位并不重要,假如要求太平军拿苏州城交换洪仁玕,就算洪秀全答应,太平军的真正掌舵人杨秀清也肯定不会同意。

利用洪仁玕向太平军用计也很快被吴越否定,用来对曾立昌、陈仕保用计,那些主是否认识洪仁玕还是个大问题,更别说马上相信洪仁玕的话;用来离间洪秀全和杨秀清之间的关系倒是很有希望,但这么做又明显不符合吴越现在的利益。所以思来想去后,吴越居然楞是想不出来该如何料理洪仁玕,象鸡肋一样,吃下去没肉,丢了又太过可惜。

本来吴越倒是还有一个选择,那就是把洪仁玕秘密扣押在手里,等将来有机会时再把这张牌打出去挥作用反正一天给洪仁玕喂两顿牢饭也花不了几个钱。但是没办法,才过了一个晚上,容闳就跑到吴越的面前报告说洪仁玕失踪,请求吴越帮助寻找洪仁玕的下落,还说租界里的一些神父也在四处寻找洪仁玕,到处打听洪仁玕的去向,还准备到县衙报官。

洋神父吓得住满清官员吓不了吴越,但事情如果闹得太大,导致洪仁玕的真正身份被揭穿,知情不报的容闳注定会被牵连自然不消说,曾经在自家设宴款待过洪仁玕的吴越少不得也要受些牵连。所以随口敷衍打走了容闳后,吴越也很快下定决心,决定把洪仁玕放了了事,不过为了把洪仁玕这根鸡肋骨最大限度的榨出可用价值,吴越又决定耍一些小手段…………

…………

关在污水横流臭气冲天的牢房里,洪仁玕当然是生不如死,以泪洗面,不断的喊冤叫屈,磕头求情,可是已经被上面打过招呼的狱卒却毫不理会,让洪仁玕在牢里很是吃了一些苦头,又喂了一个晚上的蚊子跳蚤。

然而就在洪仁玕基本上绝望的时候,凶神恶煞的狱卒却又突然把牢门打开,把洪仁玕给提溜了出来直接带出监狱大门,监狱的大门前,吴越的亲兵队长吴大赛也早在那里微笑相迎,说道:“水先生恕罪,我们是刚刚才知道你的情况和下落,让你受罪了。失礼之处,还望水先生千万海涵。”

“那里,那里。得蒙吴兄弟相救,小的已然感激不尽,那还敢多说什么?”

洪仁玕确实没敢多说什么,吴大赛则哈哈大笑,赶紧把洪仁玕请上了自己带来的马车,又让马车直接驶回吴府,把洪仁玕请到了侧院的一个小客厅里,吴越当然已经在客厅里安坐等待,面前还有一桌上好酒菜。

再接下来当然是互相的虚伪客套,走完了这些赶场后,在监狱里食不下咽的洪仁玕又马上扑到了酒桌上据案大嚼,吴越则连面前的筷子都没碰一下,微笑着只是欣赏洪仁玕狼吞虎咽的难看吃相。再然后,无比突然的,吴越大声说了一句,“洪仁玕!”

乒乓两声,洪仁玕手里的筷子落地,看着吴越目瞪口呆,双腿之间也一阵接一阵的涨疼。但还好,吴越很快又微笑说道:“水先生,你和洪仁玕都是受过韩山文神父的洗礼,你认识他吗?”

差点没被吓死的洪仁玕松了口气,赶紧点了点头,然后又赶紧说道:“认识是认识,但只是在教堂里和他见过几次面,不熟,一点都不熟。”

“哦,原来是这样。”吴越点点头,又拿起汤勺,亲自舀了一勺豆腐羹放在洪仁玕碗里,微笑说道:“来,水先生,尝尝我家厨子的手艺。”

洪仁玕赶紧谢了,把吴越舀给他的豆腐羹吃了,又口不对心的称赞,“好手艺,味道真不错。”

“那和水先生老家的梯面豆腐花比起来如何?”吴越随口问道。

“水差了点,梯面豆腐花是用山泉水……。”

洪仁玕的话只说到一半就再说不下去了,小脸白的看着吴越,脑袋里更是彻底一片空白,暗道:“糟!中计了!”

洪仁玕想象中的刀斧手并没有出现,吴越也仿佛象是没听出洪仁玕话里的破绽,只是点了点头,说道:“难怪,我一直就觉得和正宗的梯面豆腐花比起来,上海的豆腐花是有些味道不对,但一直就不明白到底是那里不对,原来是水质的问题。”

洪仁玕更不敢吭声了,吴越则微笑着打量他的惊恐表情,催促道:“水先生,继续请啊,别客气,在我家一定要吃饱,吃好。”

战战兢兢的看了吴越一眼,见吴越笑容中没有任何的恶意,洪仁玕这才抹着汗水小心翼翼说道:“吴大人,学生尿急,想去一下茅房。”

吴越笑着说请,旁边吴大赛早已过来给洪仁玕引路去入厕,期间洪仁玕当然也打过逃跑的主意,但吴大赛和两个全副武装的吴越亲兵一直在旁边盯着找不到机会,又寻思就算跑出了吴府也逃不出上海城,洪仁玕还是自行打消了逃跑念头,乖乖放了水避免真被吴越吓得尿裤裆,又抱着视死如归的决心回到了吴越的面前。

对洪仁玕来说还好,接下来吴越倒再没有试探他和恐吓他,还是等他酒足饭饱自行放下了筷子后,吴越才微笑着问道:“水先生,听说你打算和一些神父去江宁传教,有这事吗?”

洪仁玕的脸色又有一些白,好在也已经有些习惯了吴越的突然袭击,洪仁玕这次总算是没露出太多破绽,只是摇头说道:“没这回事,江宁那是长毛的地方,学生是大清子民,与长毛不共戴天,那能去那里?”

“是吗?”吴越笑笑,又突然说道:“替我给你亲戚家的老三带句话和平相处,对大家都好。这句话,你也可以让你亲戚家老三的结拜兄弟知道。”

“吴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洪仁玕满头雾水了,吴越却拒绝回答,只是直接下令逐客,派亲兵保护洪仁玕返回租界。结果也是到了回租界的路上,洪仁玕才终于醒过一点味来,暗道:“亲戚家老三?我亲戚家里排行第三的,不就是……?”

“越小妖,到底有没有识破我的身份?又怎么会让我带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他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洪仁玕提心吊胆又琢磨不透的时候,吴越当然在得意冷笑,心知只要洪仁玕顺利把这句话带到洪秀全和杨秀清的面前,洪秀全或许不敢说,但杨秀清肯定会马上明白自己的意思。然而冷笑冷笑着,吴越却猛的跳了起来,一拍额头懊悔惨叫,“糊涂了!我怎么忘了他还有其他用途?”

“孙少爷,他还有什么用途?”旁边的吴大赛好奇问道。

吴越摇头不答,也不能回答,因为吴越突然想到的是,自己为什么就没考虑过用洪仁玕取代周秀英充当中间人,向杨秀清传达暗中联手意图?这么一来,最起码周秀英可以少冒无数的风险,自己也用不着担心杨秀清把情人周秀英扣做人质,用来要挟自己!

“也许还来得及,赶紧想办法和秀英宝贝联系,让她只把张继庚的事告诉杨秀清就行,想办法让杨秀清知道这是我泄露的就行,但千万不能亲自去南京!”

………………

恶有恶报,就在吴越悔青肠子的时候,已经改名为天京的南京城里,洪秀全长兄洪仁的国宗府里,化名为叶芝的张继庚,正把一个小药包放到了一个名叫伍庆志的郎中面前,低声说道:“事情已经办妥,我的人已经向杨秀清举荐了你去给他治眼病,杨逆也已经答应了。这是向大人给我的,西洋来的,听说是用砒霜喂蟾蜍养出来的毒药,无色无味,就是银针银碗也试不出来。有机会,就放在杨逆的药碗里。”

伍庆志点头,小心接过药包收好,张继庚却不肯放心,又叮嘱道:“你放心,事成之后,长毛内部必然大乱,到时候向大人乘机起攻城,你绝对不会有任何危险,将来朝廷也一定会重重的嘉奖你,封官赐爵,恩荫子孙。”

“叶先生请放心,为国除贼,我在所不辞。”至今不知道张继庚真名的伍庆志点头,又亮出了药箱里的一根竹签,说道:“在下已经上面涂过毒,有机会我就下药,没机会下药,我就乘着给杨逆检查眼睛的机会,把这根竹签插进他的眼睛里,同样可以要他的狗命!”

张继庚一听大喜,赶紧向伍庆志连连拱手,又正向继续给伍庆志洗脑时,不曾想门外却传来了洪府下人的声音,说是洪仁有事要请叶芝先生过去商量。张继庚不敢怠慢,赶紧出门与下人同去拜见洪仁,结果让张继庚颇为意外的是,还有一个他从没见过的太平军高官也在现场,洪仁还给他介绍道:“叶先生,这位是东王府的张沛泽张军帅,是他点名要见你,快给张军帅见礼。”

听说过张沛泽的名字,知道他是杨秀清的心腹亲信,张继庚更加不敢怠慢,忙向张沛泽双膝跪下行礼,张沛泽则微笑问道:“你就是叶芝叶先生?”

张继庚忙不迭的点头说在下就是,张沛泽也微笑着点点头,然后突然大喝一声,道:“拿下!”

还没等张继庚反应过来,张沛泽带来的太平军士兵就已经把他按在了地上,反抄双手捆了一个结结实实,张继庚魂飞魄散的大声喊冤,那边洪仁也是勃然大怒,向张沛泽喝问道:“张军帅,你这是什么意思?叶先生是我的幕僚,你无缘无故凭什么抓他?”

冷笑着向洪仁出示了杨秀清的令牌,张沛泽说道:“国宗恕罪,末将这是奉命而行,天父下凡告警,说你幕府里这个叶芝,真名叫做张继庚,字炳垣,是清妖潜伏在我军之中的细作,还是越小妖当初在神策门的友军领,双手沾满了我们天国将士的鲜血,所以东王九千岁才命令末将前来捉拿于他!”

“什么?”洪仁目瞪口呆,张继庚更是张口结舌,万万没有料到太平军竟然会把他的底细调查得这么清楚,那边张沛泽却是毫不迟疑,马上又让洪府下人带路,赶往张继庚的住处搜查其他证据。

再然后,很自然的人赃并获,太平军将士不但在张继庚的住处搜查出了他与清军将领秘密往来的信件,还把暗藏毒签毒药的伍庆志也逮了一个正着,同时也搜出了张继庚部分同党的名单。而消息传到了杨秀清的面前后,杨秀清不但没有半点的欢喜,相反还拿起了一道刚收到的告密信反复观看,百思不得其解,

“这个叫周秀英的松江女将,远在千里之外,是怎么知道暗藏在天京城里的清妖细作的?还知道得这么详细,连他藏在那里和真名叫什么都知道?还有,她为什么不向本王禀报这条重要情报的来源?只是希望能够拜见本王,还说有更机密的大事要向本王禀报?”

想不通也没关系,杨秀清很快就亲笔写了一道书信给曾立昌,要求曾立昌立即派人护送周秀英赶来南京与自己见面,打算亲自向周秀英了解事情的前后经过。再然后,杨秀清才腾出手来亲自主持捕拿张继庚同党的大事,张继庚和向荣苦心经营的南京情报网络,也很快就在太平军将士的铁拳下被砸得粉碎。(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三章 调虎离山

忙碌上海事务的同时,吴越也没忘了苏州这边的大事且不说光复苏州关系到吴老买办的乌纱帽,单是苏州太平军对上海老巢的威胁,就由不得吴越不操心苏州战场。

也多少还是有些曙光,把容闳收入幕府后的第四天,昆山和春那边就转来了两江总督怡良的告急文书,无缘无故回援无锡战场的太平军周立春部,果然向清军阳湖营地起了突然袭击,清军方面虽然也极力抵抗,奈何周立春军在上海已经补充了大量的西洋先进武器,同时看似辅兵的周军士卒也是太平军的精兵改扮而成,清军又中计去偷袭太平军的背后,遭到了太平军精锐的迎头痛击后损失惨重,连大营都不敢回就直接逃往了常州。

最后,阳湖清军虽然靠着营防工事勉强挡住了太平军当天起的进攻,却因为损失惨重和友军逃亡过多,不得不连夜弃营西逃,太平军乘势进击,一口气追杀到戚墅一带方才停住脚步,怡良害怕太平军乘机攻打常州城,只能是赶紧寄书求援,要许乃钊和吴越赶紧出兵替他分担压力。

对此,江苏巡抚许乃钊心里虽然一万个不乐意,但也害怕背上一个对总督见死不救的罪名,不得不找来吴越商议。而吴越盘算了许久后,却向许乃钊反问道:“许抚台,对于这件事,不知你的意下如何?”

“本官不是很懂军事,虽有打算,却不知是对是错。”

许乃钊倒也还算有点自知之明,坦然承认自己短处,说道:“本官认为,苏州城大,工事坚固,粮草也非常充足,急切之间几无可能攻破,但我们如果出兵苏州,在城下立营只围不打,那么长毛必然不敢大举进攻常州,常州之危立可化解,我军也可以见机而行,有机会就攻城破敌,没机会则守营自保,进退从容,可立不败之地。”

吴越一听笑了,说道:“抚台大人实在谦虚,居然还说你不擅长军事,在下官看来,你这个策略其实是我们现在最好的选择。除了可以围魏救赵替怡总督分担压力外,我们还可以凭借吴凇江与京杭大运河的水路之便,源源不绝的获得浙江的粮草和上海的武器弹药补给,就算急切间破不了城,时间长了,耗也能把苏州城里的长毛耗死!”

许乃钊一听大喜,拍着大腿说对,就是这个道理,然后许乃钊又迫不及待的说道:“吴大人,既然你也赞同进兵苏州,那你我赶快各自整顿兵马,尽快出兵苏州围魏救赵如何?”

吴越又笑了,摇摇头,然后突然离座,向许乃钊拱手行礼,说道:“抚台大人,下官有一个不情之请,这一次进兵苏州,下官不想去也不能去,只想请抚台大人独自领兵前往,万望抚台准允下官留守上海。”

如果是换成了其他的江苏官员向许乃钊这个堂堂巡抚提出这样的要求,许乃钊不马上和他翻脸那肯定叫怪。但吴越不同,知道自己在军事方面必须要倚重吴越的许乃钊虽然听得莫名其妙,却也没有动怒,只是疑惑问道:“吴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下官要争取尽快光复苏州。”吴越坦然答道:“皇上圣旨,让下官在三个月内光复苏州,否则就要把下官的祖父贬为庶人,现在皇上给的期限已经只剩下两个月零两天了,下官如果不赶快想办法拿下苏州,就尽不了孝道了。”

许乃钊能混到封疆大吏的位置当然也有他的过人之处,只稍一盘算,许乃钊就隐约明白了吴越的意思,问道:“吴大人的意思是,让本官率军到苏州去迷惑长毛,让长毛认为苏州的危险不大掉以轻心,甚至继续分兵去打常州,然后你再突出奇兵,一举拿下苏州城?”

“抚台大人英明,确实如此。”吴越沉声答道:“长毛若见贵我两军合力进兵苏州,那么苏州长毛必然全力固守,不会给我们胜机会。但如果长毛见只是抚台大人你的军队去苏州城下立营,而我军却在上海按兵不动,那么长毛必然会生出侥幸之心,或是抓紧时间全力进攻常州,或是冒险出城与我军野战,只要长毛动起来离开城墙保护,下官就有机会出奇制胜了。”

还是那句话,如果换成了其他江苏官员提出这样的要求,让许乃钊这个堂堂巡抚给他当蓝领当苦力顶在前面,自己躲在后面等机会立功,那许乃钊肯定是一口唾沫就喷在他脸上。但吴越不同,知道吴越在军事上有多靠得住,上海战事期间又没少跟在吴越背后捞好处,同时光复苏州城的功劳也绝对不算小,所以盘算半晌后,许乃钊还是点了点头,说道:“好,就这么办。”

“多谢抚台大人成全。”吴越一听大喜,赶紧向许乃钊连连道谢,指点许乃钊到了苏州城下后立即深沟高垒,只守不战,同时放出风去,就说吴军练勇因为还没有训练成熟,同时自己又在帮着买办爷爷重建江海关,所以一时半会去不了苏州参战。许乃钊一一记住,然后到了晚上,吴越当然是又把一箱吴老买办贪污来的银子送到许乃钊营中道谢不提。

还有一件小事,因为周腾虎的家眷老小都在常州的缘故,吴越又专门把太平军进逼常州的消息告诉给了周腾虎,让周腾虎赶紧转移家眷。周腾虎则笑着答道:“多谢臬台大人关心,没关系的,其实早在长毛逃回苏州的时候,下官为了谨慎起见,就已经让家眷转移到了江阴,随时可以乘船直接来上海。”

钦佩了一句周腾虎的深谋远虑和未雨绸缪,吴越又好奇向周腾虎问道:“弢甫先生,早在长毛逃回苏州的时候,你就已经猜到长毛迟早要对常州下手了?”

“不是猜到,是料定。”周腾虎答道:“长毛要想反攻上海,仅凭苏州无锡两地的钱粮人力,那是绝对不足,最好的办法就是避强击弱,向相对空虚的常州和丹阳下手,打通与江宁长毛的直接联系,也更进一步壮大力量,所以就算长毛一时半会没这么聪明,也迟早会对常州下手。”

吴越连连点头,也一直认为苏州太平军目前最好的选择应该是向常州下手。当下吴越先把自己暂时按兵不动迷惑太平军的打算告诉给了周腾虎,又问道:“弢甫先生,以你之见,我这一计有几成把握成功?”

“臬台大人的计策确实是妙计,但……。”周腾虎说话很是直接,沉吟了一下就说道:“但学生认为,还缺最关键的一点。”

“那一点?”吴越赶紧问道。

“让长毛看到攻克常州城的希望。”周腾虎笑笑,说道:“臬台大人,说句不礼貌的话,你在战场上已经是出了名的狡诈如狐,指望长毛再上你的当,已经是难如登天,看到你在上海按兵不动,长毛纵然心动,也肯定不敢轻易分兵去攻常州。”

说到这,周腾虎顿了一顿,又微笑说道:“但如果让长毛看到攻克常州的希望就不同了,苏常两州距离并不远,急行军五天就可以走一个来回,而我们要想从上海赶到苏州战场,就算走水路也得两天路程,只要长毛觉得攻克常州的把握很大,那就由不得他们不动这个心,打一个时间差先克常州,然后马上回援苏州。”

“弢甫先生所言甚是。”吴越连连点头,然后又问道:“那么以弢甫先生之见,我们该如何让长毛看到攻克常州的希望?”

“让常州那边出面,假意诈降献城,诱长毛去攻城。”周腾虎回答道。

吴越听了先是心动,但稍微一盘算后,吴越却又皱眉说道:“但恐怕很难吧?怡制台那条老狐狸算盘打得精着呢,怎么可能答应用这样的计策,让他独力应对长毛主力,让我们乘机拣便宜?”

“那要看谁去劝说怡制台采纳此计。”周腾虎冷笑,说道:“臬台大人你只要拿出一万两银子,再答应把光复苏州的功让给怡制台,让学生去替你充当说客劝说怡制台配合我军行事,学生至少有六成把握可以成功。”

虽说把握不是很大,同时又得出血出银子,但考虑到买办爷爷在海关监督任上贪污一万两银子也就是十天八天的小问题,吴越还是毫不犹豫的一口答应,立即拿出了一万两银子交给周腾虎,让周腾虎走水路赶往常州活动,请怡良吃点亏配合自军行事。

也是凑巧,许乃钊率领清军赶往苏州的第二天,英国方面派来与太平天国联系的使节团,在前任驻华公使老包令宝贝儿子小包令的率领下抵达上海,准备在上海补给食物和煤炭后再继续西进。收到了这个消息后,吴越也专门去了一趟租界与小包令见面,了解小包令这次出使南京的大概情况。

见面会谈在无比虚伪的气氛中展开,吴越极力称赞老包令驻华期间为中英友谊做出的卓越贡献,丝毫不提小包令即将出使南京的事,小包令则拼命夸奖吴越对西方文化的了解和尊重,对建立英中友谊的创造性突破,末了还无比虚伪的主动说道:“吴,你放心,我这一次出使南京,目的只是为了就通商、传教与太平天国展开谈判,绝不会有任何军事方面的往来。而且我还有一个好消息必须要告诉你,关于你就我国出兵帮助贵国抵御俄罗斯人野蛮入侵的邀请,文翰博士已经在慎重考虑中,相信很快就会给你满意的答复。”

吴越更加虚伪的微笑谢了,又和小包令说了许多的客气废话,并应邀参加了阿礼国为小包令举行的欢迎宴会。而到了宴席上,不出吴越所料的是,胸口挂着十字架的洪仁玕果然出现在了小包令的随行人群中,见吴越的三角眼向自己看来,洪仁玕还赶紧缩了回去,想躲开吴越的现了。

躲当然躲不掉,端着红酒走到了洪仁玕的面前,吴越先邀请洪仁玕与自己碰了一杯,然后又把洪仁玕请到了僻静处,微笑问道:“水先生,上次和你说的那件事,给你亲戚带话的事,不知道你还记得不?”

“记是记得,但是吴大人,学生实在不懂你的意思。”身在租界,洪仁玕的胆子也大了不少,多少有勇气敢正面和吴越相对。

“你的亲戚会明白。”吴越笑笑,说道:“随便再说一件事,你的亲戚如果愿意,可以让你担任使者,随时和我取得联系。”

早就怀疑吴越已经识破自己身份的洪仁玕眼珠子都快瞪圆了,吴越则再不理会他,端着红酒又重新回到了英国使节团的人群中与众人虚伪客套,心里则说道:“洪仁玕这里的事已经办妥,接下来就该赶紧和秀英联系了。小宝贝,你可千万一定要再来一次租界,再和我见一次面啊,不然的话,你很可能就要被杨秀清扣为人质了。”

作恶多端的下场就是苍天不佑,尽管小包令的轮船离开上海前往南京时,吴越布置在租界的眼线亲眼看到了洪仁玕登上了驶往南京的蒸汽船,但是周秀英却再也没有出现在过租界,也再没出现在过吴越的面前。对此,吴越心急如焚,可是又毫无办法。

不止一个女人让吴越烦心,还有和杨玉茹的婚事也让吴越头疼无比,尽管吴越不想太早和还没满十四周岁的小箩莉圆房,一再恳求吴老买办推迟婚期,但这个时代的婚龄却是只有十四虚岁,杨玉茹又恰好已经符合条件,着急抱曾孙的吴老买办也就说什么都不肯同意推迟,还一定要在离任前看到宝贝独苗孙子成亲,便强行把吴越和杨玉茹成亲的日子定在了九月初八,并立即着手大操大办,还早早就派人去香山给吴越的父母送信,让他们也来上海参加吴越的婚礼。

还有虚岁十三的冯婉贞,吴老买办给她和吴越定的成亲日子是咸丰五年的正月初五,还主动表示以迎娶正妻的礼仪让冯婉贞的花轿从正门进门。对此,杨玉茹和冯婉贞倒是红着脸不说话也不反对,吴越却是叫苦不迭,大骂这个时代的荒唐计岁方法居然一出生就算一岁,过一个又算一岁,害得自己要接连犯罪。

不满这个时代婚姻制度的吴越倒是抱怨不断了,然而无可奈何的接受了吴老买办强加在自己头上的犯罪行为后,看着吴越那张垂头丧气的瘦脸,赵烈文却是哈哈大笑,说道:“慰亭,你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这么好的婚期,你竟然还这么不乐意?”

“太小了。”吴越哭丧着脸说道:“玉茹是道光二十三年的三月才出生,用西洋的计岁方法,就算到了成亲那天,她也只是十三岁半,这么早成亲圆房,对她身体不好,一不小心就会害了她。”

“慰亭,你误会了,我不是说你成亲的日子对你的夫人好。”赵烈文笑笑,说道:“我的意思是,这个婚期对于我们光复苏州来说,是再好再妙不过。”

“什么意思?”吴越有些糊涂。

“慰亭,你如果是苏州长毛的领,探到你正式成亲的日子,你会怎么想?”赵烈文笑着说道:“苏州的长毛领会不会觉得,在你正式完婚之前,你绝不可能亲自率军去打苏州?”

吴越一呆,这才现买办爷爷其实是无意中给自己帮了一个大忙,曾立昌只要知道自己的成亲日子如此之近,就一定会出现松懈心理,再配合周腾虎那边的诱敌计划,苏州太平军中计去打常州的可能性就马上大增!而拍额懊悔之后,吴越也没迟疑,马上就叫来黄植生,让他替自己大写请贴,邀请松江各地上台面的人届时参加自己的婚礼,同时又安排自军将士四处放风,对外公布自己的婚期,尽一切可能让苏州太平军那边知道自己的正式成亲时间。

“九月初八就九月初八,只要能拿回苏州帮我爷爷保住海关这个肥差,大不了拜了堂上了床我不碰她就行了。”吴越一度这么打算,但一回想到自己未婚妻的动人脸蛋,吴越却又有些叫苦,知道自己在床上肯定得有一段难熬的日子过了。

…………

还是在同一天,在周腾虎的不懈努力与巧舌如簧的劝说下,两江总督怡良终于还是点头同意了采纳吴越的战术计划,让常州清军冒着风险吸引苏南太平军的主力攻击,调虎离山为吴越创造奇袭苏州的战机。但是当然,老奸巨滑的怡良又提出了一个苛刻条件,那就是计划成功后,报捷折子必须由怡良来上,折子上的战役总指挥也必须写怡良怡制台的名字。

知道海关油水对吴越扩军备战的重要性,周腾虎当然一口答应了怡良的无耻要求,然后再当怡良问起派什么人去执行诱敌计划时,周腾虎马上就笑了,笑着说道:“怡制台放心,剩下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学生就是常州本地人,找死士死间去诱骗长毛来攻城,可以包在学生的身上。顺利的话,说不定我们在常州战场上也能小有斩获。”(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万念俱灰

其实周秀英并没有真正说服曾立昌和陈仕保下定决心攻打常州,太平军向无锡出兵,其要目的不过是帮谢长沙摆脱常州清军的纠缠,让一直被常州清军纠缠的谢长沙缓口气,获得点喘息机会。

必须得这么做,在无锡坚持了整整一年时间还多,谢长沙麾下的二线太平军虽然进步明显,实力增加了不少,但现在军中也已经是弹药匮乏,粮草难敷,急需休整休息,补充弹药和粮草武器。曾立昌在苏州这边稍微缓过点劲,无论如何都得出手帮他一把。

周立春军一口气打到戚墅也完全是因为常州清军自己不争气,贪攻偷袭周立春军的后队,却做梦都没想到周立春背后的辎重队竟是太平军的精锐改扮而成,被抽了一个满地找牙后又收不住溃势,一口气直接逃回常州,导致守营地清军孤立无援,也只能是赶紧连夜弃营而逃。周立春军和协助他作战的太平军黄生才部没敢乘势一口气直接打到常州城下,只追到戚墅就赶紧止步,也是害怕孤军深入后力不继,给了常州清军反败为胜的机会。

其后,并没有参加阳湖战事的周秀英继续吃里扒外,虽然又一次建议曾立昌和陈仕保继续增兵,乘势拿下钱粮丰足绝对不在苏州之下的常州城,但这次却遭到了曾立昌和陈仕保的断然拒绝,原因则当然是苏南太平军本来就实力不强,过于分兵的话不但拿下常州的把握不大,说不定还会给清军机会把苏州也给一脚踹了。对此,周秀英当然是心中暗急,可是又无可奈何。

再接下来的情况大家都知道了,听取了吴越的建议,江苏巡抚许乃钊率军三千余西进苏州,在城外东南角的十里处建立营地,深沟高垒采取守势,接着一度被太平军打跑的和春也带着军队偷偷摸摸的溜出昆山城,在苏州城外的东北角侧倚阳城湖安营,与许乃钊互为犄角威胁苏州城。

对此,曾立昌和陈仕保更加不敢冒险攻打常州的同时,还因为吴越没有亲自率军前来而更加不敢掉以轻心,生怕诡计多端的吴越不来苏州是假,憋着坏准备偷袭苏州是真,对清军的侦察与防范更紧。周秀英知道这个情况后则是有些失望,暗骂情人不明白她的心思,不给她与吴越再见一面的机会。

再接下来的战局情况平淡而又乏味,许乃钊、和春一起只守不战,拼命糟蹋咸丰大帝的银子钱粮却不思进取,从始至终都没有向苏州城起过一次进攻。倒是太平军主动向清军营地起过一次进攻,结果却因为清军死守营地不出没能获得取胜机会,激战了半个白天就主动退兵,然后两军之间再没有生过一次象样的战斗,基本处于消极对峙的状态。

苏州战场消极对峙,无锡战场和常州战场反倒小有斩获,摆脱了常州清军牛皮糖一般的纠缠后,无锡太平军频繁出击,专挑周边的地主富户下手,接连击败多支地主武装,劫到了相当不少的钱粮武器,部分缓解了无锡太平军物资匮乏的危机。不过无锡这边是早被打烂的,不管谢长沙再是如何的刮地三尺也是劫无可劫,所以无锡太平军的处境仍然还是十分艰难,很难为常州战场上的太平军提供强有力的帮助。

即便难以获得无锡友军的帮助,靠着武器和士兵素质的优势,周立春和黄生才还是先后几次打败常州清军的反扑,并一度打到常州城下,在城下町和周边乡社抢到了不少钱粮补给,可是却因为整体实力不足,无法给苏南战场上实力相对最弱的常州清军以致命一击,同时光靠劫掠乡里补给粮草显然也不是长远之计,所以周立春和黄生才又主动派人来与曾立昌联系,请示是见好就收,尽快撤回无锡或苏州?还是继续坚持下去,等待曾立昌的后续援军?

收到周立春和黄生才联名的书信后,曾立昌与陈仕保也赶紧凑在了一起商议了一下如何答复,本来曾立昌倒是觉得应该见好就收,让周立春等人赶紧退兵了事。然而曾立昌的副手陈仕保却考虑到了另一个层面,向曾立昌说道:“曾丞相,就此收兵当然是稳妥选择,但我们不能忘了在扬州时的教训,那时候我们同样是把扬州城守得固若金汤,滴水不漏,可因为清妖切断了我们的粮道,我们最后还不是只能主动弃城突围,白白牺牲了无数忠勇将士还毫无作用?”

陈仕保这话提醒了曾立昌,咸丰三年时曾立昌受命守卫扬州,面对清军江北大营的重重包围,曾立昌及所部将士上下齐心,同仇敌忾,不知多少次打退清军的疯狂进攻,力保扬州不失,但因为清军切断了曾立昌的粮草补给,粮食逐渐吃完的太平军将士后来只能靠树皮草根充饥,吃光了城里的鼠猫狗雀,艰难到了煮钉鞋底和煨牛皮箱为食,最后实在熬不下去也只能是被迫弃城突围。

苏州战场的情况其实比扬州战场更糟糕更危险,扬州时起码还有镇江和南京的援军可以指望,江北大营的清军也比江南大营的清军要孱弱得多;而现在的苏州比扬州距离镇江和南京远得多,面对的敌人也更强大更奸诈。城外的清军和上海的吴军练勇固然很难攻破苏州坚城,然而切断太平军的粮草补给却是绰绰有余,太平军一旦粮食吃光却还是没有等到杨秀清派出的援军,到时候苏州太平军将要面对何等艰难困苦的局面,已经吃尽苦头的曾立昌当然心知肚明。

考虑到了这些前车之鉴,还有现在的具体处境,曾立昌难免有些动摇,迟疑着向陈仕保问道:“陈丞相,那你的意思是,我们应该进兵常州了?”

陈仕保先点头,然后又摇头,说道:“曾丞相误会了,我的意思不是大举进攻常州,我只是觉得现在的情况,就这么放弃攻打常州未免有些可惜,和松江的三股清妖比起来,常州的清妖要弱得多,就连我们的偏师都可以在正面交手时占据上风,我们适当往常州战场上增派一些主力精锐,拿下常州未必没有希望。”

说到这,陈仕保顿了一顿,又说道:“所以我觉得,我们不妨再往常州增派一支军队,战决能够一举拿下常州城当然最好。如果实在拿不下来,立即回师来守苏州无锡,也不耽误什么事。就算苏州这边真有什么危险,以我军将士的行军度,从常州回援苏州,两天时间已经足够,而且这条道路还尽被我们控制,也不怕清军拦截阻击。”

性格谨慎的曾立昌迟疑着不敢轻下决定,盘算了许久才说道:“那这样吧,先别急着让周立春和黄生才他们退兵,容我考虑考虑再做决定。”

如果曾立昌真的立即下定决心弃打常州,那吴越肯定就只能是欲哭无泪,不过曾立昌稍微这么考虑一下吴越就有机会了事隔仅一天,周立春和黄生才又突然派人送来一道急信,说是有一个叫金玉山的常州团练领,派遣心腹秘密与周立春等人取得联络,寄书请降并主动请求担当太平军的内应,承诺在太平军攻城时在城内起事,打开城门迎接太平军入城。此外金玉山还开出了投降条件,破城后赏给他白银万两,还有把常州城里著名富户滕家的漂亮女儿滕玉涵赏给他做妾。

除了报告这些重要情况外,周立春还大概向曾立昌报告了一下这个金玉山的情况,说他是无锡新安人,外号叫做金阿狗(史实人物),太平军攻占无锡后,这个金阿狗借口办团练拉了一帮人马在太湖称王称霸,口口声声说打太平军实际上却是专门劫掠过往客商财,私下里还经常和太平军做走私生意,与周立春和谢长沙都秘密打过交道。后来因为金阿狗劫了无锡太平军的运粮船,激怒了无锡太平军,挨了一顿暴揍还连老巢都被太平军抄了,走投无路的金阿狗这才真正跑到常州清军那边去当走狗,但因为名声过臭,在清军队伍里也不是很受待见。

看完了周立春和黄生才联名的书信,曾立昌心中暗喜之余也没迟疑,马上请来无锡太平军出身的周秀英,让周秀英观看书信,也询问已经被自己认为义妹的周秀英是否了解这个金阿狗。结果周秀英一听就大皱眉头,说道:“义兄,这个金阿狗不是什么好东西,好色贪财,他儿子和他也是一个德行,每次和我见面,他和他儿子都……。”

回想到以前与金阿狗见面时的情景,周秀英忍不住做了一个想要呕吐的动作,说道:“别提那条老狗了,提起他小妹就想吐。”

说罢,周秀英居然还真的有些恶心欲吐的感觉,曾立昌却是又追问道:“义妹,那以你之见,这个金阿狗寄书请降,是真还是假?”

“说不准。”周秀英摇头,说道:“小妹和他接触也不是很多,不过这条老狗贪财好色倒是真的,为了女人和银子,他连亲爹亲妈都能卖!上次太湖劫粮,谢军帅的人都已经明白告诉他是我们的粮食了,他和我们约好了互不侵犯也照抢无误!太湖的渔家女,不知道被他和他儿子糟蹋了多少!”

只要金阿狗真能打开城门献城,曾立昌当然不会介意他的人品究竟卑劣到了什么样的地步,暗喜之余,曾立昌当然也马上盘算起了出兵常州的可能。结果也是凑巧,就在这时候,负责哨探事宜的太平军大将黄子隆突然急匆匆的进来,将一道刚收到的细作急报呈到曾立昌的面前,说道:“曾丞相,安插在上海的细作送来急报,越小妖要成亲了。”

“越小妖要成亲了?!”

出惊呼的并不是曾立昌和陈仕保,而是恰好就在现场的周秀英,听到这个消息,周秀英的小嘴一下子就张得可以塞进两个鸡蛋,脸上也尽是难以置信的震骇表情。曾立昌见了奇怪,忙问道:“义妹,你怎么了?越小妖要成亲,你怎么惊讶成这样?”

“啊,啊。”周秀英无意识的啊了两声才回过神来,强压住心头的乱麻,强作笑颜说道:“小妹只是觉得奇怪,就越小妖那副丑模样,那户人家这么不长眼,会把女儿嫁给他?”

“大惊小怪。越小妖是清妖高官,清妖朝廷里那么多马屁精,当然有愿意把女儿嫁给他的。”

曾立昌含笑斥责了义妹一句,然后才拿起了细作的急报细看,而当看到吴越的婚期是定在九月初五时,还有看到吴军练勇并没有近日出兵的迹象时,曾立昌心中当然更是大喜,赶紧与陈仕保低声讨论起了乘机出兵去打常州的可能。周秀英则是心乱如麻,生怕继续露出破绽,赶紧找了一个借口告辞不提。

也是回到了女营营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时,赶出了在房里侍侯的女亲兵后,周秀英才钻进了被子,用被子蒙住了自己的脑袋流泪,既痛恨情郎的薄情负义,也后悔自己当初的傲娇高调,错过了与心上人结为正式夫妻的唯一机会,口中喃喃念叨,也全是埋怨痛骂……

“骗子!臭骗子!明明说了要娶我,还要去和别人成亲,欺负了人家,要人家为你做这做那,最后还是和别人成亲……。陈世美,臭陈世美……。”

伤心过度,不吃不喝的周秀英当天就再没离开过房间,还是到了第二天上午,周秀英才在女亲兵关心的劝解下起床梳洗,勉强坐到桌边喝了一碗稀粥,但即便勉强吃饭也是食不下咽,费了相当不小的劲才勉强把一碗稀粥喝下一办。然而就在周秀英身体和心理都极度难受的时候,曾立昌却突然派人来要周秀英去和他见面,周秀英不知究竟赶紧放下粥碗随使者赶到太平军指挥所,与义兄曾立昌又见了一面。

曾立昌今天的神情非常奇怪,见周秀英的神色不对,曾立昌虽然先是关心问了周秀英的身体情况,被周秀英以受了些凉搪塞过去后,曾立昌却又表情古怪的向周秀英问道:“义妹,你对我说实话,上次你让我转递给东王九千岁的密信上,到底说了些什么?”

费了不少的劲,心里正十分难受的周秀英才勉强想起是有这么一回事,当下周秀英也没立即回答,还很聪明的反问道:“义兄,怎么了?东王九千岁那边有答复了?”

“有答复了。”曾立昌点头,亮出了一道刚收到的书信,说道:“东王九千岁来信,要我马上派人保护秘密前往天京,要和你直接见面。”

周秀英沉默,知道被负心人料中,杨秀清果然要和自己见面了。当下周秀英向曾立昌行了一个礼,说道:“义兄,请相信小妹,那道密信的内容,与你和苏州的天国大军绝对没有任何关系。但是具体什么内容,现在小妹还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

曾立昌赶紧追问,周秀英摇头拒绝回答,结果也还算好,被周秀英救过一命的曾立昌也还算知道知恩图报,并没有强迫周秀英一定要回答,摇了摇头就说道:“好吧,既然你不愿回答,那为兄也不能逼你。现在东王九千岁要你去天京,路上很危险,你去不去?”

轮到周秀英犹豫了,本来在知道了吴越吃干抹尽却另娶她人的消息后,周秀英已经无数次在心里誓要忘了吴越,也绝不会再替吴越做任何事。然而现在终于获得了与杨秀清见面的机会后,周秀英却又是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还是在曾立昌再度追问时,周秀英才下定决心,点了点头,用自己都不认识的声音回答道:“小妹去。”

“你真要去?”曾立昌神情严肃,盘算了一下后,曾立昌还赶走了旁边的外人,然后才压低了声音,说道:“义妹,你是我义妹,为兄才警告你一句,慎重考虑。这一行不仅危险,要穿过清妖的控制地,就算你安全到了天京,见到了东王九千岁,也……。”

说到这,曾立昌顿了一顿,然后才用更低的声音说道:“也只会更危险!东王九千岁可不是一般的好色,以义妹你的容貌,见到了他,只怕……,只怕东王九千岁不会放过你。所以小妹,你要考虑清楚,你可以回绝,我也可以借口被清妖拦截,无法执行东王九千岁的命令。”

周秀英知道曾立昌是真把自己当做了妹妹,才在自己面前说出在太平军中绝对算得上大逆不道的话,周秀英也很想就此回绝,但是一想到吴越要求自己传达消息的重要性,还有想到吴越对自己的薄情负义,周秀英在万念俱灰之余,还是点了点头,说道:“义兄,小妹必须得去。小妹有一件无比重要的事必须要当面告诉东王九千岁,他如果一定要逼我,我就死!”

虽然和周秀英接触的时间不长,曾立昌却也十分明白自己这义妹有多固执与坚定,知道已经无法劝说她回头,便也只能叹了一口气,说道:“义妹,你也别这么说,东王九千岁如果真的逼你,你就说你已经和我们军队里的什么人成亲了,想来东王九千岁也会知道轻重,不会对你过于威逼。”

周秀英点点头,谢了曾立昌的关心指点,心里却说道:“我没有嫁人,但我真的已经是别人的人了。”

这时,曾立昌又说道:“既然你决心已下,那你就赶快准备一下吧,后天和我一起出城,到了常州我再给你安排去天京的路线和假身份。”

“到了常州?”周秀英一楞,惊讶问道:“义兄,你要去常州?”

“嗯。”曾立昌点头,随口说道:“我和陈丞相已经商量好了,他守城,我带一支军队去增援你爹和黄总制,争取把常州拿下来,扩大我们的控制地,也拉近我们和天京的道路联系。”

周秀英又呆了一呆,然后忍不住有些牙根痒痒的感觉,暗暗唾道:“陈世美,臭淫贼,你又得逞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三个臭皮匠

非常不巧,收到曾立昌亲自率军西援常州战场这个好消息的同一天,吴越的便宜老爸老妈吴晓屏夫妇也派人送来书信,说是将在近日乘船抵达上海参加儿子的婚礼,吴越的便宜奶奶吴老买办的正室也要来,还说都十分想念已经五年多没见面的吴越,希望尽快能和吴越见面。

对此,无论于情还是于理,吴越最应该的就是留在上海等候祖母和父母的到来,第一时间向她们磕头问安,但是苏州战场的战机太过难得,就算吴越可以不在乎为了创造这一战机向怡良和许乃钊行贿的银子,为了保住买办爷爷的晚节和海关监督的肥差,吴越也绝对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所以,即便就连吴老买办也要求宝贝孙子务必要到码头上迎侯他的老黄脸婆和不孝儿子,吴越还是匆匆布置好了进兵计划,当天晚上就化装成了普通百姓启程动身,只带了一个哨就先行奔苏州战场,重赏船家多雇水手日夜兼程,只用了一天两夜时间就赶到了苏州,与驻扎在苏州城外的江苏巡抚许乃钊见了面。

见吴越风尘仆仆的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许乃钊当然被吓一大跳,惊讶问道:“吴臬台,你怎么会突然来了?你不是再有一个月就要完婚了么?怎么会突然跑来这里?”

“国事为重,战机难得,所以下官就来了。”吴越擦着瘦脸上的汗水回答得理直气壮,然后又不等坐定就迫不及待问道:“许抚台,怎么样了?长毛分兵的情况如何了?”

“我军斥候已然探明,匪曾立昌只带着三千左右的长毛去了常州。”许乃钊答道:“无锡那边的长毛也有出兵常州参战,只是兵力数量还没有探明。但苏州城里的长毛数量少说还有七八千人,还在曾逆走后明显加强了守御,显然还在防着我们乘机攻城。”

“长毛分兵后,许抚台你们有没有分兵去追?”吴越赶紧又问道。

“没有。”许乃钊摇头,说道:“我们的兵力本来就不是很多,追击长毛援军又要深入长毛控制地的腹地,粮草弹药很难补给,所以我和和军门商量了一下后,就没去追。”

“可惜!”吴越大叫惋惜,说道:“如果你们追一追就好了,看到你们分兵,长毛说不定都有可能主动出城和我们决战啊。”

许乃钊翻白眼了,心说你吴臬台想得倒是美,为了你爷爷的官位,巴不得我和和春全为你们老吴家卖命啊?不过也还好,吴越也还算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许乃钊与和春绝无可能继续为自己当炮灰,所以惋惜过后,吴越也没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下去,只是赶紧带了一队人化装成清军兵勇的模样,匆匆赶到苏州城下了解现场情况。

现场勘探的结果让吴越大皱眉头,已经有两千多年历史的苏州城经过多次的改建增筑,城墙的平均高度已经达到了两丈八尺左右,经过疏浚的护城河又宽又深,四面保护城墙,还每道旱门都筑有瓮城,设有千斤闸可以随时堵塞城门。同时城外被战火破坏的城下町也已经被太平军彻底夷为平地,露出密如蛛网的大小河流,既不利于兵力展开和重炮移动,也让攻城方无法在城下获得安全的立足隐蔽地,方方面面都对进攻方十分不利。

好在苏州城也有三个弱点,第一是过宽的护城河注定了守城方无法使用吊桥,为了交通方便又必须保留护城河上的坚固石桥,吴军和清军可以通过石桥直抵苏州城下。当然,太平军也肯定会用火力封锁石桥,吴军和清军想过桥也肯定得付出不小代价。

苏州城的第二个弱点则是火炮数量明显偏少,即便是遭到清军许乃钊部直接威胁的葑门和蛇门,两道城门上合计也只有十二门火炮,其他相对比较安全的城门上能有多少火炮助战可想而知。

第三个弱点也是最大的弱点,苏州大城的城墙总长度达到四十二里以上,而城中太平军的数量了不起也就八千来人,就算全部派上城墙,也无法做到在每个垛口都安排一个士兵值守,给了吴军和清军乘虚而入的一定机会。但是吴军和清军如果做不到迅大量的上城,也照样抓不住这个弱点一举破城。

对苏州的城防情况大概有了底,吴越这才重新回到清军营地与许乃钊商量破城之策,结果才刚见面,看到吴越神色凝重的模样,许乃钊就猜到了究竟,笑着向吴越问道:“吴臬台,怎么样?是不是现苏州城不好打了?”

吴越点点头,坦然承认苏州城比自己预想得要难打得多,说道:“除非长毛在守城战时出现重大失误,否则拿下苏州城绝不是十天半个月的事,打上一年半年都有可能。”

善意的笑出了声,与吴越相处还算愉快的许乃钊这才说道:“吴臬台,别怪我说话不好听,你最好还是做好吴参政被撤差的最坏打算,皇上给你的三个月期限已经只剩下一个月零八天了,三十八天时间里,我们能有多少把握拿得下苏州城?”

说罢,许乃钊又安慰吴越道:“不过你之前故意在上海按兵不动,也不算是白白用计,至少长毛已经中计分兵,给了我们围城打援的机会。和军门之前已经对我提过建议,让我马上把你调来参战,拦住出城长毛的回城道路,先用你的野战优势干掉长毛的城外之兵,然后再回过头来从容收拾城里的长毛。这一点,不知你意下如何?”

和春的这个提议确实非常不错,堵死曾立昌的回城道路,不给太平军回援苏州城的机会,以吴军练勇现在的状况和实力完全可能做得到,收拾了外面的太平军后,再想回过头收拾城里的太平军陈仕保部,自然就可以轻松惬意许多。

当然,这么做最坑爹的一点就是耗时漫长,不把苏州城里的太平军围上半年时间以上,休想让太平军粮尽自破。

也正是因为如此,吴越并没有接受和春的稳妥建议,还很快向许乃钊提出了自己构思的破城计划由清军负责打主攻,大量吸引太平军的守城兵力,等太平军露出破绽后,再由吴军练勇起奇袭破城。

然而很可惜,听完了吴越的计后,许乃钊却是大摇其头,说道:“吴臬台,不是本官怕吃亏,是本官麾下那些兵丁是什么德行你也清楚,就算本官派督战队逼着他们攻城,他们也最多就跑到城下去开开枪,躲在远处打打炮,绝不敢真的起蚁附战。”

“还有和军门那边,他也绝对不会答应。”许乃钊又指出道:“他手下的三千多人,都是他的直属嫡系,是他在向荣面前说话的本钱,打光了,他在江南大营里说话就没有底气了。”

既没有直接调动指挥许乃钊与和春的权力,官职还比他们都小,吴越当然也就老老实实的不再吭声,不敢也无法逼迫许乃钊与和春执行自己的作战计划。那边许乃钊则是令人准备宴席酒菜,又叫来了麾下众将做陪,一起为吴越接风洗尘。

许乃钊麾下的虎嵩林和秦如虎等将都是吴越的老相识,见吴越突然出现在许乃钊帐中,当然也是大感惊喜,赶紧与吴越互相见礼,欢喜叙旧,吴越则要求他们暂时保密自己到来的消息,绝不能让太平军那边刺探到这个情况。结果虎嵩林和秦如虎等人倒也纷纷点头,其中虎嵩林还笑着说道:“明白明白,吴大人你秘密赶来苏州,肯定是为了破城大事,我们那能坏了你的事?”

说罢,虎嵩林还又赶紧好奇的问道:“吴臬台,你的团练到了没有?打算用什么办法攻城?是不是象上次在上海一样,想办法让长毛自己打起来?”

“我的练勇大概两天以内就能抵达。”吴越随口回答,又很是无奈的说道:“至于用什么办法破城,说实话,我还没想好,算得上是束手无策。”

“不会吧?”秦如虎有些不敢相信,说道:“谁不知道你吴大人是出了名的用兵如神,锦囊妙计层出不穷,在江宁保护6制台突围的时候,一条计策就干掉了长毛的伪北王,能没办法拿下苏州城?”

吴越一听更是苦笑,说道:“黔驴也有技穷的时候,我这头驴这次是真没……,等等!”

苦笑到了这里,吴越突然心中一动,赶紧挥手制止众人的说话,向秦如虎说道:“秦将军,你刚才说了什么?我在江宁保护6制台突围?”

秦如虎莫名其妙的点头,说自己确实提到了这件事,而吴越也顿时心中大动,暗道:“能不能复制一下这条计策?事情已经过去一年多了,后来我的狙击手也一直没机会再捞到大鱼了,太平军那边,也该好了伤疤忘了疼了吧?”

琢磨到这里,吴越的瘦脸上便开始露出笑容了,一双绿豆大的三角眼,也开始仔细打量高座大帐正中的许乃钊了,而许乃钊也很有天分,见吴越的笑容不对先是满头雾水,然后很快就回过了神来,向吴越惊讶问道:“吴臬台,你该不会想让本官象已经殉国的6制台一样,出面把长毛伪丞相陈仕保骗出来,给你制造打冷枪的机会吧?”

“抚台大人,你真是英明神武聪明可爱啊!”

吴越的马屁恶心,脸上的笑容更恶心,满脸谄媚的说道:“抚台大人你想想,如果你把长毛伪丞相陈仕保骗出来,让他往箭垛旁边一站,那下官麾下的神枪手们,不就有机会把他一枪干掉了?我们把他一枪干掉了,苏州城里的长毛群龙无,我们再想拿下苏州城,光复你的巡抚驻治之所,不就易如反掌了?”

“好主意啊!”虎嵩林和秦如虎等清军将领轰然叫好,都说道:“肯定能行,以抚台大人你的身份,亲自出面要和陈仕保当面谈话,别说是把陈长毛骗上城墙了,就是把他骗出城门隔着护城河谈话都有可能。”

“现在长毛那边又不知道吴大人已经来了,肯定不会提防我们的冷枪,肯定会上当!”

“太好了!早就听说过吴大人麾下的神枪手枪法如神,一百五十步内说打那就打那,以前没机会,这次我们终于有机会亲眼目睹了!”

七嘴八舌群情振奋,着急报答买办爷爷的吴越还迫不及待凑到了许乃钊的面前,想暗许好处让许乃钊出这个面,结果早就已经脸色大变的许乃钊却抢先一拍桌子,大喝道:“住口!由本官亲自出面诱骗长毛伪丞相现身?你们说得好听!怎么就不想一想,本官将要面临何等危险?吴臬台用的长射洋枪,长毛那边现在难道没有么?”

众人纷纷闭嘴,吴越也这才想起,擅长学习的太平军在一度控制上海时,也确实向洋人购买了许多米尼枪,还因为米尼枪相对击针枪比较容易获得的缘故,装备的米尼枪数量还相当不少。在这样的情况下,让许乃钊这么一个巡抚出面诱敌,确实十分危险。

这时,之前提醒吴越想出冷枪斩战术的秦如虎又开口了,小心翼翼的说道:“抚台大人,如果你不愿亲自冒险的话,那末将倒是有个主意,反正长毛那边也没什么人见过你,找个不怕死的穿上你的官服戴着珊瑚顶子出面,不就行了?”

“好主意。”虎嵩林又嚷嚷起来,说道:“这么一来,就算长毛也打放冷枪的主意,也威胁不了抚台大人你的安全。”

“抚台大人,如果你不喜欢别人穿你的官服,那下官送你十套新官服,二十套也行!”吴越赶紧也说道。

碰上这么一群无良部下,许乃钊也算是彻底无语了,很是无奈的说道:“好,本官可以让人冒充我,但是你们打算用什么借口把长毛伪丞相骗出来?没有合情合理的充分理由,长毛伪丞相能不怀疑这是我们的诱敌之计?”

许乃钊这个问题终于问住了吴越等人,吴越就是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合情合理的借口理由诱骗陈仕保现身总不能象6建瀛那次一样,让许乃钊也出面向太平军诈降吧?

还好,人多就是力量大,一起开动脑筋之下,虽说清军众将想出来的都是一些异想天开荒谬荒唐的借口理由,但一向比较蠢笨的虎嵩林却突然水平挥,说道:“这样行不行?我们这些天来多少抓了一些出城哨探的长毛,长毛那边也抓了一些我们的弟兄。”

“抚台大人你如果觉得可以的话,可以写封信射进苏州城里,就说我们听到传言,说长毛虐待乱杀我们的俘虏,我们这些做将领的气不过,也要把抓到的长毛兵全部活生生烧死。你抚台大人是读书人,不忍心这么做,也不相信长毛这么做,想约个时间和长毛伪丞相谈一谈,让长毛伪丞相证明他没有虐杀我们的弟兄,也顺便商量一下如何交换俘虏。”

“好主意!”吴越一听大喜,忙对许乃钊说道:“抚台大人,这个办法应该可行。抚台大人你在河南当学政的时候,黄河决口连河道总督都跑了,惟有你冒着生命危险组织百姓抢修河堤,保住了万家生灵;在江苏你又起以捐代赋,减轻穷苦百姓的负担,在民间是出了名的好官,长毛那边肯定听说过你的名字。你用这样的借口邀请长毛伪丞相见面谈话,陈仕保那个长毛很可能会中计!他只要一中计,我们就有希望了!”

琢磨了半晌,觉得这个计划不用冒生命危险,成了可以拿回本应该由自己称王称霸的苏州城,不成也可以让自己本来就不错的好名声更好,许乃钊这才勉强点了点头,说道:“信我可以写,但本官还得提醒你们一点,如果长毛那边也派一个假陈仕保出面怎么办?吴臬台麾下的神枪手不可能见过他,怎么用冷枪干掉他?”

吴越一听又皱眉头,知道这个可能性虽然很小很小,但也绝对不能排除这个万一。然而让吴越喜笑颜开的是,虎嵩林和秦如虎竟然异口同声的说道:“抚台大人放心,没事,我们麾下有见过长毛伪丞相陈仕保的人,叫他们带上千里镜给吴臬台的神枪手帮忙,绝对不会认错!”

“你们麾下有见过长毛伪丞相的人?”许乃钊惊讶问道。

“抚台大人有所不知,陈仕保那个匪甚是勤于军务,每天都要登上蛇门和葑门巡视防务,还穿着他的伪官袍,所以我们的弟兄有不少人见过他。”虎嵩林和秦如虎都是这么解释道。

再也找不到任何的借口推辞拒绝,无可奈何之下,老奸巨滑的伪君子许乃钊也只好提起毛笔,亲自做书以互相善待俘虏和交换俘虏的借口,约陈仕保第二天清晨辰时二刻在葑门见面,当面商谈关于俘虏的事。

末了,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后,许乃钊颇有气愤的把书信扔给虎嵩林,又更加气愤的说道:“拿去!碰上你们这些部下,本官还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这一次,说不定本官的一世清名,就得毁在你们的手上!”(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六章 打中了没有?

清军的动作很快,议定计策后还不到一个时辰,许乃钊亲笔的书信就已经被弓箭射进了城,也很快就被送到了苏州太平军目前的统帅陈仕保面前。

看完了许乃钊文绉绉的书信,陈仕保当然是感觉莫名其妙,太平军为了掌握清军的情况和动向,这段时间是抓了几个清军士兵,数量很少,同时因为清军士兵的贪生怕死,那些俘虏也是问什么回答什么,为了活命自愿剪去辫子加入太平军,杀都没有杀一个,就更别说是毒打虐待了。现在许乃钊却寄书谴责太平军虐杀俘虏的不人道行为,根本没做过这些事的陈仕保自然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自军虐待俘虏的谣言是从那里冒出来的了?

本来陈仕保完全可以把许乃钊的书信置之不理,然而考虑到清军方面如果真的用什么残忍手段报复自军俘虏,未免有些太对不起那些冒着风险出城哨探的忠勇将士,所以陈仕保还是把许乃钊的书信内容告诉给了部下,向两个得力副手周海坤和杨万勇咨询意见。

“陈丞相,用不着理那个清妖,清妖真敢对我们被俘的弟兄下毒手,我们也照样奉还就是了。”杨万勇大咧咧的回答道。

“丞相,末将认为不妨给清妖一个答复。”读过几天私塾的周海坤意见相反,说道:“让清妖那边知道我们如何善待抓到的普通妖兵,既可以让我们不幸被俘的将士少受些罪,又可以打击清妖的军心士气,让清妖士兵知道只要向我们投降就可以活命,这样和我们作战时就不会拼死抵抗到底,对我们将来的战事会大有好处。”

颇为爱护士卒的陈仕保也是这么考虑,便点了点头有些动心,那边的杨万勇却还是反对,说道:“丞相,最好还是别理的好,清妖那边的狗官都是些什么人难道你不知道?怎么可能会这么好心,主动提出什么善待俘虏,交换俘虏?”

“杨兄弟,这点你就错了。”周海坤摇头,说道:“许乃钊这个狗官虽然数典忘宗,给满清蛮夷充当走狗,但他的官声还是相当不错的,当上江苏巡抚后第一件事就是搞以捐代赋,主张向穷苦百姓少收赋税,逼着那些地主老财多捐银子钱粮,因此救了不少的穷苦百姓,算是个难得有点良心的狗官。他向我们提出这样的要求,不算奇怪。”

听了周海坤的解释,同是穷苦百姓出生的陈仕保也没再犹豫,马上就点头说道:“周总制说得有道理,就这么办了,既然许狗官难得良心现要交换俘虏,咱们和他换就是了,把被俘的弟兄救回来,也是好事一件。”

见陈仕保已经决定,杨万勇也这才闭上嘴巴,但转念一想后,杨万勇却又灵机一动,忙向陈仕保说道:“陈丞相,末将突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既然那个许狗官要和你见面谈判,你也答应了,那明天见面谈判的时候,我们先埋伏好一些枪法好的弟兄,拿着曾丞相从上海带来的长射洋枪埋伏,然后你故意要求和许狗官直接谈判,让许狗官走到城下近处,我们的弟兄就突然站出来一起开枪,说不定一下子就能把清妖的巡抚直接干掉啊?”

陈仕保一听大为动心,但还是有些犹豫,说道:“这么做,不太好吧?且不说那个许狗官的官声不错,谈判的时候突然偷袭,是不是太卑鄙了?”

“管他什么卑鄙不卑鄙!”杨万勇一挥手,轻蔑的说道:“我们对清妖讲仁义道德,清妖就会主动退兵不再打苏州了?如果能把那个许狗官直接干掉,至少南边的清妖就会马上一片大乱,等曾丞相打完了常州撤回来,我们里应外合,大破城外的清妖易如反掌!”

陈仕保更是动心了,稍一盘算后,陈仕保说道:“好吧,就先把埋伏准备好,至于是否动埋伏偷袭许狗官,到时候我再决定!”

就这样,暗怀鬼胎之下,太平军这边也悄悄的做好了狙杀许乃钊的准备,再等到了第二天的清晨时,陈仕保这边还真收到报告,说是有一个营的清军保护着一个清军高官来到了苏州城下,要求与陈仕保当面商谈。

领着一队亲兵匆匆上到位于苏州城东南角的葑门,陈仕保第一眼就看到杨万勇已经把埋伏布置到位,二十来个枪法好的太平军士兵个个手拿已经装好弹药的米尼枪,藏身在箭垛女墙之后,还每个人身边都放有一支同样装好的弹药米尼枪。陈仕保先是一笑,然后低声了杨万勇没有命令不许开枪,然后才走到箭垛旁边向外张望,也一眼就看到了城外里许出的清军队伍。

许乃钊还真在这支清军队伍里,只不过穿上了军衣化装成了亲兵模样,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假许乃钊则是由一个不怕死的师爷改扮而成,如果这个假许乃钊能够活着回来,马上就能领到整整三年的俸禄钱粮,如果不幸代替许乃钊而死,那他的家眷则可以收到他十年的俸禄钱粮,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可以捞到点满清朝廷的封赏。所以那穿着巡抚官服的师爷虽然都已经紧张得连腿都在抖,却也还能咬牙挺住。

举起单筒望远镜仔细看了城外情况,见被太平军夷为平地的城下旷野上空空荡荡,连半个人影都没有,许乃钊难免是万分奇怪,忙向同样化装成亲兵的吴越问道:“吴臬台,你不是说已经埋伏了六个神枪手了吗?怎么一个都看不到?”

“抚台大人,既然是埋伏,那当然是绝对不能让长毛看到。”吴越笑笑,说道:“放心吧,下官的狙击手早就已经埋伏到位了,接下来只要你的师爷把陈仕保引出来,你就可以看好戏了。”

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许乃钊这才派人上前,要求陈仕保出城和假许乃钊对面谈话,可惜陈仕保这点警惕心还是有的,不但没有立即露面,还要求许乃钊亲到城下商谈。

再接下来自然就该假许乃钊出风头了,众目睽睽中,假许乃钊在一队亲兵的保护下先是骑马走到距离城墙半里处下马,然后靠着亲兵的盾牌保护步行走向过河石桥,结果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假许乃钊和那些亲兵才惊讶的现,路旁那些又低又矮的房屋废墟后,还真爬着手拿米尼枪的吴军狙击手,个个披着与土地颜色相近的布毡,还连米尼枪都用伪装布给包了起来,不是走到近处根本就无法现。

暗暗钦佩了吴军狙击手的善于伪装,假许乃钊等人战战兢兢的走到了护城河旁边,在石桥前大声呼喊,要求陈仕保出来答话,期间清军士兵还用藤盾严密保护假许乃钊,忠心护主的演技也同样十分出色。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心跳加快的陈仕保才真正下定了决心,低声向杨万勇吩咐道:“我出去引许狗官现身,一有机会,马上给我开枪!”

杨万勇欢天喜地的答应,陈仕保也这才走到了城墙旁边,在箭垛后露出小半个胸膛和脑袋,大声说道:“许抚台,请出来答话吧,放心,谈判期间,本丞相不会对你开枪!”

说罢,陈仕保还又在心里补充了一句,暗道:“对,本丞相不会对你开枪,但是本丞相可没说,我的手下不会对你开……。”

“砰!砰!砰!砰!砰!砰!”

陈仕保的得意嘀咕还没说完,城下的旷野中已然先后响起了六声枪响,然后不等众人做出反应,身边的箭垛石屑横飞间,陈仕保就已经觉得自己的脸上胸上象是被重锤连敲了好几下,整个人直接后仰躺倒,然后…………

“狗清妖!无耻!”

愤怒的吼叫声中,城上的太平军将士同样是纷纷扣动扳机,把一颗颗愤怒的子弹打向城下的假许乃钊等人,假许乃钊等人则是撒腿就往后跑,期间也有好几人接连中弹死伤,包括假许乃钊的屁股和后背都各中了一枪,好在真许乃钊的那些亲兵还算讲义气,硬是架着他逃向了远处,总算是没让他把小命送在苏州城下也替吴越和真许乃钊省了不少钱粮俸禄。

假许乃钊等人撒腿逃命的时候,六名吴军狙击手和六个见过陈仕保的清军助手同样是扔掉伪装撒腿后逃,结果带队的吴大赛连滚带爬的冲到吴越的面前时,吴越却不但没有赞扬吴大赛等走狗的枪法出色,还劈头盖脸的问道:“看清楚了没有?打中了没有?”

“小的没拿望远镜,只是尽量瞄准了开枪,有没有打中根本看不清楚。”吴大赛如实回答,又疑惑的向吴越反问道:“孙少爷,你拿着望远镜,有没有打中难道你没有看到?”

“隔得太远,看不清楚啊。”吴越苦恼的回答距离五百米以上,这个时代的单筒望远镜精度也不是很高,所以刚才吴军狙击手开枪偷袭时,吴越仅仅只是看到陈仕保立即从箭垛后消失,却根本无法看清陈仕保是否中弹。

另一边,真许乃钊和秦如虎也已经迫不及待的向那六个清军助手问起是否看清陈仕保中弹,结果那六个狙击手却回答不一,有的说好象看到陈仕保中弹,也有的说看到子弹打在了陈仕保旁边的箭垛上,也有的说看到陈仕保好象是仰面摔倒,应该是已经中弹的模样,但谁也不敢保证清楚看到陈仕保被子弹打中。结果这也把许乃钊气得直跺脚,破口大骂,“废物!都是一群废物!那么近的距离,还都拿着千里镜,居然就没有一个看清楚有没有打中!”

“抚台大人,先回营再说吧。”贪生怕死的吴越提议道:“长毛如果疯出城,咱们这点人可扛不住。”

得吴越提醒,真许乃钊这才赶紧下令退兵回营,结果看到假许乃钊呻吟着必须要靠亲兵抬着才能行动时,吴越又是灵机一动,忙大喝道:“快,哭!都给我大声的哭!装成许抚台已经被长毛打死的模样!”

“吴臬台,你少咒本官几句行不行?”许乃钊不满的说道。

“抚台大人,下官这是为了帮你尽快光复苏州城啊。”吴越嬉皮笑脸的解释道:“如果长毛以为你老人家不幸殉国了,那不管我们有没有打中陈仕保,长毛都肯定会有些动作,长毛动起来,我们不但有机会抓俘虏问口供,还有机会在野战里干翻长毛啊?”

觉得吴越的话有点道理,虽然觉得有些不吉利,不幸摊上了吴越这么一个恶毒部下的许乃钊还是一咬牙,同意让随行士兵放声大哭,制造自己已经中弹殉国的假象。

被吴越料中,愤怒的太平军果然派出了一支军队出城追杀,好在清军这边提前撤退,又在这几年练出了一身逃命好本领,个个脚步飞快,屁股后面都能带起滚滚黄砂,顺利抢在被太平军追上前逃回了南面的自军营地,留守营地虎嵩林也早早在栅栏旁边布置好了清军士兵开枪开炮,乒乒乓乓打得太平军不敢靠近,成功接应吴越和许乃钊进营。那边太平军也不敢强攻工事坚固的清军营地,远远的大骂了一通就赶紧收兵回营,同时还带走了不幸中弹受伤的同伴,没给清军抓俘虏问口供的机会。

再接下来,吴越第一件事除了命令驻扎白鹤港的两个吴军练勇营立即过来增援外,第二件事当然是逼着许乃钊在营门挂孝,让清军将士放声号哭,继续制造他已经殉国的假象,许乃钊郁闷万分,但思起想后为了升官财,许乃钊还是咬牙下令依计行事。结果这一手有没有让太平军中计不知道,倒是在北面立营的和春被吓了一个屁滚尿流,赶紧亲自率领一支骑兵过来了解情况。

和春也还算有些天分,看到许乃钊安然无恙的高坐帐中,又看到出了名诡计多端的吴越笑嘻嘻的上来行礼,和春顿时猜到究竟的同时,也长长的松了口气,冲吴越和许乃钊埋怨道:“许抚台,吴臬台,你们用计诈敌,先告诉我一声啊?你们知不知道,听说你们这里挂孝,我差点没被吓死。”

“怪他!”许乃钊愤怒的一指吴越,说道:“本官上辈子不知道造了什么孽,竟然碰上这么一个按察使当部下,又是逼着我出面诈敌,又是要我装死骗长毛,本官将来要是真的不得善终,那就是他害的!”

事不关己的和春没心没肺的放声大笑,又从许乃钊和吴越的口中知道了整件事的前后经过后,和春顿时也是激动万分,赶紧追问道:“打中没有?我们的神枪手,确认打中长毛伪丞相没有?”

吴越和许乃钊都是苦笑摇头,然后才向和春介绍了无法确认是否成功狙杀陈仕保的情况,和春一听大失所望,说道:“无法确认,那就算真的打中又有什么用?长毛只要密不丧,封锁消息,我们还不是拿苏州城毫无办法?”

“所以下官才坚持恳请抚台大人诈死诱敌,让长毛也摸不透我们的虚实。”吴越答道:“假冒许抚台那位李师爷在城下中枪,长毛居高临下应该看得很清楚,下官又故意制造了许抚台已经殉国的假象,那不管我们的冷枪有没有打中陈仕保,长毛或是为了报仇,或是为了抓住战机,于情于理都很有可能乘机出兵偷袭。只要长毛出了兵,我们就有希望抓到俘虏,抓到俘虏一问口供,我们到底有没有打中陈仕保就可以知道了。”

和春点点头,盘算着说道:“如果长毛要起偷袭的话,最好的时机莫过于今天晚上。这样吧,你们今天晚上准备好埋伏,我也安排好一支军队随时准备出动,收到长毛偷袭你们的消息,我马上出兵攻打长毛的背后,帮你们破敌。”

吴越一听大喜,赶紧谢了和春的主动施援,也反过来提醒和春在出兵的同时要做好营地防御工作,别给太平军声南击北的机会,和春也点头谢了吴越的好意。而已经在给自己准备丧礼的许乃钊却是继续窝火,抱怨道:“别是白白辛苦吧,长毛如果识破了你们的用意,今天晚上故意不出兵,那本官可就是白装死了!”

被许乃钊的乌鸦嘴言中,当天晚上,尽管清军方面早早就做好了迎战准备,和春那边也安排好了一支精兵,随时准备出动增援许乃钊,可是整整一个晚上过去,太平军却是没有那怕半个人出城,同时城上的太平军也没有半点军心动摇或者举丧的迹象。喂了一个晚上蚊子的清军士卒怨声载道,许乃钊也更是大为埋怨吴越乱出馊主意,然后也不理吴越的阻拦,马上就让人扯下了营门上那些不吉利的白布不再装死。

第二天中午,驻扎在白鹤港的两个营吴军练勇在黄大傻的率领下,顺利赶到苏州城下,先行与许乃钊军会师一处。然而平安度过了没有可靠精锐的危险时刻后,吴越却不但没有半点的轻松,相反还把眉头皱得更紧,“到底打中了没有?陈仕保那个长毛,到底被打死了没有?”(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七章 没干过好事

尽管先期抵达的吴军练勇只有两个营兵力,但吴越还是毫不犹豫的率军驻扎到了苏州西北角八里外,侧倚运河当道下寨,以两营之力同时面对苏州太平军与无锡太平军的威胁。

驻扎在浒墅关的苏州太平军偏师闻报,立即加强战备并马上向无锡太平军求援,无锡太平军也火出兵增援浒墅关,与苏州太平军联手南北包夹吴越。但吴越却丝毫不惧,立营刚定便立即着手修筑营防工事,目的也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堵住曾立昌的回援道路,不给曾立昌返回苏州主持大局的机会!

然而也很可惜,到目前为止,吴越仍然还不知道自军狙击手究竟有没有打中陈仕保,更不知道陈仕保现在是死是活,自军冒险驻扎在苏州西北角到底是一剑封喉,还是空自冒险白入险地。

但吴越更知道,如果自己切断了曾立昌的回城道路,那么自己也许还有按期拿下苏州城的希望;如果自己不切断曾立昌的回城道路,那自己就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最后期限九月初十前拿下苏州城,保住自己比真正亲人还亲的买办爷爷了。

太平军的反应沉稳得让吴越都有些心虚,吴军立营期间,苏州城里的太平军别说出兵阻挠了,连相应的城防兵力部署都没有做出调整,仅仅只是派出了少量斥候远远观察吴军练勇的动向,从容不迫得怎么看怎么象是胸有成竹,怎么看怎么象根本不把吴军练勇的威胁放在眼里。

一天后,赵烈文和邓嗣源率领着后续援军赶到苏州战场,不但给吴越带来了包括炮营在内的五个营援军,还带来了吴老买办臭骂宝贝孙子不孝的书信,一同随军赶来的聂士成还十分尴尬的告诉吴越,说道:“兄长,爷爷叫我告诉你,你可以不去迎接你的奶奶和父母,但你如果敢误了和玉茹的婚期,爷爷他就不认你这个孙子了。”

心烦的挥挥手,对买办爷爷的威胁不做任何答复,吴越只是赶紧把之前的情况告诉给赵烈文,让天性不良的赵烈文帮自己琢磨和分析敌情。结果赵烈文也是大为皱眉,说道:“慰亭,你这叫我怎么猜啊?既没有情报支持,长毛的反应又丝毫不露破绽,不出兵不出城不交战,我怎么能猜得到陈仕保死没死?如果我要是猜错了,那后果谁敢承担?”

吴越不吭声,也知道这事很难揣测,一旦猜错必然要付出惨重代价。不过也还好,赵烈文又说道:“不过慰亭也用不着急,还好我们还有点时间,我们无法掌握苏州城里的具体情况,但可以观察长毛主力曾立昌的动向,看他的反应是什么。他如果立即放弃攻打常州回师苏州,那不用说,陈仕保肯定出了事,就算不死也至少受了重伤。他如果还是坚持攻打常州,那……。”

“那还有两个可能。”吴越接过话头,眉头也皱得更紧,“第一是陈仕保没事,第二是曾立昌故意虚张声势,迷惑我们的同时继续争取拿下常州城。”

“第二个可能很小。”赵烈文也打断吴越的话,说道:“除非曾立昌能够立即拿下常州城,否则曾立昌没有长时间虚张声势的本钱,无锡是被怡制台和谢长沙联手打烂的,就算谢长沙倾其所有为曾立昌提供后勤补给,无锡现在的钱粮物资也绝对不足以支持曾立昌长期孤立在外。”

觉得赵烈文的分析有道理,吴越这才点了点头,说道:“好吧,那就耐心多等几天,等曾立昌那边有了反应,咱们再决定如何行事。”

“在这之前,我们不妨出兵浒墅关,先拿下浒墅关这个关口再说。”赵烈文又建议道:“拿下了浒墅关,我们用一个营的兵力就可以确保守住关口,为我们的主力应变争取时间,这么一来,就算曾立昌和谢长沙联手倾巢来攻,我们也可以从容应对。”

吴越有些动心,但稍一盘算后,却又摇了摇头,说道:“不用急着打浒墅关,现在去打浒墅关,曾立昌为了确保与苏州城的交通联系,很可能会立即退兵,到时候他退兵的理由合情合理,我们也更难判断苏州城里的具体情况,先让长毛暂时控制住浒墅关,对我们来说才更有利。”

虽然觉得吴越的决定有些冒险,但是考虑到如果判断错了敌情,吴军强行攻打苏州城时只会更危险,赵烈文还是没有坚持自己的意见,只是建议吴越加强对大小道路的监视封锁,尽可能拦截太平军之间互相联系的信使,同时又建议吴越尽快选择好攻城突破口,先以优势火炮尽可能摧毁太平军的城防工事,减轻正面攻坚时的压力。结果吴越一并采纳,也破天荒的下了一道扰民命令,让吴军练勇全面封锁无锡与苏州之间的水6道路,不许包括妇孺老弱在内的任何人通行。

后续援军立营的同时,吴越和赵烈文也很快找到了相对比较理想的攻城突破口,选择以城外地势比较开阔和河流比较稀少的齐门为主攻方向,并且立即出动了炮营以火炮猛轰齐门,尽可能摧毁太平军在齐门修筑的各种城防工事。同时还大量准备浮垒飞梯等攻城武器,十分难得的准备打一场正面攻坚战。

破坏太平军城防工事的计划倒是进行得十分顺利,在吴军苦味酸炮弹的轰击下,护城河旁边的拒马鹿角防线很快就化为了一片火海,再起不到阻拦吴军练勇搭建浮桥增加过河道路的作用,可以驻兵藏兵的里外两座城楼更是被轰成了两座火楼,还有瓮城的外门也被吴军火炮直接轰开,逼得太平军只能是用土石沙包自行堵塞城门甬道,自行放弃出击主动权,又报废了太平军在城外修筑的羊马墙防线。同时吴军又组织百姓在齐门外修筑四丈高的炮台,准备居高临下直接轰击苏州城内。

靠着武器装备方面的优势,吴军练勇在火炮战中倒是占据了绝对上风了,然而曾立昌那边的反应却是让吴越和赵烈文伤透了脑筋狙击陈仕保一事过去了整整六天,早就应该收到消息的曾立昌居然一直都在常州城下按兵不动,没有半点回师来救苏州的迹象,吴越和赵烈文自然也就没办法通过他的反应,判断出苏州太平军目前的真正情况。

在此期间,无锡太平军也十分狡诈的全力切断了吴军与常州战场的直接联系,导致吴军与常州清军之间情报交换只能绕道钟溪太湖或者江阴常熟,既耗时漫长,又同样还有被太平军拦截的危险。

朋友们肯定要问了,既然情报不足猜不到陈仕保是否已经中枪升天,那吴越为什么不用火力直接攻城?答案很简单,吴军练勇并不擅长攻坚攻城,派少量兵力攻城难以起到侦察作用,大举进攻的话,如果陈仕保真的已经挂了还好说,群龙无的太平军没有统一指挥,倒是有可能给吴军破城机会。

但如果陈仕保没什么鸟事或者只是受了轻伤,那吴军练勇将要付出的代价可就是不止一般的大了,九月初十前拿下苏州的梦想,也将彻底的变成水中月镜中花。所以吴越即便无比怀疑太平军不过是在虚张声势,打肿脸充胖子,却也下不定这个冒险决心。

又是三天时间过去,正午时,赵烈文突然拿着一道书信急匆匆进到吴越的军帐,向正在吃午饭的吴越说道:“慰亭,我姐夫刚刚派人走常熟送来的,他那边已经扛不住了,长毛正在挖地道威胁常州城墙,又逼他的诱敌内应尽快动手开城,怡制台怕常州城有什么闪失,要立即执行诱敌攻城之计,尽快逼迫长毛放弃攻打常州。我姐夫劝不住,只能是赶紧给我们来信,让我们早点做好准备。”

吴越放下筷子,脸色阴郁的心中盘算,许久都不吭一声,赵烈文怕吴越迟疑误事,便又说道:“慰亭,你得赶紧下决心,如果曾立昌回师苏州,就算被我们拦住进不了城,只要在浒墅关一立营,我们腹背受敌,再想攻下苏州就是难上加难。”

吴越还是不吭声,还从怀里拿出了一枚银圆在手里玩弄,玩弄了片刻后,吴越突然把银圆弹得飞起,让银圆翻滚着落到桌子上,然后飞快一把按住了银圆。赵烈文见了苦笑,说道:“慰亭,想不到你也有对天买卦的时候。”

“不能不求老天指点保佑啊。”吴越苦笑说道:“猜错了的话,我们的麻烦可就大了。”

“那你赌那一面是攻城?”赵烈文看着吴越的瘦手好奇问道。

“字是攻城,花是不攻。”吴越随口回答,又抬起了头来,看着帐篷顶喃喃说道:“老天爷啊,我一辈子行善积德,扶危济困助人为乐,做了无数的善事,你就保佑我一次吧,告诉我怎么做才对。”

说罢,吴越把瘦手一抬,再飞快向银圆看去时,却又无比郁闷的看到,那枚墨西哥银圆是老鹰图案向上。赵烈文见了也是大失所望,说道:“慰亭,看来这是天注定了。”

“****!我不信什么天注定!”吴越突然破口大骂,抓起了那枚银圆往地上重重一摔,咆哮道:“老天爷这是在故意整我,知道我说的是假话,我这辈子就从没干过什么行善积德的好事!立誓时说话不要脸,所以老天爷故意告诉我错的!”

咆哮着,吴越抓起那枚银圆往地上重重一摔,咆哮道:“传令全军,立即着手备战,明天清晨辰时出兵,猛攻齐门!”

“慰亭,你下定决心了?”赵烈文沉声问道。

“下定了!”吴越咬牙切齿的说道:“无论如何得赌一把,这是我报答爷爷的唯一机会!就算是赌输了,我也心甘情愿!”

赵烈文叹了口气,说道:“也罢,既然你要赌,那我也不拦你,好在曾立昌应该把长毛精锐大部分带走了,陈仕保就算真的没死,我们也还有一定希望。不过慰亭,许抚台和和军门那里,你必须得打一个招呼,就算他们不愿意真出力,也得让他们出兵多少佯攻一下,多少给我们分担一点压力。”

吴越点点头,立即着手备战的同时,又派人与许乃钊、和春联系,要他们在第二天出兵给自己帮忙,好在许乃钊与和春还算够意思,全都一口答应并没有推辞,但也早早就一同声明,说他们只是负责佯攻,绝不会打没把握的硬仗。

确实也是最后的机会,当天半夜,吴军斥候又从太湖水路给吴越送来了一个坏消息,说是曾立昌的地道攻城战术因为不小心挖到地下水脉而失败,同时金阿狗那边又迟迟没有动静,所以曾立昌已经在今天上午解除了对常州的包围,率军向无锡撤退,度还非常之快。

太平军的行军度有多快吴越领教过可不是一次两次,算路程时间,急行军的话,太平军很可能在第二天傍晚左右就能抵达浒墅关,所以留给吴军练勇的攻城时间,实际上很可能已经只剩下一个白天。对此,吴越面沉如水,却又断然否定了放弃攻城的念头,还立即封锁消息,以免动摇军心士气,同时还把许乃钊、和春这两个滑头也给瞒了。

一夜时间在煎熬中过去,次日清晨七时,吴越按时出兵还只留下一个营守卫营地粮草和辎重,亲自率领着六个营直接推进到苏州齐门城下,然后吴越又迅的调兵遣将,安排炮营负责炮火掩护,又安排邓嗣源率领两个营担任架设浮桥和拦截太平军其他城门出兵增援齐门的任务,而负责打蚁附先锋的任务,则被吴越交给了擅长近身战的未来老丈人冯三保。

战机稍纵即逝,安排好了先锋将领,吴越又让黄大傻担任了第二波攻城任务,然后向众将说道:“今天我们就打三次蚁附进攻,冯三保先锋,大傻你第二轮进攻,第三轮进攻由我的本营担任,由我亲自率领攻城,我上了前线后,我军总指挥由赵烈文暂时担任,不管什么生情况,你们都要听从赵烈文赵师爷的指挥!”

众将哗然,纷纷惊问吴越说自己是否听错?吴越怎么也要参加死伤最惨重也最危险的蚁附战?吴越则平静说道:“你们当然没听错,前两轮打不下来,第三轮就由我上!今天这一战,关系到我爷爷的晚节和仕途,我这个当孙子不上,谁上?”

众将再度大哗,纷纷劝说吴越千万不要冒险,吴越则吼道:“住口!就这么定了!马上准备攻城,我们没时间了!记住,告诉全军将士,我攻上去以后,不管是死是伤,你们都得给我务必听从赵师爷的指挥调遣!”

装模作样的苦肉计收到了让吴越满意的效果,知道吴越将要亲自参加蚁附战,吴军将士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全都拿出了百分之百的力量攻城作战。顶着枪林弹雨,邓嗣源麾下的吴军练勇只用了半个多小时,就在齐门两旁的护城河上,搭建起了整整四道过河浮桥,极大的增强了吴军练勇向城墙战场投入兵力的度。

惊天动地的炮声和连绵不绝的枪声中,吴家军自成军以来的第一次蚁附攻城正式展开,五百吴军将士兵分五路扛着飞梯踏桥过河,将一架架飞梯搭上苏州城墙,期间不断有吴军将士中弹受伤或落水,也有一些吴军士兵因为过于胆怯而后退逃亡,但更多的吴军将士却还是毫不犹豫的踏着飞梯攀爬上城。

蚁附登城中,未来老丈人冯三保一度中弹摔下飞梯,然而满脸是血的爬起来后,冯三保却咬着砍刀重新冲上飞梯,手脚并用的飞快攀登,还一举冲上了城墙,成为第一个杀上苏州城墙的吴军勇士。吴军将士见了当然是欢声雷动,士气也为之大振,咬着牙齿冲得更快更猛,接二连三的登上苏州城墙,与玩命抵抗的太平军以命相搏。

太平军的抵抗也十分激烈,从始至终都没有停止开枪射击,也丝毫不畏惧与吴军练勇的近身白刃战,刺刀见红的与吴军练勇打得难分难解,并且靠着居高临下的优势始终占据上风,始终没给吴军练勇大量迅的上城机会,激战过了一个小时,吴军练勇也只是控制了一块不到三丈宽的城墙阵地。

冯三保的攻势所阻,吴越也没犹豫,马上命令黄大傻出击,起第二轮进攻在城墙上搭建起更多的上城飞梯,然后更加没有犹豫的率领直系营上前列队,准备起第三轮进攻。而当吴越那面张牙舞爪的吴字帅旗出现在了前线后,太平军方面当然是上下一片大哗,吴军练勇则是士气再为高涨,舍死忘生的冲锋也更加猛烈汹涌。

当黄大傻营也6续冲上了城墙阵地时,打肿脸充胖子的太平军也终于原形毕露新上城助战的太平军预备队,不但在白刃战中根本打不过吴军练勇,使用的武器也十分原始粗陋,还被吴军练勇的几个手雷弹就炸得鬼哭狼嚎,四处逃散。吴军练勇乘机高歌猛进,大量登梯上城,占据大块的城墙阵地,逐渐打成了吴军练勇最为拿手的列队作战态势。

见形势危急,值守齐门的太平军师帅几次派人赶往位于吴小城里的指挥部向陈仕保求援,说是他和领近城门的主力战兵已经快要打光,城里的预备队又太过孱弱,请求陈仕保立即派遣援军营救齐门。然而陈仕保却始终没有露面,始终都是陈仕保的副手周海坤出面敷衍,要齐门守军坚持坚持再坚持,象挤牙膏一样的一点点从其他城门抽调战兵增援齐门,说什么都不肯让齐门信使见到陈仕保。

最后,还是现实在支持不下去了,周海坤才十分勉强的带着守吴小城的中军主力出动,赶来齐门这边增援,而这时候,吴军都已经有近一个营的兵力登上了齐门城墙。

与此同时,已经现情况不对的清军和春部与许乃钊部也了力,真正向苏州城墙起猛攻,其中有太平军猛将杨万勇坐镇的篈门这边倒还点,一时半会还扛得住。然而遭到了和春猛攻的太平军娄门守军却是心惊胆战,赶紧也是向已经十天没有公开露面的陈仕保派出了求援信使。

没有周海坤的出面敷衍,娄门守将派出的求援信使直接与陈仕保的直属卫士见了面,要求与陈仕保直接见面时,陈仕保的卫士却流下了眼泪,哽咽说道:“陈丞相在休息,他谁也不见,他也谁都见不了啦。”(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八章 半路失踪

吴军设计狙击陈仕保得手的第二天晚上,曾立昌就已经知道了苏州战场上生的这件大事,但是周海坤和杨万勇联名写给曾立昌的告急书信上,却又说陈仕保只是受了重伤并没有断气,所以曾立昌才没有立即下定决心撤回苏州城,仅仅只是回信命令周海坤暂时主持大局,代替陈仕保指挥苏州太平军。

曾立昌没有选择立即撤军,原因也有两个,一是曾立昌并不知道陈仕保究竟伤得有多重,第二则是太平军当时已经看到了攻克常州重镇的希望,已经把城外的清军抽得满地找牙的滚回城里去守城,地道已经开挖,同时金阿狗也再次与曾立昌取得了联系,表示只要太平军起攻城,他就马上想办法打开城门迎接太平军进城。贪图常州重镇,又觉得凭借苏州城的坚固城防工事和有利地形,守住一段时间绝对不成问题,曾立昌就做出了错误决定,白白错过了最好的回师时机。

战场上的决策失误当然得付出惨重的代价,收到吴军练勇火增援苏州战场的消息时,曾立昌大惊失色之余,再想立即回师已经晚了,回援道路已经被吴军练勇当道切断,强行回师不但没有把握,还肯定要付出惨重代价。不得已之下,曾立昌也只好将错就错,一边拼命封锁陈仕保已经重伤的消息,一边全力挖掘地道准备攻打常州城。

碰上吴越时的太平军总是霉运不断,地道即将挖成时,全部由煤炭工人组成的太平军土营将士居然难得失手了一次,无比倒霉的挖到了地下水脉,地下水汹涌灌入地道,虽然太平军将士转移得快没出现什么伤亡,但马上就能挖到城墙下的地道却因此彻底报废。同时金阿狗那边也迟迟不见动静,太平军几次起进攻都不见他打开城门,隐约察觉不妙的曾立昌也这才下定了决心赶紧撤围退兵,但是此时此刻,太平军已经整整浪费了七天七夜的宝贵时间。

即便到了这个时候,形势还绝对不算糟糕,因为周海坤和杨万勇十分聪明的严密封锁了陈仕保的死讯,为了防止走漏消息甚至还主动放弃了与曾立昌的联系,虽然造成了曾立昌对事态的危急程度不够了解,却也暂时吓住了包括吴越在内的清军文武官员,始终没敢向苏州起那怕一次正面强攻。事后的第九天晚上,当曾立昌带着太平军急匆匆来到无锡城下与谢长沙会师时,无锡太平军提供的情报依然显示,清军方面仍然还没有向苏州城起进攻。

松了口气后,曾立昌这次再没敢掉以轻心,在无锡城下只休息了半个晚上,第二天的天还没亮,曾立昌就已经带着太平军精锐主力启程出,琢磨着那怕不能立即突破吴军封锁进驻苏州城内,只要能够赶到仍然被太平军控制的浒墅关驻扎,就可以从背后牵制住最为危险的吴军练勇,让太平军的死对头吴越不敢拿出所有力量猛攻苏州城。

比吴越预料的行军度更快,当天下午才四点左右,曾立昌军就已经赶到了浒墅关,守关的太平军大将高明辉慌忙出关迎接,结果曾立昌劈头盖脸第一句话就问道:“怎么样了?苏州城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越小妖今天早上向苏州城起了进攻。”高明辉的回答让曾立昌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说道:“斥候报告说打得很激烈,但是越小妖的妖兵封锁了水6道路,我们的细作斥候只能走太阳山这边的小路绕远路传递消息,没办法随时掌握苏州城的战事情况,只知道截止到下午未时正左右,越小妖还没打进城里,只是攻上了城墙。”

“一个半时辰了,居然还没新消息送来,你的细作斥候都是吃干饭的?”曾立昌十分不满的呵斥了一句,然后也没做多想,马上就喝道:“叫你的人马上全部出动,东进增援苏州城,不要你打什么胜仗,只要从背后牵制住越小妖就行!”

高明辉忙不迭答应,赶紧组织自己的麾下兵马准备出击,曾立昌则指挥自军立即接管浒墅关,同时也匆忙安排第二支援军准备出击。然而就在高明辉的兵马全部出关的时候,太阳山那边的小路上却突然冲来了一个穿着百姓衣服的男子,高举着太平军的身份令牌跌跌撞撞的直接冲进了浒墅关中,曾立昌见了大急,慌忙迎上去向他问道:“怎么样了?苏州城怎么样了?”

好不容易赶回来报信的细作气喘吁吁,嘴巴还没张开,眼中就已经涌出了两行泪水,哭泣着说道:“苏州城,破了,越小妖亲自率军杀进了城里,城里的弟兄抵挡不住,只能是从胥门弃城突围……。”

眼前一黑,曾立昌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左右亲兵赶紧把他搀住时,曾立昌却一把推开这些亲兵,冲那细作大吼道:“那陈丞相呢?陈丞相他如何了?”

细作摇头表示不知道,曾立昌大怒,立即喝令高明辉继续进兵去增援弃城突围的苏州太平军,命令苏州太平军停止突围重新回城作战,而后又匆匆安排了黄生才率领一军驻守浒墅关,自领主力匆匆去救苏州城。但是……

但是一切都已经晚了,当高明辉带着只有区区千余人的太平军赶到苏州城郊外时,除了遭到留守营地的吴军练勇迎头痛击外,弃城突围的苏州太平军也已经逃得漫山遍野都是,高明辉不要说是让苏州太平军重新集结起来起反攻了,就是想找到周海坤和杨万勇等高级将领传达曾立昌的命令都是难如登天。而再当曾立昌带着主力来到现场时,胥门城头早已插上了吴军大旗,曾立昌怒不可遏,强行催动军队向苏州城起反攻,然而吴军那边却动作更快,早已登上了城墙开枪射击,连飞梯都没有一架的太平军又如何能重新杀入苏州城内?

最后,还是从嚎啕大哭的周海坤口中得知陈仕保已经在中枪当夜伤重而亡,还有自己让周海坤暂时主持苏州城防的书信命令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没能送到苏州城中,曾立昌才明白了苏州城沦陷的真正原因没有统一指挥,精锐战兵数量的又太少。后悔得捶胸顿足之余,曾立昌也只能是乖乖下令撤退,不敢让连续急行军的太平军将士连夜作战下去,吴军和清军也乘机彻底肃清了城内残敌,胜利光复苏州城还夺得大量的粮草辎重。

吴越也在这次攻城战中受了点伤被流弹擦破了胳膊,仅仅是出了点血上了点药就已经止住。不过当兴高采烈的许乃钊与和春等人见到吴越时,却大吃一惊的看到,吴越的半个身体已经被鲜血染红,胳膊上包着厚厚纱布还躺在担架上奄奄一息,许乃钊与和春等人大惊,赶紧询问吴越的伤势情况如何。吴越则有气无力的回答道:“没事,一点小伤,将养几天就没事了。”

见吴越的神智清醒不象是随时可能断气,许乃钊和和春暗骂苍天无眼的同时,又赶紧称赞吴越的身先士卒和勇冠三军,居然敢亲自参加蚁附战这在清军高官中可是十分罕见的行为。吴越则有气无力的谦虚道谢,又恹恹的说道:“许抚台,和军门,苏州城虽然勉强拿下来了,但长毛主力也已经回师到浒墅关,这仗十天半个月内怕是还打不完,我们得赶紧派出一支军队去浒墅关外驻扎才是。就算一时半会拿不回浒墅关,也可以牵制住长毛主力,不给长毛又来反攻苏州的机会。”

“吴臬台所言有理。”许乃钊立即点头,又马上对和春说道:“和军门,吴臬台受了重伤,本官要重建巡抚衙门和主持苏州城里的善后事宜,现在唯一能抽出身来的就是你了,继续辛苦你一下如何?”

和春的脸拉得比驴还长好不容易打下苏州城,正是和春军奸淫掳掠的大好机会,和春当然不想马上又去和太平军主力正面对峙。但是没办法,吴军练勇是第一支打进苏州城的军队,吴越还在攻城战里受了不轻的伤,苏州城又是许乃钊这个江苏巡抚的驻治地,全都有名正言顺的充足理由留守苏州城,所以和春心里即便有一万个不乐意,也只能是无可奈何的挑起这个重担。

不过也还好,许乃钊和吴越还算要点脸,一致同意把缴获的战利品分给和春军三成,许乃钊军拿三成,血战入城打开局面的吴军练勇拿四成,用相对比较公平的战利品分配堵住了和春的嘴,也让和春对部下有了一个交代。吴越乘机脱身躲过与太平军主力继续正面抗衡,许乃钊则让他的驻治躲过一场浩劫,对苏州城里的老百姓也有一个交代有利于重建江苏巡抚官署,一起皆大欢喜。

和春军也绝对不算吃亏,移驻到了浒墅关外驻扎后,尽管太平军那边也是一万个不甘心,但整体实力不如有吴军练勇助战的清军,背后还有常州清军牵制又没有援军可以依靠,所以曾立昌也没再敢随意起战事,只是想方设法与南京城里的杨秀清取得联系,请示下一步的行动计划。然而曾立昌大概是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现在的杨秀清,已经对吴越的态度生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

导致杨秀清改变对吴越态度的原因来自洪仁玕,随着小包令的使节团抵达南京后,洪仁玕当然第一时间就向接待英国使节团的太平军官员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太平军官员大惊之余也没敢怠慢,赶紧把洪仁玕请进城里,领到美女如云的天王府中让洪秀全辨认。

真相很快大白,由洪秀全亲自证明了洪仁玕的身份不假后,洪仁玕当然在南京城里受到了最为热烈的欢迎和款待,就连眼高于顶的杨秀清也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参加了为洪仁玕接风洗尘的宴会。结果洪仁玕也还算冷静,当着太多的外人没有声张,直到宴会结束后,洪仁玕才主动开口请求获得了与洪秀全、杨秀清单独交谈的机会,也这才把他在上海与吴越打交道的前后经过报告给了洪秀全和杨秀清,也复述了吴越要他转达的话和平相处,对大家都好。

“越小妖这话是什么意思?他这是对谁说?想和谁和平相处?”

除了装神弄鬼外一无所长的洪秀全满头雾水,半点都不明白吴越这话的意思更不知道抓住重点。天赋很高的杨秀清却是眼珠子乱转,只稍一盘算就立即问道:“仁玕兄弟,越小妖认出了你的身份没有?”

“不知道。”洪仁玕如实回答,说道:“不过我认为,他很可能已经认出我了,只是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故意没有戳穿我的真正身份。”

“详细说说,越细致越好。”杨秀清赶紧吩咐道。

洪仁玕答应,这才把吴越对他的几次试探对杨秀清仔细说了,也坦然承认他当时都已经做好了被现真正身份的心里准备,无法控制的神情反应基本上都已经出卖了他,但是吴越就是不肯戳破最后一层窗户纸,没有把他绳之以法。最后,洪仁玕还又说道:“我后来左思右想,总觉得越小妖说的我的亲戚三哥和拜把兄弟,就是天王和东王你们。越小妖故意把我放走,真正目的就是想让我把话带给你们,替他和你们暗中联络。”

“装神弄鬼!”洪秀全哼了一句他最没资格说的话,说道:“越小妖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好心,明明已经猜到了你的身份还故意不揭穿?仁玕,你想多了。”

正贪图洪秀全即将赏赐的荣华富贵,洪仁玕当然是只敢附和不敢反驳,然而太平天国真正的掌权者杨秀清却是始终不吭声,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件陈年往事当初江宁大战时,太平军佯兵布置疏忽险些暴露真正的主攻目标,坑蒙拐骗时一出手就是无解死间的吴越却突然犯下低级错误,派了一个废物点心江宁练勇出城侦察,还当做那个废物练勇主动说出了清军的真正打算,帮太平军弥补漏洞,也掩护了太平军的总攻得手。

那件往事毕竟与洪仁玕转达的吴越善意毫无牵涉,杨秀清虽然生疑,却也没有和不敢断定吴越其实根本不想和太平军血拼到底,再加上神经兮兮的洪秀全因为韦昌辉的事痛恨吴越入骨,杨秀清便也没有动心想和吴越取得联系,化干戈为玉帛再不无谓死拼白白便宜满清朝廷,事情就此作罢。但是这件事却也在杨秀清的心里钉下了一个楔子,让杨秀清开始怀疑吴越对太平军的真正态度。

真正让杨秀清大概明白吴越用心的时间还是在曾立昌书信送到南京城的那一天,在书信上得知苏州城已经被吴越攻占,陈仕保遇害,曾立昌军失去可靠立足地还孤立无援。杨秀清在大怒之余,一度还动心想给曾立昌派去援军,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水西门的守军却把一个少女送到了杨秀清的东王府门前,说是那少女有机密大事要向杨秀清禀报。

很有些奇怪的下令召见时,被领到杨秀清面前的是一个容貌清秀的妙龄少女,那做百姓打扮的少女得知了杨秀清的身份后,也马上向杨秀清双膝跪下,恭敬行礼说道:“天国无锡女营周秀英周卒长帐下亲兵叶荷花,见过东王九千岁。”

“周秀英的亲兵?”杨秀清先有些糊涂,然后猛然想起在千里之外向自己揭张继庚的周秀英,顿时吃了一惊,忙问道:“你是周秀英的亲兵?那她呢?她人呢?本王要她来天京见我,怎么是你一个人来?”

“东王……。”叶荷花突然哭出了声,哽咽着说道:“禀东王殿下,周卒长她失踪了。”

“失踪了?”杨秀清又是一惊,忙又问道:“她是怎么失踪的?在那失踪的?”

叶荷花哭哭啼啼的如实禀报,说她和三个同伴随同周秀英化装前来南京时,在路上周秀英也不知道是生了什么病,一个劲的呕吐不止,全身无力行路困难,不得不在茅山的小山村里休息了几天,然后周秀英就突然失踪,没有留下任何消息只带了一点随身行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叶荷花和其她亲兵找了许久都找不到周秀英的下落。

不得已,叶荷花等人只能是一分为二,两个同伴继续寻找周秀英的下落,叶荷花则和另一个女亲兵继续赶来南京报信,结果在绕道方山时,叶荷花等人不幸被清军巡逻士兵现,逃亡中另一个亲兵与叶荷花走散,最后周秀英一行五人中,就只有叶荷花一人侥幸到得南京。

听完了叶荷花的介绍,杨秀清当然是大失所望,知道关于张继庚的事很可能将会成为一个不解之迷。然而叶荷花却又说道:“东王九千岁,小女还有一件大事要向你禀报。周卒长她在患病时,担心她难以到达天京,悄悄对小女交代了一件机密大事,要小女一定要当面禀报给你,还绝对不能再让其他人知道。”

“快说,是什么机密大事?”杨秀清赶紧催促道。

“周卒长要小女告诉东王九千岁,张继庚的事,是越小妖要她告诉你的。周卒长还说,越小妖想和东王殿下你做朋友。”叶荷花回答道。

“什么?”杨秀清这一惊非同小可,猛的跳起来问道:“张继庚的事,是越小妖要她告诉本王的?”

叶荷花点头,说这是周秀英对她的单独交代,杨秀清更是震惊,赶紧又问道:“周卒长和越小妖,是什么关系?”

“这……。”叶荷花有些为难,说道:“小女不知道,周卒长当时也拒绝回答小女这个问题。但小女一直都怀疑,时常与周卒长在租界单独密会那个男子,很可能就是越小妖。”

杨秀清赶紧又追问详细,叶荷花则老实交代了她随周秀英在租界采购武器时与一个神秘男子的两次交集,还说了周秀英和那男子两次在租界的饭店里长时间秘密相处。杨秀清听了更是惊疑不定,赶紧又问道:“那个男子长什么模样?”

叶荷花如实回答了那个男子长得又干又瘦象根芦柴棍,杨秀清听了也没迟疑,马上叫人取来了太平军收集情报绘制的吴越画像。结果只看得一眼,叶荷花就说道:“象他,很象他,又瘦又干,很好认。”

真相大白,确认了周秀英在租界秘密相会的人就是吴越后,杨秀清虽然还不敢完全确定,却也大概猜到了吴越一再通过周秀英和洪仁玕向自己带话的目的希望太平军别再接连不断的主动去找吴越的麻烦了。而明白了这一点后,杨秀清也突然现,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出兵去和吴越这个强敌正面硬拼,实在是太过不智,既没有多少胜算,还注定要白白牺牲众多的忠勇将士,白白便宜太平军最大的敌人满清朝廷。

想通了这一点,当天晚上,杨秀清也终于下定了决心,去信命令曾立昌和谢长沙主动放弃已经被彻底打烂的无锡地区,向清军薄弱处流窜突围,有机会就攻占新的城池立足,建立新的根据地,没机会就返回南京,补强因为分兵过多而有些空虚的南京太平军兵力。

放下了笔后,杨秀清又在心里说道:“得想办法尽快和越小妖取得直接联系,看看他心里到底是什么想法,能不能象捻军一样,成为我们天国的战友。”(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九章 又回上海

诈伤让吴越躲过了继续与太平军正面对峙消耗,也给了吴越理直气壮不去攻打浒墅关的借口,同时还算有点自知之明的曾立昌也没敢出兵来找吴越的麻烦,消极对峙间,一转眼,吴越的婚期就已经快要到了。

婚姻大事当然不能儿戏,尽管很是犹豫是否真的推倒杨玉茹,但吴越还是跑到许乃钊的面前告了假,决定留下四个营由赵烈文和邓嗣源等亲信统率,帮助和春、许乃钊防范太平军反攻苏州,率领三个营护送部分伤员返回上海完婚和就粮,减轻苏州这边的钱粮负担。许乃钊一口答应,还和和春都给吴越送了一份价值不菲的贺礼,让吴越白拣了一个小便宜。

顺便说一句,聂士成和冯三保都谢绝了吴越要把他们带回上海休整的好意,都表示要抓紧时间熟悉军旅,以便将来更好更得力的给吴越做帮凶。吴越虽然没有勉强,却也担心这两个直肠子被和春、许乃钊忽悠了去猛攻浒墅关,便又在私下里一再叮嘱得力副手赵烈文,叫他千万别犯傻又跑去和太平军打硬仗。赵烈文则笑着说道:“慰亭放心,愚兄我别的不行,只占便宜不吃亏还有点把握。”

知道赵烈文有多精明,吴越这才放心带着三个营的练勇在九月初一这天启程出,走吴凇江水路返回上海,并在三天后顺利抵达吴凇江码头。结果让吴越颇为愧疚的是,他的便宜奶奶和吴晓屏夫妇竟然反过来到了码头上迎接自己,吴越也没敢怠慢,刚下船就向便宜奶奶和父母双膝跪倒,磕头说道:“奶奶,孙儿不孝,爹,娘,孩儿不孝,你们来上海的时候,我没去迎接你们,还反过来要你们……。”

话还没有说完,吴越就已经被便宜奶奶给搂进怀里,老太太一边放声大哭,一边把一个食盒硬塞给吴越,哭泣着说道:“越,你想死奶奶了。快,这是你最喜欢吃的杏仁饼,奶奶在香山亲手给你做的,你快六年没吃到奶奶亲手给你做的杏仁饼了吧?都怪那个老不死,一定要把你带到上海来亲自管教,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

听到便宜奶奶这番话,即便明知道她不是自己的亲奶奶,但吴越还是感动得泪满盈眶,与便宜奶奶抱头痛哭。吴母也在旁边抹眼泪,吴晓屏却在旁边大摆父亲架子,呵斥道:“越,你都是朝廷的三品命官了,还当众这么失态?快起来,有什么话,回家了再说……。”

还是没有把话说完,便宜老爸吴晓屏就已经挨了便宜奶奶的巴掌,一边打一边骂,“闭嘴!当娘的和孙子说话,你这个当儿子有什么资格插口?滚一边去,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别打扰你娘!”

骂完了儿子,便宜奶奶又把宝贝孙子搂在怀里继续痛哭,吴晓屏满脸尴尬的乖乖退下,吴越则是悄悄翻白眼,总算是明白真正的吴越为什么会被惯得那么不成器,也总算是明白买办爷爷为什么坚决不肯把结妻带来上海了。

最后,还是一帮洋人朋友把吴越从老太太的怀里给拯救了出来,一起向吴越道喜之后,英国传教士麦都思还对吴越说道:“吴,今天晚上,请你务必来一下租界的英国领事馆,有几位很尊贵的客人要见你。”

“尊贵客人?谁?”吴越疑惑问道。

“我们英国的新任驻华公使,包令爵士。”麦都思如实回答,“他的儿子小包令先生,你的老朋友法国公使布尔布隆先生,还有美国驻华公使,麦莲先生。”

“他们都在上海?”吴越小小吃了一惊。麦都思点头,又说他是受包令父子之托来邀请吴越,吴越见麦都思的神情严肃,又知道这几个洋鬼子的身份都非同寻常,便也一口答应了晚上去和这些洋鬼子见面。

让黄大傻带着军队去了营地驻扎后,吴越这才随着吴晓屏等人返回上海城去给买办爷爷请罪,结果见面后吴越还没来得及说话,吴老买办就已经一把将宝贝孙子给提溜到旁边,低声问道:“听说你在苏州受了伤,伤到那里了?好些没有?”

老实交代了自己的伤势并不严重,但吴老买办却还是不放心,又逼着吴越脱下衣服给他检查伤势,结果看到了吴越胳膊上的伤口已经结疤后,吴老买办倒是松了口气,早就觉得事情不对的吴老太太却扑了上来,一看宝贝孙子受了伤,老太太心疼得放声大哭之余,又一把揪住了吴老买办的花白辫子就乱打,“老不死的,越受了伤,你居然不告诉我,你居然连我都瞒,越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老娘就和你拼了!拼了!”

“哎呀,夫人啊,我不告诉你,还不是怕你担心?以你的脾气,要是知道了越在苏州受伤,你还不得马上冲到苏州去?苏州那边在打仗,你去了不是给我和越添乱么?”

“添乱?老娘疼我的孙子,是给你添乱?你这个老不死的,你的独苗孙子受伤,你还嫌我给你添乱?老娘打死你!打死你!”

吴老买办的解释换来了吴老太太的更多拳脚,难得聚在一起的吴家人又哭又笑,又打又骂,亲情融融,也让饱受军旅之苦的吴越很是享受了一番吴家小皇帝的待遇。

傍晚时分,费尽了口舌才推辞掉与家人聚宴,吴越按约到了租界参加洋人为自己举办的欢迎宴会,也果然在英国领事馆里见到了包令父子、布尔布隆和麦莲等洋人权贵,还有阿礼国、劳瑞欧和阿化威等老熟人。

宴会在十分热烈的气氛中展开,原本吴越还以为今天又得和这帮洋人假惺惺的虚伪客套一个晚上,然而礼节性的互相致词之后,老包令却单刀直入的对吴越说道:“吴,今天晚上把你请到这里,先我要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经过磋商,我和布尔布隆先生已经决定组成联合舰队北上,到黑龙江去帮助清国抵御俄罗斯人的野蛮侵略。还有,我和布尔布隆都已经致书国内,请求国内出面向俄罗斯施压,逼迫俄罗斯人归还从贵国掠夺的所有土地。”

吴越一听大喜,赶紧举杯向老包令和布尔布隆道谢,并表示自己相信英国和法国的正式承诺,可以提前交出新式火药的配方。老包令和布尔布隆也十分欣赏吴越的爽快,马上就拿出了一份提前拟定的条约,让吴越过目后签字。然而仔细看完了那份用英文、法文和中文写成的条约后,吴越却苦笑了,因为那份条约上中方的抬头是清国朝廷。

苦笑过后,吴越只能是把条约递还给老包令,说道:“尊敬的包令爵士,十分抱歉,这份条约是正式的外交条约,必须要由清国皇帝和朝廷委任的钦差大臣签字才能生效,我不是钦差,没有资格签订这份条约。我只能以个人身份,与你们签订一份私人协议。”

“吴,难道你没有把这件事上报给你们的朝廷?”老包令惊讶问道。

吴越点头,又苦笑说道:“报了也没用,我们的朝廷一碰到关于外交的事就只会扯皮推委,不会很快同意也基本上不可能答应。但是还好,新式火药是我个人研究开的,我自己可以做主。”

尽管来华时间不长,但老包令却与对满清朝廷的愚昧保守十分了解,听了吴越的解释后倒也没怎么惊讶,只是与布尔布隆匆匆商议了片刻,然后很快就答应了吴越的要求,同意以私人身份和吴越签订协议英法两国都已经在克里米亚和俄国人干上了,这时候新开远东战场既可以为欧洲战场分担压力,又可以避免俄罗斯染指英法两国早就视为囊中物的中国市场,开战对英法两国都有利无害,又可以获得新式火药的秘密,老包令和布尔布隆当然不会介意是和吴越签订什么性质的协议。

敲定了这件事后,宴会正式开始,按照洋人的习惯,各自端酒与相熟的人讨论一些自己感兴趣的内容,结果吴越也再一次成为了宴会的焦点,老包令、布尔布隆和麦莲三个贵客都一直缠住吴越,要求吴越这个唯一了解欧美的中国人出面,极力促成他们向满清朝廷的修约要求。

平心而论,英法等国提出的修约要求并不苛刻,除了允许鸦片贸易合法化这一条吴越无法接受外,开放全国市场、开放长江航线和允许洋人在中国自由投资这些,实际上都是在帮助中国引入现代科技和展工商业,利远大于弊。然而很可惜,吴越是太清楚现在的满清朝廷是什么德行,更知道自己如果搀和进这些事只会惹火烧身,所以吴越只能是摇头拒绝,并且坦然告诉了几个洋人公使其中原因,请求老包令等人体谅自己的苦衷。

还好,除了美国来的牛仔麦莲不太明白吴越为什么会这么为难外,已经十分熟悉中国的老包令和布尔布隆倒是接受了吴越的解释,没有强迫吴越搀和进这件事,同时还帮着吴越对麦莲耐心解释。而好不容易明白了吴越的意思后,麦莲又惊讶说道:“帮助我们欧美国家与清国朝廷外交联络也是犯罪?上帝啊,清国皇帝的脖子上,长得到底是人头还是猪头?”

“是野猪头。”吴越心中回答,也半点不介意美国人对野猪皮九世的侮辱。

老包令和布尔布隆一起放声大笑,都邀请麦莲随他们的联合舰队北上,去亲眼看看满清朝廷到底愚蠢愚昧到了什么样的地步。而麦莲摇着头又表了一通还是觉得不可思议的言论后,突然对吴越说道:“吴,如果你是清国的皇帝就好了,那我们一定会避免无数的无谓冲突,还一定会成为最友好的国家。”

即便是在租界,是在几乎都是洋人的宴会上,听到麦莲这话,吴越的脸色还忍不住变了一变,然而让吴越更加心虚的是,老包令和布尔布隆两条老狐狸不但放声大笑,还一起定睛看住了自己,注视自己的神情反应。吴越不敢怠慢,忙强笑出声,说道:“尊敬的麦莲先生,这个玩笑可不太好笑,如果传出去,说不定会让我的脑袋落地。”

“吴,我是认真的。”麦莲神色很严肃的说道:“美国政府派遣我来中国,不是为了起战争,是想开清国市场,销售我们美国的工业产品,获得清国的原料供应,但因为你们清国皇帝和朝廷的愚蠢,我几乎没有任何的进展。吴,你是唯一懂西方的清国人,你如果能够成为清国的统治者,那我的外交任务就一定能够成功。”

吴越还是连连摇头,赶紧岔开话题又和麦莲等人客套了几句,然后就借口与雒魏林商量治吴军伤员的事,乘机脱身混到了神父人群里,不敢再和心直口快的麦莲讨论那些敏感问题。老包令和布尔布隆等洋人公使则继续低声讨论,还时不时的偷看吴越,心怀鬼胎的模样溢于言表。

宴会接近尾声时,小包令突然出面,邀请吴越到老包令的办公室里去坐一坐,吴越还道老包令是想和自己商量协议的事欣然从命,然而进到了办公室后,老包令却把一份中文写成的文书递到了吴越的面前,说道:“吴,这上面有三十个问题,请你务必一一回答。”

满头雾水的接过了那份文书,让吴越更加疑惑的是,文书列举的三十个问题都和自己个人无关,全是些关于宗教、政治和军事战略的问题。不解之下,吴越只能是向老包令问道:“尊敬的包令爵士,这是什么意思?”

“吴,你不必多问,只是请你回答就行。”老包令答道:“这些问题也没有对错,只要回答你的个人看法就行。”

知道老包令此举必有深意,吴越便点了点头,说道:“没问题,不过问题太多,我需要一些时间,等我把答案一一写在纸上,我再送来交给你。”

老包令一口答应,又颇为心急的说道:“吴,你现在能不能先口头回答一两个问题,我很希望知道你的世界观究竟是什么。”

吴越仔细看了那些问题,指着其中一条说道:“尊敬的包令爵士,那我回答这一条吧,这一条是询问我认为什么样的国家制度最适合中国,为了谨慎起见,我不能留下文字,现在我就口头回答你这个问题。”

老包令很是欢喜,赶紧请吴越畅所欲言。吴越则先是清了清嗓子,然后才无比谨慎的用英语说道:“尊敬包令爵士,在我看来,无论什么样的国家制度,只要它能对中国有利,对中国的人民有利,对有心与中国和平相处的友好国家有利,那它就是最好的制度。如果可能,我可以接受与贵国相似的君主立宪制,也可以接受类似法国的民主制,美国的民主联邦制,但是我更喜欢的,还是贵国的君主立宪制。”

“为什么?”老包令神情欢喜的问道。

“我认为君主立宪制,最适合目前的中国。”吴越答道:“中国的君主集权制已经实施了两千年,无论是官员士绅、知识分子,还是普通百姓,都已经习惯了有一位君主承担起领导国家的责任。要想扭转这种被奴役、被压迫的习惯,绝不是一年两年,十年八年所能做到。”

“所以在我看来,如果想要让现在的中国人接受新的政治制度,接受来自西方的先进制度与科技,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实施君主立宪制,限制君权扩大民权,将国家权力逐步交给议会,也逐步开启民智和引入西方的先进知识。除此之外,贸然推行民主制,联邦制,不但很难成功,还必然会导致君主集权制的反扑,走回头路重新闭关锁国。”

吴越说这些话的时候,老包令一直在倾听,始终没有插口,还是等吴越说完了,又沉默了许久后,老包令才摇了摇头,说道:“吴,如果不是亲自听到你这些话,我绝不会相信在保守闭塞的中国,还能有你这样开明的中国人。”

又叹了口气,老包令这才说道:“吴,我很期待你对剩下二十九个问题的回答,请尽快。对了,明天就是你结婚的日子,不知道你能否我去参加你的婚礼?”

“尊敬的包令爵士,你这么尊贵的英国贵族能够参加我的婚礼,是我最高的荣耀。”

吴越假惺惺的回答,老包令听了大笑,起身与吴越握手,吴越知道他是逐客,便也老实提出了告辞。老包令也没挽留,只是客气的把吴越送出了门,然后就重新回到了自己办公桌前,拿出了一叠厚厚的公文观看是老包令宝贝儿子小包令从南京带回来的太平天国的公文,上面写的是太平天国给英国的三十个答案,问题则与老包令向吴越提交的三十个问题完全一模一样。

“天王共主,降旨主断,或生、或死、或予、或夺,军师遵旨处决,便为制度。

一统****界,山河万重新。士民皆欢乐,成颂太平春。

贵贱宜分上下,制度必判尊卑。遵官职制造穿着,无官之人,仅准红色包头,其汗袍、蚊帐、足裘尤不准用,以判崇卑,如有不遵定制,即斩不留……。”

扔下了那份厚得怕人的公文,老包令摇头苦笑,喃喃说道:“愚蠢,愚昧,希望洪秀全能够帮助我们传播西方文化,打开中国市场,议会那一帮议员真是犯傻。倒是吴……,不知道国内是什么意思,还有吴本人又是什么态度。”(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章 不约而同

很凑巧,恰好就在九月初五吴越大婚这天上午,咸丰大帝的圣旨送到上海,旨意中咸丰大帝对吴越如期光复苏州万分满意,兑现诺言对吴老买办宽大处理,决定把吴老买办降为从五品的松江府同知,让吴老买办仍然兼任江海关监督。同时咸丰大帝还对在攻城战中受伤的吴越大加赞赏,好言安抚,让吴越安心养伤,好生休养,以便将来更好也更卖力的为野猪皮家族卖命。

这道旨意对提心吊胆了许久的吴家祖孙来说当然是好消息,同时送圣旨来的钦差又偏巧是肃顺的死党景寿,与吴越打过交道还处得勉强不错。所以即便下午就要拜堂成亲了,吴越还是在百忙中抽出时间,摆设了一桌宴席款待景寿。

景寿也还算知道分寸,知道吴越下午就要拜堂成亲怕误了吴越的事,便也没有象以前那样强灌吴越的酒,只是与吴越随意小酌了几杯,也顺便聊了聊朝廷里的事。结果在谈到咸丰大帝这次对吴老买办的从轻落时,景寿还对吴越说了实话,道:“慰亭,吴老大人这次真的是运气不错。”

“本来许多朝臣都认为吴老大人与你祖孙两人同省为官,还把驻治都设在上海,难免有瓜田李下之嫌,虽然没有上书要求皇上重处吴老大人,却也提议把吴老大人调出松江,与你隔开。皇上也一度动心想把吴老大人调到福建去任官,以掩朝臣之口。”

“景兄,那皇上为什么又改了主意,让我爷爷继续留在上海任上?”吴越赶紧问。

“吴老大人的运气好啊。”景寿微笑说道:“恰好就在怡制台为你红旗报捷那天,湖北那边也有红旗报捷,慰亭你的老师曾国藩率领湖南团练光复武昌,攻破武昌城那天还恰好和你攻破苏州是同一天,都是八月十三日。主子见了大喜,说一天之内同时光复两座重镇,是大清朝廷平定长毛匪患的大吉兆,难得的大喜事,就没理群臣反对,给吴老大人额外开恩,让吴老大人继续留在上海任职,也方便你这位大清能臣侍侯年迈祖父,可以忠孝两全。”

恍然大悟,庆幸买办爷爷的运气确实不错的同时,忘恩负义的吴越却又生出了妒忌心思武昌可是吴越早就盯上了的未来工业基地和后勤基地,也是吴越最为看好的起家地盘。暗暗嫉妒之下,吴越干脆又向景寿问道:“景寿兄,我的恩师既然立下了这样的大功,那皇上给了他什么封赏?”

“主子当时特别高兴,一张口就让曾大人署理湖北巡抚。”

景寿的回答差点没让吴越把眼珠子瞪出来,然而还好,景寿泯了一口酒后,又说道:“不过很可惜,因为祁寯藻祁中堂的坚决反对,主子又收回了成命,仅仅只赏还了曾大人的兵部侍郎头衔。”

无比眼红湖北巡抚这个位置的吴越悄悄松了口气,又无比好奇的问道:“景寿兄,我如果没记错的话,祁中堂他和我的老师曾大人关系一直非常不错啊?记得少荃曾经说过,咸丰元年的时候恩师上书向皇上陈述流弊,言语不敬让皇上十分不满,皇上大怒要治他的罪,是祁中堂苦苦为他求情,皇上才收回成命宽恕了恩师(史实)。现在恩师立了大功,皇上让他署理湖北巡抚,祁中堂怎么又站出来坚决反对?”

“祁中堂一向就是这脾气,对事不对人。”景寿随口解释道:“祁中堂认为曾大人丁忧在家,无官无权闲居乡里,形同乡野百姓,举臂一振却有上万乡人响应,主动捐钱纳粮还不图回报,这样的事如果过于褒奖,恐非社稷之福。皇上听了觉得有理,这才不顾百官反对,又收回了让曾大人署理湖北巡抚的成命。”

吴越默默无语,既有些兔死狐悲,知道自己迟早会象曾国藩一样被满清朝廷猜忌提防,也多少有些钦佩祁寯藻老狐狸的眼光之毒辣,一眼就看出曾国藩迟早会成为尾大不掉的乱世军阀,鼓励曾国藩这样的行为只会是取乱之道。当然,钦佩归钦佩,象祁寯藻这样的人,吴越还是希望越少越好。

景寿很有谈兴,又主动说道:“对了,当时祁中堂在反对重用曾大人时,还举了慰亭你的例子,对慰亭的谨慎稳重大加褒奖。说慰亭你请命回乡办理团练,不贪多不求滥,一味只练精兵,既不给朝廷国家增加负担,又行事谨慎从不越权,与大部分同僚都能和睦相处,与各路友军的配合也相当默契,遇事争先还从不争功抢功,足可为各地团练之楷模,远比曾大人更值得大力褒奖。”

大奸似忠到了能够让祁寯藻这样的老狐狸都看走眼,吴越当然颇是得意,又赶紧问道:“景寿兄,那皇上当时是什么反应。”

“主子当然是龙颜大悦了。”景寿笑着说道:“主子还当众说,如果不是慰亭你的年龄实在太小了些,主子还真想让你巡抚一省,做一个封疆大吏,既鼓励各地团练向你效仿,也可以让你大展拳脚,为主子更多的分忧,为朝廷更多的建功。”

虽说距离从二品的巡抚一职已经只差半品,但吴越也很清楚,以自己的年龄资历,再想往前一步肯定千年万难,三年两载都走不完也毫无希奇,现在肃顺的死党景寿竟然说咸丰大帝已经有这个打算,吴越当然是心中狂喜,下意识的生出了这么一个狂妄念头能不能在短时间内,把湖北巡抚的职位给弄到手?

生出了这个念头,吴越也没客气,马上就涎着脸向景寿问道:“景寿兄,小弟再多问一句,以你之见,皇上有没有点我为湖北巡抚的可能?”

无比愕然的看了吴越一眼,见吴越的瘦脸上笑得虽然轻松眼神却十分认真,景寿这才说道:“慰亭,难道你盯上了湖北巡抚的位置?”

“是人都有上进心,满朝官员中,有几个不希望自己的官职越高越好的?”吴越毫不客气的反问,又说道:“况且对朝廷来说,把我放到湖北去,也对平定长毛匪患更有利一些。江苏这边已经有两位钦差大臣和怡制台、许抚台他们坐镇,已经足以对付江宁和镇江的长毛,江苏有我不多,无我不少。”

“但是湖北那边官军的力量却十分薄弱,如果把我放到湖北去,不但可以增强湖北的官军力量,不给匪势继续向西蔓延的机会,我还可以替朝廷控制长江上游,伺机顺江而下,收拾安徽的长毛。”

景寿听得直吐舌头,是既惊讶于吴越的野心,也更佩服吴越的胆量胃口不到二十岁就敢瞄上封疆大吏的宝座。吐完了舌头后,景寿也只能是这么说道:“慰亭,如果仅以功绩而论,你想当巡抚功绩倒是已经足够。但你的年龄还是太小了,资历也太浅,恐怕想让主子下定这个决心很难。不过你放心,你的想法我会禀报给肃中堂,如果有机会单独侍侯皇上的话,我也会替你在主子面前进进言。”

吴越赶紧道谢,又拿出了不少银子替买办爷爷感谢景寿送来好消息,景寿假惺惺的推辞了几下也毫不客气的收下,末了又赶紧派人去采购礼物,拿老吴家银子买礼品给吴越大婚道贺,互相之间礼尚往来不提。

下定了决心向湖北巡抚的位置起冲刺后,腾出手来准备和杨玉茹拜堂成亲的时候,吴越也这才知道吴老买办为了自己的婚事挥霍了多少银子,在粮价飞涨的情况下,吴老买办竟然开设了十座粥棚连施十天米粥,赈济上海饥民用来给未来曾孙祈福。至于其他的排场就不用提了,要多奢侈有多奢侈,老吴家住的那条街连树都全部被红布给包了起来,大串大串的鞭炮堆积如山,点燃的时候鞭炮声比当初上海大战时的枪声还要密集。同时上海的绿营兵和吴军练勇也全部跟着沾光,整整三天都有好酒好肉供应,吃得一帮丘八满嘴流油,也不断祈祷上天保佑,让吴越多结几次婚,让他们可以多跟着沾一些光。

婚礼现场更是热闹,松江一带凡是上点台面的官员士绅全部亲自到场,周边几个州府的地方官员也全都派出了代表携带重礼前来道贺,租界里有点身份的洋人更是来了两百来人,其中许多神父还一定要吴越和杨玉茹用西洋礼节成亲,最后吴越还真的请马丁主持,让杨玉茹盖着红巾和自己手拉手,在众多客人善意的大笑声中互相说了一句我愿意。结果这种中西合壁的婚姻礼仪还登上了租界、香港和海外的报纸,成为了许多知识青年和许多买办子弟效仿的榜样,同时也让更多的外国人知道了中国有吴越这么一个活宝怪胎不提。

最神圣也最痛苦的时刻当然是进洞房的时候,被客人灌得醉醺醺的进了洞房后,掀起了红盖,红盖下的杨玉茹小箩莉满面娇羞,动人无比,吴越却顾忌她的年龄犹豫着不敢下手。最后,吴越只能是拿出了上次的办法抛银圆决定。

抛银圆的结果是老天爷要让吴越当一段时间的活鳏夫,吴越也已经认命的准备忍受一段时间的荷尔蒙琢磨,可是看到杨玉茹双颊红晕的把一块白布放到床上时,热血上涌的吴越却又改了主意,忍无可忍的把杨玉茹按在了床上合法滚床单…………

“相公,你轻点,别那么用力……,疼。”

坚持随着练勇一同训练的吴越身体素质相当不错,第二天到了早上十点杨玉茹都还下不了床,最后在吴越的帮助下勉强起身后,年龄毕竟还小的杨玉茹又一整天都行动不便。见此情景,吴越倒是颇为愧疚,吴老买办夫妇却是笑得连嘴都合不拢,当天就让人给杨玉茹准备起了酸梅汤,做梦都想第二年就抱上曾孙,给人丁单薄的老吴家传宗接代。

成亲后的吴越仍然没有多少享受蜜月的时间,除了必须抽时间回答老包令提出的古怪问题外,吴越还得关心苏州战场,安抚受伤将士和慰问阵亡将士的家眷,此外又得尽点职处理一下按察使任上的公事,忙得脚不沾地,别说是去安抚注定心灵受伤的冯婉贞和傅善祥两个侧室了,就是陪新婚妻子的时间都没有多少。

最后,还是在老包令和布尔布隆等人率领联合舰队启程北上后,吴越才稍微抽出点空,找到了自己的买办爷爷做了一次深谈,要求买办爷爷拿出大把的银子,为自己活动湖北巡抚这个职位。结果让吴越哭笑不得的是,吴老买办虽然无比希望宝贝孙子在仕途上更进一步,却又根本看不上湖北巡抚这个位置,还冲吴越直接就是一连串的呵斥。

“糊涂!湖北现在是什么情况你难道不知道?就算你真的当上了湖北巡抚,又能有多少油水可捞?大清督抚里,直隶地位最高,两广缺份最肥,就算你是广东人当不上广东巡抚,起码也得找一个富一点太平一点的省份当巡抚吧?浙江和福建才是好地方,那怕是山东也比湖北强得多,起码有招远的金矿和胶州湾可以财!你谋其他省份的官职可以,但湖北绝对不行,那里不但被长毛彻底打烂了,还大半个省份都在闹长毛,去了既没油水又不安全,花出去的银子能不能捞回本都成问题!”

翻着白眼听完了买办爷爷的官场生意经,吴越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才苦口婆心的对买办爷爷鬼扯了起来,说自己不是只想糟蹋买办爷爷的银子而不想捞回本,是自己现在的年龄太小和资历太浅,去谋山东、福建和浙江这些太平省份的巡抚官职根本毫无可能,想尽快当上封疆大吏就只能是先挑苦地方和难地方,先进了步然后再想办法平调到其他太平省份捞银子才是上策。

同时吴越还十分不孝的恫吓买办爷爷,说现在是自己升官财的最好机会,如果不抓住这个机会赶快升官,赶快跑出江苏这个混战泥潭,那自己将来就只有两个下场,一是被向荣或者琦善千方百计拖到宁镇战场那个苦海去吃苦受罪,仗白打人白死功劳让琦善或者向荣拣。第二个下场就是长毛一旦被平定,自己没了用武之地,再想升官财比登天还难,投入的本钱更多,捞回本的可能更小,风险也更大太平时节,满清朝廷对贪污**的容忍程度肯定没有乱世时那么大!

还别说,吴越的这番恫吓还真起到了作用,觉得宝贝孙子的话颇有道理,又无比希望宝贝孙子更进一步出人头地,最后再加上已经逐渐建立起来的对宝贝孙子军事能力的信心。吴老买办盘算了许久,终于还是决定做一笔冒险买卖,点头说道:“那好吧,既然你下定了决心,那爷爷也不拦你,五十万两银子随你支配,你自己看着办。但老夫有话在先,你如果把事办成了,到了湖北巡抚的任上,你起码得把本钱给老夫捞回七成来!不然我们吴家就太亏了!”

“爷爷放心,一定,一定,我是你的孙子,你的其他长处我学不了,捞银子本事我还是学到了一点。”

吴越嘴上倒是答应得无比漂亮,心里却有一些犯虚,暗道:“爷爷,对不起了,真当上了湖北巡抚后,为了搞工业建工厂,还有扩办团练,我肯定还得向你继续伸手要银子。所以,你在海关任上,最好还是帮我多贪污一点。”

…………

也该来看看吴越倒霉老师曾国藩这边的情况了,无巧不成书,恰好就在九月初五吴越黑着良心糟蹋杨玉茹的那一天,咸丰大帝赏还曾国藩兵部侍郎头衔的圣旨,也恰好送进武昌城中,送到了翘以盼的曾国藩面前。

平心而论,赏还兵部侍郎头衔虽然也还算不错,起码恢复了曾国藩的正式官职,让曾国藩有了和各省巡抚平起平坐和在州府道县官员面前耀武扬威的资格,但是对于目前的曾国藩来说,这个封赏却远远不够,根本起不了任何的作用!

原因也很简单,手里没有地方实权,曾国藩就没办法从地方上捞银子养活湘军,想要军费就只能靠战场缴获和继续向地方士绅摊派,来源既不稳定还很是得罪人。所以听完了咸丰大帝的圣旨后,曾国藩在外人面前倒是满面笑容,喜不自胜,回到自军营地里当着曾国荃和曾国华等亲兄弟的面,曾国藩却摔了茶碗,怒吼道:“白辛苦!白白辛苦!不给我地方实职,我拿什么筹饷养军,拿什么鼓励将士卖命杀贼?!”

“兄长,你在丁忧前就已经是兵部侍郎,怎么现在朝廷重新起用你了,还是让你挂一个兵部侍郎的虚衔?”曾国华万分不解的问,又说道:“现在湖广总督和湖北巡抚一同出缺,武昌城又是你拿下的,这个总督和巡抚,怎么都该有一个是你的吧?”

“我怎么知道?!”

暂时还不知道是祁寯藻搞鬼的曾国藩满脸铁青,又盘算了片刻后,曾国藩说道:“估计还是银子,现在想升官想抓实权,没银子肯定不行!二弟,我们现在能动用的银子,有多少?”

“最多三万两。”曾家老二曾国潢回答道。

“太少了。”知道京城行情的曾国藩脸色还是无比难看,但是又盘算了一下后,曾国藩却还是说道:“不管怎么样,都得试一试,二弟你对京城的情况熟悉,带着这三万两银子去京城,看看能不能替我把湖广总督或者湖北巡抚的职位活动下来。”

“兄长,肯定不够吧?”曾国潢担心的说道:“虽说你在京城里的故旧很多,门路多办事方便,但是区区三万两银子,绝不可能活动到督抚这个级别的官职啊?”

“你先去,我想办法再替你弄十二万两银子!直接送到京城去交给你!”曾国藩一挥手吩咐道。

“兄长,仓促之间,你上那弄这么多银子?”曾国荃疑惑的问道。

曾国藩很勉强的一笑,说道:“忘了我有个很有钱也很孝顺的学生了?我这个老师开口,他不会不借吧?他爷爷为了捐一个四品道台,前前后后花了整整四十五万两银子!十二万两银子,对他家来说,小意思罢了。”

注:道光三十年时,野猪皮八世曾下令裁撤督抚同城的巡抚,让总督兼理巡抚事,湖北巡抚一度取消。后来为了镇压太平天国起义,野猪皮九世又恢复了湖北巡抚一职,仍驻武昌,复设后的任巡抚为常大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一章 请旨进京

吴军练勇又吃败仗了。

九月十三那天,在无锡赖了一年多时间的太平军突然放弃已经被打成一片焦土的无锡地区,向清军力量最为薄弱的宜兴地区流窜,已经吃够了运动战苦头的和春迟疑着不敢立即追赶,暂代吴越指挥吴军练勇的赵烈文却贪功冒进,马上出兵追击,结果就中了太平军的埋伏。

还好,贪功轻进的赵烈文还算知道保持前后军之间的距离,邓嗣源率领的吴军练勇被太平军的伏兵包围没过多久,赵烈文亲自率领的中军就已经赶到事地点救援,吴军练勇又最为擅长打阵地防御战,在损失不算太大的情况下,邓嗣源军终于还是成功突出重围,与赵烈文合军一处北逃。但是在逃亡战中,为了保护武器弹药,吴军练勇又不得不抛弃了大部分的粮草和其他辎重,损失不小之余,也再没物力可以随同和春追击太平军,只能是乖乖重新撤回苏州侯命。

消息传到上海,吴越当着众人把赵烈文骂了一个狗血淋头之余,也乘机致书许乃钊,说上海这边因为战火破坏,百业凋零,富户士绅都很难拿出大把银子供应吴军练勇跨县跨府远距离作战,决定把吴军练勇撤回上海就粮,减少开支也补充弹药。然后吴越也不管许乃钊与和春是否答应,径直下了一道命令就召回了并非正规军至今还挂着上海团练招牌的吴军练勇,毫不客气的把追击太平军的责任一脚踢给了许乃钊与和春。

吴越这么做的目的朋友们都知道,一是保存实力,二是不想被太平军拉进烂泥潭一般的宁镇战场。许乃钊与和春这两条老狐狸也对吴越的恶毒用意心知肚明,可是没办法,吴军练勇是地方民兵并非官军,既不拿满清朝廷的军饷也不受许乃钊、和春指挥,强要吴军练勇加入追击战既得得罪吴越,又得涉及军饷粮草等后勤问题,等把这些经济问题扯完皮,黄花菜早就凉成黄花酱了。

所以再是对吴越的自私自利不满,和春许乃钊也拿吴越毫无办法,也只能是拿出老办法各自敷衍塞责混日子,许乃钊借口重整苏州无锡也不肯出兵,和春则打着追杀长毛的招牌跟着太平军的屁股背后到处乱跑,说是追击实际和礼送太平军出境没多大区别。同时老奸巨滑的和春也早早就打起了逃出江苏烂泥潭的主意,暗请好友新任安徽巡抚福济上书咸丰大帝,把自己调到安徽去助剿,说什么都不想再回南京和镇江去受向荣、琦善的鸟气!这两位钦差大爷抢功委过的德行,可不是一般的烂!

吃了败仗的赵烈文率领吴军练勇回到了上海后,当然没受到吴越的任何责罚,相反的,吴越还摆了一桌上好酒席为赵烈文和一同回到上海的周腾虎接风洗尘,当面感谢赵烈文的聪明机智,以很小的代价就让吴军练勇巧妙脱身,摆脱了被强行拉进宁镇烂泥潭的厄运。虽然赵烈文事前没请示,事后也没报告解释,但奸猾过人的吴越却是早就明白端倪,知道赵烈文是故意吃败仗也故意丢掉其实并不多的粮草。

谦虚谢过了吴越的夸赞之后,赵烈文对吴越说道:“慰亭,这样的办法偶尔用上一次可以,用得多了肯定会出问题。惟今之计,你最好还是早做安排,尽快想办法应对朝廷接下来对你的征调,不然的话,你迟早还是会被强行拉进宁镇战场,去受向荣或者琦善的摆布指挥。”

点了点头,承认赵烈文的话很有道理,然后吴越才向赵烈文和周腾虎这对无良郎舅道出了自己想要谋取湖北巡抚一职的打算,也如实说了吴老买办已经同意拿出五十万两银子支持自己行事。最后吴越才说道:“前天我收到京城消息,我为弢甫先生谋取上海县令的事已经成了,委任状要不了几天就能送到上海。到时候上海这边有弢甫先生你和我爷爷坐镇,我可以高枕无忧,如果再能顺利湖北巡抚这个职位,那大事就好办多了。”

赵烈文和周腾虎都没问吴越想办什么大事,也都没有立即吭声附和,只是各自盘算不语,过了不少时间后,周腾虎才微皱着眉头说道:“慰亭,以你的战功,谋求一个巡抚的职位倒是足够,资历也不是太大问题,你的师兄江忠源,同样是只用了一年多时间,就从一个没有官职的书生积功升迁到了巡抚。但是你的年龄实在太小了些,不到二十岁就想出任巡抚,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我也知道难度很大,想当湖北巡抚先年龄这关就是大问题。”吴越说道:“好在我的银子不成问题,有资格出任湖北巡抚的朝廷官员中,恐怕没第二个人能象我一样,能够拿得出整整五十万两银子买这个巡抚官职。”

说到这,吴越又补充了一句,说道:“而且我也有门路,不是拎着猪头也找不到庙门。皇上面前的头号红人肃顺一直都对我青眼有加,恭亲王那里也对我家颇有照顾,还有********载垣,甚至就连皇上的宠妃懿妃,都是可以走走门路,也都能替我在皇上面前说上话。所以不管把握大不大,我都想试一试。”

周腾虎还是有些皱眉头,觉得吴越此举虽然是有一点希望,但是把握却仍然还是不大。倒是一直没吭声的赵烈文突然开了口,问道:“慰亭,那你打算怎么办?”

“当然是想请你们二位的其中之一替我辛苦一趟,带着五十万两银子去一趟京城,替我活动这个职位。”吴越对赵烈文和周腾虎倒是十分信任,连五十万两银子这样的巨款都敢交给他们带走。

“我做不到。”赵烈文回答得十分直接,说道:“而且我认为,就算我姐夫能够脱身去京城,他也没这个把握替你把湖北巡抚的位置活动下来。”

“没关系。”吴越误会了赵烈文的意思,说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们只要尽了力,实在办不成我也不会怪你们。”

“不,不,慰亭,你误会我的意思了。”赵烈文摇头,说道:“我不是说我们不愿尽力去试,我只是觉得,如果是让我或者我姐夫出面去替你活动湖北巡抚的职位,无论我们如何的努力,都基本上没有可能成功。”

吴越惊讶问起原因,赵烈文答道:“很简单,决定你能否出任湖北巡抚的人,并不是肃中堂或者怡亲王他们,也不是皇上的亲弟弟恭亲王或者懿妃能够左右,只有皇上本人,才能力排众议,乾纲独断,破格任命你为湖北巡抚。”

“不管我们送出去多少银子,肃中堂和恭王爷他们在皇上面前替你说多少好话,皇上不点头,你的湖北巡抚位置还是拿不到,花出去银子也只会是白白浪费。所以我认为,你如果想当湖北巡抚,就不能走朝臣的门路,只能直接走皇帝的门路,让皇帝觉得只有你出任湖北巡抚才对平定长毛匪患最为有利,力排众议破格启用于你,你才有希望坐上湖北巡抚的宝座。”

琢磨了半晌,觉得赵烈文的话确实很有道理,吴越这才沉吟着说道:“话虽有理,但是皇帝的门路怎么走?”

“很简单,你上道折子,主动请旨进京面圣,由你亲自到京城去活动职位。”

赵烈文轻描淡写的说道:“见到了皇帝后,慰亭你就直接向皇帝提出这个请求,向皇帝陈述你出任湖北巡抚的各种有利之处,只要你的陈述能够打动皇上,再有肃中堂和恭亲王他们帮你说几句好话,那湖北巡抚肯定就是你的了。吴老大人给你的五十万两银子也可以省下许多,用来办更重要的大事。”

一语点醒梦中人,吴越也顿时现自己之前钻了牛角尖,只想让帮凶走狗出面行贿送礼活动差使,全然没想过这件事由自己亲自出面去办,不但走门路更加容易,还可以直接见到野猪皮九世当面忽悠,成功希望更大还可以节约无数买办爷爷辛苦贪污来的银子。再然后,无比懊悔的拍了拍脑门,吴越马上就冲赵烈文说道:“惠甫,那就麻烦你马上替我写一道折子,请皇上同意我进京面圣述职,当面陈述破贼之策。”

赵烈文答应,立即提笔做书,那边周腾虎则突然说道:“慰亭,见到了皇上后,你不妨主动提出把上海团练继续留在苏南,言明你只带少许精锐骨干去湖北重新建军,把上海团练留在江苏继续保卫苏南财富重地,这样皇上必然大为欢喜,同意你出任湖北巡抚的可能也更大。”

看了周腾虎一眼,吴越虽然万分的舍不得,但考虑到要求带着嫡系军队去湖北上任必然会引起满清朝廷的警惕怀疑,还有上海这个经济要地也必须留下可靠军队保卫,吴越还是咬牙点了点头,又说道:“弢甫先生,真成了,上海财源和上海的团练,我可就要拜托给你了。”

“请臬台大人放心,学生必然不会让你失望。”周腾虎很坦然的回答道。

赵烈文的折子很快写成,看完了折子觉得没什么问题后,吴越立即在折子上签了字用了印,通过驿站以加急快马送往京城,同时也开始琢磨起如何说服野猪皮九世同意让自己出任湖北巡抚的说词。然而令吴越颇为意外的是,自己耐心等候野猪皮九世答复的时候,已经很久没有和自己联系的老师曾国藩,又突然派人通过水路给自己送来了一道书信,一开口就要借十二万两银子,还要吴越派人把银子送到京城去交给他的二弟曾国潢。

远隔数千里,吴越当然不知道便宜老师为什么一开口就要借这么多银子,还要自己派人送到京城去交给他的弟弟曾国潢。送信来的也只是一个普通幕僚,同样不知道曾国藩借银子的原因,只是说曾国藩希望吴越看在师生情分上,帮他这个大忙,借给他这笔银子救急。

十二万两银子当然不是什么小数目,那怕老吴家在这个时代已经是全国排得上号的大富豪,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银子也得仔细掂量一下情况。然而考虑到与曾国藩派系保持友好关系的重要性,还有自己一旦成功就任湖北巡抚,肯定要和曾国藩还有湘军众人打更多交道,吝啬小气的吴越悄悄抹了一把眼泪,说道:“好,我借。”

信使大喜,赶紧又请吴越尽快派人护送这笔巨款进京,当面交给曾国潢。吴越再次一口答应,又盘算了一下就说道:“这样吧,正好我因为一些朝廷大事已经上了折子请求进京面圣,如果皇上同意让我进京,我就亲自带着这笔银子去当面交给曾二叔。如果皇上不同意,我再另外派人送去京城不迟。”

曾国藩的信使一听更是大喜,赶紧把吴越的答复写成了两道书信,一道送到湖北交给曾国藩,一道让人捎到京城去交给曾国潢。结果书信各自送到曾国藩和曾国潢的面前后,曾家兄弟也是一起大喜,还一起在心里这么琢磨道:“慰亭如果也亲自进京就太好了,他背后的肃顺、恭亲王和怡亲王这些人,可也是在皇上面前很能说得上话的重臣啊。”

…………

再接下来当然必须来看咸丰大帝这边的反应了,很巧也很不凑巧的是,吴越请求进京述职的折子送到京城时,咸丰大帝正在为吴越那帮洋人朋友而犯愁,心情不是很好。

犯愁的原因是吴越那帮洋人受够了两广总督叶名琛的一再拖延,直接把军舰开到了大沽口,直接向满清朝廷提出了修改已经到期的《南京条约》要求。结果冒着滚滚黑烟的蒸汽船开到大沽口,马上就把京城里的八旗老爷们个个吓得屁滚尿流,也把咸丰大帝吓得赶紧下旨备战,同时又断然拒绝了老包令等人到天津谈判修约的要求,并反过来要求老包令和布尔布隆等人继续等待答复,不许洋人踏上6地一步。

再然后,无比荒唐的事生了,面对着洋人提出的外交交涉,咸丰大帝不但不自己拿主意做决定,还用六百里加急与远在广东的叶名琛联系,要叶名琛上呈抚驭之方,替咸丰大帝和满清朝廷拿主意该怎么办。(大致相似的史实,历史上咸丰大帝是要当时正在上海的吉尔杭阿拿主意。)

早就知道满清朝廷的外交办事效率有多高,老包令等人也没浪费时间,同意等待满清朝廷答复的同时,老包令和布尔布隆等人又马上带着联合舰队北上,直接赶往黑龙江口去找俄国人的麻烦,还直接告诉出面交涉的长芦盐政文谦,说联合舰队这次北上是去收拾俄罗斯人,帮咸丰大帝教训在领土问题上胃口大得象无底洞一样的俄国佬,逼着俄国佬把几十年前就已经抢占的库页岛归还给中国。

咸丰大帝当然不会相信洋人会好心帮自己讨回领土,无比怀疑洋人是不安好心想玩鬼花样,可是没办法,咸丰大帝是既不敢派水师阻拦联合舰队北上,渤海湾里那些小破船也绝不可能是联合舰队蒸汽炮船的对手,只能是干瞪眼白着急,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

在这样的背景下,吴越请求进京述职的折子再送到咸丰大帝的面前时,当然让咸丰大帝生出了几分疑虑,差点就怀疑这不是什么偶然巧合,而是与洋人极有渊源的吴越故意为之。而因为僧格林沁的事和吴越结仇的惠郡王绵愉更是乘机进谗,道:“主子,洋人前脚刚走,吴越后脚就送来折子请旨进京,这是不是太巧了?巧得都让人不敢相信?奴才怀疑……。”

“你怀疑什么?有话直说!”咸丰大帝很是不耐烦的催促故意卖关子的五叔。

“奴才怀疑,吴越会不会是替洋人来充当说客?帮洋人对朝廷威逼利诱,逼迫大清朝廷答应洋夷的无理要求?”绵愉阴森森的提醒,又说道:“不然的话,世上那有这么巧的事?他吴越当上江苏按察使才几天时间,能有什么大事需要面圣述职?”

咸丰大帝也露出了狐疑之色,但还好,对吴越确实非常不错的肃顺马上就说道:“惠王爷是不是太多虑了?吴越在折子里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进京除了述职,还有关于平定长毛匪患的大事方略要向主子面呈,有那句话那个字提到了洋人的事?凭什么就认定他是来给洋人充当说客?”

“肃中堂,那吴越如果只是找借口呢?”绵愉不服气的反问道:“他如果只是找借口进京面圣,进了京后乘机为洋人充当说客,那又如何是好?”

“那一刀砍了吴越不就是了?”肃顺说道:“吴越请旨进京述职,面呈平贼方略,进京后却替洋人充当说客,那他的欺君之罪马上成立,他亲笔签名的折子就是铁证,砍了他名正言顺,谁能说什么?他孤身一人进京没带军队,朝廷还用怕他勾结洋人里应外合了?”

绵愉彻底的哑口无言,乖乖闭上臭嘴,咸丰大帝的眉头也终于放缓,旁边新入值军机处的鬼子六也乘机说道:“皇兄,臣弟认为不妨答应让吴越进京,除了让他当面进呈平贼方略外,只要查清楚他不是为洋人充当说客,皇兄你也可以有一个较为了解洋人的咨询对象。吴越此前陪同臣弟在大沽口与洋人谈判时,办差还是相当勤勉的,也没有做出任何的卖国之举。”

点了点头,咸丰大帝也终于做出了一个影响巨大的决定,说道:“传旨,准许吴越进京述职。用六百里加急,叫他赶快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二章 衣锦还京

“后天!不行,大后天你再来,到时候或许有机会见到我家大人。”

“胡爷,能不能通融一下?下官已经等了四天了,实在等得太久了,下官知道肃中堂这会就在家里,烦请你通禀一声,这是一点小意思,胡爷你拿去喝茶。”

“不行!我家老爷是何等人,是个客人就要立即接见,他老人家还不得忙死?才等四天就等不了,那你干脆别见我老爷算了!看到没有,那位白大爷,我家老爷家生的奴才,都已经排五天队了,今天能不能见到我家老爷还两说!你去问问他,他敢说等得久么?走走走走,快给我走,别挡在这里碍事!”

连推带赶的又把一个外官赶走,肃顺的门子胡大爷这才一屁股坐在门房旁的摇椅上,敲起二郎腿摇晃着抱怨,“他娘的,是个官就想见我家老爷,是个官就想给我家老爷磕头,烦死了!老爷烦,我也跟着烦!”

门房里捧着沉重礼盒排着队等候肃顺接见的大清官员很多,也几乎都听到了那位胡大爷的抱怨,可没有一个官员敢在嘴上多说一句废话,脸上还都陪着笑,心里所琢磨的,也都是希望奇迹能够出现,让咸丰大帝面前的第一红人肃顺肃中堂能够接见自己,给自己一个升官财的机会。

这时,一辆马车出现在了胡同口,还直接转进了胡同向肃府大门这边过来,然而胡同里早已停满了肃府客人的大小轿子,挤满了轿夫随从,那辆马车没走得几步就难以动弹了,赶车的车夫一不小心,还撞到了一架三品及三品以上大员才有资格乘座的四人抬官轿。旁边的几个轿夫大怒,又欺那辆马车只是普通的民用马车,便冲了上去把那车夫揪了下来,二话不说就是一记耳光,咆哮道:“瞎了你娘的狗眼,撞到我家老爷的轿子了没看到?赔钱!赔钱!”

正闲等得无聊,旁边的其他轿夫随从当然是马上围了过来看热闹,就连管肃府门房那位胡爷也好奇的站了起来看热闹。结果这时候,那辆马车的车帘掀开,一个干瘦如柴的青年走了出来,向那几个轿夫说道:“喂,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就打人。我雇这个车夫是撞了你们的轿子,但撞坏了没有?凭什么要赔钱?”

欺那干瘦青年年轻,又见他穿着便衣坐的也是民间马车,那几个轿夫马上就掉转枪口,冲那干瘦青年大声嚷嚷,“吆嗬,羊群里跳出来一只兔子,你算什么东西?知不知道我家大人是谁?知不知道这里是……?”

“吴大人!吴大人!”

突然响起的亲热叫喊打断了那几个轿夫的狗仗人势,众人定睛细看时,却见肃府是那位眼高于顶的门子胡大爷连滚带爬的冲了过来,还直接冲到了那干瘦青年面前,二话不说就是单膝跪倒打千,满面谄媚的说道:“小的胡二,给吴大人请安。吴大人,你还记得小人不?两年前你来拜见我家大人时,就是小的接待的你。”

那干瘦青年回忆了一下,这才一拍额头说道:“想起来了,上次我来拜见肃中堂,确实是你接待的我。快请起,快请起,肃中堂在家不?我又来给他请安了。”

“在在在。”胡大爷点头哈腰,说道:“我家老爷早有交代,说大人你这几天要进京,如果你来见他,不必通报,直接把你带去见他就是了。吴大人快请,小的这就领你去见我家老爷。”

“多谢。”那干瘦青年含笑道谢,又说道:“稍等等,我雇的车夫撞了别人的轿子,等我先把这事料理了再说。”

再接着,不等那干瘦青年再说什么,那顶轿子的真正主人早已冲了过来,二话不说就给了他的几个轿夫几个大耳光,逼着他们给那干瘦青年和他的车夫赔罪。那几个狗仗人势的轿夫也知道踢上了铁板,赶紧向那干瘦青年和他的车夫磕头赔罪,连声道歉,好在那干瘦青年也很大度,挥了挥手就了结了这件事。而与此同时,那顶轿子的主人自然向那胡大爷低声打听起了这干瘦青年的身份来历,胡大爷则无比得意的低声说道:“吴越吴臬台的鼎鼎大名,听说过没有?”

别看年纪轻入仕时间不长,但吴越的名字在大清官场里却早已是顶风臭十里,举凡是稍微关心点时政的,就没有不知道吴越的人。一听面前的这个干瘦青年竟然就是凶名赫赫的吴越吴臬台,轿子的主人和在场的其他官员也马上就生出结交讨好之心,但是很可惜,事情刚过,吴越马上就被肃府下人给请进了肃府,那些官员也只能是跺着脚暗叫惋惜,无比懊悔错过了与当朝风头最劲的少年新晋拉关系套交情的大好机会。

两年时间不见,肃顺的官威明显更足了一些,吴越在后堂见到他时,他正把一个官员训得象一个孙子一样。不过肃顺对吴越的态度却又完全不同,刚看到吴越突然出现,正在飙的肃顺脸上马上就露出了笑容,笑着骂道:“小家伙,又来气我了?怎么现在才来?老实交代,来京城后,先去谁家才来我这里?”

“肃中堂,天地良心,下官进了城后,可是马上就直接来这里给你请安了,谁家都没去啊。”吴越一边喊冤,一边赶紧向对自己确实不错的肃顺行礼。

“算你这个小家伙还有点良心。”肃顺笑骂,挥手打了那个挨训的倒霉蛋,又亲手来搀吴越,说道:“快起来,让我看看两年时间,你这小家伙长什么样了。不错,壮实多了,真没想到,两年多前在我面前放肆的那个小混蛋,现在也是三品大员了。”

“还不是多亏了中堂大人的提携,没有中堂你的提携照顾,下官那有今天?”吴越这话倒是难得自肺腑,也确实,如果不是肃顺自带干粮在京城里给吴越当靠山,吴越在官场上绝不可能混得这么逍遥自在。

“也是你自己争气。”肃顺笑着拍拍吴越的肩膀,笑道:“因为你,主子几次夸我为国举贤,提携你这个少年名将,让主子少****无数心。”

又夸奖了吴越几句,肃顺马上叫人安排酒宴,在百忙中抽时间亲自为吴越接风洗尘,吴越也赶紧呈上以上海土特产命名的丰厚礼物,肃顺推托了几句后还是赏脸收下,然后才对吴越笑道:“小家伙,听说你的官声还不错,从没什么盘剥百姓的传闻,打下什么城池也从不允许士卒洗劫百姓,手里应该没什么积蓄,这些东西,又是花你爷爷的银子吧?”

见肃顺说话这么坦白,吴越也更坦白,点了点头就说道:“不敢欺瞒中堂大人,确实是我爷爷的银子。不过也请中堂大人放心,都是干净银子,我家在广州开的同顺洋行生意一直不错,不用耍什么花样也有银子花。”

“哄鬼去吧。”肃顺笑笑,说道:“回去后,叫你爷爷收敛点,盯上他的清流御史早就不是一个两个了,如果让这些人抓到了把柄,我和恭王爷在朝廷里也很难回护他。”

傻笑着点头,吴越也在心里决定是得好好规劝一下买办爷爷,别那么竭泽而渔的大肆贪污,适当收敛点细水长流才是正道理。这时,肃顺又突然问道:“你这次主动请旨进京述职,说是要向皇上当面陈述破贼之策,真的假的?”

“真的假的?”吴越一楞,有些不明白肃顺为什么要这么问,然后才说道:“当然是真的,本来下官呈献的破贼之策也可以写成折子向皇上呈递,但下官觉得最好是向皇上当面陈述的比较好,而且下官进京还想办一件大事,所以就请旨进京了。”

“还想办什么大事?”肃顺有些担心的追问,生怕吴越是为了洋人要求修约的事而来。

到时候肯定要请肃顺帮自己在咸丰大帝面前美言,吴越倒也没有隐瞒,很是扭捏的回答道:“下官斗胆,想来活动湖北巡抚这个职位,万望中堂大人成全。”

“湖北巡抚?”肃顺瞪大了眼睛,惊讶问道:“你真的盯上湖北巡抚这个缺?前些天景寿从上海回来,说你想当湖北巡抚,我还以为你是随口说说。”

“中堂大人恕罪,下官当时真不是随口说说。”吴越诚恳答道:“下官确实想补湖北巡抚这个缺,目的嘛,当然是想再升升官,但下官更多的是为了朝廷着想,想为朝廷补强湖北官军力量,替朝廷守住湖北,堵住长毛的西窜道路,不给贼势继续向西蔓延的机会。待时机成熟,再从湖北顺江而下,直捣江宁,一举攻灭朝廷主力。”

“你在上海不也一样可以为国杀贼么?为什么一定要去湖北?”肃顺疑惑问道。

“大不一样。”吴越摇头,振振有辞的说道:“下官在上海办理团练,虽然也可以直接出兵杀贼。但朝廷之兵,大半已在江苏的江南江北两座大营,有下官的团练不多,没下官的团练不少,下官就算去江宁镇江参与平叛也不过是锦上添花,起不了决定性作用,反倒又会因为远离上海松江,失去地方上的富商士绅钱粮支持,增加朝廷的军费负担,得不偿失。”

“但如果让下官去湖北办理团练就完全不同了。”吴越接着说道:“为了平定长毛匪患,湖广官军早已被抽调一空,就连周围的河南、四川和贵州等地的官军也基本上被调走,由朝廷直接控制的官军力量已经薄弱到了十分危险的地步,扑灭贼变和防范长毛西窜,完全只能依靠地方团练作战,地方团练能打胜仗倒还好,可是一旦打了败仗,局势就会不可收拾。”

“请肃中堂想一想,在这样情况下,如果下官能够在湖北办起一支类似上海团练那样的精兵,以地方财政之力供给军队而不再依赖民间乐输,那么皇上朝廷和中堂大人你是否还需要担心湖北的地方上又生民变?是否还需要担心长毛西窜和贼势继续蔓延?顺江而下直捣贼巢的时候,中堂大人你是否又需要担心下官因为军饷钱粮掣肘,错过破贼良机?”

觉得吴越的话颇有道理,肃顺倒是点了点头,又疑惑问道:“听你口气,如果你去湖北上任,你不带上海团练去湖北?”

“当然不带。”吴越答道:“下官办的团练,是松江地方上的富商士绅捐钱捐粮组建而成,下官当然要把团练留在松江为朝廷保卫苏南财富重地,也为朝廷在江苏留下一支可以应急的精兵。所以下官早就想好了,如果皇上和中堂大人你给下官这个机会,下官就把上海团练留在松江,最多只带一些旧将老兵去湖北,帮下官训练军队,让湖北新军尽快成军。”

“你还真舍得。”肃顺笑了。

“上海团练是下官为朝廷办的,让他们为朝廷效力,下官有什么舍不得的?”吴越微笑答道。

肃顺又笑了笑,很是满意吴越对野猪皮家族的耿耿忠心,而再盘算了一下后,肃顺又说道:“小家伙,别怪我泼你冷水。不错,以你的战功,封一个巡抚确实已经是绰绰有余,而且朝廷也有破格起用江忠源为安徽巡抚先例,同样破格拔你也不是多大问题。但现在有两个问题,第一是你的年龄,连二十岁都不到,实在太小了。第二嘛……。”

说到这,肃顺顿了一顿,这才说道:“关于湖北巡抚这个缺,皇上又改了主意,又想让你的老师曾国藩补这个缺了。”

“皇上又改主意了?”吴越一惊,忙问道:“不是说因为祁中堂的坚决反对,皇上收回了让我老师补这个缺的旨意,怎么又变了?”

“因为你老师又打了胜仗。”肃顺笑着说道:“九月二十九那天,你的老师兵进田家镇,以四个营的兵力在马岭坳大破上万长毛,旗开得胜斩获颇多。你的老师红旗报捷,主子龙颜大悦,惠王爷、花尚书和杜军机他们乘机旧事重提,力劝皇上重用你的老师以为嘉奖,鼓励湖南团练奋勇杀敌,平定长毛。”

“中堂大人,那皇上又怎么说?”吴越赶紧追问道。

肃顺笑笑,答道:“主子金口玉言,打下了田家镇,把长毛彻底逐出了湖北,自会考虑。”

历史稀烂,不知道历史上田家镇大会战的胜负结果,更不知道湖北那边的具体情况,吴越当然是忧心忡忡。肃顺却是没心没肺的十分喜欢欣赏吴越的沮丧神色,又微笑着继续打击吴越道:“顺便告诉你一件事,我也支持让你的老师出任湖北巡抚,为了这事,我还和祁中堂在主子面前吵过一次架。”(史实,祁寯藻在咸丰四年十一月负气辞官,起因就是因为反对肃顺重用湘军。)

“中堂大人。”吴越快哭出来了。

哈哈大笑,欣赏够了吴越的沮丧紧张,肃顺敲起了二郎腿,笑道:“急什么?主子能改主意,我就不能改主意?”

“你是我的人,你是老师是穆彰阿的人,我不提携你,难道还要去全力提携别人的门生?”

“放心吧,你的事我会对主子说的,只是成不成我现在也不敢给你保证。你的老师么,他如果真的喜欢当巡抚,江西和安徽这些地方的巡抚出缺,我再考虑他不迟。”

吴越大喜,赶紧离席向肃顺下拜道谢,肃顺则没再搀扶吴越,只是摇晃着二郎腿说道:“谢倒不必了,记住我对你有多好就行了。臭小子,真不知道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你的,第一次见面时那么顶撞我,我偏偏就把你恨不起来,还特别喜欢你的楞劲。”

再次真诚谢了肃顺对自己的一再提携眷顾,难得真心的把肃顺这份恩情记在了心里,吴越这才起身提出告辞,还明白告诉肃顺,说自己今天还要替买办爷爷去拜见鬼子六。知道吴老买办和鬼子六关系的肃顺大度挥手,说道:“去吧,该尽的礼必须得尽。恭王爷现在也进了军机了,他那边你是得去走一走。放心,我知道你是什么人,不会怀疑你这是想改换门庭的。”

告辞离开了肃顺府,吴越马不停蹄,又赶紧带着重礼直奔位于什刹海旁边的恭王府,结果让吴越悄悄撇嘴的是,已经进了军机处的鬼子六王府同样是门庭若市,门房中坐满了等候召见的大小官员。但撇嘴归撇嘴,为了巩固吴老买办在朝廷里的靠山让买办爷爷可以在上海放心为自己贪污关税,也为了争取支持自己出任湖北巡抚的盟友,吴越还是乖乖的上前向门子塞门敬,报出姓名和官职,请求拜见鬼子六。

让吴越颇有些意外的是,同样眼高于顶的恭王府门子听说了自己的名字官职后,不但没敢刁难推托,还赶紧把门敬奉还给吴越,点头哈腰的说道:“吴大人稍等,我们王爷早有交代,说你如果前来求见,要小的们立即通禀,不得耽误,小的这就进去给你通禀,你请稍等。”

硬是又把门敬塞给了那个门子后,吴越马上就被门房里的大小官员重重包围,问礼的问礼,请安的请安,其中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还无比兴奋的挤上前来,冲吴越说道:“慰亭,知道我是谁不?你的老师曾国藩,是我的兄长,我是你老师的二弟,曾国潢。”

“曾二叔,学生吴越,见过曾二叔。”吴越不敢怠慢,赶紧向曾国潢行礼问安,然后又好奇问道:“二叔,你怎么也来这里了?”

“替你老师来的。”曾国潢顺口回答,又赶紧一拉吴越,低声说道:“慰亭,帮我个忙,我在这里已经排了两天队了,都还没能见到恭王爷。恭王爷这么重视你,你见到了他以后,务必替我求个情,让他抽点时间见见我。”

“二叔,你这么急着拜见恭王爷,是为了什么?”吴越还是在问出了这句话后才现自己纯粹是多余肃顺明明已经说过了,绵愉和花沙纳等人旧事重提,力劝咸丰大帝让曾国藩补湖北巡抚的缺,绵愉和花沙纳这些爷,没收曾国潢的银子能费这个劲?

果不其然,曾国潢果然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含糊以对,只是要求吴越务必帮他的忙让他尽快见到鬼子六。然后没过多久,之前那个门子就飞奔了出来,说是恭亲王有请吴越,吴越赶紧随着门子进门时,曾国潢又在背后叮嘱道:“慰亭,记住我刚才对你说的话。”

再然后,进到了京城占地面积最大的恭王府后堂见到了鬼子六后,吴越昧着良心给鬼子六行礼,不曾想鬼子六却一张口就吐糟,“不敢当!真不敢当啊!吴臬台快快请起,本王何德何能,那敢当你的大礼?吴大人你还是一个六品京官的时候,在京城住了那么长时间,都没想过到我这里来走一走,现在吴大人你可是三品大员了,本王那还敢再当你的大礼?”

万没想到鬼子六会一张嘴就喷毒,吴越还真楞了一楞,然后才哭丧着脸说道:“王爷,下官以前没来拜见你,不是怕你忙,不敢给你添麻烦么?”

“那你现在怎么又不怕给本王添麻烦了?”鬼子六同样敲起了二郎腿。

“那是因为下官听说王爷你进了军机处,所以不管王爷你再忙,下官都得来给你道个贺,道个喜啊。”吴越嬉皮笑脸的回答道:“不然的话,下官岂不是对王爷太过有失恭敬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三章 危言耸听

鬼子六其实远比肃顺虚伪得多,表面上倒是和吴越有说有笑,调侃打趣,可实际上话语中却远不及肃顺对吴越那么坦率直接,更不象肃顺那么直接了当的询问吴越来京城的真正目的,仅仅只是以了解吴越任职情况为名,在话语中不断的旁敲侧击试探吴越,也主要就是试探吴越主动请旨来京是否与洋人要求修约有关。

鬼子六也纯粹就是白白浪费力气,吴越主动要求来京和洋人要求修改条约完全就是碰巧凑在了一个时间段上,人正不怕影子歪,吴越当然是有什么答什么,鬼子六三番两次故意提起洋人来京的事,还一度试探性问起吴越对洋人要求修改条约的看法,吴越则是坦然回答,“王爷恕罪,下官在上海时,与英法等洋夷公使有过接触往来,还一度共宴聚饮,为了避嫌,在这件事上,下官不敢表任何意见看法。”

“慰亭这么小心?”鬼子六微笑问道。

“下官不得不小心。”吴越苦笑回答,说道:“王爷,不知你是否还记得上次下官随同你到天津去签订大沽口条约的事?当时那份条约签订之后,下官在直隶一带马上就是臭名远扬,恶名昭著,被人从背后吐口水,被人在背后骂,有一次在圆明园旁边的谢庄,下官还被人从家里撵出来过。从那以后,下官就誓再不牵涉条约的事,怕的就是重蹈覆辙,让下官在这方面本来就不好的名声更加臭不可闻。”

听吴越回答得坦白,又见吴越的态度诚恳绝非作伪,多少还是担心吴越是洋人说客的鬼子六这才完全放下心来,笑道:“那件事也不是你一个人倒霉,本王签了那份条约后,在民间还不是有了一个鬼子六的坏名声?”

吴越强忍住笑,心说你本来就是鬼子六,最多只是这个骂名提前了几年而已。而鬼子六却是自嘲大笑,然后才挥了挥手,说道:“算了,不提那些伤心往事了,说点别的吧。对了,慰亭,你是什么时候进的京?到吏部报到了没有?”

“下官是今天中午到的京城,进京后第一件事是先去吏部报到,然后马上去了肃中堂府上,接着就来这里给王爷你请安了。”

吴越的诚实回答让鬼子六的脸上肌肉动了动,盘算了一下后,鬼子六才微笑着埋怨道:“来来回回的跑,你也不嫌累得慌。也罢,难得来京城一次,那都别去了,今天晚上就住我这里吧。来人,给吴大人安排一个院子。”

旁边下人答应,吴越却慌了,马上就明白鬼子六这是想把自己拉上他的贼船虽说吴越并不介意倚上鬼子六这座大靠山,但吴越如果敢住进鬼子六的王府,这两年一直自带干粮给吴越当靠山的肃顺就肯定得和吴越翻脸!

不过还好,吴越还有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可以推辞,赶紧就行礼说道:“多谢王爷好意,但下官的随从已经在广东会馆为下官安排了住处,下官一会还要去拜见林汝舟林伯父,给林文忠公的灵位磕头上香,所以下官就不打扰王爷了。”

鬼子六的眼中闪过失望,可是没办法,吴越推托的借口找得太好要去给与老吴家极有渊源的名臣林则徐灵位上香,有情有义忠孝两全,就是鬼子六也挑不出毛病。毫无办法,鬼子六也只是点了点头,微笑说道:“那随便你,替本王给林镜枫带个好。”

吴越忙不迭的答应,又赶紧献上吴老买办和自己送给鬼子六的厚礼,鬼子六坦然收下,又微笑着对吴越说道:“慰亭,你和吴老大人礼物虽重,但本王喜欢的是什么,你心里最清楚。”

吴越心中叫苦,知道鬼子六这是又向自己伸出了橄榄枝,可吴越却不敢接,只是唯唯诺诺的点头,又赶紧转移话题,说道:“对了,王爷,有件事下官想求一个恩典,下官的老师曾国藩派了他的二弟曾国潢前来拜见于你,已经排了两天的队都没能见到你。不知王爷能否……?”

这点小面子鬼子六当然不会不给,随口吩咐了一句,下人马上出门去叫曾国潢进来给鬼子六磕头,吴越乘机赶紧提出告辞,鬼子六也没挽留,只是随便叫了个人领吴越出去。而看着吴越离去的背影,鬼子六眼中闪烁的却全是异样光芒,心中暗道:

“以前真是看走了眼,让肃顺拣了个大便宜,这样的人才不能为本王可用,实在是太过可惜。得想个办法,让他和肃顺翻脸,让他乖乖的滚回本王脚下来磕头。”

也是走出了鬼子六接见自己的客厅后,吴越才想起忘了恳求鬼子六在自己出任湖北巡抚一事上帮忙,但吴越却并没有又跑回去向鬼子六提起这件事,只是在心里说道:“少和鬼子六打点交道为好,先不说肃顺对我确实够意思,光一个改换门庭的骂名就够恶心我的。好在历史上野猪皮九世活着的时候,肃顺一直混得相当不错,鬼子六今天又收了我的重礼,在湖北巡抚这件事上就算不支持,最起码也不会反对。”

“至于将来嘛,野猪皮九世归天以后,鬼子六是掌了一段时间的权,但他好象是靠政变把肃顺撵下的台,只要他的政变不成功,或者我又抱上了慈禧大侄女的大腿,照样用不着怕他!”

心里琢磨着出门的路上,吴越又迎面碰上了被下人领进鬼子六府的曾国潢,低声向吴越道了谢后,曾国潢又赶紧问起吴越住在那里,吴越如实说了自己住在广东会馆,曾国潢忙又说晚上去找吴越,吴越知道他是去借银子,更猜到他借银子是为了替曾国藩活动实缺,可是之前已经答应过借钱,吴越也不能言而无信,只能是含笑答应。

为了避免继续刺激鬼子六,离开了恭王府后,虽说时间已经不早,但吴越还是赶紧往林汝舟家里跑了一趟,结果虽然受到了林汝舟的热情接待,却也习惯性的又挨了林汝舟一顿训,又被强行灌输了一通忠君爱民的封建腐朽思想,末了还被林汝舟强留在他的家里吃了一顿粗茶淡饭,直到二更才得脱身。

曾国潢也很有耐心,快三更了,吴越打着呵欠回到广东会馆时,曾国潢竟然还在会馆里等着吴越,吴越无可奈何,只能是赶紧把曾国潢请到自己的房间,一边解释自己回来晚的原因,一边让亲兵拿来十二万两银子的现银交给曾国潢。这些天已经在向银号钱庄借了不少银子的曾国潢松了口气,然后又得寸进尺的对吴越说道:“慰亭,听说肃顺肃中堂一直对你不错,把你视为心腹,叔父想请你再帮一个忙,领着我去见见肃中堂。”

“叔父,你见了恭王爷又要去见肃中堂,到底是想干什么?”吴越明知故问。

曾国潢也很坦白,如实说了曾国藩想补湖北巡抚实缺的事,又介绍了湖北财源对湘军的重要性,末了曾国潢还更坦白的说道:“叔父这几天已经打探明白,皇上此前是有让兄长署理湖北巡抚的打算,只是因为祁中堂强烈反对才收回了成命,但是肃中堂对这件事又呈支持态度。所以叔父想去替兄长向肃中堂道一个谢,也看看能不能请肃中堂为兄长再争一争。”

吴越犹豫万分了,盘算了许久才决定把这件事直接挑明,摇头说道:“二叔,不是小侄不愿领你去见肃中堂,是去了也没用。小侄今天去拜见肃中堂时,也谈到了湖北巡抚这个问题,肃中堂直接告诉小侄,他也改了主意,想要向皇上全力推荐另一个人补湖北巡抚的缺。”

“谁?”曾国潢赶紧问道。

吴越苦笑,拱手说道:“叔父恕罪,就是小侄我。”

曾国潢的嘴巴张得都能塞进两个鸡蛋了,满脸难以置信的上下打量吴越,半晌才喃喃说道:“你?贤侄,你今年好象才十九岁吧?肃中堂居然要举荐你出任湖北巡抚?”

吴越苦笑着点头,又干脆说道:“叔父放心,如果小侄能够侥幸升迁,那么在钱粮军饷的问题上,小侄必然全力支持老师。”

直接把话挑明有个好处就是吴越不必藏着掖着,用不着担心突然成功后刺激到曾家兄弟,也反过来把难题推给了曾国潢,让曾国潢无法应对这个突然变局曾国潢脸皮再厚,也不可能厚到要求吴越放弃把升官机会让给曾国藩吧?心乱如麻的盘算许久,曾国潢也只能是强做笑容,说道:“若能如此,当然是最好不过。对了,还忘了向贤侄道贺,望贤侄能够马到功成,再次荣升。”

听出曾国潢话里的不情愿,可吴越也没法多说什么,只能是假惺惺的向曾国潢道谢。好在曾国潢也还算识趣,见吴越呵欠连天累得够戗,又客套了几句就告辞出门,是夜同样住在广东会馆里,心里所盘算祈祷的,也都是希望咸丰大帝千万别犯糊涂,把湖北巡抚的实缺给了吴越,浪费了自己之前已经送出去的大把银子。

吴越知道曾国潢心里肯定不舒服,但也没时间去管他,第二天早上先去吏部点了个卯,得知咸丰大帝并未下旨当天召见后,吴越又抓紧时间往载垣家里跑了一趟,结果虽说同样受到了载垣的热情欢迎,还恰好碰到了端华和仁寿两个********,十分招满清奴才眼红的陪着三个********一起听戏喝酒,可吴越又十分郁闷的突然现矢志反清的自己,在京城里的几个得力靠山,竟然都是根红苗正的野猪皮子孙!

感叹完了造化弄人,逮到机会,吴越又悄悄把自己想补湖北巡抚实缺的打算对载垣说了,恳求载垣这个领侍卫内大臣也帮自己美言。而载垣满脸惊讶的上下打量了吴越一通后,还是笑着说道:“成,帮你说几句好话肯定没问题。不过本王有言在先,没把握,不到二十岁就象当上巡抚,这事可不止一般的难。”

“王爷,这事是有些难,但是以你在皇上面前的身份地位,再难的事还不是你的三言两语?”

载垣这边搞妥,慈禧那边吴越虽然没办法直接走门路,却早已托景寿把惠征的亲笔信送进了皇宫交给她,顺利的话最迟今天晚上慈禧或许就能向咸丰大帝吹枕头风了,吴越剩下的事,也就是和咸丰大帝见面拍马屁伸手要官了。结果也还好,当天吴越就收到了消息,要吴越第二天早上就到景运门递牌子等侯召见。

把该做的准备都准备好,又把自己收拾打扮得花枝招展玉树临风,第二天一大早,吴越就赶到了景运门递上了自己的身份名牌,结果倒也没多等,早朝才刚散不久,内廷就传来旨意,要吴越到养心殿去拜见咸丰大帝。吴越不敢怠慢,慌忙随着侍卫赶往已经去过一次的养心殿里,也终于在时隔两年之后,再一次见到了干瘦丑陋与自己有得一比的野猪皮九世。

咸丰大帝明显很重视这次召见,养心殿里除了肃顺和载垣两个吴越的铁杆靠山在场外,半靠山鬼子六和军机处席祁寯藻也在场,此外还有几个吴越没有见过的人。但吴越对这些情况却视若无睹,只是酝酿着情绪缓缓走到了咸丰大帝的面前,无比庄重的双膝跪下行礼,而后嘴才张开,吴越的两行泪水就已经夺眶而出,眼泪滚滚泣不成声,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

“吴越,这里是养心殿,君前不得无礼!”一个穿着郡王服色的中年男子看不下去,直接开口呵斥。

“是,臣有罪……。”吴越哽咽着答应,又抹了抹眼泪,然后才强忍着泪水说道:“微臣吴越,叩见吾皇万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说到这,吴越又忍不住哭出了声,之前那个郡王见了更是不爽,又呵斥道:“吴越,你什么疯?拜见皇上,哭什么哭?”

“惠王爷,吴大人已经两年多没见到皇上了。”肃顺也看不下去,替吴越帮腔道:“眷恋思主,这是人之常情,还望王爷念在吴越对皇上的耿耿忠心份上,宽恕一二。”

绵愉恨恨闭嘴,那边有些奇怪的咸丰大帝则也得到了肃顺的提醒,忙向吴越微笑问道:“吴爱卿,就这么想念朕?”

“是。”吴越哭泣着点头,哽咽说道:“微臣上一次在苏州被长毛的子弹打中的时候,差点就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皇上了,今日侥幸又得见到龙颜,见皇上圣体安康无恙,心中不胜感慨,所以就……,就情不自禁……。”

说着,吴越又哭出了声音,咸丰大帝听吴越说得可怜,鼻子忍不住也有一些酸,便吩咐道:“来人,替朕搀一搀吴爱卿,让朕仔细看一看,吴爱卿这两年来长变了多少。”

左右侍卫答应,立即上来帮吴越起身,让咸丰大帝可以仔细看清吴越现在的模样。结果也是王八凑绿豆容易对上眼,见吴越虽然壮实了不少,干瘦丑陋却依然和自己有得一比,咸丰大帝倒也十分开心,又说道:“来人,给吴爱卿赐座,也给其他爱卿都设个座,坐下了慢慢谈。”

众人道谢,各自坐下,咸丰大帝也这才向吴越问道:“吴爱卿,你刚当上江苏按察使没多久,怎么就火急火燎的请求进京述职?难道江苏的刑名方面,出了什么大事?”

“回皇上,江苏的刑名没出大事。”吴越恭敬回答道:“但是微臣必须进京,必须要拜见皇上面呈机宜。”

“面呈什么机宜?”咸丰大帝问道。

“请皇上立即加强湖北军力,不要再给长毛贼势蔓延的机会!”吴越拱手说道:“此前朝廷为了平定长毛,将湖广官军抽调一空,连带着又把周边的河南、四川、贵州甚至云南的官军主力,都被抽调到了江苏和安徽平叛剿贼,致使西南数省几无可战之兵,倘若长毛大举西窜进入湖北境内,那么周边各省便将一起告急,局势也将更难收拾!”

吴越的描述虽然危急,但养心殿里的众人却大都神色轻松,绵愉还忍不住又呵斥道:“危言耸听!吴越,你一个江苏按察使,不关心江苏境内的刑名案件和长毛匪患,替湖北操什么心?”

“这位王爷,天下兴亡尚且匹夫有责,下官身为大清臣子,关心大清江山,这不算是错吧?”吴越不客气的反问道:“如果江苏的官员只关心江苏境内的匪患,对近在咫尺的省外长毛视若无睹,那就是尽了臣子本份吗?”

“你……!”绵愉大怒,也终于明白他的死党僧格林沁为什么那样痛恨吴越了。

“五叔,省省力气吧。”咸丰大帝笑笑,说道:“别和吴爱卿斗口,你斗不过他。”

笑罢,咸丰大帝又转向了吴越,说道:“吴爱卿,你的话虽然有道理,但是也不尽对,你大概还不知道吧?你的老师曾国藩曾爱卿不但已经光复了省城武昌,又在田家镇大破长毛,都已经快把长毛给赶出湖北了,湖北全省的长毛,也快都被彻底肃清了。”

“皇上,不够,微臣认为还远远不够!”吴越斩钉截铁的答道:“湖北依然还是危机四伏,必须还得继续加强官军力量!”(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四章 还差一点

“都已经快把长毛赶出湖北了?还不够?”咸丰大帝诧异的问道。

“皇上恕罪,请容微臣强调一句,是快要把长毛把赶出湖北!但是还没有把长毛彻底赶出湖北!”吴越沉声回答道:“而且就算把长毛彻底赶出了湖北,大清彻底平定长毛匪患,也依然还是遥遥无期!”

咸丰大帝的脸色有些难看了,那边肃顺看情况不妙,忙出面呵斥道:“吴越,圣上面前,说话谨慎些,也少说些不吉利的话!”

“皇上恕罪,微臣是有些出言不吉。”吴越慌忙在肃顺的提示下请罪,又说道:“但微臣实在是太急了,长毛匪祸害数省,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黎庶苦不堪言,皇上你也为平叛大事操够了心,伤透了神,微臣心疼啊!微臣恨不得能在一夜之间将长毛匪杀光宰绝,恨不得在一天之内把江南匪患彻底平定!为皇上和朝廷多分分忧……。”

说到这,吴越的眼圈又有一些泛红,还用袖子抹了抹眼角,咸丰大帝听了则心里既是认同,也颇有一些伤感,道:“爱卿所言极是,朕的心思,也和你一模一样,大清朝廷里,如果能多有几个象你一样的臣子,想朕之所想,急朕之所急,那朕就不知道可以少操多少心,少费多少神了。”

“臣等有罪!”

在场的满清臣子一听急了,赶紧全部离座跪下请罪,咸丰大帝则挥了挥手,说道:“都平身吧,吴爱卿,起来说话,告诉朕,你为什么觉得湖北的官军力量还不够?”

“谢皇上。”吴越先道了谢,然后才起身说道:“皇上,微臣认为湖北的官军力量不够,是因为湖北的位置太过重要,既得防范长毛西窜侵犯西南数省,又得承担顺江而下,救援江西和光复安徽、江苏等地的责任。如此重地,朝廷若是不以精兵强将坐镇,对西窜长毛形成压倒性优势,那么大清朝廷在剿灭长毛匪的战事中就无法占据战略上风,更难在短时间内荡清长毛,屠灭匪!”

说到这,吴越提高了一些声音,张牙舞爪的说道:“所以,微臣认为,欲破长毛,应该先重湖北!在湖北集中优势之兵,大清便可立于不败之地!退可保西南数省不受匪患之苦,进可顺江而下,定江西复安徽,继而直捣江宁,生擒洪杨匪,千刀万剐,凌迟处死!大清一统江山万万年!”

吴越倒是说到慷慨激昂了,肃顺、祁寯藻和鬼子六等人却是无动于衷,绵愉也悄悄的不屑撇嘴因为类似的话他们听得实在是太多太多。不过还好,最关键的咸丰大帝对吴越的这番话倒是颇为重视,点头说道:“爱卿言之有理,湖北地处中原腹心,通衡九省,战略位置是最重要不过。但是吴爱卿,还是那句话,你的老师曾国藩曾爱卿已经快把长毛赶出湖北了,这难道还不够吗?”

“皇上,恩师他在湖北是打得很漂亮,但是他麾下的团练力量仍然还是严重不足。”吴越恭敬答道:“老师麾下的团练,初始不过十个营五千兵力,后几经加强,也仍然不过二十三营一万一千五百人,而长毛匪的乌合之众少说也有数十万人,其中精锐老兵不下十万,蚁多噬象,积沙成塔,整体实力上依然还占据上风,恩师麾下的将士再是忠勇善战,急切之间也很难给长毛以致命一击,彻底奠定胜局。”

说到这,吴越又小心翼翼的补充道:“而且还有一点,恩师麾下的团练也是新兵居多,武器装备也很一般,兵员素质和枪炮锐利都不及真正的长毛精锐,即便目前打得比较顺利,也很难一直把胜势保持下去。”

“那曾爱卿不能继续扩军?”咸丰大帝反问道。

吴越不敢吭声,只是悄悄去看一直在警惕曾国藩的祁寯藻,结果也不出吴越所料,即便没收吴越的银子,为人固执的祁寯藻也马上站了出来,拱手提醒道:“皇上,曾大人麾下的兵马都是团练,并非朝廷官军,过于扩大,同样不是朝廷之福。”

所有人都把目光悄悄看向曾经为曾国藩和祁寯藻吵过架的肃顺,然而很可惜,肃顺这次已经改变了立场,故意没有吭声借祁寯藻的刀削弱曾国藩。而同样对这些事很忌惮的咸丰大帝也微微点了点头,吴越察言观色,赶紧又说道:“皇上,微臣认为,让恩师继续扩办团练固然是一个好办法,但是如果能在恩师的身后,再部署一支朝廷强兵,更能确保万一!”

又点了点头,咸丰大帝这才说道:“爱卿所言极是,可是正如爱卿你所言,朝廷在南方的主力官军,大都已经加入平叛战事,朕上那里去找一支强兵部署在湖北?总不能从京畿抽调吧?”

“皇上放心,微臣不才,愿去湖北为朝廷组建一支新军!”吴越赶紧说道。

“你去湖北为朕组建新军?”咸丰大帝诧异问道:“那松江上海怎么办?苏南战场怎么办?”

“皇上放心,微臣早就想好了。”吴越朗声答道:“倘若皇上恩准微臣前往湖北组建新军,那微臣只带少许老兵旧卒前往湖北,帮助微臣将新军迅训练成熟。上海团练,微臣仍然留在松江,全力固保苏南财富重地,也随时听候皇上差遣!”

和周腾虎预料的一样,听到吴越主动表示要把嫡系军队继续留在上海,咸丰大帝不但心中大动,也更加喜欢吴越的不计个人得失。暗喜之下,咸丰大帝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迟疑着道:“爱卿所言确实甚是,但湖北按察使并未出缺?还有,办理新军的钱粮军饷,又从那里来?”

“皇上,微臣听说,湖北巡抚出缺了。”

吴越小心翼翼的图穷匕见,养心殿上已是一片大哗,咸丰大帝也瞪大了眼睛,笑着问道:“爱卿,你想毛遂自荐,出任湖北巡抚?”

“皇上明鉴,微臣确实是想自荐出任湖北巡抚。”吴越叩,朗声说道:“本来官职高低,都是出自上赏,微臣不该贪图幸进。然而巡抚之职既掌兵,又掌财,微臣若能担任湖北巡抚,便可在湖北境内自筹钱粮军饷,为皇上和朝廷组建精锐新军!所以微臣斗胆,想求皇上对微臣再次破格拔,让微臣暂代湖北巡抚一职!”

就连老狐狸祁寯藻都瞪大了眼睛,万没料到吴越能坦白到这一步,直截了当的向咸丰大帝索要湖北巡抚一职。而那边绵愉更是忍无可忍,跳出来咆哮道:“大胆!吴越,你来京城到底是向圣上面呈平寇机宜?还是伸手要官?”

“王爷,下官这不是伸手要官,是毛遂自荐。”吴越平静答道:“这也是下官向皇上面呈的机宜之一,下官自信巡抚湖北后,能够在不给皇上和朝廷增加太多钱粮负担的情况下,为皇上和朝廷再打造出战之能胜的精兵,所以下官才斗胆自荐,这难道有错吗?”

“呸!”绵愉的口水差点没喷在吴越脸上,怒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窥视封疆大吏的官职?资历,功绩,这些东西你有吗?”

“惠王爷息怒,惠王爷息怒。”载垣站了出来打圆场,笑嘻嘻的说道:“还有,惠王爷,慰亭的功绩好象也足够吧?自办理团练助剿长毛以来,慰亭打的大小胜仗可不比任何人少,至于资历嘛,慰亭的师兄忠烈公江忠源,不也是入仕仅一年多就升迁到了安徽巡抚一职,慰亭可是入仕两年多了。”

“那他的年龄呢?”绵愉指着吴越向载垣愤怒问道:“他才多大?二十岁都不到,就能当巡抚了?”

年龄确实是吴越的最大弱点,那怕是载垣也找不出话来反驳绵愉,不过还好,吴越在养心殿里还有一个更靠谱的靠山叫肃顺,肃顺马上就站了出来,微笑说道:“惠王爷,朝廷选官可不是选寿星佬,恭王爷去年二十一岁的时候,不也是直接进了军机处了么?如果选官一定要看年龄,那吏部倒是轻松了,不用看考绩功勋,直接挑七八十岁的老吏当官就行了。”

“你……。”绵愉怒瞪肃顺,目前正红得紫的肃顺则笑得更加轻松,把绵愉的愤怒根本不当回事都姓野猪皮,深得咸丰大帝信任的肃顺当然不怕到现在都还混不上一个亲王爵位的绵愉。

“好了,好了,都给朕住口。”咸丰大帝终于开口,先是喝住了众人,然后才向吴越问道:“吴爱卿,你请旨进京,除了自荐官职外,还有什么机宜需要呈奏?”

“回皇上,微臣还有一些关于刑名案件方面的事需要呈奏。”吴越拿出随身带来的一叠公文,捧着说道:“微臣就任江苏按察使的时间虽然不长,期间又大部分时间是在署理军务,但微臣还是抽空清理了一下江苏刑狱,查处刑名案件一百余起,平反冤案一十三起,其中两起还是人命案。这是微臣的述职奏报,请皇上过目。”

太监上前接过公文转呈到咸丰大帝面前,咸丰大帝随便翻看了几份见大概无误就放下,笑道:“难得你还算尽心尽职,不错,能武能文,确实难得。”

“皇上,那微臣自荐的事……?”吴越小心翼翼的问道。

“别急,容朕想一想,过几天再给你答复。”咸丰大帝挥挥手叫吴越不必过于焦急,然后说道:“吴爱卿,你的才干确实出众,朕也很想给你一个机会让你更加大展拳脚,但是你的年龄……,让朕想想,然后再决定。”

没能一下子说服咸丰大帝让自己出任湖北巡抚,吴越当然是大失所望,可是又无可奈何,好在咸丰大帝也没把话说死,事情仍然还有希望。然而就在吴越以为谈话就要结束时,咸丰大帝却又说道:“吴爱卿,你对夷事比较精通,洋人以《南京条约》到期为名,请求朕派遣钦差与之谈判修改条约,这件事想必你也应该知道了。你怎么看?”

“皇上恕罪,瓜田李下,微臣不敢表意见。”吴越拿出应对鬼子六的办法回答,恭敬说道:“微臣与洋人常有往来,还曾见过英夷法夷的驻华公使,今番微臣若是在这件事上表意见,必然会引来无数闲言碎语,甚至还有误导圣上决策的可能,所以请皇上宽恕,允许微臣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见吴越回答得这么漂亮,本想在这件事上大做文章的绵愉等人当然是大失所望,咸丰大帝却不依不饶,说道:“没关系,说吧,兼听则明,朕就是想听听你这个通夷之人是什么看法。”

吴越万分为难,再次拒绝搀和这件事,咸丰大帝却坚决不许,吴越被迫无奈,也只好叩说道:“皇上,那微臣就斗胆直言了,洋人要求修改条约,如何应对,其实就是皇上你一句话的事。皇上如果觉得条约可以修改,那就派钦差大臣与洋人谈判修改,皇上如果觉得条约不必修改,那就直接拒绝就行了,用不着和洋人废话。”

“可以直接拒绝?”咸丰大帝一楞,鬼子六和肃顺等人也是张口结舌。

“回皇上,确实可以直接拒绝。”吴越如实答道:“就微臣所知,洋人公使向大清朝廷递交的是外交照会,仅仅只是表明他们的外交态度,按照洋夷国家的规矩,除非朝廷是想和洋人断交,不再往来,否则都应该给一个答复,觉得可行就答应,觉得不可行就拒绝,让洋人知道皇上你的态度就行。”

“那朕如果断然拒绝,那洋人会不会乘机挑起战端?”咸丰大帝赶紧又问。

“这个……。”吴越有些犹豫,回答道:“微臣不知,事关重大,微臣也不敢轻率出言断定。”

咸丰大帝大失所望,然而稍一盘算后,咸丰大帝又想起了一件大事,忙又问道:“还有,洋人还告诉朝廷,说他们要出兵帮大清抵御罗刹洋兵,还要帮我们大清讨还被罗刹国侵占的东北土地和库页岛,这又是什么意思?洋人怎么会突然变得好心?帮我们大清和罗刹国打仗?”

“皇上,你不知道洋人主动如此示好的原因?”吴越很诧异的问道。

“朕不知道啊?朕怎么能知道这些事?”咸丰大帝更诧异的反问。

“难道就没有广东官员向皇上你奏报?”吴越更诧异的问道:“那么大的事情,香港和澳门的报纸早就传遍了,就连上海租界里都有不少人知道,广东下辖香港和澳门,难道就没人向陛下你奏报?”

“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大事?”咸丰大帝更糊涂了。

“皇上有所不知,欧罗巴诸洋夷国,去年生了一件大事。”吴越答道:“欧罗巴的英国、法国、普鲁士和奥地利等洋夷国,因为领土问题,一起向罗刹国宣了战,并且在一个叫做克里米亚的地方和罗刹国大打出手,战事胶着难分胜负。英法等洋夷国为了分担西线压力,决定效仿我大清的围魏救赵之策,新开东线战场与罗刹国交战,使罗刹国尾难顾,腹背受敌。”

说到这,吴越顿了顿,然后说道:“现在罗刹国的东线兵力,主要就集中在他们从我大清抢去的领土上,英法等国要想消灭东方的罗刹兵,就必须夺回我大清被罗刹国抢走的土地,但英法等国人口稀少,兵力不足,就算夺得了这些土地也无法守住,同时还会背上侵占我大清土地的骂名,激怒大清朝廷影响他们和大清的贸易往来。所以洋人才想做一个顺水人情,把罗刹国抢走的疆土夺回来献给大清朝廷,既消灭了罗刹兵削弱罗刹国,又可以讨好皇上你和大清朝廷,一石二鸟,一箭双雕。”

“这么说,洋人真是帮朕夺回疆土了?天下能有这么好的事?”咸丰大帝这一喜非同小可。

“皇上,这是洋人的习惯。”吴越苦笑说道:“几十年前,法国出了一个叫拿破仑的洋人皇帝,他几乎占领了整个欧罗巴大6,但是英国人又拉着洋人诸国的残兵败将把拿破仑给打败了,夺回了所有被拿破仑抢走的土地,全部归还给洋人诸国,英国洋人自己连一寸土地都没要。”

咸丰大帝目瞪口呆,半晌才一拍龙案,咆哮道:“这个叶名琛,身为两广总督,总理洋夷诸国的通商大臣,却对洋人的战事情况和风俗习惯一无所知,更没有向朕及时奏报,简直无能!”

“慰亭,你确定洋人从罗刹国手里夺得土地后,不会赖着不走?”鬼子六不敢放心的追问道。

“王爷,这点微臣敢担保。”吴越很有自信的回答道:“英法两国没有足够人力兵力控制那些土地,且东北天气酷寒,海水结冰港口封冻,补给困难,他们强行霸占那些土地得不偿失,所以他们除了双手奉还大清朝廷之外,再无更好选择!”

精明过人的鬼子六还是将信将疑,咸丰大帝却是面露狂喜,一拍龙案说道:“好,如果真如你所言,洋人的炮船北上只是为了和罗刹国开战,替朕夺回东北龙兴之地,那朕就封你为湖北巡抚!”

吴越一听急了,忙说道:“皇上恕罪,容微臣提醒一句,英国和法国的洋夷要帮我们大清夺回东北土地,是要把罗刹人打得招架不住了,停战谈判时才能逼着罗刹人把土地还给我们,洋人在克里米亚那一仗不知道要打多少时间,三年五载都有可能,湖北巡抚的缺,怎么可能等那么长时间?”

“要这么久?”咸丰大帝也是一楞,又犹豫了一下才说道:“那……,容朕再想一想。”(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五章 国难思良将

带着失望离开了仍然还被满清蛮夷霸占的紫禁城,吴越琢磨了一下,干脆就又跑到了肃顺府去等他下差,看他能不能给自己带回来什么好消息。

混了一顿午饭,快申时的时候,肃顺才脸带倦色的回到家里,见吴越迎上来行礼,肃顺也不奇怪,招了招手就把吴越叫进了后堂,刚坐下就神情不善的冲吴越说道:“你的事悬!年龄太小又没民政经验,军机处里几乎都是反对声音,惠郡王更是坚决反对!主子迟迟拿不定主意,我怎么劝主子都下不定这个决心!所以今天事情没定下来!”

说罢,肃顺还抓起茶杯喝了一口,不曾想茶是新茶太烫,把肃顺烫得叫了一声也把茶碗摔在地上,下人赶紧上来收拾时还被肃顺当出气筒踢了一脚,然后肃顺才又对吴越说道:“今天定不下来,今后事就只会更难办,那些看你不顺眼的,还有我的那些对头,肯定会串联起来上折子反对,故意举荐别人补这个缺恶心我和你,到时候六部军机一起反对,让主子下这个决心就更难了!”

吴越的脸色也很不好看了,沮丧问道:“连祁寯藻祁中堂也反对?”

“军机处里除了恭王爷没吭声,其他都反对。”肃顺没好气的回答道:“祁中堂还直接说,你的才具能力或许胜任巡抚一职有余,但起码得先有三年民政经验再说!现在就把你放到湖北巡抚的位置上,是拿湖北十府一州的安危稳定冒险!”

连席军机都站到了自己的对立面,吴越当然更失望了,肃顺则又埋怨道:“今天你在养心殿里也是,说话那么胆小干什么,明知道主子在担心你的老师曾国藩尾大难掉,你就应该抓住这点大做文章,直接告诉主子说你的老师靠不住,只有你当湖北巡抚才可以让主子和朝廷放心,这样你的希望怎么也得大点!”

吴越一听有些想哭,心说肃中堂你说得倒是轻巧,你是血统纯正的野猪皮子孙又是野猪皮九世面前的大红人,说话进言当然是不怕得罪人,可我能和你相比?曾剃头又是我名正言顺的老师,我在野猪皮九世面前说他的坏话,坏了尊师重道的规矩,天下文人士子的口水还不得把我淹死啊?

暗暗抱怨了一通,吴越这才说道:“中堂,不是下官不想在皇上面前畅所欲言,是今天养心殿里的人太多了,那么多的人在场,下官不得不出言谨慎,如果当时外人少点,下官肯定就不会象今天这么说话了。”

肃顺点点头,也知道今天养心殿里的官员是有点过多,换了谁说话都必须得掂量一下后果。又盘算了一下后,肃顺略有些无奈的说道:“这么办吧,你耐心等几天,我争取多为你说几句话,看看能不能让你再和主子见上一面。但你也要做好准备,毕竟你的年龄实在太小了,又没有民政经验,想把你推上去不是一般的难。”

吴越认命的无奈点头的时候,今天在湖北巡抚一事上就没开过口的鬼子六也离开了军机处下差,很凑巧的是,在走出宫门的时候,鬼子六遇到了近来已经与肃顺翻了脸的席军机祁寯藻,互相礼貌性的问安后,祁寯藻本想上轿回府,早就憋着坏的鬼子六却抓住了机会,招呼道:“祁中堂请稍等,能否借一步说话?”

很疑惑的看了一直表现低调的鬼子六一眼,祁寯藻停下脚步,反问道:“恭王爷,有什么事吗?”

“关于湖南按察使陶思培,不知祁中堂你对他怎么看?”鬼子六很有礼貌的问道。

虽然满头雾水,祁寯藻还是答道:“还不错,三年考绩两年是优,长沙大战时,他虽然不是守城主将,却也辅佐着张亮基坚守城池,力保长沙不失,不无微功,算是一个称职的官员。”

“本王也这么看。”鬼子六点头,又叹了口气,轻描淡写的说道:“只可惜他与曾侍郎不和,曾侍郎在长沙练兵时,他对曾侍郎的大肆扩军就十分警惕,时刻防范,曾侍郎被迫把练兵地点搬迁到湘潭,有不少原因就是因为他。”

“有这事?”祁寯藻问道。

鬼子六点头,微笑说道:“湖南提督鲍起豹与我有旧,是他在书信中无意间向我提起的。”

“那王爷为何向微臣提起此事?”祁寯藻警惕的问老狐狸祁寯藻可是早就看出来,表面上做事低调的鬼子六其实是个真正的狠角色,不然的话,在与咸丰大帝争过皇位的情况下,鬼子六也不可能进驻军机处掌握大权。

“没什么,就是想提醒祁中堂一句,陶思培这个人可以重用。”鬼子六图穷匕见,微笑说道:“有政绩有能力,又与曾侍郎不和,祁中堂你那么担心曾侍郎,不妨考虑一下重用这个陶思培。”

说罢,鬼子六也没再和祁寯藻废话,马上就拱手告辞,而老狐狸祁寯藻还是上了轿子后才突然醒悟过来,暗骂道:“小滑头,果然够狠,想收拾肃顺又不想亲自出手,就借老夫的刀!”

暗骂归暗骂,为了曾国藩的事已经和肃顺翻脸的祁寯藻还是有些动心,又暗暗盘算道:“如果把陶思培推上去,既可以卡住曾国藩的钱粮军饷脖子,防范他尾大不掉,又可以打一打肃顺肆意滥用私人的威风,一举两得,其实相当不错啊?”

鬼子六背后捅这一刀算是把吴越给坑苦了,本来就因为年龄和资历压不住老师曾国藩,祁寯藻又突然把湖南按察使陶思培给推了出来搅局,吴越能够当上湖北巡抚的可能自然又小了许多。

三人相争的结果是朝堂大乱,第二天的早朝上,当咸丰大帝要求百官讨论湖北巡抚的人选时,参加早朝的文武官员也马上分成了三个派系,祁寯藻领着一帮清流御史举荐陶思培,绵愉和花沙纳等人坚决推荐曾国藩,肃顺和载垣也带着他们的党羽亲信力捧吴越,互相之间吵得天翻地覆,不可开交。耳根子极软的咸丰大帝晕头转向,难以抉择,躲在背后捅刀子的鬼子六则完全置身事外,笑呵呵的在一旁欣赏鹬蚌相争。

争论的结果是吴越先被淘汰出局,也理所当然的先被淘汰出局,资历太浅完全比不过已经入仕十几二十年的陶思培和曾国藩,不到二十岁就出任巡抚又实在太过骇人听闻,所以不管肃顺和载垣再是如何的极力夸赞吴越的赫赫战功,也始终绕不过年龄和资历这两个坎。最后就连咸丰大帝都亲自话,“吴爱卿是忠臣,也是能臣,但是他实在太年轻了,想当巡抚,起码得等三年以后再说!”

无可奈何的闭上了嘴巴后,肃顺和载垣等人也只好看祁寯藻和绵愉等人继续表演,然后曾国藩的靠山们又很快就招架不住了同样没有地方理政经验,扩军又太猛太凶太招人忌,绵愉和花沙纳等人在为曾国藩说话时也有些底气不足。而祁寯藻一方则是理直气壮,一口咬定陶思培有战功有资历,还有当过知府治理地方的经验,是再理想不过的湖北巡抚人选,同样对曾国藩十分警惕的咸丰大帝也万分动心,几乎就要张口答应。

千钧一的危急时刻,奇迹突然出现,留在兵部当值的左侍郎王茂荫突然亲自捧着一道加急军情冲上金銮殿,向咸丰大帝奏道:“启禀万岁,黑龙江将军奕山刚刚派人送来的六百里加急,是紧急军情!”

“什么紧急军情?快说!”咸丰大帝赶紧喝问道。

“六天前,罗刹国炮船侵袭黑龙江江口,与我大清军队对峙,并开炮挑衅。”王茂荫飞快答道:“谁曾想英夷法夷的炮船突然出现在罗刹国船队背后,开炮猛轰罗刹船队,罗刹国船队措手不及,被英法洋夷的舰队击败逃往库页岛。后英夷法夷公使又派人联络奕山将军,要求奕山将军出兵攻打库页岛,夺回我大清被占疆土,洋夷舰队自愿为我大清军队护航登6,并协同作战。奕山将军不敢擅专,请皇上示下!”

满朝哗然,咸丰大帝更是惊喜万分,赶紧从太监手里把奕山的军情急报抢了过来细看,见内容确实与王茂荫的介绍完全一致,咸丰大帝还乐得重重一拍桌子,喜道:“好!想不到还真被吴爱卿给说中了!英夷法夷这次的炮船北上,还真是去替朕收拾罗刹国跳梁小丑的!”

“吴越见事明白,这点实在难得。”见希望重现,肃顺自然是赶紧跑出来争取,嘴上象抹了蜜一样,说道:“吾皇洪福齐天,洋夷自愿效力,为我大清杀夷制夷,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官赶紧随着肃顺一起山呼万岁,争相夸赞咸丰大帝的英明神武和洪福齐天,能让洋人也自愿帮着大清打仗。咸丰大帝哈哈大笑,心情极好,肃顺则乘机又进谗道:“主子,左右吴越就在京中,何不将吴越宣上殿来褒奖一番?也顺便向他垂询一下将来与洋夷如何善后此事?”

咸丰大帝下意识的点头,几乎就要答应,然而已经公开与肃顺决裂的祁寯藻却跳了出来,反对道:“万岁,此事万万不可,吴越断言洋夷出兵北上是为了攻打罗刹,虽不无微功,却也没为大清朝廷做出任何贡献。况且他也是因为与洋夷来往频繁,方才能够知道洋夷的出兵目的,此事若是大加褒奖,引得大清官员人人效仿,后果只怕难以设想。”

祁寯藻捅刀子的狠毒程度丝毫不在鬼子六之下,咸丰大帝最恨的就是和洋人打交道,也最不喜欢臣子和洋人打交道,脸色一变之后,咸丰大帝也马上一挥手说道:“祁爱卿所言极是,此事确实不宜大加褒奖,肃爱卿,改天你替朕口头夸奖几句吴爱卿就行了。”

肃顺暗恨祁寯藻可是又没有办法,只能是乖乖唱诺,不过也还算好,被这件事搅了局后,咸丰大帝也没了继续讨论湖北巡抚人选的心思,说道:“是否让陶思培出任湖北巡抚,这件事改日再议,先办更重要的事,肃爱卿和军机处的几位爱卿,随朕到养心殿商议与洋人合兵收复库页岛的大事,其他人都回去休息吧,散朝。”

商议对策的结果是喜欢推卸责任的咸丰大帝再次把皮球踢给了臣子,让黑龙江将军奕山负责与英法联合舰队接触商谈,说明只要英法联合舰队没有其他附加条件,奕山就可以在洋人的帮助下出兵收复库页岛,同时咸丰大帝还允许奕山以赏赐的名义为英法联合舰队提供粮食煤炭等作战必需之物。但咸丰大帝又明确告诉奕山,说洋人如果一旦提出什么必须修改条约之类的条件,必须立即拒绝,绝不能答应。

对外政策商议好,又把圣旨用六百里加急送往黑龙江后,心情大好的咸丰大帝放心之下,还下旨传膳,赏给肃顺和祁寯藻等军机大臣陪同用膳的殊荣。在此期间,肃顺倒是一直没忘了吴越的事,可惜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开口,又顾忌政敌祁寯藻捣乱,只能是暂时打消这个念头,同时肃顺也已经做好了为吴越争取官职失败的心理准备,开始寻思如何安抚忠心听话的吴越,让吴越安心等待将来的机会。

陪咸丰大帝用膳其实是个苦差事,必须小心翼翼慎之又慎就算了,吃的还都是些不知道热了多少顿的温火膳,其中不少咸丰大帝从来不碰的样板菜还已经有些变味,吃得肃顺和鬼子六等人都是悄悄叫苦,自内心的希望咸丰大帝尽快结束用膳,让他们可以出去弄些小点心充饥。

很可惜,心情正好的咸丰大帝这会甚有谈兴,吃饭时一直在说话也吃得很慢,好不容易等到咸丰大帝端起第二碗饭时,军机处还有转来了一道折子,说是曾国藩再次红旗报捷,又在湖北与江西交界的田家镇打了胜仗。咸丰大帝一听大喜,忙说道:“快拿来,让朕看看曾爱卿又打了什么胜仗?”

太监赶紧把军情塘报呈到了咸丰大帝面前,咸丰大帝接过打开细看,然而看着看着,咸丰大帝的脸色却慢慢变了,由红转白,由白转青,最后到了由青转白时,咸丰大帝还一把扫落了面前的碗筷,把曾国藩的报喜折子摔在地上,怒吼道:“混蛋!混帐!这算是什么红旗报捷?这算是什么胜仗?!”

“皇兄,出什么事了?”鬼子六疑惑问道。

“曾国藩这个大混蛋,明明打了大败仗,竟然还敢讳败为胜,红旗报捷!”咸丰大帝咆哮道:“斩两百余,只是因为匪林凤翔率军增援,未能扩大战果!又因为匪石达开主力进屯九江,匪势猖獗,被迫放弃马岭坳营地,转进黄石港重新布防!”

“一下子从田家镇退到两百多里外的黄石港,具体为什么不敢写在折子上,途中为什么没有据守蕲州不敢写,他的阵亡人数和辎重损失也不敢写一个字!他当朕是三岁小孩子,连胜仗败仗都看不出来?!这些文字花活,朕看败保的折子都已经看腻了!还用得着再看他的?!”

鬼子六和祁寯藻等人的脸色都变了,万没料到前几天还是连战连捷的曾国藩竟然会突然打这么大败仗,一下子逃出几百里,败退到距离黄冈、鄂城附近的黄石港。而肃顺在同样震惊之余,也马上重新燃起了希望,暗道:“天助我也,好机会。”

果不其然,咸丰大帝铁青着脸盘算了半晌后,果然向众人问道:“湖北长毛贼势复昌,如何是好?”

众人都不敢吭声,直到咸丰大帝怒不可遏的再次喝问后,肃顺才叩答道:“主子,家贫思贤妻,国难思良将,此番打败曾国藩的匪林凤翔虽然骁勇,屡破大清官军,但是他的克星,目前就在京城之中!”

肃顺没说那人的名字是谁,但肃顺不用说咸丰大帝也知道那人是谁,同时咸丰大帝又猛然想起昨天晚上他在后宫过夜时,他最宠爱那个妃子,在他耳边柔声说出的那句话……

“皇上,其实你大不必为湖北巡抚的职位人选为难,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既然湖北巡抚这个职位这么重要,那你就只能交给你信得过的人,你登基后亲手提拔的本朝臣子,只有这样的亲信嫡系,才可以你放心托付湖北。”

当时因为活塞运动做得太多,咸丰大帝嗯哼了几声便即象死猪一样的睡去,没能体会宠妃话里的含意。但是这一刻,咸丰大帝却又突然明白这番话的深意谁是咸丰大帝登基后亲手提拔的亲信嫡系?曾国藩和陶思培都不是,他们都是死鬼道光留给咸丰大帝的前朝旧臣,吴越才是咸丰大帝登基继位后入仕的本朝臣子,也是咸丰大帝破格提拔的嫡系亲信,还一直十分争气、忠心和卖命能干!

想通了这一点,咸丰大帝再不犹豫,马上就喝道:“传旨,令江苏按察使吴越署理湖北巡抚,尽快赶赴湖北上任,统率湖北兵马平定境内长毛!”(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六章 忤逆学生

曾国藩的田家镇惨败完全是被吴越给坑的,历史上的田家镇会战,太平军秦日纲战术运用失误,一味消极防守,给了湘军以可乘之机,水6并进同时取胜,打出了湘军自建军后的次会战胜利。但是因为吴越妖蛾子翅膀的搅动,在这个历史轨道上,胜负结却完全颠倒了过来。

历史上的田家镇会战,太平军秦日纲过于惧怕湘军水师红单船的威胁,主动放弃了太平军水师机动灵活的优势,在半壁山一带拉起了六条铁索封锁江面,以此为基础修筑了大量的水上工事,拦截湘军水师的东下道路,把主力船队集中在工事后自行放弃机动优势,也把主力军队放在了水面上打防御战,对南岸的半壁山6营重视不够,头重脚轻露出了巨大破绽。

历史上的曾国藩乘机抓住了太平军破绽下手,在北岸清军6师尚未抵达增援的情况下,曾国藩突出奇兵猛攻太平军的半壁山6营一举得手,继而又接连多次打败太平军反扑,再待北岸援军抵达后,曾国藩又立即起反击,以烈火巨斧捣毁太平军的铁索防线,继而又以火船为先锋猛攻太平军水师,激战时,屯驻北岸吴王庙水面的太平军水师,又无比倒霉的在深秋季节碰上了东南风大起,火借风势加上千炮齐鸣,太平军水师大败被湘军水师追杀出三十余里,几乎全军覆没,大小船只损失过四千五百艘!最后太平军只能是被迫放弃湖北,全面退守九江,让曾国藩打出了极有面子的一场大胜。

这个历史轨道的田家镇大战结果完全相反,湘军击破马岭坳的太平军后,秦日纲马上向江西的友军求援,本不应该出现在田家镇战场上太平军名将林凤翔也立即放弃了增援南昌战场的计划,率军走6路急赴田家镇增援,同时秦日纲本人也意识到湘军并非想象中那么容易对付,及时调整部署往半壁山6营增驻了守军,最后不但成功守住了半壁山6营,也让太平军水师躲过了那场坑爹的东南大风,坚持到了林凤翔率军来援。

局势陡然逆转,在吴越面前吃够了线性战术苦头的林凤翔师敌之长以制敌,反过来用线性战术收拾曾国藩,排着密集横队高歌齐进的太平军将士把湘军土包子吓得目瞪口呆,继而又用密集火力把湘军士卒打得鬼哭狼嚎,死伤惨重,逼得湘军只能是主动冲锋打近身战,以己之短攻敌之长,很快就被林凤翔军杀得大败,6路进攻遂遭惨败。

6地上取得了胜势,秦日纲那边又马上调整战术,指挥水师主动出击向湘军水师起进攻,期间又诈败诱敌,把湘军水师诱入伏击圈,几千条轻便灵活的小拨船四面杀出,把湘军水师包围得水泄不通,湘军水师的红单船虽然船大炮猛,但吃亏在过于笨重和相对数量太少,被太平军水师以蚂蚁啃骨头的战术杀得大败,四条红单船被击沉,两条被夺走。见情况不妙,统率湘军水师的曾国葆只能是赶紧带着船队西逃,在6地上驻扎的曾国藩也害怕势单不敌,也赶紧带着6师主力一路西逃,水6并败一口气逃回了黄石港。

这里也必须为曾国藩说句公道话,吃了大败仗还红旗报捷真不是曾国藩为了和学生抢湖北巡抚的官职才这么干,那时候也没有那么先进的通讯手段可以让曾国藩知道京城里生的事,讳败为胜不过是这个时代大清官员的良好习惯,靖港水战被太平军打得投水自杀时,曾国藩就已经干过这种事。还有没留在蕲州帮助清军守城也不能怪曾国藩,是蕲州的清军不许曾国藩进城驻扎,水师6师都没有可靠立足地的曾国藩这才被迫直接逃到蕲州。

当然,这里也得给吴越说句公道话,吴越坑了老师的同时实际上也救了曾国藩,历史上田家镇湘军大胜后,愤怒的石达开亲自率军来战曾国藩,在鄱阳湖把曾国藩抽得满地找牙,逼得曾国藩第二次投水自杀,也害得曾国藩受够了地方官员的嘲笑侮辱和苛刻刁难,继而导致武汉第三次被太平军攻占。田家镇战败,对曾国藩和满清朝廷来说其实都可以算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可怜的曾老师当然不可能象朋友们一样有笔者普及历史,不知道田家镇吃的亏其实是占便宜,所以一路败逃到了黄石港后,立足刚稳,咱们可怜的曾老师马上就是放声大哭,每天都是以泪洗面,总觉得对不起满清朝廷和湘军将士,羞愧难当,一连好几天都是意志消沉,几乎难以自拔,最后还是靠着曾国荃和李续宾等心腹亲信的一再劝解开导,这才勉强重新打起了精神。

田家镇大败后的第五天,蕲州那边传来消息,合军一处的林凤翔和秦日纲已然轻松攻占了蕲州城,蕲州清军弃城逃往蕲水,太平军顺手牵羊又拿下了旁边的广济城,声势再度大张。曾国藩闻讯不敢怠慢,赶紧召集众将商议对策,未雨绸缪提防太平军继续西进攻打黄石港。

讨论的结果是黄石港不宜久守,虽说黄石港的地形很适合湘军水6联合作战,但粮草军需却难以保证,邻近黄冈县和武昌县(鄂城)的清军绿营兵加在都还不到一千人,且战斗力十分孱弱,关键时刻根本靠不住,同时这两个县又刚刚经历战火之灾,很难在粮草物资方面为湘军提供有力支持。所以曾家几兄弟和李续宾、胡林翼、塔齐布等湘军将领一致建议曾国藩尽快退兵,带着湘军撤到武汉去与署理湖广总督杨霈部会合,然后再计划下一步的打算。

让曾家兄弟和李续宾等人奇怪的是,他们倒是讨论得热火朝天了,也意见统一一致了,可曾国藩却始终沉默不语,始终不肯开口下令退兵。还是在曾国华疑惑问起曾国藩是否觉得不应该退兵时,曾国藩才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我觉得是不能急着撤军,必须再等一等看。”

“兄长,你还要等什么?”曾国华赶紧提醒道:“如果长毛西进逼近黄石港,我们再想撤军麻烦就大了,我们还有什么需要等的?”

“等湖北巡抚的官职。”曾国藩回答得很坦白,说道:“前番我已经派二弟进京活动这个职位,后来又在马岭坳打了一个大胜仗,圣上任命我为湖北巡抚的希望很大。只要我们在黄石港继续咬牙坚持,就有希望等到湖北巡抚的职位,如果置武昌县和黄冈于不顾直接退回汉口,皇上就算已经下旨任命我为湖北巡抚,在大怒下也有可能收回成命。”

曾国华闭上嘴巴,曾国藩却又说道:“如果顺利的话,皇上真让我当上了湖北巡抚,那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率军入城,集两县钱粮于一城与长毛长时间对峙,那我湖北巡抚的位置就可以彻底坐稳了。”

曾国华默默点头,湘军诸将也心领神会,不再要求曾国藩尽快撤军,然而颇巧的是,恰好就在当天下午,曾国潢从京城派来的信使也辗转来到了黄石港,开始曾国藩还以为是湖北巡抚的事已经有了眉目,大喜下赶紧接过书信观看,然而只看得几眼,曾国藩却又当场傻了眼睛,脱口惊叫道:“我不是在做梦吧?”

“兄长,出了什么事了?”正好在旁边的曾国荃赶紧问道。

“你二哥说,肃顺肃中堂决定举荐吴越出任湖北巡抚。”曾国藩失魂落魄的答道。

“吴越?”曾国荃先是一楞,然后猛的一惊,惊叫道:“吴越?二哥是不是在开玩笑,记得兄长你说过,你那个学生,今年好象还不到二十岁吧?这么小的年龄,怎么可能当湖北巡抚?”

“不是开玩笑。”曾国藩摇头,说道:“你二哥在书信里说得很清楚,这件事是吴越亲口告诉他的,吴越还让你二哥给我带话,如果他真能如愿以偿,在军饷钱粮方面,吴越会尽力帮助我们。”

难以置信的从曾国藩手里的接过书信,粗略看了一遍,见内容与曾国藩的介绍大同小异,曾国荃难免更是张口结舌,喃喃说道:“肃中堂是不是疯了?真要是让他办成了,那吴越到了湖北巡抚,兄长你这位老师,还怎么和学生相处?”

曾国藩阴沉着脸不说话,虽说曾国藩很清楚以吴越的年龄资历,出任湖北巡抚的可能绝对不大,但曾国藩却又更清楚肃顺在咸丰大帝面前有多得宠,知道肃顺如果真的铁了心力捧吴越,这件事并非完全没有希望。所以曾国藩忍不住在心里暗暗说道:“慰亭,虽然很对不起你,但是这一次,希望你千万不能成功,把这个机会让给你的老师吧。”

突然跑出来一个忤逆学生搅局,深感威胁的曾国藩当然更加不敢随意放弃黄石港继续激怒咸丰大帝,然而很不幸的是,在黄石港稍微耽搁了两天后,太平军还真的西进向着黄石港杀来了。曾国藩被迫无奈,也只能是硬着头皮继续坚守黄石港,凭借港口的有利地形建立起了一道水6防线,与太平军全力抗衡,苦苦等待掌握地方实权的机会。

众所周知,湘军最拿手的就是打防守战,尤其擅长凭借营垒工事严防死守,为此曾国荃还捞到了一个曾铁桶的美名,而林凤翔从吴越那里偷师学来的线性战术最大弱点又偏巧就是不擅攻坚,所以你攻我守间,太平军也始终拿死守营垒不出的湘军毫无办法。同时太平军水师的主力战船小拔船也有攻击力太弱的致命弱点,同样攻不破湘军水师的水上防线,两军激战数日都不分胜负。

收拾不了擅长防守的湘军,太平军也只好调整战术,停止攻打湘军营地改为屯兵牵制,分兵去攻打邻近的武昌县和黄冈城,还无比狡猾的故意先打位于北岸的黄冈城,围城打援引诱湘军离开工事保护,曾国藩识破太平军目的咬牙按兵不动,武汉城里的湖广总督杨霈也死活不敢出兵来救黄冈,导致仅有一个营守军的黄冈城很快被太平军攻破,接着武昌县也很快沦陷。太平军见湘军始终按兵不动,又探得武汉一带的清军兵力空虚,干脆就直接继续向武汉进兵,不再理会根本啃不动的湘军营地。

探得太平军动静,湖广总督杨霈顿时慌了手脚,不得不赶紧命令曾国藩立即回师来救武汉,还许诺为曾国藩提供钱粮军饷。而曾国藩也害怕武汉失守影响自己的仕途,又贪图杨霈许诺的军饷钱粮,便赶紧率军西进,小心翼翼的跟在太平军的背后回援武汉城,期间还识破了太平军的诱敌计,在看似战机出现的情况下命令水师谨慎前进,成功挫败太平军的伏击计划,与太平军一前一后的赶到了武汉近郊。

为了不给湘军增援武汉城的机会,太平军水6军队集兵青山和沙口,准备先干掉湘军再去攻打武汉,曾国藩则无比狡猾的屯兵杨逻南岸,再次采取守势与太平军抗衡,还刚一立营就马上建营垒挖壕沟,丝毫不给太平军野外决战的机会。秦日纲和林凤翔大骂湘军赖皮无耻可是又无可奈何,一时难以决断应该先攻打那一个目标。

太平军犹豫不决的时候,杨霈也派一个师爷和曾国藩再次取得了联系,结果会面时,杨霈派来的师爷还一见面就向曾国藩连连道喜,拱手说道:“恭喜曾侍郎,贺喜曾侍郎,大喜事,大喜事。”

“大喜事?!”在场的湘军将领全都竖起了耳朵,曾国藩也是心头一跳,慌忙按住心头狂喜,问道:“陈师爷,什么喜事?喜从何来?”

“昨天收到的上谕。”那陈师爷笑眯眯的说道:“圣上恩旨,让曾侍郎你的学生吴越吴臬台署理湖北巡抚一职,曾侍郎桃李满天下,门下竟然连出两位巡抚,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确实是喜事,喜得咱们可怜的曾老师是脸都白了,曾家几兄弟和李续宾、胡林翼等湘军将领更是个个惊叫出声,“吴越?是吴越署理湖北巡抚?”

“不错。”那陈师爷笑得更加开心,说道:“还有,杨部堂他也已经实授了湖广总督,湖北的督抚都是曾侍郎你的熟人,以后曾侍郎你在湖北办事就可以更方便了。”

曾国藩不吭声,过了许久才勉强挤出一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点头笑道:“可喜可贺,确实可喜可贺,确实可喜可贺啊!”

…………

可怜的理匠老师快要哭出来的时候,他的忤逆学生吴越也已经走海路急匆匆的回到了上海,见到留守上海的赵烈文和周腾虎等亲信时,忤逆学生吴越虽然没有立即说出自己已经得偿所愿,但是瘦脸上的喜气洋洋却已经深深的出卖了吴越。很有眼力的赵烈文和周腾虎等人也马上向吴越拱手道喜,一起说道:“恭喜吴抚台,贺喜吴抚台,未及弱冠便位居巡抚,封疆一省,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咦?你们已经知道了?邸报来得这么快?”吴越很诧异的问道。

“吴抚台,邸报没那么快。”赵烈文苦笑说道:“但是以抚台大人你的城府之深,能够笑得这么开心,除了如愿以偿的高升湖北巡抚外,还能有什么好事让你乐成这样?”

吴越瘦脸上笑得有些惭愧了,赶紧用手帮着活动了一下脸部肌肉,然后才说道:“看来我的城府还得好生修炼修炼,不然的话,如果什么心事都能被别人从脸上看得出来,那我的麻烦就大了。”

努力无用,强做镇定只是顷刻,吴越还是忍不住又露出了小人得志的得意笑容,周腾虎见了又好气又好笑,便提醒道:“抚台大人,你先别高兴得太早,就目前的形势而言,湖北那边的情况可不太妙,你去了湖北也不能马上享福,得先吃些苦头。而且别怪下官说话不吉利,运气稍微不好点,说不定你到了湖北连个巡抚驻治都没有。”

吴越赶紧问起湖北情况,结果幕府里有得力参谋就是好,赵烈文和周腾虎马上就拿出了他们通过各种明暗渠道收集的湖北情报汇总,其中介绍了湖北绿营兵总共只有五六千人的糟糕情况(真实数据),也让吴越知道了太平军正在反攻湖北的重要情况但因为交通和通讯手段的落后,赵周二人收集到的情报上只是截止到太平军正在黄石港与湘军交战为止。

“惠甫,弢甫先生,以你们之见,长毛是否有可能攻破黄石港?”

吴越沉吟着问,结果赵烈文和周腾虎却都是一起摇头,答道:“距离太远,不知道黄石港的具体地形,又不了解慰亭你那位老师曾国藩,无法判断。”

说罢,周腾虎又说道:“抚台大人,黄石港虽是黄冈与武昌两城的外围屏障,地利位置相当重要。但是在下官看来,黄石港、黄冈和武昌县对你都不重要,对你来说,最重要的还是武昌府城,那里是你的巡抚驻治所在,一旦被长毛攻占,那么你到了湖北后,什么事都没办法做,只能是想方设法的克复武昌府城,夺回你的驻治。”

“弢甫先生所言极是。”吴越点头,说道:“对我来说,武昌府城绝对不能丢,无论如何都得想办法保住。”

“不容易。”周腾虎又摇着头给吴越泼冷水,说道:“远隔数千里,急切之间难以抵达,而且你还不能带着上海练勇去湖北作战,就算能够及时赶到,也无法立即扭转湖北那边的被动局面。”

吴越盘算着点头,然后又很快说道:“没办法,看来前期只能是依靠我的好老师了,指望他帮我守住武昌府城,也只能指望他顶在前面,替我争取整军备战的时间。”

“怕也没那么容易吧?”赵烈文微笑说道:“曾老师没有地方实权,让你坐稳了湖北巡抚的位置后,他就只能仰望你的鼻息,怕是曾老师没那么容易让你如愿吧?”

盘算了片刻,吴越很快又微笑说道:“是不容易,不过也没关系,我那个老师还是有几个性格弱点的,抓住他的性格弱点穷追猛打,让他替我辛苦一段时间也不是没有希望。”

“你具体该怎么做?”赵烈文好奇问道。

“先写封信给老师,请他无论如何都要替我守住武昌府城。”吴越答道。

等于就是吴越秘书的赵烈文也不废话,马上就去拿来纸笔放在自己面前,毛笔字烂得惨不忍睹的吴越却说道:“不用,这封信我来写。”(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七章 嫩姜老姜

林凤翔也不愧是当世名将,现了湘军擅守不擅攻的弱点,便极力主张先打下汉阳和武汉立足,然后再掉过头来慢慢收拾湘军,而秦日纲虽然没有完全赞同林凤翔的观点,却又同意了先攻打汉阳的计划。当下太平军立即布置作战策略,由林凤翔率军攻打汉阳,由秦日纲率领水师屯驻江心岛天兴洲,防范湘军水师西进阻挠太平军渡江。

在千余条小拔船的运载下,太平军只用了一天时间,就让上万6师将士踏上了北岸土地,期间吓破了胆的湖广总督杨霈几次三番命令曾国藩进兵截击,然而曾国藩却惧怕太平军水师的小船海战术,始终不敢进兵,眼睁睁的看着太平军成功渡过长江,并且立即向与武汉隔江相望的汉阳城起了进攻。

没有任何的悬念,清军的战斗力本来就差,贪生怕死的杨霈又早早就把大部分的汉阳驻军撤到南岸守卫武汉城,汉阳城里就只有两百绿营和一千多乡勇守城,才刚看到太平军在城外陈列重炮轰击,这些绿营兵和乡勇就已经纷纷缒城而逃,守将鲍与新上任没几天的汉阳县令根本约束不住,后来看到形势危急,鲍干脆借口向杨霈求援,带了几个亲兵乘小船向南逃命,汉阳县令上吊自杀,太平军轻松拿下汉阳城,在武汉战场上夺得一处稳定立足地。

再接着,虽说秦日纲再次拒绝了林凤翔乘机攻打武汉的建议,却也采纳了林凤翔提出的另一条正确建议,决定在长江南岸的大堤口与长江北岸的南岸嘴之间架设一道浮桥及多条铁索,以此为基础修筑大量水上工事,切断湘军与湖南大后方的联系!(长江北岸的南岸嘴地名非笔误,南岸是指汉水南岸。)

太平军着手修建浮桥和铁索工事的时候,曾国藩也终于沉不住气了,虽说曾国藩现在已经用不着在乎是否能够保住武汉甚至还有点希望武汉失守,然而一旦真的让太平军切断了湘军与湖南之间的联系,那么粮草军需全靠湖南大后方补给的湘军就将陷入窘境甚至险境。所以曾国藩别无选择,也只能是立即催动湘军水6大军西进,增援武汉并夺回上游之利。

惨烈大战就此展开,由十余条红单船与一百三十余条轻便战船组成的湘军水师逆流而上,刚抵达天兴洲就马上被太平军的小拔船船海淹没,千炮齐声震云霄,烈火熊熊炮声隆隆,大小船只交织如麻,喊杀声与枪炮声连绵不绝,各种各样的恐怖声音汇为一股,有如地狱恶鬼的齐声嚎叫。

6地上的战事同样激烈,即便手里拿的绝大部分都是原始火绳枪,然而经过严格训练的林凤翔军仍然还是把线性战术玩得有模有样,三段射加空心刺猬阵拦道,冲锋突破的湘军将士纷纷倒地,死伤惨重也无法突破太平军的防御阵地。大战中,急红了眼的曾国藩还一度亲临前线督战,差一点还被流弹打中。

激战到了下午时,靠着船大炮猛的优势,湘军水师在付出了惨重代价后,终于还是突破了太平军水师的拦截,成功杀到武汉城下。消息传到6地战场上,曾国藩也含着眼泪命令士兵抛弃宝贵粮草和不必要的辎重,只携带枪支弹药和火炮轻装前进,迂回绕过太平军的拦截阵地向武汉疾驰,林凤翔也不得放弃线性战术,挥军猛攻湘军侧翼,最后湘军靠着李续宾和胡林翼两军的舍命殿后,终于还是胜利突破太平军拦截,取道小龟山抵达武汉城下。杨霈闻讯大喜,赶紧命人打开忠孝门,迎接湘军入城驻扎。

如果不是粮草辎重丢了一个精光,什么实职实权都没有捞到的曾国藩绝对不愿住进武汉城帮杨霈卖命,但是没办法,湘军今天不进城明天就得饿肚子,曾国藩别无选择,也只好老老实实带着6营进城驻扎,又让曾国葆率领水师驻扎到了长沙洲,无可奈何的登上了杨霈的贼船,一万个不乐意的给杨霈和忤逆学生守卫武汉。

还好,为了让曾国藩和湘军死心塌地的给自己卖命,杨霈这一次待曾国藩倒是相当不错,要钱给钱要粮给粮,还亲自出面压制绿营,避免绿营兵与湘军生冲突,这才让曾国藩的心理稍微平衡了一点。同时进驻城池后,本来就擅长打防守战的湘军有了居高临下的优势,打起来顿时就轻松了许多,在守城中先后好几次打退了太平军的进攻,很快就把战事拉入了均势对峙的状态。

随着一度万分危急的局势渐渐稳定,太平军逐渐失去了乘虚拿下武汉城的希望,杨霈和曾国藩也开始出现了乐观情绪,觉得孤军远来的太平军后援不济,粮草不足,肯定难以长期久战,要不了就会自行退军,保住武汉已经问题不大。然而谁也没有想到的是,二十来天后,新的噩耗又突然传来太平军的西征主帅石达开,竟然派遣部将韦俊和陈玉成率领一万多兵马押粮赶来增援武汉战场,还已经进入了湖北境内!

对杨霈和曾国藩来说,这个消息当然是天塌地陷一般的震惊,曾国藩也万万没想到石达开会放着近在咫尺的南昌城不打,偏偏要劳师远征来打武昌府城,铁了心要和自军死拼到底!而震惊之余,曾国藩也难免是暗暗叫苦,暗道:“惨了,这一仗就算能够取胜,打完了我也非得大伤元气不可!”

曾国藩震惊,林凤翔和秦日纲等太平军将领也在满头雾水,搞不懂石达开为什么这么重视武昌府城之前因为武昌府城太过难打,湘军抵抗猛烈,再加上武昌府城几近战乱民生凋零,粮草稀缺,已经没有多少油水可捞,林凤翔和秦日纲可是已经请示石达开是否退兵放弃攻打武昌府城的。现在石达开不但没有下令撤军,相反还给武昌府战场派来援军,林凤翔和秦日纲就彻底搞不懂石达开的用意了。

最后,还是韦俊派来与林凤翔等人联络的信使解释了其中原因,信使直接对林凤翔和秦日纲说道:“不错,翼王五千岁之前是已经打算暂时不攻打武昌,准备先集中兵力拿下南昌府。但是我们的细作探到消息,说是清妖皇帝已经任命了越小妖署理湖北巡抚。翼王五千岁担心越小妖后到了湖北后秣兵历马,对天国西线形成巨大威胁,所以翼王五千岁才毅然决定先打武昌府城,让越小妖到了湖北也没有立足之地,更没有时间和机会从容练兵,在湖北战场落入被动下风。”

秦日纲和林凤翔恍然大悟,然后林凤翔还狞笑说道:“好啊,踩着我们天国将士的尸体向上爬,越小妖爬得倒是挺快的,还不到二十岁就当上了清妖的巡抚。来得好,这次我们正好找他清算新帐老帐!”

稍微盘算了一下后,秦日纲点了点头,说道:“翼王英明,不错,既然越小妖要来担任湖北巡抚,那我们最好是在他上任前拿下武昌府城,让他到了湖北也没地方立足,还得乖乖的送上门来给我们报仇雪恨的机会。”

说罢,秦日纲又转向林凤翔说道:“林丞相,既然翼王五千岁一定要我们拿下武昌府城,还给我们派来了援军,那我们也别浪费时间了,用老办法地道攻城如何?先挖一条地道直抵武昌城下,等韦丞相和陈检点的援军到了,我们正好合力攻城!”

“就这么办!”林凤翔想都不想,一口答应!

危机象乌云重新笼罩到武昌府城的头上,随着太平军援军的迅逼近,曾经两度被太平军攻占的武昌府城里人心惶惶,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满天飞,不要说战斗力底下的清军绿营兵士气沮丧,就是湘军内部都出现了惧怕声音,驻扎在城外的曾国葆还一度亲自跑进城里,劝说曾国藩尽快率领湘军离开武昌府城,退回湖南躲避太平军的锋芒。

“兄长,听小弟一声劝,我们还是尽快退兵的好,长毛又往武昌战场增兵,一定要拿下武昌府城的态度已经十分坚决,我们坚守下去就算最终保住了武昌,也非得元气大伤,何必呢?反正你不是湖广总督也不是湖北巡抚,能不能保住武昌府城根本无所谓,就算武昌府城丢了,那也是杨霈和吴越操心的事,与我们有什么相干?”

曾国藩迟迟不语,过了很长时间才犹豫着说道:“那……,我们该用什么借口撤出武昌战场?”

“借口有的是。”曾国葆想都不想就说道:“湖南那边也不太平,盗匪满地,我们就借口湖南盗匪猖獗危急我们将士的家乡,我们的将士担心家乡亲人的安全,一致要求撤回湖南剿匪,然后和杨霈打声招呼就走了算。反正你又不归他统属,他又能把你怎么样?”

曾国藩大为动心,但还是有些犹豫这么做固然可以保住湘军元气,可是对曾国藩声名和仕途的影响可不是一般的大。然而就在曾国藩犹豫的时候,门外却突然传来消息,说是湖广总督杨霈过府拜访,曾国藩不敢怠慢,赶紧亲自出门迎接,毕恭毕敬的把杨霈给请了进来落座。

这次湘军进城助守后,杨霈对曾国藩的态度一直都十分客气友善,这次见面时态度还更友善,先笑眯眯的和曾国葆打了招呼,然后又更加亲热的向曾国藩问道:“伯涵,现今长毛援军迅逼近,大战注定将要又起,接下来该如何力保武昌府城,不知你可有什么妙计方略。”

“暂时还没有。”曾国藩如实答道:“只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话虽不错,但孤城难保啊。”杨霈叹了口气,说道:“长毛与我军在武昌战场对峙,本督几次催促湖广之兵救援武昌,但各地文武官员都只会找各种理由推辞拖延,至今都没有一支援军赶来武昌府城增援,如此下去,该如何是好?”

“那杨制台可有什么打算?”曾国藩听出杨霈话里有话。

“我是这么想的。”杨霈清清嗓子,微笑说道:“伯涵,我打算把武昌府城暂时委托与你守卫,由你单独挑起守卫武昌府城的重任,抵挡长毛攻城,我亲自赶往德安与驻治在那里的湖北布政使岳兴岳大人会合,亲自督促组织鄂北各地州府出兵增援武昌府城,不知你以为如何?”

说罢,杨霈还又赶紧补充道:“伯涵你放心,我会留下湖北按察使李卿谷率领绿营乡勇帮助你继续守城,也会明白告诉他,让他听从你的号令指挥,武昌战场的一切大小事务,都由你代替我一人专断!”

曾国藩想哭,也更想笑,心说你杨霈打得倒是好算盘,贪生怕死又怕背上弃城潜逃的罪名,就把武昌战场推给我了,你当本官是二?本官十年七迁连升十级,是个二能混到这一步?和我玩这些弯弯绕,你还嫩了点!

暗怒之下,曾国藩当然是一口拒绝,然而杨霈的态度也十分坚决,说什么都要把武昌府战场委托给曾国藩。争执不下间,本来就憋屈的曾国藩还差点就向和杨霈直接翻脸,甩手抢先逃出注定要战火冲天的武昌府城。

关键时刻,新的变化又突然出现,门外又突然有人来报,说是新任署理湖北巡抚吴越派遣信使来到了武昌府城,请求当面拜见曾国藩曾侍郎,有吴越的亲笔书信呈献。

才刚向忤逆学生借了十二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心中对忤逆学生再是如何的不满和妒忌,该走的过场却还是必须得走,下令将吴越的信使请进门后,曾国藩一边随口询问着信使的路上情况和吴越什么时候能够抵达湖北上任,一边接过了那道书信打开,结果取出信笺只看得一眼,曾国藩的鼻子就差点给气歪了身为宗圣曾子七十世孙的门生,吴越的毛笔字不但写得比鬼画符还难看,行文也是几近白话文还用上了洋人的标点符号,干巴巴的毫无文采,辞赋比一个落榜秀才都还不如,其中甚至还有相当不少的错别字!

“如果先祖泉下有知,知道我收了这么一个丢脸门生,只怕能气得从坟里爬出来对我行家法!”摇头叹息了一番自己的老眼昏花,曾国藩这才定下神来细看吴越的书信,但是看着看着,曾国藩的脸色却逐渐的变了。

吴越的书信全文如下:“学生吴越,百拜恩师曾公漆(膝)下,两年多时间不见,不知恩师的身体是否安康,风采是否依旧?学生朝思幕(暮)想,只盼能够早日与恩师见面,叩磕头,略尽弟子之礼。

学生不孝,不知圣上曾经有意让恩师出任湖北巡抚,听说这个官职出缺就跑到京城毛遂自荐,不曾想皇上如天之恩,竟然真的让学生署理湖北巡抚,无意中夺走了这个本该属于恩师的官职,学生罪该万死,见面后恩师你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学生诚领。

但学生也请恩师放心,学生一定会尽快赶到湖北上任,助恩师你一臂之力。学生上任之后,也一定会倾尽湖北全省之力,助恩师杀贼平叛,建立奇功,绝不会让恩师在军饷钱粮方面受半点委屈。恩师的一应教晦(诲),学生悉心……,这个词学生不知道怎么续,请恩师恕罪。总之一句话,恩师怎么说,学生就一定怎么做!

对了,还有大事必须要禀明恩师,学生知道长毛已经向湖北增了兵,恩师你的压力很大,但学生更知道恩师你的湖南团练来之不易,伤亡大了恩师你无法向湖南的父老乡亲交代。所以恩师你放心,如果你在湖北丢了什么重要的城池隘口,学生绝不会多说一句废话,先保住恩师你手里的可战之兵要紧。丢失的城池土地,等学生到了湖北上任后,再想办法慢慢夺回来,朝廷如果责怪恩师,学生也一定会尽全力为恩师开脱,绝不会让朝廷治恩师你的罪,就算有什么罪责,也是学生我背,恩师你放一百个心好了。

信短话长,学生还有无数的心里话想说,等见到了恩师后再慢慢说。此致敬礼,学生吴越百拜。

又及:那十二万两银子不必还了,算学生孝敬恩师的一点心意,老师尽管拿去颁赏士卒,学生知道恩师你的钱粮全靠湖南士绅乐输,手里肯定很紧,实在不忍心再给恩师你增加负担。今后恩师你如果再有什么地方急需钱粮,只管向学生开口,学生一定尽力。”

仔细看完了吴越的书信,曾国藩久久不语,旁边的杨霈则好奇问道:“伯涵,吴抚台在信上说了什么?有没有说他什么时候抵达湖北上任?”

“没说,只说尽快。”曾国藩摇摇头,还收起了那道足以让他先祖蒙羞的书信,然后又对杨霈说道:“杨制台,刚才你说你想亲自到德安去组织援军,既然你拿定了主意,那就这么办吧。武昌府城这里你放心,下官一定会全力坚守,等到你的援军抵达。”

“真的?伯涵你答应了?”

杨霈这一喜非同小可,赶紧开口追问,曾国藩微笑着点头,心里却怒吼道:“小兔崽子,连道书信都写不利索,就敢这么看不起你的老师?!丢了什么重要的城池隘口也不要紧?将来有你夺回来?还没和老子共事就这么看不起我,老子这次一定要让你看看,姜是嫩的辣?还是老的辣?!”(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八章 快顶不住了

出前往湖北上任前,吴越与英、法、美、普鲁士四国的领事秘密达成了一笔肮脏交易,还和英国领事阿礼国秘密签署了第一份货真价实的卖国条约。

起初,各国领事都很不理解吴越为什么要去争取湖北巡抚这个职位,也都反对吴越离开上海去湖北上任,尤其是与吴越有着密切经济利益的英国领事阿礼国,甚至还怀疑这是满清朝廷故意要把吴越从上海调走,阻挠破坏吴越与英国方面的正常经贸往来,叫嚣要用武力逼迫满清朝廷收回成命。

吴越当然拦住了阿礼国的冲动行事,也向阿礼国解释了自己谋求湖北巡抚这个职位的另一个深层原因,说道:“亲爱的阿礼国先生,离开上海确实是我主动向朝廷提出的要求,原因是为了我,也是为了你,你和我之间共同的商业经济利益,还有为了中国与大英帝国的共同利益。”

“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阿礼国再是中国通也听不懂吴越这番话,更不明白吴越离开上海怎么会牵扯到国际关系的高度?

“亲爱的阿礼国先生,你认为以我手里的军事力量,是否有可能消灭太平天国,结束中国的内战?”吴越反问道。

“绝无可能!”阿礼国断然摇头,说道:“吴,原谅我的直接,以你目前的军事力量,保卫上海及周边地区倒是问题不大,但是要想消灭太平天国绝无任何可能。”

坦率说罢,阿礼国还又补充道:“而且就算你继续扩军也很难做到这点,你的军队过于依赖西方武器,西方武器又必须向欧洲和美国采购,路途遥远补充过于困难,无法保证及时补给,所以你即便能在局部战场上取得优势,也很难在全局战场上取得胜利。”

“感谢你的直接。”吴越点头,又问道:“那么亲爱的阿礼国先生,我再请问你一个问题,即便是在不考虑资金、技术和人力的情况下,你我想在上海建立起一套能够生产现代武器的工业体系,有没有这个可能?”

“没有这个可能。”阿礼国回答得更坦白,说道:“上海只是有港口优势,但是却没有现代工业最重要的煤炭和铁矿资源,即便不考虑资金、技术和人力,没有足够的资源供应,上海也建立不起可以生产现代武器的一整套工业体系。即便勉强建立,也会受制于原材料的供应不足,产量绝不会大到那里。”

“那么亲爱的阿礼国先生,中国的内6有没有足够的煤炭和铁矿资源?”吴越又问道。

阿礼国隐约明白吴越的意思了,便反问道:“吴,你是为了中国内6的资源才去湖北上任的?”

“这只是我的目标之一。”吴越点头,又说道:“亲爱的阿礼国先生,记得你曾经说过,英国实现蒸汽工业化后,为了寻找纺织品市场才来到中国经商,当时你们最大的目标就是希望让每一个中国人穿上一件曼彻斯特工厂出产的纺织品,只是遭到了中国朝廷的反对和民间的抵抗才选择了鸦片。”

“现在鸦片战争已经结束十二年了,你们对华出口的主力产品仍然是可恶的鸦片,中国财的大部分还是连女王殿下都觉得应该绞死的鸦片商人,还因为中国官府纵容默许鸦片自产自销,利润逐年下降。大英帝国真正最重要的工业产品纺织品、工业设备和武器弹药,在中国依然还不够畅销,不要说每个中国人穿上一件英国出产的纺织品了,就是平均每十个中国人都没有穿上一件英国纺织品。”

说到这,吴越顿了一顿,又微笑说道:“阿礼国先生,你们如果能够借着我到湖北当巡抚这个机会,乘机打开中国内6的市场,那你们可以把对华贸易额扩大多少倍?可以多销售多少工业产品?借着我掌握一个比英国本土还大的中国省份的机会,你们可以获得多少廉价的资源和原材料?借着我在湖北建立工业化的机会,你们可以销售多少工业设备机器,为你们国内的工厂带去多少订单?又借着我在湖北建立新军的机会,你们又可以销售多少武器弹药?为你们国内创造多少就业机会和商业利润?”

阿礼国笑了,笑得十分开心,说道:“吴,你描绘的前景确实十分美妙和诱人,做为你的朋友,我也相信你到了湖北担任巡抚后,我也绝对相信你能为大英帝国打开广袤无限的中国内6市场。但是吴,我必须提醒你一句,你在湖北虽然与上海有长江水路可通,但你们愚蠢的朝廷至今都没有对我们英国商船开放长江航道和内6市场,我们的船只无法自由通行于长江,你就算向我们订购再多的工业品,无法用船只运到湖北又有什么作用?”

说罢,阿礼国还又补充了一句,“还有,现在太平天国已经控制了很长一段的长江航道,你和我也没有办法通过雇佣中国民船的办法自由开展商贸。”

吴越也笑,同样也笑得十分开心,说道:“阿礼国先生,长江航道的事我们姑且放在一边,我现在只想问你一句,如果我继续留在上海任职,能否为你们打开中国内6市场?又能否帮助你们迅扩大对华贸易额?”

“做不到。”阿礼国摇头,说道:“上海的进出口贸易虽然在一直在不断扩大,我们的市场也在不断向周边扩散,但度还是太慢太慢。而且受战乱影响,这种扩散度也已经明显下降,中国的百姓在战争中连吃饭都是问题,又那来的钱向我们购买工业产品?”

坦然承认了吴越继续留在上海已经对英国商业利益帮助不大,阿礼国又说道:“吴,现在我已经完全明白你自愿前往中国内6任职的原因了,也知道以你在湖北的权力和你对西方的正确认识,到了湖北上任后,肯定可以帮助我们迅开拓中国的内6市场和扩大对华贸易额。但是长江航道这个重要问题,你如何解决?”

“亲爱的阿礼国先生,我既然敢到湖北上任,当然就有信心帮助你们解决这个问题。”吴越笑得十分自信,微笑说道:“不然的话,我向你们订购的武器弹药运不到湖北,又拿什么抵挡太平天国对我的威胁?到了遍地战火的湖北岂不是自寻死路?”

“什么好办法?”早就想打开中国内地市场的阿礼国眼睛顿时就亮了。

吴越微笑不答,只是看了看紧闭的房门,阿礼国会意,亲自起身查看了门外无人,然后又重新关上了房门,走到吴越面前低声说道:“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说吧,吴,告诉我你的好办法。”

“亲爱的阿礼国先生,愚蠢的清国朝廷有一个致命弱点。”吴越低声回答道:“只要你们抓住这个弱点做文章,绝对可以逼迫我们的朝廷答应开放长江航道,开放几个内6港口做通商市场。对这个弱点下手,比你们起大规模对华战争都还有效!”

“什么弱点?”阿礼国赶紧问道。

“漕粮!”吴越回答的声音既低微又郑重,低声说道:“漕粮是满人朝廷的命根子,满人皇帝和他们的同胞,吃的粮食全是来自中国南方的出产,通过漕运送往北方。现在因为战乱影响,京杭运河已经彻底失去了作用,漕粮北上,全靠海路运输。你们只要再把满人朝廷的海运道路切断,让满人皇帝和他的同胞没有粮食可吃,就不怕他们不会向你们屈服!”

说到这,吴越又微微一笑,“封锁漕粮海运,你们只需要动用少量军舰就可以做到。你们如果不想引战争,甚至还可以武装一两支海盗专门用来劫掠满人朝廷的漕粮船,再以保护满人的漕粮海运为交换,逼迫满人朝廷答应开放长江航道和内6港口,同样也有很大希望可以做到。”

阿礼国张口结舌了,半晌才冲吴越问道:“吴,这么好的办法,你以前怎么就没有告诉过我们?”

“以前京杭运河还通着,你们就算切断了海运又有什么用?”吴越没好气的反问。

阿礼国恍然大悟,又顿时手舞足蹈和眉飞色舞了,吴越则在心里嘀咕:“炎黄老祖,华夏同胞,我给洋人出这个主意可不是卖国。洋人这么做了,坑的也不是我们华夏同胞,坑的是通古斯野猪皮!”

给洋人出馊主意断野猪皮家族的口粮,吴越倒是可以用陷害对象不同为借口自我安慰,自欺欺人。但是为了鼓励洋人全力打通长江航线,让自己身处内6也可以与海外保持联络畅通,吴越还是与阿礼国签署了一份秘密条约,以湖北巡抚的身份承诺允许英国人在湖北的通商港口自由传教及贸易,允许英国人自由进出通商城市居住和购房,还昧着良心答应让英国人在湖北获得类似上海一样的租界,并承诺保护租界和英国人的人身财产安全。同时吴越又少不得和美国、法国和普鲁士等国领事达成口头协议,做出类似的承诺,以鼓励他们开中国内6的市场,帮助英国人打通长江航线。

除此之外,吴越还向阿礼国秘密指点了与太平天国打交道的诀窍,建议英国方面不要与太平天国那帮疯子去讨论宗教问题,只谈利益换取太平军同样对英国开放长江航道,同时指出洪仁玕是个可以争取的人。而英法等国这个阶段是早就和太平军暗通款曲的,军舰商船也早就是可以半自由的通行于长江口到南京之间的江段,再有了吴越的指点后,英法等国与太平军的通航通商谈判也顺利了许多不提。

最重要的洋人方面摆平了,吴越也基本上可以安心上路了,结果虽然目前还没离开上海的奶奶吴徐氏很是舍不得让宝贝孙子孤身一人漂泊在外,可是在吴老买办和吴晓屏等人的劝解下,吴老太太还是抹着眼泪停止了反对,被封建毒素洗脑洗得十分严重的吴晓屏还要求儿子用心当差,勤政爱民,上报君恩,下安黎庶,绝对不能再象以前那么胡闹。不孝儿子吴越则是嘴上答应,左耳进右耳出,马上把便宜老爸的嘱咐抛在脑后之余,还反过来要求便宜老爸最好是带着全家迁居香港,不要在留在大6扯自己的后腿。

吴越当然不可能孤身一人前去湖北上任,还决定把未来侧室冯婉贞也带去湖北照顾自己的饮食起居,正妻杨玉茹和侧室傅善祥则被吴越要求留在上海。对此,性格温顺的杨玉茹倒是不敢多说什么,傅善祥却是颇有怨言,吴越则叹着气告诉她,“宝贝,不是我想要冷落你,是你缠了脚,到了湖北那边我一时半会也安定不下来,有什么危险你裹着脚跑都跑不快,怎么照顾你?所以你在上海等我吧,等我安定下来了,一定接你去湖北,让你替我生儿子。”

有贤惠正妻带头,后宫方面倒是不怎么让吴越操心,让吴越犹豫是跟随自己一同到湖北上任的将士人选,得知吴越将要率领部分旧卒部将前往湖北上任后,吴军练勇不管是出自真心还是出自假意,全都争着抢着要和吴越一起走,态度热烈得就只差写血书。然后吴越经过慎重考虑,还是决定率领黄大傻和曹炎忠两条得力走狗和两个哨有经验的战兵前往湖北,聂士成和冯三保两员很有潜力的战将当然要随行,还有吴大赛也得带上狙击队和亲兵队一同前往湖北。

最后,到了统计最终的随行名单时,吴越才哭笑不得的现,自己绕了一圈竟然又回到了原点,到湖北上任的队伍包括自己和冯婉贞、赵烈文等人在内,不多不少居然恰好又是二百五十人。本来吴越还有些不太喜欢这个数字,但吴越转念一想后,却又放弃了增减队伍数字的打算,暗道:“二百五就二百五吧,当初老子如果不是带出了一个二百五营,又那有今天?再说了,老子放着上海的清福不享,偏偏要去湖北重新开始,不是二百五是什么?”

剩下的吴军练勇和吴老买办一起被吴越托付给了周腾虎,容闳和黄胜等人也暂时留在上海,准备雇佣民船通过水路把吴军的武器设备和各种原材料运往湖北,并尝试以民间贸易的手段为吴越提供生产苦味酸和********的原材料。而与此同时,容闳和黄胜两个识货的留学生又向吴越推荐了两个晚清难得的科学人才,分别叫做李善兰和徐寿,都是容闳和黄胜在上海搞学术交流时结交的朋友,历史稀烂的吴越虽然没听说过他们的鼎鼎大名,却也通过学术交流现他们确实是人才难得,便毫不犹豫的邀请他们加入自己的幕府,并承诺在湖北安定下来后,立即派人来迎接他们到湖北帮助自己展现代工业。

“弢甫先生,上海和我爷爷,我就拜托给你了。记住,如果向荣和琦善那两个蠢货一定要逼你出兵去给他们当炮灰,你适当派点人去敷衍一下可以,但最少得给我留下三千精锐保卫上海,绝不能让上海再出任何意外!万一我在湖北失败,可还指望着上海做我东山再起的本钱。”

对周腾虎嘱咐完了这句话后,十一月二十三这天,寒风中,吴越辞别了老泪纵横的吴老买办夫妇和吴晓屏夫妻,带着冯婉贞小箩莉和二百四十八名随从登船出,取道吴凇江和太湖直抵宜兴,然后东进宣城走6路去湖北上任。

对此,吴老买办和赵烈文虽然都有些担心耗时漫长,但是没办法,长江水路从南京到九江都是太平军的天下,与太平军仇深似海的吴越走水路注定只会是更危险,远不及走6路那么安全。好在咸丰大帝也知道吴越的为难之处,并没有给吴越规定具体的上任时间,还采纳肃顺的建议让湖广总督杨霈暂代巡抚事,等吴越到任后再交托职务,所以吴越倒用不着担心上任时间过晚被咸丰大帝撸了顶子。

唯一让吴越担心的还是武昌府城的安全,为了不至于到任后连个落脚地都没有,出的当天晚上,不怎么迷信的吴越还难得对天祷告了一句,“苍天保佑,请一定要让我老师守住武昌府城啊。曾老师,你也请放心,只要你能替我守住武昌府城,将来不管你有什么三长两短,做学生的我也一定会替你照顾好你的家人和你的亲信部下。”

…………

“滚开!老子还没死!”

咆哮着推开上来劝阻的亲兵,冒着被流弹射中的危险,已经挂了彩的曾国藩又一次从箭垛后探出头去张望城下情况,白雪皑皑的武昌城下,太平军的攻城队列有如海浪一般的连绵不绝,一波接着一波,猛攻的位置,还是他们用地道战术炸出的第三个城墙缺口。

“大帅,长毛攻得太猛,弟兄们快顶不住了!”求援信使带着哭腔向曾国藩报告,又问道:“李将军让小的问你,是否继续坚持下去?”

“坚持!当然要坚持!”曾国藩红着眼睛大吼道:“这些天我们杀了多少长毛了,这时候放弃,长毛能放过我们?叫李续宜给我死守缺口,丢了缺口,提头来见!”

打走了部将李续宜的求援信使,曾国藩又果断命令塔齐布率领预备队增援压力巨大李续宜,然后才眺望东方的上海方向,咬牙切齿的说道:“混帐小子,还不来?你老师都快顶不住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九章 第三选择

虽然付出了惨重代价,曾国藩最终还是保住了武昌府城。

湘军本来最擅长打防御战,主力齐聚武昌战场,又有武昌府城的城墙工事优势,城里的粮草也还勉强足够支用,另外还因为骑虎难下不得不和太平军死拼到底,在小宇宙全面爆的湘军将士面前,太平军也付出了更加惨重的代价。

即便有林凤翔、秦日纲和陈玉成这样的名将坐镇也奈何不了只守不出的曾国藩,三次爆破攻城,围城过五十天,水6大小战事不计其数,其中不下十次靠着蚁附战冲上武昌城墙,可太平军始终还是拿武昌城和曾国藩毫无办法,死伤之惨重,丝毫不亚于当年让萧朝贵都丢了性命的长沙围城战。最后秦日纲和林凤翔彻底的无计可施,也只能是再次向石达开请求决策,看是继续打下去,还是别再白白牺牲太平军将士的宝贵性命了。

湘军死战的最大受益者当然不是曾国藩,也不是湖广总督杨霈他所谓到德安组织援军反扑的逃命借口被咸丰大帝一眼识破,震怒中的咸丰大帝当场下旨把杨霈降三级原职留用,并且亲笔写下了武昌府城沦陷杨霈脑袋落地的狠话!逼着杨霈不得不赶紧刮地三尺的笼络了一帮乌合之众,南下跑到新沟来给曾国藩呐喊助威,多多少少起了一点牵制作用的同时,还被太平军的偏师给接连抽了好几次,丢尽脸面又担惊受怕。

湘军死战的最大受益者当然是咱们的吴越吴小买办,腊月十八这天,贪生怕死的吴小买办从江西南部迂回到湖南岳州登船时,确认了武昌府城仍然还在清军掌握中,理匠老师仍然还在武昌府里为自己死守巡抚衙门,吴小买办当然是笑得要多开心有多开心,连声说道:“感谢老师,感谢老师,真是比鬼冢英吉还牛的好老师。有这样的老师,真是我这个学生的福气啊!”

乐归乐,但是对吴越来说,危机并没有解除,太平军仍然还没有从武昌府战场撤军,仍然还有增兵武昌战场的可能;其次是湘军是否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究竟还能坚持多久,都是一个未知数。所以抵达了岳州后,吴越也没敢耽搁,稍微了解了一下下一战嘉鱼县的情况,赶紧就包租了十条民船顺江而下,当天就离开了湖南进入湖北境内,并于次日抵达了第一座湖北城池嘉鱼县,距离武昌府城也只剩下了一天航程。

好不容易到了第一座可以作威作福的湖北县城,吴越并没有大摆什么巡抚仪仗和官架子,相反还要求随行人等暂时保密自己的行踪,并且要求船家对外宣称船上装的全是湖南山货,然后才换了一身百姓衣衫领了赵烈文、吴大赛和几个亲兵微服入城,直抵县衙要求与嘉鱼知县见面。

结果还算好,嘉鱼知县武镇西勉强算是个比较靠谱的货,虽然对不肯表明身份的陌生人求见大感奇怪,却也没摆什么官威断然拒绝,还是到了大堂上与吴越见面。而当吴越再亮出巡抚引信后,武镇西又吓得扑通一声就当场跪倒,吴越则赶紧制止他叫出自己的身份,吩咐道:“暂时保密我的行踪,到后堂说话,再有,派人去把驻守在这里的湖北副将王国才请来。记住,千万别让王国才那边是我来了。”

武镇西忙不迭的连声答应,赶紧派人去请在城外驻扎的湖北副将王国才过来见面,同时毕恭毕敬的邀请吴越到后堂落座后,吴越则是屁股刚坐下就要求武镇西提供关于武昌战场的情报汇总,同时要求武镇西大概介绍武昌战场目前的情况。武镇西则擦着汗水说道:“抚台大人恕罪,下官是文官,对军务了解不多,对武昌战场那边的情况也知道得不多。”

“没关系,知道多少就说多少,尽可能准确就行了。”吴越鼓励道。

武镇西又擦了一把汗水,然后才向吴越报告说武昌战场那边的太平军少说也有六万以上,步兵主力屯驻在城东洪山建立大营,另分兵控制城外各处道路险要,阻拦进城增援的增兵。清军副将王国才率军北上增援武昌城,才刚到长虹桥就被太平军杀败,一路狼狈逃回嘉鱼驻守。

除此之外,武镇西提供的情报还显示,太平军水师不断派出小股船队武昌府上游袭扰,装出想要切断湘军水师与湖南后方的模样,实则却是想要引诱湘军水师离开白沙洲的水营工事保护到江面上决战,湘军虽然始终没上当没出兵,但也造成了太平军水师在武昌上游的江段活动猖獗,不要说官府船只了,就是普通民船都没办法直抵武昌城下。

又了解了湖北清军掌握的太平军将领名单,再问明了武镇西已经在嘉鱼网罗了两千多乡勇防范太平军时,湖北副将王国才总算是带着一身酒气来到了县衙后堂,还一进门就冲武镇西嚷嚷着问道:“武大人,这么急叫我来做什么?是不是又要请我喝花酒?倚红楼的小红霞叫来没有?没她我可不喝?”

魂都快被吓飞的武镇西赶紧对王国才连使眼色,又赶紧附到了王国才的耳边低声介绍了吴越的身份,王国才的酒意也一下子就被吓飞了一大半,赶紧向吴越单膝跪下打千,战战兢兢说道:“末将不知本省抚台在此,胡言乱语,冒犯顶撞,请吴抚台恕罪。”

早就习惯了绿营兵将的德行,吴越也没半点奇怪,但吴越也没吭声,只是冷冷看再王国才,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冷酷模样,结果还别说,这一手还真有点效果,在吴越冷漠目光的注视下,本来就有些紧张的王国才难免更是紧张,额头上还开始出现汗水。又过了片刻后,王国才还又赶紧请罪道:“末将该死,末将奉命增援武昌战场未能成功,还退回了嘉鱼立营,但末将真的已经尽了力了啊。各路援军,就只有末将打到了距离武昌府城只有六十里的长虹桥,是后力不继没有友军增援才没能成功,请抚台大人明察啊!”

“起来吧。”吴越终于开口,淡淡说道:“过去的事我不管,但以后你如果还敢象现在这样,休怪国法无情!”

王国才唯唯诺诺,谢了吴越方才站起,然后吴越也没客气,直接就问道:“你手里现在有多少兵力?有多少枪支火炮?报实数,别给我报虚的。”

“回抚台大人,末将麾下实有兵力在一千六百人左右。”王国才没敢说满清朝廷给他的编制是五个营两千五百人,只是老实报了实有兵力,然后又说道:“实有两千斤重炮两门,一千斤炮四门,八百斤以下的各式小炮一十三门。另有鸟铳八百余支,抬枪一百二十余支。”

吴越拍额叹气,知道就这么点火力兵力在六万多太平军面简直就是塞牙缝都不够,也知道王国才此前吹嘘说他是湖北清军诸将中打得最好的绝不是笑谈就这么点力量都敢鼓起勇气打到距离武昌府城六十里处,在遍地草包的清军绿营中,确实已经算是一个了不起的奇迹了。

叹罢,吴越才向王国才问道:“王副将,如果本官命令你率军护送本官北上赶赴武昌战场增援,你可有把握护送本官入城?”

“这……。”王国才面现难色,半晌才回答道:“抚台大人,下官只能说是尽力而为,如果实在做不到,也还得请你恕罪。”

“只要你有这个勇气回答说尽力而为,我就觉得你已经很不错了。”吴越无奈笑着褒奖了王国才一句,也彻底死了组织军队直接赶往武昌战场增援的念想且不说仓促之间组织不了多少军队,就算能在短时间内集结起上万兵勇去增援武昌战场,没武器没战斗力,也不过是给太平军刷人头的机会。

所以,虽然有些不情愿,但吴越还是只剩下了最后一个选择效仿当年长沙大战时的湖南巡抚张亮基,只带少许随从就混进被太平军重重包围的长沙城上任,组织城中已有力量全力守城,熬到太平军退兵。而对吴越来说很幸运的是,武昌府城里现在的湘军战斗力,比当初长沙城里的清军战斗力不知要强出多少。

又盘算了片刻后,吴越向武镇西和王国才吩咐道:“武县令,王副将,你们马上放出风去,就说我在三天后的腊月二十四那天要抵达嘉鱼上任,再叫你们的人都活动起来,把该准备迎接我的仪仗都准备一下,声势搞得越大越好。但是记住,千万不要再让人知道我已经到了嘉鱼。”

“抚台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武镇西和王国才都是满头雾水的问道。

“以后再告诉你们原因,现在先去把风声给我放出去,让全嘉鱼的人都知道。”吴越随口吩咐,又派人去给自己的随从传令,让他们谁也不许下船,全部藏身在船舱内等候下一步命令。

也是到了武镇西和王国才都去执行命令的时候,一直在旁边倾听的赵烈文才微笑着向吴越问道:“慰亭,你这是想干什么?白衣渡江,让长毛知道你在腊月二十四才能抵达嘉鱼,掉以轻心,然后你乘机轻舟急进,连夜杀到武昌城下与你的老师会合?还是引蛇出洞,引诱长毛出兵来偷袭嘉鱼,乘机设伏干长毛一阵,从外围替你的老师分担压力?”

“知我者,惠甫也。”吴越笑笑,说道:“不瞒你说,白衣渡江和引蛇出洞两个办法刚才我都想到了,但我又觉得,白衣渡江太危险,长毛吃了我那么多亏,再怎么掉以轻心,听说我要来了,也肯定会全力加强对长江上游的防御。引蛇出洞也没多少效果,长毛想要来偷袭嘉鱼,肯定走的是长江水路坐船来,嘉鱼这里没有水师,我们再怎么埋伏也捞不到多少鱼。所以我就都放弃了,又想出了第三个选择。”

“还有第三个选择?”赵烈文惊讶问道。

吴越笑笑,反问道:“惠甫,我们在路上研究湖北地图的时候,你可还记得,在嘉鱼县西北面的三十里外,有一个叫锅底湾的小地方?”

从小熟识八股文的赵烈文记忆力比吴越强得多,只稍一回忆,赵烈文马上就想起嘉鱼县西北面的三十里外,确实有一个叫锅底湾的渔港,这个渔港又紧邻沌水,从沌水顺风顺水的疾行而下,可以直接杀到距离湘军水师驻地白沙洲不到四里的沌水入江口湘军水师的将帅只要脑袋不进水,怎么也得在这个紧要位置布置巡哨船队监视吧?

退一万步说,就算湘军水师将帅的脑袋里全是长江水,没在沌水入江口安排巡哨船队,或者说吴越一行点背,恰好碰上湘军水师的巡哨船换防,沌水入江口没有湘军水师的船接应,还碰巧撞上了太平军的水师船队,武装到了牙齿的吴越一行照样有把握冲破太平军小拔船拦截,冲到湘军水师营前求援,顶多就是多付出一点代价而已。

想明白了这一点,赵烈文自然是赶紧向吴越竖起了大拇指,吴越则微笑着说道:“别浪费时间了,快帮我写道书信给老师,请我老师腊月二十二那天下午派水师战船到嘉鱼下游的赤矶山接应我,护送我到武昌府城上任,协助他共守武昌府城。”

“慰亭,你这道书信真是写给你老师看的?”赵烈文微笑着问。

“你说呢?”吴越微笑反问,话音未落,吴越和赵烈文这对无良搭档都已经是放声大笑。

…………

如吴越所料,一天后,自己委托武镇西派人送去与曾国藩联络的书信,果然在湘军水师营地白沙洲的上游就被活动猖獗的太平军小拔船截获。而与此同时,吴越将在腊月二十四这天抵达嘉鱼的消息,也被太平军安插在嘉鱼的眼线用快船送到了太平军营地,呈放到了秦日纲、林凤翔和韦俊等太平军高级将领面前。

这里也得顺便交代一句,吴越还有些低估了太平军的细作能力,十条吃水很深的民船在腊月十九这天从上游赶到嘉鱼码头停靠,又在当夜神秘消失,这一点同样引起了太平军细作的警觉和怀疑,也同样把这个可疑情况写成书信,报告到了秦日纲等人面前。

吃过那么多次亏,太平军诸将自然是说什么都不肯再上当了,而且结合各种情报显示,秦日纲和林凤翔等人还猜到了吴越很可能已经提前赶到了嘉鱼城,嘉鱼城那边大张旗鼓的为吴越准备迎接仪式,不过是掩盖吴越偷鸡摸狗和坑蒙拐骗的障眼法!

虽然猜不到吴越障眼法的背后是什么无耻手段,但是没关系,一个全力拦截长江上游来船就足以以不变应万变,拦在水面上用船海战术彻底淹没吴越的座船当然最好不过,直接就可以报仇雪恨把吴越千刀万剐凌迟处死。就算吴越胆小如鼠不敢走水路或者吴越真是在腊月二十四那天抵达嘉鱼也没关系,太平军马上分出重兵去干嘉鱼,就算拿不下铜墙铁壁的一般的武昌府城,弄死吴越也等于就是取得了巨大胜利!而且因为太平军上下对吴越的痛恨程度,弄死吴越和拿下武昌府城相比,甚至还更值得欢呼庆贺!

吴越和太平军的仇恨实在是太深了,为了这个难得的报仇机会,林凤翔和韦俊为了争取率军截杀吴越的机会,竟然还当着众将的面吵了起来,无数战友惨死在吴越屠刀下的林凤翔不顾自己水战一般,说什么都要去找吴越拼命!亲哥哥韦昌辉被吴越亲手打死的韦俊则寸步不让,红着眼睛要抢这个报仇机会,说什么都要亲手把吴越掐死为兄长报仇!你争我抢,互不相让,吵得天翻地覆,激烈得还差点动了刀子。

最后,还是秦日纲提出了一个勉强折中的办法,建议由比较擅长水战的韦俊率领水师去长江上游截杀吴越,要韦俊保证尽量把吴越生擒活捉回来,让韦俊和林凤翔一起用小刀把吴越一刀刀割死,就算抓不到活的也要把吴越的尸体带回来,交给林凤翔泄愤。而如果韦俊没能拦截到吴越,吴越躲在嘉鱼乌龟不出壳,那么就由擅长6战的林凤翔负责率军去攻打嘉鱼收拾吴越,韦俊则率领部分水师辅助林凤翔出兵。

各自都勉强接受了这个方案后,当天傍晚,韦俊就亲自率领着八百余条大小战船出动,气势汹汹的杀向金口镇一带严防死守,同时秦日纲又下令加强了对各条6路的防御,堤防诡计多端的吴越突然走6路来武昌府城。

在傍晚时突然大举出动的太平军水师当然引起了湘军水师的警觉,统帅湘军水师的曾家老五曾国葆虽然没有轻率出兵交战,却也派出了大量的巡逻哨船严密监视太平军水师和周边水域的动静,还专门安排了一支战船船队彻夜戒备,随时准备出击与太平军水师交战。而太平军水师平安越过湘军水师的防区驶向上游的消息送到秦日纲面前后,多少还是有些提心吊胆的秦日纲这才松了口气,暗道:“天父保佑,这次请一定要保佑我们能够顺利截杀到越小妖,为北王六千岁和我们阵亡的将士报仇。”

带着这个美好的祝愿,秦日纲逐渐进入了梦乡,还睡得很香,做了一个与美女共游嬉戏的好梦,然而正当秦日纲扯下美女衣服的时候,帐外传来的喧哗声却把秦日纲从好梦中拉回了残酷的现实里。满肚子不高兴的睁开眼睛,秦日纲第一件事就是大吼问道:“谁在外面喧哗?!”

“禀顶天侯,是林丞相,他说有事要马上……。”

亲兵的报告声还没说完,连衣服都没有穿整齐的林凤翔就已经推开拦路亲兵直冲了进来,冲秦日纲嚷嚷道:“顶天侯,我三更时巡营后睡不着在营里看地图,现我们遗漏了一条十分重要的道路,越小妖如果走那条路来武昌,我们根本就没办法拦截他!”

“那条路啊?”秦日纲打着呵欠问道。

“沌水水路!”林凤翔大声回答,然后又亮出了太平军仅有不多的一份湖北地图,还从亲兵手里抢来了一盏刚点燃的油灯,让秦日纲观看地图。

顺着沌水航道一直向上看,当看到嘉鱼县西北三十里处的锅底湾小港时,秦日纲的睡意一下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还马上就跳了起来,吼道:“快,马上再组织一支船队,去沌水上游拦截所有来船!”

还没等帐中亲兵答应,帐外就已经飞奔进来了一个传令兵,向秦日纲单膝跪下奏道:“禀顺天侯,上游来报,三更时有数十条渔船突然从沌水河冲入长江,清妖水师巡逻船上前拦截,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大量的清妖水师巡逻船立即集合,保护着那些渔利船去了清妖的水师营地!”

砰一声轻响,林凤翔手里的油灯和地图先后落地,侧翻的油灯引燃了宝贵地图,林凤翔却仿若不觉,脸上的表情也彻底陷入了痴呆状态。

蓬又一声响,秦日纲也一屁股坐回了床上,脸上表情的呆滞程度完全和林凤翔一模一样。过了许久,地图都已经烧了一半的时候,秦日纲和林凤翔才异口同声的骂了一句脏话,“狗日的越小妖!”(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章 模范师生

嘛叫虚伪?曾国藩和吴越这对无良师生就十分完美的诠释和展现了这个词。

久别重逢时,尽管心里一百个不以为然,吴越还是一步一步的缓缓走到了曾国藩的面前,缓缓的双膝跪下,然后嘴巴还没张开,两行伤心的泪水就已经十分听指挥的夺眶而出,继而又抱住了曾国藩的双腿嚎啕大哭,许久都说不出一句利索的话,“老师……,学生吴越……,见……过……,老师……。”

理匠老师也表现得很完美,心里对买办学生再是一万个不满和妒忌,理匠老师还是温柔的伸出手,慈爱的拍着买办学生的脑袋,眼中泪花闪烁,语带哽咽,“很好,很好,你很好,老夫没看错人,没看错你这个学生。”

听到了这感人的对话,又听到了曾国藩和吴越师徒抱头痛哭的感人画面,旁边的曾家兄弟和湘军众将无一不是鼻子酸,还有许多人流下了泪水,无不感动于曾国藩与吴越之间的师生情,师徒情,之前对吴越迟迟没来武昌上任而积累的怨气也彻底一扫而空,对初次见面的吴越好感大生。

实质上恶心人的表演始终没有结束了,亲手搀起了混得最好的门生后,曾国藩又关心的问起了吴越是如何突破太平军封锁来到武昌府城,再当得知吴越只带着两百多人就冒险从沌水航道前来,曾国藩还连连埋怨道:“太冒险了,你可是一省之尊,怎么能如此冒险?那沌水航道,但是沿途没有任何城镇港口可以驻住,也没有任何朝廷官军接应保护,长毛只需要千余贼兵便足以封锁河面,还让你想退都没地方可退,你这么做,简直就是拿自己的性命当儿戏。”

吴越当然不会说自己的两百多随从全是吴军练勇的最精锐者,还携带有掷弹筒和手雷弹等先进武器,突破三千太平军水师的拦截都没有问题。吴越只是嘴巴象抹了蜜一样的说道:“学生也知道危险,但学生更关心恩师你的安危,恨不得长出翅膀直接飞到恩师你的身边,助恩师一臂之力。所以尽管明知道危险,学生还是冒险来了。”

“胡闹!”曾国藩大声呵斥,道:“亏你还是一省巡抚,孰轻孰重都不能分辨?是你来武昌府城助我守城重要,还是湖北十府一州的安危更重要?你是湖北巡抚,到了湖北后先要考虑如何组织湖北的官军防范长毛流窜,不给长毛匪患继续扩大的机会,这点你都不明白?”

义正言辞的呵斥完了,曾国藩又在心里嘀咕道:“再说了,你带着两百多人来这里又有什么屁用?能给我帮上什么忙?”

“是是是,学生错了。”吴越赶紧低头认罪,万分诚恳的说道:“学生一时糊涂,忘了恩师的谆谆教诲,学生该死,请恩师责罚。”

说罢,吴越也在心里嘀咕道:“老师,这话可是你说的,以后你真要遇到什么危险,我如果对你见死不救,那也是你教的,按你的要求不救你。”

各怀鬼胎的说了一番冠冕堂皇的话,曾国藩这才命人摆下酒宴为得意门生接风洗尘,然后又给吴越介绍一旁的湘军将领,而听到了胡林翼、彭玉麟、曾国荃和罗泽南等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吴越悄悄感叹之余,忍不住还生出了一点贪心,暗道:“可惜,如果这些人都是我的帮凶走狗就好了。”

吴越垂涎理匠老师的帮凶走狗,殊不知曾国藩也在眼红吴越从上海带来的狗头军师赵烈文和打手黄大傻和曹炎忠等人曾国藩可是早就打探明白,吴越抢在他前面向全天下颁布的讨粤贼檄就是出自赵烈文的手笔,也非常郁闷连写道书信都狗屁不通的忤逆学生竟然能够网罗到如此杰出的人才。同时吴越的两个得力打手黄大傻和曹炎忠在满清军队中也早已是声名显赫,黄大傻在江阴战场上疯一样的三十米开枪战术更是被传为美谈,曾国藩也早就巴不得自己麾下能够有这么一名勇猛忠心的猛将,这会终于与始终站得笔直满脸刚毅神色的黄大傻见面,曾国藩同样也是贪念大生,“这样的勇将,如果能归老夫差遣就好了。”

顺便说一句,曾国藩最不如门生吴越的一点就是没有历史先知优势,所以对吴越的未来岳父冯三保和大舅子聂士成都不怎么感兴趣,压根就不知道这两位爷的展潜力其实远在黄大傻和曹炎忠之上。

为吴越接风洗尘的宴会在颇为热烈的气氛中展开,收到消息的湖北按察使李卿谷、武昌知府多山和守将杨定国、林天直、鲍等人也全都赶到湘军拜见吴越,吴越与他们互相见礼问候,好言慰抚,又乘机拿老师的酒菜款待了这些下属。然而在省了一笔银子的同时,吴越却又敏锐的察觉到,武昌城里不管是统带绿营的杨定国还是统管团练的林天直,都对曾国藩表现得十分尊敬,话语中不乏谄媚,显然已被曾国藩和湘军所折服,本来就是湖南人的鲍更是直接坐到了湘军众将的人群中,操着湖南乡音与湘军众将说笑喝酒,很明显已经和湘军穿了一条裤子。

也是借着聚宴的机会,吴越赶紧向李卿谷等人了解了一下武昌府城的绿营和团练情况,结果让吴越暗皱眉头的是,武昌府里的绿营兵总共才有一千两百人左右,湖北本地的练勇只有三千多人,这点力量不要说在太平军面前处于下风了,就是在湘军面前也不值一提,吴越就算全部掌握了也没多少本钱和太平军和湘军叫板。所以吴越很快就下定了决心,决定在武昌战事结束前暂时别打整编湖北本地军队的主意,让杨定国和鲍等二五仔尽情的吃里爬外,惟曾国藩的马是瞻,以免刺激到理匠老师,影响到自己与理匠老师目前看似亲密无间的友好关系。

曾国藩也确实有压制湖北绿营和团练的本钱,当吴越小心翼翼的问起湘军目前的兵力情况上,曾国藩颇得意的告诉吴越,说湘军在岳州大捷与光复武昌的战事后,水6兵力一度扩张至三十二个营一万六千余人,后来虽然几次偶遭小挫折损了一些兵马,又在守城战中损失不小,但是目前仍然还有二十二个营一万一千人以上,且武器弹药还算充足,水师实力更是还保持在颠峰时的八成以上,足以在水面上与太平军水师一较长短。

暗暗嘀咕了一句难怪祁寯藻和野猪皮九世这么警惕自己的理匠老师,吴越难免又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寻思能不能借理匠老师的手把太平军尽快撵出武昌战场,继而把太平军尽数驱逐出湖北,让自己可以彻底腾出手来大展拳脚。盘算了片刻后,吴越便试探着向理匠老师问道:“恩师,学生虽然侥幸入城,但是却没有带来一兵一卒,进了城后也只能替恩师你打点钱粮,呐喊助威。接下来武昌府城这一战应该怎么打,还请恩师示下。”

“当然是坚守待援。”曾国藩想不都不想就回答道:“数日之前,杨制台的人也和我取得了一次联系,说杨制台已经命令湖南巡抚骆秉章组织了一支援军北上增援,西安将军扎拉芬也已经率领陕甘兵马南下到了随州,不日便可与杨制台会师一处,联手来救武昌。所以我们只需要坚守不出,要不了多久就能出现转机。”

吴越不吭声,只是与赵烈文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忧虑。然后吴越犹豫了一下,还是对曾国藩说道:“恩师,那长毛如果采取围城打援的战术怎么办?留下部分兵力与我军对峙,又分兵去把我们的援军各个击破,那该如何是好?”

“是有这个可能。”曾国藩点头,又随口说道:“不过没关系,我们的援军只要进军谨慎,遇到长毛分兵小心应对,就算灭不了长毛分兵,也可以长时间牵制住长毛分兵,为我们这里分担压力。”

曾国藩的战术选择其实不算错,湖南和陕西来的援军就算干不过太平军,只要小心点别被太平军一下子直接弄死,确实可以牵制住太平军的偏师,为武昌战场这边分担压力,继而甚至可能为湘军创造乘机全面反攻的战机,绝对是湘军以最小代价换取最大收获的最好选择。

但是,这又却是对吴越最不利的选择,武昌府和湖北打得越烂,激战持续的时间越长,战火波及到的土地越广大,对吴越这个湖北巡抚就越不利!所以,吴越的最好选择其实和曾国藩完全相反,那就是引诱太平军把兵力主要集中在武昌战场,设计让太平军不要分兵去拦截清军援军,尽量少让战火荼毒周边土地,这样在太平军退出武昌战场和湖北后,吴越这个湖北巡抚才可以在最短时间内重整湖北的军政和民政,节约天文数字一般的钱粮开支。

引诱太平军把兵力集中在武昌战场的办法很简单,直接让湘军适当出击就行了,适当起几次反击把太平军打疼,太平军方面当然就不会轻易分兵了。当然,吴越的理匠老师不是二,这么吃亏的事当然不会去干。

“恩师,学生愚见,我们不妨考虑一下适当出击,向长毛施加一些压力,为我们的援军争取进兵的时间和机会,不知道恩师以为如何?”

果不其然,当吴越小心翼翼的提出了这个建议后,果然遭到了曾国藩的一口拒绝,曾国藩还教训得意门生道:“慰亭,你在军务上虽然很有独到之处,但你用兵还是太喜欢弄险了。现今敌强我弱,我军坚守武昌府城都还忧嫌力量不足,又那能冒险出兵去和长毛交战,万一出城军队有什么危险,我们又那来兵力坚守武昌府城?别忘了,这里可是湖北省会,你的巡抚驻治,容不得有半点闪失!”

暗骂理匠老师的自私自利,吴越嘴上还得唯唯诺诺的感谢老师指点,曾国藩则不依不饶,又对吴越教导起了正合奇胜和主客之道等兵家至理,逼着吴越不断点头,也不断感谢理匠老师的教诲指点,明明吃了大亏还得打落牙齿和血吞,郁闷之至。

善始好终,在吴越的极力忍耐下,宴会总算是在很好的气氛中结束,到了告辞离开的时候,准备去巡抚衙门下榻的吴越又主动向李卿谷等湖北文武吩咐道:“李臬台,多知府,请你们二位领我去巡抚衙门就行了。杨总兵,林练官,鲍将军,你们几位武将各回自己的岗位当值,随时准备听从曾部堂的差遣,曾部堂一有军令,你们必须无条件立即执行,不得贻误!”

杨定国和林天直等掌兵武将想都不想就一口答应,曾国藩则是脸带笑意,微笑着问道:“慰亭,这么做不太好吧?你是湖北巡抚,到了驻治上任,湖北的绿营和团练应当直接听令于你才对,那能还让他们继续听从我的军令?”

“恩师千万不要谦虚。”吴越慌忙摆手,无比诚恳的说道:“恩师之才,胜过学生百倍,现在学生又是初来咋到,对武昌府城里的各种情况都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现在就接过兵权,那就是不知彼更不知己,如何能够挡得住长毛乱匪?所以学生斗胆,还想请恩师继续替学生掌管一段时间的兵权,让杨总兵和林联官他们继续直接听令于你,避免令出多门,号令不一,酿成祸患。”

又推辞了几句,实在是坚持不过得意门生的好意,曾国藩终于还是勉强点了点头,答应继续替门生掌管一段时间的军队。而亲自把学生送出营门后,看着学生离去的背影,曾国藩还捻着胡须得意微笑,暗道:“算你聪明!”

…………

湖北巡抚衙门位于北城的粮道街,背靠胭脂山立衙,虽然传说风水不是很好,风景却相当优美,吴越的随从已然全部住进了衙门。见吴越到来,一干上海旧部便马上出来要列队迎接,心情不是很好的吴越则挥手制止了老走狗们的殷勤,让众人回去继续安排住宿,也让亲兵队长吴大赛暂时挑起管家的职务,然后才领了李卿谷和多山两个地头蛇进衙,还反过来要他们带路才进到后堂落座说话。

坐下后,吴越很是抱歉对李卿谷和多山说道:“李臬台,多知府,真是不好意思,初来乍到,连茶都没一杯,你们别见怪。”

李卿谷和多山赶紧连说没关系,然后很会拍马屁的多山还主动提出要给吴越送来一些仆人丫鬟和厨子,对多山还不了解的吴越则摇头拒绝,说道:“多谢多府尊好意,但不必了,我在军营里住习惯了,就这样挺好的。大敌当前,军务为重,丫鬟仆人这些小事以后再说。”

说罢,吴越又要求李卿谷和多山向自己介绍武昌府城里的民生情况,李卿谷和多山如实回答,说因为太平军北上攻打武昌府城时提前收到了预警,城外的百姓士绅倒是大都转移到了城内躲避战火,但也有相当一部分人不肯进城,或是逃到了外地,或是给太平军当了顺民。此外李卿谷又介绍了杨霈怯极而逃的事,还主动说道:“杨制台在去德安前,曾经有过交代,要我们务听从必曾部堂的号令,无论军政民务,都不得违抗曾部堂的命令。所以……,所以……。”

“所以什么?”吴越问,又说道:“直接说,不必隐晦。”

“所以藩库府库的钱粮,都是曾部堂的人看守,说是为了提防长毛奸细烧粮。”李卿谷小心翼翼的说出了实话,“曾部堂还说为了支取方便,派人把帐目也掌管了起来。”

吴越不吭声,只是注意观察多山的反应别看多山是满人,满人塔齐布可也是理匠老师的忠实走狗,所以吴越不得不防着多山一些。还好,多山犹豫了一下后,也是说道:“下官也就此事提出过反对,但曾部堂却搬出了杨制台,杨制台在出城前又下过严令,说在他回来之前,曾部堂的命令,就是他的命令。所以下官没办法,也只好交出了府库的钥匙。”

察言观色,现李卿谷和多山说这些话时虽然小心,没敢过于流露对曾国藩的不满,却也不象是替曾国藩来试探自己,吴越也这才稍微放下了些心,微笑说道:“既然这是杨制台的命令,那当然不能怪你们。放心吧,以前如果出事,天塌下来有杨制台个高的顶着,现在开始如果出事,那就是我的责任,与你们没有什么相关。”

李卿谷和多山悄悄松了口气,但还是不敢对吴越这个曾国藩的得意门生完全放心,说话时仍然不敢尽吐肺腑,吴越知道他们的苦衷,也没有强迫他们说出对曾国藩的不满,只是突然想起了另一件大事,忙问道:“那湖南团练的军纪如何?他们在武昌城里,有没有生大规模的扰民事件?”

“回抚台大人,这个倒没有。”李卿谷和多山如实回答,都说湘军在武昌城里虽然是和百姓多少有些口角冲突,但总的来说还算不错,至少要比绿营兵强得多。

历史稀烂,不知道湘军的军纪开始确实不错,直到中后期才逐渐蜕变败坏,早就对湘军暴行如雷贯耳的吴越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也多少松了口气湘军这时候如果在武昌府城里胡来,吴越的立场可就得无比尴尬了。

又向李卿谷和多山了解了一些武昌战场和湘军的情况,看出他们心存忌惮不敢在自己面前畅所欲言,吴越也没勉强他们,只是借口昨天晚上没有休息,打着呵欠主动开口结束了这次谈话。末了,吴越还接受了李卿谷的晚饭邀请,并请多山派人去给巡抚衙门采买粮肉蔬菜,礼貌送走了这两个应该可以争取的文职官员。

还是到了送走李卿谷和多山重新回到后堂时,赵烈文才从吴越笑道:“慰亭,杨制台可真是给你留了一个烂摊子啊,武将不听你的,文官忌惮你是曾部堂的学生,不敢和你交心。你要想坐稳湖北巡抚的位置,看样子还得吃不少的苦头。”

“钱粮方面只是小事,反正始作俑者就是杨霈,料他也不敢在这件事上和我为难。”吴越笑笑,又说道:“随便恩师怎么支取吧,反正武昌城是八月十三才光复回来,几个月时间,藩库府库里能积攒多少钱粮?”

“小心为上!”赵烈文提醒道:“最好还是和曾部堂那边通通声气,有问题的帐目,最好还是都弄到你上任之前,反正杨霈弃城逃跑已经获罪,这黑锅推给他背理所当然,曾部堂为了维持你和他的关系,想来也不会反对。”

“这事交给你去办。”吴越随口吩咐道:“现在替老师掌钱粮的幕僚是郭嵩焘,你出面去和他暗通声气,说话方便点。”

从不良姐夫那里学到了一身理财本领的赵烈文一口答应,吴越又叫堂上亲兵去准备纸笔,赵烈文还道吴越是要拟令,便主动坐到了书桌旁,吴越则微笑说道:“惠甫,这道书信还是我来写。”

赵烈文一听笑了,问道:“慰亭,你又要炫耀你的书法文笔了,这次是向谁炫耀?”

“长毛大将林凤翔和韦俊。”吴越淡淡一笑,说道:“老师不肯出兵牵制长毛,为我们的援军尽快抵达武昌战场创造机会。没关系,他不出兵,我让长毛继续来全力攻打武昌府城,也是一个效果。”(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一章 刻骨铭心

“怎么样?”

曾国藩微笑着向刘蓉、郭嵩焘和罗泽南三个心腹幕僚问,尽管曾国藩问得有些没头没脑,但刘蓉和郭嵩焘等人还是心领神会,刘蓉马上就答道:“不愧为大帅的得意门生,果然是少年老成,城府很深,能做到喜怒虽形于色而收放自如,比许多故作高深之人更难看出他的内心真正所想。”

“还很能委屈求全。”罗泽南补充道:“学生看得出来,他对大帅你的守城待援战术并不是很赞同,还一度建议改变,可大帅你断然拒绝后,他就不再多说什么,还主动请大帅继续指挥武昌的绿营练勇,表明服从大帅方略的诚意。这样的人要么就是性格软弱,要么就是擅长隐忍,能够耐得下心等待。”

曾国藩笑笑,说道:“咸丰二年入仕,短短两年时间就从一个六品主事飞升到一省巡抚,大小数十战鲜尝败绩,手刃长毛伪北王韦昌辉,夺苏州破天津,连败长毛各路偏师精锐。这样的人,性格也能软弱?”

“这么说,大帅认定你这位门生是隐忍不了?”

罗泽南问,曾国藩笑而不答,撇开这个话题说道:“还好,他现在只是一个光杆巡抚,想保住武昌府城就只能仰仗我们,用不着担心他耍什么花样。我们现在需要操心的,是赶快弄出一份湖北地方官的名单,借他的手举荐补缺,帮着他治理湖北民政,打理地方上的钱粮赋税。”

刘蓉和郭嵩焘等人都笑了,知道此举只要顺利成功,那么曾国藩就算当不上湖北巡抚,也可以当上湖北的太上巡抚了。然而就在几个心腹幕僚盘算向曾国藩举荐什么人出任湖北地方官职时,门外却突然有亲兵来报,说是吴越派人登上宾阳门,要用弓箭把一道书信射出城外交给太平军,守宾阳门的李续宾不敢擅自做主,所以派人来向曾国藩请示是是否允许吴越的人这么做。

觉得有些奇怪,曾国藩便让亲兵把李续宾派来的信使叫了进来,问道:“吴抚台的人,有没有说书信上是什么内容?”

“回大帅,说了,说是招降叙旧的书信。”信使如实回答道:“吴抚台的人还说,这是吴抚台的习惯,去年他北上勤王在天津时,也是当再怡贤亲王的面,用箭把招降书信射进了天津城里招降。吴抚台的人还说,长毛的伪丞相林凤翔是吴抚台的老熟人,从江宁大战开始前就打过交道,彼此间不知打了多少仗,现在久别重逢,吴抚台怎么都得和他打个招呼。”

“小人得志!”曾国藩暗骂了一句,又挥了挥手,说道:“让他们把信射出去吧,本帅同意了。”

曾国藩打仗很少出奇,尤其喜欢立足于守,谋定而后动,断敌取汲之道迫敌主动出战,这其中固然有湘军的近身白刃战能力稍逊于太平军的缘故,但另一个原因就是曾国藩有自知之明,深知自己缺少急智不是很擅长随机应变。这次也一样,李续宾派来的信使走了差不多有十来分钟了,曾国藩才猛然醒悟过来,忙叫道:“快,派人去给李续宾传令,叫他不许吴越的人射箭书!叫吴越的人直接来见我!”

很可惜,晚了一步,当亲兵急匆匆带着曾国藩的命令上到宾阳门时,吴越的帮凶早就用响箭把箭书射出了城外离开了现场,箭书也已经被在城外巡哨的太平军斥候拣走。消息回报到了曾国藩的面前后,曾国藩懊悔跺脚,叫苦道:“糟了!慰亭你这个糊涂蛋,可千万别写什么太过刺激长毛的文字,要是把长毛彻底惹急了,说不定就又要来全力攻打武昌府城了。”

…………

吴越当然没写什么刺激太平军的句子,吴越仅仅只是写了一些差点没把林凤翔和韦俊气疯的内容,全文如下:

“林凤翔,好久不见,缺胳膊断腿没有?上次在江宁城的神策门没能一枪把你打死,你的****运不错啊?

要说起来,咱们还真是有点缘分,我杀的第一个长毛就是你的部下,立的第一个大功也是亲手把你打成重伤,后来你打江阴,当时的江苏巡抚杨大人为了向我求救,楞是把他孙女嫁给我做媳妇,让我白拣了一个漂亮老婆,追根溯源你都还算我的媒人,帮我升官财还帮我娶漂亮媳妇,我真是想不谢你都不行了。

大恩不言谢,废话也不多说,咱们俩总算是又在战场上碰面了,聪明的话,赶快宰了秦日纲和韦俊过来投降,我保你不死,还保管给你弄个官当当。机会只给你一次,错过了你就是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等我把你生擒活捉绑上法场的时候,再想磕头求饶就晚了。

顺便,替我向韦俊那个长毛道个谢,江宁大战后我连升两级当上四品道台,就是多亏了他哥韦昌辉的脑袋啊。叫他把脖子洗干净点等死,我还想继续升官,没你们这些长毛的脑袋当垫脚石怎么能行?

有卵蛋战场上见,没卵蛋乘早滚蛋,古得拜。你的老朋友吴越。”

本来就深恨吴越入骨,再看到吴越这道故意挑衅的恶毒书信,林凤翔和韦俊当然是气得七窍生烟全身抖,然后马上要求秦日纲立即出兵攻城,大吼大叫着请令担任攻城先锋去找吴越算帐报仇。秦日纲却是大皱眉头,说道:“林丞相,韦检点,你们能不能冷静一点?越小妖这道书信摆明了就是故意挑衅,激你们去攻打武昌坚城,我们出兵,岂不是就正中了越小妖的下怀?”

“那又怎么样?”韦俊红着眼睛怒吼道:“越小妖就在武昌城里,我们的兵力又占优势,不乘机攻城报仇,难道还要在这里看着越小妖在城里逍遥自在?”

秦日纲语塞,那边林凤翔也满脸铁青的说道:“顶天侯,翼王五千岁一再增兵武昌战场,为的就是拿下武昌让越小妖在湖北无法立足,不给他秣兵历马威胁天国西线的机会。现在越小妖已经进了武昌府城,我们再不抓紧机会攻城破城,难道还要等清妖的各路援军抵达,救出这个双手沾满天国将士鲜血的越小妖?!”

“可我们还有围城打援的选择。”秦日纲苦口婆心的说道:“如果能够把清妖各路援军各个击破,我们再掉过头来攻打武昌府城,就可以轻松许多,把握也可以大上许多。”

“那清妖援军如果不来怎么办?我们就这么一直和越小妖干耗下去?”韦俊愤怒质问。

实在拗不过林凤翔和韦俊,又见狂怒中的林凤翔和韦俊扬言要自行率军去攻打武昌府城,秦日纲也没了多余选择,只能是咬牙点了点头,勉强同意了继续全力攻城的计划。

秦日纲的这个决定当然坑苦了吴越那位可怜的理匠老师,面对高喊着踏平武昌城和生擒越妖口号气势汹汹杀来的太平军主力,理匠老师再是一万个不乐意,也只能是含着眼泪督兵迎战,继续替忤逆学生全力死守武昌府城,又一场惊天动地的惨烈激战,也在吴越抵达武昌的第二天展开。

大炮轰鸣,枪声交织,太平军的登城飞梯接二连三的不断靠上武昌城头,擅长近身白刃战的太平军将士呐喊再登梯而上,反复冲击武昌城头,另有两架与城墙齐平的大型云梯车也在太平军将士的奋力推拉下缓缓逼近武昌城墙,战事从一开始就直接进入了白热化。

激战中,吴越也领着吴大赛和聂士成等人施施然的登上了战事最为激烈的宾阳门主战场,虽然没穿耀眼官衣引诱敌人集中火力,却也在枪林弹雨中神色如常,背着手细心观察湘军的作战特点,还有城外太平军的攻城战习惯。

湘军确实擅守,巧妙利用了城楼、角落、炮台和城墙突出部的有利地形,编织出了一张几乎没有死角的火力网,同时湘军士兵在使用火绳枪时,弹药装填度和射击准度也明显高过绿营兵许多,连绵不绝的射击把飞梯上的太平军将士打得死伤惨重,摔落不断。此外湘军的火炮操作技术也相当不赖,虽然没有接受过系统的科学训练,却也凭着经验把炮弹打得极准,与太平军的双峰山炮台火炮对轰间,每十炮中能有一半以上打中太平军的炮台只是很可惜,是实心炮弹,即便打中也对太平军的炮台威胁不大。

再当看到湘军炮手以交叉弹道集中轰击太平军大型云梯车的时候,就连吴越都忍不住点了点头,很是赞赏湘军指挥官的镇定自信,没有急着浪费炮弹去轰击对城墙威胁巨大的云梯车,冷静的选择了等敌人云梯车进入最佳射击位置时才集中火力开炮。然而就在这时候,宾阳门的守军主将李续宾却冲了过来,冲吴越嚷嚷道:“吴抚台,你怎么来了?这里是前线,到处都是枪子炮弹,打中了你怎么办?”

“多谢李将军好意,没关系,早就习惯了。你不用管我,忙你自己的去。”

吴越微笑着摇摇头,又继续去看城墙上的战事情况不远处,正好有一名太平军勇士咬着大刀踏梯冲上了城墙,结果还没等那名太平军勇士抡出刀子,邻近早有一个一直缩在女墙后的湘军士兵对他开枪,还一枪就打中了他的肋下,那太平军勇士闷哼间,他对面的两个湘军士兵早已挺枪,合力把他楞生生的推下城墙。

见此情景,吴越又点了点头,也总算是在理匠老师那里学到了一点战场技巧专门安排枪手补漏,不参与作战只负责偷袭侥幸登城的敌人,既起到了奇兵之效,又弥补了火绳枪装填弹药耗时太长的弱点。在左轮枪数量不足的情况下,很值得吴军练勇山寨学习。

砰一声巨响,一枚炮弹正好打在吴越旁边不远处的箭垛上,溅起了满天灰尘和无数砖石土屑,把周围的湘军将士和李续宾都吓了一跳,也都吓得下意识的矮身避弹。吴越一行人却是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全都是神色自若早就习惯了,也早就靠着经验知道正面轰击在城墙上的实心炮弹绝无可能弹跳到城墙上。而看到吴越的这个反应,李续宾又忍不住楞了一楞,暗道:“这小子,是装模作样?还是真有这气度?”

吴越当然是货真价实的怕死鼠辈,然而再是如何的贪生怕死,吴越却还是没有急着躲进城里去当缩头乌龟,相反还走到了此前被炮弹正面打中的那个箭垛旁,探出头去观看城外景象,结果除了大群大群的太平军蚁附勇士外,吴越还现了一点异常城墙下,居然没有修筑羊马墙的痕迹。

“不愧是我的老师,果然是从一开始就不想为了我和长毛死拼到底。”吴越心中冷哼,知道如果修筑了羊马墙掩护湘军士兵在城下射击,固然可以给太平军制造更多死伤,却又注定要使湘军士兵的伤亡数字也随之升高,所以自己的理匠老师才不肯吃这亏。

“想不到老师自私到了这个地步,接下来还想让他大出血,多付出点代价尽快接应援军来武昌帮我打跑太平军,恐怕还得多想点办法。”

盘算着这个问题,吴越一整个白天都呆在了主战场宾阳门城上,虽然始终没有出手参战,却也起到了一点鼓舞士气军心的作用看到贵为一省之尊的吴越都亲临最危险的前线并坚持不退,本来就颇为悍勇的湘军士卒在作战间也多少更卖力了一些。而当再看到吴越亲自把中枪受伤的湘军士卒背到安全处救治后,不少湘军士卒更是感动得难以自己,对吴越的好感大增。

惨烈的攻防大战一直持续到了接近傍晚方才停歇,在付出惨重伤亡后,始终攻不上武昌城头的太平军终于还是恨恨收兵,湘军各营赶紧清点伤亡和抢救伤兵的时候,吴越也按照个人习惯第一时间赶到伤兵营慰问伤兵和收买人心。结果也是到了展现演技的时候,此前没怎么留心的吴越才突然现,湘军的郎中是使用草木灰给伤兵止血并直接包扎,吴越忙向郎中喝问道:“为什么不用三七粉或者金创药?用草木灰止血,不怕伤兵的伤口化脓?”

知道吴越的身份,湘军郎中也不敢顶撞,只是低眉顺眼的答道:“回抚台大人,打了这么多仗,金创药和三七粉早就用得差不多了,所以除非是伤得特别重,或者是……,是……,否则都不用。”

吴越沉默了一下,然后才让亲兵去给武昌知府多山传令,让多山马上派人送一些大蒜过来,然后向湘军郎中指点道:“一会大蒜送来后,捣烂加清水做成蒜汁,把蒜汁涂在纱布上给伤兵包扎,可以预防伤口流脓。”

“抚台大人,这么做有用?”郎中疑惑问道。

“有用,这是洋人军队治疗伤兵的办法,我在上海时,在药物不足的时候,也是用这个办法治我的伤兵。”

吴越还真不是忽悠湘军郎中,事实上直到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欧美军队都是用这个办法给伤兵治疗。要求了湘军郎中依法治疗后,吴越又告诉周围的湘军伤兵,说这么做虽然有些疼,却可以有效避免他们的伤口恶化,不使伤势加重。结果吴越这么做虽非出自有意,然而湘军伤兵纷纷点头的同时,却又纷纷生出了这么的念头,“这位抚台大人,对我们其实比大帅更好。”

可能是曾国藩无法容忍忤逆门生收买他的士卒人心的缘故,就在这时候,曾国藩突然派人来叫吴越去和他见面,吴越也只好赶紧与众伤兵告辞,又留下几个亲兵帮助湘军郎中治疗伤兵,然后匆匆赶到设在巡道岭的湘军指挥部与曾国藩见面。

见面时,曾国藩的心绪明显十分不好,很是勉强才挤出了一点笑容,先是招呼了吴越坐下,然后才向吴越问道:“慰亭,你昨天派人用箭射给长毛的书信上,到底写了些什么?怎么长毛象了疯一样的猛攻武昌城,还直接喊出了活捉你的口号?”

“没写什么啊?”吴越疑惑答道:“学生就是和林凤翔叙叙旧,劝说他尽快放下武器投降,悬崖勒马,浪子回头。”

“那怎么收到了反效果,惹得长毛来疯狂攻城?”曾国藩很有些恼怒的问道。

“这个学生就不知道了。”吴越摇头抵赖,又说道:“但这也不算奇怪吧?长毛围困武昌府城近两个月,攻几次城不算奇怪啊?”

曾国藩哑口无言,无比怀疑太平军疯狂攻城和面前的忤逆门生有关,却又拿不出什么证据。无奈下,曾国藩也只好转移话题,问道:“听说你今天一整天就在宾阳门城上,你就不怕危险?”

“学生这个光杆巡抚在武昌城里找不到什么事干,所以就上城去给恩师的练勇呐喊助威了。”吴越实话实说,“至于危险嘛,学生当然也怕,但是学生又想观摩一下恩师的用兵之法,也顺便了解一下敌情,所以就壮着胆子上了第一线。”

说到这,吴越还灵机一动,又主动向曾国藩说道:“恩师,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学生愿为你担起督军之责,将学生的巡抚旗帜插上正对长毛贼营的宾阳门城楼,如果长毛再来攻城,学生就立即登上宾阳门替老师你督战和鼓舞守军士气。”

“随便你。”曾国藩也没多想,挥了挥手就任由忤逆门生行事,心里所盘算的,也是如何行使缓兵之计,让太平军掉转枪口去打外来援军,别再来和自己硬拼猛耗。还有就是盘算如何把自己的人安插进湖北官场,间接替自己控制湖北民政财政。

曾国藩很快就为他的轻率决定付出了惨重代价,当看到吴越那面张牙舞爪的吴字大旗插上宾阳门城楼后,与吴越仇深似海的林凤翔和韦俊等太平军将领更是双眼通红,不但逼着秦日纲继续起攻城,还逼着秦日纲采取轮流攻城的战术,让太平军各营将士轮流上阵,不分昼夜的连续猛攻宾阳门。曾国藩被迫催军继续迎战之余,也难免忍无可忍的破口大骂,“城外的长毛都是疯子是不是?本帅一直克制着没出城反击一次,你们吃错药了非要一定来打我?!”

最后,还是在审问在守城中抓获的太平军重伤员时,曾国藩才知道了原因,也知道了这世间除了爱外,还有一种感情同样的刻骨铭心,那就是仇恨!(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二章 顺水人情

湘军和太平军打得再惨烈都不干吴越屁事,死的不是竞争对手就是目前的敌人,谁死谁伤都不用吴越心疼,所以战事激烈那几天,湘军上上下下倒是忙死累死了,吴越则是笑呵呵在一旁坐山观虎斗,每天唯一需要操心的事情就是秀演技收买人心,也义务给理匠老师当免费政委,鼓励湘军将士奋力杀敌,勇敢的和太平军打一个两败俱伤。

湘军在战场上的表现也确实用不着吴越操心,太平军的攻势再是如何的猛烈,始终都无法湘军将士全力坚守的城墙防线,汹涌攻势到武昌城下,每一次都变成了拍在了礁石上的浪花,化为了碎沫散去。太平军再是如何日夜不停的连续攻城,也攻不破湘军将士众志成城坚守阵地,以同乡、宗族与血脉为纽带组建的湘军强大凝聚力,不但远胜过的太平军的精锐部队,还彻底抵消了太平军的经验和白刃战优势。

在激战中,吴越不止一次的看到,一名湘军士兵倒下,他身边的湘军士兵马上象疯了一样的扑上前去,把杀害他的太平军士兵活活砍死掐死勒死,然后才抱着阵亡的同伴嚎啕大哭,痛哭刚刚牺牲的兄弟或者父子。更有许多的湘军士卒为了替父亲、兄弟或者儿子报仇,竟然抱着太平军士兵一起滚落城墙同归于尽,宁可被太平军士兵乱刀砍死也要生生咬断仇人的咽喉,爆出来的血性让吴越和吴越从上海带来的吴军练勇都瞠目不已,暗暗庆幸自军还从来没有在战场上遇到过这么强悍难缠的敌人。

最后,靠着湘军将士的顽强作战,太平军长达两天一夜的攻城战终于还是于失败告终,双方都付出了十分惨重的代价,即便是在曾国藩逼迫湖北绿营兵和武昌团练大量上城充当炮灰的情况下,湘军的6军十三营中还是有四个营被打残,伤亡过一半,李续宾的宝贝弟弟曾国藩爱将李续宜还在战斗中身负重伤,抬下战场后一直都昏迷不醒,能不能抢救回来谁也不敢保证。湘军余下的九个营也各有损伤,其中又以塔齐布和曾国荃的两个营损失最惨,死的也全都是曾国藩的嫡系精锐,所以战斗结束后清点伤亡时,曾国藩心疼得当场放声大哭,伤心得谁也劝解不住。

太平军的伤亡有多大吴越不知道,但是考虑到太平军是位置不利的进攻方,还有城下堆起两米多高的尸体堆,吴越用脚指头分析也能猜到,太平军的伤亡最少最少也在湘军两倍以上。

大战后的武昌战场满目疮痍,白雪皑皑的大地上,到处都是死尸残骸,到处都是断旗折枪,破碎武器,城墙下方到处都是太平军将士舍命挖掘出来的洞穴,千疮百孔,即便是在隆冬季节土质坚硬,许多的洞穴都已经快要洞穿城墙,云梯车和吕公车等大型攻城武器也还在冒着微弱余烟,火焰融化雪花,雪水流淌间,又泛起一层层的粉红颜色。

尽管早已见惯了这样的画面,可是站在城头看着这一切,吴越还是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暗道:“可惜啊,如果这些力量全都用在满清异族的身上就好了。”

“慰亭,难得见你伤感啊。”

身后传来了赵烈文的微笑声音,走到吴越身旁先向城外大概看了一眼,赵烈文也吐了吐舌头,惊讶于城下的惨景,然后才向吴越说道:“是惨了点,不过没关系,打完这一战,估计长毛那边就该消停了。除非是石达开不要安徽江西再给武昌战场派来援军,否则长毛已经没力气再打下武昌府城了。”

吴越点点头,也知道以太平军目前的伤亡情况,继续猛攻武昌府城的可能已经微乎其微,等湖南和陕西的援军抵达,太平军基本上就只剩下了主动撤围这唯一选择。但吴越却仍然不敢乐观,说道:“只是保住武昌府城还不够,我们还得把黄州和武昌县拿回来,这样才能开采大治那个大铁矿,要想让铁矿开采不受长毛威胁,又必须得把蕲州拿回来屯兵……。”

“要想为蕲州营造缓冲,又必须得把战略要地田家镇拿回来,这样才可以确保大冶铁矿的安全。”赵烈文接过吴越的话题,又没心没肺的笑道:“慰亭,你的任重道远啊。”

“当然是任重道远,不过还好,我还年轻,还有的是时间。”吴越笑笑,然后才冲赵烈文问道:“惠甫,你觉得我是否还有可能请老师替我把长毛彻底驱逐出湖北?”

“难。”赵烈文摇头,坦白说道:“你老师这一次的损失实在是太大,需要时间休整和补充兵员,再想让替你继续打下去,肯定难如登天。除非你能打得出什么绝对可以打动他的,那倒或许还有点希望。”

吴越不再吭声,只是暗暗盘算自己手里仅有的几个筹码,琢磨到底用那一个筹码和老师交换,才能打动老师还得让他不至于强大到反过来威胁自己。然后很快的,吴越就拿定了主意,说道:“让老师看看我们的苦味酸武器有多厉害,估计就有希望了。”

“苦味酸?”赵烈文眼皮先是一跳,然后马上又想到目前中国唯一一套苦味酸生产线就在吴越手里,赵烈文才点了点头,说道:“是个好办法。但现在不能急着拿出苦味酸武器,我看得出来,你那位老师并不是什么特别宽宏大度的人,这次守城战又打得那么惨,你之前没拿出苦味酸武器帮他,这会又突然亮出来,他心里怎么都会有点想法。”

吴越不吭声,对赵烈文这话不置可否,赵烈文却毫不理会,只是自顾自的说道:“对你老师麾下那些将领士卒也不好交代,他们会觉得你过于自私。”

吴越终于点了点头,赵烈文则又说道:“还有,你得赶快掌握一支湖北本地的军队预防万一,武昌府城里的绿营和团练已经靠不住了,但是嘉鱼那支绿营兵可以争取。你在离开嘉鱼前,命令他们随同湖南援军一起来救武昌。如果他们能够顺利抵达武昌,你得赶紧把带兵的王国才拉过来,即便战斗力不行也没关系,无鱼虾也好,起码是个本钱。”

想到杨定国、林天直和鲍湖北清军将领在曾国藩面前俯听命的模样,吴越暗恨之余也没多想,又点了点头,说道:“只要他乖乖听话,我就把杨定国弄倒,把他扶上总兵的位置。”

如吴越和赵烈文所料,两天一夜的大规模攻城失败后,尽管万分不甘,但死伤惨重的太平军却还是再没了力气继续起攻城。而再对峙了几天后,新沟和嘉鱼那边也先后传来了好消息,远道而来的西安将军扎拉芬终于还是带着陕西清军抵达了新沟,与杨霈所部会师一处,不日便将南下增援武昌战场虽说吴越和曾国藩都对这一路援军都不抱太大希望,但扎拉芬好歹带来了一万五千清军,那怕全都是猪也够太平军抓上一段时间。

湖南这边的援军最是值得期待,主帅是吴越著名大师兄江忠源的好友刘长佑,副手则直接是江忠源的亲弟弟江忠济,他们率领的团练也是以江忠源当年留在湖南的老底子为骨干组建,还曾在湖南多次参加剿匪战事,且屡战屡捷从无败绩,战斗力相当有保障。只是很可惜,这路兵马就算到了武昌,也很难有吴越的份,在这方面极度自私的理匠老师肯定会用同乡门生的关系全力拉拢过去。

腊月三十清晨,咸丰四年的最后一天,水师那边再次传来喜讯,说是现刘长佑率军逼近长虹桥,同时还有湖北副将王国才也果然带着嘉鱼清军一起来了武昌增援,驻扎在长虹桥一带的太平军奋起迎击,与刘长佑和王国才打得极欢。曾国藩闻报大喜,赶紧派遣胡林翼和林天直率领一千湘军和两千湖北团练从中和门出城,进兵长虹桥接应刘长佑和王国才。

与此同时,收到了这个消息后,吴越也没迟疑,马上命令自己仅有的两个哨练勇备战,虽未必需要出战也做好了预防万一的准备不赶紧把不属于曾国藩派系的援军拉进武昌府城另立山头,吴越就只有继续当光杆巡抚的命。

下午时分,武昌城正南面那边终于遥遥看到援军的影子,但是援军的身后还有太平军的旗帜,显然太平军还在紧追不舍,同时洪山那边的太平军营地中也有出兵迹象,很明显太平军打算截杀清军援军,不给清军援军进城给曾国藩帮忙的机会。曾国藩闻报不敢怠慢,赶紧一边安排军队戒备侯命,一边赶来中和门亲自登城查看情况。

还是在匆匆登上了中和门后,曾国藩才现他的另一个得意门生吴越早已登上了中和门向南张望,同时吴越从上海带来的两百多练勇也已经拿着麻布包裹的古怪武器在城下集结候命。这些天一直在为忤逆门生打白工的曾国藩见了,忍不住悄悄撇了撇嘴,暗道:“真会装模作样,两百多人,能有什么用?”

见曾国藩到来,吴越慌忙过来行礼,又迫不及待的建议道:“恩师,长毛主力那边已经有出兵迹象,谨慎起见,我们最好还是提前派遣一支军队出城,在当道处列阵拦截,尽可能给我们的援军争取进城时间。”

不愿再出兵和太平军主力硬拼白白便宜忤逆门生,曾国藩当然没有立即采纳吴越的建议,只是说了一句呆会看,然后马上就领着刘蓉等心腹到了箭垛旁举起望远镜向南张望,把吴越撇到了一边。吴越明白老师的心思,悄悄叹了口气,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同样举起望远镜查看援军。

太平军那边把南来援军缠得极紧,胡林翼军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没能取到殿后效果掩护远道而来的援军先行撤退,被太平军追砍着形成了与南来援军齐头并进的状态,秩序队形虽然都没有混乱,却因为没有后军死战争取时间,造成胡林翼和南来援军的度谁也快不起来,都被太平军咬住了尾巴只能是且战且退。

见此情景,指望着援军进城帮忙的吴越当然是心急如焚,曾国藩虽然也同样焦急,却又顾忌继续派兵出城打出了加油战术,被迫与太平军展开城外决战。所以即便罗泽南也和吴越一样提出的再派军队出城接应的建议,却还是遭到了曾国藩的断然拒绝,“等等,不能急,等我们的援军再近一些再说。”

稍微一耽搁就坏了大事,才一转眼的时间,太平军从洪山派出的援军先锋千余人就已经飞奔赶到了中和门外,在距离城门两里多处排列阵势,当道拦住了胡林翼和南来援军的道路,同时太平军的主力大队也已经在开始出营集结,摆明了是还要往中和门这边增兵。见此情景,曾国藩也没了多余选择,只能是冲曾国荃吼道:“沅甫,带你的本营人马和五百绿营出城,去给我把胡林翼他们接应回来!”

曾国荃大声答应的时候,旁边的吴越暗暗松了口气之余,又马上心中一动,暗道:“好机会,就算还是把刘长佑和江忠济他们拉过来,也可以卖个大人情给他们!”

拿定了主意,吴越马上一个箭步冲到了曾国藩的面前,抱拳说道:“恩师,请让学生麾下的两个哨随同九将军出城,充当先锋去接应我们的援军!”

忤逆学生拿出亲兵给曾国藩当炮灰,曾国藩当然不会拒绝,想都不想就一口答应,却全然没有察觉到,忤逆学生竟然是亲自下城去传达命令,还一去就再没上城。

军情如火,紧闭的中和门很快打开,自愿担任先锋的两百多吴军练勇列队大步出城,迅越过早已被死尸土石填平的护城河,在护城河对面排列起两大一小三个横队,队形之密集也让湘军土包子大开眼界,几乎是人挨人肩并肩,密集得就好象害怕敌人的枪炮打不中一样。

观察着吴军练勇的作战队形,曾国藩突然张大了嘴巴,惊讶的倒也不是吴军练勇的队形过于密集,而是曾国藩突然看到,忤逆门生吴越那面张牙舞爪的巡抚大旗,竟然出现在了吴军练勇的队伍中!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曾国藩第一句话就是大吼问道:“慰亭怎么也出去了?他一个巡抚去打先锋?他疯了?”

吴越确实很象是疯了,吴军练勇在湘军将士看来似乎也是全都疯了,排列着整齐的横队,吴军练勇竟然直接大步走向了已经列阵完毕的太平军阵地,走向密密麻麻到处都是火绳枪枪口的太平军队列。

对吴越来说很走运的是,抢先赶到中和门战场列阵拦截的千余太平军虽然都是精锐战兵,战斗力相当之强,但带队的却偏偏是吴军练勇的老熟人欧振彩!才刚看到吴军排列起密集得可怕的横队时,欧振彩心中就已经生出了不祥的预感,再当看到吴越那面张牙舞爪的吴字大旗出现吴军队列中,又看到吴军练勇亮出标志性的雪亮刺刀时,无数次被吴军练勇抽得满地找牙的欧振彩就哭都不哭出来了,“怎么又是这帮疯子?老子是什么运气?怎么好不容易逮到一个野战机会,就偏巧碰上了这群疯子?”

恐慌情绪迅在太平军队伍中传播,参加过当年江宁大战和江阴大战的太平军旧卒个个双腿打颤,大冬天也仍然是冷汗滚滚。觉得情况不对,旁边同伴向他们问起原因时,又有一些嘴巴不安拉练的老卒低声向同伴介绍了对面来敌的恶毒凶残,还有江阴大战时那一次疯狂到了极点的三十米开枪战术。而旁边的同伴在战斗力和经验本来就要逊色这些老卒一筹,再看到老前辈都怕成了这样,当然也是个个心慌意乱,未战先怯。

吴军练勇的横队推进度虽然不算特别快,但区区两里多的距离还是很快走到,在两军相距约一百五十米左右的时候,太平军那边无法忍受巨大的心理压力,个别心理特别脆弱者就已经忍不住扣动扳机,白白浪费子弹火药对吴军练勇毫无伤,还挨了上司的耳光拳脚,而再当这些人手忙脚乱的重新装填好弹药时,吴军练勇都已经逼近了百步之内。

冷汗飞快渗出了吴军练勇老朋友欧振彩的额头,欧振彩很清楚自军在吴军练勇的击针枪面前只有一次齐射机会,更清楚一次齐射如果不能打败对面来敌,自军就只有继续被吊打完虐的命。所以即便心里恐惧到了极点,欧振彩也咬紧了牙关没有下令开火,决心一定要等到吴军练勇尽量靠近,然后再下令开火,争取以火力的数量优势多杀一些吴军练勇。

很可惜,欧振彩的经验虽然丰富,但他这次面对的敌人主帅已经不再是那个喜欢玩命的黄大傻,而是换成了贪生怕死又喜欢保存实力,当两军相距只有七十米时,胆小如鼠的吴越就已经下令开火,三排横队轮流开火,打出三波狂风暴雨般的子弹,顿时就把太平军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而当欧振彩满脸汗水的吼叫着下令开枪时,地上不仅已经躺倒了数十名太平军士兵,火力密度也已经无法保持,所以唯一能够使出的这轮齐射效果极差,仅仅只是打死打伤了三十多名吴军练勇,并且还是受伤占大多数。

成功迫使了太平军打出唯一一轮齐射后,吴军练勇的击针枪优势也马上展现无遗,太平军士卒才刚放下火绳枪熄灭余火,还没等装上火药,吴军练勇的第二轮齐射就已经迎面打来;太平军将士手忙脚乱的装上火药,再用捅条去压实火药时,吴军练勇第三轮齐射打出的子弹又已经打到了面前;再等太平军将士双手抖的勉强把子弹强塞进枪管时,吴军练勇的第四轮齐射早已经打响了。

还有坑爹的,原始的火绳枪必须要保持直立姿势才能装填弹药,站着受枪面积大,自然是吴军练勇的活靶子,而吴军练勇的击针枪那怕是爬在地上也可以装填子弹和开枪射,被太平军火枪命中的可能自然小了许多。最后吴越这次带来的全是吴军练勇中的最精锐者,所以四轮射罢,太平军士兵的伤亡早已过了三百人,无数被吓破了胆的太平军士卒拔腿而逃,其中还以平时的作战主力老兵居多。

被吴军练勇的击针枪彻底压制,欧振彩军当然再没余力去拦截清军回城道路,胡林翼和南来援军也因为友军出城接应士气大振,很快就杀到了欧振彩军的背后,配合吴军练勇前后夹击,欧振彩军再也无法坚持,刹那间逃了一个干干净净。南来清军和湘军都是欢声雷动,大步加间,眨眼又和吴军练勇会师在了一起。

“抚台大人!抚台大人你怎么亲自来救我们?”

“吴抚台,这么危险,你怎么亲自来了?还亲自率军担任先锋?”

这些话,当然是湘军将领与南来清军将领见到吴越时的第一句话。(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三章 收之桑榆

接应南来援军的战事,出大力气的其实还是湘军将士,吴军练勇只不过是用武器优势迅击溃了当道列阵的太平军欧振彩部,然后就再没出手作战,靠的还是曾国荃舍命拦截太平军从洪山大营派来的援军,殿后死战拦住太平军追兵的,也仍然是湘军大将胡林翼,远来疲惫的援军入城后,兵微将寡的吴越也毫不客气的跟着跑进了城里,把擦屁股出苦力的差事甩给了胡林翼和曾国荃。

但即便如此,看到吴越以一省巡抚之尊亲自率军接应,还身先士卒冲在最前线,南来援军还是把大部分人情记在了吴越身上,进城后才稍微安定了下来,刘长佑、江忠济和王国才等援军将领就马上跑到了吴越的面前行礼道谢,当面感谢吴越的接应之恩。吴越也乘机大秀演技,搀起这几个并非理匠直属嫡系的将领好言安抚,嘘寒问暖,还狠狠夸奖了本就应该由自己直接统属的湖北副将王国才一通,尽量避免他重蹈武昌绿营的覆辙,被理匠老师也拉了过去当走狗。

吴越展现演技的时候,曾国藩始终没有出现在现场,但曾国藩却一直在中和门城上默默注视着得意门生被援军众将包围的情景,脸上毫无表情,目光也颇是冷漠。旁边的心腹幕僚刘蓉则开口说道:“大帅,你这位门生,很有心机啊。武昌府城里的绿营和团练都被你一手掌握,他知道争不过你就干脆做个顺水人情,主动拱手相让,然后盯准了新来的援军施加恩惠,还亲自率军出城接应援军卖个天大人情,见缝插针和捕捉时机的手腕之老辣,真是让人不敢相信他还不到二十岁。”

曾国藩还是不吭声,还是直到刘蓉把话说完后,曾国藩脸上才出现了一点笑容,冷笑说道:“以为卖个顺水人情就可以把援军拉过去自立山头了?做梦!湖北绿营那帮废物他有本事拉过去尽管拉,湖南团练么,我倒要看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

经过一番苦战,曾国荃和胡林翼两军在付出一定代价的情况下,终于还是从中和门与保安门分别撤回了城内,阻击清军援军失败的太平军虽然心有不甘,可也再没什么力量继续攻打武昌府城,只能是骂骂咧咧的恨恨退兵。这一日的战事宣告结束,成功接应援军入城的武昌府城守御力量大增,太平军还能攻破武昌府城的希望也因此而更加渺茫。

前面说过,这一天恰好就是咸丰四年的大年三十,南来援军既然勉强还算顺利的进了城,理匠老师再是如何的吝啬小气,自然也得设立在巡道岭的中军大营里大摆宴席,与各营将领和援军众将共渡除夕。同时理匠老师肚子里再是对忤逆门生益不满,也只能乖乖的派人邀请吴越过营聚宴。

收到邀请的吴越欣然从命,到得了现场后,吴越也毫不客气的主动坐到了刘长佑和江忠济等援军将领那一桌,还招手把王国才也叫到了自己的面前坐下。巧的是,之前先出城接应援军的湘军大将胡林翼也坐在了这一桌,所以闲聊时,吴越就忍不住问起了之前撤退顺序混乱的事,向刘长佑和胡林翼等人问道:“各位,我今天注意到一个细节,你们从长虹桥那边杀过来的时候,怎么是并头而进,没有单独安排一军殿后?”

吴越才刚问起这个问题,坐在旁边的王国才马上脸就红了,老实请罪道:“抚台大人恕罪,是末将没能约束好绿营士卒,胡将军和我们会合后,本来胡将军是主动表示率军殿后,但末将麾下那些兔崽子贪生怕死,不听指挥直接就往前跑,冲乱刘将军的辎重队,长毛乘机重新整军杀了过来,胡将军就没了单独殿后的机会。”

万没料到打乱撤退队形的罪魁祸竟然是自己的部下,吴越顿时也有些尴尬,赶紧举起酒杯向胡林翼和刘长佑等人说道:“胡兄刘兄,原来是湖北绿营拖了你们的后腿,我身为湖北巡抚,罪责难逃,是我不好,我自罚三杯,向你们赔罪。我也向你们保证,给我一点时间好生整顿一下绿营,保证以后再不会生这样的事。”

胡林翼和刘长佑等人赶紧摆手,不敢接受吴越的赔罪,吴越则坚持连饮三杯并一再向胡林翼等人致歉,然后又安慰王国才道:“我也不怪你,绿营兵是什么德行我清楚,和其他地方的绿营兵比起来,你麾下的绿营已经算是比较争气了。但你也不能骄傲,要再接再厉,现今天下大乱,朝廷正在用人之际,我刚来湖北,也正急需得力的湖北将领辅助,你在我麾下干得好了,我保你一个总兵。”

说罢,吴越还又拍拍王国才的肩膀,笑道:“还有,湖北提督的缺也是空着的,不想当将军的兵不是好丘八,不想上进的副将,可也不是好将领。”

王国才赶紧连连点头,表示一定替吴越带好绿营,也一定给吴越当条好走狗。吴越哈哈大笑,对王国才大加勉励,也与刘长佑、江忠济等人言谈颇欢,还厚颜无耻的主动提起了自己在济南时遥祭江忠源的往事,逼得江忠济和江忠源的堂弟江忠义赶紧离席向吴越下拜,感谢吴越对他们兄长的祭拜之恩。

再怎么卖空头人情也作用不大,可能是看不惯吴越的虚伪矫情,不断有湘军将领过来邀请刘长佑和江家兄弟过席喝酒,刘长佑和江家兄弟则是碍不过同乡之情,不得不向吴越告罪先后离席,那边杨定国和鲍也过来硬拉王国才到他们那一桌喝酒,王国才虽然一再拒绝,却还是招架不住同僚和直系上司的热情,被迫也向吴越告罪离开。所以不知不觉的,吴越这一桌就只剩下了吴越、胡林翼和两个湘军将领,气氛也冷了下来。

吴越当然知道这绝不是巧合,悄悄去看自己的理匠老师时,却见曾国藩正在与刘蓉、李卿谷等人说话喝酒,就好象根本没有察觉到自己被人冷落孤立一般。吴越悄悄叹了口气,这才又去寻找其他可以交谈的对象,也很快就看到,自己的亲信心腹赵烈文,正在与一个穿着儒生衣服的青年书生有说有笑,似乎聊得颇为投机。

闲坐无聊,吴越便也起身到了赵烈文那一席,众人见吴越到来慌忙起身,吴越微笑摆手示意众人坐下,然后毫无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到了赵烈文旁边,微笑问道:“惠甫,这位先生是谁?什么事聊得这么开心?”

“这位是刘岘庄。”赵烈文赶紧与他聊得投机的那个青年书生,又向吴越说道:“这位岘庄先生是廪生,湖南新宁县的县试第一名,学通古今,诗文出众,学生与他聊了些文章诗文,颇是相见恨晚。”

“见过抚台大人。”

那刘岘庄也赶紧向吴越行礼,吴越见他虽然相貌儒雅身材却和自己一样的又干又瘦,倒也觉得颇顺眼,便微笑问道:“岘庄先生,你是那个营的?现在担任何职?”

“回抚台大人,学生是楚勇的营官,现任庄字营营官一职。”刘岘庄恭敬答道。

“营官?”吴越楞了一楞,惊讶问道:“你是武将?”

“慰亭,小看人了吧?”赵烈文含笑责怪,对吴越说道:“这位岘庄先生不但是楚勇庄字营的营官,还是在道光二十九年就已经辅助刘长佑刘将军组办团练,曾经与你的大师兄江忠烈公并肩作战,是货真价实的湖南团练老前辈,还已经被朝廷赏了知县头衔。”

更加惊讶的上下打量那个刘岘庄,见他不过二十四五岁的年纪,吴越难免更是惊奇,忙笑着说道:“失敬失敬,我孤陋寡闻,还真不知道岘庄先生竟然已经办理了团练五年有余,真要是论资排辈,我和老师都得叫你一声前辈啊。”

“抚台大人谬赞了,学生万不敢当。”刘岘庄赶紧谦虚,又颇为钦佩的说道:“说到办团练,学生不过只是办理团练的时间比早,侥幸拣了几个战功,和抚台大人办理团练后的显赫战绩比起来,学生的那点微末之功根本就不值一提。”

说罢,刘岘庄又颇为急切的向吴越问道:“敢问抚台大人,你今日在战场使用的火枪,究竟是什么火枪?怎么打得如此之快?长毛只开一枪,你的士卒竟然能连开四枪,似乎可以蹲着装填弹药?”

“想不到岘庄先生的心思如此细腻,竟然连这些细节都能注意到。”吴越笑笑,然后才把击针枪的原理对刘岘庄大概说了,刘岘庄听了自然是无比艳羡,马上就恳求吴越让他亲眼一睹击针枪,觉得这个刘岘庄比较顺眼,吴越自然是一口答应,还邀请刘岘庄明天就到自己的巡抚衙门去欣赏击针枪,刘岘庄大喜,赶紧向吴越道谢。

赵烈文看人颇准,这个刘岘庄确实颇有才学,言谈举止温文尔雅,极有风度,同时让吴越颇为欢喜的是,这个刘岘庄虽然对洋务比较抵触,不是很能接受来自西方的先进科技和文化,却又对贪污**恨之入骨,一针见血的指出太平军的真正起因全是地方官员横征暴敛所致,还大胆向吴越建议要全力整顿湖北官场,明典章严制度,大力打击地方贪腐官员与民休息,从根子上铲除太平军生存的土壤。

觉得刘岘庄的话实在对胃口,又知道他有知县头衔在身,吴越在对刘岘庄的见解大声叫好之余,又一拍刘岘庄的肩膀说道:“岘庄,别走了,留在湖北帮我如何?我给你弄一个知县实缺,让你放开手脚去干,造福一方百姓也给我帮忙。”

挂个知县虚衔只是听上去好听,毫无实权,补个知县实缺却是完全不同,办了五年多团练还混得很不如意的刘岘庄听了当然是有些心动,但刘岘庄却还是有些犹豫,说道:“抚台大人抬爱,学生受宠若惊,但是学生立志报国,现今朝廷又以平定匪患为头等大事……。”

“留在湖北当知县就不能办团练杀长毛了?”吴越毫不客气的打算刘岘庄,说道:“现今湖北匪患未平,武昌又是通衡九省,中原腹心,在湖北帮着我为建立起一支精锐强兵,你还怕没有杀贼报国的机会?”

赵烈文也在旁边帮忙劝说,刘岘庄心中大动,但还是有些顾忌,便向吴越拱手说道:“抚台抬爱,学生那敢不从?只是学生随同刘长佑将军率军来救武昌,又与他共事多年,撇下他直接留在湖北担任实职,心中有所不忍,所以学生想先后他商议商议,然后再给抚台大人答复。”

“那好,我等你的好消息。来,喝酒喝酒,今天是除夕夜,我们一定要喝一个高兴。”吴越一口答应给刘岘庄时间考虑,也真没把这事太放在心上吴越是挺喜欢这个刘岘庄的言谈不假,但如果真的拉不过来,吴越也不会太过介意。当然……

当然,吴越在大庭广众下招揽楚勇营官的事,很快就传到了吴越的理匠老师耳朵里,暗暗嘲笑了忤逆门生的失道寡助,只能是象偷鸡摸狗对楚勇中级军官下手,曾国藩也对这个刘岘庄来了一点兴趣,随口吩咐道:“找刘长佑的人打听一下这个人是什么来历,还有什么身份背景?”

曾国藩的心腹部下办事自然得力,除夕宴会才刚结束,关于刘岘庄的详细情报就已经呈到了曾国藩的面前刘坤一,字岘庄,湖南新宁人,道光二十九年在新宁辅助刘长佑办理团练,曾随刘长佑参与过击毙冯云山的蓑衣渡之战,小有微功,新宁团练也因此得到楚勇军民。后因率军护送伤兵回乡,刘坤一没能参与长沙大战,错失迅高升的机会,所以至今只混了一个知县虚衔。

看完了刘坤一的大概简历,曾国藩只稍一盘算,马上就生出了这个念头,暗道:“要不,就让这个刘坤一留在湖北当知县吧?用同乡情把他拉过来,再让他给我当一颗安插在慰亭身边的钉子……。”

咸丰四年在风雪中不知不觉的过去,咸丰五年正月初一这天,城外来报,说是太平军已经放弃了长虹桥阵地,驻军转移到了大堤口驻扎。曾国藩闻报大喜,料定这必然是太平军准备解除对武昌府城的信号,吴越闻讯也是认为太平军已经准备放弃攻打武昌城,但是让吴越和曾国藩一起傻眼的是,长虹桥驻军才刚转移到大堤口营地,原来驻守在大堤口的太平军陈玉成部,竟然当天就渡过了长江到了汉水东岸的汉口,同时汉阳城里的太平军生力军也全线渡过汉水,与陈玉成携手北上。

“糟了!从北面来的援军!”

傻眼过后,吴越很快醒悟过来,马上就明白太平军是打算向从北面南下的清军援军下手,虽说吴越并不在意太平军会砍死多少清军,也对扎拉芬率领的陕甘援军和杨霈麾下那些乌合之众不抱什么希望,但那些军队毕竟是满清朝廷的军队,真真正正来给吴越帮忙的友军。他们如果有什么闪失,太平军就算真的放弃武昌东下,吴越再想光复长江下游的湖北城池土地,就只能是完全依赖于理匠老师,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可以指望的助力了。

被迫无奈,吴越只能是赶紧跑到曾国藩的面前行弟子礼,哀求曾国藩出动湘军水师溯汉水而上,到新沟去给扎拉芬和杨霈帮忙,让那两个蠢货保住军队别被太平军揍得太惨。然而曾国藩却一口拒绝,说道:“不行,汉水狭窄,我军战船活动不便,长毛的小拔船到了那里却是如鱼得水,出动水师北上,太过危险。”

“恩师,汉水是比长江狭窄,但是水面狭窄,同样不适合长毛的船只大量展开,你的战船可以挥船大炮猛的优势啊!”吴越继续哀求。

“我军水师不熟悉汉水的航道。”曾国藩还是摇头,又说道:“放心吧,我已经派人去给扎拉芬和杨制台他们告警,叫他们谨慎进军,不给长毛乘虚偷袭的机会。”

说罢,曾国藩借口还要公务要办,直接下了逐客令,让亲兵把吴越给赶出了中军大帐。光杆巡抚吴越无可奈何,也只能是眺望着北面默默念叨,“扎拉芬,杨霈,你们两个蠢货可千万要争点气啊。不然的话,再来哀求剃头老师帮我收复湖北失地,我就只能是更受气了。”

祷告无用,和历史上大致相同,一天之后,北上打援的太平军名将陈玉成在交战之际故意诈败,把蠢笨如猪又得意忘形的扎拉芬给引入了伏击阵地,太平军伏兵突然杀出,一直躲在后方吃羊肉泡馍的陕甘清军全线溃败,西安将军扎拉芬惨死于乱军之中不说,清军败兵还直接冲垮了杨霈辛苦建立的营防工事,守营地乡勇不战自溃,四散而逃,杨霈也带着绿营兵直接逃往孝感。太平军高歌猛进,乘胜夺取清军的新沟大营,缴获辎重粮草无数,取得全胜。

消息传到武昌府城,吴越呆若木鸡,理匠老师则是捻须微笑,暗道:“不出老夫所料,果然是一触即溃。这下子,朝廷也该知道在湖北战场上,唯一能倚仗的人是谁了吧?”

对吴越来说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就在同一天,刘坤一经过与刘长佑的商量后,终于还是答应了给吴越当牛做马,还答应带嫡系庄字营过来做湖北团练的底子,多少让吴越的心情有点好转。但是好言鼓励了刘坤一后,吴越却又拍着他的肩膀叹道:“可惜啊,其实我是想把你放到蕲州当县令,让你在那里办团练替我守湖北门户。但是现在,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做到这一点了。”

除了刘坤一的事值得吴越欣慰外,接着又有两个好消息也让吴越的心情多少又好转了一些利用太平军大胜后的松懈心理,也乘着陈玉成率军追杀杨霈的机会,新沟正西的汉川知县卢慎徽壮着胆子组织乡勇偷袭被太平军占据的新沟营地,还奇迹般的取得了胜利,纵火烧毁杨霈未及带走的粮草后成功撤退,在太平军的粮草软肋上捅了沉重一刀。

另外一个好消息来自长江下游,火线上任的蕲水知县刘棨组织乡勇反攻县城,借着太平军主力集中在武昌府城周边的机会,同样奇迹般的取得了胜利,成功光复蕲水县城。激励了湖北境内的地主团练在长江下游猖獗活动,太平军后方告急,粮草又补给困难,解除对武昌府城的包围已成定局。(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四章 顺水推舟

说什么都攻不破武昌府城,也说什么都奈何不了曾国藩和湘军,湖南援军又成功的与湘军会师一处,守御力量再度加强,粮草匮乏的太平军终于还是无可奈何的解除了对武昌府城的包围,灰溜溜的撤回田家镇重地就粮,历时过两个月的武昌府城保卫战也终于以清军一方胜利而告终。

武昌府城倒是保住了,可吴越这个湖北巡抚却半点都高兴不起来,两个多月的大战已经把原本繁华的武汉城外町彻底化为了一片废墟,战火波及武昌、黄州、汉阳和德安四府二十余县,遍地烽烟百姓流离失所,饿殍满地,藩库和府库里的钱粮被理匠老师挥霍一空,不要说是赈济饥民和办理新军了,就是连给百姓买种子耕牛的钱都拿不出来。

更要命的是,太平军的主力虽然退回了邻近江西和安徽的田家镇就粮,却仍然没有放弃黄州府城、武昌县、蕲州和大治这些湖北城池,仍然还留有军队驻守,逼迫吴越必须设法夺回这些城池的同时,还随时有可能凭借这些城池为前进基地卷土重来,又杀到武昌城下和吴越拼命!

战后唯一值得吴越庆幸的是理匠老师还算守规矩,没提任何条件就带着湘军6师撤出了城外驻扎,老实把武昌府城还给了吴越这个湖北巡抚。然而理匠老师前脚刚走,按察使李卿谷和知府多山后脚就跑到吴越面前抹眼泪,说理匠老师还给他们的藩库和府库,干净得就好象他们小妾的白肚皮,连一颗粮食和一两银子都不剩。同时赵烈文也哭丧着脸告诉吴越,说郭嵩焘提供的帐目上,湘军不但用不着还给湖北藩库钱粮,相反湖北藩库还倒欠着湘军一万多两银子的战功奖励。

沉默了半晌,吴越才勉强向赵烈文和李卿谷等人挤出点笑容,强笑道:“没什么,只要能保住武昌府城就行,青山还在,还怕没柴烧了?大不了咱们过几天苦日子,重新开始就行了。”

结果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吴越的巡抚职权和武昌府的水运之利才完全的体现了出来,吴越只是一声令下,湖北各府县就马上乖乖的把这两个多月来未能呈交的赋税钱粮装船装车运来武昌府城,虽然都不足额也都不多,却也解了吴越的燃眉之急。

同时收到了吴越的求援信后,新上任的四川总督黄宗汉因为久仰吴越的忠义美名,马上答应替吴越在相对太平的四川境内收购耕牛,帮助吴越解决湖北的春耕问题,还十分够意思的先垫出银子替吴越购买了一千多头耕牛,通过长江水路火送来武昌给吴越救急。还有湖南巡抚骆秉章,也念在唇亡齿寒的份上,还有和吴老买办一样都是出自林则徐一系,同样通过水路给吴越火送来了一批种粮,让湖北百姓不至于连耕田的种子都没有。

亲自出面组织百姓展春耕的同时,吴越也没忘记办理湖北团练重建自己的军事力量,只不过考虑到钱粮吃紧,吴越不得不一再压缩招兵数量,总共只招募了三千练勇,以自己从上海带来的两个哨练勇为核心骨干,火组建起了六个营的团练,暂时以火绳枪严格训练,同时轮流训练他们使用击针枪和米尼枪,以备将来。

结果也是到了招募新兵的时候,吴越才现理匠老师的兵源选择竟然和自己一模一样,都是喜欢招募性格质朴的农村人,还因为湘军抢先就地补充兵源,把武昌府城周围的合格兵员大量征召入伍,导致吴越难以就地招兵。好在吴越招兵的数量不多,同时水路交通远比6路方便快捷,吴军练勇只是稍微扩大了招兵范围,还是很快就把新兵招募完毕。

成军那天,吴越亲临现场表了一通慷慨激昂的演讲,又让自己从上海带来的旧卒为例子,鼓励新兵向这些榜样学习,升官财捞前程,多多少少还是收到了一些激励士气和振奋军心的效果。而至今还驻扎在白沙洲一带的曾国藩也派了代表参与了吴越的成军典礼,名为参观,实则是刺探吴越的新军虚实。

刚成军的湖北新军在外表上看确实有些惨不忍睹,军费奇缺又时间仓促,大部分的新兵只能穿着清军老兵留下的旧衣服,手里拿的也全都是原始陈旧的火绳枪,火炮只有八百斤炮四门,五百斤炮十门。唯一的一个水师营,装备都也都是和太平军水师一样的轻便小拔船,还因为没有合格水师将领,逼得吴越不得不从刘坤一的营中借来一个勉强懂水战、叫做王孚的湘军哨长做水师营官,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寒酸得十分可怜。

所以,当眼线把湖北新军的情况报告到了曾国藩的面前时,曾国藩在大笑之余,也十分得意的宣称道:“永无出头之日!什么狗屁的湖北新军,永远不可能与本帅的湘军一较长短!”

曾老师实在是得意太早了,他万万没有料到的是,就在他得意说出这句话的同一天,因为惧怕英法联合舰队扬言的封锁海运道路的威胁,咸丰大帝和满清朝廷不得不委屈求全,比历史上提前三年与英国人和法国人签订了《天津条约》,被迫同意向英国和法国开放长江航路,也答应开放汉口、九江、南京和镇江四个内地港口为通商口岸!

奇蠢如猪的咸丰大帝当然不愿意让洋人进入中国内地,可是没办法,黑龙江口那一战满清朝廷欠了英法联合舰队的人情,事后库页岛虽然没能直接拿回来,但原因也是清军在6地上干不过俄罗斯的哥萨克兵。得到了吴越暗中指点的老包令又借口修约,威胁要切断满清朝廷的海上漕运路线,还实质上阻拦满清朝廷的海上运粮船队进入白河,害怕同族饿肚子的咸丰大帝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答应开放长江航线。不过也还好,英法两国又答应在与俄罗斯谈判时,通过外交手段逼迫俄罗斯人把侵占土地归还给满清朝廷,咸丰大帝虽不相信洋人能有这么好心,却也找了个台阶就坡下驴,含羞忍辱的做出了这个意义重大的让步。

对吴越来说,野猪皮九世被迫答应开放长江航道,当然是一个比天还大的好消息,以至于收到了这个消息后,正在和冯婉贞一起吃饭的吴越乐得抱住了小箩莉又亲又吻,差一点就黑着良心把小箩莉就地正法。而小箩莉强行挣扎出吴越的魔爪红着脸跑了出去后,送来好消息的赵烈文也向吴越提出警告道:“慰亭,先不能高兴得太早,朝廷虽然同意了开放长江航道,还把汉口开放为通商口岸。但是长毛那边也不是傻子,肯定也明白一旦让你和洋人取得直接联系,马上就能获得洋人的枪支弹药和火炮,肯定会想办法破坏阻挠,说不定还有可能封锁长江航道,不给你和洋人联系的机会。”

“是有这个可能。”吴越笑笑,说道:“但我一点都不担心,洋人有多重视内6市场没人比我更清楚,为了钱,他们会对我们的朝廷动用武力,也会对长毛动用武力。”

吴越的预言是否还没来得及验证,新的麻烦就已经找上了门来,从出城后就一直没有和吴越见面的曾国藩突然亲自登门,要吴越出面保举他的幕僚郭嵩焘出任汉阳知府,还直接说明他已经向朝廷上了这个奏本,让吴越也出面保举不过是加大一些希望。

如果是别的湖北知府,吴越倒是可以考虑答应,但是汉阳不同,且不说汉阳与武昌府城隔江相望,地理位置无比重要,单是汉阳下辖的汉口即将开放成通商口岸这一点吴越就绝不能答应老吴家可就是靠着上海的关税了大财。而且在此之前,为了奖励建立奇功的汉川知县卢慎徽,吴越早就已经上表保奏卢慎徽出任汉阳知府。所以吴越也破天荒的第一次拒绝了曾国藩的要求,也明白告诉了曾国藩自己已经举荐卢慎徽的事。

曾国藩满脸笑容的离开了吴越的巡抚衙门后,吴越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靠山肃顺写信,力请肃顺帮这个大忙,并早早就恳请肃顺让卢慎徽兼任汉口海关的监督。然而吴越心里也很明白,这件事还只是开始,自己和理匠老师之间的裂痕,也注定会因为这件事而逐步加大。

吴越有些小看了自己的理匠老师,在吴越面前吃了闭门羹后,曾国藩倒没用什么让湘军练勇故意闹事的手段给吴越添乱,但吴越也严重低估了自己的理匠老师,在吴越这里走不通门路,曾国藩又盯上了取代杨霈出任湖广总督的新总督王佳·官文。官文取道河南来湖北上任时,吴越只是到长江北岸迎接他,曾国藩却是亲自率领水师跑到了新沟迎接官文,还一见面就与在京城时就结识的官文无比亲热,同船共来武昌。

通过接触观察,吴越现官文是个贪财好色的货,本来对付这种人吴越倒是非常拿手,然而很可惜的是,在太平年间都能十年七迁的曾国藩也是一个拍马屁的狠角色,送给官文的见面礼丝毫不比吴越少。同时官文也很清楚,自己如果想在湖北把位置坐稳,就必须得重视军事问题,而军事力量方面曾国藩目前又比吴越强大得多,所以官文也毫不犹豫的把屁股坐到了曾国藩一边,一见面就逼着吴越拿出钱粮,让曾国藩去起战事夺回长江下游的湖北城池。

官文的要求差点没把吴越给逼得哭出来,愤恨之下,吴越干脆把湖北藩库的实有钱粮直接告诉官文,说库房里纹银只有一万多两,还欠着湖北绿营三个月的军饷,粮食不到三万石,又欠着朝廷去年的漕粮。结果官文听了不得不为吴越着想,还呵斥道:“吴抚台,你这个巡抚到底是怎么当的?上任都一个多月了,湖北藩库里怎么还空空如野?”

吴越变脸色了,几乎就想当场和官文翻脸,然后请自己背后的肃顺出面收拾官文。然而理匠老师却在这个时候跳了出来打圆场做好人,极力替吴越辩解,说了吴越上任时湖北藩库已经连一个铜钱都不剩的情况,也如实介绍了吴越在展民生和组织春耕方面的努力,末了曾国藩又说道:“官制台,吴抚台,其实要想筹措光复长江下游诸城的军费钱粮,我倒有一个主意,不知你们可愿采纳。”

正穷得叮当乱响的吴越和官文当然都想听曾国藩的好主意,但曾国藩把他的好主意说出来以后,官文倒是大声叫好了,吴越却是差点气歪了鼻子曾国藩竟然建议在湖北境内各个关口码头增收平匪税,向过往商旅加征价值货物百分之一的抽厘,以供湘军平叛之用。

快要气疯的同时,吴越当然坚决反对这个办法,指出湖北几经战乱,百姓流离失所,饿殍满地,又早已被各种苛捐杂税压迫得苦不堪言,急需减轻百姓负担与民休息,如果再加抽厘金肯定只会让老百姓更加不堪重负,给太平军更多更好的卷土重来机会。然而曾国藩却翻着白眼向吴越问道:“吴抚台,如果不怎么做,那我们上那里筹措杀贼军费?又怎么收复湖北的沦陷土地?”

“是啊。”官文也大模大样的向吴越质问道:“吴抚台,既然您不答应抽厘,那我们杀贼平叛的钱粮从那里来?”

吴越语塞,半晌才大吼道:“我是湖北巡抚,湖北财政由我负责,我不同意这么做!”说罢,吴越也不管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一甩手就冲出了官文的总督府大堂。

气呼呼的回到了巡抚衙门,正领着一帮子新师爷给吴越当牛做马的赵烈文见吴越神情不善,便赶紧随吴越进到后堂打听原因,吴越把情况对赵烈文介绍之后,赵烈文不动声色的盘算了不少时间,然后突然说道:“慰亭,刚才你太冲动了,你刚才的最好选择,应该是一口答应!”

“我应该答应?”吴越小小吃了一惊,有些难以置信的定睛来看赵烈文吴越可是早就通过观察现,自己这个狗头军师虽然绝对算不上善男信女,却也不是什么不顾百姓死活的人。

“对!应该答应,此事对你利大于弊!”

赵烈文郑重点头,然后才对吴越解释道:“慰亭,我知道你拒绝征收厘金是一片好意,湖北百姓也是应该给他们减轻一些负担。我也知道你最期待的军费来源是汉口的关税,但你想过没有,湖北刚刚经历战乱,汉口又刚刚开港,你能收得上多少关税?能够弄得到多少钱粮银子办理新军?”

吴越闭上嘴巴不说话了,琢磨了点时间才醒过来味来,说道:“你的意思是,顺水推舟,借老师的手开辟这条财源,乘机也为我的新军筹集军饷?”

赵烈文点头微笑,笑容还十分奸诈,说道:“抽厘加税,百姓必然怨声载道,这事如果由你出面向朝廷奏请,百姓商贾必然恨你入骨。但是这事如果是由官制台和曾部堂出面奏请,你还用担心挨什么骂?别忘了,能够运送货物来往于各大关口的,不是勉强有点学问的商贾,就是有背景有后台的富商大户,都不是轻易会被蒙哄的货色,究竟是谁伸手向他们加征抽厘,他们的心里都有数。”

吴越的眉头稍微有点放缓,又问道:“但是收上来的厘金,是归我老师的湘军所有啊,那有我新军的份?”

“谁说没你的份?”赵烈文笑嘻嘻的说道:“第一,你是湖北巡抚,湖北财政民政由你掌握,地方官抽上来的厘金得先交给你,过你手的时候……,你该不会连雁过拔毛这个道理都不懂吧?”

“第二嘛。”赵烈文笑得更加开心,说道:“你老师会一直呆在湖北吗?他离开了湖北后,你继续顺水推舟,继续向百姓征收平贼厘金,这些银子,不都是归你收有了?等汉口这边的关税和其他财源开辟起来,你再上到表章奏请停收抽厘,百姓商贾又会怎么看你?会不会觉得你是他们的再生父母,爱民如子的大清官大好人?”

吴越彻底的恍然大悟,拍着额头懊悔道:“糊涂了,糊涂了,我刚才怎么就没往深里想?不过没关系,我明天就去找官制台和曾老师谢罪,答应让他们向湖北商旅征收抽厘。”

“记住,一定要请官制台和曾部堂他们上表朝廷,奏请朝廷准许在湖北抽厘筹饷。”赵烈文又指点道:“还有更关键的一点,你一定要强调官制台总理两湖军务,军饷理应由他放,所以你征收上来的厘金,必须得先交给官制台,然后再请官制台放给你老师的湘军!”

“这什么意思?”吴越又有些糊涂了。

“慰亭,看来你今天真是气糊涂了,这都不懂。”赵烈文笑笑,说道:“当然是为了讨好官制台,往他和你老师之间插下一个楔子,便于将来离间他们,不然的话,你将来在湖北的日子,只会越来越不好过。”

吴越疑惑来看赵烈文时,赵烈文才说道:“官制台今天之所以坚决站在你老师一边,原因无非有二,第一当然是你老师肯定在他身上花了银子,第二是官制台总督两湖军务,在军事上必须仰仗你的老师才能确保坐稳位置,彼此之间因利而聚,也自然会因利而散。”

“你呢,顺水推舟把征收上来的抽厘交给官制台由他放,官制台自然也要雁过拔毛,给自己也弄点好处。到时候你老师挨骂背黑锅便宜让官制台占,心里当然不会舒服;而官制台既承你的情,又得在帐目上与你携手合作,以免授人以柄。如此下来,你还不怕官制台和你越走越近乎,和你老师越来越隔阂生分?”

说到这,赵烈文笑得更加奸诈,低声说道:“退一万步说,就算曾部堂为了军饷大事,对官制台极力忍让。但你只要和官制台走近了,处好了,有了机会的时候,再想离间你的老师和官制台之间的关系,岂不就是易如反掌了?”

吴越终于开心大笑了,拍着赵烈文的肩膀笑道:“惠甫,大才!真不愧是我的张良子房!就这么办,顺水推舟,我乘机捞好处,让我老师背黑锅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五章 忍气吞声

“请我到抚台衙门赴宴?还说要当面向我谢罪?”

收到了忤逆学生的宴会邀请,又听来人说忤逆学生是准备向自己当面谢罪,理匠老师当然是笑得要多开心有多开心。为了钱粮大事,也为了博一个宽宏大度和关爱门生的美名,曾国藩也欣然从命,马上就带了一队亲兵进城,一路来到位于粮道街的湖北巡抚衙门与忤逆学生会面。

还是在被忤逆学生毕恭毕敬的请进了巡抚衙门的暖阁时,曾国藩才看到新任湖广总督官文已然先到一步,正在暖阁里喝着茶看书。见此情景,曾国藩忍不住又是微微一笑,知道忤逆学生毕竟还是嫩了一点,不知道官文最大的弱点就是好色,错过了讨好官文的一个难得机会去沙口迎接官文时,理匠老师可是精心挑选了两个漂亮丫鬟去侍侯官制台喝酒的。

再接下来自然是说什么都少不了的虚伪客套,互相行礼假惺惺的互相问候,然后吴越很是恭敬先请官文和曾国藩入席坐定,然后吴越还真的向曾国藩下拜行礼,更加恭敬的说道:“恩师在上,请受学生一拜,学生年少无知,懵懂轻狂,昨日在言语之中对恩师多有得罪,事后又无比后悔,今天学生向你谢罪。万望恩师念在师生之情的份上,宽恕学生一二。”

听吴越说得好听,又当着新任湖广总督官文的面,曾国藩暗暗得意之余,当然也是马上离席,亲手将吴越搀起,微笑说道:“慰亭快快请起,你昨天顶撞于我,也是出自爱护百姓的一片好意,为师怎么能够怪你?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吧,师生之间,也没什么需要请罪不请罪的。”

吴越恭敬谢了曾国藩的宽宏大度,然后又向在旁边坐得无聊的官文拱手行礼,同样礼貌说道:“官制台,下官也请必须请你宽恕,昨天下官一时冲动,对你也多有不敬之处,望你念在下官只是后生晚辈的份上,对下官也多加原谅。”

官文与吴越往日无仇,今日无怨,又知道吴越的后台是不能轻易得罪的肃顺,见吴越这么乖巧的请罪,官文也就挥了挥手便就坡下驴,让吴越不必再记挂昨天的事。吴越大喜,忙命下人摆设酒宴,请曾国藩与官文入席用宴。

交杯换盏间,吴越自然主动提起了在湖北境内抽厘助军一事,表示只要官文或者曾国藩求得满清朝廷同意,自己就马上组织湖北十府一州的地方官府实施,抽出厘金帮补湘军军饷。曾国藩闻言大喜,既而又贪心大起,便又说道:“慰亭,既然你觉得抽厘一事可行,那干脆这道请行折子由你上吧。在湖北行此新政,你是湖北巡抚,这事由你上折子最为合适。”

“恩师太抬爱学生了。”吴越赶紧推辞,道:“学生虽是署理湖北巡抚,但官制台才是总督湖广军务的制台,恩师你才是需要抽厘助军的湖南团练总帅,你们不上折子请行,学生反而上这道折子,那朝廷岂不是认为学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进而朝廷岂不是还会认为你们并非急需这笔军饷,学生上表请准抽厘,是为了中饱私囊,鱼肉百姓?”

吴越的话虽是狡辩,却也有几分歪理主管两湖军务的官文不上表要这笔军饷,需要这笔军饷的曾国藩也不上折子讨要,吴越这个局外人却反过来上折子要向百姓伸手,满清朝廷是有怀疑官文和曾国藩这笔军饷的可能,也有可能怀疑吴越此举不怀好意,有乘机中饱私囊的怀疑。所以一时半会之间,曾国藩还真找不出什么话来怂恿逼迫学生替自己背这口大黑锅。

官文当然也不想上这道折子挨骂,便也是对曾国藩说道:“伯涵,要不这道折子就由你上吧,是你需要这笔军饷,你也最清楚湖南团练现在的难处,你上折子向朝廷多叫叫苦,说明在湖北抽厘对你的重要,朝廷批准的可能才最大。”

盘算迟疑了半晌,不敢得罪需要互相拉扯扶持的官文,又拉不下脸来硬逼忤逆学生背这口大黑锅,手里还真的奇缺银子,曾国藩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点了点头,说道:“好,本官上这道折子。”

吴越一听大喜,忙说道:“恩师放心,你刚在武昌府城打了这么大的胜仗,朝廷财政紧迫拿不出银子来奖励你,又必须仰仗你光复湖北沦陷城池,你上这道折子求饷,想来朝廷必然不会拒绝。”

“这点还用你教?”曾国藩心中冷哼,脸上却笑得十分亲切,说道:“慰亭,如果朝廷真能批准为师这个奏请,到时候在地方上设卡抽厘,为师可还要仰仗你多加辛苦,万不可把这利国利民的好事给办走样了。”

“好说。”吴越拍着胸口说道:“请恩师放心,朝廷批准了在湖北抽厘助军后,学生一定会盯紧下面,绝不会让地方上贪官污吏中饱私囊,祸害百姓,也保证把厘金分文不少交到官制台手中,请官制台足额放给恩师麾下的团练!”

开始吴越说得漂亮,曾国藩也笑得十分欣慰,然而听到吴越要把厘金先交给官文后,曾国藩脸上的笑容却一下子凝固了,惊讶问道:“抽上来的厘金,要先交给官制台?”

“恩师,当然要先交给官制台啊?”吴越无比惊讶的反问,说道:“且不说官制台总督两湖军务,是下官的上司,但你与学生的师生关系,学生和你也不能不避避嫌疑啊?如果不经官制台的手,直接把厘金交给你,那瓜田李下,恩师与学生就是再无私也变成了有私,长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了啊?”

曾国藩张口结舌了,然而眼角看到官文在不动声色的抿酒时,曾国藩还是赶紧艰难挤出了一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道:“慰亭言之有理,你我师生,是得避避嫌疑。你收上来的厘金,是得先交给官制台,然后再经官制台的手放给我。”

听到这话,贪财好色的官文当然是笑得要多开心有多开心,举杯冲吴越笑道:“慰亭,厘金由你直接放给伯涵多好,怎么非要经我的手给我找麻烦?不过也罢,你的话也有道理,伯涵与你是师生关系,是得避避嫌疑,来来来,我罚你一杯,免得你以后又给我找这些无谓麻烦!”

满脸堆笑的接过了官文的罚酒,吴越笑得当然和官文一样的开心,再偷眼去看自己的理匠老师时,却见曾国藩虽然也尽是笑容,却笑得要多假有多假,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吴越心中偷笑,暗道:“剃头老师,别怪我,是你先给我出难题故意整我,我不过是顺水推舟,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宴会在吴越与官文的欢笑声中结束,酒足饭饱之后,食不下咽的曾国藩抢先告辞走了,官文也准备告辞时,吴越却叫住了他,又让下人领来了四名年轻漂亮的丫鬟,对官文说道:“官制台,你刚来湖北上任,舟车劳顿没带多少下人,身边肯定缺人服侍,下官就叫人在民间买了四个模样还过得去的丫鬟,请官制台带回去让她们侍侯你的饮食起居,万望制台大人莫要推辞。”

听到吴越的话,又看看那四名小有姿色的丫鬟,官文当然笑得更加开心,假模假样的推辞了几句就谢过了吴越的好意收下,然后官文还拍着吴越的肩膀说道:“慰亭,加把劲,赶快把你的湖北团练搞起来,现在我只能仰仗你的老师,将来我可要仰仗你。”

吴越心领神会,含笑点头,又颇含歉意的看了一眼那四个丫鬟,暗道:“抱歉,是我害了你们,但为了保护更多的无辜女孩,我只能这么做。”

靠着赵烈文的谋划,成功度过了抽厘这个事件后,吴越也腾了出手来全力备战和展内政,还未雨绸缪的在汉口修建了两座可以停泊大型货船的深水码头,只等洋人那边打通长江航线,把急需的武器弹药和机器设备给自己送来。

与此同时,湖北新军的训练也逐渐进入了正规,在两百多老兵的带领下,三千练勇很快就把并不难学的线性战术演练得有模样,刘坤一在多次参观湖北新军的训练和了解了其中精髓后,也把他的嫡系庄字营拉来请吴军练勇帮着训练。只不过受限于财力、时间和武器来源渠道,吴越麾下的军队在武器装备和实战经验上仍然还差着湘军一大截,水师方面更是连给湘军水师提鞋都不配。

在抽厘事件中吃了暗亏的曾国藩也是抓住了吴越这个弱点,悄悄给吴越猛下绊子,在清军细作早已探明下游黄州府城和武昌县城的太平军守军实力远逊于湘军主力的情况下,曾国藩借口军饷钱粮不足和在武昌保卫战中损失太过惨重,始终就是按兵不动,说什么都不肯去拿回这两个武昌府城的屏障,故意给吴越这个湖北巡抚难堪,太平军对武昌府城的直接威胁也始终没有消除。

湘军有武昌保卫战的重大胜利打底,倒是可以沉得住气和太平军耗耐心,新上任的官文和吴越却不同,满清朝廷的旨意公文三日一催,就是逼着官文和吴越赶快拿回湖北沦陷城池,尽快歼灭湖北境内的太平军。

求不动曾国藩出兵,刘长佑军又已经在官文上任之前就奉骆秉章之令撤回了湖南临湘就粮,还说是要准备增援同样处处告急的江西战场真正原因当然是骆秉章不愿把自己的嫡系交给官文直接指挥。迫不得已之下,急需稳定位置的官文只能是东拼西凑的组织了一支由绿营兵和湖北乡勇组成的乌合之众,让湖北总兵杨定国带着他们东下去光复武昌县城,寻摸着就算打不下比较坚固的黄州府城,先拿回武昌县城,也可以给满清朝廷一个交代,敷衍拖延更多的时间。

官文如意算盘正中了太平军的下怀,太平军之所以坚持不肯放弃黄州府城和武昌县城,原因除了还想找机会又来反攻武昌府城外,再有就是引蛇出洞,引诱武昌清军离开坚固的城池和工事保护,来6地上、水面上和太平军打野战。所以太平军不但留下了精锐军队守卫黄州、武昌一线,统兵的大将还是相当靠谱的韦俊副手钟廷生。

本来就是乌合之众还要打攻坚战,杨定国理所当然的吃了大败仗,武昌县的太平军连县城都懒得守,直接就在城外布下三座大营互为犄角,杨定国欺太平军各自立营后兵单,便也三路分兵,以两路偏师牵制太平军的两座营地,以主力猛攻太平军的其中一营。太平军则凭借工事而守,耐心与杨定国周旋,待清军师老人疲时,驻扎在北岸黄州府城里的钟廷生这才施施然的派遣了一支精兵渡江,起奇袭猛攻清军背后,武昌县的太平军也乘机起反攻,清军大败而逃,虽然逃命本事了得没死多少,却也被太平军一口气追杀出三十余里,被迫撤回葛店立营。

此战过后,官文大骂杨定国无能之余,竟然还厚着脸皮向满清朝廷红旗报捷,声称此战是清军胜利,然而即便是在曾国藩没有下贱到悄悄向满清朝廷告密的情况下,官文却还是挨了咸丰大帝的朱批叱责,质问官文既然获胜,为什么就不能乘胜光复武昌县城和黄州府城?还直接告诉官文说少来这一套,讳败为胜这种小花招,咸丰大帝早就已经看腻了!

官文这一手还连累了咱们可怜的吴小买办,在叱责官文无耻花招的同时,咸丰大帝还顺便训斥了吴越几句,质问吴越到湖北上任已经将近三个月,为什么到现在还是寸功未建,一敌未杀?不能象以前那样屡战屡捷就算了,为什么还连丢失的湖北城池都拿不回一座?最后还用了一句无比恶毒的话总结了吴越到上任后的所作所为占着茅坑不拉屎!

看了官文转递来的咸丰大帝朱笔批复,吴越一声不吭,官文也是一言不,同病相怜的督抚二人大眼瞪小眼,坐困愁城。而过了许久后,官文突然向吴越问道:“慰亭,现在湖北藩库里,能够挤得出多少钱粮?能不能挤出十万两银子和两万石粮食?”

“制台大人,不是下官不尽力,是真的拿不出来啊。”吴越哭丧着脸回答道:“汉口开港,赈济饥民,修补城防,偿还四川的耕牛和湖南的种粮垫款,还有练新军和为绿营供粮,事事处处都要用钱用粮。别说十万两银子和两万石粮食,现在下官就是一千两银子和两千石粮食都拿不出来了。”

与吴越越走越近的官文这次还算通情达理,盘算了许久才又说道:“那么,你能不能想办法弄到这笔钱粮?那怕是借也行,朝廷已经同意了在湖北抽厘助金,我们可以拿厘金做担保偿还。”

吴越也是迟疑了许久,然后才答道:“如果官制台能够说服我老师出兵,夺回黄州府城和武昌县,下官那怕是砸锅卖铁,也一定弄来这笔钱粮!”

官文不再说话,只是径直起身出门,一边走一边说道:“我去找你老师,你马上去准备钱粮!”

吴越应诺,然后回到了后院,打开了自己的私人银库,看着买办爷爷派人分批秘密送来的银子,自己准备用来建立湖北工业基地的银子,买办爷爷辛苦贪污来的银子,吴越才真正明白了买办爷爷对自己有多重要,暗道:“爷爷,孙子不孝,又要糟蹋你的血汗钱了。”

曾国藩的胃口之大,远在吴越的想象之上,傍晚时,官文满脸疲惫的出现在了吴越的面前时,直接就对吴越说道:“你老师要二十万两银子,五万石粮食,先给一半,拿下武昌县和黄州府城的后,再给一半,还要你现在就开出印票,拿湖北藩库做担保。”

这里必须得为曾国藩喊句冤,曾国藩还真不是想把忤逆学生逼死,而是曾国藩的开销确实太大,不算弹药辎重和武器船只,单单是军饷一项,湘军最普通的士卒月饷也是四两五钱,每个月的军饷最少也要放五万两银子以上!又没有稳定可靠的军饷钱粮来源,曾国藩除了向掌管湖北的忤逆学生伸手,也真找不出其他的办法解决钱粮问题了。

吴越也知道理匠老师的这点苦衷,所以沉默了很长时间后,吴越还是咬紧了牙齿,重重点了点头,忍气吞声的接受了理匠老师的敲诈勒索,官文松了口气,这才告辞离去。而心情极度不好的吴越亲自把官文送出门后,则又回到了自己的书房里,拿出了一天前才收到的黄胜书信重新观看。

书信上,黄胜告诉吴越,运送吴军弹药武器的洋人船队在南京江面受阻,率领这只船队的小包令正在与太平天国紧张谈判,何时能够说服太平军对英国人开放长江航线,目前还是一个未知数……

“再赌一把吧,反正我家家大业大,这点银子还糟蹋得起,就算赌输了,也伤不了我家的筋骨根基。”

成功逼迫了忤逆门生乖乖孝敬巨额钱粮后,理匠老师终于还是带着湘军水6主力向长江下游开拔了,虽说曾国藩一眼看出忤逆门生在印票上耍了花招,不拿下武昌县城和黄州县城就拿不到剩下的一半钱粮。但没关系,时刻关心着下游战场的曾国藩早已探明,黄、武一带的太平军总共只有六千多人,在湘军主力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同时湘军水师还有上游之利,除非驻扎在田家镇的太平军主力大举来援,否则湘军拿下黄州和武昌县绝对问题不大!

曾老师实在是高兴得太早了,他大概是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出的头几天,在给秦日纲和林凤翔补充了一批粮草和弹药后,无比重视上游威胁的石达开虽然抽调了6军南下增援江西战场,却又命令统率太平军水师的秦日纲和韦俊严密监视湘军水师的动静,抓到机会就立即起与湘军水师的决战,全力争取消灭这支对太平军西线威胁巨大的清军水上力量。并且因为顺水之利,湘军主力向东出动的当天晚上,秦日纲和韦俊就已经收到了这个重要消息!(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六章 鸟枪换炮

料敌不足的下场就是措手不及。

带着湘军兵临隔江相望的黄州府与武昌县城下后,不擅长打突击战的曾国藩不但继续采取先求稳守后图进取的稳妥策略,还把主力放到了北岸的黄州府战场,仅以偏师监视武昌县的太平军。对此,湘军诸将纷纷大惑不解,都向曾国藩问道:“大帅,黄州府城比武昌县城难打,我们应该先打最有把握的武昌县城才对,怎么舍易取难,把主力放在北岸先打黄州府城?”

“因为我们先打武昌县,黄州长毛必然会出兵救援,但我们先打黄州府,武昌县长毛必不敢出兵救黄州!”

“此前因为我们钱粮不足,迟迟未来攻打黄州府武昌县,给了长毛在黄武一线修筑坚固城防工事的时间,我们现在起进攻,无论是先打一座城池,急切之间都很难得手。黄州府的长毛强,武昌县的长毛弱,我们先打武昌县不能迅得手,黄州长毛必然会见缝插针,突出奇兵偷袭我军背后,我们稍有不慎,就有可能重蹈杨定国的覆辙。”

“但我们先打黄州府,情况就完全不同了。武昌县的长毛兵力孱弱,既没有足够实力救援黄州长毛,就算勉强出战,也会给我军乘机在野战中将其歼灭的机会!所以舍易取难先打黄州府城,反而对我军最为有利!”

听完了曾国藩无比自信的解释,湘军众将这才恍然大悟,齐赞大帅英明。而结果也正如曾国藩所料,他这一手果然打了太平军一个措手不及,万没料到湘军会先来打黄州府城的钟廷生只能是一边命令武昌县驻军不得轻举妄动,黄州战场放弃城外营地全面退守府城,一边赶紧派人向下游的田家镇求援。然而信使却在半道被湘军水师拦截,曾国藩得意洋洋,一边加强封锁江面航道,一边全力准备攻城。再接着……

再接着曾国藩就也被太平军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事隔仅一天,就有一支由百余条小拔船组成的太平军水师船队出现在了湘军面前,考虑到太平军水师驻扎在田家镇距离遥远,短时间内可能赶来增援黄武战场,湘军水师竟然一度认为这支船队是武昌县或者黄州府的太平军船队,为了歼灭敌人的水上力量果断出兵交战,那支太平军船队则掉头下游跑,湘军水师大将彭玉麟贪功紧追不舍,被诱到了巴河下游,数以千计的太平军小拔船突然杀出,四面重围彭玉麟,湘军水师船大难掉头,冲锋逆风回撤逆水,机动力几乎完全丧失,轻便灵活的小拔船则是在宽阔江面上尽情驰骋,不断穿插突袭,把湘军各船逐渐切割包围,打得湘军水师鬼哭狼嚎,只要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收到了彭玉麟军遇伏的消息,曾国藩也慌了手脚,顾不得保存实力只能是命令湘军水师倾巢出动来救彭玉麟,最后靠着湘军水师的全力救援,彭玉麟军倒是侥幸躲过了灭顶之再,但是带来的三十四艘战船却被太平军击沉焚毁八艘,俘虏五艘其中还包括一艘价格昂贵的红单船,剩下船只也大都带伤,同时来救彭玉麟的湘军水师主力也在激战中被击毁四艘,重创两艘,损失相当之惨重。

神来援的太平军水师初战告捷后,曾国藩也就没了一举拿下黄州府城和武昌县城的把握,相反的,因为水上力量遭到重创,无力取得江面优势,湘军在南岸偏师还有被太平军反过来包围的危险,逼得曾国藩不得不向驻扎在葛店的湖北清军杨定国部求助,请杨定国赶紧东进与湘军偏师会合,补强南岸力量。

消息传回武昌府城,吴越暗暗幸灾乐祸之余,也多少有些担心唇亡齿寒老师再不是东西也是老师,曾老师和湘军如果完了,武昌府城和即将下金蛋的汉口港可也同样保不住。所以吴越也没敢掉以轻心,劝说官文以大局为重让杨定国全力支援湘军偏师的同时,吴越又一边加强武昌府城的戒备,一边派出大量人手侦察下游动静,刺探太平军的虚实。

还算好,斥候细作的侦察报告很快表明,太平军这次的出兵规模不如上次攻打武昌府城那么大,没有从6路进兵来的全是水军,兵力虽暂时无法探明,但是从太平军水师并没有大量登6入城增援这点分析,太平军水师的可登6作战力量即便有也不多。

根据这一分析,又结合武黄战场的实际情况,吴越替老师精心研究出了一个作战计划觉得湘军应该扬长避短,挥6上实力强大的优势,以6师猛攻黄州府城或者武昌县城,迫使太平军出动水师救援6上守军,湘军水师屯兵上游,有机会就出击突袭太平军水师,没机会就让6师负责牵制太平军的登6援军,只要能够把太平军水师的作战力量大量吸引上岸,湘军水师同样可以获得突袭奇胜的机会。

作战计划拟定出来,再让赵烈文代笔写信给曾国藩建议实施时,赵烈文却没有急着动笔,还向吴越提醒道:“慰亭,你的战术计划虽然可行,也有不小把握,但这么做肯定会让湘军6师付出不小代价,以你老师的脾气,就算明知道你的建议是对了,只怕也会拒绝采纳。”

吴越当然知道赵烈文说的是实情,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管他,先把作战计划告诉他,采不采纳随便他,他采纳当然最好,他如果死活不听,我也没办法。反正对他这个老师,我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赵烈文无奈的点头,提笔作书替吴越写了书信,然而曾国藩的反应却不幸被赵烈文料中,收到了吴越快船送来的书信后,曾国藩的第一反应就是勃然大怒,拍着帅案怒吼道:“狂妄小儿,乳臭未干,竟然就敢对本帅指手画脚!”

旁边的刘蓉和罗泽南等心腹幕僚惊问原因,曾国藩把吴越书信拿给他们看了以后,刘蓉和罗泽南却是神色迟疑,半晌罗泽南才说道:“大帅,吴越对你指手画脚,虽有不敬,但是他提出的作战计划,却相当可行,大帅何不考虑采纳实施?”

曾国藩不说话,其实曾国藩也知道吴越的建议可行,此前也一度考虑过如此用兵,但是一想到这么做需要付出的代价,曾国藩却又下意识的打消了这个念头。所以即便有罗泽南给吴越帮腔,曾国藩犹豫再三还是摇了头,说道:“太冒险了,我军并不擅长攻坚,强行攻城如果不能逼迫长毛水师登6增援,我们的损失肯定不小。谨慎为上,这样的冒险计划,不到最后关头,我们还是不用为妙。”

罗泽南当然也知道曾国藩这是想要保存实力,虽没有点破,却又建议道:“那么,叫杨定国在南岸猛攻武昌县城如何?就算他攻不下城池,只要能够诱使长毛水师登6作战,我们的水师也能赢得破敌机会。”

让湖北绿营打攻坚战,曾国藩自然不会拒绝,然并卵,即便杨定国仰仗有湘军偏师胡林翼部保护,鼓起勇气向武昌县小城起了多次进攻,肉脚到了极点的绿营兵却依然只是在城下远远开枪,根本不敢真正蚁附进攻,当然也就没办法诱使太平军水师登城作战。武黄战场也因此陷入消极对峙,湘军和太平军谁都想后制人,也谁都不想先出手露出破绽,互相之间就是比拼粮草后勤的消耗,态势与清军江南大营和南京城里的太平军一般无二。

在此期间,心急如焚的官文和负责粮草后勤的吴越当然是一再催促曾国藩进兵,可是曾国藩却全都置之不理,料定官文和吴越不敢拿他怎么样,充耳不闻。结果必须仰仗曾国藩保卫湖北的官文和吴越也真不敢拿曾国藩怎么样,反倒还得让信使赔尽笑脸,言语中连一句重话都不敢说。

消极对峙的局面终于在二十多天后出现了一点改变,四月二十八这天,一支由六条蒸汽船和两条风帆战船组成的船队突然出现在了长江下游,悬挂着英法两国的旗帜,冒着滚滚黑烟,直接向着武黄战场这边驶来。当其冲的太平军水师赶紧出兵阻拦,然而经过一番交涉后,太平军水师还是乖乖让路放行,蒸汽船队继续轰鸣西上,又进入了湘军水师的防区。

曾国藩当然早就知道了满清朝廷已经批准对英法两国开放长江航线的事,但是职责使然,曾国藩还是派了人登上洋人的联合舰队联络交涉,了解他们的来意和是否混杂有并非英法两国的他国洋船。结果使者很快回报,说道:“禀大帅,八条船有六条是英吉利船,两条是法兰西船,没有其他洋人国家的船只。他们带队的领自称叫小包令,说是去汉口建立通商口岸。”

“洋人是不是和传说中一样,长得怪模怪样,金头蓝眼睛?”从没见过洋人的曾国藩好奇问道。

“回大帅,洋人是长得很怪,头什么样颜色的都有,眼睛也有蓝有黄,鼻梁还特别高。”使者如实回答道:“他们说话的腔调也很怪,很难完全听懂他们在说什么。他们的礼节更怪,一见面就要摸小人的手。还有几个穿着黑衣服的洋人,象是洋和尚,拉着小人的手非要问我们军队里有没有信洋教的人。”

“蛮夷猖獗,大清难安啊。”曾国藩痛心疾的呻吟了一句,然后赶紧挥手说道:“让他们走,让他们赶紧走,让他们去汉口和吴越打交道去,这事是他的拿手好戏。”

还是使者应诺去传令让路放行后,曾国藩才又猛的想起一件大事,忙向旁边的心腹刘蓉吩咐道:“快,马上派几个人去汉口,去看看这些洋人是怎么和吴越打交道的,还有看看洋人有没有给吴越送来什么洋枪洋炮。如果有,一定要弄清楚数目是多少。”

…………

洋人船队的到来当然在武昌与汉阳两府引起了巨大轰动,冒着黑烟的蒸汽船还没靠上刚修建的深水码头,码头周边就已经是人山人海,挤满了看热闹的两府百姓,而再看到怪模怪样的洋人在船舷旁边挥帽致敬时,百姓人群中自然又爆出了山崩海啸的喧哗声,惊呼好奇,还有许多怯极而走。甚至就连湖广总督官文,也是在望远镜里刚大概看清洋人的模样,也吓得赶紧放弃过江迎接的打算,爬上轿子飞奔回武昌府城当鸵鸟。

对反应最激烈的当然是咱们的吴小买办,贵为湖北巡抚,众目睽睽之下,吴越竟然在码头上直接给了小包令一个熊抱,激动的大吼大叫,“包令先生,你总算是来了!你知不知道,我等你们等得有多辛苦?”

“吴,我们没能尽快赶到汉口与你见面,责任应该由太平天国承担。”小包令微笑着解释道:“我们花了不少的时间,甚至威胁动用武力,才说服了太平天国同意对我们开放长江航道,允许我们自由来往于他们的防区。假如不是洪仁玕先生从中斡旋,我们或许还要过很长时间才能来到这里与你见面。”

“那你们付出了什么代价?”吴越赶紧问,也赶紧要求小包令用英语回答。

“关税,还有向太平天国出售武器,以及不许在他们的控制地里传教和修建教堂。”小包令耸耸肩膀,很坦白的用英语回答道:“如果不是阿礼国先生早早就向我的父亲建议不要和那帮疯子讨论宗教问题,并且成功的说服了我的父亲同意,我或许就不会在这件事上做出让步。”

“没事,没事,想传教建教堂,汉口这边随便你们怎么传,想怎么传教修教堂都行。”吴越流露卖国嘴脸,说道:“我现在是湖北巡抚,湖北民政我说了算,我允许你们传教,还帮你们解释误会。而且我还已经在汉口买了一块土地,送给你们建教堂。”

“吴,就是因为有你在湖北,所以我们才宁可对太平天国做出让步,也一定要疏通长江航线,来汉口和你见面啊。”

小包令大笑着对吴越说出实情,然后话音未落,吴越就已经被麦都思、孟镇升等一大堆老熟人重重包围,吴越则尽情的与这些洋人朋友嘘寒问暖,尽情泄这段时间被孤立在湖北内6的愁闷。最后,还是在黄胜、容闳等人带着亲切笑容出现在吴越面前时,吴越才撇开众人扑了上去,拉住黄胜就问,“东西带来了没有?”

“没……。”

黄胜故意拖长了尾音,然后直到吴越露出恐慌神色,黄胜才微笑着补充道:“没有当然是不可能的,放心吧,抚台大人你要的东西,一样没少,全都带来了!”

听到这话,吴越双手合十,高举过头,闭上眼睛向上天重重一拜,然后转过身去,冲着黄大傻和聂士成等部将大吼道:“传令全军,让每一位湖北新军将士都知道,我们熬出来了!从现在开始,全军换装,武器装备,衣帽鞋袜,全部换崭新的!把那些旧衣服旧枪旧炮,全都给我扔了!”

说罢,吴越又一指刘坤一,大吼道:“刘坤一,你也一样,把你的那些破枪全给我扔了,全部换装击针枪和米尼枪!”

刘坤一惊喜应诺的时候,旁边的小包令却又微笑说道:“吴,如果你有旧船的话,也可以全扔了,换新船。”

吴越惊讶来看小包令时,小包令笑笑,指指自己船队中仅有的两条非蒸汽动力的风帆战船,说道:“吴,这两艘风帆战列舰,是刚从我们英国皇家海军退役的战船,吃水浅适合在内6水道作战,全橡木船身,吃水线以下全部包裹黄铜,双层炮甲板,每艘船装备五十门火炮。我父亲知道你一定很需要它们,就让我把这两艘船都带到了汉口,询问你是否愿意购买?”

“可以卖给我?”吴越的眼睛里都是星星了,忙向小包令问道:“亲爱的包令先生,那你能要多少价?还有,你把船卖给我,太平天国那边会不会有什么反应?会不会影响到你们在长江航路上的自由通行?”

“吴,感谢你对我们的关心,但没关系,我们在与太平天国议定的协议中,也同样答应了向太平天国出售包括船只在内的武器。而且在这之前,我们也没少向你们的朝廷出售船只。”

两边卖武器的小包令回答得十分坦白,然后又微笑说道:“至于价格,吴,我父亲说了,看在你和我们友谊的份上,这两艘中古船连同武器,你给六万银元就行了。但是必须用银元或者白银支付现款,还有你如果需要雇佣我们英国的教官培训你的水手,需要另外支付现银。”

又看看那两条至少有七八成新的战列舰,随便一条都比自己理匠老师王牌战船小型红单船火力强出几倍的战船,吴越再一次当众熊报了小包令,语带哽咽的说道:“上帝保佑女王,包令先生,我们永远都是最亲密的朋友!”

小包令含笑反抱吴越,心说如果不是我父亲准备向国内建议扶持你,如果不是我们要逼迫太平天国向我们购买更多的战船,能卖你这么低的价格?然而吴越接下来的话却又让小包令彻底无语吴越无比期待的向小包令问道:“亲爱的包令先生,能不能用这个价格再卖十条给我?还有,能不能请你们英国的海军教官,免费帮我培训水手和炮兵?”

吴越贪得无厌的无耻要求当然遭到了小包令的断然拒绝,原本还打算把十条船转手出售几条赚回本钱的吴越大失所望,也只好转向了在旁边听得莫名其妙的吴军水师营官王孚,指着那两条战列舰吼道:“王孚,看到没有?从今以后,那两条船我就交给你了!带着这两条战列舰替我多打些胜仗,以后我让你开上火轮战舰!”

王孚及他带来的吴军水师将士先是目瞪口呆,然后还在确认了吴越已经把那两条威风凛凛的战列舰买下后,王孚等人才欢呼着冲向那两条战列舰,不少人还激动得流下了眼泪,“好大的船!我做梦都没想过能坐上这样的大船啊!”

时隔仅一天,三千湖北团练全部换装完毕,包括并非吴越嫡系的刘坤一庄字营在内,衣帽鞋袜,武器装备,全都是一片崭新,击针枪和米尼枪的雪亮刺刀阳光下晃得人眼疼,沉重的后膛炮与臼炮威风凛凛,更有两条悬挂着吴字大旗的战列舰在宽阔的长江水面上横冲直撞,扬威耀武。

眼线把消息带回了武黄战场后,吴越的理匠老师先是目瞪口呆,然后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拍着额头懊悔道:“过了!前些天实在是太过了!早知道洋人会给慰亭送来这么多好东西,本帅之前就不该把他逼那么狠,不该把他逼得那么狠啊!这下子,再想从这个小滑头手里弄到好东西,难如登天了。”

ps:资料不足,当时的船只价格难考,1862年满清朝廷向英国人购买一支由三艘中型蒸汽炮船和四艘蒸汽炮船组成的船队,共计支付纹银一百零七万两。鸦片战争时林则徐向美国人转手出售给林则徐的英国风帆战船甘米力治号,美国人向英国人购买时连同武器共支付白银约四万七千两。甘米力治号装炮三十四门为五级舰,书中小包令出售给主角的是装炮五十门的四级舰,考虑到主角光环和风帆战船的逐渐淘汰贬值,六万银元应该为比较合理的良心价。(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七章 从容自信

湖北新军的装备跳级换代的同时,武黄战场依然还是无解的对峙僵局,湘军不愿过于消耗实力不肯主动起进攻,位居下游的太平军水师处于逆水位置,也不肯主动进攻白白送死,耐心只是等候湘军水师露出破绽,寻机收拾目前唯一能对太平军西线形成威胁的湘军水师。

你不动手我不动手,大家都不动手,瞪着眼睛只是干耗,苦的当然是地方官府和受战火波及的普通百姓。对此,不久前才从忤逆门生那里敲诈到一笔钱粮的曾国藩本人倒是无其所谓,觉得本就应该如此,也觉得湘军的进展再慢,也总比两年多都没摸到一次南京城墙的江南大营强,然而让曾国藩气得七窍生烟的是,湖广总督官文对这样的局面都不敢多放半个屁,他的忤逆门生却突然派遣心使送来书信,牛叉冲天的直接要求湘军尽快起攻城,主动打破目前的消极僵持局面。

书信上,吴越还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反过来给理匠老师灌输了一通忠君爱国的大道理,要求曾国藩以大清的江山社稷为重,湖北万千黎民百姓的生死安危为念,赶快起攻城收拾盘踞在武黄战场上的太平军,还以近乎命令的口气要求曾国藩以武昌县城为突破,先打武昌县后打黄州府,伺机收拾太平军水师!

如果是别人也还罢了,以理匠老师的城府,心里即便再是不满也肯定不会作出来,但吴越身为门生弟子,竟然敢对老师这么呼来喝去,如同驱使奴仆,骨子里其实心高气傲的曾国藩就是城府再深,这会也按捺不住心头的怒火了。当着吴越信使的面,曾国藩直接就重重一巴掌拍在帅案上,冲吴越派来的信使咆哮道:“你们的抚台大人有没有说,如果本帅不能迅打下武昌县,他要怎么办?”

事前没得过吴越的指点,信使被曾国藩的激烈反应吓了一大跳,赶紧回答道:“曾大帅,小人不知,小人什么都不知道啊。抚台大人他只是叫小的来给你送信,还说大帅你如果有回信,就要小的带回去。”

“本帅没回信,只有口信!”曾国藩愤怒喝道:“回去告诉你们吴抚台,就说本帅无能,打不下武昌县黄州府,他如果有本事,叫他亲自来打!滚!”

见曾国藩动了真怒,信使也不敢怠慢,答应了一声就赶紧告辞离去。结果也是在信使离开了中军大帐后,刘蓉和罗泽南等心腹幕僚才赶紧向曾国藩问起动怒原因,而当看完了曾国藩摔到面前的吴越书信后,刘蓉、罗泽南和郭嵩焘等几人低声合计了一下,然后由刘蓉出面说道:“大帅,你可能中了吴越的激将计了。”

“我中了他的激将计?”曾国藩疑惑问道。

“对。”刘蓉点头,回答道:“吴越此举,很可能是为了故意激怒你,诱你说出‘叫他有本事自己来打武昌县和黄州府’这句话,然后他亲自提兵来打黄武,就可以乘机赖掉欠我们的一半钱粮。”

仔细琢磨了一下,曾国藩也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已经中计,但曾国藩细一琢磨却又觉得不对,便又向刘蓉等人问道:“你们觉得,就吴越手下那三千湖北新军,能有把握拿得下武昌县和黄州府?”

“这个……,恐怕很难说。”刘蓉迟疑着回答道:“就晚生所知,吴越当初在上海办理团练时,只用了两个多月,就训练出了后来震惊天下的松江团练,第一战就以两百多人,大破了四千多乱匪。湖北新军成军,现在可是已经三个多月了。”

“晚生在武昌府时,与吴越的心腹赵烈文多有接触。”郭嵩焘也说道:“一次闲谈时,赵烈文曾经提及吴越的练兵秘诀,说吴越用西洋之法练兵作战,虽然极度依赖武器弹药和后勤补给,但胜在神,三个月内可以轻松把一个普通人训练成能够上阵作战的合格士兵,辅之以精良装备与先进弹药,足以和一流强军正面抗衡。现今吴越练兵已过三月,又获得了洋人给他送到汉口的洋枪洋炮,吴越恐怕还真有这个底气敢来打武昌县和黄州府。”

曾国藩不再吭声,益相信自己上了忤逆弟子的恶当之余,曾国藩却还是万分不服气,咬牙说道:“是激将计更好!让他来,我倒要亲眼看看,他现在的湖北新军到底是什么成色!”

真相不幸被刘蓉和郭嵩焘等人言中,得知了理匠老师的答复后,吴越喜笑颜开之余,第一件事就是找到官文请命,准备亲自率军来打武昌县和黄州府,还要官文把目前正在武昌县城外的绿营兵杨定国部交给自己指挥。结果吴越突然变得这么勇猛,反倒把官文吓了一大跳,赶紧向吴越问道:“慰亭,你是不是在开玩笑?你老师带着一万多团练和三千多湖北兵勇都打不下武昌县和黄州府,你手里那三千多兵勇有把握打得下来?”

“官制台,下官当然不是开玩笑。”吴越笑笑,说道:“兵贵精而不贵多,下官在江宁和苏南,还有北上勤王的时候,有那一次不是以少敌多,以寡敌众?最后战绩又是什么?”

考虑到吴越以往的辉煌战绩,还有考虑到自己如果不尽快给满清朝廷一个交代,只怕屁股下面的湖广总督宝座就有可能悬乎,官文最后当然还是做出英明的选择,一口答应让吴越率军出战。而吴越道谢之后也提前和官文打了招呼,说道:“官制台,你把两千绿营和两千多湖北团练交给杨定国,结果他不但吃了大败仗寸功未立,还连最基本的约束士卒都做不好,两千多团连死带跑,现在已经不见了将近一半。这样的人留着只会帮倒忙,等武昌县和黄州府打下来,我想把他的职位动一动,你以为如何?”

“慰亭,只要你能把武昌县和黄州府拿下来,别说是动一动他的职位了,就是送他去新疆吃哈密瓜,我也站在你一边。”官文拍拍吴越的肩膀,一句话就决定了杨定国这个湘军内奸的悲惨命运,“到时候,本官与你联名上表弹劾他。”

得到了官文的准允后,五月十八这天,吴越留下了尚未操练精熟的水师营在武昌府继续接受洋人教官的训练,亲自率领着五个营的湖北新军和刘坤一的庄字营启程出,走6路向武昌县战场开拔。同时吴越又靠着人力充足的优势,向理匠老师学了一手,给每个营配备了一百八十名武装民工,让他们负责搬运粮草辎重和武器弹药,承担砍伐木材和挖掘土方等辅助工作,虽增加了一些钱粮负担,却也极大的减轻了主力战兵的负担。

消息传到武黄战场,曾国藩倒是万分轻蔑和极度不屑,太平军方面却是气氛空前紧张,秦日纲和韦俊第一时间聚在一起讨论迎战计划,也很快就给守武昌县的太平军大将刘满下了一道死命令只许守城,绝不许出战!同时秦日纲和韦俊还专门从水师中抽调出了两千精锐强兵,做为预备队,随时准备登6救援武昌县城,或者围魏救赵攻打吴越的侧翼,间接替武昌县守军分担压力。

距离不算太远,只用了一天多点时间,吴越就带着湖北新军顺利抵达了武昌县战场,结果让吴越颇为火大的是,在已经提前收到了自己移营命令的情况下,杨定国率领的绿营和湘军胡林翼部,居然还是驻扎在樊水以西的樊口没有动弹,没有依令移驻到地势开阔便于攻城的武昌县南郊五里墩立营。

本来就抱定了要扳倒杨定国的主意,吴越自然很不客气的向杨定国质问起了抗令原因,杨定国则哭丧着脸一个劲的叫苦,说什么五里墩那里取水不便,远离长江航道得不到湘军水师的炮火掩护,容易被位居下游的太平军水师出兵偷袭。

吴越听得火大,冲杨定国咆哮道:“樊口这里是安全,但是从这里出兵攻城,先就得渡过水量不小的樊口,大型攻城武器搬运不便,进兵退兵都不方便,如何能向城内长毛施加压力?五里墩那里是比较危险,但容易攻城?你身为武将也怕危险,那还不如回家抱孩子去!”

现在还是文尊武卑的体制,挨了吴越的骂,杨定国心里再是暗恨也不敢吭声,只是唯唯诺诺的点头,答应尽快把营地迁移到五里墩去。性格有些善变的吴越却又改了主意,一挥手说道:“算了,五里墩你既然不愿意去,那你就继续留在这里保护粮道就算了!本官亲自率军去五里墩驻扎!”

杨定国赶紧点头答应,心里则不断祝愿太平军尽快把吴越乱刀砍死,吴越猜到他的心思也懒得理会,只是转向了胡林翼说道:“贶生,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请你率军移驻武昌县城东?替我防范长毛水师登6袭击我军侧翼?”

“这……。”胡林翼万分为难,迟疑了一下才拱手答道:“抚台大人,并非末将怯敌,而是没有大帅命令,末将不敢擅自移营。所以,末将必须先请示大帅是否准行。”

“那好,就劳烦你快派人过江去问问。”吴越点头,又说道:“放心,你可以直接告诉老师,说我知道你麾下的士卒久战疲惫,所以你用不着率军参与攻坚战,只需要替我保护侧翼就行,攻城的事,由我军一力承担。”

惊诧于吴越的从容自信,胡林翼将信将疑的答应,也马上派人去和曾国藩联系,结果曾国藩盘算再三后,决定还是卖给忤逆学生一个顺水人情,点头说道:“去告诉胡林翼,本帅同意他移营,但没有本帅的命令,绝不许参与攻城战!再有,叫胡林翼替本帅把湖北新军盯紧点,慰亭那里一有什么情况,马上派人禀报于我!”

胡林翼收到曾国藩同意移营的命令时,吴越都已经带着湖北新军抵达了位于武昌县正南的五里墩立营,吩咐了黄大傻和曹炎忠等老将率领士卒立营后,吴越又抓紧时间带了一队亲兵到武昌县城下实地勘探,了解地形地势,掌握太平军的城防工事情况。

也不怪湘军不敢猛攻武昌小县,太平军的城防布置确实非常严密,疏浚后的护城河又深又宽并灌入活水,逾越极难,护城河外又挖了两道壕沟并建立了两道垒墙,壕沟中尖桩密集,垒墙上也开有射击孔,大型攻城武器根本无法靠近城墙。同时太平军又在护城河与城墙之间建立了一道羊马墙,齐胸高的羊马墙下方同样开有射击口,可以掩护太平军士兵在墙后站射和蹲射,保证密集的直射火力。

太平军最大的城防弱点是城墙,老旧的砖土结构城墙虽经过修补加固,却依然无法承载火炮射的后座力,逼迫太平军只能是在城内修筑了高过城墙的炮台用来架设火炮,实际上成为了吴军火炮的活靶子。此外只有两丈高的城墙也降低了打蚁战的难度,假如有可能的话,吴军以苦味酸炸药炸垮老旧城墙也非常容易。

对城防情况大概有了底,吴越却还是不肯满足,又策马上到了城外的高处,举起望远镜向城内张望,结果让吴越颇为欢喜的是,可能是每一次的战事强度都不算太高的缘故,虽然几经战乱,武昌小城里的街道房屋竟然保存得相当完整,同时城池狭小,城内面积狭窄,房屋密集度很高,且没有看到有区域单独隔离的痕迹,很明显太平军的士兵是驻扎在民房中,还有考虑到江边的地下水丰富难以修建大型的地下仓库,太平军的粮草也很可能也是囤积在这些民房里。

现了这一情况,吴越当然是马上抬头去看天,见天空上云彩颇多,天气不算是很好,风力颇大还是从南面吹来的东南风,风向也颇是稳定。吴越心里顿时就有了底,暗道:“愿老天保佑,让晚上的风更大一点。”

吴越并不是一个把希望都寄托在运气上的人,回营后,吴越第一件事就是派人找来了本地的一些老渔民,对他们好言安慰,又向他们请教本地的气象和风力情况,尤其是夜间的风向情况。结果几个靠打渔吃饭的老渔民都告诉吴越道:“老爷,现在是夏天,晚上风最大,基本上都是东南风,老爷你的战船果然在晚上出动,可千万别打全帆,否则被风刮翻都有可能。逆水顶多升半帆,顺水的话千万别升帆。”

哈哈大笑着谢过了几位老人,吴越叫人把他们请下去赏赐酒食,结果吴越也不用说明,一旁随军前来的赵烈文就已经微笑着说道:“慰亭,这么关心气候风向,是不是要用火烧藤甲兵的毒招了?武昌县城里,可还有你的子民,你就不怕连累到他们?”

“我也不想,可是没办法,时间拖得越长,他们吃的苦就越多。长毛那边对老百姓是算不错,可是到了要断粮的时候,长毛也会毫不犹豫的向他们伸手。而且我早就想好了善后的办法,不必担心后果难以收拾。”

吴越松着肩膀自我辩解,又马上叫来孟驲曾经的副手现任新军炮兵营官钱威,叫他马上去武昌县的东南角实地勘探地形,寻找可以把炮弹直接打进武昌城内深处的合适阵地。结果也是到了钱威领命离去后,赵烈文才又说道:“慰亭,你和曾部堂毕竟是师生,到了这里,于情于理,你都应该过营拜访一下他才对吧?”

“真没时间,而且他驻扎在江北,我过江也不方便。”吴越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还是麻烦你写道书信给他,就说我军务繁忙,无暇过江给他行弟子礼,等我打下了武昌县城移营江北的时候,再到他面前行礼请罪。”

赵烈文应诺,立即提笔作书替吴越写好书信,吴越签名后又叫吴大赛准备了一份精致的礼品,然后才派人过江去拜见曾国藩走过场。然而吴越没想到的是,自己都这么有礼有节的走过场了,理匠老师竟然心里还是不舒服,打走了吴越的使者后,曾国藩居然还冲刘蓉等心腹冷笑道:“打下了武昌县再过江拜见我?说得就好象他很有把握一样迅破城一样。”

看了赵烈文替吴越代笔的书信,刘蓉和郭嵩焘也从字面上感受到了吴越的从容自信,心中起疑之下,刘蓉干脆对曾国藩说道:“大帅,要不这样吧,明天让我以回礼为名,过江去看看吴越那边的情况,看他到底是狂妄轻敌,还是真有这个自信。”

曾国藩点头,吩咐道:“过江后,在他营里多看看,暗画一个图本回来给我。还有,给我多留心一下他的武器,如果有什么合用的武器,直接向他要些样品回来,量他也不敢不给!”

刘蓉应诺,然后也是在心里说道:“吴越,我这次一定要仔细的亲眼看一看,你在用兵作战这方面,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八章 小露锋芒

抱着无尽的好奇,次日正午时分,曾国藩的心腹刘蓉以回礼为名渡过了长江,一路来到位于五里墩的湖北新军营地,结果吴越虽然没有亲自到营门处迎接,却也下令立即召见,让刘蓉顺利进入了好奇已久的湖北新军营地。

一路参观下来的结果让刘蓉大失所望,传说中鲜尝败绩的吴越在安营扎寨方面明显没有任何的过人之处,营防布置最多只能算是中规中矩,护营壕沟加栅栏,栅栏后一道羊马墙,数量勉强够用的哨楼了望塔,勉强合理的营帐设置和营内空间配置,没有地堡,没有可以让士兵登高行走的垒墙,最后干脆连炮台都没有修建。防御力最多只相当于湘军行军时过夜的临时营地,和湘军主力目前工事完善的新生洲营地相比,简直只能用一个土围子可形容。

暗叹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之余,刘蓉又无比眼红湖北新军的武器装备,主力战兵清一色的高射击针枪,包括什长及伙勇等基层军官都全部配备左轮枪,新衣新帽加崭新武器,一看就让人觉得精神抖擞,威风凛凛。甚至就连那些担任辅助工作的武装民工,也是每人一把挎刀加一支湘军主力步枪火绳枪。装备好得让刘蓉流口水,也让刘蓉不止一次的悄悄怨天怨地,“苍天不长眼啊,这样的好洋枪,我们的将士怎么不能每人装备上一支?”

除此之外,细心的刘蓉还注意到值勤站岗的吴军将士腰间,每人都挂着几个圆形小布袋,刘蓉好奇向领路的吴越亲兵问起那里是什么时,亲兵则如实回答说是手雷弹。刘蓉听了当然是大为艳羡,暗道:“原来就是李元度上次从上海带回来的那些手雷弹啊,和洋人勾搭得紧就是好,手雷弹都能给普通士兵配备,我们军中要是有足够的手雷弹,仗就好打多了。”

终于进到了中军大帐与吴越见了面,吴越对刘蓉的态度倒是还算亲热,又是请上座又是奉好茶,谢了曾国藩的回礼后还设宴款待刘蓉,刘蓉也没客气就领了。然后到了对座而饮的时候,刘蓉才惊讶的现吴越面前的酒杯里装的是茶水,好奇问道:“吴抚台,你的军纪严格到如此地步,在军中居然滴酒不沾?”

“也不是完全的滴酒不沾,平时的规矩是饮酒不过三杯。”吴越微笑着解释道:“但今天例外,我今天晚上准备起攻城战,为了不误事,所以今天滴酒不沾,只能以茶代酒,还请孟容先生莫怪。”

“今天晚上就起攻城战?”刘蓉这下子才真正吃了一惊。

吴越微笑点头,说道:“已经在准备了,今夜三更出兵,抵达战场后炮击准备,明天天亮的时候正式起攻城,争取在明天就把武昌县城拿下来。”

瞪大着眼睛打量吴越,见吴越语气虽然轻松,神情态度却不象是在开玩笑,刘蓉更是张口结舌,半晌才问道:“吴抚台,那你有多少把握?”

“六七成的把握吧。”吴越随口回答道:“即便这次攻城拿不下武昌县城,至少也能给城里的长毛来一下重的,让他们无法在城里长期坚守下去,方便逼他们弃城而走。”

继续上下打量吴越,狐疑到了极点后,刘蓉干脆向吴越直接说道:“吴抚台,那学生斗胆,想随同贵军到阵上观战,一睹贵军的军威,不知抚台大人能否准允?”

“欢迎之至。”吴越一口答应,笑道:“今天晚上我要亲自率军出战,孟容先生随我同去就行了。还有,麻烦孟容先生派人回去给老师传个话,说我今天晚上就要起攻城,请他让贵军水师做好出战准备,倘若长毛派出水师来救武昌县,贵军水师正好可以乘机出兵破敌。”

万万没料到吴越能够从容自信到这一地步,益惊疑不定的同时,刘蓉倒也没敢怠慢,一边同样推掉了饮酒以免误事,一边赶紧提笔做书,向曾国藩报告湖北新军今天晚上就要起攻城的重要情况,同时也按吴越的要求,提醒曾国藩让湘军水师做好备战工作,以免贻误破敌战机。

再接下来,当然轮到曾国藩傻眼惊诧了,如果不是这道书信来自亲信心腹刘蓉的亲笔,曾国藩肯定得怀疑这是一个无聊的恶作剧。但正是因为对刘蓉的信任,所以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后,尽管肚子里仍然尽是将信将疑,曾国藩还是下令水师做好夜战准备,同时曾国藩也少不得在肚子里嘀咕,暗道:“也好,这么急着攻城,本帅倒要亲眼看一看,你小子在战场上到底有多少能耐。”

同样被吓傻眼的还有湘军大将胡林翼和并非吴越嫡系的湖南将领刘坤一,因为需要胡林翼掩护侧翼防范太平军水师登6作战,吴越同样派人向胡林翼告知了自己的攻城计划。被吓傻了的胡林翼花了不时间回过神来后,虽然立即下令准备夜战,但也和曾国藩一样的满肚子惊疑,抱定决心今天晚上要好生观察湖北新军的真正实力。

而刘坤一则是跑到了吴越的面前表示担心,担心城外的太平军守城工事尚未荡平,贸然起攻城只怕把握不大还容易导致伤亡巨大。吴越则微笑着告诉刘坤一,“不必担心,今天晚上你只管安心看好戏就行,长毛在城外的工事是坚固,但再坚固的工事没人守,还不是一堆摆设?”

在湘军众人与刘坤一七上八下的等待中,夜色很快降临,二更过半时,一直在帐中休息的吴军出阵战兵起身,吃夜宵领干粮,备足饮水检查武器。三更时列队侯命,结果也是到了这个时候,自愿担任军事观察员的刘蓉才又十分傻眼的现,吴军士卒竟然人人手打火把照明,对军事行动丝毫不做掩饰,压根就不介意是否被太平军现行踪。同时更让刘蓉傻眼的是,吴越竟然只出动了包括刘坤一庄字营在内的四个营作战,仅仅只动用三分之二去打湘军连攻都不敢攻的武昌县城。

“姓吴的这小子,如果不是疯子,就是真有这个把握!”这是刘蓉此刻的心里话。

凛冽夜风中,两千湖北新军与七百多武装民夫列队出动,打着密如繁星的火把,簇拥着各种各样的攻城武器大步前进,结果让刘蓉继续惊疑不定的是,吴军的攻城武器数量明显偏少,仅有二十来架临时赶造的壕桥车和数十架飞梯,另有一些用于搭建浮桥的浮箱,整体打一次蚁附战倒是绰绰有余,打两次蚁附战就明显不够。

同时刘蓉也注意到吴军练勇重点关照的古怪火炮,数量倒是不少,一种炮管细长的火炮有二十门,另一种炮管粗短的火炮有五门,但是外形模样却与刘蓉此前见过的各种洋炮截然不同。刘蓉再直接向吴越问起这些火炮的名字时,吴越则轻描淡写的回答道:“二十门那种炮叫后膛炮,直线抛射,打远用,五门那种炮叫臼炮,曲线弹道,打近用。”

听不懂吴越嘴里的外国名词,刘蓉只能选择沉默观察,也亲眼看到了吴越在用兵作战方面与湘军的各种截然不同之处,队形密集根本就不怕被敌人炮火偷袭,到达阵地后不修临时工事,直接露天布阵;不筑土墙保护炮兵阵地,直接把火炮一字排开;阵地的选择更是让刘蓉大开眼界,吴越竟然把军队放在了远离城门的城外西南角,就好象压根就不打算攻击最容易被攻破的城门一样。

这时,因为早已现吴军行动的缘故,武昌县城上同样已经是灯火通明,大量的太平军将士上墙备战,虽然担心黑夜之中城外有埋伏,守将刘满没敢派军出城去守羊马墙防线,却也抢在吴军的火炮就位之前,早早就让周围的几个炮台开火,以火炮轰击吴军士兵的火把密集处。然而吴军的阵地却恰好在太平军火炮的射程之外,太平军的炮弹不但没能对吴军将士造成伤害,相反还暴露了炮台位置,让吴军炮营的技术兵通过钟表法和三角法测到了距离远近,让仅打有少量火把照明的吴军火炮寻找到了更加理想的射击阵地。

数分钟后,当太平军的前膛炮6续再次开火时,吴军火炮已经全部就位,炮兵营官钱威派人到吴越面前请示战术和何时开炮,吴越直接就回答道:“立即开炮,十门后膛炮,招呼长毛的炮台,干掉长毛炮台再打城内,另外十门炮专打城内!”

炮营传令兵唱诺飞奔回去,旁边的刘蓉却再一次瞪大了眼睛,无比的惊讶向吴越问道:“吴抚台,学生没有听错吧?十门炮专打城内?长毛守军大都在城墙上,你把炮弹打进城里,有什么作用?”

吴越笑笑,答道:“孟容先生,不必多问,一会你看效果就知道了。”

刘蓉茫然点头,又更加茫然的把目光转向西北面的武昌县城时,吴军火炮那边已经同时出了怒吼,二十枚炮弹先后夺膛而出,呼啸着十枚打向两旁的太平军炮台,十枚直接抛射向武昌城内。

再然后,自然是湖南土包子刘蓉大开眼界的专属时间了,十枚炮弹在大半命中太平军炮台的同时,突然再次爆出惊天动地的轰隆巨响,弹片横飞间,一团团巨大的火焰也顿时就笼罩到太平军的炮台上,被弹片命中的太平军士兵惨叫倒地,正准备装进炮筒里的火药也顿时被引燃,不是殉爆就是熊熊燃烧,其中三座太平军炮台顿时化为一片火海彻底报废,另外还有两座也冒出熊熊烈火。

最惨的还是城内,看到吴军炮弹越过城墙飞进城里,以刘满为的太平军将士开始还大声嘲笑吴军炮手的技术太烂,然而当吴军炮弹在城里炸开喷出巨大火焰后,太平军上下却又很快傻了眼睛几乎是在瞬间,就有七八座民房冒出了熊熊烈火。

不等太平军方面和刘蓉回过神来,吴军的火炮已经再次开火,6续打出了更多的苦味酸炮弹,刘蓉也忍不住象杀猪一样的惨叫了起来,“吴抚台,你这什么火炮,竟然能连射?”

“不是能连射,只不过是射度太快,所以看上去象是会连射一样。”吴越微笑解释。

刘蓉不再吭声,只是满脸难以置信的看着武昌县城,看着吴军的苦味酸炮弹在城上城下接连炸开,喷射出一片片方圆过两丈的火焰,也看着太平军士兵在火海中嚎叫奔走,甚至还隐约听到了这样的喊叫声,“妖火!是妖火!水浇不熄,在墙上都会烧!”

还是在隐约听到了这些叫喊声后,刘蓉才猛的醒悟过来,赶紧抬头向上前去时,却见吴越那面吴字帅旗迎风飘展,张牙舞爪旗角直接指向西北,刘蓉顿时恍然大悟,向吴越惊喜问道:“吴抚台,你今天晚上是打算火烧武昌城?”

“孟容先生果然了得,这么快就能看出我的真正打算。”吴越笑着点点头,承认刘蓉猜到了自己的恶毒目的,然后吴越才告诉刘蓉,说道:“我昨天登上高地俯望城内时,见城里的街道房屋保持完整,又因为我用的这种开花炮弹又很好的燃烧弹效果,就想出了这个火攻之计。”

刘蓉赶紧大拍马屁,称赞吴越的聪明过人,因地制宜和随机应变,然后又迫不及待的向吴越问道:“吴抚台,你这种炮弹贵不贵?向那个国家的洋人能够买到?”

早就料到刘蓉会这么问,吴越笑得自然也更加开心,答道:“买不到,至少暂时还买不到,因为这种炮弹的新式火药,是我的兵工厂自产的。”

“是抚台大人你的什么厂自产的?”刘蓉大惊问道。

吴越笑着点头,又随口说道:“孟容先生,你回去以后,可以把这个情况告诉给我的老师。顺便替告诉老师一句,想要这种火药,可以商量。”

说罢,吴越不再理会刘蓉,只是举起了望远镜去观察纵火效果,结果也没让吴越失望,在呼啸夜风的帮助下,本来就燃烧效果十分出色的苦味酸火势更加猛烈,很快就已经在城内引燃了大量民房,风助火势,火借风威,迅扩大蔓延,迅就把城内东南角化为了一火海,并迅向着城池内部挺进。见此情景,吴越满意点头之余,也赶紧指挥吴军三营熄灭火把上前,呈倒品字形保护住了炮营阵地。

这时,武昌县的城上和城里当然已经乱成了一团,在大敌当前的情况下,守将刘满不得不提前动用预备队扑火,同时组织和强迫城内百姓参与灭火,然而坑苦了北洋舰队的苦味酸火焰就坑爹的地方就是连水都浇不熄,即便附在钢铁土石上也照样可以熊熊燃烧,再加上夜风过大,城内房屋密集,火势所到之处都有易燃物助燃。所以不管太平军将士和城里的百姓如何的浇水扑火,就是没办法阻止火势蔓延,更没办法彻底扑灭烈火,又因为夜风肆虐和吴军炮火的逐渐集中在城内,烈火也就彻底失去了控制,火苗冲天十余米,迅笼罩了小半个武昌县城。

见形势危急,守将刘满不得不硬着头皮打开南门,派军出城来捣毁吴军炮兵阵地,同时派人出城向驻扎下游的太平军水师求救。然而出城的太平军在野战中自然遭到了吴军击针枪的热情招待,排列着密集横队的吴军新兵在老兵的带领下,以武器优势碾压太平军狂刷经验值。同时早已全军戒备的太平军水师也是进退两难,既不能不救刘满军,也必须得提防湘军乘机起进攻,最后秦日纲别无选择,只能是硬着头皮率领主力出动,掩护韦俊率军登6增援武昌县城,同时也提防湘军水师乘机出动来袭。

夏季夜短,韦俊带着两千水师6战队靠岸登6时,天色已经朦胧微亮,察觉到太平军这一动静,负责掩护吴军侧翼的湘军胡林翼部立即出动,抓住半渡而击的难得战机,迎头痛击正在先后下船的太平军士兵,正在下船登6的太平军难以形成有力反击,被湘军的火绳枪打得难以抬头。见情况不妙,秦日纲也只能是赶紧指挥水师以炮火掩护韦俊军登6,胡林翼指挥着湘军将士从容应对,阻敌登6的同时也大量吸引太平军水师的炮火,为湘军水师创造有利战机。

胡林翼不惜代价创造的难得战机差点被曾国藩白白错过,虽说湘军水师早已全体备战并已出营集结,然而还是确认了太平军水师倾巢出动的情况后,喜欢保存实力的曾国藩这才命令水师出击,同时还要求统率水师的曾国华谨慎进兵,没有理想战机不得与太平军水师交战。

下达了这个命令后,曾国藩也赶紧举起望远镜眺望着一片通红的武昌县方向,心中奇痒难熬,“到底是什么武器?这么神奇?该死的小滑头,手里有这么好的洋人武器,竟然从没对本帅说过一个字!本帅当初收你做门生,真是瞎了眼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九章 联手破敌

早在天色未明之前,看到武昌县西南角一带已经尽是浓烟烈火,吴越就已经下令停止了炮击以节约炮弹。但即便如此,苦味酸引的城内大火还是已经彻底失去了控制,夜风催动着十余米高的火焰席卷北上,不断引燃城里的街道民房,楼台树木,把一座接一座的房屋化为了巨大火团,太平军将士和城内百姓在烈火浓烟中哭喊奔走,乱成一团,自相践踏而死者不计其数,被烟雾熏得昏倒晕厥者比比皆是,到处都呼儿唤娘的哭喊声,也到处都是奔走避火的混乱人群,情景凄惨得有如末日地狱。

城内的混乱也严重的影响了城墙上太平军的军心士气,为了抢救囤积在民房里的粮草弹药,守将刘满还被迫从城上抽调了许多的士兵下城,结果因为火势太大和城内太过混乱的缘故,这些守军士兵却一去再不回头,城上守卫力量也因此大减。

天色逐渐明亮到了可以看清城上情况的时候,吴越果断命令后膛炮继续开炮,重点打击城上的太平军守兵力量,同时也催动臼炮上前,以装药量更多的臼炮炮弹压制城上敌人,火力清场并为吴军士兵打开前进道路。同时吴军的民夫也带着锄头箩筐等工具飞奔上前,担石挑土填塞拦路壕沟,拆除壕沟对面的土墙。

武昌县太平军的反击微弱得十分可怜,城里真正能打的太平军本来就只有两千来人,被烈火困在城内一部分,出城袭击吴军炮兵阵地又被牵制干掉了一部分,再加上吴军的炮火掩护,真正能在主战场东南角开枪还击的太平军士兵自然没有多少,丝毫阻止不了吴军民夫的迅填壕。

关键时刻,太平军守将刘满又犯了糊涂,竟然让先前出城的士兵退守羊马墙防线,妄图补强直射火力阻止吴军填壕,结果吴军的臼炮稍微调整一下射角,没用几炮就把躲在羊马墙背后开枪的太平军士兵炸得血肉横飞,烧得鬼哭狼嚎,侥幸躲过炮击的太平军士兵也惊叫着向两旁飞奔逃走,再不敢站在正面与吴军开枪对射,吴军民夫乘机加快度,争分夺秒的填平了第一道壕沟。

与此同时,胡林翼那边的战斗也进入了白热化阶段,凭借着水师炮火的掩护,韦俊率领的两千太平军勉强登6成功,迅集结成阵,开始与胡林翼军展开激烈的火枪对射战,胡林翼军则凭借着事先抢占的有利地形从容应战,不断以三段射和太平军较量周旋,先后两次打退了太平军的正面冲锋。而队形有些混乱的太平军水师则赶紧撤回水面开阔处重新布阵,防备湘军水师乘势突袭。

决定胜负关键的时刻到来,太平军水师的队形尚未重整完毕时,顺江而下的湘军水师就已经杀到了目视范围之内。然而在这个决定武黄会战未来走向的关键时刻,统率湘军水师的曾国华却过于小心,断然拒绝了杨岳斌和彭玉麟一致提出的全军突袭太平军水师右翼的建议,仅派出舢板船队突袭尚在整队中的太平军水师右翼。

结果突袭效果虽然不错,湘军舢板船队成功杀入太平军右翼船群,造成太平军右翼大为混乱,然而率领太平军水师的秦日纲却当机立断,果断命令右翼就地迎敌,宁可让右翼多付出些损失也不去援救,只是催动中军和左翼一起向前,主动迎向湘军水师主力逼迫曾国华打江面决战,曾国华后悔不迭,也只能是硬着头皮催军迎战,也彻底错失了把太平军水师各部各个歼灭的难得战机。

曾国华的错误选择让吴越和胡林翼都是恼怒不已,本来湘军水师主力只要冲垮太平军水师的右翼,马上就可以用船舷炮轰击太平军韦俊部的背后,配合胡林翼击溃韦俊而奠定胜局。就曾国华却偏偏错过了这个好机会,胡林翼军自然也就没了迅打败韦俊军的希望,继而引连锁反应,看到援军还在坚持,武昌县里的太平军刘满部自然也不会轻易的弃城而走,导致湖北新军只能是继续打攻坚战。所以在高处看到这一情景后,即便是当着曾国藩心腹刘蓉的面,吴越也忍不住破口大骂,“曾国华脑袋里都是长江水是不是?只想保存实力,怎么就不想想怎么杀贼破敌?”

理亏的刘蓉满脸尴尬的不敢吭声,吴越也无可奈何,只能是按照既定计划继续正面攻坚,好在湖北新军的武器优势太过巨大,武昌县城里的太平军守兵又相对较少,吴军遭到了反击力度很小,填壕进度极快,第二道护城壕沟也已经被填平。经验丰富的老将曹炎忠也已经飞奔到了吴越的面前,请示是否立即组织民夫搭建浮桥,打开湖北新军直抵城下的道路。

吴越下意识的想要一口答应,然而话到嘴边时,吴越却又改了主意,改为转向旁边的刘蓉说道:“孟容先生,劳烦你派个人去联系胡林翼胡将军,问问他是否需要增援?如果需要,我立即分兵去给他帮忙!”

“吴抚台,你怎么会想到去给胡林翼将军帮忙?”刘蓉有些疑惑问道。

“很简单,有我军帮忙,胡将军那边就有希望很快打破僵局,迅击溃长毛水师的登6力量,不给长毛水师增援武昌县城内的机会,我们再腾出手来收拾城内残敌,就可以轻松许多。”吴越解释道:“但如果我只是猛攻武昌县城,那么全面战局就很可能回继续僵持下去,我们反倒有可能付出更多代价。”

刘蓉恍然大悟,赶紧派人去和胡林翼联系之余,又在心里暗暗说道:“集中优势兵力,歼灭局部敌人,分出先后将各路敌人各个击破。吴抚台用兵,大帅用兵……,唉,难怪这么小的年纪,就能出任一省巡抚。”

和吴越预料的一样,心高气傲的胡林翼确实有些不愿低头向吴越求援,但吴越既然主动提出分兵过来帮忙,又和对面的韦俊打得不分上下难解难分,没有必胜把握。胡林翼自然也不再犹豫,马上就点头答应,消息被快马带回吴越面前后,吴越也是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马上就命令黄大傻率领一个营过去增援,余下两营则暂时停止攻城,原地候命严密保护炮营。

为了不让手下人说自己任人唯亲,吴越组建湖北新军时并没有让自己的大舅子聂士成直接出任营官,而是让他在自己麾下头号猛将黄大傻的营队里担任一个哨官,黄大傻也很给聂士成机会积攒功望,这次紧急出动增援胡林翼,黄大傻便点名让聂士成哨队担任了先锋。结果聂士成也果然没有让黄大傻失望和给吴越丢脸,率军走在队伍最前方,队列整齐,脚步坚定,密集横队如同一道铁墙铁壁一般直接逼向太平军韦俊部的阵地,尚未接战,就已经给久仰吴军线性战术大名的韦俊所部将士形成了巨大的心理压力。

从战友口中知道吴军线性战术的厉害,也曾经亲眼见识过林凤翔山寨的线性战术,很会动脑筋打仗的韦俊当然没敢和全部装备击针枪的吴军士兵比拼排队枪毙,选择了让拦截部队散开,躲在树木土石后与吴军士兵交锋。然而很可惜,韦俊从林凤翔那里了解到的吴军情报过于落后,不知道吴军在江阴大战后才装备的新式武器掷弹筒!

现太平军躲在土石树木后,同样很会动脑筋打仗的聂士成并没有领着士兵傻乎乎的冲过来挨冷枪,选择了暂时停止前进,然后立即请求黄大傻祭出射程比火绳枪远多的掷弹筒,快射的十门掷弹筒把小型炮弹呈抛物线打到太平军隐蔽物上方和后方,猛烈爆炸时四射的弹片把太平军士兵扎得千疮百孔,喷的火焰迅引燃树木和地上杂草,烧得太平军士兵根本无法藏身,只能是惨叫着四处奔散而逃,聂士成也这才带着本哨人马大步前进,不断以高射的击针枪射杀慌乱奔逃的太平军士兵,长驱直入迅直抵韦俊的主力本阵边缘。

太平军将士惊呼越小妖怎么还有妖炮的同时,胡林翼等湘军将士却已经妒忌得连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了,而黄大傻和聂士成这边也很会显摆,才刚接近太平军的主力阵地边缘,马上就再次祭出了掷弹筒,还象是会连一样的接连打出了两轮炮弹。看到吴军炮弹在太平军的人群密集处接连炸开,爆出仿佛湘军水师重炮一般的恐怖威力,湘军在更加妒忌得眼睛放绿光的同时,也难免不了是欢声四起,士气大振。太平军上下却是一片恐慌,包括韦俊都忍不住连珠叫苦,“越小妖的小炮到底是什么妖炮?怎么威力这么大,好象还能连?我这仗怎么打?”

韦俊这仗确实没办法打,原始的火绳枪在当今世界射最快的击针枪面前,纯粹和烧火棒子没多少区别,火枪对射完全就是被湖北新军吊打,鼓起勇气以散兵线冲锋吧,先是击针枪密集覆盖,然后是苦味酸手雷弹热情招待,接着还有左轮枪补漏,根本就找不到半点近身白刃战的机会。而躲在土石树木后也不是办法,太平军士兵的人群只要稍微密集点,吴军的掷弹筒马上就已经把炮弹打到他们的头上,成片成片被屠杀。最后再加上士气大振的湘军士兵也从正面冲锋施压,韦俊也再没继续打下去的勇气,一咬牙一跺脚就大吼道:“撤!往下游走!这仗没办法打!”

联手胡林翼成功击溃了韦俊军后,按照吴越事前的吩咐,黄大傻没追多远就把追击任务甩给胡林翼,带着本营人马立即回援主力战场。结果也是在黄大傻回师补强了正面兵力后,吴越这才从容不迫的指挥民夫搭建浮桥,准备起攻城。

与此同时,武昌县城内的火势虽然已经得到了控制,但火头仍然还没有完全熄灭,同时囤积在民房里的弹药武器和粮草也大部分被烧毁,守将刘满被迫无奈,只能是赶紧派人从北门出城,登船去和秦日纲联系,请示是否弃城。可是让刘满更加无奈的是,信使又很快回报,说是秦日纲带着水师与湘军水师激战正酣,信使小船根本无法靠近战场更没办法与秦日纲取得联系。

考验刘满决断力的时刻来临,虽说城里的太平军还有在城墙战场上还有一战之力,抢救出来的弹药还勉强够用,然而看到援军已溃,水师主力又已经被湘军水师缠住,同时又无比畏惧吴军的苦味酸武器,刘满难免还是生出了贪生怕死的念头。最后刘满一咬牙,和韦俊一样选择了弃城而走,带着残余军队从北门出城,同样是逃往了长江下游。城内百姓则立即打开南门迎接湖北新军进城,吴军将士顺利进入武昌县城,将吴军旗帜插上武昌县城头。

6地战场接连告捷,水面上的激战却仍然还在难分难解,借着曾国华错失战机的机会,一直深恨湘军水师入骨的秦日纲不惜代价的死死缠住湘军水师主力,轻便灵活的太平军小拔船密如蚁群,在湘军各船之间的空隙中不断穿插飞驰,逮到机会就开炮纵火,近舷登船,展开太平军将士最拿手的近身白刃战。而湘军水师的战船虽然机动力不及小拔船,却又胜在船大炮猛,那怕是用撞也能把太平军的小拔船直接撞翻,火炮只要命中,更是可以把毫无装甲的太平军小拔船直接轰成碎片。双方各有优势,战术互克,直厮杀得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从早上到下午都没有分出胜负。

无数的双方战船都已经冒出了浓烟烈火,江面上飘满战船残骸和双方士卒的死尸,落水求救的双方士兵也是浮沉不断,随着江浪飘得到处都是,可水师的激战却依然还在持续,两边都咬紧了牙关在玩命坚持,谁也不敢畏战撤退,给敌人追击机会造成更多伤亡,全都在玩命的对拼对耗,只等对方先坚持不下去。

在望远镜中看到这一情况,吴越难免是大皱眉头,虽说湘军水师的死活不关吴越屁事,然而考虑到还要仰仗湘军水师保护长江航道,同时还得指望湘军帮忙收复长江下游的湖北城池。吴越抿了抿嘴,还是命令钱威率领炮营把射程远的后膛炮搬运到长江岸边,寻找合适阵地架炮,用火炮轰击太平军船只给湘军水师帮忙。

也是太平军水师倒霉,吴军火炮布置到位后,恰好有一条太平军从湘军那里缴获来的红单船出现在了吴军火炮的射程中,接受过英国海军教官培训的钱威也不客气,马上用三角定位法测定了远近,调整好射高后立即命令全体开炮,二十枚炮弹轰鸣着夺膛而出后,运气很好的有两枚炮弹正好打中了那条太平军的红单船。真的是运气好,这年代的火炮想要准确命中移动靶,难度不是一般的高。

苦味酸炮弹对木制品的破坏有多大相信也不用罗嗦了,虽说只有两枚炮弹命中,那条倒霉的红单船还是马上被炸得桅断舷裂,船身上也冒起了水泼不熄的熊熊大火,同时另外十八枚苦味酸炮弹虽然落空,却也在水上水下炸开,把周围的太平军小拔船吹得东倒西歪,水下爆炸的波浪更是直接把两条同样倒霉的太平军小拔船掀了一个底朝天。

还有该死的火焰,苦味酸火焰最牛叉的地方就是漂浮在水面上也能燃烧,天生就是木船的克星,太平军的小拔船又船身过于低矮,不幸进入了苦味酸火焰笼罩的水面后,不但船帆会很快起火,就是船身也有被引燃的危险。所以吴军的轮炮击虽然命中率只有十分可怜的百分之十,却在心理上给太平军来了一下重的,从没碰上这种火焰的太平军水师将士大呼小叫,惨叫连连,“妖火!妖火!这是妖火,水都浇不熄!”

与之完全相反的是,突然得到了6上岸炮襄助,又亲眼看到了吴军恐怖炮弹对太平军水师造成的巨大伤害,湘军水师这边却是士气大涨,上上下下欢声不绝,长时间作战带来的疲惫感顿时从身上消失,操船操炮间也更卖力更准确,战斗力顿时上了一个台阶。

炮声隆隆,只要逮到机会,吴军炮手就把苦味酸炮弹打进太平军水师战船的密集处,只可怜太平军将士是既得和湘军水师开炮对轰,又随时可能被从天而降的苦味酸炮弹命中炮击,提心吊胆手足无措,士气斗志哗哗的直线下降。最后实在招架不住吴军炮击带来的心头恐惧,大量的太平军船只开始争相逃向远离吴军炮兵阵地的水面,战斗队形因此逐渐凌乱。湘军水师乘势进击,逐渐占据了上风。

太平军将士中确实有不少类似刘满一样的贪生怕死的鼠辈,但更多的还是无畏勇士,察觉到吴军的炮击威胁太大,许多的太平军小拔船主动脱离大队,掉头向吴军炮兵阵地这边杀来妄图阻止吴军开炮。然而很可惜,迎接这些太平军勇士的,却是吴军士兵的残忍屠刀,掷弹筒、手雷弹再加上击针枪,把试图靠岸登6的太平军将士杀得死伤惨重,连下船作战的机会都找不到半个,更别说捣毁无比该死的吴军火炮了。

吴军的炮击只是辅助,能不能打胜仗还是要靠湘军水师自己,但也还好,曾国华虽然有些喜欢保存实力,但是打水战还是有两把刷子,借着吴军炮击的掩护,努力完成了集结的湘军水师以集群冲锋的战术突袭秦日纲旗舰,太平军水师则吃亏在大船过少,无法拦截湘军水师成群结队的红单船和长龙船,秦日纲被迫让旗舰掉头东下逃避,湘军水师害怕又被太平军的船海包围,没敢过于追击,只是不断以火炮轰击两旁的太平军小拔船,迫使太平军小拔船纷纷掉头东逃,最后十分勉强的打了一个击溃战,在付出了不小代价的情况下取得了胜利。

同时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成功完成了军事观察员任务的刘蓉才想到与吴越告别,准备返回新生洲大营向曾国藩交差。然而这时,刘蓉却又现吴越已经失踪,问明吴越已经进城后,刘蓉又赶紧进城去向吴越告辞。然而进了城见到了吴越后,刘蓉的鼻子却又差点气歪了!

“乡亲们啊!武昌县的父老乡亲们啊!我这个湖北巡抚对不起你们啊!我万没想到长毛匪只顾着抵抗我率领的官军,不肯救火,任由大火泛滥,还故意又放火把你们当做负担甩给我!我没能阻止长毛放火,我对不起你们,我对不起你们啊!”

“传令,传令,马上开粥棚施粥,不准让本官的百姓饿着!不准让本官的百姓饿着!”

当做无数被战火波及武昌县百姓,在火灾中失妻丧母一夜赤贫的可怜百姓,吴越哭得是天昏地暗,几度晕厥,吴大赛等亲兵怎么劝都劝不住。那些可怜的百姓被吴越感动得大哭落泪的同时,吴越却又在心里得意说道:“成了,南面大冶铁山的矿工,东南袁乡煤矿的矿工,有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章 兵行险着

武昌县城虽小,城里大半的街道房屋也已经在战火中化为了一片废墟,但是湖北新军成功光复了这座县城后,武黄战场一度僵持不下的局势还是被彻底打破,清军方面获得了绝对优胜上风,太平军则军力大挫,水师被迫退守兰溪,黄州府城里的太平军也几乎形同一支孤军,无论6战水战,太平军实际上都没有多少的翻盘希望。

夺回了武昌县城后,吴越并没有急着率军渡江北上去帮助湘军围攻黄州府城,只是立即分兵,派遣刘坤一率领庄字营南下大冶,配合大冶县令李承湛组织的团练收复大冶县城。同时考虑到湖北最大的铁矿和煤矿都在大冶县境内的缘故,即便早已探明城中太平军能战者不过数百人,在刘坤一并没有提出要求的情况下,吴越还是主动派出部分炮营士兵携带五门后膛炮及一些掷弹筒南下给刘坤一帮忙,交代刘坤一一定要拿回大冶,也绝不能让太平军盘踞在至关重要的大冶县境内。

吴越为什么这么重视大冶小县,曾国藩当然不知道原因,曾国藩也没时间和兴趣再去关心这个问题,南岸战场的局势刚稳定下来,曾国藩马上就派人催促吴越赶紧率军渡江,嘴上说是想要尽快和吴越联手夺回黄州府城,但真正原因是什么吴越用脚指头分析也能猜到。为了吊理匠老师的胃口,也为了巩固对南岸战场的控制,不给太平军卷土重来的机会,吴越故意找各种借口一再推托,迟迟没有率军渡江。

最后,还是在收到了刘坤一军轻松收复大冶县城的消息后,吴越这才留下绿营兵守卫武昌县城,慢条斯理的率军渡江,带着湖北新军到了新生洲与湘军会合。曾国藩闻报大喜,亲率湘军众将出营迎接吴越,客客气气的邀请忤逆弟子入营用宴,又主动派遣湘军民夫帮助吴军立营,对吴越的爱护也仿佛象是回到了在京城时事事处处为弟子着想那个时刻。

不出吴越所料,宴会上虚情假意的互相客套了一番后,曾国藩果然很快就向吴越问道:“慰亭,听孟容先生说,前日你在战场上用的洋人武器,开花炮弹里装的新式火药,都是你的兵器作坊自产的?”

“回老师,千真万确。”吴越点头答道:“学生诗文词赋不行,对洋人的化学却小有研究,又在上海时得到过洋人的化学大才指点,就造出了这种连洋人都还没有的新式火药。”

说罢,早有准备的吴越还叫亲兵拿出了苦味酸样品给曾国藩过目,又给曾国藩详细讲解了苦味酸炸药的使用方法,末了又把苦味酸当众点燃,让曾国藩和湘军众将亲眼目睹苦味酸的良好燃烧效果。曾国藩和湘军众将则是看得既兴奋又眼热,然后前段时间才从京城回来的曾国潢还迫不及待的向吴越问道:“慰亭,这种火药的造价如何?”

“当然比原来的黑火药高得多。”吴越如实回答道:“而且引爆这种火药的****和延时引信,大清国内目前还不能自产,只能向洋人购买,价格更加昂贵,所以我手里的新火药武器也不多,自用都还远远不足。”

吴越把话再直接也没用,曾国潢的脸皮甚厚,马上就说道:“慰亭,你手里的新武器不够没关系,反正你能自产,汉口又已经是和洋人通商的口岸了,那个什么****和引信也可以直接找洋人买。现在我们正在和长毛交战,这么好的武器,你怎么也得分一些给我们吧?”

“好说,好说。”吴越笑着说道:“多了没有,三百枚手雷弹,五门掷弹筒和五十枚配套炮弹,明天我就叫人送来。”

“就这么点?还连炮弹都没有?”曾国潢的脸色有些微变。

“二叔,小侄手里的新式武器确实不多,已经尽了全力了。”吴越哭丧着脸说道:“还有,不是我不给你们炮弹,是我的炮弹和你们的炮弹不同,给了你们也没办法用。我手里总共只有二十多门火炮,连火炮都给了你们,我以后的仗也没办法打了。”

曾国潢还是不依不饶,正要开口继续讨要时,曾国藩却挥手制止住了曾国潢的厚颜无耻,还冲曾国潢埋怨道:“二弟,慰亭这些年可没少帮我们的忙,你怎么就只想着一再向他伸手,全然想过用银子买?新式火药造价这么高,慰亭能送给我们多少,我们……。”

“恩师,请容学生多一句嘴。”

吴越不上理匠的恶当用银子买倒是说得好听,谈着谈着曾国藩铁定会拿吴越拖欠他的钱粮充当货款。所以吴越赶紧开口打断曾国藩,说道:“恩师恕罪,现在你就算拿得出银子,学生也没武器卖给你。”

“什么意思?”曾国藩疑惑问道。

“生产新火药的作坊还没建起来,原材料不足,学生没办法造。”吴越无奈的摊手说道:“而且学生目前还要忙于收复长江下游城池的事,也没时间回汉口去建工厂和督造武器,所以短时间内,恩师你就算出银子,学生也是爱莫能助。”

说罢,吴越又赶紧补充道:“不过恩师请放心,只要随着老师把长江下游的几座湖北城池夺回来,把长毛驱逐出了湖北境内,学生马上就可以腾出手来大力整顿军备,为恩师大量生产新式武器,帮老师你直捣黄龙,攻破江宁,生擒洪杨二贼,助老师建立万世不易之伟功!”

曾国藩当然也马上听出忤逆学生这是在给自己下套想要新式武器,先带着湘军替忤逆学生把太平军驱逐出了湖北再说!脸色微微一变后,曾国藩也没急着跳出陷阱,只是含笑说道:“原来如此,也罢,这事以后再说,我们先喝酒,喝酒。”

吴越含笑谢了,这才与湘军众将举杯同庆南岸大捷,期间也努力保持与湘军众将的友好关系,与湘军众人言谈甚欢,还不断许下各种空头诺言,说什么只要把太平军赶出了湖北,让自己腾出手来以后,一定会以最低价成本价向湘军出售和援助各种新式武器,成功吊起了许多湘军将领的胃口,与湘军众人尽欢而散。

散席后自然是钩心斗角的密谋时间,先来看曾国藩这边,才刚回到后帐与自己的几个心腹谋士见了面,曾国藩马上就重重唾了一口浓痰,骂道:“呸!小滑头,果然奸猾了得,明明是想让本帅出军出力把长毛赶出湖北,让他坐稳湖北巡抚的位置,还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就好象是他在帮本帅一样。”

“只怕他的目的还不止如此。”刘蓉微笑说道:“把长毛赶出了湖北,坐稳了湖北巡抚的位置,又有我们顶在前面为他抵挡长毛,他就可以在湖北安心的整军备战,又用新式武器操纵着我们为他冲锋陷阵,等我们和长毛打得两败俱伤的时候,他再出手顺江而下,直捣黄龙和攻破江宁的盖世奇功,可就得归他了。”

曾国藩冷笑点头,也无比怀疑这才是忤逆门生的真正打算,然后曾国藩问道:“如何应对?”

“绝不能急着把长毛赶出湖北!”刘蓉沉声答道:“长毛对湖北的威胁越大,大帅你那个门生就越是依赖我们,只有让长毛继续控制住一部分湖北城池,随时可能卷土重来,我们才可以从大帅你那个门生手里弄到更多的新式武器,乃至新式火药的配方!”

曾国藩沉默盘算不说话,许久后才问道:“那黄州府城,还打不打?”

“当然得打!但不能出力真打!”刘蓉答道:“武昌县城已失,长毛水师退到兰溪,黄州城里的长毛已经形同孤军,很有可能会主动弃城而走,我们不打无法向朝廷交代,所以必须适当起一些进攻,给朝廷一个交代,也卖个顺水人情给大帅你那位得意门生。”

“然后呢,打不跑黄州城里的长毛固然对我们有利,可以逼迫大帅你那位门生向我们低头求助,也可以逼着他卖力攻城,乘机弄清楚他是否还藏有后手。如果长毛收缩战线主动弃城而走,那我们绝不能全力拦截,必须要让长毛有力量可以盘算黄州下游的湖北城池,继续对你那位门生形成威胁,也让他必须继续依赖我们。”

曾国藩笑了,拍拍刘蓉的肩膀笑道:“孟容,吾之子房。”

…………

这时,已经回到了营地里的吴越自然也和唯一一个参谋赵烈文展开了密谈,结果吴越这边也更有风度一些,赵烈文没吐浓痰就向吴越笑道:“慰亭,你的套倒是下了,可你的老师不肯上套,如之奈何?”

“正常,我那位老师如果这么容易就上套,那他就不会在十年里升官七次了。”

吴越笑笑,也确实早就料定理匠老师不会这么容易中计给自己当苦力蓝领,然后才向赵烈文问道:“惠甫,那以你之见,我老师接下来会出什么招?”

“那还用问?当然是故意磨洋工不急着把长毛赶出湖北了。”

赵烈文想都不想就回答道:“湖北新军才刚组建,力量还很薄弱,打一两个胜仗或许还有把握,但是要想把长毛彻底驱逐出湖北却是难如登天。长毛只要一天赖在湖北境内不走,就随时有可能卷土重来,你也得一天有求于你那位侍郎老师,你只要有求于他,钱粮军饷和新式武器这些东西,他不就有的是机会向你伸手白吃白拿了?”

“那我们如何破解?”吴越又问道。

足智多谋的狗头军师赵烈文难得面露难色,盘算着回答道:“慰亭,你这话可算是把我问住了,按理来说,破解你老师这一招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是诱之以利,但我左思右想,又现这不太可能,以你老师的聪明,你无论拿出什么样的诱惑,他绝对都能一眼识破。只有实打实的真金白银才有可能打动他,但是你老师那个胃口……,恐怕会是一个永远无法填满的无底洞。”

吴越皱眉不语,也知道自己无论拿出多少真金白银讨好理匠老师,也绝不可能满足他的无底洞胃口,同时吴越也很清楚,自己就算能够求动肃顺给理匠老师许下安徽和江西巡抚的实缺,甚至两江总督的官职,以自己理匠老师的奸猾,也绝对会一眼识破,绝不会上当受骗!

这时,赵烈文突然神色一动,似乎张口想要说话,但又强行忍住把嘴巴闭上。吴越和赵烈文搭档多时,自然知道他的意思,便问道:“惠甫,想到什么好主意了?为什么不说?”

“是想到一个主意,应该可行。”赵烈文答道:“但这是一个险招,还是一个险得不能再险的招数,所以就没说。”

“没关系,说来听听。”吴越鼓励道:“一人计短,二人计长,我们两个仔细合计,说不定就能火中取栗,弥补危险。”

“无法弥补。”赵烈文摇头,说道:“其实我这个办法很简单,就是引诱你老师用更毒的一招逼你就范,老老实实的向他低头求饶,双手奉上钱粮武器,对你予取予夺,任打任骂。但你老师如果想要用此毒招,先就得替我们肃清湖北境内的长毛,然后才能达到目的。”

“仔细说说。”

吴越被赵烈文成功吊起了胃口,赵烈文则叹了口气,说道:“这一招,其实是我之前最担心的事,生怕被什么人知道捅到你老师那里,然后你就危险了,所以才对谁都没有说过。”

叹罢,赵烈文才低声说道:“我一直在担心,你老师这时候如果乘机力,把长毛赶出湖北境内,然后借口救援江西,把主力带进鄱阳湖战场,故意露出空虚的湖北腹地,引诱长毛乘虚攻打湖北,那你就只能哭着喊着向你老师求饶,求他赶紧带兵回来救你了。”

吴越倒吸了一口凉气,也这才现自己的理匠老师还有这一招可以把自己整治得欲哭无泪,生不如死。但下意识的想要放弃这个兵行险着的招数时,吴越却又有些犹豫,再仔细盘算了许久后,吴越还是忍不住向赵烈文问道:“惠甫,以你之见,如果我老师知道这一计,是否有可能依计而行?”

“九成九会依计而行!”赵烈文斩钉截铁的回答,然后才解释道:“现今长毛的6军主力已经去了南昌,我军又刚与你老师联手在南岸打了一个胜仗,湘军士气正盛,长毛士气衰竭,军心沮丧,且无法指望立即获得援军增援,正是把长毛一举赶出湖北的大好机会,你老师如果在这个时候突然力,成功把握自然很大。”

“再然后呢,把长毛赶出湖北自然是大功一件,皇上和朝廷高兴,你老师自然也高兴。在此期间,你老师自然可以借口补充武器,逼你交出更多的新式武器和钱粮,这又是一重高兴。最后,你老师再把主力带进江西,故意让湖北后方空虚,引诱长毛乘机又来攻打湖北,到了那时候,你这个湖北巡抚除了乖乖向他磕头求饶外,自然没了多余选择。一举三得,一箭三雕,你老师能不动心?”

吴越不吭声,只是现自己如果和理匠老师换个位置,肯定会选择这个一箭三雕的毒招。而再盘算了许久后,吴越这才又问道:“惠甫,那以你之见,我是把老师留在湖北有利,还是用这招把他诱出湖北更有利?”

“如果您有把握仅凭湖北兵力,独自拦住长毛的反扑,那当然是把你老师诱出湖北更有利。”赵烈文答道:“但我必须提醒你,你手里的湖北新军还太弱小,湖北的绿营又靠不住,这一把如果赌输了,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尤其是你的水师。”赵烈文又补充道:“洋人虽然半卖半送给了你两条好船,但是水师要想操练精熟,绝不是一朝一夕之功。到时候你就算可以在6地上勉强支撑,长毛水师也可以走水路直接杀让湖北腹地,把你的腹地搅得天翻地覆。”

吴越坐了下来,双手放在眼睛前方搓动不止,过了许久后,吴越才突然说道:“赌!这一把和我老师赌了!”

“慰亭,你考虑清楚了?”赵烈文问,又提醒道:“别怪我没警告你,这把你如果赌输了,你湖北巡抚的顶戴也保不住。”

“我知道,赌输了我也不后悔!”吴越斩钉截铁的回答道:“一天不把长毛驱逐出湖北,我一天就在湖北做不成大事,一天不把老师打出湖北,我在湖北就一天不得安宁。这把我赌了,反正我在湖北才刚起步,赌输了我也损失不大!但我如果不赌这一把,我在湖北就永远没办法起步!”

见吴越态度坚决,知道吴越喜欢冒险脾气的赵烈文也没再阻拦,只是点了点头,说道:“那好,随你。好在长毛那边也是到处在打仗,又在南昌战场集中了大量兵力,对南昌志在必得,也有可能不会立即来打湖北。”

吴越点头不吭声,心里想的全是自己托周秀英给杨秀清带的话,通过洪仁玕给杨秀清的暗示,甚至还想到了几乎是和曾国藩穿一条裤子的刘长佑刘长佑和曾国藩关系再好,看到吴越对刘坤一是怎么招待,心里也自然会有他自己的想法楚勇的战斗力还是相当靠得住的。

末了,吴越才想起向赵烈文问道:“那么,用什么办法让我老师这条逼我就范的毒招?”

“太容易了。”赵烈文又叹口气,苦笑说道:“书信,反间,酒后失言,我马上能想出一百个办法让你老师知道这个毒招,还连露出痕迹都不怕,对你老师这么有利,那怕他明知道是陷阱,也会毫不犹豫的跳进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一章 师生对赌

随着湖北新军的北渡长江,黄州府城里的太平军钟廷生部处境也变得更加尴尬,全力守城,仅凭钟廷生手里的力量是绝对不足,短时间内保住城池不失倒是有点把握,长时间坚守却毫无不可能。弃城而走吧,又实在太过可惜,既不想弃城又想要坚持守住城池,唯一的办法就是求援。

是否救援黄州府城也是个大难题,武昌县大战,太平军水师主力虽然没有遭到致命重创,却也在湘军水师主力面前更加没有了必胜把握,出动水师救援黄州府城不但没把握,还相当危险。而太平军的6军主力也已经被调往了更加重要的南昌战场,想再把6军调回来增援黄州,不但耗时耗力,还等同是丢西瓜拣芝麻。所以左右为难之下,秦日纲只能是把皮球踢给太平军的西线主帅石达开,让石达开拿主意怎么办。

太平军想等石达开的决定,吴越却不肯闲等着浪费时间,移营到了长江北岸后才过了一天,亲自勘探了地形后,吴越很快就把攻城主战场选择在了地势开阔的黄州府城外,并针对太平军火炮大量集中在北门这一点,让炮兵在城外大量修筑临时炮台,准备以技术领先太平军火炮几个代差的后装膛线炮拔掉太平军炮台,削弱太平军的守城火力打开攻城道路。

拿定了主意,吴越象征性的向曾国藩打了一个招呼,要求曾国藩出动湘军火炮助战,帮自军增强火力。然而令吴越颇有些意外的是,一向抠门吝啬的理匠老师不仅一口答应帮忙,还毫不犹豫的答应了第二天就用火炮攻城,并且更加难得的主动派遣曾国荃率军保护炮兵阵地,防范太平军出城突袭。

理匠老师突然变得这么大方是什么原因吴越一时半会还猜不到,但是有了湘军火炮帮助后,湖北新军的火力还是得到了极大增强,到了第二天上午,当十五门后膛炮与六十余门湘军劈山炮联手轰击黄州城北门的时候,清军在火力也就彻底压制住了太平军的炮台火力,打得太平军的炮台是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激烈炮战中,湘军的实心炮弹当然只是起辅助效果,真正能对太平军炮台形成致命威胁的始终还是吴军的苦味酸炮弹,只要能够打在炮台上炸开,苦味酸爆炸时出的冲击波和四射的弹片瞬间就能把炮台上的太平军炮手清扫一空,苦味酸火焰也经常能够引燃炮台上的火药导致殉爆,如果苦味酸炮弹能够侥幸打到太平军的火炮近处,甚至还可以靠冲击波把太平军的火炮直接掀下炮台。最后再加上学自西方的先进炮兵技术和膛线炮的高精度,太平军的火炮也就很快在猛烈的炮火中6续哑了火,逼得钟廷生只能是赶紧下令把火炮搬下炮台,以免火炮尽数报废,再无火力压制蚁附战时的清军。

在此期间,手中兵力不多的钟廷生始终没敢派兵出城交战,还连城上都没敢布置多少士兵值守,吴越和曾国荃各自带来的战兵也就一直没有什么用武之地,但又因为阵地距离较远,吴越和曾国荃也一直没能见面。最后,还是到了太平军火炮尽数撤下炮台,吴军后膛炮再也找不到有价值的目标可以开炮,吴越下令收兵回营的时候,吴越才专门抽空去了一趟湘军队伍,当面向曾国荃道谢。

在曾家几兄弟中性格相对比较耿直的曾国荃和吴越处得还算不错,挥了挥手直接说了一句不必客气,然后又无比好奇的向吴越问起吴军火炮精度奇高的缘故,吴越也如实相告了,说了自军炮手接受过洋人军队训练,又大概介绍了膛线稳定弹道的原理。曾国荃听了更是艳羡,说道:“慰亭,你和洋人熟,能不能帮我们也买一些这种火炮?”

“小事一桩,我回去就给洋人下定单。”吴越一口答应,接着又迫不及待的向曾国荃问道:“九叔,长毛布置在北门的火炮和炮台已经大部分被我们干掉了,我们明后天就抓紧时间起攻城如何?”

“这事你得去找我兄长商量,我说了不算。”曾国荃无奈的摊手答道。

吴越点头,又低声向曾国荃说道:“九叔,一会我去见老师商量这件事的时候,还请你帮忙多说几句好话,多帮我劝劝老师。黄州这里紧邻武昌府城,一天拿不回来,我这个湖北巡抚在武昌府里就一天睡觉不敢放心合眼。”

明知道自家大哥绝不会轻易下定决心起攻城,但曾国荃还是随口答应,吴越赶紧道谢的时候,一个吴越的亲兵却拿着一道书信匆匆跑到近处,吴越的亲兵队长吴大赛上前问明情况,然后把那道书信递到了吴越的面前,说道:“抚台大人,黄胜先生刚刚派人从汉口送来的,说是关于军情大事的书信,十万火急。”

吴越漫不经心的接过书信,当着曾国荃的面打开观看,然而只大概看得几眼,吴越的脸色很快就变了,旁边的曾国荃看出不对,好奇向吴越问道:“慰亭,出什么事了?”

“没……,没什么。”吴越的神色稍稍有些慌张,一边把书信折好装回信封塞进袖子里,一边随口说道:“九叔,小侄有些事要处理,先告辞了。”

说罢,吴越领了吴大赛等人匆匆离去,曾国荃心里觉得有些奇怪却也没怎么在意,正要策马离去时,不料旁边的亲兵却低声提醒道:“九帅,吴抚台的信掉了。”

曾国荃一楞,低头一看时,却见刚才那道让吴越神色大变的书信确实掉在了地上,然后电光火石间,曾国荃飞快就拿定了主意,向旁边的亲兵一努嘴,亲兵会意,立即拣起书信呈到了曾国荃的面前,曾国荃接过取出信件粗略看了一遍,然后也是神情大变。再接着,曾国荃就飞快把书信塞回信封,让自己的亲兵去追吴越交还书信。再然后……

再然后,书信的大概内容,理所当然的就被曾国荃禀报到了曾国藩的面前,

“关于黄胜这个人,你们知道多少?”

这是曾国藩盘算了许久后提出的第一个问题,而湘军方面的情报能力也相当不错,郭嵩焘马上就回答道:“黄胜,字平甫,吴越同乡,得吴越祖父资助到过花旗国留学,因为水土不服只在花旗国呆了一年就回到了大清,其后一直在香港任职,后来吴越用书信招揽他,他因为受过吴家大恩一口答应,到了上海进了吴越的幕府,一直为吴越留守上海后方,替吴越主持各种洋务,前些天才随洋人船队来到汉口。”

“果然是小滑头的死党。”曾国藩先在肚子里嘀咕了一句,然后才问道:“那他的才具如何?”

“不知道。”郭嵩焘如实回答道:“他来汉口没几天,学生的人还没探清他的底细,只知道他能说洋话,吴越在汉口的各种商务,都是他负责主持。”

曾国藩不再吭声,旁边的刘蓉却说道:“如果那道书信真是这个黄胜写的,那这个黄胜不但精通洋务,在战略层次这个方面也很有独到之处,算是一个难得的大才。”

“孟容先生,你这话什么意思?”郭嵩焘听得有些糊涂,疑惑问道:“听你的口气,你好象怀疑九将军看到的那道书信是伪造的?”

“太巧了。”刘蓉冷笑说道:“这么重要关键的书信,偏巧在吴越和九将军说话的时候送到面前,吴越又偏巧不小心遗落,给了九将军偷看书信的机会。太巧,巧得就好象是故意安排好的一样。”

“孟容先生,慰亭是故意给我偷看书信的机会?”曾国荃惊讶问道。

刘蓉冷笑着点头,说道:“他料定你会忍不住好奇偷看书信,也料定你一定会把书信内容禀报给大帅,所以很可能就在你打开书信的时候,就已经落入了他的圈套。吴越在用兵方面,可是出了名的诡诈多谋。”

“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曾国荃更加惊讶的问道:“他就不怕兄长真的把主力带进江西战场,让他单独面对长毛主力,把他逼到绝境?”

“他是想和我赌一把。”曾国藩终于开口,语气平淡的说道:“他故意提醒我这么做,可以把他逼得更狠,然后只要我按他的指点做了,我和他就一起走上赌桌了。他如果赌输了,就只能乖乖的向我们求援,求我们救他,我们也可以对他任宰任割,予取予求。”

“但他如果赌赢了,以后就用不着担心我对他的敲诈勒索,可以把湖北的钱粮军饷全部用来办理他的湖北新军,和我争功争宠,我也很难再有机会逼着他交出钱粮武器,还得在一定程度上反过来受他制约。”

慢条斯理的说到这,曾国藩也微微一笑,说道:“真不愧是本帅最出色的门生,果然有胆量,为了不被本帅牵制掣肘,宁可冒险单独应对长毛主力。果然有胆色,有气魄!”

“如果这道书信真是吴越故意安排了让九将军看到,那就只有这一个解释。”刘蓉点头认同,然后向曾国藩问道:“大帅,你的学生已经上了赌桌下注了,你这位做庄家的,是否收下这个注码?和你的学生豪赌一把?”

“孟容先生,那以你之见,本帅是否应该赌这一把?”曾国藩反问道。

“这……。”刘蓉迟疑了一下,然后才回答道:“大帅,学生认为,你不应该赌一把,你不赌也已经赢定了,赌赢了虽然注定可以赢得更多,但如果不小心赌输了,吴越真的独自扛住了长毛对湖北的趁虚而入,那我们的麻烦就大了。”

“大帅,末将也认为应该谨慎起见,最好别赌。”罗泽南也说道:“只要我们一天不把长毛驱逐出湖北,吴越就一天有求于我们,但我们如果全力把长毛撵出湖北,吴越又独自扛住了长毛的下一波反扑,那他就是蛟龙下海,猛虎入山,我们就再没办法和机会制约他了。”

“尤其是在汉口已经开港的情况下。”刘蓉又指出道:“关税有多重要学生也不多说了,汉口港现在就是一只会下金蛋的母鸡,而且下的金蛋还肯定会越来越大!钱粮武器这些东西我们都可以和吴越慢慢商量,但汉口的海关监督一定得拿下来!除非吴越答应把汉口海关监督换成我们的人,否则我们就绝不替他把长毛赶出湖北!”

“是不应该冒险豪赌,稳扎稳打才是最好选择。”曾国藩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突然问道:“那以你们之见,本帅如果和吴越赌了,赌输的可能有多大?我们赌赢的把握,又有几成?”

刘蓉和罗泽南等人都面露迟疑,盘算了不少时间,罗泽南才回答道:“吴越赢的可能很小,我们赌赢的把握至少在八成以上!就湖北现在的情况而言,吴越单独应对长毛反扑,在6地上或许还有点希望,但是在水面上他毫无胜算!洋人是卖给了他两条好船,但水师操练远比6师负责,没有一年半载时间休想见什么成效,所以除非是奇迹出现,否则吴越绝无任何可能拦住长毛水师入侵湖北腹地!”

“学生也是这么看,吴越在6地上或许还能和长毛6师周旋一二,可水面上绝对不行,他的水上力量太弱。”

刘蓉同样认可罗泽南的看法,然后刘蓉却又说道:“但学生还是反对大帅你和他赌一把,大帅,你这位学生实在太过深不可测了,野心、胃口和能力都有,说不定他就能在这个九死一生的赌局中创造奇迹。所以学生认为,最好还是稳扎稳打为上,乘着他现在必须依靠我们把长毛驱逐出湖北,逼他交出汉口海关和更多的钱粮武器!”

刘蓉和罗泽南各抒己见的时候,曾国藩虽然一直没有说话,却也在一直微微点头,然而就在刘蓉和罗泽南觉得曾国藩已经放弃豪赌的时候,曾国藩却突然微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孟容先生的见解虽然很有道理,但是你却忘了两件大事。”

“学生忘了那两件大事?”刘蓉好奇问道。

“第一,朝廷的反应。”曾国藩竖起一个指头,说道:“本帅誓师讨贼,虽是为了大清的江山社稷,但朝廷里却有许多宵小之辈对本帅多有非议,皇上也因此收回了让本帅署理湖北巡抚的旨命。现今长毛重兵云集南昌,湖北之贼既不多,也不强,本帅倘若还不能迅把长毛驱逐出湖北,必然会更加授人以柄!”

“第二,我们就算继续留在湖北,也照样会被吴越继续利用。”曾国藩又竖起第二根指头,说道:“现今黄州城里的长毛已成孤军,弃城可能极大,就算我们不出手,吴越只要不惜代价,照样有很大可能独自赶走黄州城里的长毛!”

“到时候武黄二城光复,武昌府城赢得缓冲,吴越了不起就是顶住朝廷压力暂时不去光复下游诸城,安心在武昌汉口操练新军,待新军大成之后,再挥师东下光复下游湖北诸城,同样是易如反掌!届时我们的处境不仅更加尴尬,还更没机会再制约操纵这个野心勃勃的小滑头!”

刘蓉闭上嘴巴不再说话,罗泽南也连连点头,曾国藩则重重一拳砸在帅案上,沉声说道:“这么大的赌局,连学生都敢赌,我这做老师为什么不敢赌?和他赌!越早赌,越是不给他练兵成军的时间,我们的胜算就越大!赌赢了这一把,湖北地方钱粮,汉口的关税,还有那个小滑头的新式武器和武器作坊,就都归我们所有了!”

见曾国藩的态度坚决,刘蓉和罗泽南也不再多说什么,全都点头允诺,也都承认曾国藩的见解最有道理和吴越赌这一把,不但胜算极大,还可以讨好满清朝廷。结果也是凑巧,恰好就在这个时候,帐外就传来了吴越求见的消息,决心已定的曾国藩毫不迟疑,马上就下令召见。

吴越来拜见理匠老师,当然是来与曾国藩商量尽快起攻城的,结果也完全被狗头军师赵烈文料中,觉得自己稳操胜算的曾国藩果然一口答应了第二天就向黄州府城起进攻,还主动开口把湘军此前大量准备的攻城武器送给吴越一些。吴越一听大喜,赶紧向理匠老师道谢,又一口答应了再给湘军五百枚手雷,帮助湘军水师应对太平军水师可以起的进攻。

商议攻城战事的期间,吴越和曾国藩谁都没有提起攻下黄州府城后怎么办,还是在议定了出兵顺序和各自负责的攻城方向后,曾国藩才对吴越微笑说道:“慰亭,如果能够顺利拿下黄州府城,我的打算是你我最好是继续联手乘胜追击,乘机光复湖北剩下的蕲州、黄梅、兴国和广济四座县城,一鼓作气夺回田家镇重地,把长毛彻底驱逐出湖北战场,就是不知道你的意思如何?”

正常情况下,刚给理匠老师下了套的吴越本应该演演戏,装模作样的推托拒绝,装出害怕理匠老师乘机东下江西战场的模样,然而清楚看到理匠老师眼睛里的炽热目光,还有刘蓉、罗泽南等人不动声色的表情。吴越心里也顿时明白,理匠老师已经识破了自己的安排,也决定和自己赌这一把了。

所以,吴越也懒得和理匠老师演戏,很坦然的点了点头,说道:“若能如此,当然最好。”

“你输定了!”这是理匠老师曾国藩此刻的心里话,也是忤逆学生吴越此刻的心里话。(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二章 争夺先机

秦日纲和钟廷生并不知道的是,即便知道了湖北战场局势不妙的情况,太平军的西线主帅石达开却还是不打算放弃湖北战场,仍然用快船传令秦日纲和钟廷生继续坚守黄州一线,那怕情况再不妙也绝不能主动放弃黄州府城,更不许擅自撤出湖北。

石达开做出这个决定当然不是要让太平军将士白白送死,原因是更加重要的南昌战场已经进入了最关键的阶段,江西清军已经大半云集南昌战场力保省城,而太平军成功占领了江西大部分城池后,也6续把兵力集中到了南昌战场准备和江西清军打一场大决战,若能取胜江西全境便可归入太平天国的版图,继而彻底切断满清朝廷与东南富庶之地的6路联系。

在这么重要关键的时刻,石达开当然希望秦日纲和钟廷生能够暂时牵制住湖北清军,不给曾国藩或者吴越增援南昌的机会,所以即便明知道湖北局势不妙也无法再往湖北增派援军,石达开也绝不允许秦日纲撤出湖北战场。

然而很可惜,石达开的命令晚了一步,当石达开的命令送到秦日纲的面前时,黄州府城已经被吴越和曾国藩联手攻破,钟廷生为了保存有生力量迅撤出了黄州战场,秦日纲率领的太平军水师主力也已经撤到了蕲州一带,再没了机会把吴越和曾国藩牵制在湖北腹地。

黄州府城是被清军用爆破战术得的手,激战中,湖北新军将士靠着优势炮火的掩护,在黄州北门城下成功挖掘出了一个坑道,埋入苦味酸炸药引爆,第一次爆炸虽然没能成功炸垮黄州城墙,但曾国荃麾下的湘军将士璇即又在附近挖掘了一个坑道,吴越赶紧派人再次装进苦味酸炸药引爆后,之前就已经摇摇欲坠的城墙终于轰然倒塌,露出了一个不下二十丈宽的缺口,负责这一轮攻势的湘军将士立即潮水一般的涌入缺口。

比拼勇气斗志的危急时刻,太平军将士虽然靠着密集子弹和接连抛掷火药包,一度把已经冲进城的湘军士兵给重新赶出城外。可湘军这边却更狠,曾国荃亲自操刀上阵,接连砍翻三个带头逃命的军官,并扬言说再敢后退就马上对谁开枪,逼着湘军将士再次起冲击,这才成功杀入城内与太平军展开巷战。而再当冯三保率领着大量装备手雷左轮枪的吴军将士杀入城内后,守黄州府城里的钟廷生也就彻底没有了回天之力。

在此期间,太平军水师也一度出动来救黄州,然而援军尚未靠岸登6,已经不再故意保存力量的湘军水师也已经倾巢杀来,太平军水师被迫在水上迎战,接着又马上遭到了湘军水师的手雷弹突袭,过于轻小的小拔船只要挨上一枚苦味酸手雷就得遭受重创,运气不好点直接报废都有可能。措手不及下,太平军水师顿时一片大乱,兵无战心,将无斗志,士气高昂的湘军水师则乘机猛攻猛杀,几乎与6地上同时取得胜利,太平军水师也比6师更早放弃了黄州向下游逃亡。

收到了水师兵败的消息后,本来就已经招架不住的钟廷生更无战心,想都不想就下达了弃城命令,结果却又遭到了湖北新军的全力追击,在损失相当不小的情况下才逃到兰溪与水师会合。然后秦日纲和钟廷生再稍一合计,觉得反攻武黄战场毫无可能,同时6师的粮草辎重遗失太多,在野外很难补给,所以秦日纲和钟廷生干脆就带着军队直接撤回了蕲州就粮,吴越与曾国藩继续联手追击,顺江而下的水师几乎是与太平军同时抵达蕲州,只是势单没敢立即起进攻。

在蕲州喘息未定时,石达开不许撤出湖北战场的命令也已经送到了蕲州,秦日纲和钟廷生见了大声叫苦,因为一路败逃下来,太平军的6师损失相当惨重,即便加上刘满从武昌县城里带出来的败兵,6上作战力量也已经只剩下了三千多人。同时几经战火摧残的蕲州小城粮草不足,城池残破,物资基础难以支持太平军长期作战,所以即便太平军的水师还有一战之力,也很难守得住蕲州防线,不分青红皂白的一味死守,6师还有被曾吴联军全歼在蕲州的危险。

不得已之下,秦日纲和钟廷生只能是坐下来重新商议如何执行石达开的军令,结果也还算好,石达开只是禁止太平军撤出湖北战场,并没有要求秦日纲等人不许放弃任何一座湖北城池,灵活性很高,秦日纲和钟廷生还有自行挥的余地。而经过反复的推敲商议后,秦日纲和钟廷生很快就商量出了一个新的战术计划,决定放弃蕲州继续撤退,撤退到战略要地田家镇去重新布防,借助田家镇那一带的有利地形,集蕲州、广济、黄梅和兴国的四县钱粮之力坚守田家镇咽喉,与曾吴联军长时间周旋。

说干就干,乘着曾吴联军的6师还没抵达,太平军立即把蕲州城里的粮草军需尽数装船,又连夜把邻近广济城里的粮草辎重也运了过来装船。先行抵达蕲州战场的湘军水师虽料定敌人准备继续东撤,却势孤不敢轻进,只能是赶紧派快船与曾国藩联系,向曾国藩报告这一重要情况。

如果不是信使见到曾国藩时,吴越恰好就在曾国藩身边,或许就会错过抢占先机的宝贵时间。也幸亏是与曾国藩同时知道了这一消息,吴越稍一盘算后,马上就向曾国藩说道:“恩师,不管长毛把粮草军需装船是打算撤到田家镇,还是准备直接撤出湖北,为了谨慎起见,你的水师都应该立即进兵田家镇,抢占长江南岸的半壁山战术要地,夺得上风之利,以防万一。”

田家镇有两个战术要地,一个是北岸的吴王庙,另一个就是南岸的半壁山,现今正处夏季,东南风正劲,以大船为主力战舰的湘军水师当然得优先抢占上风处,否则在水战中必然要吃大亏。这个道理曾国藩懂,而且曾国藩也远比吴越了解田家镇的实际地形,知道只要自军水师提前抢占了半壁山要地,太平军就算想在田家镇重建防线也极度困难,可如果让太平军水师抢占了半壁山要地,那么本来就是以机动见长的太平军水师更是如虎添翼,甚至还可以借助顺风之利,以火攻重创湘军水师。

明白归明白,但是关键时刻,曾国藩的自私心理却又占了上风,沉吟了片刻后,曾国藩还摇了摇头,说道:“慰亭,你的建议虽然很对,但还是太冒险了。我们的6师主力尽在北岸,又落在了水师后面,若是再让水师继续孤军轻进,抢占南岸要地,那么水师一旦遇险,我们就很难互相救援了。”

“恩师,你的水师只要坚持一两天就行!”吴越急得直跺脚,说道:“只要你的水师谨慎应战,坚持到我们6师抵达田家镇战场,那么水6夹攻,长毛就算想在田家镇立足都难!但如果让长毛抢占了半壁山要地,我们不但要逆风渡江进攻,长毛还可以直接取得和兴国的联系,获得兴国县的钱粮补给,更加难以把他们灭!”

曾国藩还是盘算着不吭声,吴越毫无办法,只能是赶紧又对曾国藩说道:“恩师放心,你的水师不会孤军应战,刘坤一的庄字营正在长江南岸的黄浩口,我会命令他立即全开赴半壁山,帮你的水师抵御长毛,不给长毛抢占半壁山高地居高临下打击你水师的机会!”

曾国藩最担心的就是这点,听吴越这么说了,又明白半壁山要地对自军的重要性,曾国藩这才下定了决心,但曾国藩却并没有急着答应,只是微笑着向吴越说道:“慰亭,田家镇的仗打完了,长毛也就彻底滚出湖北了,你手里的新式武器……。”

吴越彻底拿自己的理老师无语了,无可奈何的说道:“五百枚手雷,再加五十枚掷弹筒的炮弹,够不够?”

“一千枚手雷,一百枚炮弹,再加五十支左轮枪和两千子弹。”曾国藩微笑答道:“还有,把长毛驱逐出了湖北后,你之前开给我的印票,得足额兑现。”

吴越更无语了,可是没办法,田家镇要地紧邻大冶县,湖北最大的铁矿和最大的煤矿也偏巧都在大冶县境内,不把田家镇咽喉拿回来,吴越就休想开大冶县的铁矿和煤矿,所以吴越别无选择,只能是一咬牙一跺脚,恶狠狠说道:“成交!”

又狠狠敲了忤逆门生一笔,理匠老师这才心满意足的颁布命令,让曾国华立即率领水师全赶往田家镇,夺占有风向之利的半壁山要地。目前还最后有求于理匠老师的吴越也没敢耍花样,同样是马上命令正在南岸的刘坤一率军急赴半壁山增援,还要求刘坤一不惜任何代价都要抢占半壁山高地,不给太平军居高临下打击湘军水师的机会。

很巧,曾国藩的命令送到湘军水师面前时,太平军水师也刚把粮草军需装船完毕,两军几乎同时出,一前一后共同急赴田家镇要地,一场规模空前的龙舟赛船大会,也就此在宽阔的长江水面上展开。

刚一开始时,秦日纲还没猜到湘军的目的打算,一度误以为湘军不过是又想咬住自军尾巴,等待战机出现再起突袭。可是看到了湘军水师那一反常态的急航行,秦日纲就逐渐觉得味道不对了,而再当亲眼看到湘军水师刻意避免与自军的殿后船队交战,绕过战场急驰向东时,秦日纲顿时就醒过味来,惊叫道:“不好,湘妖船队是想抢在我们前面!”

江面过于宽阔,秦日纲倒是不怎么担心湘军水师会抢到自军前方再列队拦截,精通水战的秦日纲最怕的是湘军水师提前抢占了半壁山要地,夺得上风之利,把自军逼到了会被清军6师直接威胁的北岸吴王庙立营。所以醒过味来后,秦日纲也马上做出了两个调整,一是命令殿后船队主动迎击,不惜代价的缠住湘军水师,迟滞湘军水师的东进度,另一个命令则是分出一支船队全赴半壁山,夺占半壁山阵地。

残酷激战就此在江面上展开,原本只打算拦截湘军水师保护主力船队的太平军水师后军主动出击,借助机动力优势猛攻湘军水师侧翼,性格有些自私的曾国华一度有些犹豫是否放慢船全力迎战,减少无谓损失。好在曾国华的两个副手杨岳斌和彭玉麟都是明白人,一再提醒曾国华半壁山阵地对湘军水师的重要性,之前已经因为过于谨慎保守吃过大亏的曾国华这才咬着牙齿命令船队继续全前进,宁可让受袭的侧翼单独应战都付出一些损失,也不肯放慢船。

炮身隆隆,杀声震天,太平军的小拔船如同一支支离弦之箭,不断扎入湘军水师的侧翼,拼命开炮纵火,湘军水师将士则一边全前进,一边奋勇应战,以各种各样的武器迎击太平军水师,江面上炮来枪往,战鼓如雷,到处都是烈火浓烟,喊杀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江面混乱得如同一锅滚开的粥。

还好,湘军水师最大的优势就是战船够大,全力冲锋间太平军的小拔船就算横着拦在前面,也挡不住湘军水师的冲锋脚步,所以激战了约一个小时后,湘军水师在付出一定代价下,终于还是没有损耗度的摆脱了太平军水师后队的纠缠,越过满载兵员粮草的太平军主力船队,抢到前方直扑半壁山。太平军水师的后队却不依不饶,仍然死死咬住湘军水师的尾巴紧追不舍,秦日纲则在旗舰上不断合掌祷告,“天父保佑,前军一定要守住半壁山啊!不然的话,我就算想坚守田家镇,仗也无比难打了。”

顺江而下自然度极快,早上从蕲州出,下午约三点时,湘军水师就已经遥遥看到了雄伟高耸的半壁山,但是很遗憾的是,抢先出的太平军水师船队,已经抢先一步抵达了半壁山下,还已经把几门随船带来的火炮搬上了岸上高地,气势汹汹的迎接湘军水师的到来。

仗打到了这一步,曾国华再是自私自利这会也不敢轻易放弃进攻了,即便太平军水师的前军已经组成了防御阵形,后面还有太平军的后军追赶,曾国华还是咬着牙齿大吼道:“打旗号,全军突袭!一定得给我拿下半壁山!”

更大规模的激战在半壁山的江面上展开,顶着隆隆炮响和密集如雨的火箭枪子,湘军水师一往无前,直接一头撞在太平军的水师拦截船队上,并靠着船大力沉的优势,直接撞翻了好几条太平军的小拔船,太平军方面则乘机展开近舷战,咬着武器攀爬夺舷,登上甲板与湘军士卒展开近身白刃战,刀来枪往,厮杀得血肉横飞,天昏地暗。

全是由民风彪悍的湖南山农组成,湘军士卒打近身白刃战在经验上虽然有些不足,战斗力却也悬殊不是太大,又有数量优势,近身战中丝毫不落下风。然而已经搬上岸的那几门沉重火炮却给湘军水师带来了不小麻烦,居高临下对已经失去了机动力的湘军大船几乎是一打一个准,对湘军水师的士气斗志打击极大。曾国华一度派船靠岸,让士兵登6作战,也很快就被提前上岸并抢占了有利地形的太平军士卒杀退,光挨打很难还手。

不过也还好,湘军水师不但有船大优势,还有倾巢出动的数量优势,咬着牙齿激战了不少时间后,湘军水师终于还是杀散了太平军的拦截船队,夺得了上风优势。然而不等湘军将士出欢呼,更没等湘军水师笨重庞大的战船掉头整队,太平军那边却抢先爆出了惊天动地的欢呼声,曾国华、杨岳斌和彭玉麟等湘军高级将领惊看原因时,却又忍不住大声叫苦起来原来,太平军水师的主力船队也已经赶到了半壁山战场的目视范围内。

“掉头!掉头!赶快掉头整队!赶快给我掉头整队!”

杨岳斌和彭玉麟等将红着眼睛大吼大叫时,太平军的水师主力却已经越逼越近,同时岸上的太平军6师也是疯狂的不断开火,居高临下向湘军水师投掷包括大石头在内的各种武器,拼命给湘军水师制造混乱,迟滞湘军水师的掉头整队度,给太平军水师创造突袭战机。而湘军水师上下却是大受士气影响,操船间手忙脚乱度更慢,杨岳斌和彭玉麟等人急得再是如何怒吼咆哮也毫无作用。

“砰砰砰砰!”

密集得如同爆豆一般的火枪声突然又在岸上传来,曾国华和杨岳斌等人大惊去看6上时,却又无比惊喜的看到,一支打着清军旗帜的军队已经出现在半壁山下,手里拿的还全是让湘军将士妒忌得眼红的高射击针枪,正在疯狂冲击高处的太平军炮兵阵地,期间竟然大量抛出了湘军将士无比珍惜的苦味酸手雷弹。

见此情景,曾国华长舒了一口气后,还忍不住拍了拍胸口,无比庆幸的说道:“还好,刘坤一总算是及时赶到了,这仗还有得打。”(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三章 肃清湖北

自靖港水战以来,半壁山这一仗绝对是湘军水师打得最险最恶的一战,与太平军水师的实力虽然不相伯仲,战术也各有所长,但偏偏吃亏在时机不巧,太平军水师抵达战场时,以笨重大船为主的湘军水师正在掉头整队,队形不要说严整了,用一片混乱来形容都不足为过,正处于最脆弱的时间段。

擅长水战的秦日纲当然不会错过这样的天赐良机,顾不得收拢前方刚被湘军水师击溃的两支船队,直接就是一声令下打出旗号,以小拔船为主的作战船队立即全军突袭,象一支支离弦之箭一样插入湘军水师各船的间隙中,又象一条条泥鳅游鱼一样的在湘军水师船队中不断的穿插再穿插,象蚁群吞象一般,迅用小船海把湘军的一百多条大船彻底淹没,开枪放炮投掷引火物,争分夺秒的攻击湘军船只,给本就处于混乱状态的湘军水师制造更多混乱,逼着湘军战船各自为战,再也挥不出船重炮猛的力量优势。

如果不是曾国藩把忤逆学生先后两次援助的宝贵手雷大部分给了湘军水师装备,湘军水师这一战几乎已经是必败无疑,也亏得很有先见之明的曾国藩无比重视湘军水师,把好东西先给了命根子水师船队,湘军水师这才在近舷战有了一定的还手之力。顾不得吝啬消耗性武器,湘军水师各将纷纷命令自军士兵投掷手雷起反击,爆炸威力在这个时代最大的苦味酸手雷纷纷在太平军船队中炸响间,太平军水师将士纷纷惨叫着落水毙命,继而苦味酸火焰又在太平军小拔船上和水面上熊熊燃烧,有效的打击了太平军水师的作战力量,也同样给太平军船队制造了不小混乱,压力减小的湘军水师也赶紧抓紧时间掉头整队,一边激战一边艰难调整队形。

岸上的战事规模较小,但激烈程度却丝毫不输水上战斗,为了夺占半壁山高地开炮掩护湘军水师,新近投奔吴越的刘坤一带着嫡系庄字营猛攻山头制高点,抢先一步登上至高点的太平军将士则凭借居高临下的有利优势负隅顽抗,拼命开枪投石打击佯攻的刘坤一军。同时更多的太平军小拔船也满载着士兵纷纷靠岸登6,集结成队向这边杀来,配合山顶友军夹击刘坤一部。

见形势危急,刘坤一同样不敢吝啬宝贵武器和保存实力,一边命令士兵大量投掷手雷开道,一边逼迫前军不惜代价的冲锋佯攻,吴越派给刘坤一充当技术指导的吴军炮营将士也毫不犹豫的祭出掷弹筒,精确打击躲在土石后开枪的太平军士兵。而靠着武器装备方面的巨大优势,激战了大约二十分钟后,刘坤一军终究还是冲上了半壁山高地,把高地上残余的太平军士兵伤兵尽数捅死砍死,一边抢修工事,一边争分夺秒的把仅有的五门后膛炮搬上高地,同时刘坤一军的后队也已经在山下和太平军的援军交上了火,战事激烈得一塌糊涂。

顾不得等沉重的后膛炮上山,吴军炮手就已经接管了太平军留下几门火炮,调整射高射角装药填弹,对着太平军水师的密集处开炮。而当岸炮炮火降临到太平军头上时,太平军将士同样是一片喧哗,士气受挫,湘军水师将士则是大受鼓舞,心中大定下动作加快,失误大为减少,红单船、长龙船和快蟹船等大型船只各自艰难掉转船头,体积较小的舢板船也纷纷6续归位,退到大船下方保护近舷,形势终于有所好转。

这个程度当然还远不足以逼迫太平军让步退兵,不惜代价的把所有水上作战力量投入战场的同时,秦日纲又派出了更多的运兵船靠岸登6,杀气腾腾的猛扑半壁山高地,说什么都要把高地控制权拿回来。全部装备了击针枪的刘坤一军则从容应战,在掷弹筒的掩护下不断开枪射击,凭借高射的优势把呐喊来袭的太平军士兵打得鬼哭狼嚎,人仰马翻,成片成排的躺倒,太平军根本无法靠近刘坤一军阵地的同时,刘坤一军的武装民夫也乘机以绳索木棍等工具把五门后装炮连推带拉的运上半壁山高地,在吴军技术兵的指点下逐一布置到位。

而再当后装膛线炮也加入战斗后,太平军水师所承受的压力和打击也陡然增加了数倍,高射又高精度的膛线炮把一枚枚苦味酸炮弹打进太平军船队,即便在大半落空的情况下,爆炸产生的冲击波与掀起的水浪还是把太平军的主力战船小拔船吹得东倒西歪,互相碰撞不断,继而苦味酸火焰又大量引燃了太平军小拔船的船帆船身,烧得船上的太平军士兵是皮开肉绽,须皆燃,作战队形为之大乱。

也是靠着岸上炮火的掩护,大量聚集在半壁山下水面的湘军水师诸船这才赢得了调整时间,先是大船带着浓烟烈火纷纷掉头,头尾相连排成巨大横队,舢板也6续集结到位,逐渐驱逐走了船队中的太平军小拔船,继而一边扑灭船上火苗,一边纷纷开炮轰击远方的太平军船队。清军水6炮火逐渐大盛,打得只能装备小型火炮或者土炮的太平军小拔船舷破桅断,死伤极其惨重。

事实上到了湘军队列调整完毕,以‘t’字战术挥火炮威力的时候,火力过于微弱的太平军水师就已经没有了多少取胜希望,但是秦日纲却仍然不肯放弃,先是下令船队后撤重新整队,又让登6军队也暂时后撤重新整队,准备再次起全面冲击,孤注一掷的夺回半壁山阵地!然而……。

然而随着夜色的逐渐降临,夜风的逐渐加大,半壁山阵地的风向优势却逐渐的体现了出来,面对着凛冽的东南大风,太平军的小拔船在冲锋间根本不敢张帆,提高船全靠人力和一点点顺流优势,士兵再怎么卖命也把冲锋度提不起多快,背风作战的湘军水师则是接连开炮,用密集炮火覆盖航缓慢的太平军船队,接连击沉击毁太平军小拔船,同时半壁山高地上打下来的苦味酸炮弹在落水燃烧后,烈火也是顺风烧向太平军的船队,太平军将士再是如何舍死忘生的冲锋突袭,却始终还是无法突破湘军和吴军用火炮联合组织的严密火力网,付出了惨重代价却丝毫看不到胜利希望。

还有6地上也一样,当年江宁大战时,李开芳、吉文元和韦昌辉等太平军大将麾下的精锐军队都拿吴军的高射击针枪无可奈何,现在刘坤一军是既全部装备了击针枪,又有居高临下的地形之利和掷弹筒掩护,秦日纲麾下的普通主力战兵自然更拿刘坤一军无可奈何,三次冲锋三次被打退,死伤惨重,士卒怯极不敢再冲,只敢躲在远处遥遥开枪,刘坤一军只拿出一半不到的力量就轻松守住了半壁山阵地。

夜风越来越大,太平军水师的冲锋也越来越难,伤亡数字逐渐迅扩大,士卒体力也消耗越来越打船太小载兵少,太平军的水师士兵可不象湘军水师大船上的士兵一样,可以获得轮流休息和吃饭的机会。期间虽说没有一个将领敢于劝说秦日纲放弃进攻,可秦日纲心里还是非常清楚,自军今天已经没什么希望拿下至关重要的半壁山阵地了。

犹豫着盘算了许久后,秦日纲终于做出了一个痛苦的决定,吩咐道:“打旗号,把岸上的军队撤回来,退兵,到吴王庙水面休息过夜。再派人去给钟廷生传令,让他寻找适合的阵地暂时驻扎,替我牵制住清妖的6师主力,为我夺回半壁山争取时间。”

…………

指望钟廷生率领的6师能够暂时牵制曾吴联军的6师,秦日纲的白日梦未免做得太美了一些,收到了秦日纲的命令后,虽说钟廷生硬着头皮命令6师暂停前进,在马口一带匆匆布防,妄图凭借马口小镇残留下来的破土围子长期与曾吴联军周旋。然而刚收到了这个消息,吴越却马上就下令道:“传令全军,加快度前进,别给长毛在马口建立防御阵地的机会!”

“慢着!”旁边的狗头军师赵烈文突然开口,向抱拳领命的吴军传令兵微笑说道:“这条命令取消,我们的军队继续按正常度前进。”

“惠甫,你这什么意思?”吴越比传令兵更疑惑的问道。

“慰亭,你急什么?”赵烈文笑得更加奸诈,低声说道:“晚一个时辰赶到田家镇以东的吴王庙,你老师的水师就多一分危险。既然如此,你何必比他更急,让我们的将士少打点硬仗,多有点休息机会,不是更好?”

吴越恍然大悟的大笑,向赵烈文连挑大拇指,结果也不出赵烈文所料,很快的,担任前锋任务的湘军塔齐布营队果然加快了进兵度,以过急行军的度疾扑马口,同时曾国藩那边也派人送来消息,向吴越知会马口情况,要求吴越赶紧加快度前进,到马口去以火炮掩护湘军攻坚,还早早就说明由湘军负责攻坚重任。吴越和赵烈文对视微笑,仅仅只是命令炮营加快前进,主力战兵则继续保持原定度,尽可能的减少体力损耗和士卒掉队情况。

理匠老师此前真的是太过喜欢保存实力,好不容易纠正了这个坏脾气后,湘军也终于展现出了他们的真正实力,钟廷生在马口还没站稳脚步,塔齐布就已经带着塔字营杀到了近前,还毫不犹豫的直接向太平军阵地起进攻,太平军被迫一边修筑工事一边迎战,工事修筑进度为之大受影响,直到湘军主力和吴军炮营带着先进火炮杀到近处,太平军方面都还没把防炮防弹的工事修完一半。

再接着,先是吴军火炮把一枚枚自带燃烧弹效果的苦味酸炮弹倾泻到了太平军阵地上,大量摧毁太平军的防御阵地和杀伤太平军的有生力量,然后不等火苗熄灭和吴军炮火彻底摧毁太平军阵地,着急增援水师的曾国藩就已经迫不及待的下令进攻,一口气投入了三个营的兵力直接杀进太平军阵地。而经过了一番激烈的战斗后,负隅顽抗的太平军6师终于还是抵挡不住湘军红着眼睛的一再冲锋,被迫放弃马口向吴王庙撤退,曾国藩亲自率领湘军主力全力追击,吴越则笑吟吟的带着湖北新军担任护送辎重队的任务,难得享受了一把躲在后方看老师冲锋陷阵的幸福生活。

终于,半壁山激战的第二天傍晚,湘军6师率先抵达了与半壁山隔江相望的吴王庙一带,看到清军旗帜仍然还在南岸半壁山上的飘荡,曾国藩当然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而看到神杀来的湘军6师主力,秦日纲却是叫苦不迭,愁眉难展。

形势也的确让秦日纲绝望,驻扎在吴王庙一带没有风向之利,处于水师大忌的逆风位置,又时刻得面临曾吴联军的火炮威胁,6师只要招架不住曾吴联军的岸上攻击,让曾吴联军把火炮搬上北岸高地,居高临下一通炮击,太平军水师在吴王庙一带就永无宁日,再也一天安生日子过。而失去了吴王庙这个适合大量停泊船只的港湾,太平军水师在田家镇咽喉就无法立足,更谈不上长期扼守这个咽喉,把湖北清军封锁在湖北境内。

太平军唯一的办法就是赶紧夺回半壁山,抢占上风之利,借此优势与湘军水师周旋,让位处北岸的曾吴联军无法大举渡江。然而湘军水师夺占了半壁山阵地后,却再不肯迈住这个阵地一步,还早早就头围相连的摆出了防御阵势,太平军水师就算倾巢去攻,也未必有取胜的把握。

打不过也得打,召集水师众将议事时,秦日纲还是当众宣布了自己的战术打算,决定乘着曾吴联军还没控制吴王庙高地架设火炮,抢先出动所有水师去和湘军水师打一场大决战。然后秦日纲才向众将说道:“各位将军,情况本侯已经对你们说得很清楚了,这一仗我们必胜把握,只能是拼死一战,夺取这唯一取胜希望,一战定乾坤!对于本侯的这个决定,你们可有什么话说?”

回答秦日纲的是死一般的寂静,太平军诸将全都是保持眼观鼻、鼻观心的沉默姿态,谁也不肯开口那怕说一个字。秦日纲见了万分不满,提高声音说道:“为什么都不说话?难道你们就没有半点信心?说话,都给我说话!”

太平军众将还是不肯吭声,秦日纲越看越火大,又看到石达开的同族石凤魁嘴巴动了动,便冲石凤魁喝道:“石凤魁,你想说什么?说!”

犹豫了一下,石凤魁才拱手说道:“顶天侯,末将想说,全力进攻半壁山,我们取胜的希望十分渺茫,风向对我们不利,半壁山稍下游的富水河入江口,又干扰了长江水流,对我们的小拔船影响极大,我们唯一的进攻路线就是半壁山的西北面顶风进攻,起决战从始至终我们都处于下风。清妖水师只要保持现在的阵形不变,以重炮轰击我们逆风进攻的船队,我们就……。”

吞吞吐吐的说到这,石凤魁一咬牙,干脆说道:“当然,如果顶天侯一定要顶风进攻,末将等从命就是了。脑袋掉了碗大的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其他的水军将领纷纷点头附和,都说秦日纲如果一定要下令起进攻,自己领命就是,了不起就是战死沙场,拿性命报效天国。结果秦日纲听了这些话后,不但没有下令出兵,相反还自行沉默了下来,然后又盘算了许久后,秦日纲还是垂下了脑袋,声音微弱的说道:“撤出湖北吧,翼王那里如果要追究,我担着就是,别让将士们白白送死了。”

听到这话,太平军先是如释重负,然后纷纷表态愿与秦日纲同领抗命之罪。秦日纲则悄悄嗟叹,暗道:“翼王六千岁,不是我抗你的令,是现在这情况,再打下去只会是白白送死。不如先保住将士的性命和水师的元气,等以后再来报仇。”

公元一八五五年,满清咸丰五年六月初二,鉴于形势危急和实力不足的双重原因,太平军西征军秦日纲部被迫放弃战略要地田家镇东撤,退往九江躲避清军锋芒。随同秦日纲作战的6师钟廷生部登船同撤,邻近的兴国、黄梅两县太平军也因为孤立无援且力量薄弱,被迫弃城走6路各自撤往江西和安徽。吴越所部湖北清军及地方团练乘势光复失土,正式收复湖北全境,名义上做到了把太平军彻底驱逐出湖北土地。

仗好打,善后难,反复拉锯战后的湖北东南部满目疮痍,到处都是饿殍死尸,村村过火,镇镇冒烟,嗷嗷待哺的饥民成群结队,四处流窜。同时在光复湖北沦陷土地战事中出了大力气的湘军也找吴越逼命,逼着吴越兑现之前许诺的军饷粮草,在本就干瘦如柴的吴越身上刮骨削肉。

还好,湖北只是东南部被彻底打烂,中部遭到严重破坏,西面和北面的州府勉强还算太平,满清朝廷又已经同意了抽厘助军饷,靠着地方官的敲骨吮髓,吴越终于还是在夏天这个季节凑齐了湘军勒索的钱粮,如数交到了曾国藩的手里。而曾国藩笑眯眯的接过了忤逆门生双手奉上的钱粮后,又更加亲切的微笑着对吴越说道:“慰亭,为师的同年江西陈启迈得知湖北长毛肃清后,已经两次来信向为师求援,南昌战场的局势又十分危急,所以为师想一两天后率军入赣,去南昌增援陈抚台。为师走后,湖北这边可就要全部拜托你了。”

知道理匠老师是不想给自己太多的备战时间,吴越却仍然还是打肿脸充胖子,拱手向曾国藩说道:“恩师放心,学生必然不会扯你的后腿,你走之后,学生定然力保湖北平安!”

脸色微微一变,曾国藩正打算和忤逆门生继续虚情假意,不曾想曾国藩的幕僚刘蓉却拿着一份急保急匆匆的冲了进来,刚进帐就大喊道:“大帅,吴抚台,大事不好了!黄河决口!黄河在兰阳北岸决口八十余丈,水势无法收拾,洪水已经侵入山东!”

曾国藩和吴越同时脸色大变,也同时站了起来,然后,无良师生自从在湖北再次见面以来,也破天荒的异口同声说了一句自肺腑的话,“天下,又要更乱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四章 历史真相

公元一八五五年这次黄河改道,也是黄河在历史上的最后一次大改道,决口于河南兰阳(今兰考)铜瓦厢,汹涌黄河水分为三股,一股由赵王河走山东曹州府以南下注,两股由直隶东明县南北二门分注,经山东濮州、范县(今属河南),至张秋镇,汇流穿运(运河),总归大清河入海。凡系运河及大清河所经之地均被波及,山东全省有五府二十余州县受灾,鲁西南、西北广大地区黄水横流。

改道的原因是天灾还是**已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因此引的后果,本来就是内忧外患,内有太平军席卷江南,危害长江流域,外有沙俄列强虎视耽耽,财政窘迫得都已经到了行铅钱搜刮民财的地步,再遭到这样的重创,对满清朝廷来说,无疑就是伤口撒盐,雪上加霜。以至于收到了这个消息后,咸丰大帝甚至悲愤的喊出了这样的话,“天要亡我大清吗?”

结果也正如英明神武的咸丰大帝所料,难民几十上百万逃出黄泛区,可怜的满清朝廷却根本拿不出钱粮来赈济和安置这些更加可怜的难民,在饥饿与战乱的双重压迫下,走投无路的饥民除了揭竿而起外已经再没有任何选择。为了活命,数量庞大的饥民不是扯旗造反,就是投奔加入太平军、捻军和大大小小的起义军队伍,安徽太平军获得大量的兵力补充,原本只是在沂蒙山区小打小闹的太平军老将吉文元也乘机坐大,迅把队伍扩大到近万人,接连攻克诸城与安丘两县,为太平军开创了大片的北方根据地。

还有捻军,原本已经快要被僧格林沁镇压下去的捻军也乘势复盛,接连攻克河南多座府县,捻军李士林部一度攻入湖北北部的襄阳府和德安府,危及吴越后方安全。而吴越忙于建立田家镇防线防范太平军反扑,根本抽不出身来率军镇压,只能是把这个担子甩给上司官文,让官文组织鄂北清军镇压平定。

结果还算好,因为此前捻军就已经几次流窜到河南南部,前几任湖广总督和湖北巡抚为了确保鄂北安全,早早就在鄂北部署了重兵防范,武昌到襄阳又有水路可通联络方便,靠着官文的迅调兵遣将,鄂北清军还难得争气的把捻军给撵回了河南。收到消息后,吴越长松了口气之余,也不敢有半点的松懈,争分夺秒的只是组织百姓官兵在半壁山和吴王庙修筑炮台,建立水栅铁索封锁江面,提防老对手太平军乘虚又来攻打湖北。

在此期间,吴越又抓紧时间办了两件大事,第一件就是与官文联名弹劾武昌府绿营总兵杨定国玩忽职守,怯敌畏战和军中蓄妓等等确凿罪行,结果督抚联名的弹劾折子威力自然非同小可,勃然大怒的咸丰大帝连把杨定国送去新疆吃风喝沙的事都省了,一道圣旨就把杨定国直接砍了脑袋。

板倒了杨定国这个湘军内奸后,吴越又马上把站在自己一边的绿营副将王国才给扶上了总兵位置,让他统率和整顿武昌、黄州两府的绿营兵,以便将来能够取到一定辅助作用。历史上的王国才楞归楞,救援武昌时糊涂到连太平军已经攻入武昌府城都不知道,还傻乎乎的带着绿营兵进了城,然而在蛇山一带被太平军抽了一个满地找牙后,居然还能做到败而不溃,能够带着败兵成建制突围成功,也的确勉强算是个将才。

第二件大事当然是开大冶铁山和邻近的袁乡煤矿,这件事吴越也没怎么操心,直接就甩给了内行容闳和半内行徐寿负责,挂了一个大冶铁厂筹备局的招牌,交代大冶县令李承湛全力协助他们了事。容闳等人的主要职责也是勘探矿脉和化验矿石,研究需要购买的采矿设备和到底该购买什么样的炼钢炉。吴越可不想前蹈张之洞的覆辙,更不想象张之洞那样的好大喜功,为了夸耀政绩非要把铁厂建到远离矿区的汉阳去。

除此之外,吴越还办了不少的小事,举荐了之前建立奇功的蕲水知县刘棨出任黄州知府,给刘坤一弄到了蕲州知县的实缺,又在自带干粮来投的人群中掘了两个得力的人才,一个很会收集情报的前武昌府捕头张德坚字石朋,一个曾经向龚振麟学习过铁模铸炮并且铸造过万斤巨炮的浙江人邵彦烺,逐渐夯实了自己的幕府参谋部。另外还有一些扩军、抚民、治理民政和扩大内外贸易之类的工作,通过大舅子聂士成设法与他的同乡刘铭传取得联系,继续招揽武将人才等等,不再一一列举。

期间吴越也一直没有返回武昌,一直都呆在田家镇亲自主持田家镇防线的建设,然而令吴越忧心忡忡的是,即便半壁山和吴王庙这两座炮台可以顺利建成,辅之以可以活动的水栅铁链封锁长江水面,水上力量薄弱的湖北清军也只能做到在理论上防范太平军水师通过水路入侵腹地,绝无可能做到确保万一。同时工事修筑期间,元气尚存的太平军水师如果突然大举来袭,那么刚扩建到两个营规模的湖北新军水师几乎毫无希望取胜,吴越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太平军水师走水路杀进湖北腹地杀人放火,把自己好不容易才刚稳定下来的湖北局面又搅一个天翻地覆慨而慷。

对此,吴越当然有向自己的得力参谋赵烈文求助,然而赵烈文却十分无奈的摊手答道:“慰亭,这次你就是杀了我也没办法了,除非你能说服逆匪石达开别来打你,或者你能想办法让杨秀清对石达开下令,不准石达开再来骚扰湖北,否则就湖北现在的情况,长毛不来打你的可能几乎不存在。”

吴越不再吭声,一度动心想又和杨秀清取得联系,然而考虑到这么做一旦暴露的后果,吴越又下意识的打消了这个念头实在太危险了。别无选择之下,吴越也只能是把希望再次寄托在自己的理匠老师身上,祈祷奇迹能够出现,让自己的理匠老师能在九江多和太平军纠缠一段时间,多替自己争取一些时间。

奇迹并没有出现,虽说为了不给湘军增援南昌战场的机会,太平军在九江一带严密设防,全力阻止湘军窜入鄱阳湖增援南昌,但是了切断湘军的粮草军需补给道路,围魏救赵分担江西战场的压力,同时也为了削弱吴越这个更加阴险危险的可怕敌人,再次派遣偏师进攻湖北的战术计划,还是放上了太平天国西线主帅石达开的议程。

关键时刻,仍然还是理匠老师救了忤逆学生一条小命虽然理匠老师现在是一万个不情愿!当石达开把这个足以坑死吴越的战术计划放到军情会议上讨论时,太平军众将却一致反对这个计划,原因也不为别的,湘军主力目前正在九江,随时可能回师去救湖北,偏师入鄂湘军主力只要一回头,和吴越联手前堵后砍,马上就能把太平军偏师给包了饺子!

不知道曾国藩绝不可能轻易回军去救忤逆学生,石达开当然也无比担心这个危险,盘算再三后,石达开只能是做出了一个比较稳妥的决定,决定暂不派遣偏师入鄂,同时命令目前驻扎在九江的罗大纲和秦日纲加强对湖北战场的侦察,准备摸清楚湖北清军的虚实情况再做决定。当然,如果期间有理想战机出现,石达开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派遣偏师入鄂,给目前在湖北正处于起步阶段的太平军老仇人吴越以致命一击。

到了情报战的时候,就必须得介绍一下吴越新收的幕僚张德坚了,前面说过,张德坚曾经是武昌府的知府衙门捕头,武昌城次被太平军攻破后,张德坚丢了工作流浪街头,混迹在太平军控制区内,逐渐现清军对太平军的情报工作做得一塌糊涂,常常连对手将领叫什么多大年纪都不知道,同时太平军的编制复杂,各军各营战斗力参差不齐,官名古怪且数量众多,折腾自己的同时也变相折磨了清军的决策指挥机构,导致清军经常连对面敌人是主力还是辅兵都摸不着头脑。很有些情报收集和分析天赋的张德坚便凭借自己多年的缉盗经验,通过各种渠道收集到了太平军的大量宝贵情报,写成了《贼情集要》的小册子,在湘军攻破武昌城后,献到了曾国藩的面前请功。

然而且很可惜,刚开始曾国藩并不重视张德坚收集到的宝贵情报,也很不相信张德坚能凭一己之力办成这么大的事,待张德坚甚薄,甚至还有一些猜忌怀疑。大失所望的张德坚便负气离开了湘军大营,化装又潜入到太平军控制区继续收集情报,而后来曾国藩通过收缴太平军文件,逐渐现张德坚收集到情报正确无误,赶紧派人四处寻找张德坚的下落时,张德坚却已经不知所踪,曾国藩后悔不迭,惋惜得几次拍案叹息。

田家镇的战事结束后,张德坚终于再次露面,不过这次张德坚没有再去找曾国藩自讨没趣,而是跑到了吴越的面前请功邀宠,历史稀烂的吴越虽然没听说过张德坚的名字,但是仅凭与张德坚的交谈,了解到他对军情细节的逻辑推理能力,吴越马上就知道自己拣到了宝,也马上把张德坚收进自己的幕府,委以湖北情报局总办的重任,为他请了一个七品顶戴并加以重赏,请他替自己主持情报工作。所以后来曾国藩即便知道了张德坚的下落,专程寄书谢罪,却再也没办法把张德坚从忤逆门生的麾下挖走,眼睁睁的看着连道书信都写不利落的忤逆门生麾下又得一员重将,还是十分难得的技术流重将,悔青肠子。

有这样的天才特务头子坐镇,太平军大量派遣细作混进湖北这些小动作当然很难瞒得过湖北新军的眼睛,九江太平军刚加强对湖北的侦察力度没过多久,张德坚以失业衙役、街头混混和船夫车夫等流氓无产阶级组建的地下情报网,就已经现并盯住了不下二十人的太平军细作,着急邀功立名的张德坚也马上跑到吴越的面前报告情况,请示是否收网抓人。

很是满意的狠狠夸奖了张德坚一通,擅长利用反间的吴越却并没有急着下令收网抓人,只是与旁边的赵烈文讨论起了太平军突然加大情报战力度的原因,还十分担心的说道:“长毛这么关心湖北军情,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如果这真是长毛准备再次向湖北用兵的信号,那我们的麻烦就大了。”

赵烈文皱眉点头,也同样无比担心这点,一旁的张德坚则听得有些莫名其妙,壮着胆子说道:“抚台大人,属下冒昧问一句,你和赵师爷怎么会这样担心又来袭扰湖北?就现在的形势,长毛不可能这么做啊?”

“长毛为什么不可能这么做?”吴越有些疑惑的问道。

“长毛这时候出兵湖北,不是自己找死吗?”张德坚更疑惑的说道:“曾部堂的湘军主力就在九江外围,即便没有封锁江面和北岸道路,长毛只要敢进兵湖北,曾部堂一个回马枪就能和我们联手把长毛包饺子。如果属下是长毛那边的统兵大将,这个时候属下无论如何都不敢轻易出兵湖北啊?”

吴越一听苦笑了,说道:“石朋,你的话虽然很有道理,按情理来说也应该是这样,但是你不知道内情,要我那位老师回兵,绝没有你想……。啊!”

“啊!”

旁边的赵烈文也几乎同时和吴越出一声惊叫,吴越赶紧收住苦笑与赵烈文对视了一眼,彼此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讶神情后,吴越和赵烈文这对无良搭档才总算是突然现,自己们都犯了一个关键的逻辑错误湘军绝不可能轻易回兵来救湖北,这点吴越和赵烈文都知道,太平军那边却又绝对不可能知道!

继而延伸下去,太平军这时候分出偏师又来攻打湖北,吴越和赵烈文都很清楚以湖北清军现在的力量很难抵挡,尤其是在水路上根本无法抵挡,但太平军那边却绝不可能知道这一点!站着太平军的角度来看,现在的田家镇战场绝对象是一个巨大陷阱,太平军只要再敢分兵来打田家镇,湘军那边一个回马枪就能把太平军包饺子!

想通了这一点,大喜过望的吴越先是又恶狠狠夸奖了张德坚一通,让他以后多站在太平军那边的立场表些见解,然后又命令张德坚指挥湖北情报局的打手秘密逮捕几个太平军的细作,在不惊动其他太平军细作的情况下抓几条舌头来审问口供,问清楚这些细作到底是来给太平军的进兵开路,还是只是为了摸清楚湖北清军的虚实。同时吴越又交代暂时不要惊动其他已经暴露的太平军细作,留下或许还有大用,张德坚欢喜答应,赶紧领命下去行事。

湖北情报局把秘密逮捕太平军细作的事办得很漂亮,在几乎没有惊动外人的情况下,张德坚麾下那些打手楞是用下蒙汗药打闷辊套麻袋等等瘪三手段,悄悄抓到了四个单独行动的太平军细作。而再把这几个倒霉的太平军细作押到了吴军营中后,张德坚又拿出了他以前当捕头的丰富经验,以各种各样的花巧手段撬开了其中三个细作的嘴,问清楚了他们潜来田家镇主要是为了刺探清军的驻兵数量与田家镇炮台的修筑情况,并非为太平军进兵湖北充当前导先锋,不敢掉以轻心的张德坚也再三仔细核对情报,至到确认无误才呈到吴越面前,帮吴越又放下了一些久悬的心脏。

确认了太平军突然加大对田家镇的情报战力度并非打算为近期进兵湖北做准备后,稍微放下了一些心来的吴越也没迟疑,马上就和赵烈文商量起了如何布置空城计恐吓太平军,让太平军暂时不敢动进兵湖北的念头。然而就在吴越和赵烈文讨论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帐外却突然有亲兵来报,说是大冶铁厂筹备局的大局长容闳求见,还直接说是有好消息要告诉吴越。

既然是好消息,吴越当然要第一时间倾听,暂时放下手里的事亲自迎出帐去,结果刚在中军大帐门前与容闳见了面,容闳果然是一见面就向吴越连连拱手,喜笑颜开的说道:“恭喜吴抚台,贺喜吴抚台,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大冶铁矿的几个露天矿场的矿石化验结果全部出来了,全都是低磷矿石!其中矿石层最厚的道湾矿区,头等铁矿石的含磷量低到只有oo5%以下,二等矿石也低于oo8%,全都低于含磷量不得过oo8%的合格钢铁标准!只要注意筛查矿石和采用低磷焦,用现在欧美国家的主流炼钢炉普德林炉,直接就可以冶炼出合格钢铁!”

根本来不及出惊叫,吴越的嘴巴一下子就张得直接脱臼了,容闳则继续打击吴越,又更加兴奋的说道:“还有更好的矿场!金山店矿场,矿石储量虽然小些,但矿石的含磷量普遍在oo2%到oo3%左右!是在欧洲美国都无比难得的最上好炼钢矿石啊!”

使劲掐了一把大腿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把下巴硬托回原位,又抢过容闳手里的化验报告,吴越左看右看,一看再看,不止一次的揉了自己的眼睛,终于确认化验报告与容闳的介绍完全一样后。吴越却更加傻了眼睛,喃喃说道:“是我在做梦?还是容闳他们化验错了?或者说,是我历史不好不知道,大冶铁矿不是只有高磷铁矿,也还有些低磷的上好铁矿?”

…………

书中说明,吴越不是做梦,容闳的化验也没错,是吴越的历史实在太过稀烂,并不知道一个惊人真相大冶铁矿的低磷矿储藏量,其实与高磷矿储藏量相差不大!而且低磷矿还是最容易开采的露天矿场!

既然如此,那么张之洞一手创建的汉阳铁厂,生产出来的钢铁轨道,为什么连当时中国自己的铁路工程都不愿采购?答案是当时的中国铁路是由英国工程师负责建设,铁轨采购权在英国工程师手里,而英国工程师向本国钢铁厂采购钢轨,每笔交易可以获得百分之五的回扣!所以才在化验结果中做了手脚,污蔑张之洞的铁轨不合格!

后来汉阳铁厂又为什么要换用能够脱磷的马丁炉呢?答案很简单,张之洞交出了汉阳铁厂的控制权后,汉阳铁厂能够在大冶矿山采购到的矿石,全是高磷矿石!再加上萍乡煤矿的煤炭也含磷量有些偏高,汉阳铁厂才被迫放弃之前采购的贝塞麻炼钢炉,重新换用马丁炉!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来了,大冶铁矿的低磷矿石那里去了?汉阳铁厂为什么买不到低磷矿石?

在回答这个问题前,笔者难得要为满清朝廷喊声冤,这个问题真和满清朝廷无关,他们从头至尾都不知情也不懂,还被人故意蒙蔽,一直都认为是张之洞无能才把汉阳铁厂办砸了,后来人也认为张之洞不懂化学采购了错误的炼钢设备,让张之洞蒙受了百年沉冤!

事实上,早在采购炼钢设备之前,张之洞就已经无比重视高磷矿石这个问题!

汉阳铁厂开创于189o年。

《张文襄公全集》、《汉冶萍公司档案史料选编》与《张之洞全集》等历史文献都有记载,1889年1o月12日凌晨1点至3点间,当时正在欧洲的四国出使大臣洪钧从德国柏林电报给张之洞:“炼钢二法,曰别色麻,曰坨麦旅,视铁质内磷之多寡,炉亦异值,祈迅取晋铁(大冶矿石)试验。”

同日夜9点至11点间,张之洞回电:“炉需兼能炼有磷者,请确询定价早复。……晋铁取送太迟,千万勿侯。”

由此可见,当时为了谨慎着想,张之洞不但知道钢铁含磷量的重要性,还宁可多花钱,也要购买可以脱磷的炼钢设备!

那么,真正的答案是什么?

是卖国贼作祟!

盛宣怀和李维格这两个卖国贼搞的鬼!

被英国工程师故意冤枉后,百口莫辨的张之洞被迫交出了汉阳铁厂的控制权给盛宣怀搞官督商办,在明知道大冶铁矿的矿石其实合格的情况下,盛宣怀和李维格为了个人利益,故意让汉阳铁厂只使用冶炼成本极高的高磷矿石炼钢,把珍贵无比的低磷矿石出售给其他国家牟取暴利!在张之洞死后,始作俑者李维格又故意著文立书,把所有脏水都泼到了已经无法辩白的张之洞身上!

史实数据,仅仅是在公元一九零零年到公元一九一零年这十一年时间里,盛宣怀和李维格控制的大冶铁矿,共向汉阳出售了9o4471吨不合格的高磷矿石,又把7769o2吨宝贵的低磷矿石出售给了日本!

“饬冶局选运磷轻好矿(运日),留磷重自用,籍表交谊。”这是盛宣怀答复日本驻大冶监督西泽公雄的原话。(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五章 大清白眼狼

一个民夫挑着沉重的水桶,步履沉重的走上了高大的吴王庙炮台,桶里装的不是水,是冒着热气香味的浓稠糯米浆,在这个饿殍满地的时代,糯米浆被毫不吝啬的直接倒进了筛过的沙土里,几个民夫立即挥动锄头木叉搅拌,让糯米浆与沙土充分混合,变成这个时代最坚固的上好夯土。

罗二八也拿着一把锄头在沙土中搅动,一边卖力的干着活,罗二八的眼睛一边四处乱瞟,仔细打量这座即将完工的炮台,心中不断估算默记,“青石包夯土,糯米浆混石灰黏结,台基高约一丈八尺,女墙高五尺,炮台长一丈半宽三丈,正常布置三门炮,最多可以布置四门炮。北岸炮台八座,正常布置二十四门炮,最多可以布置三十二门火炮……。”

“新来的!新来的那个小个子,手脚快点!刚来就想偷懒,以后还得了啦?不想干就给老子滚!想干活的多的是,老子换人!”

工头的喝骂打断了罗二八的默算,有些走神的罗二八这才回过神来,赶紧点头哈腰的向工头请罪,又赶紧与其他民夫把土拌好,然后又和几个民夫一起抬起大石锤,吆喝着劳动号子用力夯实沙土,再不敢过于暴露痕迹,丢掉这个来之不易的亲临现场侦察清军炮台虚实的机会。

这时,一个穿着黑色棉甲的清军将领,领着几个亲兵登上了炮台,工头赶紧迎上去点头哈腰时,在战场上与清军交过不少手的罗二八也一眼看出,那个清军将领是个团练新官,从他的亲兵个个腰插左轮枪这点判断,这个营官还是越小妖直属的湖北新军营官,在湖北新军中属于一等一的高级将领。

赤手空拳没敢动什么刺杀念头,罗二八只是老老实实的夯土锤地,而那营官上炮台也不过就是看看炮台的修筑情况,只是随意转了转就走到女墙旁边,眺望旁边炮台的情况,然而他带来了几个亲兵却有两个人站到了罗二八的身边,还随意的闲聊了起来。

“范哥,这炮台修了不少时间了,到现在都还没修好,上面怎么也不催一催?”

“慢工出细活,和长毛不知道还要打多少年,炮台只要修得牢固,慢点没关系这是吴抚台的交代。吴抚台都不急,你急什么急?”

“那长毛如果突然又打过来怎么办?岸上我们可以守城守关,岸边没炮台开炮打长毛的船,我们怎么守?”

“哈,长毛打过来最好!你知不知道,吴抚台和曹大哥他们盼长毛打过来,盼得嗓子眼里都快伸爪子了,不怕长毛来,就怕长毛不来!不赶紧来!”

“啥意思?吴抚台和曹大哥他们,又有什么布置了?”

“别多问,我也不能多说。总之放心好了,吴抚台和曾大帅他们是早就安排好了,就等长毛来包饺子!为了把长毛引过来,吴抚台他过几天还要故意回武昌府……。”

声音逐渐远去,原因是那两个亲兵闲聊着已经走远,罗二八则一边擦着汗水,一边偷看着那两个亲兵离去的背影,心中狐疑,“越小妖为什么这么盼着我们赶紧又打过来?为了引我们出兵,还要假装返回武昌府城?还有,曾妖已经去了九江,这两个清妖为什么还提到了他?”

不止罗二八这一个太平军细作探听到了这个重要情况,还有一个太平军细作也在以湖南人为主的清军庄字营队伍中探听到了类似情报,说是湘军主力随时可能回来,与庄字营里的湖南亲人团聚。而这些情况,也连同吴越大张旗鼓乘船返回武昌的重要情报,一同被写成了文书,通过秘密渠道迅送到了九江,呈交到了九江太平军主将罗大纲面前,继而又辗转数百里,送到了太平军西线主力石达开的面前。

也是凑巧,收到湖北探报同一天,正好杨秀清也有书信送到安庆,书信中,杨秀清虽然没有直接要求石达开放弃攻打湖北,却也一再提醒石达开对再次进兵湖北务必要慎之又慎,千万不能又中了吴越的奸计,除非是有理想战机出现,否则最好还是别去冒险为上,重蹈韦昌辉、曾立昌和林凤翔等人的覆辙。

除此之外,杨秀清还告诉了石达开一个好消息,就是捻军领张乐行在李开芳的劝说下,已然接受了太平天国的招抚,受封为成天义,并且张乐行大有向富庶稳定的鄂北展的念头,如果捻军真能与太平军联手夹击湖北,那么太平军西征军到时候再大举进攻湖北,无疑得手把握要大得多。

本来就无比怀疑田家镇战场是个巨大陷阱,又看到杨秀清的书信这么说,石达开也就只好打消了乘虚进攻湖北的念头,决定优先对付湘军和南昌战场的清军,待解决了这两个敌人之后再进攻湖北不迟。

结果也很自然的,目前还是纸老虎吴越就此逃过了一次大劫,而故意没有封锁长江航道的曾国藩则是万分郁闷,等得花儿都谢都等不到太平军入侵湖北的好消息,大为不解,“长毛是吃错药了?明明把本帅那个忤逆门生恨得入骨,现在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就没想过派一支偏师乘机打进湖北?现在你们那怕只派三千水师打进湖北,也可以把湖北腹地搅得天翻地覆啊?”

…………

理匠老师万分不解的时候,吴越也真的乘船回到了武昌府城,原因也不为别的,一是故布迷阵用空城计恐吓太平军,二是吴越必须得回来主持秋收大事,还有更加重要的军粮征收大事。

还是很凑巧,吴越的座船抵达武昌府码头的时候,正好有一支湘军的辎重船队满载着弹药火油等作战必须之物从武昌码头启程离开,驶向下游去给湘军补给物资,带队的还是吴越的老熟人李元度。

一向都不是很喜欢李元度这个师弟,吴越也没刻意让那支湘军辎重船队停下和李元度招呼,吴越只是又注意到了一个细节这支湘军辎重船队,是由十条快蟹船和五条长龙船组成,船只全部崭新,很明显是刚造出来的新船,还全部装备着崭新的火炮,很可能连船都是一起送给湘军水师补给的。

不止吴越察觉到了这个细节,还有吴越在蕲州新收的幕僚邵彦烺也注意到了这点,还忍不住向吴越说道:“抚台,湖南好象并不富裕啊?他们那里的士绅怎么就这么有钱?出钱出粮帮曾部堂建起那么大规模的湘军就算了,怎么还能这么源源不绝的为曾部堂提供钱粮辎重?就这十五条新船加新炮,那怕是成本价也最少得在十万两银子以上,湖南士绅就这么大方的不断捐献乐输?”

吴越和赵烈文听了都是苦笑,事实上吴越和赵烈文早就现这点很不对劲,也早就听说湘军的军费,实际上大部分是来源于湖南省的财政收入,是曾国藩至交湖南巡抚骆秉章在湖南各地设卡抽厘,集腋成裘给曾国藩弄到的军费,用满清朝廷的权力收集到的民财供养曾国藩的私人军队。只不过骆秉章这么做是经过满清朝廷同意,所以湖广总督官文再怎么不满也不好多说什么,同时吴越也盯上了这笔重要收入,正在湖北加以效仿。

低声给邵彦烺大概介绍了湘军真正的军费来源后,吴越的座船已经靠上了武昌府码头,在仪仗方面一向低调的吴越事前没有知会武昌府的各级官员,这会自然也没有什么人到码头上迎接吴越。省了不少事的吴越直接回城,进了自己的住所抱着冯小箩莉就乱亲乱啃,被满脸通红的小箩莉推开后,吴越本想就在家里随便吃顿饭就算了,不曾想亲兵却突然在门外大声报告,说是湖广总督官文在总督府里给吴越准备了宴会,为吴越接风洗尘,同庆肃清湖北长毛。

很是无奈的捏了捏小箩莉满是失望的可爱脸蛋,必须要和官文保持友好关系的吴越只能是点头答应赴宴,然后又派人去知会赵烈文和邵彦烺等人,让他们也随自己过府赴宴。结果吴越又抱着很长时间没见面的冯小箩莉连声道歉和顺便揩油的时候,赵烈文却又突然直接推门,把已经坐到吴越腿上任由亲吻的冯小箩莉羞得一溜烟直接逃进了卧室,赵烈文则很是缺德的笑道:“慰亭别怪,真不知道你们在亲热,还好,没脱衣服。”

“是是,幸亏没脱衣服。”吴越无奈的苦笑,招呼道:“坐,这么急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是有些事,想和你单独谈谈。”赵烈文点头承认,又向卧室的方向一努嘴,吴越会意,大声对冯小箩莉打了一个招呼,然后就和赵烈文一起出门,到了幽静无人的后花园中散步议事。

也是到了没其他人的地方,赵烈文才说道:“刚才你派人告诉我去官制台的府上赴宴,让我突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大事,就赶紧来找你商量了。只不过这件事有些肮脏龌龊,让你那位直肠子的三夫人听到不好,就又把你叫了出来。”

吴越点头,又问赵烈文突然想起什么重要大事时,赵烈文却突然向吴越反问道:“慰亭,你的老师已经离开了湖北,湖北境内掌兵掌实权的方面大员,就剩你和官制台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和官制台打交道?”

“当然是极力讨好。”吴越毫不脸红的答道:“朝廷规矩,督抚虽不互相统属,但我和他同城办公,湖北绿营在规矩上又是归他直接统属,为了办事方便,我只能是主动讨好他,多拍拍他的马屁,让他少给我下点绊子,也少向朝廷打点我的小报告。”

“办法是不错,但是够吗?”赵烈文沉声问道:“慰亭,你还要继续扩军,还要在大冶办理铁厂,建立枪炮局,造船局,还要拿朝廷给你的湖北财政办无数重要的大事,也迟早要在民政、吏治和军务方面与官制台产生冲突,光靠溜须拍马和阿谀奉承就能彻底堵住他的嘴,让他全力支持你放开拳脚大干一场,够吗?”

吴越再不吭声,心里也很清楚官文其实就是满清朝廷安插湖广的眼线,监视自己也监视湖南的骆秉章,自己在湖北无论搞什么大动作,都肯定会被官文用密折捅到野猪皮九世的面前。同时没有了曾国藩这个共同的政治对手后,自己和官文迟早会在军政民政方面产生冲突,被官文变着各种花样掣肘扯后腿,无法把湖北打造成吴家天下。

心里明白官文对自己的威胁,吴越却偏偏想不出什么办法来消除化解这个威胁,且不说在湖北立足未稳的自己还没什么办法撵走官文,就算勉强把官文赶走,满清朝廷也肯定会马上派一个满人总督过来继续监视自己,到时候情况还很可能会更加糟糕。所以吴越点了点头后,直接就向赵烈文问道:“那你认为,我应该怎么办?”

“未雨绸缪!提前离间官文和骆秉章之间的关系!给官文树立一个难扳倒的敌人!”

赵烈文的声音无比阴狠,低声说道:“现今天下,骆秉章治下的湖南湘军已经逐渐成为了平叛主力,在平匪战场上表现出色的几个,你的大师兄江忠源,你的老师曾部堂,还有接替你师兄掌管楚勇的刘长佑,都是出自湖南,事实上都是靠湖南的钱粮补给兵员补充。而骆秉章巡抚湖南,在大力支援湘军出省平叛的同时,还能做到省内不乱,是湘军真正的中流砥柱!朝廷和皇上只要不犯糊涂,就不会自毁长城,自断砥柱!”

说到这,赵烈文顿了一顿,又低声说道:“在这样的情况下,你如果能够挑起官文和骆秉章之间的矛盾,让他们两个彻底的反目成仇,互相的斗一个你死我活,天昏地暗,那么你就可以坐收渔利!”

“然后官制台要想坐稳湖广总督的位置,要想不至于被朝廷拿他的顶戴仕途甚至身家性命讨好骆秉章,就只能全力依靠于你!到了那个时候,你也用不着低声下气的溜须拍马,送银子送美女,官文反过来还得讨好你!因为他如果再失去了你的支持,在湖广总督的位置上,就更别想坐稳屁股了!”

骆秉章与林则徐的关系很好,落魄时差点进了林则徐的幕府,与老吴家勉强算是有点渊源关系,湖北南部被太平军打烂后,骆秉章还拉过吴越一把,给吴越送来大批救急的种粮,吴越挖楚勇墙角把刘坤一的庄字营拉到湖北,骆秉章也从没对吴越表示过任何不满,更别说是出手报复,对吴越百分之百算得上是仁至义尽。

然而骆秉章肯定是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听了无良师爷赵烈文的馊主意后,大清头号白眼狼吴越不但没有想起骆秉章以前对自己的好,毫不犹豫的点了头决定采纳赵烈文的馊主意,甚至还生出了一个更加缺德的念头,“如果官文真能把骆秉章弄倒更好,湖南大乱,湘军楚勇没了唯一稳定可靠的后方,那老子可就是一家独大了。到时候不但野猪皮家族更不敢动我,湘军楚勇也有可能被我拉过来!”

下定决心离间官文和骆秉章之间的关系后,吴越又赶紧向赵烈文问道:“惠甫,那么,你认为我应该向那个方面下手,用什么样的办法离间官文和骆秉章之间的关系,让他们彻底的反目成仇?”

“这事必须慢慢来,但目前有一个办法,可以先打一个铺垫。”赵烈文微笑说道:“慰亭,你只要让官制台知道,你的老师想通过朝廷里的关系,把政绩斐然的骆抚台扶上湖广总督的位置,就足够了。”

吴越一听笑了,还马上向赵烈文挑起了大拇指,然后…………

然后,然后到了晚上聚宴的时候,凯旋归来的吴越当然被官文和湖北众官灌了一个酩酊大醉,而到了官文亲自搀扶吴越离席休息的时候,吴越也拉住了官文的袖子大说酒话,还硬把官文拉到厅外无人处,口齿不清的说道:“官制台,下官有件事想和你单独说说,单独说说,官制台,官制台,你的年纪比我父亲大得多,以后你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以后想高攀叫你一声伯父!伯父!不知道你答不答应?”

已经五十几的官文假惺惺的推让,然后还是认下了吴越这个大侄子,吴越则挣扎着要给官文行晚辈礼,官制台赶紧阻止要吴越以后再说,吴越则摇头晃脑的说道:“伯父,想必你也知道,虎门销烟的时候,我爷爷是文忠公的通译,我爷爷他老人家一直把那件事当成了毕生的荣耀。小侄一向敬仰爷爷,也希望能够辅佐一位象林文忠公一样的千古名臣,所以伯父,伯父,小侄是真心想辅佐你成就大功,名垂青史啊!”

“贤侄,你的好意伯父明白,但你今天喝得太多了,有事明天再说,明天再说。”官文好心好意的劝道。

“小侄没喝多。”吴越摇着头,醉醺醺的说道:“小侄说的是心里话,在田家镇,老师他说如果湖广总督是骆抚台就好了,他才是说酒话,说酒话……。伯父,小侄没喝多,真的没喝多。”

听到这话,虽然很清楚吴越说的是酒话,但官文的脸色还是顿时变得有些阴沉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六章 你来我往

不止吴越关心湖北的秋粮收获大事,曾国藩同样也在关心这个问题,曾国藩还直接派人探明,没有遭到太多战乱破坏的湖北西北部几个州府,今年的年景都非常不错,其中安6、宜昌和荆门两府一州居然还是丰收,余下的几个府即便不算大熟,每亩田也能多收上三五斗粮食,整体情况即便在太平岁月也可以算是个不错的年景。

心中有了底,理匠老师当然是毫不犹豫的向忤逆门生伸手要粮食了,寻思就算不能再象以前那么敲诈勒索,仅凭师生之情,从忤逆门生手里弄到五六万石粮食也应该在情理之中。而讨要军粮的书信送到吴越的面前后,吴越只盘算了不到三分钟,马上就带着书信直奔坐落在城内西南角的湖广总督府,向官文请示应该给曾国藩多少粮食。

得知了吴越的来意,官文当然是满腹不解,疑惑的向吴越反问道:“慰亭,你的湖北巡抚,湖北的钱粮归你管,你老师要军粮,你自己不拿主意,跑来问老夫做什么?”

“伯父,小侄也是为了大局着想,所以才来向你请示。”

吴越嘴巴象抹了蜜一样的甜,振振有辞的说道:“不错,按照朝廷制度,湖北的钱粮理应是由小侄管理,但伯父你毕竟是湖广总督,我朝因为督抚不和而贻误国事者屡见不鲜,现今长毛猖獗,朝廷内忧外患,小侄与伯父你为了替圣上分忧,为国家解难,更应当团结一致,齐心协力。”

“今年托皇上洪福,湖北西北诸州县秋粮收获还算不错,但是朝廷地方、省内省外,到处都奇缺钱粮,伯父你麾下的督标和两湖绿营更是绝不能断粮断饷,所以曾部堂虽然是小侄的老师,但是他向小侄伸手讨要钱粮,为了湖广两省的督抚团结,也为了确报伯父你的督标和湖广绿营钱粮供应,于情于理,小侄都应该向禀报此事,向你请示如何应对。毕竟,伯父你才是湖广总督,湖北湖南唯一的头品大员。”

无比满意吴越对自己的恭敬尊崇,官文倒也露出了一点开心微笑,笑着斥责道:“真是什么事都要老夫替你操心,也罢,说说你手里的钱粮情况,让老夫替你看看,能给你老师多少军粮。”

吴越眼皮都不眨的背出了目前手里的钱粮总帐,然后又无比恭敬的说道:“伯父,湖北今年的上半年连遭战乱,小侄的意思是,湖南秋收给了我老师多少军粮,湖北给一半也应该差不多了。”

“那湖南给了你老师多少军粮?”官文随口反问。

“这……。”吴越面露难色,苦笑说道:“伯父,小侄是湖北巡抚,怎么能知道湖南的钱粮情况?湖南给了我老师多少军粮,你应该问你的幕僚师爷啊?湖南在湖北南面,秋收比湖北做,骆抚台那边,应该已经把钱粮帐目报给了吧?”

官文的脸色有些变了,因为在不知不觉间,官文突然想起了一件大事该天杀的湖南巡抚骆秉章,根本就不把他放在眼里,就从来没有向他奏报过湖南的钱粮情况!心中暗恨之下,官文强笑道:“不必问了,骆抚台不象你那么多事,什么事都要向老夫请示,所以湖南那边给了你老师军粮,我也不知道。”

“原来是这样,小侄冒昧,请伯父恕罪。”吴越满脸的诚惶诚恐,还惭愧的低下了头然后嘴角边自然出现了一点奸毒笑意。

结果也不出吴越所料,逐渐对曾国藩和骆秉章生出不满的官文盘算了一下后,一挥手就说道:“回信给你的老师,就说是我的意思,湖北今年屡遭战乱,饿殍遍野,流民满地,急需赈济安抚,湖北具体能给他多少军粮,等我和你仔细商量之后再说。”

“这……。”吴越面露难色。

“怎么?连伯父的话都不听了?”官文对吴越的脸色也有一些不善了。

“小侄不敢,小侄不敢,小侄这就这么给老师回信。”

吴越赶紧战战兢兢的答应,官文的脸色这才重新放缓,又冲吴越呵斥道:“贤侄,不是伯父说你,你是湖北巡抚,封疆大吏,二品大员,遇事要有主见,不要象骆抚台一样,事事处处都听老师摆布,那叫没出息!”

“是,是,小侄一定铭记伯父教诲。”吴越再次连声答应,心里盘算的却是是否应该设法让自己的理匠老师知道官文说的这些话,只不过考虑到理匠老师的老奸巨滑,吴越却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事情做过了头,说不定就会暴露了天机。

即便不愿把事做得太绝,吴越却还是按照官文的要求给曾国藩回了信,表示现在暂时还不能给湘军提供粮草吴越不是不知道轻重,故意想让湘军断粮,而是吴越早已秘密调查了骆秉章在秋收后为湘军提供的粮草大概数目,知道湘军那边暂时不可能缺粮,并不急需,吴越当然也不想立即去填自己老师那个无底洞一般的胃口。

可想而知曾国藩得到忤逆门生答复后的精彩表情,当着几个心腹的面,曾国藩直接把书信撕了一个粉碎,砸了桌子坐下来半天都没有吭声,过了许久才在几个心腹幕僚小心翼翼的要求下,把书信的内容告诉给了刘蓉等人。

在这件事上,吴越唯一失算的一点就是忘了有可能会引火烧身,知道了书信的大概内容后,刘蓉和郭嵩焘等人不但没恨上官文,相反还一致认定这是吴越的无耻借口因为按照满清朝廷的规矩,除非是兼使巡抚职权,否则偏重军事的总督对地方财政只有监督权和知情权,并不能直接干预和控制地方财政。所以有权力直接控制湖北钱粮的吴越说什么要和官文商量后再给湘军粮草,纯粹就把官文拉出来当挡箭牌,官文是否知道这件事都还是一个大问题。

痛恨之下,刘蓉干脆向曾国藩建议道:“大帅,反正你和官制台也算有点交情,要不你干脆直接写封信给官制台,问问他是否有这件事?如果真是吴越找的借口,看他吴越到时候怎么回答?!”

“问了又有什么用?”曾国藩闷声闷气的回答道:“且不说这么做是直接越权,就算问清楚了又能怎么办?上折子弹劾那个小混蛋故意断湘军的粮草?让全天下人都知道本帅教导无方,教出了这么一个混帐学生,看本帅和那个小混蛋师生反目的笑话?”

刘蓉闭上了嘴巴,曾国藩则挥了挥手,神情无奈的说道:“不给就算了吧,好在我们现在也不缺军粮,这笔帐本帅先记着,等以后再慢慢找他算就是了。”

“大帅,不能等以后,这笔帐越早算越好。”罗泽南阴阴的说道:“不然的话,大帅你越是忍气吞声,吴越就越是嚣张跋扈,今后我们还想向他伸手讨要武器钱粮,那就只会越来越难。所以,现在最好是马上给吴越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让他知道马王爷究竟有几只眼。”

曾国藩又不吭声了,其实曾国藩想收拾忤逆门生也很简单,经过几番苦战,湘军已经拿下了九江外围的城子镇、小池口和瑞昌县等太平军外围据点,合围了九江太平军,又在水战中打败了太平军的水师,把太平军水师撵到了鄱阳湖对面的湖口去驻扎,打开了水师直抵南昌战场的水上道路。曾国藩只要横下了一条心让水师单独南下去救南昌,太平军水师就很可能会乘机进兵湖北,收拾目前水上力量无比薄弱的忤逆门生!

但是很可惜,这么做实在太危险,用兵以谨慎见长的曾国藩虽然几次动了这个念头,都下不定这个冒险决心。即便现在忤逆门生又抽了曾国藩这个老师一巴掌,曾国藩仍然还是不敢冒这个险。

这时,罗泽南又提议道:“大帅,就下官所知,监管湖北的湖广道御史富阿吉,与胡贶生(胡林翼)很有一些交情,要不请胡贶生让富阿吉出面,参他吴越一本如何?”

“没有把柄,拿什么参他?”曾国藩想都不想就回答道:“还有,就算真能拿到什么把柄凭据,那个小混蛋背后也站着肃顺和********载垣,富阿吉未必敢为了胡林翼得罪这两个大人物。”

说罢,曾国藩又恨恨的补充了一句,“尤其是肃顺,那小子是出了名的心胸狭窄爱护短,富阿吉敢参他视为心腹的吴越,他反过手就能把富阿吉捏死!”

忘了吴越在朝廷里还有肃顺这个强硬靠山的罗泽南讪讪闭口,另一边刘蓉却阴阴说道:“大帅,弹劾一省巡抚确实非同小可,不能草率行事,但如果对吴越身边的亲信心腹下手,攻其必救之人,不但影响小,得手希望大,还同样可以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

曾国藩惊讶抬头来看刘蓉,眼珠子乱转了片刻后,曾国藩向刘蓉问道:“孟容先生的意思是,对……,对赵烈文下手?”

“不错!就是赵烈文!”刘蓉斩钉截铁的回答,说道:“军务方面,吴越麾下的能人倒是甚多,但是文事民政方面,吴越唯一可以仰仗的得力助手就是赵烈文,没有赵烈文,吴越就是想把湖北的民政理顺都难如登天!失去赵烈文,吴越等于就是失去一只胳膊!而且赵烈文只是一个挂着六品虚衔的幕僚师爷,弹劾他不但容易,肃顺和载垣这些人也绝不会保他!”

想起赵烈文当初为忤逆门生写那道《讨粤贼檄》,又想起忤逆门生到了湖北后对自己的种种不敬不恭,曾国藩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只稍一盘算就问道:“用什么罪名弹劾赵烈文?”

生性轻佻的赵烈文在平时也确实有不少把柄给别人抓,所以刘蓉想都不想就答道:“把持湖北政务,独断专行,架空巡抚,嫖妓窝娼,勾通洋夷,这些都是实打实的现成罪名。还有他替吴越掌管的钱粮帐目,也应该有问题!”

知道忤逆门生忙于军务和洋务,民政上的事几乎都是交给赵烈文办理,只要是赵烈文拟就的政令公文,忤逆门生就只管签名用印,曾国藩倒也不怕满清朝廷派人下来调查。所以只稍一盘算,曾国藩就又问道:“富阿吉远在京城,不可能知道赵烈文这种小人物,他出手不方便,让谁上折子弹劾?”

刘蓉先是提议让湖北绿营副将鲍当这个恶人,曾国藩却大摇其头,说自从杨定国被就地正法后,鲍已是自己安插在湖北的最大棋子,让他出面干这种事实在太过浪费。刘蓉无奈,只能是改口说道:“那就叫湖南的官员出面弹劾,湖南官员为我们押送粮草军需,来回都要经过武昌府城,期间知道赵烈文的恶行具表弹劾也属正常。而且湖南官员弹劾赵烈文,可以经骆秉章之手直接送到京城,绕开吴越免得节外生枝。”

曾国藩这才点头同意,结果也是凑巧,最近一次给湘军送来湖南粮草的领队官员正好是挂着岳州府同知官衔的湘军将领王勋,一向都对曾国藩十分忠心,曾国藩便当即亲自修书一封与王勋,授意王勋上表弹劾吴越最得力的走狗赵烈文,还亲自给赵烈文定了一个罪名湖北第一劣幕!

收到了曾国藩的书信后,忠心听话的王勋当然是马上就提笔写了一道奏章,走程序先送到了湖南巡抚骆秉章的衙门里,请骆秉章转奏到京城。然后也很自然的,弹劾赵烈文把持湖北巡抚衙门的这道折子,先是被把持湖南巡抚衙门的左宗棠看到。

做为骆秉章的参谋长,左宗棠当然早就听说过吴越身边也有一个参谋长叫做赵烈文,还一眼看出王勋的弹劾是项庄舞剑,真正目标是赵烈文身后的吴越,更立即猜出王勋的这道弹劾折子其实是出自曾国藩的授意不然王勋吃多了会管湖北的闲事?所以左宗棠也没敢怠慢,马上就把这道并不紧要的折子送到了骆秉章的面前,请骆秉章决定是否转送往京城。

“伯涵这是搞什么名堂?吴越是他门生,还连字都是他赐的,他怎么还和吴越斗得这么厉害,连砍吴越臂膀的狠招都用出来了?”

和左宗棠一样,老奸巨滑的骆秉章同样一眼看出这道折子的背后是曾国藩在整治学生,也顿时的大皱眉头,抱怨道:“麻烦了,扣下这道折子得罪曾伯涵,不扣这道折子开罪吴慰亭,他们师生打架,把我夹在中间左右为难,麻烦,麻烦。”

抱怨完了,确实左右为难的骆秉章只能是向左宗棠问道:“季高,你看怎么办?是否出面调和一下他们师生之间的矛盾?”

“抚台,千万不能这么做。”左宗棠警告道:“曾部堂指使王勋出手弹劾吴越的得力助手,明显是不想和吴越公然撕破脸皮,他出面调和,等于就是把窗户纸捅破,让他们师生之间的矛盾直接公开化,他们两家不但不会谢你,反倒还会一起恨你。”

“言之有理。”对左宗棠言听计从的骆秉章大点其头,眉头也皱得更紧,说道:“麻烦,麻烦,这事真不好办,真不好办啊。”

皱眉盘算了许久后,骆秉章还是很无奈的下定决心,吩咐道:“季高,按规矩,把这道折子交给驿站呈报京城。”

“抚台,这是不是过了?”性格秉直的左宗棠问道:“吴越从未开罪于你,你无缘无故的帮曾部堂整治他,这是不是……。”

“慰亭他会知道我的苦衷。”骆秉章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说道:“我如果不把这道折子呈上去,等于就是得罪多年好友曾伯涵,还有一大堆目前至关重要的湖南将领。事情即便闹大,慰亭也会知道我是被迫顺水推舟,即便因此会对我生出一些不满,也不会因此恨我入骨。两害取其轻,我只能这么做。”

叹罢,骆秉章又低声吩咐道:“找个和吴越有联系的人,把这事秘密捅给他,让吴慰亭先有一个准备。”

左宗棠也知道骆秉章必须要让着在湖南影响力很大的曾国藩,即便觉得这么做太过分,也还是无可奈何的把弹劾折子通过驿站送到了京城,又通过通政使司转呈进了军机处。而此刻满清军机处早已是物是人非,斗不过肃顺的祁寯藻已经负气辞官,鬼子六也因为给他死鬼老娘争封号直接得罪了咸丰大帝,被撵出了军机处回家面壁思过,军机处群龙无,一直记挂着与吴越仇怨的军机大臣穆荫为了出口恶气,便毫不客气的把折子呈到了咸丰大帝面前。

如果不是吴越前不久才刚在名誉上湖北境内的太平军肃清,对吴越这段时间表现不算太满意的咸丰大帝可能就直接下旨砍赵烈文的脑袋了,但也正因为吴越这段时间刚有点表现,咸丰大帝便也给吴越留了点面子,决定把折子转给湖广总督官文,让官文负责调查这件事。

然而内心里恨吴越恨得蛋疼的穆荫却不肯满意,又转弯抹角的提醒咸丰大帝,说官文与吴越同城办公,对如此大事竟然不闻不问,只怕已经有些靠不住。而咸丰大帝也觉得穆荫的话有点道理,便又改口决定派遣湖广道御史富阿吉下去调查此事,然而穆荫却还是不肯罢休,又叩说道:“皇上,奴才举荐户部主事阎敬铭担任钦差副使,随富阿吉南下调查此案。阎敬铭在担任户部主事期间,勤俭节约,公廉正直,任职数年帐目分毫不差,让他随同富阿吉南下查案,正可顺便清查湖北钱粮帐目。”

咸丰大帝对两只眼睛一高一低的阎敬铭也很有印象,想都不想就一口答应,穆荫大喜谢恩,又在心里说道:“姓吴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以阎敬铭的牛脾气,只要查到你的帐目有一两一钱银子的出入,也肯定会一查到底,不死不休,你等死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七章 祸不单行

左宗棠是通过赵烈文手下的一个绍兴师爷把消息透到吴越面前的,虽说吴越并不迷信绍兴师爷,但是为了与大小同僚联系方便,在满清官员的幕府中普遍存在绍兴师爷的情况下,吴越在补强幕府人手时,还是随手招揽了两个绍兴师爷入幕,结果倒也方便了与其他官员进行一些见不得人的秘密联系,左宗棠就是让他手下的一个绍兴师爷以写信问候同乡为名,秘密把消息捅给了赵烈文手下的绍兴师爷。

绍兴师爷还算讲点职业道德,收到这个消息不敢怠慢,马上就把这个重要情况报告到了吴越和赵烈文面前,结果吴越也当场就摔了茶杯,破口大骂道:“这个叫王勋的同知是吃错药了?湖北的事关他一个湖南同知屁事?狗杂种,等着瞧!”

说罢,一时没转过弯的吴越还向赵烈文问道:“惠甫,你和这个叫王勋的是不是有仇?他没事上折子弹劾你做什么?”

赵烈文一听苦笑了,说道:“慰亭,我连这个叫王勋的同知连见都没见过,怎么可能和他结仇?还有,你还没有醒过味来?一个湖南官员莫名其妙的上折子弹劾我,我和他有往日无冤,今日无仇,他的背后说没人暗中指使,你信吗?”

国企出身的吴越在这方面也很有天分,细一咂摸后,吴越很快就醒过味来,惊叫说道:“你的意思是,这件事是我老师的幕后指使?”

赵烈文更加苦笑的点头,说道:“自你来到湖北后,和你老师就一直在暗地里龌龊不断,这次你又拒绝了给你老师军粮,他能不恨你入骨?他是你的老师,你又是封疆大吏一方大员,弹劾你动静当然是非同小可,绕开你直接我下手,既可以避免动静闹大,又可以收到敲打你的效果,继而还可以给你扣上一个所用非人的罪名,你的老师,手段高啊。”

吴越板着脸不吭声了,心里也把理匠老师恨到了极点吴越现在可是一点都不能离开赵烈文的辅助,真要是让理匠老师把赵烈文给板倒了,吴越等于就是直接被砍掉了一只手,还是最重要的右手!

又盘算了片刻,吴越很快就说道:“惠甫,你放心,我马上就给肃中堂写信,请他在朝廷里保你,等先把你的事办好了,我们再出手报仇雪恨。”

“多谢慰亭。”赵烈文拱手道谢,然后又说道:“但是请肃中堂直接出面保我,这点有所不妥,且不说肃中堂是否答应,以他的身份,干涉弹劾我这个六品虚衔师爷的小事,未免象是大炮打蚊子,使不上力。以我之见,你最好请其他人上折子为我开脱,然后再请肃中堂在皇上面前为我开脱,这样才最合适。”

吴越一想也是,以肃顺现在的身份职位,干涉弹劾一个师爷的小事未免太过大材小用,也太过暴露痕迹。好在吴越在满清朝廷还有几个朋友,马上就让其他师爷代笔,给载垣和林汝舟各写了一道书信,求他们上折子为赵烈文开脱罪名。然后吴越却还是有些不放心,忙又向赵烈文问道:“惠甫,这么做够不够?事关你的前途,我们最好是越稳妥越好。”

“多谢慰亭关心。”赵烈文又向吴越道谢,皱眉说道:“按理来说,只要载王爷和林大人上折子,以他们的面子保住我是绝对足够了。但我现在最担心的是,朝廷会不会派什么人来湖北查办这个案子?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事恐怕就……。”

“不怕。”吴越安慰道:“你是否把持湖北巡抚衙门架空我,我心里最清楚,你在钱粮帐目上有没有问题,这点我同样清楚。唯一那条嫖妓窝娼倒是可以做点文章,我知道你在湖北寂寞,包了两个青楼里的姑娘伺候你起居,但你是在外面租了房子安置她们,没让她们住进巡抚衙门,而且你并不是在职官员,又没有在什么守制期间,无论那条国法都治不了你的罪。”

“话虽这样,但我就怕来查案的官员故意整我。”赵烈文还是无比的担忧,说道:“你老师铁了心要拿弹劾我变相整治你,如果朝廷真派什么人下来查办我,你老师不会不考虑对这个人下手,让查案的人铁了心故意整我。”

吴越一听大笑了,笑道:“放心,说到收买查办官员,十个老师也不是我的对手,他出多少价,我翻三倍!看那个查办官员帮谁说话。”

知道老吴家富可敌国,用银子都可以直接砸死曾国藩,不幸成了师生政斗牺牲品的赵烈文心中稍安,可是为了谨慎起见,赵烈文还是请吴越动用了湖北驻京办湖北会馆这个消息渠道,替自己细心打听弹劾折子送抵京城后的后果。吴越一口答应,然后又马上迫不及待的开始盘算如何出手报复,向理匠老师讨回这一箭之仇。

变故接二连三,关于赵烈文被弹劾这件事还没更进一步的消息,一直驻守在田家镇的湖北新军主力又抢先送来了一个意外消息,说是退守湖口的太平军水师脑袋进水,不老老实实守湖口还一再采用夜袭惊营战术袭扰湘军营地,不胜其烦的湘军水师抓住战机突然出击,两天内两败太平军水师,烧毁太平军水师两百余条,缴获大小船只三十五条,炮七十余门,还顺势捣毁了太平军水师拦截湘军水师进入鄱阳湖内湖的篾缆防线,湘军水师成功杀进鄱阳湖内湖,太平军水师全面退入鄱阳湖内部,任由湘军水师自由进出鄱阳湖。

与理匠老师的仇越结越深,湘军又打了胜仗,理匠老师又出了大风头,吴越不会高兴到那里,同时吴越还更担心的一点是吴越隐约记得初中的历史课本上说过,自己的理匠老师两次被太平军揍得投水自杀,第二次就是在鄱阳湖战场!这个历史事件在课本上似乎还有配图。

虽说吴越并不介意的理匠老师会不会挂在鄱阳湖,但是在吴越新军、尤其是吴军水师还十分弱小的情况下,继续让湘军顶在前面吸引太平军火力,对吴越来说无疑是最好局面。所以即便心里再不乐意,吴越还是坐到了前后收集到的九江战事情报面前分析研究,预测九江战局将来的展情况。

从九江战场目前的情况来看,形势对湘军确实十分有利,得到了湖南后方先后几次的补强后,湘军6师已然合围了九江城,水师则先后拿下了梅家洲、江洲岛和小池口等战术要地,太平军则6师守城,水师退守鄱阳湖内部,且连遭败阵,在湘军面前已经难有还手之力,处境十分窘迫。但是……

但是,吴越又很快把目光转向了长江更下游的安庆城,虽说水6道路都被太平军封锁,情报传送困难,清军细作在付出了九牛二虎之力后,还是探到了石达开正在安庆大量造船的情报,同时安徽中北部的战事也趋于平静,绝不能排除石达开正在集结兵力准备与湘军主力起决战的可能。

又盘算了许久,吴越还是违心的让其他师爷代笔,给理匠老师写了一道书信,提醒曾国藩绝不能疏忽来自长江下游的威胁,建议曾国藩不要急着让水师主力大举杀进鄱阳湖内部,最好是先进兵湖口县北部的下钟山,建立水上防线,然后再考虑进兵南昌不迟。而一旁的赵烈文也知道吴越是想让自己尽量避嫌才让其他师爷代笔,对此虽没有介意,却还是向吴越提醒道:“慰亭,小心适得其反。你老师如果按你的建议做,最大的得利者是你,得防着他故意反着干。”

吴越点头,也认为有这个可能,但吴越却又说道:“我看出危险不提醒,是不讲道义,看出危险写信提醒,是仁至义尽,相信我老师也不会蠢到那一步。”

一语成谶,吴越以小人之心度小人之腹,相信自己的老师不会蠢到那一步,却不知道自己的老师在历史上被石达开在鄱阳湖抽得满地找牙,就是因为蠢到了这一步!

事实上,早在收到吴越告警书信的头几天,湘军细作就已经探到了安庆太平军正在向九江战场开拔的情报,然而曾国藩却在战略战术上都严重藐视了石达开,探到石达开的来船不算太多就犯了轻敌错误,将同样得到过大力补强的湘军水师一分为二,一路杀进鄱阳湖追杀连遭重创的太平军水师,抢在太平军增援到达前肃清残敌,一路留守九江防备太平军水师。期间刘蓉和罗泽南等人也曾建议曾国藩屯兵下钟山封锁航道,然而曾国藩却不愿水师与6师各自为战,断然拒绝采纳。

曾国藩连刘蓉和罗泽南的话都听不进去,就更别说是忤逆门生的话了,所以看到了吴越的书信后,曾国藩不但不做丝毫的考虑,还冷笑说道:“还想让本帅替你守湖北边境?做梦!”

轻敌的结果就是惨败,湘军水师分兵后才第三天,石达开就已经亲自带着水6大军杀到了湖口,屯兵湘军主动放弃占据的下钟山要地,然后石达开第一道命令就是让沿途征集来的破旧民船满载砂石,开到鄱阳湖的入江口凿沉,直接以人造沙洲切断湘军水师的前后联系(史实战术)!曾国藩闻报大惊,只能是赶紧下令召回湖内水师,又令长江水师出击,阻拦太平军阻塞鄱阳湖入江口。

已经自行削弱了一半的湘军水师主动出击,这点当然正中了石达开的下怀,然后石达开还针对湘军小船大量进入鄱阳湖的弱点,全部以轻便灵活的小拔船和小划船迎战,猛攻失去了小船保护的湘军笨重大船,战便击毙湘军水师都司史久立,烧毁缴获湘军大船多艘,同时也顺利以人造沙洲封锁了鄱阳湖入江口,把湘军水师分兵彻底堵死在了鄱阳湖内部,湘军水师尾不能相顾,彻底落入下风。

事还没完,当天晚上三更时分,石达开再次派出大量小划船偷袭湘军长江水师的营地,以火箭喷筒放火焚烧湘军水师大船,结果也是湘军水师倒霉,是夜偏巧刮的是北风,风借火势烧得屯兵南岸的湘军水师鬼哭狼嚎,九条大船被生生烧毁,中小战船损失四十余艘。曾国藩慌忙派出6师增援水师战场时,九江城里的罗大纲也乘势起反击,攻破九江东门外的湘军营地,湘军水6皆败,损失相当惨重。

次日,石达开又分兵去取小池口,秋天北风渐起,害怕太平军夺占上风处更加威胁自军营地安全,曾国藩赶紧又派周凤山率军北渡增援,结果却又中了石达开的诡计,知道曾国藩必救小池口的石达开早有准备,立即再次大举出动太平军水师主力,猛攻满载兵员的湘军运兵船,曾国藩含着眼泪再派水师出战,结果却又嚎啕大哭的看到,势孤力单的湘军长江水师又被太平军水师击败,小池口没能保住,水6军队也再遭重创。

看到湘军水6主力接二连三的被石达开抽得满地找牙,一直率领湖北新军主力驻守在田家镇的黄大傻和曹炎忠等人不敢怠慢,赶紧一边加紧备战,一边派出快船快马向吴越告警。吴越闻讯不敢怠慢,赶紧召集几个幕僚开会讨论,分析太平军是否有可能乘机分兵攻打湖北?

讨论分析的结果是可能很大,且不说田家镇战场并不是湖北新军和湘军联手布置的诱敌陷阱,现在就算是陷阱太平军也用不着怕了,湘军水师的一半已经被堵在了鄱阳湖里,另一半连遭重创,目前连自保都难,更别说回师和湖北新军联手包饺子了。而太平军分兵进攻湖北则益处无穷,先第一条就是切断湘军的粮饷补给,把湘军饿死在九江城下!以石达开的奸诈狡猾,不可能不动这样的念头。

得出了这个结论后,尽管目前还没有收到太平军分兵的消息,吴越还是立即命令吴军水师准备出增援田家镇,又亲自跑到了官文的面前告警,说自己准备亲自又去田家镇督战,防备太平军乘虚进攻湖北。结果见面时,还没等吴越开口说明来意,官文就抢先说道:“祸事了!慰亭,祸事了,襄阳府刚刚送来急报,捻子又打进了襄阳府,还直接打到光化城下,抢走了大量的民财粮草,目前正在围攻光化城。”

“祸不单行啊!”吴越哀嚎了一声,然后又赶紧把九江那边的情况对官文说了,又和连声惨叫的官文匆匆议定,决定由官文负责北线,调兵遣将驱逐捻军,自己负责东线,同时吴越又建议官文下令骆秉章,急调刘长佑的楚勇赴鄂增援,做为总预备队随时救急,官文则一口答应。

祸不单行的还在后面,与官文议定了应对策略后,吴越回到了巡抚衙门与赵烈文见面时,赵烈文马上就满脸苦笑的告诉吴越,说是京城那边终于送来了消息,确认了咸丰大帝派员查办湖北劣幕案,也确认了咸丰大帝派来的钦差正使是湖广道御史富阿吉,副使则是户部主事阎敬铭。同时赵烈文还十分无奈的告诉吴越,说是因为战乱和黄泛区影响,消息传递不便,富阿吉和阎敬铭组成的查案团是走那条路来湖北,现在到了那里,目前都还无法知道具体情况。

“不知道他们目前在那里没关系,只要知道他们是谁就行。”吴越安慰赵烈文道:“放心,我是在京城里听说过阎敬铭的名字,知道他是出了名的迂腐古板,用银子不好对付。但那个富阿吉好对付,拿银子砸,我也能把他砸到我们这边。”

“慰亭,恐怕没这么容易。”赵烈文苦笑说道:“就我所知,与你老师的心腹胡林翼关系很好,还有阎敬铭,也是胡林翼的知交好友。这些情况,是我们在和湘军联手合作的时候知道的。”

吴越彻底无语了,半晌才恶狠狠说道:“走一步看一步吧,朝廷真要敢处治你,我上折子辞官,和你同罪!”

赵烈文也是沉默,片刻后才向吴越拱手说道:“得慰亭为友,烈文之幸。但不必了,烈文小有家资,此番只要能够保住性命,大不了回家种菊读书就是了。”

也不全是坏消息,就在吴越和赵烈文这对无良搭档互相勉励鼓气的同一时间,田家镇重地,一个操着安徽口音的信使突然跑到了湖北新军的门前求见,点名要见吴越的大舅子聂士成。聂士成与他见面时,信使又把一道聂士成同乡刘铭传的书信呈到了聂士成的面前,说是刘铭传在收到了吴越和聂士成联名的招揽书信后受宠若惊,已经亲自带着他在合肥大潜山自建的团练西进来投,不日就将抵达田家镇。

“好,我这就写信给吴抚台,向他告诉这个好消息。我在合肥也是久仰刘六哥大名,只是从来没见过他,这次终于和他见面了!”

欢喜答应之余,聂士成的心里仍然还是有些疑惑,搞不懂自己在与妹夫闲谈时,只是偶尔提到自己的同乡中有个砍了地方恶霸占山为王的好汉叫刘铭传,妹夫怎么就迫不及待的揪住自己的衣领,逼着自己当场写信替他招揽刘铭传?(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八章 雪上加霜

收到未来名将刘铭传接受自己招揽的好消息时,吴越已然登上了吴军水师的旗舰‘忠诚号’,亲自率领初出茅庐的吴军水师扬帆出,赶赴田家镇亲自镇守田家镇防线。知道了这个好消息,正被内忧外患所困干扰的吴越也难得露出了点笑容,道:“好兆头,水师出这天碰上这种好事,难得的好兆头。”

确实是好兆头,但仍然还是无法改变吴军水师过于弱小的残酷事实,除了两条洋人半卖半送的四级风帆战舰‘忠诚’号和‘仁义’号拿得出手外,吴军水师余下的战船仅有二十四条只能装备两门轻型火炮的小拔船,以及三十六条连火炮都无法装备的小划船和一些没有任何战斗力的轻便船担当斥候及联络任务,整体实力不要说与太平军水师主力、湘军水师主力相比,就是连给他们塞牙缝都远远不够。

还有更要命的人员方面,仓促组建又仓促扩军至两个营,吴军水师将士的技巧严重不够纯熟,完全没有任何水战经验,相当一部分士卒还是在加入水师后才学会游泳,兵员素质远逊于湘军和太平军的水师士卒,还因为四级战船的操作远比湘军那些小型红单船复杂困难,根本就无法充分挥‘忠诚’号和‘仁义’号船大炮猛的强大优势。以至于吴越下令吴军水师出战时,重金聘任来的英国教官卡伦都跑到了吴越面前极力反对,要求吴越至少还要再给他三个月的训练时间,然后吴军水师才有可能形成战斗力,在战场上挥作用。

吴越当然也知道水师远比6师难练,也知道吴军水师现在强行出战不但起不了大作用,还有可能被太平军水师扼杀在萌芽状态。但是没办法,田家镇防线实在太危险了,连战连败的湘军水师元气大伤,再也没办法拦截太平军东进,只有湘军的6师勉强还能在6地上坚持,而田家镇偏偏又是湘军粮草的必经之路,于情于理,石达开都有极大可能分兵攻打田家镇,切断湘军的粮草辎重补给道路,为全歼湘军主力创造良机。所以不管是为了保护已经开工建设的大冶工业基地,还是为了自己官职仕途和保住湘军这个挡箭牌,吴越都必须尽快增兵田家镇预防万一。

想保住田家镇防线光靠6师和炮台当然绝对不足,为了对付太平军水师,不给太平军顺着长江水道直入湖北腹地的机会,吴越别无选择,只能是冒险出动吴军水师!但也还好,长江在田家镇一带是南北走向,现在又是秋天北风渐起,无论风向水流,优势都在吴军水师这边。

正被官司缠身的赵烈文也坚持上船继续来田家镇给吴越帮忙,在没有收到太平军分兵西进的情况下提前出动水师东下,也是赵烈文给吴越出的主意,因为只有让吴军水师提前抢占有利阵地,目前还很弱小的吴军水师才能有点自保之力。但如果让太平军水师先动手,先抢到了有利阵地,那吴军水师再急匆匆的开拔到田家镇就只能说是白白送死了。

也幸亏吴越听了赵烈文的建议提前出兵,当吴军水师开拔到了茅山镇一带的时候,田家镇那边果然送来了急报,说是太平军果然出动了一支水师向西开拔,越过6家嘴杀入湖北地界,统兵大将是石达开的亲哥哥国宗石祥祯,兵力数量暂时没有探明,大小船只数量则是惊人的八百余艘。

闻知此讯,吴越当然是命令船队加前进急赴田家镇,又命令6师坚守田家镇的铁索防线,绝不能让太平军水师在吴军水师抵达前突破铁索防线的机会,然后才坐了下来研究张德坚收集到的石祥祯情报。

仔细研究了一番关于石祥祯的情报后,吴越难免是大皱眉头,因为吴军水师即将面临这个对手石祥祯在战场不但勇猛绝伦,有个外号叫做铁公鸡,还有着十分丰富的水战经验,带着太平军水师最远曾经打到过常德,还在岳州的水上战场上赢过湘军水师一次,只不过因为赖汉英指挥错误,让太平军分路进兵湖南,给了湘军各个击破的机会,遭到湘军水师围攻的石祥祯才被迫撤出湖南,输得虽败尤荣。

皱眉的同时,吴越突然注意到了石祥祯的外号问题,便向侍侯在一旁的张德坚问道:“石朋,这个石祥祯好歹也是石达开的亲哥哥,怎么会有铁公鸡这么一个难听的外号?难道他很吝啬贪财?”

“就属下所知,石祥祯在钱财方面是有一些过于节俭。”张德坚如实答道:“但是属下又听说,他这个外号主要还是因为他擅长打硬仗,尤其是擅长打攻坚硬仗,就象全身是铁的公鸡凿土一样,所以才得了这个有些难听的外号。”

吴越点了点头,心里隐约想到了一点,却又无法判断是否可行,便也只能是把这个念头暂时藏在心里,仔细又去研究石祥祯的作战特点和用兵习惯。

顺风顺水的优势帮了吴军水师的大忙,一路急行赶到田家镇附近时,才刚隐约看到南岸巍峨的半壁山,吴军上下就已经听到了闷雷一般的连续炮击声,料定太平军水师已在攻打铁索防线,吴越顾不得派出斥候小船上前侦察,催促水师只是急行而下。

接下来,终于看到湖北新军辛苦建立的可活动铁索防线时,果然正有大量的太平军小船正在冲击拦江铁索,还已经把六条铁索中的其中一条砍断,并点燃了建设在铁索上方的水上工事,长江两岸的吴军炮台虽然也在拼命的开炮轰击,无奈太平军的船小灵活目标小,炮击作用相当一般。

再接下来,当吴越命令吴军水师加入战斗时,吴军水师的菜鸟本色也顿时展现无遗,在没有敌人船只的威胁和干扰下,忠诚号和仁义号虽然花费不少的时间才勉强掉转船头,让火炮最为密集的船舷面对敌船,期间仁义号竟然还撞伤了一条保护它的吴军小划船,差一点就旗开得胜战就干掉一艘自军战船。

吴军的小拔船队表现得也很烂,手忙脚乱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队形勉强调整成头围相连船舷对敌的战斗队形,期间同样生过两次碰撞事故。负责机动任务的小划船靠着优异灵活性表现得勉强还算好些,总算是像模像样的在忠诚号和仁义号面前弧形排开,保护住主力战船的近舷。

吴越连连摇头的时候,更让吴越把鼻子气歪的事生了,因为经验严重不足和心理过于紧张,忠诚号的炮手竟然同时点燃了七八门火炮,火炮同时轰鸣间强大的反座力让忠诚号船体自行倾斜,差点倾翻,打出去的炮弹也全部落了空,没有一枚命中敌人战船,全部偏出了十万八千里。

还好,铁索防线在这个要命时刻起到了关键作用,明明看出对面的吴军水师菜鸟得不堪一击,太平军船队却因为铁索拦道无法立即起突袭,轻而易举的干掉吴军水师菜鸟。吴军水师的菜鸟将士们也得以在实战中慢慢积累经验,逐渐做到轮流开炮,也逐渐能够把炮弹打到敌人的战船近处,逐渐对下游来船形成了一点威力。

在湖北刚起步,苦味酸的产量太少,吴军水师目前装备的还是实心炮弹和少量黑火药开花炮弹,炮击威力自然远没有苦味酸火炮那么大,好在火炮的数量优势极大的弥补了这个弱点,即便只动用了一半的火力参战,忠诚号和仁义号的参战火炮仍然达到了惊人的五十门之巨,并且全是技术比较先进的英国海军舷炮,射程远威力大,只要蒙中一炮,一炮弹就能直接干掉一条太平军的小拔船。再加上二十多条吴军小拔船的开炮助战,以及长江两岸吴军炮台的火炮加料,吴军的炮火密度始终都处于绝对上风,把百余条冲击铁索防线的太平军小拔船轰得根本无法还手,接二连三的船毁人亡。

除此之外,还有驻守在水上工事里的清军士兵也挥了一定作用,一直都在不断开枪射击,射杀敌船上的太平军士兵,战果虽然始终不大,却也不无小补。

在旗舰上看到吴军炮火威力太大,铁索拦道又无法打近舷战,只比吴军水师提前几个小时赶到田家镇战场的石祥祯盘算再三,终于还是让旗舰打出了撤退旗号,撤回了已经没有希望获胜的前锋船队。然后命令水师暂时退往武穴一带的江心岛驻扎后,石祥祯又忍不住举起望远镜细看远处威猛的忠诚号和仁义号,目光中也尽是贪婪,暗道:“这样的好船,如果是我的就好了!”

靠着工事和火力的绝对优势勉强打了一个开门红,吴越先是派小划船上前灭火,尽可能保能利用的水上工事,然后才命令水师到彩头对自己很好的吴王庙港口屯驻,又十分小心的吩咐水师将士无事不得擅自上岸,全力保护战船,最后才领着赵烈文和王孚等人下船,与驻守在长江北岸的黄大傻、刘坤一和王国才等人见了面。

大敌当前,吴越当然没什么召开酒会大宴走狗的兴致,仅仅只是下令犒赏了总算没打败仗的水师将士,然后就马上开了一个会,与众帮凶走狗讨论下一步的战术计划。

讨论的结果是众帮凶走狗纷纷建议只守不战,让太平军水师主动来打,凭借工事优势和火力优势象今天这么继续打。吴越对此却并不满意,还向众人问道:“如果你们是长毛石祥祯,你们会不会还象今天这么打下去?傻乎乎的逆水逆风正面进攻,挨炮弹吃枪子还连还手都难,石祥祯会不会另想办法攻破我们的铁索防线?”

众人纷纷闭嘴,吴越则又说道:“长毛今天之所以敢这么打,是因为他们不知道我们的水师马上就要赶到田家镇,觉得以他们的水师力量足以捣毁我们封锁江面的铁索防线,他们也确实差点就做到了。现在吃了措手不及的亏以后,长毛肯定不会再这么来正面猛攻了,我料定长毛必然会另生毒计,另外想办法来破坏我们的铁索防线。所以,我们如果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那道单薄的铁索防线上,只会是坐以待毙。”

众将赶紧连连点头,都表示一定铭记抚台吴大人的教诲,吴越又叮嘱了一通众将万不可轻敌大意后,然后才向刘坤一和王孚等人问道:“刘将军,王将军,我们中间就数你们的水战经验最丰富,以你们之见,长毛可能会用什么办法破坏我们的铁索防线?”

“夜袭。”刘坤一和王孚想都不想就异口同声回答,然后刘坤一又说道:“如果我是长毛的主将,我肯定会派出多支水师小队,连夜偷袭我们的铁索防线。夜深时我们的火炮打不准,最好的破解办法就是派出水师迎战,到时候长毛的小股船队有机会就斧劈锤锯,破坏我们的铁索,没机会就暂时后退另待时机,如果我们出动水师阻拦,他们还肯定会乘机诱敌,引诱我们的水师和他们打进舷战,挥他们船多灵活的所有优势。”

吴越连连点头,也是无比担心太平军水师会用这个办法给自己找麻烦,然而再当吴越问起刘坤一有什么办法阻止这一招时,刘坤一却无奈的摊手说道:“抚台,这末将就真没办法了,水上战场最好的防御就是进攻,除非让我们的水师能打赢长毛水师,否则我们就永远没办法阻拦长毛这么做,长毛一次啃一口,总有一次能把我们的铁索防线彻底破坏。”

吴越搔脑袋了,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收拾水面上的敌人,倒是厚道老丈人冯三保提出了一个比较靠谱的建议,说道:“吴抚台,我们为什么不向湖南水师求援?他们离这里不算远,只要他们掉转头来和我们联手,在水面上我们未必就打不过长毛水师船队啊?”

先看了老实憨厚的老丈人一眼,又看了一眼奸诈卑劣的帮凶参谋赵烈文,见赵烈文点了点头,吴越忍不住也有一些心动,暗道:“应该去碰碰运气,反正我那个老不死的老师现在也被石达开抽得差不多了,让他元气大伤的水师和我联手,他还更有希望保住他的水师残部一些,这事对他有利,只要他的敲诈勒索别太过份,适当给他点钱粮报酬也没什么。”

拿定了这个主意,吴越当即让赵烈文代笔做书,以携手破敌为名,邀请自己的理匠老师把他的水师残部调回田家镇,与自军水师联手对付太平军的水师偏师,派人走南岸6路急赴九江与曾国藩联系。

被刘坤一和王孚料中,当天夜里,太平军果然就派出了小股船队偷袭吴军的铁索防线,吴越也被迫派出了小划船迎战,以火枪加手雷好不容易才打退了太平军的小股部队,期间还被迫使出了宝贵的掷弹筒,费效比很低的才取得胜利。然而太平军则屡败屡战,是夜先后三次起偷袭,初出茅庐的吴军水师将士疲于奔命,辛苦万分。

次日,船只数量占据绝对上风的太平军水师又出花样,竟然又派出了一支船队猛攻吴军力量较为薄弱的半壁山阵地,守卫半壁山的曹炎忠全力迎战,吴军水师也被迫出动去救半壁山水面,然而激战到傍晚,收到太平军水师主动撤退的消息后,吴越却突然醒过味来,跺脚骂道:“操!中了长毛的疲兵之计了!”

确实是太平军的疲兵之计,盯准了吴军水师船少兵少难以轮换的弱点,奸猾过人的石祥祯凭借太平军船只数量的绝对优势,派出数量大小不一的船队,不断偷袭或者猛攻吴军水师必救的铁索防线,让训练尚未成熟的吴军水师疲于奔命,穷于招架,削弱吴军水师将士体力的同时也打击吴军水师的士气斗志,吴越虽然早早就看出了石祥祯的险毒用意,却苦于水师力量太弱,不敢起决战求胜,只能是把水师一分为二,让忠诚号和仁义号轮流出击,保护唯一能阻止太平军水师和吴军水师打近舷战的铁索防线。

即便把本来就薄弱的水师分为两股出战,作用仍然不大,在太平军水师孜孜不倦的反复努力之下,吴军的六道铁索防线还是先后被斩断了四条,水上工事也被太平军水师烧毁捣毁了七八成,防线摇摇欲坠,薄弱到了十分危险的地步。

还好,就在第四道防线被太平军捣毁的那天傍晚,去和理匠老师联系的信使终于风尘仆仆回到了吴越的面前,呈上了理匠亲笔的回信,还说吴越只要理匠老师提出的条件,已经突破太平军封锁重新汇为了一股的湘军水师就马上全部回援田家镇战场。

知道理匠老师开出的条件必然十分苛刻,也早就做好了被敲诈勒索的心理准备,然而打开了火漆密封的书信仔细一看后,吴越却鼻子就当场气歪了曾国藩竟然以湘军水师战船损失过多和大量熟练水兵闲置为名,要吴越把‘忠诚号’和‘仁义号’这两条战船借给湘军水师使用,或者以六万银元的原价直接卖给湘军水师!

“慰亭,我总算是知道全天下谁最能趁火打劫了。”赵烈文也苦笑着冲吴越说道:“知道你的水师薄弱,那怕连长毛的水师偏师都对付不了,也知道田家镇的水上防线一旦被长毛水师突破,你仅有的两条好船也很难保得住。所以就来了这么一手,逼你选择是把忠诚号和仁义号送给长毛,还是送给他。”

“老不死的!”

第一次辱骂老师的话直接骂出声音,结果报应也来得很快,帐外突然有一个传令兵飞奔进帐,向吴越行礼说道:“禀抚台大人,我军营外来了一群人,为者自称湖广道御史富阿吉,还是朝廷派来查办赵师爷的钦差大臣,要求立即与你见面。”

听到这话,吴越和赵烈文先是对视了一眼,然后异口同声的叹气说道:“雪上加霜啊!”(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九章 帐目果然不对

如果不是在军营里,吴越肯定是马上大张宴席,摆上山珍海味,美酒佳肴,找来十个八个貌美如花的妙龄少女,载歌载舞的欢迎咸丰大帝派来的查案团。但是很可惜,吴越此刻正在纪律第一的军营之中,还是在两军交战第一线的军营里,所以没办法,吴越就在好是委屈一下富阿吉和阎敬铭这对钦差正副使了。

面对着吴军士兵呈上的淡酒小菜,身材矮小又形容古怪的阎敬铭倒是吃得又香又甜,世家出身的富阿吉却是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连筷子都懒得碰一下。吴越看出他的不满,忙说道:“富大人,实在抱歉,田家镇远离州府县城,我军目前又正在与长毛交战,物资转运困难,实在拿不出什么好的酒菜款待于你,还望你千万恕罪。待本官攻破了长毛后回到武昌城,一定摆最好的酒宴向你赔罪。”

“吴抚台不必客气,下官还不饿。”富阿吉干巴巴的回答,又主动说道:“吴抚台,议议正事吧,岳州府同知王勋弹劾你的幕僚把持湖北巡抚衙门,越俎代庖替你行使巡抚权力,还窝娼嫖妓肆意挥霍,涉嫌贪污湖北藩库的钱粮,关于这件事,不知你做何解释?”

“无中生有!无耻诬告!”吴越回答得十分干脆,说道:“惠甫早在上海时就已经进了我的幕府,他是什么人我最清楚,他是替我掌管文案,但湖北的每一件大事,都是他与我商量了由我拿主意决定,只有一些繁杂小事是他替我裁定,但也是每次公文都要让我过目,我同意了签名才下施行,这算那门子的架空我?又算那门子的把持湖北巡抚衙门?”

“还有涉嫌贪污,更是无理取闹!他王勋一个湖南同知,从来没见过湖北藩库的钱粮帐目,凭什么就一口咬定惠甫涉嫌贪污?关于这件事,我必然会上折子弹劾他诬告陷害,请朝廷替我的幕僚做主!”

富阿吉笑得很奸诈,笑嘻嘻的说道:“吴大人,王大人或许是有点风闻言事的嫌疑,但这也是事出有因,就下官所知,你那位赵师爷在武昌城里,可是租了一座上好宅子,包养了两个青楼女子,这花费可不小啊。”

“那又有什么?”吴越理直气壮的反问道:“赵烈文并非在职官员,又并不是在丁忧守制期间,包养两个女子侍侯他的饮食起居,违反了那一条朝廷律令?”

“那他的银子那里来的?”富阿吉追问道。

“当然是我给他的。”吴越想都不想就答道:“且不说惠甫出身于常州富豪之家,家有良田六百亩,桑田八百亩,足够他锦衣玉食。光本官每年给他八千两银子的俸禄,包养两个女子对他来说就是九牛一毛。”

“吴抚台,你每年给赵烈文八千两银子的俸禄?”富阿吉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正在吃饭的阎敬铭也惊讶的抬起头来细看吴越,一高一低的两只眼睛中目光尽是疑惑。

“富大人,用不着奇怪,我今年还要给他涨到一万两。”吴越冷笑说道:“至于本官的银子是那里来的,我也可以明白告诉你,是我自家的干净银子,我父亲在广州经营的同顺洋行一直生意兴隆,日进斗金,我又是家中单传,我父亲的银子就是我的银子,一万两银子对我来说,和一百两银子没多大区别。”

富阿吉艰难的咽下了一口唾沫,是既不满吴越的狂妄态度,又对吴越妒忌到了极点富大爷咋就没这么一个好爸爸?暗妒之下,富阿吉点了点头,说道:“好吧,吴抚台你的话下官都记住了,但是抱歉,下官这次办的是皇差,所以下官即便相信大人你绝不会说假话,也得把这件事一查到底,审问赵烈文和核对湖北藩库钱粮的事,下官还请抚台大人尽力配合。”

“钱粮帐目随便你查,赵烈文也可以随你盘问,但是你没有拿到真凭实据前,我不能让你拘押赵烈文。”吴越坦然说道:“现在我军正在与长毛交战,本官时刻离不开赵烈文的辅佐。”

“吴大人,这恐怕不行吧?”富阿吉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本官奉旨彻查湖北劣幕案,如果不把当事人赵烈文暂时拘押,万一他乘机窜供和毁灭罪证怎么办?”

“听富大人的口气,难道仅凭一道无中生有的弹劾奏折,就可以直接把人抓起来了?”吴越毫不客气的说道:“那朝廷里那么多的弹劾折子,是不是也要把每一个被弹劾的人都先抓起来审问?”

富阿吉无言可对,本来就极不好看的脸色也变得更加难看,半晌才重重哼道:“那好,就请吴抚台交出赵烈文经手的钱粮帐目,本官今天晚上开始就要查对与他相关的钱粮帐目有没有出入!还有,本官查办期间,赵烈文必须随叫随到!”

“随叫随到不可能,只能看情况行事。”吴越更不客气的答道:“战情瞬息万变,赵烈文替本官掌管军中文书,又替本官出谋划策制订战术,如果因为富大人你的随时传唤误了军情大事,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富阿吉的脸色更阴沉了,半晌才阴森森的说道:“好,随吴大人你的意,但下官也有言在先,这些事,下官必然会向朝廷如实奏报。”

有肃顺当靠山的吴越当然不怕富阿吉的威胁,冷笑着一口答应,那边富阿吉则很没好声气的要求阎敬铭陪他下去查对帐目,一直没说话的阎敬铭这才开口答应,然后又向吴越说道:“吴大人,关于贵幕在钱粮帐目上是否有出入,为了证明他的清白,光光查对他经手的帐目还不够,下官还要查对湖北藩库的总帐目,万望吴大人予以配合。”

吴越想都不想就一口答应,也马上叫其他师爷把各种帐目交给富阿吉和阎敬铭。而富阿吉气冲冲的离开后,吴大赛也马上凑到了吴越的面前,低声问道:“孙少爷,是不是把准备好的银子连夜送过去?”

“不能送。”吴越断然摇头,低声说道:“这个富阿吉明知道田家镇正在打仗,还故意跑到前线来查办赵烈文,摆明了是想故意整治我们,还一直揪着钱粮帐目的事不放,除了想搞赵烈文以外肯定还想把我也捎带上。这时候给他送银子,等于就是送把柄给他抓,他把我送的银子往朝廷里一捅,我和惠甫更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如果他真从帐目上抓到什么把柄怎么办?”吴大赛低声问道。

“没事,惠甫人正不怕影子歪,量他富阿吉在帐目上也抓不到什么把柄,我们只需要提防他故意栽赃陷害就行。”吴越摇头,又低声说道:“派可靠的人,秘密盯紧富阿吉和阎敬铭,查清楚他们在私下里是不是和我那老师那边有秘密联络。”

吴大赛应诺,又赶紧派人去暗中监视富阿吉等人,吴越则阴沉着脸低声骂了一句,“狗日的!别给老子抓到你被曾国藩暗中指使的证据,等老子抓到了,连曾国藩老子都上表弹劾!”

是夜,太平军的小股船队又来骚扰了田家镇防线两次,筋疲力尽的吴军水师将士怒火冲天,一致向吴军水师营官王孚请求出战,表示宁愿战死长江也不愿再被太平军水师这么折磨下去,王孚把水师将士的请求禀报到吴越面前,吴越犹豫再三后仍然还是摇头拒绝毫无胜算,吴越实在不忍心让水师将士白白送死。

次日上午,富阿吉果然传唤了赵烈文过去问话,无辜躺枪的赵烈文被迫无奈,只能是老老实实的去接受询问,吴越知道赵烈文精细也没浪费口水叮嘱他怎么行事。然而吴越没有想到的是,没过多少时间,吴大赛却快步来到了面前,压低了声音说道:“孙少爷,护送赵师爷去见富阿吉的弟兄来报,富阿吉的随从向他出暗示,说我们只要识相,赵烈文这件事马上就可以抹过去。”

虽说老吴家在官场上办事一向喜欢用银子开路,但是吴越这次却不敢掉以轻心,盘算了一下就说道:“等等看再说,得防着这是富阿吉故意设陷阱,别我们的银子送过去,他一转手就上交朝廷,那我们就算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

差不多到了正午时分,赵烈文才满脸疲惫的回到吴越面前,吴越赶紧问起情况时,赵烈文摇头说道:“摆明了是有备而来,揪住你以前的公文政令大部分是我代笔这点不放,一再诱供想把控制湖北巡抚衙门的罪名扣在我身上。还不断问我和洋人的接触情况,看样子是还向栽给我一个私通洋夷的罪名。”

吴越重重冷哼了一声,然后才把富阿吉派人暗中索贿的事对赵烈文说了,赵烈文一听大惊,赶紧说道:“慰亭,你可千万不能给银子啊!富阿吉明知道田家镇在打仗还跑来前线查我,摆明了是想故意整我,你如果再给他送银子,那他把贿赂当做罪证往上面一交,那我就更说不清楚了。”

吴越赶紧安慰赵烈文,说自己也担心这是富阿吉故意设的陷阱,没有傻乎乎的去上当,赵烈文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不曾想帐外又有亲兵进来奏报,说是曾国藩派遣候补知县李元度为使前来求见。而吴越虽然一直都不待见李元度这个师弟,还猜到他此来肯定和自军仅有那两条战船有关,但碍于同门之名,还是点了点头叫李元度进来吴越可没兴趣亲自去迎接李元度。

不一刻,满脸假笑的李元度被领到了吴越面前,还一见面就向吴越行礼,又是尊称抚台大人又是尊称师兄,吴越忍着恶心把他亲手搀起,又更加虚伪的互相道了一番别离之情,然后才请李元度落座,又向李元度随口问道:“次青,长毛水师盘踞武穴,阻拦航道,你是走那条路过来的?”

“回师兄,小弟就是走水路过来的。”李元度颇是得意的回答道:“恩师派了一条快船给小弟,经过武穴时虽然被长毛战船现并遭到了追击,但是靠着我军水师将士的娴熟架船技巧,小弟的船不但没被长毛追上成功突围,还诱使一条长毛战船误入沙洲浅滩,现在都不知道把那条船救回来。”

一听李元度炫耀湘军水师士兵的高素质,麾下水手全是一群菜鸟的吴越就来气,忍不住微笑说道:“原来如此,可惜上次次青你没能带着恩师麾下的精锐水兵到上海,不然的话,就不会生太湖里的事了。”

李元度的脸皮极厚,虽听出吴越是在故意讽刺,却还是神色自若,笑了笑就转移话题,拱手说道:“师兄,恩师派小弟来田家镇拜见于你,正是为了长毛水师盘踞武穴的事……。”

“禀抚台,钦差富大人、阎大人求见。”

李元度的话被富阿吉求见的通禀打断,听到这话,李元度脸上尽是惊讶,忙向吴越问道:“师兄,你这里怎么会有钦差?朝廷什么时候给你派来钦差了,他们来干什么?”

一边随口下令接见,吴越一边把富阿吉和阎敬铭等人来这里的原因大概说了,李元度神情更加惊讶的大叫赵烈文这样的大才怎么可能是劣幕时,富阿吉也已经大步冲进了吴越的帅帐,还高举着一个帐本冲吴越嚷嚷道:“吴抚台,湖北的钱粮帐目不对!果然不对!本钦差怀疑你这是假帐!”

听到这话,之前还在装模作样起身行礼的李元度再是擅长演戏,脸上也忍不住出现无法掩饰的喜色,迫使李元度赶紧把头低下,以免被人现他正在狂喜万分。而吴越却是不动声色,向富阿吉问道:“富大人,你确认我的帐目是假帐?”

富阿吉得意洋洋,更加大声的冲吴越嚷嚷道:“阎主事查帐现,你掌管的湖北藩库,钱粮支出比收入还多出二十多万两银子!你的湖北藩库是聚宝盆?能自己长出几十万两银子?”

吴越冷笑不语,只是向阎敬铭问道:“阎大人,除了湖北藩库多出二十三万六千两银子外,我的其他帐目,还有什么不对?”

“没有。”沉默寡言的阎敬铭摇头,沉声说道:“但是吴大人,你如果不能解释这多出二十三万六千两银子的来源,下官就有权怀疑你这是假帐。”

“对!”富阿吉得意得连脸上的几颗小麻子都在放光,张狂说道:“吴大人,你如果说不清楚这二十多万两银子的来源,本钦差就要上表朝廷,请求朝廷封存湖北藩库,彻底清查每一笔钱粮开支!”

吴越双手抱胸,冷笑看着富阿吉,眼神中除了嘲讽外尽是阴毒,深沉杀意让富阿吉忍不住心头毛,下意识的压低了一些声音,问道:“吴抚台,你看下官干什么?下官奉旨彻查劣幕案,现你的帐上莫名其妙多处几十万两银子,难道不应该问问?”

“对,是应该问。”吴越点头,转头冲吴大赛吩咐道:“大赛,替我告诉富大人,那二十三万六千两银子,是怎么多出来的。”

“富大人,那是我家孙少爷自己的银子!”

早就无法忍受的吴大赛怒吼道:“我家孙少爷上任后,湖北藩库里没有一两银子一颗粮食,可是赈济饥民、购买种粮耕牛、组办湖北新军和供给前线处处都要用钱,我家孙少爷就拿出了自己的银子借给湖北藩库,垫钱为朝廷为百姓办事!”

啪一声轻响,富阿吉手里的帐本落地,傻傻看着吴越呆若木鸡,那边阎敬铭一高一低的两只眼睛也瞪得浑圆,看着吴越同样不吭声。而旁边吴越的其他亲兵也是个个怒吼,“这事我们都知道!我们抚台大人为了朝廷为了百姓,拿自己的银子垫给湖北藩库!你们还想怎么样?还想怎么样?!”

愤怒中,还有几个脾气暴躁的亲兵怒不可遏的拔出了左轮枪,把富阿吉吓得差点尿了裤裆,赶紧退后几步大叫大喊,“你们干什么?干什么?我是钦差!我是朝廷派来的钦差大臣!”

如果实力足够的话,这件事无疑就是吴越起兵谋反的最好借口,但是很可惜,目前手里的实力弱了些,造反没有任何的胜算,所以吴越别无选择,只能是挥了挥手,示意亲兵把枪收起。

这时,一度张口结舌的钦差副使阎敬铭已然回过了神来,闭上难看怪眼稍一盘算后,阎敬铭这才向吴越拱手说道:“抚台大人高德,下官钦佩万分,然而下官查帐现异常,禀报于钦差正使面前,又与富大人联手来向你了解帐目不符的原因,行份内之责,这不算故意刁难抚台大人你吧?”

“不算。”吴越也知道阎敬铭不是故意刁难自己,所不满的也是富阿吉的态度和目的。

“多谢抚台大人理解,下官告辞。”阎敬铭拱手,又说道:“也请抚台大人恕罪,贵幕赵烈文经手的湖北钱粮帐目尚未查核,下官还要回去继续查帐,若是贵幕经手的帐目有一分一毫银子的出入,下官必然一查到底,绝不姑息!告辞!”

说罢,阎敬铭拣起富阿吉之前掉在地上的帐本,昂大步走出吴越的中军大帐,吴越的亲兵无不怒视阎敬铭,阎敬铭却丝毫不惧。那边富阿吉也是赶紧向吴越拱了拱手说声告辞,连滚带爬的跟在阎敬铭屁股后面逃出中军大帐,还刚一走远就迫不及待的在阎敬铭耳边低声说道:

“丹初,干得漂亮,千万别被吴越的嚣张气焰吓倒!继续查,仔细查,那怕湖北的钱粮只要有一个大子不对,也要给我一查到底,把吴越这个狂妄小子拉下马!让他倾家荡产,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章 无法无天

李元度的性格还是一如既往的让吴越厌恶,是既不长眼色,又喜欢夸夸其谈,不顾吴越正被得力助手赵烈文被弹劾所困绕,一个劲的就只是称赞吴越垫资为国的高风亮节,妄图用溜须拍马讨好吴越,方便他更进一步的无耻图谋。奈何吴越最不喜欢的就是爱说废话的人,很直接的打断李元度道:“次青,有话直说吧,军务繁忙,我的时间不多。”

颇为尴尬的笑了笑,李元度这才言入正题,拱手说道:“师兄,小弟这次是代表恩师来和你商量对付长毛水师的事,恩师知道你肯定会误会,误会他写信向你借用或者原价购买那两条英吉利战船,是对你趁火打劫。但你如果这么想就大错特错了,恩师他真没这个意思,他是另有重要原因,这才向你提出了这个要求。”

“哦,那恩师是为了什么重要原因?”吴越问道。

“当然是为了拯救你的水师将士,保护你治下的湖北万千百姓!”

李元度振振有辞的说道:“师兄想必你也知道,水师远比6师难练,没有半年以上的时间悉心操练,休想让士卒熟练操作大小船只和各种各样的水上武器,而且就算有充足时间练成,也需要在实战中反复积累经验,才有可能让水师形成战斗力。而师兄你的水师组建仓促,直到五月初才把船队七拼八凑的凑齐,其后又因为人手不足,仓促扩军至两个营,兵员素质差,毫无水上实战经验,根本就没办法挥你那两条好船的真正威力,空有两条上好战船却形同浪费。”

“而恩师呢?”李元度又更加振振有辞的说道:“恩师他麾下的水师早在咸丰三年就已经组建成军,悉心操练将近一年才投入实战,其后又在洞庭湖和长江战场与长毛水师激战多次,虽不敢说百战百胜,却也是胜多败少,屡建奇功。将士水战经验丰富,操船技巧娴熟,无论好船坏船到了他们的手中,都能挥十成甚至十成以上的威力。”

说到这,李元度顿了一顿,然后才说道:“师兄,现在你该明白恩师为什么要向你借船了吧?湖南水师在鄱阳湖因为被长毛水师夹击,船只损失惨重,熟练水手大量闲置,仓促之间又没办法造出新船,你如果能够把那两条英国船借给我军使用,就马上可以起到优势互补的效果,好船配好兵,两条船在战场上百炮齐鸣,那是何等的威猛壮观?又何愁长毛水师不灭,湖北不能稳若泰山?”

描绘了一番把好船送给湘军的美好前景后,李元度又换了一副口气,说道:“师兄,这里你得原谅一下小弟出言不吉,你如果坚持要让你的水师将士驾驶忠诚号和仁义号参加水战,那么以他们的技巧和经验,即便恩师他亲提湘军水师回军来救田家镇,你那两条好船在战场上也起不了多大作用,相反还极其危险,被长毛水师重创击沉,乃至被长毛直接缴获,都很有可能!”

李元度的话其实很有道理,也绝对是湘军水师和吴军水师联手作战的最好选择,把忠诚号和仁义号这两条长江中游战场上最好的战船交给湘军熟练水手操作参战,的确可以把这两条好船船坚炮猛的优势全部挥出来,在战场上起到中流砥柱顶梁柱的作用。而吴越如果要让吴军的菜鸟水手驾驶这两条好船出战,不但挥不出这两条好船的真正威力,相反还很有可能白白葬送了这两条在内6战场上罕见的好船,同时还得赔上无数吴军水师将士的宝贵生命。

也正因为有这么一点道理,所以即便心理明白李元度其实是替曾国藩来恐吓要挟自己,吴越也没有急着大雷霆,盘算了不少时间后,吴越甚至还有点一些动摇,迟疑着说道:“次青,你先下去休息吧,这事我考虑一下。”

见吴越态度动摇,李元度当然是欣喜若狂,赶紧起身告辞的时候,李元度还又继续恐吓吴越道:“师兄,时间不多,还请你尽快拿定主意,小弟等你的好消息。还有,小弟必须还要再提醒你一句,你对面这个长毛贼头石祥祯可不是什么善于之辈,靖港水战时,这个贼头不但把初出茅庐的湘军水师杀得大败,还险些害了我们恩师的性命!”(就是把曾国藩逼得第一次投水自杀。)

吴越不吭声,只是又点了点头,李元度更是大喜,这才大模大样的出了吴越的中军大帐。结果李元度前脚刚走,早就听得满肚子火气的吴大赛就一个箭步扑到吴越面前,焦急问道:“孙少爷,你真要把那两条好船借给湘军?那可是我们水师的命根子,绝对不能借!你老师借走了以后,也绝对不可能再还给我们啊!”

“大赛,你的孙少爷有那么傻吗?”吴越不动声色的反问道。

“那你为什么不一口拒绝,还说要考虑?”吴大赛追问道。

“当然有我的原因。”吴越露了一点冰冷笑容,低声吩咐道:“去,马上把这个消息放出去,让我们的水师将士全都知道,湘军水师看不起他们,要逼着我把忠诚号和仁义号白送给湘军,否则湘军水师就不回来救田家镇,让长毛把我们的水师杀一个全军覆没!我为了不让他们白白送死,已经动摇了。”

到底是跟了吴越多年,虽然一度惊讶于吴越这个要求,但稍一琢磨后,吴大赛却还是很快就猜到吴越这么做的无耻目的,赶紧向吴越树起大拇指,然后马上就跑出去布置人手散播这个消息了。

…………

李元度确实是一个人憎狗厌的主,在吴军营中才刚安顿下来,李元度就马上跑去拜见富阿吉和阎敬铭这对钦差正副使,还对吴军将士美其名曰为替赵烈文说好话。然而见到了正在一笔一笔核对赵烈文经手帐目的富阿吉和阎敬铭时,李元度却马上就向富阿吉使了一个眼色,要富阿吉撇开阎敬铭与自己单独谈话,富阿吉会意,随便找了一个借口就把李元度领进了后帐,留下阎敬铭在前帐继续核对那些堆积如山的帐目。

到了没有外人的时候,之前已经行过礼的李元度再次向富阿吉下拜,恭敬说道:“下官李元度,拜见钦差富大人,富大人恕罪,下官虽奉恩师之命前来迎接钦差大人,却因为长毛阻隔道路,误了时间,没能亲到码头迎接于你,又因为身在他人营中,不能过于张扬,无法以接待贵宾的礼节款待富大人,下官该死。”

“起来,起来。”富阿吉微笑着亲手搀起李元度,轻笑说道:“这里又不是曾部堂的军营,我那能怪你?再说了,在路上我也受了不少你们的热情款待,已经觉得傀领了。”

“大人谦虚。”李元度从袖子里拿出了几张银票,笑嘻嘻的说道:“富大人,现银太招眼,这是武昌府城里的日升昌票号开出的银票,在武昌府可以足额兑现,一点茶水钱,万望富大人笑纳。”

富阿吉假惺惺的推辞,最后当然还是却之不恭的收下,李元度又拼命的恭维了富阿吉一番后,然后才低声问道:“富大人,怎么样?查出什么眉目没有?”

富阿吉苦恼的摇头,说道:“本官都有些怀疑这些帐目都是吴越和赵烈文从一开始就准备好了备查的假帐了,阎敬铭查到现在,居然连一个大子的出入都没有。这两个狗杂种,把清如水廉如镜装得可真他娘象。”

李元度大失所望了,但还是不肯罢休,便又低声问道:“富大人,那吴赵二人就没有向你表示点意思?他们两都是出身于富豪之家,从不吝啬银钱,他们如果给你送了什么东西,那可就是铁证如山啊!”

“甭提了,那俩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富阿吉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不但对李元度说了吴越和赵烈文都是一毛不拔的事,还说了自己故意派人暗示都没有收到半个铜板的事。李元度一听暗暗叫苦,深知一向喜欢拿银子开路的吴越肯定是在提防富阿吉拿贿赂当罪证,但李元度却仍然还是不肯死心,又对富阿吉低声说道:“那下官也去试一试,劝吴越拿点银子出来摆平这件事,到时候……。”

“放心,只要吴越拿银子出来贿赂本官。”富阿吉打断李元度的话,恶狠狠说道:“那怕是一百两银子,本官也要奏明朝廷,把他和赵烈文一起送进大牢!”

“不不不。”李元度慌忙摆手,低声说道:“富大人,现在是否弄倒赵烈文已经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吴越那两条好船,他那两条船随便拿一条出来,火力也是恩师旗舰的好几倍,现今我们的战船损失又有些过多。所以恩师恳请大人帮忙,如果大人拿到了赵烈文的把柄,还是先帮我们逼着吴越交出那两条好船……。”

李元度和富阿吉在后帐议论了许久才重新回到前帐,阎敬铭也还在前帐里仔细核对湖北的钱粮帐目,从始至终几乎都没抬过头,就连李元度对他行礼问安,阎敬铭也是只哼了一声算是回答。知道阎敬铭性格强硬,李元度也没敢表露什么不满,只是撇嘴悄悄骂了一句丑犟驴就提出了告辞。

也是凑巧,离开了富阿吉的住处后,江面上又传来了隆隆炮声,很明显太平军水师又已经向那道已经薄弱到了极点的铁索防线起了冲击,吴军水师营地一片慌乱,旗舰忠诚号匆匆升帆准备出港,炮台上的吴军炮手也在拼命的装药填弹,以炮火覆盖江面。然而太平军水师却十分狡猾的分头行动,灵活作战,吴军火炮命中极为困难,对太平军水师只是起到了恐吓效果,战果极微。

见此情景,也还算懂些水战的李元度当然是笑多开心有多心,知道如果没有强力水师参与战斗,吴军炮台就永远挥不了最大作用,吴军水师赖以掩护的那道铁索防线也迟早会被太平军水师彻底突破。幸灾乐祸之下,李元度也很快拿定了主意,决定傍晚时就再去找虎落平阳的师兄恐吓要挟,引诱下套,逼着倒霉师兄尽快交出那两条让人垂涎三尺的强大战船。

说干就干,天色即将入夜时,李元度还真的跑到了吴军的中军营地又来求见吴越,结果让李元度大吃一惊的是,才刚走到近处,他就看到吴军中军大营门前跪满了密密麻麻的吴军水师将士,为的还是穿着营官服色的吴军水师主将王孚,和许多双膝跪地的吴军水师将士一样,王孚脸上也尽是泪痕,眼泪一直在流个不停。

满头雾水的又走近了一些,李元度马上又更加傻眼的看到,王孚等人面前竟然还滩着一张巨大的白色风帆,帆上密密麻麻,全是深浅不一的红色印迹。李元度万分惊讶,忙向旁边站岗的吴军士兵问道:“出什么事了?他们这是干什么?”

那士兵没理会李元度,自视极高的李元度勃然大怒,向那士兵喝问道:“你聋了?本官是朝廷的候补知县,还是你们吴抚台的师弟,曾大帅派来的使者,你为什么不回答?”

李元度很快就后悔吼出这句话,那吴军士兵愤怒的看了他一眼后,竟然冲那些跪在大门前的吴军水师将士大吼道:“水师弟兄们,就是他!就是这个王八蛋,逼着吴抚台把你们的船献给湘军!”

一句话捅了马蜂窝,那些正在抹眼泪的吴军水师将士突然象是疯了一样的纷纷跳起来,怒吼着冲上来揪起李元度就拳打脚踢,一边暴打李元度一边破口大骂,“狗日养的王八蛋!想要老子们的战船,做梦!老子们宁可和长毛同归于尽,也绝对不会把船交给你们!那是老子们的命!老子们的命根子!”

如果不是吴越及时赶到,李元度绝对会被吴军水师活生生砸成肉酱,但就算吴越来得及时,喝住了吴军水师将士,当吴越的亲兵把李元度从吴军水师将士人群中抬出来时,李元度身上的骨头也已经断了十几二十根,牙齿被打落将近一半,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

很是冷漠的看了奄奄一息的李元度一眼,吴越冲王孚等水师将士大吼道:“弟兄们,事情我都知道了!你们放心,我就算陪着你们和长毛船队同归于尽,也绝对不会把忠诚号和仁义号交给别人!那是你们的命根子,更是吴越的命根子!”

欢呼四起,无数的吴军水师将士喜极而泣,然后王孚又当众向吴越单膝跪下,抱拳大声说道:“吴抚台,蒙你错爱,把末将从一个低级哨长提拔到湖北水师总营官的高位!末将无能,没能立即把湖北水师操练成军,但末将斗胆,准请大帅你率领水师出战,与长毛拼一个你死我活!宁可与长毛同归于尽,也绝不让长毛水师越过田家镇半步!”

“请抚台大人准许我等出战!”无数的吴军水师将士也向吴越跪下,抱拳大声说道:“我等宁愿与长毛同归于尽,也绝不让长毛越过田家镇半步!”

“抚台大人,那是弟兄们联名的请战书!”王孚又一指那面沾满红色印迹的船帆,哽咽说道:“大部分的弟兄都不会写字,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就都割破了胳膊,把血涂在上面当签名……。”

环视了一圈密密麻麻跪倒的自军水师将士,看到那一张张渴望、兴奋与愤怒不一的脸庞,吴越知道自己想要的效果已经得到了,便点了点头,说道:“好,我答应你们!今天晚上,你们安心休息,全力备战,明天早上,本抚台亲自登上忠诚号,与你们一起去和长毛拼一个你死我活!”

“得令!”吴军水师将士欢呼答应。

吴越满意点头,又用手虚指众人,大声说道:“本抚台需要八十人担任敢死队,执行一个九死一生的任务,活着回来,赏银百两!阵亡的,抚恤他的家属纹银三百两!让他的父母妻儿这辈子都不愁衣食!谁不怕死?给本抚台站出来!”

“我!我!我!”如雷的吼叫声中,一名接一名的吴军水师将士站起身来,把腰杆挺得笔直的答应,脸上的神情也是一个赛一个的坚定,一个赛一个的视死如归!

与此同时,站在远处看热闹的富阿吉早就已经是眉飞色舞了,兴奋得难以自己,还忍不住凑到了旁边五短身材的阎敬铭耳旁低声说道:“丹初,看到没有?铁证如山,铁证如山,当众纵容士卒毒打候补官员!事后不追究不查办,这个吴越,在湖北简直就是无法无天,无法无天!我们要上折子弹劾,一定要上折子弹劾啊!”

阎敬铭点点头,嘴角笑意神秘,低声说道:“对,确实是无法无天,是得上折子弹劾。”

是夜,太平军又来破坏吴军铁索防线,然而吴军水师这一次却再没有出击阻拦,就连炮台上都是炮火寥寥,任由太平军水师斧劈锤砸,将最后的两道铁索轻松斩断,打开了大段通航道路。消息被快船飞报到石祥祯面前,石祥祯虽一度想要乘机大举出击,然而考虑到吴越的诡计多端和风向不利,石祥祯却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明天吧。越小妖,知道你诡计多端,老子小心点,宁可错过战机也不在夜间出战,明天再找你算帐,看你在大白天里能玩出什么花样!没了铁索拦路,老子的小船只要一包围你的那两条好船……。呵呵,有希望换好旗舰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一章 惨烈首战

决心到了天明时再收拾弱小的吴军水师,然而石祥祯却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天才刚亮,还没等他下达进攻命令,去上游侦察的斥候船却抢先来报,说是吴军水师那边已经全面动员,士卒登船升旗拉帆,竟然有主动出击的迹象。

很是不明白不堪一击的吴军水师那来的勇气敢主动脱离6师保护,主动起决战,但战机这么难得,稳操胜算的石祥祯还是没有迟疑,马上就下令全军准备出击,还恶狠狠说道:“来得好!越小妖,既然你的水师想找死,本国宗成全你!”

太平军斥候没探错消息,全员登船的吴军水师将士确实已经收到了起决战的命令,而且太平军斥候如果再等一等,肯定还能给石祥祯带去一个更好的消息不顾水6将士的强烈反对,吴越还是毅然亲自登上了吴军水师旗舰忠诚号,亲自监督水师将士展开这场力量对比悬殊的水上决战,并且将自己那面张牙舞爪的吴字帅旗高高悬挂在了忠诚号的桅杆上。

亲眼看到吴越在吴军将士的强烈反对声中昂登上了忠诚号,奉命来查办赵烈文的富阿吉先是张口结舌,接下来的第一个念头则是,“太好了!最好是让长毛把这个小蛮子生擒活捉,千刀万剐!”

还有李元度这边,即便与吴越是同出一门的师兄弟,收到了随从报来的吴越亲自登船督战的消息后,正躺在病床上微弱呻吟的李元度第一反应当然不是祈祷上天保佑师兄旗开得胜,而是自内心的希望吴军水师全军覆没,“那两条破船老子不要了!只要长毛争气,把吴狗水兵全部杀光宰绝,给我报仇雪恨,我就心满意足了!还有……,吴慰亭,也死得越惨越好!”

在获胜希望万分渺茫的情况下,上午九时左右,一支由两条小拔船和六条小划船组成的吴军水师船队率先离开吴王庙水面,越过已经被太平军水师大半破坏的铁索航线,张帆驶向下游主动向太平军水师起进攻。

守卫铁索的清军士兵主动放弃了被太平军破坏殆尽的水上工事,全部退上6地归队,驻扎在南北两岸的吴军6师与辅助作战的清军绿营也是倾巢出动,结阵保护住仍然能在水战中挥作用的两岸炮台,也随时准备接应靠岸求援的吴军水师将士。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嘹亮的军歌声中,几乎注定必败的吴军水师主力倾巢出动,在铁索防线上游三里处排开战阵,忠诚号与仁义号间隔半里横向下锚,小划船呈弧形保护住这两条主力战舰的近舷,小拔船居前一字横向排开,担任前队。而更疯狂的是,在战船数量远远不如敌人的情况下,为了弥补水上力量的不足,吴军水师把担任联络侦察任务的双人快船也拉到了战场上参与作战,呈鱼鳞状排列在了忠诚号与仁义号的背后。

排兵布阵期间,吴军水师将士的动作一如既往的笨拙缓慢,仍然还是出现了操作不当而自行碰撞的情况,但是吴军水师的大小船只上却再没有了怒骂声与抱怨声,有的只是嘹亮军歌与视死如归的刚毅神情。同时吴军水师将士还清楚知道,开战之后,那怕到了敌我战船纠缠交织的时候,长江两岸的吴军炮台也将继续开炮,把炮弹轰进船群,无差别火力覆盖!

是人都有七情六欲,也有不少的吴军水师将士存着贪生怕死的念头,可是看到吴越那面张牙舞爪的吴字大旗高高悬挂在忠诚号的桅杆上迎风飘展,又看到干瘦如柴却一向爱护士卒的吴越高高站在忠诚号的船,胆怯怕死与紧张畏惧等等负面情绪却又在这些吴军水师将士的身上消失,“怕个球!脑袋掉了碗大的疤,巡抚都不怕死,我们这些当小兵的还用怕?!”

这时,担任诱敌任务的吴军水师前锋船队已经在下游和太平军水师干上了,成功诱使太平军水师前队起冲锋后,由两条小拔船和六条小划船组成的吴军水师前队立即掉头撤退,然而却吃亏在经验不足和技术不够娴熟,没能抢在太平军水师近舷前全部掉头撤走,一条小拔船被太平军水师重重包围,船上的十名吴军水师将士又是开炮开枪又是投掷手雷弹,却还是无法杀出太平军船队的包围,又看到太平军水师士兵纷纷跳上自船甲板,指挥这条小拔船的吴军水师什长把心一横,干脆大吼道:“弟兄们,尽忠的时候到了!阴曹地府见!”

大吼着,那吴军什长一拉手中最后的一枚手雷弹,与邻近的几名太平军士兵同归于尽,余下几名吴军水兵也吼叫着纷纷抱住一个敌人滚下长江,扭打着与敌人同归于尽。

战况传到石祥祯面前,惊诧于吴军水师将士高昂斗志的同时,石祥祯也顿时明白吴军水师这是真的要和自军拼命了,这一战绝不会象想象中那么轻松。但是悬殊巨大的实力放在那里,石祥祯仍然还是毫不犹豫的下令全军进攻,继续杀向已经失去了铁索保护的吴军水师主力。

“和老子玩同归于尽这手?你们还太嫩了点,老子带着天国将士和清妖打死战的时候,你们还没生出来!”这是石祥祯此时此刻的心里话。

十时许,吴军水师的主力与太平军水师主力终于遥遥看到了对方的存在,这也确实是一场实力悬殊巨大的水上决战,连同几乎没有任何战斗力的轻便小船在内,吴军水师的大小船只也仅仅只是一百出头,而太平军水师的大中小型战船却足足过了八百条,轻便小船难以计数,密密麻麻几乎遮掩江面,光是数量就让人望而生畏。

担任诱敌任务的吴军先锋船队在先后损失了两条战船后,已然越过了残破不堪的铁索防线,逃回主力船队归阵,两岸的吴军炮台也已经先后出怒吼,以火力覆盖追击他们的太平军水师前队,虽然固定炮台对太平军水师的小型战船威胁不大,但也成功的搅乱了太平军水师前锋的队形,迫使他们暂时退后重新整队,也等候石祥祯的下一步命令。

石祥祯的旗舰是一条从湘军水师那里缴获来的拖罟船,仅能在船和船尾装备四门火炮,火力在可以装备五十门火炮的吴军主力战舰忠诚号和仁义号面前连提鞋子都不配。但也正是因为如此,站在船用望远镜眺望着吴军那两条庞大战舰,外号铁公鸡的石祥祯眼中难免尽是贪念,即便明知道大举向前会遭到吴军炮台的火力覆盖,石祥祯还是大声吼道:“打旗号,全军突击!和清妖船队拼一个你死我活!”

“国宗,清妖船队所在的位置,可在清妖火炮的射程中。”旁边的部将提醒道:“得防着清妖是故意诱敌,把我们诱到对他们有利的战场上,乘机用火炮重创我们。”

“这我能不知道?”石祥祯轻松的说道:“来吧,我们的船小,清妖的火炮除非走****运才可能打中我们,等他们给我们造成重创,我们早就把清妖的水师全歼了。”

说罢,石祥祯又迫不及待的吩咐道:“传令各船,尽可能不要对清妖那两条大船用火攻,尽量夺舷登甲板,给我把那两条好船抢过来!”

总攻旗号打出,斗志昂扬的太平军水师将士摇撸划桨,全力起冲锋,一条条大小战船如同一支支离弦之箭,风驰电逝一般的杀向吴军水师主力的所在。两岸的吴军炮台疯狂开火,拼命把各种炮弹轰击进太平军的水师船队中,也多少蒙中几条太平军水师战船,却还是阻拦不了太平军水师的冲锋脚步。

终于,大批的太平军水师船只越过了残破的铁索防线,欺进吴军水师的火炮射程内,吴军水师的大小战船也同时开火,百炮轰鸣,隆隆炮火声中,三面受弹的太平军船队终于出现了一些混乱,然而经验丰富的太平军水师却马上向两翼伸展,避开炮火向吴军水师的两翼同时挺进。见此情景,吴军水师主将王孚难免是大喜过望,忙向吴越说道:“抚台,被你料中了,长毛的船队果然向我们的两翼延伸了。”

吴越并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一只绿豆小眼,也只是通过单筒望远镜紧紧盯着南来的太平军水师船队,盯着悬挂着石祥祯帅旗的太平军水师旗舰,还是在亲眼看到了石祥祯乘座那条拖罟船在大量太平军水师战船的簇拥下,越过多少还能起到一点残余作用的铁索防线,吴越才松了口气,吩咐道:“动手,按原订计划打。水战你比我精,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王孚兴奋的大声答应,立即接过指挥权大声命令了望台打出总攻旗号,忠诚号、仁义号和吴军小拔船也立即停止炮击并一起收锚,掉头向南准备起突袭。见此情景,石祥祯先是一楞,然后猛的醒悟过来,也顿时放声狂笑了出来,“想突袭本国宗的旗舰?打得好主意!来来来,尽管放马过来!”

“国宗,快看,越小妖的帅旗!越小妖的帅旗在清妖旗舰上!”

还是在旁边部下的提醒下,之前只顾着观察敌阵的石祥祯才突然现,吴越的帅旗竟然也悬挂在了吴军水师的旗舰桅杆上。再然后,石祥祯就更是狂喜万分了,狂吼道:“全军突击,拿下越小妖的狗头!”

炮声隆隆,战鼓如雷,各种各样声音汇聚而成的巨响中,逐渐调整好了队形的吴军船队也已经起了冲锋突袭,没张帆直接顺流而下,义无返顾的冲向下游密集的太平军船队,太平军船队却是毫不畏惧,摇撸划桨正面迎上。但是在这期间,太平军将士就算现也没在意的是两条仅可盛载两人的吴军快船,已经鬼鬼祟祟的越过了吴军水师主力船队,笔直向着太平军船队的密集处冲来。

太平军将士中没人理会那两条毫无战斗力的小船,更没在意它们可能对自军形成的威胁,然而很快的,那两条小船在冲进了太平军水师船队的缝隙以后,船上突然冒出了微不可察的袅袅青烟,同时那两条小船上的四名吴军水师将士也一起跳下长江,奋力向左右逃开。

“清妖在干什么?”

还没等旁边的太平军水师士兵明白生了什么,那两条快船就已经先后爆出了惊天动地的巨响,强大的冲击波把旁边的太平军船只直接掀了一个底朝天,喷的火焰也瞬时笼罩在了大片的江水上,被爆炸冲得东倒西歪的太平军大小船只互相碰撞,队形顿时为之大乱。

“生什么事了?!”

正在后方督战的石祥祯也立即现情况不对,赶紧举起望远镜查看前方情况,却又目瞪口呆的看到,又有那么两条毫无战斗力的吴军小船冲进了他的船队密集处,先后爆炸出巨响,吴军小船粉身碎骨,周边的多条太平军战船也跟着倒霉,不是被直接掀翻,就是被气浪和水浪吹得到处乱撞,严重破坏了他的冲锋队形。

“自杀船!!”费了不少的劲,石祥祯才终于猜到了异变的真正原因疯狂的吴军水师将士,竟然在快船上装满了火药,冲进他的船队密集处引爆,以自杀战术和他的战船同归于尽!

“自杀船!!!”同时出惊叫的,还有正在岸上观战的富阿吉和阎敬铭等满清官员,疯狂吼叫出了这个词后,富阿吉还又更加疯狂的吼叫道:“吴越是疯子?他的手下也全是疯子?敢拿小船装满火药,冲进长毛船队同归于尽?!”

吴越和吴军水师将士确实都已经疯了,也是被形势逼疯的,知道自军绝不可能是太平军水师的对手,吴越只能是用计彻底激怒自军水师将士,让他们用出这种不要命的疯狂战术!而吴军将士也很清楚正常战术自军毫无取胜机会,唯一的获胜希望就是和敌人比拼谁更不要命,这才有了八十名视死如归的吴军勇士驾驶着四十条满载火药和苦味酸的快船先后出击,疯狂冲进敌人船群与敌人同归于尽。

每一名吴军敢死队的队员都在腰间系上了六个葫芦,让他们即便被爆炸震昏也不至于沉入江底窒息溺亡,争取那微乎其微的获救的希望,可是在乱战之中,这样的希望当然渺茫得十分可怜。

但吴军勇士也绝不是白白牺牲,在吴军水师突然使出的自杀战术面前,太平军水师再是精锐骁勇也彻底慌了手脚,再是水战经验丰富也从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战术。胆怯之下,太平军水师船队不仅为之大乱,许多战船还因为害怕被这种无耻疯狂到了极点的战术波及,争先恐后的摇撸划桨逃开。

带着哭音的《无衣》歌声又在吴军水师船队中回荡了起来,无数吴军水师将士的朦胧泪眼中,一条接一条的吴军自杀船冲进彻底大乱的太平军水师船队中,以粉身碎骨为代价,替他们炸开直抵太平军旗舰的道路,拉着无数的敌人同下阴曹地府,象剥竹笋一样,一层一层的剥开太平军旗舰的层层保护,直至露出那鲜嫩的笋肉石祥祯乘座的旗舰!

江岸的吴军6师将士也在疯狂号哭,一边痛哭一边奋力装填弹药,以远平时的度把炮弹尽可能轰进敌人船队密集处,连续射后滚烫的炮身烧伤了许多吴军炮手的双手,可这些炮手丝毫感觉不到疼痛,眼泪也一直在脸上流淌。

吴军将士纷纷为牺牲同伴而落泪的同时,太平军水师的上上下下早已是一片大乱,甚至就连在靖港大败过湘军水师的石祥祯,此时此刻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样的局面,口中不断大吼大叫,喊叫出的命令却是前后矛盾,让旗号台上的旗手根本不知所措,继而又造成了太平军船队的彻底混乱,从上到下都不知道是到底应该战,还是应该逃?

终于,又一条吴军自杀船在太平军的旗舰面前炸开后,石祥祯旗舰的面前也再没有了一条太平军小船的保护,吴军主力则一边开炮一边挺进,已经杀到了距离石祥祯座船不到半里的位置。

再调小船过来保护旗舰已经无论如何都来不及了,迫不得已之下,石祥祯只能是仓促命令旗舰掉头,然而石祥祯却在慌乱中遗忘了无比重要的一点,吴军船队不但顺水,还顺风!王孚只是一声令下,飞快升帆的吴军战船马上就是全体加,以群狼扑虎之势杀向石祥祯的旗舰!

还没完,混乱中,又有一条吴军自杀船直接撞上了石祥祯的旗舰炸开,虽然没能炸翻石祥祯的拖罟船,却也在拖罟船的船舷中炸开了一个大口子,江水汹涌入舱,拖罟船顿时失去机动并迅倾斜。石祥祯等人魂飞魄散,赶紧想要登上小艇逃命时,吴军水师居前的小拔船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到了近前。

“石祥祯!大长毛石祥祯还在船上!”

平黄色的帅袍彻底出卖了石祥祯的身份,让吴军小拔船的吴军将士一眼认出了石祥祯,迫不及待的把开枪投弹间,石祥祯不但没了登上小艇的机会,还很倒霉的被一颗子弹打中了胸膛,子弹入肺,顿时血如泉涌。

“国宗!”

身边的亲兵哭喊着扑上来,强架起石祥祯就往船跑,然而拖罟船的船身倾斜严重,亲兵慌乱中没跑得两步就已经带着石祥祯滑到了船舷旁边,自知难以幸免的石祥祯也顿时面露苦笑,叹气说道:“天王,东王,不是我不卖命,是我的敌人更卖命,太不要命啊!”

砰一声,一枚手雷弹落到石祥祯身边,接着不等石祥祯等人做出反应,那枚手雷就已经轰然炸开,爆出了这次大战最重要的一声巨响,“轰隆!”

是日,在与敌人实力悬殊巨大的情况下,初出茅庐的吴军水师凭借着舍死忘生的勇气与斗志,创造出了令人难以致信的奇迹,一战击败太平军水师偏师,毙沉俘虏敌船三百六十余艘,击沉太平军水师旗舰,阵毙太平军水师主将石祥祯!(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二章 师生反目

曾国藩和湘军水师垂涎吴军水师那两条好船早就不是一天两天了,早在小包令把那两条半卖半送给吴越的时候,曾国藩就已经动了念头想把那两条好船弄到手,只不过吴越绝不可能凭白无故的放手,其后又一直没什么合适的机会逼着忤逆门生乖乖上贡,曾国藩就一直没有开口,一直把这个念头藏在心底最深处。

这一次好不容易等到太平军水师偏师入寇湖北逼迫忤逆门生主动求援的机会,曾国藩当然就不会客气了,写信讨要觉得还不够,还把自称与吴越情同手足的乖巧门生李元度也派来田家镇,当面向吴越陈述利弊,诱迫忤逆门生交出战船。此外曾国藩还向李元度秘密交代了自己的最后底限吴越至少得把忠诚号和仁义号的其中一条交出来,湘军水师才会大举回援田家镇。

曾国藩是在和忤逆门生进行一场豪赌,事实上,湘军现在的情况其实远比外人想象的更危急危险,6师水师接连在石达开亲自率领的太平天国西路军面前遭到惨败,士气低落,军心动摇。即便勉强疏通了一段湖口航道,把鄱阳湖内湖的水师偏师撤了回来,湘军水师在太平军水师面前也是完全处于下风,基本上没有胜算。

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再让太平军水师的偏师拿下田家镇,切断湘军的粮草辎重补给线,那湘军不但更没有任何取胜希望,还有全军覆没的危险!迅派遣水师回援田家镇,帮助吴越守住田家镇咽喉重地,实际上才是湘军唯一正确的选择!

即便这样,曾国藩仍然还敢和忤逆门生赌这一把,赌的就是忤逆门生不敢让太平军水师杀进湖北腹地,也赌一向爱惜军力的忤逆门生使不得让新成军的吴军水师全军覆没!而这一把如果赌赢了,连遭重创的湘军不但马上可以咸鱼翻身,还有很大的反败为胜希望!

赌得这么大,曾国藩当然无比关心开牌的结果,原本曾国藩还以为起码得等上三五天才有消息,然而令曾国藩意想不到的是,李元度冒险前往田家镇的第二天晚上,靠着顺风顺水的优势,李元度就已经派人送来了消息。激动紧张之下,顾不得夜色已深,曾国藩连衣服都没有穿戴整齐就跑出来接见李元度的使者,还刚一见面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这么快就有消息了?次青办事还真快,是不是好消息?快说,吴越答应把船借给我们没有?”

“回大帅,不是好消息,是坏消息。”使者哭丧着脸回答道:“李大人被湖北水师的人打了,还被打成了重伤,身上骨头断了十八根,能不能救回来都是一个大问题。”

脸色铁青的听使者哭诉完李元度被吴军水师毒打的经过,只稍一盘算,早就对忤逆门生不满到了极点的曾国藩终于也是忍无可忍,重重一拳砸在帅案上,怒吼道:“忘恩负义的小王八蛋!狗贼!与李元度师出同门,竟敢纵容士卒如此毒打****本帅的门生,还把不把本帅放在眼里?!”

“还拿李元度行激将计。”旁边的刘蓉阴森森说道:“我敢断言,湖北水师闹事毒打李元度,背后必然是出自吴越煽动!他知道他的水师不是长毛水师的对手,就故意用李元度彻底激怒他的水师士卒,让他的水师士卒在极度愤怒之下主动请战,拿出十二成的力量与长毛水师决一死战,争取那点微弱胜算。”

听到这话,曾国藩脸色当然是又青又黑,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的盘算了许久,曾国藩干脆拿起一本空白折子,亲自提笔就要做书。刘蓉和郭嵩焘等人给曾国藩为虎作伥多年,深知曾国藩的秉性,一看曾国藩这么做,刘蓉等人立即就惊讶问道:“大帅,难道你要亲自上表弹劾吴越?他可是你的门生啊,你亲自上书弹劾他,这不是给人看笑话吗?”

“来而不往非礼也!他鼓动士卒毒打本帅的门生,本帅如果还要忍气吞声,那才是让人看笑话!既然他把事情做得这么绝,那就彻底撕破脸皮算了!从现在开始,本帅与他再不是师生,是敌人!仇人!”

怒吼着,曾国藩不顾刘蓉等人的一再劝阻,坚持还是亲笔写下了弹劾忤逆门生纵容士卒毒打候补知县李元度的奏折,想想这条罪名还不够给力,曾国藩干脆又弹劾了吴越一条更恶毒的罪名明知不敌还坚持要冒险与太平水师决战,置湖北安危于不顾!并无耻宣称自己已经做好了回援湖北战场的准备,可忤逆门生却贪功好名,坚持要强行出战,视湖北十府一州与万千生灵的安危存亡为儿戏!

摇着头叹着气看曾国藩把折子写完,又看到曾国藩要派人把弹劾折子连夜出时,刘蓉和郭嵩焘等人赶紧又劝道:“大帅,是不是再等一等?等湖北水师和长毛水师的决战打完了再说?你一口咬定湖北水师必败,这要是折子出去了,吴越那边却侥幸打了一个胜仗,那你的颜面可就要丧尽了。”

稍稍有些犹豫,但是一想到忤逆门生对自己的种种不敬,气不打一处来的曾国藩仍然坚持让亲兵把弹劾奏折连夜用快马出,还气冲冲的说道:“指望湖北水师那帮菜鸟打胜仗,可能吗?率领长毛水师的可是石祥祯,连我们的水师在他面前都吃过大败仗,小畜生在他面前能有半点机会?现在就出,等他全军覆没的时候,正好可以让朝廷知道本帅对湖北战事的判断有多准确!”

很清楚吴军水师到底弱小到了什么地步,又见曾国藩愤怒到了这个地步,刘蓉和郭嵩焘等人倒也不敢继续规劝下去。而曾国藩也和李元度一样,忍不住在心里恶狠狠说了一句,“最好是让石祥祯那个贼头把小畜生也宰了!替本帅出口恶气!”

断定吴军水师必败,曾国藩甚至还生出了借此就坡下驴乘机撤回湖北休整的念头,同时也因此更加关心吴军水师和太平军水师决战的结果,为了第一时间掌握情况,第二天一早,曾国藩还早早就派出了大量快船驶往上游侦察,并特意嘱咐尽量救一两个吴军水师的败兵回来,以便用做更进一步弹劾吴越的刚愎自用和贪功浪战!

焦急等到了下午申时左右,终于有一条斥候快船带着战况消息赶回湘军营地,曾国藩闻讯大喜,赶紧下令召见斥候。见面后,曾国藩还更加迫不及待的向斥候问道:“怎么样?湖北水师有没有被长毛水师全歼?”

“湖北水师被长毛水师全歼?!”

身上衣服还没干透的斥候傻了眼睛,怯生生的回答道:“禀大帅,湖北水师没被长毛歼灭啊?相反的,长毛水师还被湖北水师杀得大败,已经从田家镇直接向九江这边逃回来了。”

曾国藩的下巴直接张脱臼了,猛掐了几把大腿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后,曾国藩赶紧用双手把自己的下巴托回原位,跳起来惊叫问道:“湖北水师把长毛水师杀得大败?这怎么可能?湖北水师这仗是怎么打的?”

“湖北水师太亡命了,他们出动了自杀船!”斥候如实答道:“他们用快船装满火药,冲进长毛水师的船队密集处自爆,把长毛水师彻底炸乱,他们的主力乘机起突袭,直接击沉了长毛的旗舰!长毛水师没了旗舰指挥,又被湖北水师的自杀船完全炸乱了队形,就彻底大败了。小的回来报信的时候,江面上到处都是长毛水师的逃命战船,也到处都是长毛水手的尸体。”

曾国藩又把下巴张脱臼了,旁边的刘蓉、罗泽南和郭嵩焘等人无一不是瞠目结舌,无不怀疑自己身在梦中。过了许久后,刘蓉才惊叫出声,“拿快船装满火药冲进长毛船队自爆!这么不要命的疯子战术,吴越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

更加打击曾国藩等人还在后面,头一个回来报信的斥候又抹着脸上的汗水说道:“还有,大帅,听说湖北水师还在战场上直接砍下了大长毛石祥祯的脑袋,只是这个消息还没办法证明真假。”

扑通一声,曾国藩直接一屁股跌坐到了帅椅上,还差点就把帅椅带翻,脸色苍白了许久后,曾国藩又突然想起了一件大事,赶紧大吼道:“快!快!快派人去把本帅昨天晚上那道折子追回来!追回来!”

傍晚时,从上游逃亡下来的太平军水师败兵经过湘军营地,收到消息后,曾国藩亲自登上高台眺望太平军水师情况,而当看到太平军水师各船帆破桅断的凄惨模样后,曾国藩的脸色当然是要多有难看有多难看,悔恨到了极点,也羞惭到了极点,压根不敢想象世人知道他的忤逆门生打出如此漂亮一战后,对他忤逆门生会是什么评价,对他自己又是什么样的看法。

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刘蓉和罗泽南等人又悄悄来到了曾国藩的身边,小心翼翼的说道:“大帅,消息确认了,湖北水师确实在战场上击毙了长毛大寇石祥祯。还有,这一战吴越亲自登上了旗舰,亲自指挥了这场以弱胜强的决战……。”

被打击过多,曾国藩已经彻底麻木了,对这个坏消息根本就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有气无力的问道:“折子追回来没有?”

“没有追上。”刘蓉痛苦摇头,然后又安慰曾国藩道:“但大帅放心,学生已经交代去追折子的人,那怕是追到京城,也一定要把那道折子追到,不会让折子送进军机处,送到皇上面前。”

木然的点点头,又沉默了片刻后,曾国藩又突然问道:“孟容,我有意放弃九江,率军南下直接前往南昌增援,你以为如何?”

刘蓉的脸色都变了,万万没有想到曾国藩能狠到这一步,为了报复忤逆门生,竟然想孤军深入直接向南昌开拔,故意放开道路让刚死了亲哥哥的石达开去找忤逆门生报仇!然后赶紧盘算了一下后,刘蓉忙拱手说道:“大帅,学生认为万万不可如此,且不说孤军深入到了南昌后,粮草军需补给困难,单就临阵撤退这一条就十分危险,以石达开匪的奸诈狡恶,绝不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重创我们。”

“还有。”刘蓉又怯生生的补充了一句,说道:“朝廷里也有明眼人,不会看不出大帅你这么做,真正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刘蓉越说声音越小,曾国藩的脸色也越来越沮丧,知道刘蓉大有道理,他这个时候故意南下去救南昌,满清朝廷里的明眼人不会看不出他是在故意让路,放石达开去找吴越拼命。所以犹豫了许久后,曾国藩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下作念头实在太过分了。

曾国藩很清楚湘军这时候南下太过分下作,但他却忘了石达开此时此刻最希望他做出这个下作决定。曾国藩也万万没有料到的是,就在当天晚上,悲愤万分的太平军水师主力突然大举出击,借着夜色江雾掩护,以小划船为先锋突袭湘军水师营地并一举成功,见人就杀见船就烧,湘军水师大败,大小战船不是被毁就是四处逃散,曾国藩的旗舰还被太平军小船重点围攻,管驾广东把总刘盛槐被太平军水师将士击毙,一同阵亡的还有曾国藩的中军将官李子成,监印官潘兆奎和文书葛荣册,曾国藩的家书、公文、奏章、地图、印信和上谕一起被太平军将士缴获。

混乱中,曾国藩被亲兵强行架上小船逃走,而当听到太平军将士纷纷怒吼的‘活捉曾国藩,为石国宗报仇’的口号声,本就意志消沉的曾国藩更是羞愧万分,和历史上一样在鄱阳湖投水自杀,亲兵纷纷跳下湖水把他救起时,曾国藩还当众哭喊出声,“苍天啊!让本帅死了吧,本帅实在是没脸见人,太没脸见人了!”

最后,还是在刘蓉和罗泽南等人的哭喊哀求下,曾国藩才最终打消了自杀的念头,然而即便如此,是夜一战过后,曾经横行一时的湘军水师还是彻底的元气大伤,残余战船不是逃往了上游寻求吴军水师的保护,就是直接逃进了鄱阳湖内湖避难,几近瓦解。而没有了水上力量保护侧翼和粮道后,湘军6师即便元气尚存也不敢再在九江和石达开硬拼下去,曾国藩也顾不得天下人嘲笑和满清朝廷猜疑,赶紧命令6师解除对九江城的包围,匆匆撤往南面的吴城小镇立营,心情复杂的让开了石达开主力与吴越直接会战的道路。

九江决战获胜过后,军事天才石达开也犯了意气用事的错误,不顾湘军百足之虫死而未僵,也不顾麾下众将的一再劝说反对,坚持要挂孝出征,亲自率领水6主力去田家镇找吴越拼命,为他的亲哥哥石祥祯报仇雪恨。期间罗大纲因为反对态度太过坚决,还遭到了石达开的流泪痛斥,“死的不是你哥哥!你当然不心疼!死的是我亲哥哥,我不为他报仇雪恨,还算是人不?”

阻拦不了已经狂的石达开,罗大纲和秦日纲等人也只好被迫认同石达开的决定,当下石达开留下罗大纲和秦日纲守卫九江和湖口一线,亲自率领安庆水6主力西进,水6并进杀气腾腾的向田家镇开拔,还在军中打出了报仇雪恨的巨大白旗以明心志!别说石达开太冲动,没有这点血性,石达开能带领一支孤军转战数千里一路打到大渡河?

消息传到了吴城后,差不多已经是穷途末路的曾国藩长松了一口气之余,难免又生出了这样的恶毒念头,“小畜生,终于该你倒霉了,你很快就会知道,石达开这个大贼头到底有多狡诈多奸猾了,等死吧!”

当然,吃够了石达开大亏的曾国藩如果能够知道,此时此刻的石达开军中生了什么情况,那他肯定就不敢这么乐观了。此时此刻,一支从安徽腹地长途跋涉而来的乡勇队伍,突然自带干粮来到了石达开的军前请求加入。

身挂重孝的石达开下令召见这支乡勇的领时,一个脸上有麻子的壮汉很快就被领到了石达开面前,行礼说道:“翼王殿下,小的名叫刘铭传,因为在庐州杀了横行乡里的恶霸遭到官府通缉,被迫到了大潜山落草,拉起了一帮兄弟靠打家劫舍吃大户混饭。”

“前段时间小人的山寨被官军烧了,只好带着弟兄四处流浪找饭吃,来到附近时听说翼王殿下你的大军在这里,又久仰殿下你的大名,所以我们一合计,就直接来投奔你了,望你收留。鞍前马后,冲锋陷阵,三刀六洞,小的绝不皱一下眉头!”

亲自试了现刘铭传武艺不俗,又看到刘铭传一声令下,他带来的三百多乡勇就一起剪了辫子,石达开当然是大喜过望,而更让石达开欢喜的是,他麾下的许多庐州府籍将士还纷纷做证,说庐州大潜山确实有一个行侠仗义的江湖好汉叫刘铭传。其中陈秀成麾下一个叫丁汝昌的将领是庐江人,还站出来做证道:“翼王五千岁,错不了,大潜山的刘六麻子,在庐州府那可是鼎鼎大名,末将早就久仰过他的大名,还向陈检点举荐过他!”

再无半点疑虑,石达开甚至还开始庆幸自己的运气绝好,还没和杀兄仇人见面就收到一员大将,当下石达开一指刘铭传,喝道:“好!刘将军,本王封你为师帅,率领你的同乡,编入本王的中军,归本王直接统属!”

“多谢翼王五千岁,刘铭传结草衔环,粉身碎骨,定当报答你的深恩厚德!”刘铭传回答得干净利落,斩钉截铁!(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三章 奴才恭喜主子

泛滥的黄河不仅造成了流民满地,还给满清朝廷和南方各省的联系造成了巨大麻烦,其中有海路可通的东南诸省还好点,联络渠道基本上可以算是畅通无阻,西南和中原腹地的几个省与京城联系就太麻烦太麻烦了,水路有太平军拦道,6路有不断变道的黄河洪水阻拦,公文奏折传递间耽搁时间简直就是家常便饭,甚至还出现晚公文比早公文先行送抵京城的奇景,也因此闹出了不少笑话。

这段时间湖北最先闹出笑话的人竟然还是吴越,奏报自己未雨绸缪亲自率军赶赴田家镇布防这道折子因为路上没被耽搁,顺利送到了京城呈到咸丰大帝面前,然后还没等咸丰大帝夸奖吴越的用心当差,目前没了领班军机正有些混乱的军机处却又呈上了吴越之前在路上被耽搁的一道折子,奏报湖北西北诸州府秋粮顺利收割入仓百姓因此安居乐业的喜讯。

咸丰大帝又一时没去留心折子的落款日期,便忍不住奇怪道:“这个吴爱卿,怎么上道折子也是颠三倒四,自相矛盾?刚说湖北告急百姓有倒悬之危,怎么马上又说湖北百姓安居乐业,饱腹讴歌?这到底那道折子才是湖北的实情?”

吴越的政敌们当然不会错过这么好的中伤机会,至少一直就看吴越不顺眼的惠老郡王绵愉就乘机大进谗言,指责吴越办事不力,失职失责,连最起码的与京城保持畅通联络都没有做好,实在是无能之至。闹了笑话的咸丰大帝也是心中有点窝火,对吴越署理湖北巡抚后的表现益不满。

还好,这只是一点小事,咸丰大帝即便心有不满也还不至于撤了吴越的职,然而很快的,吴越政敌们更好的机会就又来了曾国藩弹劾忤逆门生吴越纵容士卒毒打候补知县李元度,以及吴越贪功浪战置湖北十府一州安危于不顾的这道折子,终于还是越过了黄浪滔天的黄泛区,又躲开了曾国藩派来的追兵,顺利被快马送进了京城,迅转递进军机处,还恰好被其实一直深恨着吴越的军机大臣穆荫先看到。

老师大义灭亲上书弹劾门生自然是一件不小的事,看到了这道折子后,穆荫当然是笑得要多开心有多开心。而更巧的是,穆荫还知道新入值军机处的文庆刚把太平军余孽吉文元攻占沂州府的好消息送到了养心殿,咸丰大帝肯定正在震怒之中,所以穆荫连一分钟时间都舍不得耽搁,马上就捧着这道折子屁颠屁颠的跑到养心殿求见。

“传旨!山东巡抚崇恩,追剿匪不力,致使匪患复猖,着即革职拿问,押赴京城交部议罪!着河道总督张亮基兼任山东巡抚,会同安徽巡抚袁甲三,全力围剿匪吉文元部!万不可使山东匪与安徽、江苏匪合流!”

在养心殿外听到了咸丰大帝怒不可遏的吼叫声音,穆荫嘴角边当然尽是笑容,然后还有一件喜事,那就是穆荫的求见恳请得到批准后,第一眼就是看到摆明车马和吴越过不去的绵愉恰好就在殿中,肃顺目前的对头协办大学士柏葰也在,此外还有一个前不久才被赦免罪名并重新启用的吏部侍郎清流领袖翁心存!然而吴越在朝廷里的两个铁杆靠山肃顺和载垣,却不知道什么原因偏巧没在这里。

暗叫了一声天助我也,穆荫赶紧装出了一副紧张神色,一边行奴才礼一边匆匆说道:“主子,大事不好,湖北恐怕要出大事了!兵部侍郎曾国藩,上表弹劾署理湖北巡抚吴越纵军闹事,贪功浪战,单图私利置湖北安危于不顾,湖北危险了!”

听到这话,正为山东局势迅糜烂而烦恼的咸丰大帝当然是大吃一惊,绵愉则是直接面露喜色,柏葰和新起复的翁心存则是一起把眼皮一翻,然后迅都把头低下。而再当殿中太监把弹劾奏折转到咸丰大帝面前后,咸丰大帝打开只看得几眼,果然就是脸色大变,怒道:“大胆吴越!竟然敢纵容士卒毒打候补知县,几乎使候补官员致命,他眼里还有没有朕和朝廷?还有没有国法?”

绵愉等人心中更乐的时候,穆荫又赶紧添油加醋,说道:“主子,奴才认为这件事不是最重要,最重要的还是湖北的战事,曾国藩明明已经做好了全力回援湖北田家镇的准备,吴越明知湖北水师远非长毛水师之敌,却为了贪功偏偏要强行出战!这湖北水师一旦战败,长毛水师顺着长江航道长驱直入,湖北可就要第三次全面糜烂了!”

砰一声响,咸丰大帝重重一拳砸在伪龙案上,比吴越还要丑陋几分的干瘦脸庞上也尽是愤恼,还忍不住自言自语了一句,“当初让他署理湖北巡抚,真是失策!”

能让咸丰大帝气得说出这句话,穆荫的这番辛苦当然也就值得了,然而穆荫却还是不肯罢休,又装起了好人,说道:“主子也不必过于焦虑,这道折子或许只是曾国藩的一时气话,湖北的局势,也未必会有主子担心的那么危急。”

“穆大人,那你这话就大错就特错了!”早就憋得难受的绵愉终于跳了出来,大声说道:“穆大人,你可能还不知道吧?曾国藩曾侍郎,就是吴越的授业恩师!能把老师逼得上折子弹劾学生置湖北安危于不顾,就足以证明湖北的形势比主子担心的更危急!”

“什么?曾国藩就是吴越的老师?!”穆荫和咸丰大帝同时出惊叫,脸上神情还装得惟妙惟肖,就好象之前真不知道曾国藩其实就是吴越老师的事一样。

“皇上,奴才可以做证,曾侍郎确实是吴越的老师,吴越的字慰亭还是曾国藩送给他的见面礼。”

曾经的翰林院掌院学士柏葰站了出来给绵愉做证,然后目前正因为补缺军机处和载垣在暗斗得死去活来的柏葰还忍不住落井下石,恨恨说道:“天地君亲师,师生之情仅次于君臣父子,能把老师逼得上表弹劾学生,吴越在湖北的胡作非为,倒行逆施,由此可见一斑!”

本来就对吴越在湖北巡抚任上的表现颇为不满,再听了柏葰的落井下石,咸丰大帝脸色更加难看的同时,又突然想起了有人弹劾吴越纵容劣幕赵烈文把持湖北巡抚衙门的事,益愤怒之下,咸丰大帝也迅下定了决心,说道:“看来朕当初破格提拔吴越署理湖北巡抚的决定,真是大错特错吧,他还是太年轻,太欠缺历练!”

“皇上所言极是。”绵愉赶紧帮腔,说道:“不到二十岁就署理湖北巡抚,实在太过骇人听闻,类似湖北巡抚这样的封疆大吏,还是任用曾国藩这样有经验有资历的年长官员最好。”

“传旨,署理湖北巡抚吴越……。”

“皇上,江西军情奏报,六百里加急!”

殿外突然传来的急报声打断了咸丰大帝把吴越降职的处罚,关心军情战事,咸丰大帝只能是暂时把吴越的事在一边,下令召见送来六百里最高加急奏报的军机大臣彭蕴章。然而还遗憾的是,彭蕴章送来的仍然还是坏消息,刚进殿就神色慌张的说道:“皇上,大事不好,江西巡抚陈启迈刚用六百里加急送来奏报,兵部侍郎曾国藩在鄱阳湖口吃了大败仗,湖南团练水师几乎被长毛水师全歼!湖南团练6师一溃上百里,直接逃到吴城!事后曾国藩闭营不出,长毛水师横行鄱阳湖,南昌与外界的水6联系,随时都有可能被长毛彻底切断!”

虽说早就已经习惯了听到坏消息,但是突然听到这么大的坏消息,咸丰大帝还是腾的站了起来,黄牙齿几乎咬碎!然而彭蕴章却又抹着汗水说道:“还有,陈启迈还弹劾曾国藩敲诈地方,逼迫江西藩库纳银二十万两,私设厘局,未经朝廷与江西巡抚衙门准允就在江西各条道路设立关卡,强行收取货物厘金。除此之外,陈启迈还弹劾……。”

“够了!”忍无可忍的又是重重一拍伪龙案,咸丰大帝怒吼道:“朕不想再听了!朕只想问一件事,前些天曾国藩还在屡屡上表奏捷,九江弹指可破,怎么会突然打这么大的败仗?!屡战屡胜的湖南团练水师,怎么会突然几乎被长毛水师全歼?”

远隔数千里,养心殿里的奴才们突然不可能知道真正答案,但也正因为如此,奴才们才有更大的挥余地,绵愉就马上跳了出来,说道:“皇上,微臣怀疑这和吴越有关,适才曾国藩才弹劾吴越贪功浪战,明知道湖北水师远不及长毛水师,为了贪占军功坚持不等湖南团练水师回援要与长毛水师决战。肯定是他那里吃了大败仗,这才连累了湖南团练水师!”

“惠王爷言之有理。”柏葰也武断的说道:“向荣也曾多次向朝廷奏报,说是水师最是难练,水师总兵吴全美操练水师一年半,方才为朝廷练出能在长江下游与长毛水师匹敌的大清长江水师。如果奴才没有记错的话,吴越操练湖北水师还不到半年,如此孱弱之军碰上长毛的虎狼水师,如何……。”

柏葰振振有辞的说一句,咸丰大帝的脸色就难看一分,刚送来江西六百里加急的彭蕴章却是越听越糊涂,最后忍不住开口打断道:“柏大人,且慢,柏大人,绵王爷,谁说湖北水师打败仗了?江西陈抚台六百里加急的最后可还有一条,弹劾曾国藩疾贤妒能,在长毛水师被湖北水师击败后,不肯及时出兵拦杀长毛水师败兵,有故意贻误战机之嫌。”

“什么?!”

咸丰大帝和柏葰等人同时惊叫出声,穆荫更是差点把眼珠子瞪出眼眶,然后咸丰大帝这才想起叫太监把陈启迈的六百里加急拿到面前细看,见陈启迈泄对曾国藩不满的最后一条确实与彭蕴章的口头陈述完全一致后,咸丰大帝难免更是傻眼了,疑惑说道:“看陈启迈的口气,吴越在湖北象是打了胜仗啊?怎么朕还没收到吴爱卿的红旗报捷呢?”

这次没人再敢弹劾吴越的贻误奏报了,彭蕴章也站出来替吴越辩解道:“皇上,应该是在路上被洪水耽搁了,黄河决堤后洪水蔓延变化,时常阻隔驿道,导致西南各省的驿报经常被迫绕路进京,运气好的没碰上洪水可以先到京城,运气不好的就只能一再改道,甚至还被洪水包围耽搁更久,所以还出现过后奏报先到京城的笑话,吴抚台的红旗奏捷现在还没送到京城,很可能就和黄河泛滥有关。”

恍然大悟的一拍脑袋,咸丰大帝赶紧冲彭蕴章喝道:“快,快回去军机处去侯着,如果有吴爱卿的红旗报捷,马上送来!”

彭蕴章连声答应,赶紧飞奔了回去等吴越的喜讯,咸丰大帝则兴奋得直搓双手,连声说道:“但愿是一个大胜仗,但愿是一个大胜仗!吴爱卿已经快一年没给朕惊喜了,希望他这次是一年不鸣,一鸣惊人!”

悄悄交换着眼色,柏葰和绵愉这次是再不敢胡乱开口自讨没趣了,而那边翁心存却是忍无可忍,出列双膝跪下,朗声说道:“皇上,微臣要弹劾吴越!”

正在兴奋中的咸丰大帝先是一楞,然后马上就把狐疑的目光投向翁心存咸丰大帝可是很清楚老翁家和老吴家那些恩怨过节的。而翁心存却是毫无畏惧,拱手大声说道:“皇上,微臣知道,你一定会怀疑微臣是借机报复,但外举不避仇,弹劾更不能避仇!微臣此番弹劾乃是就事论事,为了大清的江山社稷,绝非泄个人私怨,请皇上明查!”

“那好,你说吧,你弹劾吴爱卿什么罪名?”咸丰大帝吩咐道。

“对友军见死不救!坐视湖南团练水师被长毛水师全歼!”翁心存朗声说道:“从陈抚台的奏报来看,湖北水师是在上游打了胜仗,不管这个胜仗有多大,吴越都应该乘胜追击,或是与湖南水师汇为一股,或是及时救援身出险境的湖南水师,然而吴越却没有这么做,坐视湖南水师覆灭,故意对湖南团练水师见死不救这个罪名,吴越无论如何都逃不过!”

咸丰大帝的脸色又有些难看了,那边的绵愉也象苍蝇闻到血一样的窜了出来,拱手说道:“皇上,老臣认为翁大人所言有理,且不说曾国藩与吴越有师生之情,单是为了大清的江山社稷,吴越在获胜之后,就应该乘胜追击而下,与湖南水师汇为一股!若是如此,又那有湖南水师的湖口大败?南昌告急?”

咸丰大帝的脸色更加阴沉了,盘算着随口向穆荫问道:“穆荫,你怎么看?”

穆荫倒是很想陪着翁心存和绵愉垂死挣扎,然而考虑到吴越的两个强硬靠山和咸丰大帝后宫里那位很能进谗言的宠妃,穆荫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老实答道:“禀主子,这可能和湖北水师的实力有关。奴才清楚记得吴越向朝廷奏报的湖北水师情况,湖北水师总共两个营千余人的兵力,船只也只有两条从洋人那里买到的旧炮船,以及二十四条由民船改建而成的轻便炮船和三十六条人力小划船,名为湖北水师,整体实力却连湖南团练水师的三成都不到。”

咸丰大帝的眉头终于放缓,点了点头,说道:“难得你还记得这么清楚,不错,就这么点船,吴爱卿能够打一个胜仗就已经很难得了。还要他继续增援湖南水师,实在是强人所难。”

无比愤恨的瞪了一眼军机处头号墙头草穆荫,绵愉还是不肯放弃垂死挣扎,故意自言自语的嘀咕出声,“这么看来,湖北水师打的也应该不是什么大胜仗了。”

耳根软得与煮熟面条一般无二的咸丰大帝脸色再度阴沉的时候,殿外又传来了彭蕴章的求见恳请,然后咸丰大帝才刚下旨召见,彭蕴章就连滚带爬的冲了进来,一边磕头一边喜笑颜开的说道:“皇上,吴抚台的红旗报捷到了,和微臣猜测的一样,驿卒确实是在路上遇到洪水阻隔耽误了时间,所以才刚刚送到。”

“哦,说说战况吧。”咸丰大帝一边叫太监转呈吴越的捷报,一边不抱多少希望的随口吩咐。

“皇上,是大胜仗!”彭蕴章激动的说道:“吴抚台在湖北田家镇以寡破众,以少胜多,大破长毛水师八百余艘,击沉并缴获敌船三百六十九艘,阵斩长毛主将伪国宗石祥祯!”

“什么?!”

终于轮到咸丰大帝的下巴张脱臼了,旁边的穆荫和柏葰等人也是个个如在梦中,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而咸丰大帝赶紧再细看吴越的报捷奏折时,又惊叫道:“组织敢死队,驾驶小船装满火药冲进长毛船队自爆破敌?这个吴爱卿,连这么不要命的战术都想得出来?”

养心殿里鸦雀无声,安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可以清楚听到,过了许久后,绵愉才哼哼道:“这么不把士卒的命当命,这个吴越,看来对湖北百姓也不会怎么样……。”

“住口!”咸丰大帝这次彻底是忍无可忍了,冲绵愉咆哮道:“有本事,叫你大力保荐的那个僧格林沁也给朕练出这么一支雄兵,为了朕的江山社稷,可以抱着火药冲进长毛捻贼的军队中,和长毛捻贼同归于尽!”

绵愉终于满脸羞惭的闭上了臭嘴,然而至今还跪在地上的彭蕴章又从怀里拿出了一道奏折,说道:“皇上,这是吴抚台在大破长毛水师后送来的折子,这道折子没在路上遇到洪水阻拦,所以和前一道报捷折子同时送到军机处。”

“什么内容?”咸丰大帝赶紧问道。

彭蕴章的神情异常严肃,沉声说道:“回皇上,吴抚台大破长毛水师后,长毛伪翼王石达开为了替其兄长伪国宗石祥祯报仇,亲自率领长毛大军再次入寇湖北,身披重孝与吴抚台决战于田家镇!”

“结果如何?!”

咸丰大帝的心脏突然又提到了嗓子眼,绵愉、柏葰和翁心存则同时重新燃起希望,一起巴不得吴越全军覆没,兵败身死!倒是与彭蕴章共事多年的穆荫却嗅到了一丝危险味道,再当看到故作严肃的彭蕴章嘴角边浮现出一丝无法掩饰的笑意后,穆荫也没迟疑,马上就向咸丰大帝双膝跪下,放声大吼道:“奴才恭喜主子!贺喜主子!”

“狗日的!真会抢彩头!”彭蕴章心中破口大骂,然后也是赶紧向咸丰大帝磕头,大声说道:“微臣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张口结舌的看着满脸喜色向自己连连磕头的穆荫和彭蕴章,咸丰大帝也终于回过神来,一只手捂住胸口一只手摇摆着说道:“别说了,朕自己看,再听你们卖关子下去,朕的心脏就受不了啦。”

“滚开!狗奴才!吴爱卿的这道奏折,朕要亲自接!”(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四章 年轻人的事

收到石达开亲率太平军西路主力来找吴越麻烦的消息,奉旨查办赵烈文的富阿吉第一时间就跑到了吴越面前要求告辞,借口要到武昌府城追查案情细节还赵烈文一个清白,拉着阎敬铭就要开溜。

忙于组织兵马迎击石达开,吴越也没心思和时间去嘲讽富阿吉的临阵逃脱,随意客套了两句就打富阿吉滚蛋,还直接告诉富阿吉和阎敬铭说自己军务繁忙,没时间去给他们送行。急于逃命避战的富阿吉对此当然不会介意,阎敬铭也拱手说道:“吴抚台不必客气,下官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这次大战又是你们年轻人之间的事,留下来也是给你添乱,躲到武昌府去静侯你的凯旋佳音,怎么还敢劳你大驾去送下官?”

“年轻人之间的事?阎大人,什么意思?”

吴越有些糊涂,也有些怀疑阎敬铭这话没安什么好心,阎敬铭则微笑反问道:“吴抚台,下官难道有说错吗?你今年才二十岁,你这次的敌人长毛伪翼王石达开听说今年才二十四岁,现在你和他各领一军决战于田家镇,比拼谁才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少年名将,这难道不算是你们年轻人之间的事?”

吴越哑然失笑,也这才突然现阎敬铭的话还真没说错,自己今年才刚二十岁,而对面的石达开今年只有二十四岁,两个刚过及冠之年的少年各自统帅一大帮年龄在己之上大老爷们决战沙场,在古今中外的战争史上都可以算是一个难得的奇景。

微笑着谦虚了几句,打走了富阿吉和阎敬铭之后,吴越又马上把精力集中在了田家镇防线的建立上,而事实上其实早在干翻石祥祯之后,吴越就已经料定石达开可能会又来复仇,所以即便明知道铁索防线在太平军面前起不了多少作用,但是为了让自军水师在太平军水师面前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吴越还是让士卒早早就凭借残余的水上工事重新修筑了三道铁索防线,同时汲取了上次大战的教训,吴越又尝试性的在铁索防线上布置了一些明朝就已经明的拉索式锚雷,专门用来招待破坏铁索的太平军战船。

同日,天才特务张德坚也终于探到了相当准确的太平军兵力情况,结果让吴越大喜过望的是,石达开这次带来的太平军是以6师为主力,6上军队的兵力过两万五千人,水上兵力却只有八千来人,船队由三十余条拖罟、快蟹、长龙级战船和一千二百余条小拔船、小划船组成,其中相当一部分的小拔船还被石达开用于运载粮草辎重,舰艇实力并不比此前的石祥祯军强到那里。而吴越这边在接纳了一批从下游败逃回来的湘军水师残部后,水师实力还有所提升,在太平军水师即便仍然还处于绝对下风,却也不再象以前那样的悬殊得巨大。

除此之外,张德坚还送来了刘铭传部已经依照吴越密令成功混进太平军的天大喜讯,只是石达开治军严谨,即便是张德坚也无法保证与刘铭传的秘密联络能够畅通无阻,所以吴越很难继续指挥刘铭传依令行事,刘铭传这颗伏子究竟能不能挥作用,究竟挥多大的作用,关键还得看刘铭传自己的随机应变。

没关系,目前对吴越来说也足够了,仔细了解了太平军的具体兵力和兵种情况后,吴越还是乐得连连搓手,喜不自禁的连声说道:“好!好!以6师为主力就好!水上本官确实不是你的对手,但是在6地上,就算你是石达开又如何?就算本官的总兵力只有你的三分之一又如何?敢在6地上决战,本官保管让你********!”

实在看不惯吴越那幅小人得志的丑恶嘴脸,赵烈文忍不住泼冷水道:“慰亭,先别高兴得太早了,长毛这次以步兵为主力来犯,于我军确实比较有利,但我们远没有达到稳操胜算的地步。匪石达开只要用兵谨慎,战术得当,我们再是擅长6战野战,这一战也未必有必胜的把握。”

“这我当然知道。如果我是石达开,这一战我即便以6师为主来打田家镇,抵达田家镇战场后我肯定会让6师采取守势,深沟高垒只守不战,避开我军的野战优势,突出我军不擅攻坚的弱点。同时以他们的优势水军采取攻势,先扫荡我们的水师,然后以水师切断我们的粮草补给道路,让我们的6师无粮自乱,到时候长毛再乘机起总攻,就可以稳操胜算了。”

吴越的坦率回答让赵烈文十分意外,也让赵烈文颇为惊讶的问道:“慰亭,既然你对我们的弱点和劣势这么清楚,怎么还满脸的必胜模样?难道你已经想到了扬长避短的办法?”

“当然。”吴越微笑说道:“我们最好的扬长避短办法就是战决,尽快起和长毛的决战,还必须越早越好。”

见吴越的头脑这么清楚,之前还有些担心吴越过于轻敌大意的赵烈文这才松了口气,又向吴越问道:“那你想出什么好办法引诱长毛战决没有?”

“目前想到了两个。”吴越竖起两根瘦指头,说道:“第一,放出谣言,就说我们的战略总预备队刘长佑部近日就要赶到田家镇增援。第二,用缓兵之计还故意让石达开识破,让石达开觉得越早起决战对他越有利,引诱石达开主动出兵来打田家镇。”

“妙!不愧是慰亭。”赵烈文鼓掌叫好道:“让长毛误以为我们的援军就快抵达,是有很诱敌来攻的效果,让石达开识破我们的缓兵之计也是一个好办法,但具体怎么做你想到没有?”

“这点我正要问你。”吴越微笑说道:“你可是我的子房张良小诸葛,用缓兵之计又故意让石达开识破的好办法我一时没想出来,就只能交给你了。”

“慰亭过奖,子房孔明我可不当。”赵烈文苦笑谦虚,然而只稍微盘算了片刻,赵烈文就对吴越说道:“慰亭,要不用石祥祯的尸做做文章怎么样?”

“怎么做?”吴越赶紧问道。

“放一个长毛战俘,让他带封信回去给石达开。”石达开微笑说道:“就说战场上刀枪无眼,我军击杀石祥祯也是被迫无奈,但我们一向景仰英雄好汉,所以拿到了石祥祯的尸身后也没有****枭,相反还以上好棺木收殓。然后和石达开约一个地点,在七天后把石祥祯的尸体还给石达开。”

吴越放声大笑了,赶紧让赵烈文替自己提笔给石达开写了一道书信,准备了一份精致礼物,安排一个俘虏携带书信和礼物去见石达开送信,同时安排人手大肆散播刘长佑即将来援的消息,种种安排布置不提。

于是乎,一个石祥祯的旧部士卒在清军士兵的押解下,很快就被押到了沿长江北岸来袭的太平军前锋军队近处释放,那俘虏重新归队后,也很快就被统率前锋的石达开族弟石镇吉派人送到了中军,连人带信连同礼物一起交给石达开。

和吴越、赵烈文预测的一样,看到吴越那道近乎讨好的书信后,石达开不但打死都不相信吴越会善待他兄长的遗体,相反还马上就注意到了吴越提出的七天后交还石祥祯尸身这个重要问题,狐疑说道:“越小妖怎么会说在七天后再把兄长的遗体还给我?这难道是他的缓兵之计?让我看到迎回兄长尸身的希望,七天之内不去和他交战?”

“从表面上来看,应该是缓兵之计。”

外号张瞎子的石达开心腹谋主张遂谋先是附和,然后又提醒道:“但是翼王五千岁,我们必须得防着这是越小妖的反其道而行之,故意让我们怀疑他是想用缓兵之计,拖延我们的进兵时间,真正目的却是引诱我们尽快进兵,尽快与他起决战。”

石达开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道:“田家镇那边的敌情,有没有新的变化?”

“截止到今天上午还没有。”张遂谋答道:“越小妖只是长江上抢修了三道铁索防线,布置了一些水雷,然后就再没做任何调整,还是主力在北岸,偏师在南岸。”

石达开是早就把田家镇的军情背得滚瓜烂熟的,知道吴越目前手中的兵力大约在十九个营左右,除去两个营的水师,其中装备击针枪和米尼枪的湖北新军是八个营,其中六个营驻扎在北岸吴王庙一带,两个营和刘坤一的庄字营驻扎在南岸半壁山,另有八个营的绿营助战,其中五个营在北岸,另有三个营驻扎在南岸。兵力部署明显是侧重北方,但是南岸半壁山那里的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此前又早早就修筑了大量坚固的土木工事,所以南岸战场只是看上去兵力比较单薄,实际上却未必比地理位置比较差的北岸好打。

“最理想的突破口还是在水上,只可惜见效太慢了一些,即便水师可以突破田家镇杀进湖北腹地,切断和骚扰越小妖的辎重粮道,6地上无法确保取胜,我也杀不了越小妖为兄长报仇。”

在心里嘀咕叹息了一番,石达开果断命令继续进兵,让水6大军直接开抵距离田家镇只有十几里外的武穴联手立营,然后又向张遂谋吩咐道:“多派细作,严密监视越小妖的一举一动,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即报我。”

太平军细作和湖北新军战术忽悠局的效率都很高,是日傍晚,当太平军的前锋顺利抵达武穴并立即着手修建营防工事的时候,太平军细作就已经把刘长佑即将带着援军赶赴田家镇增援的传言禀报到了石达开面前。而只比吴越大四岁多点的石达开也没刚愎自用,选择了立即召集张遂谋、曾锦谦等重要谋士和胡以晃、赖桂英、秦日纲、陈玉成等主要将领召开作战会议,讨论下一步的作战计划。

受刘长佑即将率军来援的假消息误导,太平军决策层商议出了两个作战计划让石达开选择,第一个当然是吴越最害怕的6师坚守水师猛攻,在把握比较大的水上战场打开缺口,尽快消灭吴军的弱小水师和控制长江航道,切断吴越的粮草辎重补给线,然后再徐徐图取清军6师主力。

另一个当然是吴越最喜欢的太平军战术抢在刘长佑抵达田家镇之前,尽快起决战,全力猛攻吴军水师和吴军主力营地,以泰山压顶之势强势碾压吴越。而且太平军众人还一致认定,6上主攻的目标选择应该是屯驻在长江北岸的吴军主力,原因则是吴军主力为了配合半壁山守军封锁长江水道,被迫把主力大营建立在了地势相对比较开阔的吴王庙一带,地理位置上有点吃亏,同时吴王庙东南面又偏巧是一大片山林高地(卫星云图可见),适合太平军布置埋伏和穿插迂回起奇袭,正是上天入地广西狼最理想的用武之地。

如果不是想亲手干掉吴越为兄长报仇,那么毫无疑问,石达开倒是肯定会选择以水师打主攻的稳妥战术。但是考虑到这么做即便成功,吴越也有在粮草告罄前从容逃命的机会,还有目前江西战场的局势并不容许石达开过于深入湖北腹地,石达开却又在这个选择上犹豫再三,也即便明知不是很稳妥和有些冒险,石达开还是忍不住把目光投向了第二个方案立即起进攻,尽快起与吴军水6主力的决战!

到底还是年轻冲动,权衡了许久的利弊,石达开终究还是向众人试探着问道:“在你们看来,我军全力进攻越小妖的主力营地,能有多少把握取胜?”

在场的太平军文武都是比较实事求是的人,低声商议了几句后,由石达开的重要副手护国侯胡以晃出面答道:“翼王五千岁,我们觉得没有任何把握,吴王庙那一带的地形虽然相对来说对我们比较有利,但越小妖的快射洋枪足以抵消任何地形上的不利之处,再加上他还有一种叫掷弹筒的快射小炮,正面攻打他的坚固营地,我们不但没有任何的把握,还注定是白白送死。”

胡以晃说话很坦白,即便明知道石达开急着给石祥祯报仇,也仍然还是又补充道:“还有,即便是到了野战中,我们也仍然没有任何把握决战取胜,越小妖的快射洋枪已经让我们吃了无数的大亏,我们绝不能再重蹈覆辙了。”

石达开大失所望了,好在石达开也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狠角色,更分得清楚孰轻孰重,点了点头就下意识放弃了主动进攻的打算。然而就在这时候,石达开的另外一个重要谋士曾锦谦却突然说道:“翼王五千岁,如果你想抢在清妖增援前击败越小妖,办法只有一个,设计引诱越小妖主动来攻打我们的营地。”

“引蛇出洞?”石达开眼睛一亮。

“对,引蛇出洞。”曾锦谦点头,沉声说道:“引诱越小妖主动来攻打我们的营地,其利有二,第一是我们有工事可以避弹,抵消越的快射火枪优势,第二是我们可以获得水上炮火的掩护,有此二利,再适当在山林隐蔽处布置一些伏兵,坚守到清妖师老人疲,乘机起反击,破敌不难。”

看到石达开连连点头赞同这个办法的模样,石达开的席谋士张遂谋有些吃味,便泼冷水道:“卫天侯虽然言之有理,但如何才能让越小妖放弃工事掩护来猛攻我们的营地?越小妖可是从来就是以奸诈著称,让他上当可不是一般的难。”

“我也在担心这点。”曾锦谦皱眉说道:“我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尽快行事,让越小妖觉得我们的工事未坚,有胆量来攻打我们的营地,但至于如何让这个出了名奸诈的小妖上当,我一时半会还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张遂谋暗暗得意的时候,石达开则鼓励道:“没关系,只要能找到方向就行,三个臭皮匠还顶一个诸葛亮,我们一起群策群力,不怕想不出办法让这个清妖上当。大家都快想想,看有什么好办法让越小妖上当。”

在石达开的鼓励下,太平军决策层一再的绞尽脑汁,还真想出了一些办法,其中胡以晃就先提议道:“要不诈败怎么样?派一支军队去攻打清妖营地,诈败把越小妖骗出来如何?”

很可惜,胡以晃的这个提议遭到了众人的一致反对,原因除了吴越过于奸诈之外,再有就是吴越即便追杀到武穴一带,也没有多大可能持续猛攻太平军的营地。而看到众人都束手无策后,心中早有成算的张遂谋这才微笑着说道:“翼王,其实要想让越小妖持续猛攻我军营地,办法只有一个,让越小妖认定他可以凭借猛攻我军营地而取胜!”

“那如何能做到这一点?”石达开赶紧问道。

“连环计!诈降加诱敌!”

张遂谋先是回答得斩钉截铁,然后才微笑说道:“先,派人向越小妖诈降,约做内应,同时告诉越小妖,说我们决定先攻打他们兵力比较薄弱的半壁山阵地,劝越小妖乘机来攻打我们的主力营地,里应外合大败我军。”

“再接着,让我们的水师运载老弱士卒渡江至富池镇登6,装做要进攻清妖的半壁山营地,让越小妖觉得我们的水师要保护运兵船,不敢全力回援主力6营,放心出战!这么一来,越小妖不但必然会中计出兵,说不定还有可能让他的水师主动出击以增加胜算,给我们的水师创造机会一举攻破的水师!”

“妙计!”石达开鼓掌叫好,立即拍板道:“就这么办,此计即便不成功,我们也毫无损失,一旦成功,便可大获全胜!进退自如,可行!”

“翼王,那派谁出面诈降比较好?”胡以晃问道。

石达开只稍一盘算,马上就微笑说道:“让陈玉成出面当这个叛徒吧,十七八岁的年轻人,血气方刚,一时冲动赶出点糊涂事也很正常。”(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一条路走到黑

丁汝昌费了相当不小的劲,才在陈玉成的面前争到了前来吴军大营的差使。

费劲的原因当然是还有不少的陈玉成部将想抢这个功劳,硬从同僚手里抢到这个差使的原因则有两个,一个是未来的骑兵名将丁汝昌目前只有十八岁,血气方刚,正是急着建奇功立威名的心性。而另一个原因就是丁汝昌对十七岁时就名扬天下的越小妖充满了好奇,想借着这个机会好好看看这个臭名昭著的年轻大清妖到底是什么模样,是不是象传说中一样长着三头六臂,红头绿眼睛奇丑如猪?

抱着无尽的好奇,在丝毫没有惊动自军斥候的情况下,已经在实战中积累了不少夜行经验的丁汝昌顺利离开了自军防区,又悄悄摸进了吴军的斥候巡哨范围,原本丁汝昌还想乘机试探一下吴军斥候的夜间防御能力,然而这么做却险些让丁汝昌丢了性命在田家镇布防已久的吴军将士早已在偏僻小路上设置了大量的陷阱,走小路潜行的丁汝昌一不小心踏在绳套,马上就被绳子倒吊上了半空,暗藏的窝弓还马上就是一箭射出,亏得丁汝昌很有经验及时躲开,不然当场就能被暗箭洞穿胸膛。

尝到了吴军陷阱的厉害,丁汝昌也再不敢拿自己性命当儿戏卖弄夜间潜行能力,老老实实的大声呼救,召来在邻近巡逻的吴军斥候,老实交出武器受缚,又说明了自己的来意,这才在被五花大绑的情况下押进吴军大营,并很快受到了吴越的亲自接见。

出现在丁汝昌面前的是一个呵欠连天的便衣青年,干瘦如柴,貌不惊人气质温和,如果不是吴军士兵一起向他行礼,丁汝昌绝不敢相信面前这个满脸和善的干瘦青年,竟然能是凶名赫赫、双手不知沾染了多少太平天国将士鲜血的越小妖,太平天国大小诸王和各路将领最恨也最怕的噬人魔头!

“罪将丁汝昌,拜见抚台大人,罪将……。”

再接下来,让丁汝昌更加诧异的事生了,他才刚报出自己的真实性命,一直都在呵欠连天的越小妖却突然一下子把绿豆小眼瞪成了铜铃状,还指着他象杀猪一样的惊叫问道:“丁汝昌?你说你叫丁汝昌?!”

“回抚台大人,罪将就是叫丁汝昌啊。”丁汝昌很莫名其妙的回答道。

“那你是不是在长毛的水师任职?”越小妖问出了一个更加荒唐的问题。

“不是,罪将是在太平军6师担任将领,供职于殿前三十检点陈玉成麾下。”丁汝昌摇着头老实回答道。

历史稀烂的吴越大失所望了,觉得只是一个巧合的同名同姓后,吴越也马上对面前这个丁汝昌兴趣大减,遗憾说道:“原来你不是水师的丁汝昌啊,那算了,说吧,你身为长毛贼将,为什么要深夜跑到我这里来求见本官?”

“回抚台大人,罪将是受上官检点陈玉成之托前来拜见,有机密书信呈报于你。陈检点他因为反对石达开不顾大局坚持西进报仇,被石达开责骂羞辱,陈检点他气愤不过,又知道石达开早晚必败,就生出了弃暗投明之心……。”

没了吴越的捣乱,丁汝昌这才顺利说出自己的来意,并呈上了贴身暗藏的陈玉成诈降书,然后也正如陈玉成和张遂谋事前警告过的一样,奸诈过人的吴越果然是满脸狐疑,眨巴着三角眼盘算了许久后,吴越还突然大声喝道:“来人,把这个丁汝昌拖出去一枪毙了!”

左右唱诺,立即把丁汝昌架起就往外走,丁汝昌挣扎着大声喊冤,“冤枉!冤枉!抚台大人,罪将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要杀我?”

“为什么要杀你?”吴越满脸的嘲讽,先示意亲兵暂停,然后才冷笑说道:“小子,这么粗浅的诈降计也想瞒得过本官?你当本官和你们长毛一样的蠢?我问你,你们的主力从长江北岸而来,屯兵在长江北岸,吃错药了要在本官眼皮子底下渡过长江去打半壁山?既然你们对半壁山这么感兴趣,为什么不早早就在下游渡过长江,直接走南岸道路来打半壁山?”

“该死的奸诈小妖,果然是在试探我。”

丁汝昌暗暗松了口气,然后才答道:“抚台大人,罪将位卑职微,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但也听陈检点说过,长江南岸的半壁山,连绵上百里都是山地,又有赤湖拦道(真实地形),只是看着距离比较近,但真正走起来,远没有北岸的开阔地形轻便好走,所以我们的6师就走了北岸的道路,又在北岸离营。”

先解释了太平军主力选择进兵路线的原因,丁汝昌又说道:“至于为什么要渡过长江去打半壁山,陈检点倒是对罪将说过具体情况,石达开探到你在南岸的兵少,就决定派一支偏师先打半壁山,偏师能打下来当然最好,打不下来石达开还要往半壁山战场继续增兵,逼你的水师出战或者运兵过江增援半壁山,然后石达开麾下的水师就有机会在长江战场上起决战了。”

听丁汝昌说得有理,其实真不知道丁汝昌是否诈降的吴越眨巴着三角眼盘算再三,终于还是挥手让亲兵放开丁汝昌,然后说道:“这么说来,本官可能是误会你了,但本官还有一个问题,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回抚台大人,越快越好。”丁汝昌拱手答道:“石达开率军远来,立足未稳,营防工事尚未修建坚固,大人你越早动手,越有希望攻破长毛营地。只要大人你一出兵,我们就马上着手准备,待战事胶着时,陈检点带着罪将等突然难,或是在石达开军中四处纵火,或是直接猛攻石达开的中军营地,石达开必可生擒!”

“好!”

吴越一拍桌子大声叫好,慌忙向受了惊吓的丁汝昌道歉,又令亲兵为丁汝昌松绑,取来酒菜款待,对丁汝昌不断好言安慰,也不断打听陈玉成决心叛变的经过,丁汝昌则按照石军谋主张遂谋的指点一一回答,惟妙惟肖的描述了陈玉成在年少气盛下与石达开的种种冲突,又在热血沸腾的时刻决意向吴军投降,期间还几乎没有破绽。

吴越很清楚历史上陈玉成对太平天国有多忠心,但吴越又知道,现在的陈玉成混得也并不是很怎么样,并不是没有一时冲动负气来降的可能。所以听了丁汝昌的介绍后,吴越虽然保持高度警惕不敢轻易相信一字一句,却还是忍不住生出这样的念头,“如果陈玉成真能向我投降就太好了,这可是一员能够独挡一面的大将啊。还有这个丁汝昌,如果真是北洋水师那个丁汝昌,也他娘的可以重用只要别让这家伙打海战就行。”

了解完了该了解的情况,吴越先是让亲兵把丁汝昌领出去暂侯,然后才向一直陪伴在一旁却一直没有吭声的赵烈文问道:“惠甫,怎么样?是真是假?”

“和你一样,无法判断。”赵烈文如实回答道:“情报不足,对那个陈玉成了解也不多,实在没办法辨别真假。”

“麻烦了,猜不到真假,叫我怎么将计就计?”

吴越有些皱眉,好在吴越也十分擅长换位思考和逆向思维,便又向赵烈文问道:“惠甫,那我们先往最坏处想,假设陈玉成真是诈降,那么长毛这么用诈降计,目的是什么?又怎么从中取事,偷鸡摸狗?”

轮到吴越这边的谋主表现的时候,赵烈文并没有让吴越失望,盘算了片刻就回答道:“如果这真是长毛的诈降计,我们也踏进圈套,那我们先就得出兵去攻打长毛的营地,引蛇出洞诱使我们的主力出兵攻坚,这应该是长毛的要目的。”

“再接下来,我们如果中计之后,长毛确实有不少偷鸡摸狗的机会,或是在山林隐蔽处暗藏埋伏,待我们久攻不小师老人疲时突然杀出,或是水师突然回援助战,或是乘机以水师猛攻我们的主力营地或水师船队,逼迫我们回兵去救,都可以给我们造成不少损失,为他们创造取胜机会。”

吴越点头不语,沉吟片刻后问道:“那如何应对?”

“最好的选择有两个。”赵烈文树起了两根指头,说道:“第一,出兵但不冒险,留下充裕兵力保卫主力营地,到了武穴战场随机应变,佯攻长毛营地实打长毛伏兵,找出长毛伏兵集中兵力猛抽,逼长毛做出调整从中取利。同时水师严密戒备,全力保护铁索防线,不给长毛水师迅突破的机会。”

“第二,一条路走到黑!真的全力猛攻长毛营地,布阵北面远离江岸不给长毛水师回军以炮火掩护他们6师的机会,凭借我们的枪炮优势全力猛攻,陈玉成真是内应当然最好,就算他是诈降,我们也还有另一支军队埋伏在长毛营中,照样可以乘机难,里应外合接应我们杀进长毛大营!”

说罢,赵烈文又补充道:“当然,除了这两个选择外,还有一个选择也不错,就是暂时按兵不动,设计试探陈玉成到底是真降还是诈降,等搞清楚了这个问题再出手,我们的把握就可以大上许多。”

吴越一度有些动摇,想要采纳赵烈文提出的稳妥建议,先搞清楚陈玉成是否诈降,但是考虑到了另外一个重要问题后,吴越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再权衡了许久的利弊后,吴越迅下定决心,一砸桌子说道:“一条路走到黑!真的出兵,真的全力猛攻长毛营地!之前我们就已经拿定了主意要战决,现在不管陈玉成是真诈降还是假诈降,长毛的水师都一定会暂时离开他们的营地,这么好的机会,可遇不可求!”

“慰亭,你可要考虑清楚。”赵烈文提醒道:“即便我们有武器装备方面上的优势,在6地上就算攻不破长毛营地也吃不了太大的亏,但我们的主力营地和水师可就有危险了,长毛水师如果乘机起猛攻,我们就进退两难了。”

“想好了!”吴越斩钉截铁,说道:“先给水师传令,长毛一旦突破铁索防线,那就马上逃到韦源口去,先保住船队,然后再考虑如何反攻,量长毛水师也不会追那么远。至于主力营地,反正我们的粮草是主要囤积在蕲州,主力大营保得住就保,保不住算逑!大不了咱们直接退回蕲州去就粮!炮台上那些破铁炮丢光也没关系,有大冶铁矿在手,又有铁模铸炮,花点时间想铸造多少都行!”

说罢,吴越又极其无耻的补充了一句,笑道:“连我老师都在石达开面前吃了大败仗,我这个学生再输给石达开,也不算什么丢脸的事。”

赵烈文一听笑了,说道:“好吧,既然你已经做好了这个准备,那我不拦你,是不是给陈玉成回封信,鼓励他放手大干,给他或者他背后的人安安心?”

“好。”吴越一口答应,又说道:“语气尽量诚恳一些,我是真心希望陈玉成能真向我投降,告诉他,他如果真能帮我攻破长毛营地和大破石达开,我上表朝廷,为他请一个六品顶戴!赏黄金百两,白银千两!”

赵烈文答应,立即提笔做书,替吴越给陈玉成写了一道态度十分诚恳的欢迎书信,说尽好话鼓励陈玉成放心大胆的叛变来投,也许下了吴越承诺的重赏并赌咒誓一定会对陈玉成兑现。吴越看了书信很是欢喜,道:“好文采,如果我是陈玉成,就算真有什么异心,看到这么情真意切的书信,也一定会真的来投降我!”

赵烈文有些翻白眼,暗道:“慰亭,你别骂我了,就你那文笔还这么夸我的文采,传出去别人非得以为我和你是一丘之貉。”

即便认定只是同名同姓,但目前正在急于夯实自己人才基础的吴越还是拿出了诚意对待丁汝昌,给丁汝昌许了一个七品顶戴并给了赏钱不算,末了吴越还不顾危险拉住了丁汝昌的手,诚恳说道:“丁将军,交战之际起内应十分危险,但你一定要给本官活着回来,本官就任湖北巡抚不久,麾下正急需你这样能征善战的沙场勇将,也绝不会亏待你这第一位反正投我的太平军将领,必不相复!”

说罢,吴越还从腰上解下了自己的左轮枪,连同枪套一起郑重其事的放到了丁汝昌的手里,微笑说道:“汝昌,这支枪跟随我多年,陪我走南闯北,东征西讨,我还曾经带着这支枪保护我爷爷进京公干,冒险到洋人控制的大沽口炮台谈判,对我来说意义特殊,也是我最心爱的一把左轮枪。今天我把这支枪见面礼送给你,也是想让这支枪的意义更加重要,纪念你这第一位弃暗投明归顺于我的太平军将领。”

拿着那支装满子弹并且早就做梦想要得到一支的左轮枪,丁汝昌有些愣,连旁边的吴越亲兵纷纷把手按在腰间这个警惕动作都没有察觉,心里翻来倒去的,也是同一个念头,“我是来诈降的,怎么还对我这么好?我要是真投降,那……?”

…………

吴越充满了诚意的书信和举动适得其反,不但没能让未来名将陈玉成出现半点动摇,相反还让石达开和张遂谋等人得意嘲笑了一通。天色微明时,当丁汝昌带着书信和吴越使用多年的老枪回到太平军营地,翘以盼的石达开等人才刚问明了事情经过,又看到了吴越那道诚恳万分的书信后,便全都忍不住放声狂笑了起来……

“越小妖,想不到你也会有今天,耍了我们那么多次,这次终于算是被我们给耍了,写出这么情真意切的书信不算,居然还把多年爱枪也送给我们。”

尽情的嘲笑过后,石达开当场就决定第二天就动手行事,命令士卒抓紧时间抢修坚固的营防工事,以便次日迎接吴越的强力攻坚,然后也迫不及待的与张遂谋、胡以晃等人商议战术细节,同时随口吩咐亲兵把丁汝昌领下去休息和赏赐金银。丁汝昌谢了,又怯生生的指着仍然还放在石达开面前那支左轮枪,小心翼翼的问道:“翼王五千岁,那把枪怎么办?”

通过向洋人购买和战场缴获,石达开手里倒也还有几把左轮枪,自然不会强抢丁汝昌冒着生命危险从吴越手里骗来的手枪,只看了那支左轮枪一眼,就随口吩咐道:“你拿走吧,这是你冒着风险得来的,应该归你。”

“多谢翼王五千岁!”

喉咙里都快伸出爪子的丁汝昌大喜,赶紧上前去接那支左轮枪,不曾想旁边的胡以晃却抢先一步,抢先拿起了那支左轮枪,端详着笑道:“听说越小妖家里富可敌国,看来传言不假,连枪柄和枪套上都镶了黄金,挺不错,比本候卫队里那几支破枪强多了,丁旅帅,怎么样,送我吧?”

丁汝昌的脸色有些变了,好在旁边的石达开及时说道:“护国侯,这是丁旅帅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挣回来的,就别要他的了吧?”

“不白要,我赏他银子补偿。”胡以晃笑笑,又向石达开亮亮自己的胳膊,说道:“翼王,你是知道我的,我的右手受过伤,使不了大力,用这种武器正合适。”

胡以晃的胳膊确实有伤,武秀才出身的胡以晃在考武举人时本来已经全部合格,那曾想在放最后一箭时拉断了弓震伤了右臂,落下了轻微残疾再不能拉弓放箭,仕途无望,心灰意懒下干脆就加入了拜上帝教。这点做为胡以晃同乡的石达开非常清楚,又看到胡以晃确实很喜欢那把装饰精美的左轮枪,石达开便也改了主意,冲丁汝昌说道:“丁旅帅,既然护国侯这么喜欢,那你就送他吧,本王多赏你二十两银子,以做补偿。”

听到这话,丁汝昌就象是掉进了万丈深渊,又如遭雷击,可是又不敢强抢回那支自己用命挣回来的左轮枪,只能是老老实实的谢了石达开的赏,垂头丧气的离开了石达开的中军大帐。

无巧不成书,丁汝昌神情沮丧的正要离开中军营地时,又恰好碰上了就在石达开中军驻扎的庐州府老乡刘铭传,看到丁汝昌神情不对,本来就是热心肠还得到过丁汝昌帮助的刘铭传万分好奇,便拦住了丁汝昌问道:“丁兄弟,怎么了?你驻扎在前营,怎么会跑到中军营地来,脸色还这么难看?出什么事了?”

“刘六哥。”丁汝昌勉强挤出一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道:“没什么,只是出了点小事。”

“出了什么事?跟我说,咱们是老乡,有事就得互相帮忙,走走在,到我那里坐坐去,把你的事对六哥说说,六哥看能不能给你帮上什么忙。”(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六章 超越小妖太狡猾

年轻人之间的较量在正式决战前就已经展开,为了试探石达开主力的真正实力,也为了迟滞一下太平军的营防修筑进度方便攻坚,丁汝昌完成回到太平军大营的这一天,吴越派遣了三个哨的军队出击,专门攻击太平军的伐木队,其中两个哨是王国才麾下的绿营兵,负责打主攻,另一个哨是吴越的嫡系湖北新军,负责掩护和接应。

前哨战的结果让吴越有些暗暗心惊,王国才麾下的绿营兵相对满清其他的绿营兵来说已经算是比较争气了,可是当他们突袭正在砍伐木材的太平军辅兵时,那些太平军的二线军队不但没有立即崩溃逃回大营求救,还直接提前斧头抡起木棍就和绿营兵干了起来,一度甚至还杀得绿营兵有些招架不住。

也幸亏被吴越扶持上总兵位置的王国才争气,为了报答吴越的提携之恩对绿营兵下了大力气整治,湖北绿营的装备和士气都有了不少提升。靠着火绳枪和抬枪的火力压制,度过了手忙脚乱的慌张阶段后,绿营兵终于还是勉强杀溃了太平军的二线辅兵,逼着他们扔下刚砍倒去枝的木材撒腿逃命。然而再当太平军的主力出动战兵过来增援时,绿营兵很快支撑不住,撒腿东逃跑来找湖北新军寻求保护。

再接着,靠着击针枪的高射,湖北新军倒是迅的压制住了太平军的攻势,然而石达开部下将官的战场经验和应变能力却又让湖北新军大吃一惊,刚现自军绝不可能突破湖北新军的火力网,太平军带队的卒长马上就调整战术,一边派人向大营求援,一边指挥军队迂回杀向湖北新军的回营道路,妄图抢占险要切断吴军退路,等待援军来夹击,并且在战斗中十分注意寻找木石掩护,削弱吴军的火枪威力。

还好,率领这支湖北新军的哨官是吴越从上海带来的老人,战斗经验同样非常丰富,刚现情况不对就马上调整战术,立即带着军队向来路且战且退,始终没给太平军切断自军回营道路的机会,但也因此在战斗中被太平军的冷枪打死五人,打伤六人。而当太平军的大队来援后,已经提前抢占了有利地形的湖北新军这才没被敌人给包饺子,并且靠着密集火力和适量手雷配合,给太平军制造了不算小的死伤,接着弹药所剩不多的情况下迅撤离战场,太平军则害怕追击过远遭到埋伏,仅追了几里路便也自行退兵,结束了这场规模不大却相当激烈的前哨战。

听上海老兵报告完了战斗经过,吴越差不多有两分钟没说话,先是挥手让老兵下去休息领赏,然后才突然向赵烈文问道:“惠甫,除了已经下到士卒手里的,我们还剩多少苦味酸武器?”

“手雷五千二百枚,掷弹筒炮弹一千二百五十枚,后膛炮炮弹八百,臼炮炮弹二百六十。”

赵烈文迅答出的数字让吴越又有些皱眉头,知道这点库存打这一仗倒是足够,但是这一战如果不能彻底打败石达开,让石达开还有继续作战的能力,或者刚打跑了石达开,九江的太平军又马上卷土重来。那么在获得汉口兵工厂的补给之前,湖北新军可就没有看家法宝苦味酸武器可用了。而且即便能够立即获得汉口兵工厂的补给,以汉口兵工厂那点可怜的苦味酸产量,一时半会也绝不可能支撑吴越再打一场大规模的战略会战。

见吴越的神情不善,赵烈文也很快猜到了原因,问道:“慰亭,你担心这一战如果不能一举得手,就没了苦味酸武器可用。”

吴越点点头,说道:“我们的击针枪是有射优势,但你和我是多次秘密试验过的,击针枪的铅头子弹穿透力很差,对藏在工事后的敌人几乎没什么杀伤力,而且长毛也是越打越精,再不象以前那样傻乎乎的直接冲上来送死,情况稍微不对,马上就找树木和大石头掩护,靠打冷枪和我们周旋。我们现在唯一能彻底压制住长毛的,也就是苦味酸武器了,我必须得考虑一下再接下来的战事问题。”

“慰亭,我认为你绝不能顾忌苦味酸武器消耗过多,生出节约的念头。”赵烈文警告道:“你如果考虑节约,我们的火力不够,和长毛这一战就更没把握取得全胜。惟有破釜沉舟,使出全力把长毛彻底打疼打怕,打到惨得不能再惨,长毛才不敢再窥视湖北半眼。但你如果为了节约,不能在这一战把长毛打怕,那长毛就很可能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进攻湖北,到时候你节约下来的弹药武器,照样会被消耗得一干二净,到时候局面很肯定只会更糟糕。”

寻思了一下现是这个道理,吴越也迅下定了决心,一拍桌子说道:“说得对,事情到了这步,只有破釜沉舟这一条路可以走了!决战的时候,把所有的苦味酸武器都带上,那怕打得精光,也要把石达开彻底打怕!”

与此同时,同样擅长汲取教训的石达开也已经领着几个重要参谋亲自来到了此前的吴军交火地,实地勘察吴军射火枪的真正威力和了解作战情况,而当看到吴军火枪远火绳枪的射程范围后,石达开和张遂谋等人难免都有些脸色凝重,又看到了吴军手雷爆炸后留下的痕迹,石达开难免更是忧心忡忡,终于明白友军将领为什么会一再在吴越面前惨败的同时,石达开心里还忍不住生出了这样的念头,“执意要和越打6上决战,本王这个决定是否太过不智。”

“翼王五千岁,快请看这里。”

也不是全无收获,至少得力谋士曾锦谦就在实地勘探中现了十分值得参考的重要情况,石达开循声来到近前后,却见曾锦谦用手指住了一块中弹的石头,子弹入石并不深,近一半弹身还露在石外。石达开稍一盘算,又赶紧去看吴军士兵此前列阵的位置,现这块石头与吴军阵地两者之间的距离只有六十多步顶天七十步,石达开心中暗喜,忙下令道:“把这颗枪子挖出来,再有找找战场其他剩下的清妖枪子,找到拿来。”

嵌进石身的子弹很快被士兵用匕挖了出来,交到石达开面前时,石达开又一眼现子弹的前端已经严重变形,再拿在手上细看并掂了掂重量,石达开又马上现了一个更加重要的情况,“不是铁子,比铁重,但比铁软。”

“是铅子。”旁边的张遂谋也拿着一颗在其他地方找来的子弹说道:“铅比铁软又比铁重,我们自制枪子试过,铅子是比较容易铸造,但威力没铁子大,射进木头也没铁子那么深。”

石达开眨巴眨巴眼睛,然后突然开口喝道:“传令全军,立即在各座营地外围抢修羊马墙,保护内外营地,明天天亮之前,务必完工!再有,把辎重车腾出来,满载泥土分各营备用,交战时情况一旦不对,就马上用这些土石车建立临时防线!”

亲兵大声唱诺,立即飞奔回营传令,石达开则眺望西北面的吴军大营,咬牙自语道:“照原计行事,越小妖,尽管放马过来吧!”

还算得力的清军斥候很快把太平军抢修护营羊马墙的消息报告到了吴越面前,最害怕这种防御工事的吴越闻讯苦笑,可是又无可奈何,也只能是按照原订计划让吴军和清军加紧备战,准备次日就向太平军营地起进攻。虽说太平军水师目前还没有离开武穴的迹象,但吴越仍然还是决定第二天就进攻,不为别的,就是怕陈玉成书信透露的太平军水师进攻半壁山计划是太平军的缓兵计。

还好,事实证明陈玉成的书信并不是石达开的缓兵之计,太平军抵达武穴的第三天清晨,吴军水6两路的斥候几乎同时送来了太平军士兵正在登船的重要情况,吴越松了口气,赶紧召集众将下令出征,命令士卒多带干粮饮水及火把,做好持续作战的准备。同时又派人过江给曹炎忠和刘坤一等将传令,让他们坚守半壁山阵地,没有命令,不许擅离阵地参战。

出兵的规模方面,驻扎在长江北岸的六个营湖北新军当然要倾巢出动,五个营的绿营吴越也要带走两个去给湖北新军打下手,只留下三个营的绿营兵由王国才率领守卫吴王庙大营。同时吴越还直接告诉王国才,说道:“王将军,吴王庙这里我就交给你了,记住两点,第一是不管武穴战事的情况如何,只许坚守,不许出战!没有我的命令,你绝不许擅自主张出动一兵一卒去增援武穴战场!”

“第二,如果长毛水师来运兵来打吴王庙,你能同时守住炮台和营地当然最好,实在不行就可以主动放弃炮台,优先守营地!但是在撤离炮台前,一定要把炮弹和火药尽数转移或者销毁,别给长毛拿我们的炮轰我们营地的机会。”

王国才老实唱诺,用心记住了吴越的命令,吴越则又向吴军水师主将王孚吩咐道:“王孚,你也一样,没有我的命令,只许守铁索防线,不能越过铁索防线出击。如果长毛水师突破了我们的铁索防线,你就给我往北逃,直接逃到韦源口驻扎,保住船队要紧。用不着担心武穴战场,我自己有把握。”

王孚抱拳唱诺,然后又迫不及待的说道:“抚台大人,你在武穴获胜后,可一定要马上给末将传令,让末将也起反击。”

“那是当然。”吴越笑笑,然后才转向黄大傻和冯三保等将领,微笑说道:“好了,回去组织兵马出吧,这一仗,一定要把长毛给彻底打疼打怕,让他们永远不敢再窥视湖北半眼。”

“谨遵抚台大人帅令!”吴军众将一起抱拳,轰然答应。

上午九时许,由六个营湖北新军和六个营绿营兵组成的吴军出战队伍全部出营完毕,集结于大营东面的官道处,继而以一个营的湖北新军为先锋,6续向建立在武穴上洲一带的太平军主力营地开拔。

几乎同一时间,太平军水师也保护着满载老弱辅兵的运兵船队驶离武穴港湾,驶向半壁山东面的富池镇,准备登6向半壁山营地起佯攻。

约半个小时后,太平军的斥候快船把先把吴军大举出动的消息带回武穴,石达开闻言先是大喜,然而再问明了吴军主力的出动时间后,石达开的脸色却立即为之一变,马上喝道:“传令水师,暂时停止在富池登6,暂时集结于富池口,等候命令。”

传令兵唱诺的同时,旁边的胡以晃则疑惑问道:“翼王五千岁,出什么事了?为什么要临时改动计划?”

“越小妖的出兵时间不对。”石达开阴沉着脸答道:“越小妖的主力,和我们的水师都是在巳时出,隔着十几里的距离,越小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立即知道这点,但他还是坚持下令出,这说明他根本就不介意我们的水师是否会留在武穴参战。他这么从容自信,肯定是早有准备,我们也犯不着再去佯攻半壁山浪费机动兵力,不如把水师留下当预备队使用。”

暗暗佩服石达开的见微知著,胡以晃却并不象石达开那么紧张,还把完着昨天才弄到手的吴越爱枪笑道:“真不知道越小妖是那来的自信,八个营四千人的兵力,竟然还敢主动来攻打我们两万多军队的营地?不过也好,他这么喜欢来送死,那咱们正好找他新帐老帐一起算!”

石达开阴沉着脸没搭理胡以晃,只是在心里说道:“怕就怕越小妖有这个金刚钻,所以才敢来揽这个瓷器活啊。”

上午十点四十分左右,携带着二十门后膛炮、十门臼炮和大量弹药的吴军主力缓缓开拔至太平军营地附近,太平军将士严格执行深刻的命令坚守不出,依靠仓促修建的营防工事严阵以待,吴军主力也没有就近攻打太平军营地的西面正门,选择了远远绕过太平军的营地迂回到正北面的列阵。

很巧,太平军营地的四里外正好有一块开阔平坦的土地适合列阵,中间还有一座孤立的小土山可以设置旗阵,是再理想不过的布阵战场。然而吴越毫不犹豫的命令全军到那块开阔地立营时,旁边的赵烈文却喝道:“且慢!慰亭,不对,那块土地似乎有翻动过的痕迹!”

吴越一惊,赶紧举起望远镜细看时,见那块开阔土地上星星点点,有着一些新挖掘出来的新鲜土壤,吴越心中更惊,忙命军队暂停前进,又派武装民夫携带工具上前,挖掘那些有着翻动痕迹的土壤。

与此同时,在营内高地看到吴军派人携带挖掘工具上前,石达开就马上明白机关已经暴露,也忍不住重重一耳光抽在了指挥土营的族弟石镇元脸上,咆哮道:“干什么吃的?叫你埋点地雷也能留下痕迹,浪费我们的火药!”

捂着被石达开抽肿的脸,石镇元委屈的答道:“小弟已经尽力了,为了瞒过外人,小弟带着土营连夜施工,没打火把月光又暗,实在没办法遮掩所有的痕迹。”

“翼王,算了,这真怪不了镇元兄弟。”胡以晃劝解道:“谁能想到越小妖这么狡猾,现点蛛丝马迹就马上派人去排雷,不是镇元兄弟不尽力,是越小妖太狡猾。”

伴随着石达开的一声无奈长叹,吴军民工也已经挖出了第一枚太平军连夜秘密埋设的地雷,而更让石达开无奈的是,太平军埋设的是引信相连的连环雷,吴军民夫只是点燃了一根引线,引线立即就沿着埋藏在地下的竹管迅燃烧,也很快把其他地雷纷纷引爆。

抹了一把冷汗,先是命令民夫继续排雷和寻找其他合适的布阵地点,吴越又把奸恶的目光投向了武穴上洲正北面的栗林咀一带那里是现代的武穴果园场,山高林密,正是最适合埋藏伏兵的地方。

再接下来,吴越又让石达开等原始土著大开了一把眼界,怀疑栗林咀那一带的山林中可能埋藏有敌人伏兵,吴越并没有浪费兵力进林搜查而是效仿美国鬼子的火力侦察手段,让后膛炮把一些苦味酸炮弹轰到了栗林咀的上风处,引山林大火,春秋季节草木干枯,风借火势蔓延极快,很快就把埋伏在那里的太平军伏兵烧得鬼哭狼嚎,纷纷现身逃命,伏兵基本瓦解。

见此情景,石达开算是彻底的无招了,苦笑道:“本王还真是佩服这个越小妖,肚子里真他娘不知道有多少弯弯绕,地雷伏兵都没了,这下子只能是和他硬碰硬了。”

“翼王,何不命令水师改变方向,猛攻越小妖的吴王庙大营?”旁边的张遂谋阴阴的建议道:“越小妖亲率主力来袭,营内空虚,就算有所布置也不会象之前坚固难打,我们的水师只要攻破越小妖的营地,越小妖必然心慌退兵,那我们乘势掩杀,同样能有取胜机会啊。”

石达开眼睛一亮,点了点头,说道:“不能只攻越小妖的营地,得防着南岸的清妖渡江增援,让水师兵分两路,一路猛攻铁索防线牵制越小妖的水师,让他们腾不出手运兵过江增援吴王庙,一路猛攻吴王庙炮台,先拿下炮台再打他的妖营,同时用越小妖的火炮猛轰他的妖营,妖营必破!”(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七章 决战石达开(上)

民夫用挖掘加点火的办法迅排除了太平军预埋的连线地雷后,又仔细确认了没有遗漏,吴越这才带着军队进驻那片最为适合吴军挥线性战术威力的开阔地排兵布阵,让两个营的湖北新军居前,两个营分列两翼,吴越亲率的主营居中,两个营的清军绿营兵居后,并立即在后方修筑临工事保护背后,防止后方烈火熊熊的山林中还会有太平军突然杀出。

最后剩下的炮营当然被吴越用来分散布置,一部分居前布置火炮,把随军带来的二十门后膛炮一字排开,炮口对准南面敌营,另一部分则保护弹药及十门臼炮位居二线分散布置,以免被太平军逐渐少量装备的黑火药开花炮弹人品爆一锅端了。

在此期间,还没汲取够教训的太平军火炮又迫不及待的主动开花,妄图扰乱吴军的火炮布置并抢占先机,结果收效甚微的同时还马上暴露了炮位所在,并让经验丰富的吴军炮营老兵马上通过三角定位和钟表法迅测定了远近,把火炮标尺调整到正确位置,迅将后膛炮布置完毕。

火炮就位的时候,吴王庙大营那边快马传来消息,说是太平军水师突然又横渡长江,正向兵力空虚的吴王庙营地方向开拔,很有可能就要登6攻营,同时太平军还分出了大量的快船去袭击吴军的铁索防线,吴军水师也已经出港准备迎战。

早有心理准备的吴越根本就没理会这个消息,一挥手下令继续探察就打走了斥候快马,那边吴军的炮兵营官钱威也跑到了吴越的面前,抱拳刚要请令开炮,不曾想太平军营中却咻咻飞出了两支粗大的箭矢,带着白烟呼啸着砸到吴军炮兵阵地前方半里处炸开,把钱威和赵烈文等吴军文武都吓了一跳,其中土包子冯三保还惊叫道:“那是什么?”

“康格里夫火箭。”吴越轻描淡写的回答道:“鸦片战争时英国人用过,谈判时英国代表义律送了两支给琦善,后来国内有火器工匠加以仿造,在东南沿海的水师中有少量装备,只是没想到长毛也能学到这玩意。”

“慰亭,既然你这么清楚这种武器,那你为什么不造几支用用?”赵烈文好奇问道。

吴越笑笑,向太平军营中6续飞出的原始火箭炮努努嘴,结果赵烈文等人再细看时也忍不住笑出声来,原来太平军大量使出了十九世纪四十年代初传入中国的康格里夫火箭后,那些原始的火箭炮马上就暴露了毫无精度的巨大弱点,射程远近更是无法稳定,真正能够命中吴军阵地的火箭少得可怜,其中有几支火箭竟然还呼啸着在空中自行掉头,落入太平军营地里炸开。

“看到没有,这就是我不肯仿造的原因。”吴越苦笑,说道:“这种火箭在前几年倒是被洋人改进过,加了三块螺旋稳定板,精度提高了不少,也不会再出现射出去又打回来的笑话,但是生产工艺要求太高,我们的上海兵工厂仿造了许多次都没能成功,再加上掷弹筒开成功,我就彻底放弃了。”

“抚台大人,这种火箭在水战中用来烧敌人的大船应该效果不错。”进了吴越幕府后一直没什么抢眼表现的邵彦烺自告奋勇,说道:“要不让小人带些工匠试试能否仿造,若能将洋人的改进火箭仿造成功,定能为抚台大人你派上用场。”

“行,打完了这仗,我就让黄胜把资和样品料给你,让你试着仿造。”吴越一口答应,又向钱威吩咐道:“别楞着了,你这个炮兵营官总不能光站着挨打不还手吧?去,开炮,让石达开那个土包子看一看,什么才是世界上最先进的火炮,最猛烈的火力。”

钱威抱拳大声唱诺,飞奔了回去下令开炮,再接着,当二十门吴军后装线膛炮整齐出怒吼时,小买办吴越与少年英雄石达开之间的正面决战也终于正式展开。

太平军的火炮一直在咆哮怒吼,把大量的实心炮弹与少量开花炮弹轰入吴军阵地,原始的康格里夫火箭也一直呼啸着在天空中盘旋飞舞,携带着薄铜爆破筒不断炸开,爆出大小不一的巨大声响。但是和吴军苦味酸炮弹的爆炸声响比起来,这些声音却又象是蚊子嗡嗡一般的轻微,每一枚苦味酸炮弹轰入太平军营地,刹时就能爆出惊天动地的如雷巨响,弹片横飞间火光四射,威力大得丧心病狂,每一次爆炸都能带走周边太平军士卒的宝贵生命,也每一次爆炸都会在太平军营地引出冲天大火。

当其冲的当然是太平军的火炮所在,这个时代的膛线炮轰出的炮弹精度虽然远不及后来的膛线火炮,但也甩开了太平军的滑膛炮八条街都不止,仅第一轮炮击,就有六门太平军火炮被吴军精确命中,苦味酸炮弹爆炸间引太平军火炮和火药桶殉爆,两股巨力加汇所到之处,凡是被波及的太平军士兵,不是直接粉身碎骨,死无全尸,就是口鼻喷血,内脏破碎死得凄惨无比。

木制的栅栏防线迅燃起了冲天大火,营内军帐、车辆、哨塔和旗帜等易燃物也纷纷冒起漆黑烟雾,烈火浓烟中,太平军之前暴露的火炮象是被点名一样,一门接一门的被吴军火炮逐个拔除,太平军士卒逐渐面如土色的同时,石达开、胡以晃和张遂谋等太平军文武将领也逐渐的脸色铁青,也终于明白了一件事之前林凤翔在他们面前介绍的吴军火炮威力,并不是刻意夸大夸张,而是应该刻意贬低轻蔑了许多!

迅拔除掉了太平军的暴露火炮后,吴越再一声令下,吴军火炮马上就集中火力,猛轰太平军的营地北门。太平军的营门是用上好松木制成,坚固得连斧头都很难砍断,然而在苦味酸炮弹面前,坚固的营门却又象纸糊的一样脆弱,吴军火炮只一轮齐射,太平军大营的北门和营门上的横楼就直接被轰成了木屑状态,躲在横楼上的太平军士兵无一生还,全部被活生生炸飞震死,营门两旁的栅栏也大片破碎燃烧,惟有太平军昨天才连夜修筑的羊马墙还能勉强保持完整,即便被垮了一些也仍然还能挥御敌作用。

见此情景,石达开的脸色当然是更加铁青,然而吴越却果断下令停止开炮,把来到湖北后新提拔的营官黄伟杰叫到面前,对他低声嘱咐了几句,又派人给钱威传令,让钱威迅调整炮角等候开火命令。

看到一个营的湖北新军大步出击,排列着整齐横队向着已经被直接轰碎的营门杀来时,脸色一直都很不好看的石达开先是一楞,然后马上面露喜色,知道吴越是过于轻敌贪功想要立即杀进自军大营,又想都不想就让大声传令,让躲藏在后方避弹的太平军将士冲锋上前,抢占营内工事和补强羊马墙防线准备迎战。

再接下来,一度还以为吴越是过于轻敌的石达开鼻子差点没被气歪,当黄伟杰带着一个营的湖北新军开拔到距离太平军大营只有里许的位置时,黄伟杰一声令下,湖北新军立即停止前进并全部蹲下。然后还没等石达开和太平军将士搞明白生了什么事,吴军后膛炮已然再度整齐怒吼,把炮弹尽可能打到太平军营内道路的两侧,苦味酸炮弹猛烈爆炸间,躲在地堡、沙石车和羊马墙背后的太平军将士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出,马上就被直接炸死震死甚至活生生闷死,还有许多身上着火的太平军将士惨叫着冲出隐蔽处,四处乱跑满地打滚,结果不但没能熄灭身上的苦味酸火焰,相反还引燃了更多的营中军帐,给太平军营地内增加了更多混乱与起火点。

吴军火炮继续轰鸣的时候,黄伟杰军也已经抓紧时间用小铲子在阵地前方和两翼挖掘起了单兵掩体,同时一直躲藏在二线的吴军臼炮也在炮营士卒的推动下突出阵地,迅向前赶往前方与黄伟杰军会合。在望远镜中看到这一情况,石达开虽然很是不明白吴越为什么之前没有动用这些怪炮,可光是看到臼炮那恐怖的口径,石达开就明白这种武器的炮弹威力肯定更加非同小可。

“是否出兵反击?”

石达开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时,旁边的胡以晃已经迫不及待的嚷嚷道:“翼王五千岁,别这么光挨打不还手,得派支军队去冲一冲,不然再这么下去,我们的右营要不了多久就会被攻破!”

石达开不吭声,只是用眼角余光瞟向了左营太平军大营的正门是西门,左营面向长江最不容易受敌,正适合抽调兵力出营作战。而再稍一盘算后,石达开马上就下令道:“给陈玉成传令,叫他率领本营人马出战,迂回攻打清妖前军的侧翼!”

“翼王五千岁,是否有欠考虑?”旁边的曾锦谦赶紧提醒道:“陈玉成一出击,他的诈降就会马上暴露,越小妖就不会铁了心猛攻我们的营地到底了。”

“锦谦先生,你知道本王现在最后悔的是什么吗?”石达开苦笑答道:“本王现在最后悔的,就是不应该用诈降计把越小妖骗来猛攻我们的营地!早知道越小妖的火炮有这么厉害,本王是说什么都不会和他在6地上正面决战!”

曾锦谦惭愧的闭上嘴巴,石达开则一边重复命令,一边派人传令水师,让太平军水师不惜代价的猛攻吴军主力营地和铁索防线,围魏救赵替自己这里分担压力。同时石达开还忍不住生出了这样的念头,“但愿越小妖看到陈玉成是诈降自行退兵,不然这一战,本王还真没多少把握。”

命令送到左营,早已集结侯命的陈玉成倒是毫不犹豫,马上就带着所部兵马出营,向右方西面迂回赶到北营外参战,身为陈玉成部下的丁汝昌当然也有跟随出战,然而往常一遇战事就兴奋异常的丁汝昌这一次却不再那么的激动难捺,相反眼前所闪动的,还全是吴越亲手送给他那支饱含纪念意义的珍贵手枪,耳旁所回荡的,也全是同乡刘铭传的怒吼,“二十两银子?二十两银子就把丁兄弟你用命换来的东西抢了?丁兄弟,难道你的命就只值二十两银子?!”

“跟错人了。”丁汝昌情不自禁的在心底低语了一句。

看到陈玉成率军冲击自己的前军侧翼时,原本还多少抱有一点希望的吴越当然是大失所望,苦笑摇头,然而吴越也没有生气,还在心底说道:“不愿跟我随便你,但你也要给我争气点,别死在这里,以后多替我杀些满清寄生虫,就算对得起我了。”

也是到了结阵而战的时候,此前还没和吴越交过手的石达开才真正明白自军的武器装备与战术纪律差距有多大。面对着杀气腾腾扑来的陈玉成精锐之师,黄伟杰率领的湖北新军镇定得简直就象是闲庭信步,从容不迫排起空心刺猬阵把十门臼炮保护到了阵中,然后直到陈玉成军杀进五十步内,吴军士兵才一起开火射击,连绵不绝的火力象是割麦子一样的把太平军士兵成排成排放倒,同时吴军阵中还不时飞出掷弹筒炮弹,接二连三的打进太平军士兵密集处,把太平军士兵成片成片的炸死炸伤,太平军士兵惊叫惨叫不绝,迅乱成一团。

在此期间,当然也有一些悍不畏死的太平军士兵侥幸杀到吴军阵前,然后他们却是连拼刺刀的机会都找不到,马上就被吴军基层将官普遍装备的左轮枪接连放倒,几个挨得比较近的还直接受到了手雷弹的热情招待,在爆炸声中惨叫倒地,非死即伤。

心灰意懒的丁汝昌这次受命起第二轮冲锋,然而却没象以前那样身先士卒,前队刚遭到痛击丁汝昌就下意识的停下了脚步,结果这也遭到了陈玉成的呵斥痛骂,“丁汝昌,你被吓傻了?为什么不冲?长卵子就给我上!”

迫于无奈,丁汝昌只能是勉强带着第二队冲上前去和吴军拼命,然而还好,还没等和吴军交上火,此前冲锋的第一队就已经招架不住吴军火力撒腿回逃,冲乱了丁汝昌的本队,丁汝昌被迫下令停止前进重新整队时,不曾想吴军布置在左翼的几门火炮却突然一起开火,把炮弹把打进了陈玉成军的大队人群中炸开,没想到吴军能够这么快调整炮位的陈玉成军一片大乱,士卒离队奔逃者甚众。

陈玉成军的处境变得无比尴尬了,冲不动吴军前军的空心刺猬阵,更不敢去冲击吴军主力的整齐大阵,呆在原地又光挨炮打还不了手,进退立足三难,窘迫处境让未来名将陈玉成都彻底的手足无措。

还好,石达开也不愿陈玉成军白白送死,看到情况不对很快就下定了决心,命令陈玉成军撤到后营外的东北角侯命,也让陈玉成自行决定再度出击的时机。陈玉成也这才松了口气,赶紧带着麾下嫡系向安全处转移,丁汝昌则三步回头,不断眺望吴越的帅旗所在,心中暗道:“你一定很失望吧?也一定很恨我吧?”

没了敌人的干扰破坏,吴军臼炮终于得到逞威机会,在轰隆巨响中把一巨大炮弹呈抛物线轰进太平军营内,并且重点打击太平军的羊马墙防线,没见过炮弹能在空中拐弯的太平军士卒在羊马墙后哭喊震天,被炸得死伤不绝,逃亡不断,本该能够有效克制吴军射击针枪的羊马墙防线也逐渐的形同虚设。

约半小时后,吴军臼炮成功捣毁了太平军营地北门附近的大片羊马墙阵地,为吴军打开了大片进营道路,吴越这才命令老丈人冯三保率领擅长打巷战近身战的特种营出兵上前,冲击和夺占太平军的北营营地,期间吴军的后膛炮和臼炮也一直在不断向太平军北营的内部延伸射击,为冯三保军攻坚减轻压力。

决定战事走向的关键时刻,靠着快船之利,脸色一直无比阴沉的石达开终于收到了一个很重要的好消息,在太平军悍将林启荣的率领下,经过一番舍死忘生的苦战后,登6作战的太平军的水师将士终于还是拿下了吴军的吴王庙炮台!

“好!快去给守北营的赖桂英传令,告诉他,我们已经拿下清妖的吴王庙炮台!越小妖的后方马上就要告急了!叫他无论如何要守住北营,清妖马上就要主动退兵了!”

喜不自胜的派人给赖桂英传令过后,石达开这才想起向来报信的水师信使问道:“林启荣拿下了炮台后,有没有马上对着清妖大营开炮?”

“回翼王五千岁,没办法开炮。”信使哭丧着脸回答道:“清妖在撤离炮台前,把炮弹全部扔进了长江,又把火药全部倒下炮台点火,我们的炮弹又和清妖火炮的炮弹不同,所以……。”

恰在此时,之前一直在肆虐的吴军炮火终于有所转弱,只剩下臼炮还在偶尔轰鸣,后膛炮则暂时停歇冷却,取而代之的,是吴军冯三保部的力冲锋呐喊声,还有石达开白的脸色…………

“狗娘养的越小妖,居然还有这手,想得真周到!给林启容传令,叫他继续猛攻清妖营地,不管付出多少代价都要给本王把清妖营地拿下来!也给石镇仑传令,叫他不惜一切代价突破清妖的铁索防线,逼清妖水师和他决战!”(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八章 决战石达开(中)

早就猜到吴越最有可能选择的攻坚战场是远离长江的自军北营,石达开不但把北营交给了大营中目前的三号人物赖桂英守卫,还在北营里修筑了大量的土木工事,专门用来和吴军打营内巷战。

吴军的苦味酸炮火只是摧毁了太平军北营的部分木制工事,对太平军大量修筑的地堡和土质羊马墙工事却伤害不大,再加上军帐被大量引燃营内烟火蔓延,影响了视线,冯三保率领的、大量装备巷战武器的湖北新军杀进营内后,还是遭到了太平军的顽强抵抗,进展十分缓慢。

先对冯三保军造成威胁的仍然还是羊马墙,看到冯三保军逼近营地,顾不得吴军臼炮还在不时将巨大炮弹轰到羊马墙后,也不顾苦味酸火焰还在羊马墙上熊熊燃烧,赖桂英麾下的太平军将士就已经冲到了羊马墙旁边,操起原始的火绳枪就对着吴军将士一通乱轰,吴军将士遇袭死伤之余虽然也拼命的开枪还击,无奈羊马墙保护住了太平军胸口以下的大部分身体,命中困难,太平军士兵也只要开完枪后往下一蹲,马上就能躲开所有的致命子弹,吴军的射击针枪威力为之大减。

拼命冲进被火炮直接轰开的营门后,吴军两翼的火力倒是迅压制住了羊马墙背后的敌人,但是又马上遭到了星罗棋布的敌人地堡打击,太平军士兵或是躲藏在齐腰高的地堡内,或是躲在满载土石的辎重车和墙垒后,不断以冷枪打击吴军将士,吴军将士虽早有心理准备,却因为视线被烟火干扰,难以立即看清敌人的工事分布情况,躲得了东躲不了西,接连中弹死伤,攻势一时受挫。

也幸亏冯三保这个营是专门训练了来打巷战的特种营,对此局面早有准备,不然吴军的第一次进攻很可能会被太平军直接打退,混乱中,训练有素的吴军将士一边尽量找到邻近的敌人地堡所在,一边连滚带翻的做着闪避动作迅靠近敌人地堡,将拉开弦的手雷从射击口扔进地堡,这么做只要得手一次,直接就能把一个敌人地堡给直接炸上天,让躲藏其内的敌人死得苦不堪言。

躲在垒墙后和辎重车后的敌人要容易对付一些,得到过不孝女婿吴越的交代说不必吝啬使用手雷,冯三保军的士兵也就把宝贵的苦味酸手雷象不要钱一样的拼命扔出,大把大把砸向躲在车后墙后的敌人,手雷翻滚着从天而降,把躲在工事后打冷枪的敌人炸得鬼哭狼嚎,血肉横飞。

孤注一掷的全力攻击效果自然非同一般,招架不住吴军雨点冰雹一般的手雷弹,躲在墙后车后的太平军士兵纷纷向后逃亡,失去地面火力掩护的太平军地堡孤立无援又射击范围有限,也更加招架不住吴军士兵的塞弹攻堡战术,象拔钉子一样的被吴军接二连三的拔除,赖桂英急得破口大骂,却还是阻拦不住不断后逃的自家败兵。被迫无奈之下,赖桂英只能是赶紧出动北营预备队起反冲锋,冲到近前与吴军士兵打近身战。

这一手多少起了一些作用,靠着营内各种设施的掩护,太平军预备队倒是三三两两的不断冲到吴军近前肉搏,然而这些可怜的太平军士兵却很快又欲哭无泪的现,他们对面的敌人不但大量装备了轻便灵活的左轮枪,还全部装备着近身战用的砍刀短矛等近战武器,且明显接受过武术训练身手灵健,打近身战丝毫不落下风。同时再加上吴军士兵不断抛出手雷攻击太平军的后续人群,所以太平军士兵在近战中几乎一直都处于以少打多的不利状态,舍死忘生的冲锋顶多只是起到了迟滞吴军推进度的作用,毫无任何希望把进营吴军直接驱逐出营。

与此同时,吴军主力也有了新的调整,在两个营的保护下,二十门长射后膛炮缓缓上前,一直推进到了距离太平军北营只有里许的位置,将射角调到最高,也把开花炮弹延时引线放到最长,将炮弹直接轰进石达开的中军营地,不求精确命中目标,就只是为了轰击敌人中军营地制造混乱。中军营地受袭的石达开一看情况不妙,也只好咬牙命令陈玉成再度出击进攻,又命令驻扎在西营的石镇吉也出兵配合陈玉成夹击吴军两翼,不求取胜只求牵制住吴军的后续军队,尽可能为浴血苦战的赖桂英军分担压力。

硬着头皮再度冲锋的陈玉成军很快又倒了大霉,有此前出击的黄伟杰部保卫炮营,其后推进上前的吴军后军马上就分出了一个营单独招待他,还是直接排列着整齐横队大步向前,拿出吴军练勇名扬天下的线性推进主动迎战,四十米处一通击针枪齐鸣,把陈玉成军打得是人仰马翻,死伤不绝。同时得到过不必保留命令的吴军士兵还早早就祭出了掷弹筒猛烈轰击,在横队两翼轰出掷弹筒炮弹接连落入太平军士兵人群密集处炸开,成片成片的放倒陈玉成军,陈玉成麾下士卒再是精锐也招架不住这么猛烈的火力,队形大乱的同时更无斗志,逃亡者络绎不绝,迅露出崩溃迹象。

石镇吉这边也是一个鬼样,当年江宁大战时最精锐的太平军士卒都在野战中奈何不了吴军的击针枪火力阵,现在太平军的精锐已经被一再稀释,骁勇程度已然不及当时的太平军一线精锐,而吴军方面却又多出了掷弹筒和手雷弹等野战利器,野战中自然更加不是吴军对手。两军相接不到十分钟,石镇吉军就已经被吴军的猛烈火力压得抬不起头,徒劳出击白白死伤。

倒也不能算是完全的徒劳,陈玉成和石镇吉起码还暂时牵制住了吴军的两个营,让冯三保军无法迅得到增援。不过也还好,吴越手里有预备队,看到冯三保已经在敌人营内成功打开了一部分空间后,吴越马上命令黄大傻率军上前去增援冯三保,同时命令剩下的炮营士兵全部上前,准备结阵自行保护火炮,让黄伟杰部可以腾出手来做为第三梯队杀入敌营。

刚做完调整,吴王庙那边也送来了王国才已经被迫放弃炮台撤回营地的消息,问明王国才军在撤离炮台前已经销毁了火药和炮弹,吴越先是暗暗松了口气,又赶紧问道:“铁索防线那边情况如何?”

“也打得很激烈。”信使如实答道:“第一道铁索已经被长毛攻破,好在我们之前布置的水雷起了不少作用,炸沉了不少长毛的小船,王将军他们也不断开炮,长毛船队不敢一起攻击我们的铁索,只能是派小船分批冲击。”

掐指计算了一下太平军水师突破第一道铁索花费的时间,吴越做出了一个颇为冒险的决定,派人命令南岸的曹炎忠率领在那里驻扎的两个营湖北新军立即渡江增援北岸,把半壁山阵地交给刘坤一守卫。旁边的赵烈文忙提醒道:“慰亭,是不是太冒险了,如果曹炎忠渡江的时候长毛水师突破了铁索防线,那我们正在渡江的军队就太危险了。而且曹将军他们就算迅渡过了长江,也得先遭到已经登6的长毛水师拦截,没办法立即过来增援,与其冒这个险,倒还被让继续闲置曹炎忠他们。”

吴越犹豫了一下,改变命令道:“叫曹炎忠登上民船侯命,没有我的后续命令不许渡江,期间长毛水师如果突破铁索防线,马上全部回到南岸。”

信使领命而去,吴越则双手十指相扣,暗道:“接下来就看王孚的了,看到我们的南岸6师登船,长毛水师肯定会全力冲击铁索防线,希望王孚他们能争气点,靠着铁索掩护多打沉一些长毛的船。”

被迫闲置了南岸军队,吴越也只好尽力把北岸的军队用到极至,果断命令两翼的军队起冲锋,不惜代价先杀溃太平军的两支出营军队。结果分别迎战陈玉成和石镇吉的这两个营也还算争气,足冲锋间先是大量投掷手雷炸乱敌人,继而又以刺刀见红猛冲猛打,终于还是先后杀溃了从两翼包抄的敌人,腾出手来可以增援北营。

与此同时,靠着武器装备的巨大优势和严格训练,冯三保军也已经杀溃了反冲锋的太平军预备队,迅推进到了太平军的中军营地附近。北营太平军死而不僵,仍然还在凭借残余的工事殊死顽抗,石达开也指挥中军死守营地防线,同时目前命令统率东营军队胡以晃率军增援北营,攻打吴军侧翼为中军分担压力。

战事激烈无比,却也胶着得十分厉害,敌我双方的各营各军在火光冲天的太平军北营内殊死而战,枪声炮声始终没有停歇,冯三保军多次冲击太平军的中军栅栏防线,却每一次都被太平军奋勇击退,黄大傻也多次打退了从侧翼杀来的太平军东营兵马,在亲自披挂上阵的胡以晃指挥下,太平军始终都是败而不溃,退下去不久又很快杀来,象牛皮糖一样的死死缠住了吴军侧翼。

还是在黄伟杰部杀入北营,迂回去攻打太平军西营的时候,吴军才取得了一定突破,主力战兵已经出营的太平军西营后军招架不住吴军的攻势,栅栏防线迅被攻破,但黄伟杰部纵然杀入西营,也仍然无法杀入太平军守卫严密的中军营地。同时石达开一看情况不妙,也赶紧命令石镇吉组织败兵回援西营,黄伟杰部前后受敌,攻势被压制得十分厉害。

战事情况仍然还是吴军处于上风,以少攻多的吴军将士凭借着苦味酸武器和高射击针枪的巨大优势,倒是威风八面的把太平军打得根本抬不起头,然而太平军那边却凭借着栅栏和羊马墙等防御工事负隅顽抗,咬着牙齿说什么都不肯退后一步,多次打退吴军的猖獗进攻。吴军始终冲不进石达开的中军营地,自然也没办法给太平军致命一击,相反武器弹药和体力都消耗得十分厉害,优势也逐渐的慢慢减小,胜败天平开始逐渐趋于平衡。

察觉到情况不妙,吴越只能是被迫让体力弹药都消耗巨大的冯三保军暂时退出营外休整,被迫将之前杀退陈玉成和石镇吉的那两个营提前投入营内战场,让他们承担攻打石达开中军营地的重任。

与此同时,石达开看到吴军的战术调整当然是大喜过望,知道反败为胜的机会已经到来,全力加强中军营地防御的同时,又把统率中军预备队的心腹爱将李文举叫到面前,向他吩咐道:“文举,带上所有的预备队,从东面出营,迂回去打越小妖的中军阵地。我不要你取胜,也不指望你能拿下越小妖的人头,只要你缠住越小妖的最后预备队,让他不能亲自率军增援北营战场,只要你能做到这点,我们这一战就赢定了!”

很清楚吴越亲自率领的中军主营肯定最精锐和武器装备更好,李文举还是毫不犹豫抱拳答应,但是唱诺后,李文举却又说道:“翼王五千岁,是不是给你留下一些预备队应急?虽然你还有亲军护卫,但如果栅栏防线那里告急,你总不能亲自率领亲军去救援吧?”

知道李文举是为了自己好,又看到吴军的攻势在轮换后更加,石达开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头说道:“也好,留下一千预备队给我。”

李文举再次唱诺,然后立即下去组织兵马准备出击,结果很不幸的是,吴越的内应刘铭传及所部兵马恰好被编制在了李文举的预备队中,李文举点名留下继续守营的将领中也没提到刘铭传的名字。刘铭传一看大急,忙上前拱手说道:“李军帅,请让末将留在大营里吧,不是末将贪生怕死,是末将麾下的弟兄都只擅长近身肉搏战,到了火枪对射战里派不上什么用场,留在营里倒是可以和清妖打肉搏战。”

决定胜负生死的关键时刻,李文举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考虑到刘铭传所部兵马确实以近身战见长,去和吴越的中军主营交手注定是白白送死,留在空间狭窄的营内战场却可以派上大用处,李文举便点了点头,同意让刘铭传继续留在中军营内,换了一名将领率部陪同自己出战。

李文举率军匆匆离开了中军的时候,轮换上来的湖北新军也几乎就冲破了石达开的中军防线,也亏得太平军将士舍命死战,再加上胡以晃那边也力猛冲,围魏救赵替石达开分担了巨大压力,太平军在付出了惨重代价后,终于还是打退了吴军的这次猛攻,逼迫吴军撤回去重新调整,轮换后军上前攻营。

见此情景,心脏差不多提到了嗓子眼的石达开也终于松了口气,结果就在这个时候,水师那边又用快船送来了一个好消息南岸的吴军正在登上民船准备渡江。石达开这一喜更是非同小可,鼓掌道:“好!越小妖北岸力量不足,只能是从南岸调兵了。”

叫好后,石达开又想都不想就下令道:“传令石镇仑,叫他不惜代价全力猛攻,一定要突破清妖的铁索防线,劫杀清妖的运兵船!再有,给胡启立传令,如果清妖的运兵船侥幸运兵过江登岸,不必再理会清妖大营,全力拦截清妖的南岸援军,绝不能给他们增援武穴战场的机会!”

打走了水师信使后,石达开又赶紧抬头去看北面的情况,见李文举率领的自军预备队已经顺利从东面出营,又见吴越被迫调动刚撤出战场不久的冯三保部去拦截李文举,紧张了许久的石达开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一边派人传令叫李文举分兵一支单独纠缠冯三保,一边冷笑自语道:“越小妖,你是厉害,四千军队都能把本王的两万多6师按着打,打得本王连还手都难。可惜,你的兵力太少了,等李文举缠住了你最后的预备队,我看这一战你还能还玩出什么花样?”

就在石达开微笑低语的同一时间,远远看到李文举军已经全部出营,刘铭传也派人去把太平军预备队的另外两名将领请来,而那两名将领其中一人先来到了刘铭传的面前后,刘铭传却没有立即告诉他邀请目的,只是微笑着让他暂时等待。

片刻后,另一名太平军将领也来到了刘铭传的面前,刘铭传这才从怀里拿出了两颗珠子,说是自己从土豪地主那里抢来的东西,但不知道真假价值,请那两名将领替自己鉴定。暂时没收到参战命令,那两名将领也没拒绝,各拿了一颗珍珠就细看了起来,却全然没有注意到,刘铭传的手,已经悄悄的握住了腰间刀柄……

呛啷!刀出鞘,刀光闪过,两名太平军将领的颈间血如泉涌,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表情先后倒地。刘铭传冷冷一笑,先是一把扯下了头上的红布,把沾满鲜血的腰刀一举,大吼道:“弟兄们,动手!目标,石达开级!”

一块块红布纷纷落地,三百多名以刘家宗亲为骨干组成的铭字营将士各举刀枪,在刘铭传的亲自率领下足冲锋,直接杀向石达开的旗阵所在,“杀!”(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九章 决战石达开(下)

武穴战场的局势仍然还是湖北新军稳占上风,即便只实际出动了五个营参战,湖北新军仍然还是把十倍于己的太平军按着打踩着打,然而即便吴越自己心里都非常明白,战事的展走向其实越来越对自军不利没办法给太平军以致命一击,湖北新军就注定只会被太平军活活的拖死耗死!

石达开对这一点也看得很透,顶住了吴军轮换后的第一轮猛攻后,石达开面露笑容之余,还冲旁边的张遂谋和曾锦谦等谋士笑着说道:“这一战有希望了,虽说付出的代价肯定不小,但至少守住中军营地没多大问题,也能耗掉越小妖的不少实力。”

“水师那边还有很大希望创造奇迹。”张遂谋微笑说道:“只要突破了清妖的铁索防线打近舷战,我军水师必胜,全歼越小妖的水师都不是没有可能。”

想起形势更加有利的吴王庙水6战场,石达开当然是笑得更加开心,然而就在这时候,石达开的眼角余光却突然看到,左面稍后方预备队驻扎那个位置,不知道为什么竟突然出现了一些骚乱。

开始石达开还以为自己是看花了眼,然而石达开再仔细一看时,又张口结舌的看到,一群撤掉了头上红布的太平军将士,竟然正在砍杀着头上包裹着红布的同伴向自己的旗阵大步冲来!石达开大吃一惊,也忍不住脱口惊叫道:“出什么事了?那是谁的部下?!”

事太过突然,根本不容石达开派人调查真相,那群披头散的乱兵就已经杀到了近前,吼叫着抡刀就砍保护旗阵的石达开直属卫兵,石达开的那些卫兵更是措手不及,转眼间就被砍翻砍倒多人,那伙乱兵长驱直进,迅杀到了旗阵近处。结果也是到了这个时候,石达开才总算是看清楚了这伙乱兵的领赫然就是石达开在路上新收编的庐州府大名人刘铭传!

看清楚乱兵领也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了,怒吼声中,武术好手刘铭传一个箭步冲上帅台,钢刀挥舞如风,一下子就砍倒了面前的一个石达开亲兵,既而又向石达开直接砍来,口中大吼,“石逆,受死!”

也亏得石达开同样是武术好手还擅长戳脚拳,再是措手不及也在电光火石间生出自然反应,一个窝身向后弹出,躲开了刘铭传这致命一刀,刘铭传更是大吼,刀刀进逼快如闪电,石达开手忙脚乱连拔出左轮枪的机会都找不到,只能是左躲右闪,最后实在躲闪不过只能是一个鹞子翻身向后跳下帅台,继而飞奔逃入亲兵人群寻求保护。功亏一篑的刘铭传懊恼大叫,愤怒一刀砍向石达开的帅旗旗杆,刀过杆断,石达开的圣神电通军主将翼王大旗也应声倒地。

激战之际一方主将的帅旗突然断折,影响自然是非同寻常的巨大,看到石达开帅旗突然倒地,原本已经流露出了些许疲态的吴军将士当然是欢声如雷,士气大振;太平军将士则是纷纷惊叫,军心受挫,再当看到太平军帅台上人头晃动和鲜血飞溅,太平军将士更是惊声不断,军心大乱,“出什么事了?翼王五千岁出什么事了?”

其实石达开早就已经转危为安,得到了亲兵的保护,同时石达开的直属亲军在渡过了最初的慌乱后,也已经立即起反击,靠着几把左轮枪和人数优势迅控制住了局面,接连打死砍死多名刘铭传部下。刘铭传一看情况不妙,也只能是赶紧跳下帅台,带着乱兵赶紧突围。

刘铭传的三百多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武器装备也几乎都是冷兵器,在这个火器越来越普及的时代到了正面战场基本上挥不了多少作用,可是在空间狭窄的营内战场上突然难,在太平军毫无防备的内部突然难,还是起到了四两拔千斤的巨大作用,在石达开的中军内部见人就杀,见帐就烧,肆意屠杀战斗力比较弱小的土营等太平军二线将士。太平军的预备队主力已经被李文举带出了中军营地,余下的两支预备队又被刘铭传的无耻偷袭干掉,群龙无下根本无法阻拦刘铭传等人捣乱,刘铭传所部在石达开的中军内部横行无忌,肆意冲击,迅将石达开的中军营地内部搅得一片大乱。

这么好的战机出现,湖北新军如果再不知道抓住,当然就太对不起吴越在他们身上的大笔投入了,军心振奋之下,两个营的湖北新军再次猛冲猛打,把宝贵的苦味酸手雷弹象不要钱一样的拼命投进石达开的中军营地,跳上羊马墙对着墙后的敌人开枪投弹,亡命以刺刀格杀。太平军则是军心慌乱,士气大挫,再也无法心无旁骛的全力守卫栅栏和羊马墙防线,原本已经稳定了下来防线的迅被吴军冲击得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可能崩溃。

最终帮助吴军将士成功杀入石达开中军营地的仍然还是刘铭传这伙人,冲杀中,刘铭传一伙人竟然成功的冲杀到了太平军的火药储存处,只是往堆放火药的帐篷里丢了一支火把,太平军的火药仓库就马上爆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巨大的爆炸威力震得地面都微微颤抖。太平军将士齐声惊叫间军心更慌,吴军将士则乘机从栅栏缺口处纷纷越过羊马墙,成功杀进了太平军的中军营地内部。

战场局势陡然彻底逆转,看到了中军营地大乱,担心石达开安全的李文举部被迫放弃冲击吴军本阵的计划,匆匆回援过来接应石达开,已经和李文举部交上火的冯三保军乘机追杀,象猛虎驱逐羊群一样的驱逐着不断砍杀射杀太平军士兵,也尾随着太平军的败兵成功杀进了太平军的东营。

倒霉的还有胡以晃军,本来只应对一个营吴军的胡以晃军不但自保有余,还能适当起反击缠住吴军猛将黄大傻这个营,让黄大傻无法参加攻打中军营地的战事。然而中军营地突然一片大乱,胡以晃的军心士气同样遭受到了重大打击,手忙脚乱下被吴军将士一通猛抽,接连后退收缩,胡以晃本人更是不知所措,不知道是应该按照既定计划继续打下去,还是赶紧回援中军营地,左右为难。

太平军彻底一片大乱的时候,久违了的奸诈笑容自然回到了吴越和赵烈文这对无良搭档的脸上,庆幸刘铭传起事顺利得手之余,吴越又果断命令后方的两个营清军绿营兵出击,让他们去挥擅长打顺风仗特长,替湖北新军多少分担一点压力。

吴越这么做也是多此一举,吴军成功杀进了石达开的中军营地后,太平军上上下下最后的心理防线已经彻底崩溃,兵无战心将无斗志,在吴军将士的罪恶屠刀面前毫无还手念头,一个劲的只是往后跑往远离吴军将士的方向跑,太平军的大小将领根本约束不住,败局早已注定。

石达开还有些想垂死挣扎,可是他出的道道命令却基本上连受令人都找不到,最后石达开也只好一咬牙一跺脚,大吼道:“全军撤退!往来路撤,先保住军队要紧!”

石达开的这道命令同样是多此一举,招架不住巨大的心理打击,在还没有遭到吴军攻击的情况下,太平军的各营辅军早就已经开始了自行撤退,开始还是三三两两的单独逃跑,然后逃命的人越来越多,最后是整支军队整支军队的撒腿逃命,逃亡中太平军的败兵扯倒了军帐,推翻了栅栏,填平了壕沟,自行摧毁了苦心营建的坚固营防工事。逃命的人流迅堵塞了平坦官道,自相践踏,死者无数。

期间最倒霉的仍然还是胡以晃军,本来做为目前唯一一支保持完整建制的太平军,胡以晃就算临阵撤退也可以先安排好了殿后军队再从容撤退,可是看到辅兵后军纷纷逃亡,胡以晃麾下的主力战兵在心情慌乱下也开始悄悄逃跑,等胡以晃现这一情况时士卒已经逃跑了许多,同时黄大傻军也已经成功缠住了胡以晃军。

胡以晃再收到撤退命令时再想安排殿后已经不可能做到,只能是带着还能约束的军队乱糟糟的东逃,因为胡以晃纠缠始终没能杀入中军营地的黄大傻军则怒气爆,把不能建立功的怒气全部泄到胡以晃身上,追着胡以晃的屁股连捅带砍,胡以晃军更加混乱,出营时为了争夺营门自相推搡践踏,死在同伴草鞋下的士兵不可计数,而再当黄大傻军大量抛出手雷砸进胡以晃军的密集人群中后,胡以晃军的伤亡更是呈直线上升,慌乱的人群为了逃命推倒大片大片的栅栏,死尸伤兵迅填满壕沟,最后胡以晃还是干脆踏着自军士兵的尸层才侥幸逃出大营。

逃出了大营也没有摆脱危险,小宇宙爆的黄大傻早就盯上了胡以晃身上的黄色将服,带着吴军将士就是撵着胡以晃的屁股不放,说什么都要把胡以晃抓过来千刀万剐,泄之前被胡以晃纠缠的仇恨。追逃间胡以晃的士卒也纷纷现情况不对,很聪明的向左右逃开躲避吴军追击,导致胡以晃身边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了十几个亲兵保护胡以晃仓促东逃。

眼看胡以晃就要难以幸免时,奇迹出现,之前被吴军杀溃的陈玉成努力收拢了败卒重组成军后,恰好出现在了胡以晃的前方,胡以晃大喜,赶紧吼叫着迎上去,要求陈玉成替自己暂时阻拦吴军追兵。陈玉成也没犹豫,马上就喊道:“护国候快走,这里交给我!”

连声感激着越过陈玉成的阵地,回头看到陈玉成军果然凭借土石掩护暂时拦住了吴军追兵,胡以晃这才松了口气,然而就在这时候,陈玉成军中一个将领却突然领着几个同伴追了上来,远远大喊道:“护国候,稍等!陈检点有话要末将告诉你!”

已经暂时摆脱了追兵,胡以晃当然暂时停下来等候,他的亲兵也赶紧擦拭脸上眉毛上汗水灰尘和硝烟,然而等那将领冲到胡以晃面前时,胡以晃却突然现对面来人似乎有些眼熟,仿佛在什么地方见过,胡以晃便疑惑问道:“你是……?”

“丁汝昌!”

丁汝昌大声答应,又突然一刀砍下,刀光闪过间,胡以晃的脑袋落地,丁汝昌一声不吭,一把扯下胡以晃腰间的左轮枪,一手提起胡以晃的级,领着几个亲信大步就走。结果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已经被吓呆了的胡以晃亲兵才纷纷回过神来,惊叫道:“这人疯了?为什么要杀护国侯?为什么要杀护国侯?!”

提着胡以晃的级大步逃远后,丁汝昌当然是直接逃向了吴越的本阵所在,还远远就大声表示自己是来投降,得到吴军士卒允许靠近后,丁汝昌又很快就被领到了吴越的面前。丁汝昌也没犹豫,立即向吴越双膝跪倒,朗声说道:“抚台大人,罪将特来请死!前天晚上,罪将确实是受陈玉成指使去向你诈降,诓骗了你!罪将罪该万死,任打任罚,绝不皱一下眉头!”

“你带来的,是谁的人头?”吴越不动声色的问道。

“贼军前豫王,现护国候,胡以晃!”丁汝昌大声回答,先是说了胡以晃强抢走吴越送给自己爱枪的事,然后丁汝昌又叩说道:“罪将杀胡以晃,就是气不过他不把罪将当人看,罪将把脑袋拴着裤腰带上给他们卖命,他却强行抢走抚台大人你送给罪将的心爱短枪。罪将不报这个仇,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吴越起身,走到丁汝昌的面前,亲手把丁汝昌搀起,神色严肃的说道:“汝昌,长毛不把你当人看,我把你当兄弟,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生死与共的兄弟!”

丁汝昌嘴唇哆嗦,又向吴越双膝跪倒,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丁汝昌反正归来的同时,太平军那边也已经全部败逃出了大营,吴军紧追不舍,吴越也立即下令让吴军和绿营兵全力追击,抓住机会全力扩大战果,把打扫战场的工作交给炮营和武装民夫。然后吴越才把目光转向西面,啃着指甲说道:“接下来就看水师的了,希望王孚争气,能抓住这个机会给我也打了一个胜仗。”

吴军水师这边也没让吴越失望,表现还绝对比吴越所期待的还满意,收到了石达开全力冲击铁索防线阻止吴军渡江的命令后,率领太平军水师的石镇仑即便明知道这么做注定损失巨大,却还是下令主力出击,猛攻吴军的铁索防线。

石镇仑的这道命令当然让太平军水师变成了吴军水师的活靶子,在王孚的指挥下,一字排开的吴军水师战船百炮齐,接连不断的把炮弹倾泻进太平军的船海中,还因为太平军船只过于密集的缘故,靠蒙都蒙出了很高的命中率,一炮命中基本上都能让一条太平军小拔船直接报废,太平军的庞大船队却又苦于火力弱小和铁索拦道,无法和吴军水师打拿手的近舷战,几乎一直都是光挨打不能还手,损失十分惨重。

还有半壁山炮台和吴军事前布置的拉索式水雷也在战斗中挥了巨大作用,炮台上持续不断的开炮轰击,水雷接连在太平军战船接近时爆炸,同样击沉击伤了许多的太平军战船,迟滞了太平军对铁索的破坏度。

更绝的还在后面,靠着洪炉大斧好不容易把吴军剩下的两道铁索捣毁后,太平军船队才刚开始越过铁索防线准备进攻,吴军水师也已经掉头准备北逃时,快船却偏偏送来了太平军6师已经惨败的消息。石镇仑几乎吐血,虽然很想冲锋报仇,可是看到吴军战船已经全部掉头逃走,石镇仑又知道就算追杀也作用不大,稍有不慎还可能把太平军水师变成一支孤军,被迫无奈之下,石镇仑也只好下令赶紧退兵,接应已经登岸的林启立上船东下去和石达开的败兵会合。

考验指挥能力和判断力的关键时刻,吴军水师主将王孚做出了正确选择,在没有收到武穴战报和吴越命令的情况下,仅凭太平军水师突然撤退这个消息,王孚就猜到6上肯定已经大胜,冒险下令水师再度掉头追杀,抓住了岸上太平军正在登船这个可遇而不可求的难得战机,以火炮轰击收获巨大战果。同时王国才也十分争气的亲自率领绿营兵起反击,太平军水6一起大败,仓皇向下游逃窜,吴军水师又主动越过残余的铁索防线起追杀,小心保持着与太平军水师的距离不断开炮,收获大胜,并一直追杀到了武穴直接与吴越会师一处。

如果不是石达开很聪明的早早就脱下了引人注目的明黄王袍,换上了士卒衣服逃亡,那这一战说不定石达开也会被吴军直接干掉。因为太平军这次的仓皇撤退实在是太混乱太仓促了,大小将领和普通士卒逃得漫山遍野,兵找不着将,将寻不到兵,根本组织不起队伍殿后阻拦如狼似虎的吴军追兵。而早就做好了连续作战准备的吴军将士则是咬着牙齿一路追杀到底,日夜兼程的一直把太平军追杀到了湖北与江西交界的新开路附近方才驻步,沿路斩杀和俘虏的太平军士卒根本无法计数。

水上消息传递很快,武穴会战的第二天,吴军大胜的消息就已经通过水路送到了位于鄱阳湖中段的吴城小镇。听到这消息,又大概了解了会战经过,脸色灰暗的曾国藩足足十分钟没有吭声,好不容易张开嘴巴时,曾国藩口中还直接喷出了一口鲜血,左右大惊上前询问情况,曾国藩却推开他们,无力的说道:“象杀猪宰狗一样的打败老师,又被学生砍瓜切菜一样的杀败,我这个当老师的,以后更没脸见人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章 风平浪不静

更打理匠老师脸的还在后面,事隔仅两天,侥幸没被吴军水师活活打死的李元度带着重伤回到湘军营地时,还把曾国藩被太平军缴获的家书、公文、奏章、地图和上谕等重要文件给带了回来。

李元度能把这些东西带回来交给曾国藩,当然是石达开把这些东西带在身边带到了武穴,吴军攻破太平军营地现了这些重要文件,吴越又暂时还不知道理匠老师已经黑着良心弹劾诬告了自己,就做了一个顺水人情还给了老师。

虽说是顺水人情,已经逐渐在湖北站稳脚跟的吴越却也存有想和理匠老师缓和关系的心思,只要曾国藩能够乘机就坡下驴,那么吴越为了借助湘军牵制和抵御太平军,不但肯定会痛哭流涕的重新回到理匠老师温暖而又宽阔的怀抱,在军饷粮草和武器弹药这些方面也肯定会好商量。然而很可惜,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的吴小买办却忘了有些人的本性是杀得救不得!

“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竟敢如此辱我!”

咱们的曾老师就是这样的人,在湖南时和湖南提督鲍起豹闹得刀枪相见,在江西能逼得同乡同科加翰林院同僚的多年好友江西巡抚陈启迈上表弹劾他,在湖北时本来就和忤逆门生处得极不愉快,这会再看到忤逆门生怎么看怎么象是故意羞辱的举动,骨子里其实同样属刺猬的曾国藩顿时就忍无可忍了。即便是当着曾国潢、曾国华和曾国荃等胞弟的面,曾国藩仍然是不顾仪态的破口大骂,又是砸桌子又是摔板凳,愤怒得简直能把忤逆门生当场的生剥活吞!

“兄长,你是不是误会慰亭了?慰亭把这些重要的文案送回来,应该是一片好意,不象是故意……?”

“住口!那个小畜生是什么人,我比更清楚!仗着他家里有钱,仗着洋鬼子给他撑腰,靠洋人的厉害火器加一点运气侥幸打几个胜仗,早就不把我这个老师放在眼里了!他这么做就是想让我难堪!想让我颜面无存没脸在官场上混下去,他就可以乘机一家独大,独吞平定长毛匪患的盖世奇功!他做梦!”

曾国荃怯生生的辩解反倒遭到了兄长气急败坏的呵斥,红着眼睛怒吼了一番后,曾国藩还把忤逆门生写给他的问候书信撕了一个粉碎,可曾国藩还是不肯解气,又冲刘蓉和罗泽南等心腹幕僚怒吼问道:“富阿吉和阎敬铭那边怎么样了?找到赵烈文和小畜生的罪证没有?”

刘蓉等人苦笑了,说道:“大帅,这事您应该问李元度才行,这事是他一手操办的,我们那知道具体情况。”

曾国藩怒火稍抑,正要宣召李元度来见时,不曾想郭嵩焘却拿着一道公文急匆匆的从门外进来,凑到了曾国藩耳边低声嘀咕了一通,曾国藩顿时面露喜色,赶紧抢过了郭嵩焘手里的公文细看,然后还一拍大腿喜道:“天助我也!”

“兄长,什么好事?”曾国潢好奇问道。

“江忠济替我们在袁州府锦江码头设立的厘金税卡,拿到了一批走私鸦片。”曾国藩眉飞色舞的说道:“货主是万载县令李浩的小舅子,这匹夫不但招供承认走私鸦片是李浩在背后指使包庇,还交代说李浩的背后还有江西巡抚陈启迈,走私鸦片所得的暴利,有一半李浩都要上交给他的老师陈启迈!”

“好事啊!”曾国荃喜道:“陈启迈那个匹夫前几天才偷偷上表对兄长你落井下石,这会我们拿到了他包庇走私鸦片的铁证,可以光明正大的报仇雪恨了。”

陈启迈背后捅曾国藩刀子的事,曾国藩是早就通过秘密渠道掌握了情况,也早就下定了决心要报复,这会没过几天就拿到足以直接扳倒陈启迈的铁证,曾国藩当然是喜不自胜,也马上盘算起了弹劾陈启迈的罪名。但曾国藩对此并不满足,又向刘蓉等人问道:“孟容,这事能不能想什么办法把小畜生也拉下水?”

“大帅,万载县在袁州府,远离湖北边境,想把他拖下水恐怕毫无希望。”陈启迈苦笑说道:“而且为了这件事同时弹劾两个巡抚,未免动静太大也胃口太大,反为不美。”

曾国藩想想现也是,且不说忤逆门生与这件事毫无关系,就算硬要赖到忤逆门生身上,同时弹劾两个封疆大吏也未免太过惊世骇俗,满清朝廷也绝不可能动刚刚连立大功的忤逆门生。但老师毕竟是老师,细一琢磨间,曾国藩又想到其他的办法,说道:“这事也给我们提了一个醒,万载远离长江尚且走私鸦片猖獗,汉口已是通商口岸,那里的鸦片走私情况肯定只会更严重,我们不妨从这上面下手,拿到小畜生触犯国法的铁证。”

虽然很是不明白兄长对忤逆门生的嫉恨程度为什么会有这么深,但曾国潢和曾国荃等人还是没有开口反对,知道一些内情的刘蓉则点了点头,说道:“这事可以交给鲍,他目前就驻扎在武昌府,密查这些事方便。”

曾国藩也点了点头,然后又说道:“陈启迈自上任以来,一年多点时间就丢了江西五府二十多个县,朝廷里对他早就是万分不满,再加上我们这次拿到的铁证,扳倒他应该问题已经不大。扳倒他之后,这江西巡抚的缺……。”

“肯定是兄长你的!”曾国荃斩钉截铁的说道。

曾国藩一听苦笑了,摇头说道:“如果没有九江的大败,为兄也许还有很大希望,可是这次在九江败得实在是太惨了,为兄已经是毫无希望了。”

叹息了一番再次错失良机,曾国藩强打了一下精神,说道:“但我们可以力荐胡林翼出任此职,他的功绩和资历都足够,九江大败时他在路上,惨败与他无关,事后他又率军殿后,力挡追兵。动用我们在朝廷里的关系,再加上他自己在朝廷里的门路关系,把他扶上这个位置不难。”

“大帅所言极是。”刘蓉附和道:“把胡林翼扶上江西巡抚的位置,和大帅直接出任江西巡抚其实毫无差别,还可以避免朝廷对大帅的无谓猜忌。”

众人纷纷附和,曾国藩也微微颌,末了曾国藩又吩咐道:“记住,我拿住陈启迈罪行铁证和上表弹劾他的事,一定得严格保密,千万不能让任何外人知道。”

说罢,曾国藩还忍不住向湖北的方向一努嘴,咬牙说道:“尤其是不能让那个小畜生知道!”

“兄长,你怎么就这么恨慰亭?”曾国荃实在看不下去了,说道:“这事被他知道又有什么?他难道还会暗中给陈启迈通风报信?”

“你懂个屁!”曾国藩呵斥,冷哼说道:“江西位居湖北下游,是阻隔长毛犯鄂的最大屏障,这个小畜生如果知道江西巡抚即将出缺,指不定就会生出窥视心思,又跑出来给我捣乱!”

哼罢,曾国藩又突然想起富阿吉查办吴越得力帮凶赵烈文的大事,赶紧派了刘蓉去向重伤在床的李元度打听这个消息,并且对此做出了一番布置谋划不提。

…………

吴越当然不知道敌曾盟友江西巡抚陈启迈马上就要倒大霉了,吴越也更不知道的是,铁了心整自己和赵烈文的富阿吉逃回了武昌府城后刮地三尺,还真找到了一个可以收拾赵烈文的把柄。

这个把柄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说和赵烈文有关可以算有关,一定要说和赵烈文无关也可以扳清楚关系。起因则多多少少和赵烈文的生活作风有点关系赵烈文包养的两个青楼女子中,有一个叫秀珠的背着赵烈文,打着赵烈文的招牌收了一百两银子的贿赂,替赵烈文答应摆平一件田地纠纷的官司。

前面说过,太平军已经先后两次攻占武昌府城,再加上湘军反攻武昌和太平军三打武昌,武昌府城实际上已经是四次经历战火破坏,期间百姓士绅逃亡和死伤很多,城外留下了许多的无主田地。吴越巡抚武昌后为了恢复民生,鼓励旧田主复耕,并把无主田地无偿租借给贫苦百姓耕种,承诺到了一定期限后归耕种者所有。其间则因为基层官员的贪污渎职,还有田契遗失及伪造等等诸多问题,多多少少出现了一些弊端,让一些土豪劣绅找到了钻空子的机会,吴越也会同官文、李卿谷和多山等官员花了大力气整治这些弊端,帮许多田地被占的外逃百姓拿回了自己的土地,也惩治了一些伪造田契霸占民田的劣绅。

东湖一带有个叫封长生的地主就是其中一员,贪图同村失踪百姓的上好水浇田,伪造田契并贿赂官差,把上百亩好田变成了他的名下,不曾想一些真正的田主回到村子里,和封长生起了纠纷,并且把状告到了县衙,开始封长生仗着自己在县衙里有点关系还不在乎,可是听说这些百姓把状纸递进了省城并被知府衙门收下后,又看到一些类似自己的土豪劣绅因此倒了大霉,封长生就慌了手脚了。

也是凑巧,封长生到了省城打听消息时,在青楼中无意间得知他曾经照顾过几次生意的旧相好秀珠被赵烈文包养,又听人说赵烈文在本省巡抚面前很能说得上话,就四处钻山打洞找到了赵烈文的外宅所在,见到了曾经一起滚过被单的秀珠并求她在赵烈文面前替自己说话,秀珠则有些贪财收了封长生的银子,并背着赵烈文收下了封长生贿赂的银子,替赵烈文答应帮封长生摆平这件事情。

再然后,秀珠却是连在赵烈文面前提起这事的机会都没有,赵烈文就已经随着吴越急匆匆到了田家镇主持战事,期间收了状纸的武昌知府多山则把封长生抓到知府衙门,查清楚了他伪造田契霸占民田的事,不但逼着他把霸占来民田全部归还给原主,还把他重责四十大板并戴枷示众三天。封长生挨了打受了辱又钱田两空,一怒之下就跑到赵烈文的外宅找秀珠算帐,结果却恰好在赵烈文的外宅碰上了亲自来查案的钦差富阿吉。再然后……

再然后咱们富大人再不知道抓住机会就真是白吃这么多年的老米饭了,亮出身份拿下人,先是把封长生一通好打逼着他招供画押,接着又把秀珠抓了起来审问口供,结果也不知道是秀珠熬不过刑还是受了什么人指使,竟然招供画押承认说她收下封长生的贿赂是经过赵烈文的允许,赵烈文也答应了替封长生在吴越面前活动,末了还说赵烈文亲口告诉她,吴越已经答应让多山不再追究封长生!

有了这么好的把柄在手,富阿吉当然是屁颠屁颠的第一时间写折子弹劾赵烈文收受贿赂替刁民开罪,然后虽然顾忌肃顺没敢直接弹劾吴越,却也把口供抄文连同折子一起送到京城,让满清朝廷知道吴越和这事也有关。好在吴越留在后方的黄胜和黄植生等幕僚也不是吃素的,早早就暗中打听到了情况,第一时间用快船把消息送到了田家镇,让刚打完武穴决战的吴越和赵烈文知道这件事。

不用赵烈文辩解一字半句,吴越也知道他是被冤枉的,而再稍微一盘算后,吴越又突然想起一个重要问题,冲赵烈文脱口说道:“糟了!不知道黄胜他们有没有盯紧富阿吉和那个秀珠,要是让富阿吉把那个秀珠灭了口,死无对证,那你就是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正在摇头苦笑的赵烈文一楞,有些迟疑的说道:“不至于吧?为了搞倒我,他富阿吉敢拿身家性命和仕途前程冒这么大风险,直接弄出人命案?”

“伪装成自杀不就行了?”吴越到底被电影、电视和动漫教育得多点,在图财害命方面见多识广,说道:“弄死那个秀珠,弄封假遗书或者弄句假遗言什么的,说她对不起你只能以死谢罪,到时候她的口供就成了铁证,你想翻都翻不过来!她的口供到底是被逼出来还是被骗出来的,也就彻底的死无对证了。”

赵烈文的脸色变了一变,吴越则赶紧提笔做书,亲自写了一道书信给黄胜等留守后方的幕僚,叫他们盯紧富阿吉并保护好人证秀珠,同时又让其他师爷代笔,给湖北按察使李卿谷写了一封信,叫他出面插手此案,参与审问秀珠并保护她的生命安全,然后用快船连夜把书信送回武昌府。

吴越的动作快,富阿吉那边的动作更快,事隔仅两天,黄胜那边就又用快船给吴越送来消息,说是秀珠已经在钦差行辕里投井自杀,临死前听说还留下了遗言,说是她出卖了赵烈文对不起赵烈文,只能以死谢罪。同一天送来的,还有富阿吉以钦差身份开出的传票,要赵烈文立即赶赴武昌府城接受审讯。

这下子终于轮到吴越和赵烈文这对无良搭档彻底的傻眼无招了,连声叫苦之下,吴越盘算再三,干脆一拍桌子说道:“我和你一起回武昌,陪你接受审讯,也亲自去查一查这个案子!我就不信了,他富阿吉能把这事做得天衣无缝,连一点蛛丝马迹都不留!”

“慰亭,还是我一个人去吧。”赵烈文垂头丧气的劝阻道:“石达开虽然刚遭到重创,但元气多少还有些残余,还有九江战场的长毛军队可以征调,这个时候你要是离开了田家镇,长毛又突然出兵杀进湖北怎么办?”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不信他石达开刚打了这么大的败仗,还敢马上又带兵来送死!”吴越一拍帅案说道:“就这么办,叫6师据营坚守,水师随机应变,情况不对就直接撤回武昌和我会合,料来也不会出什么事!我和你一起回武昌,亲自去找富阿吉栽赃陷害你的证据!”

其实现今这个局面,不管换了那一个满清官员,最聪明也最正确的办法就是丢卒保车,牺牲赵烈文以洗清关系,至少也得立即和赵烈文画清界线以免继续引火烧身。但吴越却偏偏不肯牺牲赵烈文,还一定要亲自替赵烈文洗刷冤屈,为此还必须冒巨大风险。所以听完了吴越的毅然决定后,赵烈文眼中忍不住都有些泪花在闪烁,向吴越单膝跪下抱拳说道:“慰亭,今后无论是刀山火海,枪林弹雨,我都一定跟你闯!”

不怀好意的吴越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增强湖北新军的凝聚力,也拉升湖北新军对满清朝廷的仇恨感。拿定了这个主意后,吴越立即下令召集军中众将宣布自己将要陪同赵烈文返回武昌接受审讯,并把赵烈文所受的冤屈公诸于众,强调事态的严重危急程度。

如吴越所料,湖北新军众将果然一下子就炸了锅,大吼大叫着都要随同赵烈文返回省城受审,替赵烈文证明他的清白,性格刚硬的黄大傻还直接大吼道:“吴抚台,让末将随你一起回去!末将要当面问那个叫什么富阿吉的,难道一个****随便说几句话,就可以直接定赵师爷的罪?那我马上拿银子雇十个八个****告他强奸他娘,让朝廷直接杀他富阿吉的头!”

“抚台大人,让末将率领水师送你回去!”王孚也怒吼道:“末将要亲手把那个富阿吉投到大炮底下,叫他拿出真凭实据!拿不出来,老子亲手一炮把他轰成渣!”

还是实力不足,造反毫无胜算,吴越种下了种子后就赶紧掩土以免过早暴露,也赶紧劝说众将冷静,并保证说自己绝不会让人缘还算不错的赵烈文受到半点伤害。末了,吴越先是安排好了自己离开田家镇后防御策略,又从众将说道:“各位,时间紧急,我和赵师爷今天下午就登船回省城。我也不瞒你们,富阿吉在案子里还故意扯上了我,我这一去也有可能会有危险,我如果不能回来……。”

“抚台大人,那我们就直接杀上省城,救你回来!”

湖北众将吼叫震天,包括曾经对满清朝廷死心塌地的冯三保、新加入吴军的刘铭传和并非吴越嫡系的刘坤一都是如是喊。惟有刚从太平军那边投降过来的丁汝昌为了避嫌没有吭声,只是在心底说道:“我和他们一起去,你要是有什么闪失,我这辈子就彻底完了。”

吴越是个很精细的人,即便早早安排好了防御策略,吴越为了谨慎起见,还是又故意布置了一个**阵恐吓太平军明面上大张旗鼓大摆仪仗的返回省城,暗地下却指使张德坚所部的湖北战术忽悠局偷偷散播谣言,说是自己其实仍然还在田家镇,张罗布网只是等石达开又来送死,虚虚实实让太平军摸不清楚自己的真正意图,也让太平军心存忌惮不敢轻易出兵。

但是很可惜,吴越并不知道的是,已经被杀红了眼的石达开根本就不介意自己是否还在田家镇,在九江刚把败军收拢,稍微重整了旗鼓以后,憋屈万分的石达开就又召集了麾下众将,讨论再次出兵湖北找吴越报仇!(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一章 倒戈一击

逆风又逆水,用了三天时间,吴越和赵烈文才回到湖北省城武昌府城,恰好这一天也降下了入冬后的第一场雪。

如果咸丰大帝能够亲眼看到现在的湖北省城情况,也能看到吴越刚接任湖北巡抚时的湖北省城情况,那咸丰大帝肯定不会对吴越这一年来的表现有任何不满。

十个多月前吴越接任湖北巡抚时,湖北省城外还有太平军盘踞横行,城外的城下町完全就是一片焦黑废墟,连一间完好无损的房屋都找不到,满地的死尸,满目的疮痍,田地荒芜,杂草荆棘丛生,饥民饿殍遍于野,卖儿卖女,易子相食,凄惨之事数之不尽。

而现在的湖北省城呢,即便是在风雪交加的日子里,城外也再没了成群结队的饥民饿殍,曾经被彻底烧成一片废墟的城下町也已经重新建起了大量的房屋街道,来往的大部分百姓虽仍然还是衣衫褴褛,脸上却也没了菜色,搁荒的田地基本上都已经重新开垦,翠绿的麦苗也正在雪花下慢慢的成长,整体情况即便仍不及战乱前的湖北省城,却也比其他经历过战火摧残的州府省城不知要强出多少倍。

很可惜,咸丰大帝看不到吴越在恢复经济民生方面的努力和成果,吴越本人也没心情和时间去欣赏这些,甚至连对吴军财政无比重要的汉口通商港吴越都没时间去实地了解展情况,裹了一件厚棉衣就乘车进了武昌府城,直接回到了自己位于粮道街的湖北巡抚衙门。

提前收到消息的黄胜、李善兰和黄植生等帮凶幕僚早已在巡抚衙门中恭候,见面时,吴越也没这些人客套,劈头盖脸就向黄胜问道:“那个叫秀珠的****是怎么死的,查到具体情况没有?”

“回抚台大人,学生等无能,只查到了一些皮毛大概。”

黄胜等人的神情颇有一些尴尬,说他们虽然多方查访,却苦于没有权力直接进到钦差行辕实地调查和审问当事人,仅仅只知道那个秀珠是在准备接受富阿吉与阎敬铭的联手二审时,在押上堂的途中跳进了钦差行辕的水井里自杀身亡,临跳井前喊了一句她对不起赵烈文,而当时在场的外人有两个,全都是富阿吉从京城带来的随从。事后官文和李卿谷都有插手查问原因,按察使李卿谷还到过现场实地勘察,然而却没有现什么疑点。

听完了黄胜等人的介绍,迅盘算了一通,吴越正想派人去请李卿谷过来向他了解情况,不曾想门外却先传来了李卿谷求见的消息,吴越大喜,忙亲自迎出门外把李卿谷请进了后院暖阁。然后稍微客套了几句后,李卿谷也主动拿出了一叠文书,说道:“抚台大人,这是和赵师爷有关的那个女子的案情调查,当事人口供,仵作验尸结果,还有钦差行辕的草图,下官都带来了,请你过目。”

吴越一听更是大喜,忙谢了与自己相处还算不错的李卿谷,又马上和办案老手张德坚研究起了案情,赵烈文则因为是当事人需要避嫌,没敢去接触李卿谷提供的案情调查报告。

研究了李卿谷带来的案情调查后,见多识广的吴越和多年办案的老手张德坚难免都有些皱眉,因为这个案子的破绽实在有些太少,从钦差行辕的平面图来看,富阿吉随从把秀珠从关押地押上大堂确实要必须经过那口肇事水井,并没有故意绕路的嫌疑。同时仵作验尸的结果也清楚表示,秀珠是死于溺水,并没有其他伤痕和中毒的痕迹,且秀珠投水时身上还有手铐脚镣,落水后难以施救和迅溺亡也合情合理。如果硬要说有什么疑点的话,唯一值得怀疑就是秀珠投水时在场的两个富阿吉的随从,全都是富阿吉的家生奴才,有替富阿吉杀人灭口的嫌疑。

见吴越的盘算着不说话,被晾在了一旁的李卿谷主动开了口,小心翼翼的说道:“吴大人,能否单独和你说几句话?”

吴越点头的同时,张德坚、赵烈文和吴大赛等人也已经知情识趣的主动告辞离开了暖阁,李卿谷也这才对吴越拱手说道:“吴大人,下官仔细问过手下的办案老手,他们都怀疑是富大人的随从把那个秀珠给直接扔进了井里,先等她溺死再呼喊救人,同时捏造了遗言,故意栽赃给赵师爷。”

“有没有办法拿到证据?”同样是这个怀疑的吴越问道。

“唯一的办法就是拿下那两个随从审问,从他们嘴里拿到富阿吉幕后主使的口供。”李卿谷如实回答,又十分无奈的说道:“但是很抱歉,富大人是钦差,下官无权扣押他的随从审问,除非是皇上有旨意,或者是朝廷另派钦差,否则谁也没办法把他的随从抓起来审问调查。”

“我向朝廷请旨,给你这个权力或者另派钦差调查。”吴越想都不想就回答道。

“这……。”李卿谷面露难色,犹豫了一下才小声说道:“抚台大人,恕下官说一句不该说的话,何必还要把小事变大,继续再扩大下去?这个案子如果不再继续追究,给那个秀珠定一个畏罪自杀的死因,赵师爷了不起就是背上一个受贿纹银百两的罪名,判不了什么重刑,让他暂时隐忍一两年,事也就完全过去了。”

“可抚台大人你如果揪着不放,一定要查出所有真相,那这事可能就很难收场了。”李卿谷的声音更低,说道:“富阿吉是旗人,还是出自满人大族章佳氏,又是京官,供职于都察院,抚台大人你如果一定要查他,那他的同族同僚肯定不会坐视不管,到时候马上就会扩大为满汉之争,京官与地方官互斗,震动朝野地方,查办难收场难善后更难,更肯定会影响到大人你与朝廷六部三法司之间的和睦关系,继而影响到大人你的仕途前程,何必又何苦呢?”

李卿谷的劝说的确是在为吴越着想,揪着不放一定要调查到底,且不说能不能查出真相,先就得引汉人和螨人寄生虫之间的争斗,继而再加上富阿吉家族和都察院那帮成天闲得蛋疼的御史煽风点火搅屎逐臭,事情肯定会不断闹大,也肯定会迟早把吴越也牵涉其中,说不定还有可能把屁股极不干净的吴老买办和吴越的便宜老爸吴晓屏也牵扯进来因为吴越高薪雇佣赵烈文的资金是直接来源于他们。乘着赵烈文目前的罪名还轻赶紧收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无疑才是一个聪明官员的理智选择。

然而还可惜,还是那句话,吴越离不开得力走狗赵烈文的辅佐,湖北新军也必须保持凝聚力,所以听了李卿谷的话后,吴越还是断然摇头,说道:“李臬台,我知道你是一片好意,但是很抱歉,本官在战场上从不抛弃一位将士,在官场上更不会抛弃任何一位部下,所以你的好意我只能心领,这件事我一定要深查下去,一定要揪出真正的幕后元凶,给惠甫讨还一个公道。”

见吴越态度坚决,李卿谷也没敢再劝下去,只是又提醒道:“抚台大人,既然你心意已决,那下官不拦你,但是下官建议,你在上奏朝廷之前,最好还是和官制台通一通声气,统一意见。”

说罢,李卿谷又低声补充了一句,“富大人的祖上是乾隆朝的文华殿大学士尹继善,和官制台的祖上有旧,与官制台在私下里是以叔侄相称。”

谢了李卿谷的好意提醒,心里诅咒着关东蛀虫的遗祸万年和螨人寄生虫的无耻阴毒,吴越还是抓紧时间又去拜访了一下官文,向官文表明自己决心一查到底的态度,不求官文支持自己,只要官文保持中立。

和李卿谷一样,官场老吏官文也是力劝吴越点到为止,乘着事情还没太过闹大赶紧大事化小,并承诺一定会帮吴越替赵烈文向满清朝廷求情,让赵烈文暂时离开吴越的幕府就了结此事。然而吴越还是坚定拒绝,不管官文如何劝说都要坚持上表请满清朝廷彻底调查此案,官文最后也没了办法,只能是这么说道:“贤侄,既然你一定要为赵师爷讨还公道,那我不拦你,但你也别急着上表,我出面与你协同调查此案,尽量争取在湖广境内把这个案子结了,也尽量别把案子闹进京城闹进朝廷,这对你不好,你要明白伯父对你的一片好意。”

“伯父,小侄知道你是一片好意,可是我们查得清楚么?”吴越有些恼怒的说道:“人已经死了,两个当事人又都是富阿吉的奴才,他们一口咬定那个秀珠是自杀,我们还怎么查?”

“但是朝廷另外派人来查,那两个狗奴才一口咬定那个****是自杀,还不是一样的毫无作用?”官文反问,又劝道:“听伯父的,我们先查,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证据,拿到证据什么都好说,拿不到证据你就算求得朝廷下旨彻查,又能有什么用?”

想想觉得官文确实有点道理,吴越这才点了点头,答应与官文联手先调查这个案子,官文松了口气,又和吴越商议了一些军情内政方面的公事,亲自把吴越送出大门,又秘密把富阿吉叫来点拨逼他适当让步不提。

次日一早,在官文的率领下,吴越、李卿谷和多山等湖北官员一起到了案现场勘察实际情况,然而很可惜,时隔数日又下了雪,即便见多识广的吴越和办案好手张德坚都已经找不到任何可疑的蛛丝马迹,两个当事人也一口咬定赵烈文包养那个秀珠是乘他们洒尿时不注意自己跳下了水井自杀,临死前大喊她对不起赵烈文。吴越和张德坚等人再三盘问,同样找不到任何破绽。

胜利的微笑出现在了富阿吉的嘴角,官文也悄悄的低声提醒吴越,说是富阿吉要弹劾吴越不顾长毛主力仍然盘踞在湖北边境,为了替赵烈文脱罪擅离职守,临阵返回省城,结果被他拦住,力劝吴越就此罢休,让赵烈文背上一个受贿纹银百两的小罪名了事。

有返回汉口亲自督造火器的冠冕借口,又有两场大捷打底,吴越倒是毫不在乎的富阿吉的弹劾,同时在翻看案卷间,吴越还突然现了一个并不起眼的小细节,立即抬头说道:“不对!为什么是你富大人独自一人审问死者秀珠?富大人,你虽然是钦差,但你还有一个副手是阎敬铭阎主事,他当时为什么不在场?”

问这个问题时,吴越的一双三角眼当然是死死盯住了富阿吉,可惜富阿吉却毫无惧色,还微笑说道:“吴抚台,实在抱歉,当时阎主事不在省城,过了长江去了汉口,去那里查对赵师爷经手的与洋夷有关的帐目,所以没办法,下官只能是独自审问那个秀珠。”

吴越赶紧把目光转向阎敬铭时,形容丑陋的阎敬铭也微笑点头,说道:“抚台大人,确实是这样,当时下官恰好去了汉口,回来时下官提出要当面审问秀珠姑娘的口供,富大人也一口答应,只是没想到提审途中就出了这样的事。”

吴越大失所望,富阿吉也笑得更开心了,然而不曾想阎敬铭却又突然说道:“但是吴抚台,官制台,下官觉得有些奇怪的是,当时富大人下令提人的时间是下午三点十二分,下官听到后院大喊秀珠姑娘投水自杀的时间是三点三十八分,前后相距二十六分钟左右,这个时间是否有些太过漫长?”

富阿吉的脸色当场就变了,吴越也马上就醒悟了过来,大喝道:“来人,马上给我模拟现场,看中间需要花费多少时间!”

“吴大人,不必了。”阎敬铭微笑说道:“下官早就暗中模拟过现场,现从大堂走到关押秀珠姑娘的柴房,即便是正常行走也最多只需要五分钟时间,其后一个戴着镣铐的女子从柴房走到案现场水井边,顶多只用五分钟时间,这中间差不多有十六分钟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十六分钟时间,也足够确保淹死一个人了。”

吴越面露狂喜,官文张口结舌,富阿吉则猛的跳了起来,指着阎敬铭怒吼道:“阎敬铭,你!”

“我什么我?”阎敬铭丑脸上笑得无比从容,说道:“我是拿朝廷的俸银,吃朝廷的禄米,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当然得秉公执法,如实上奏!”

“你污蔑!你当时怎么可能知道准确时间?”富阿吉红着眼睛咆哮。

阎敬铭笑了,笑着从怀里拿出了一块怀表,说道:“富大人,你忘了?当时下官告诉你,我在汉口查帐时顺便在那里的洋行买了一块怀表,还拿给你也欣赏了半天,我能不知道当时的准确时间?当时你我的随从、记录、书办和差役都在场,可都是下官我清楚知道时间的证人!”

富阿吉的脸色开始白,吴越面露狞笑,官文虽然还想大事化小可也不敢当众包庇富阿吉,只能是向富阿吉喝问道:“富大人,这是怎么回事?你的差役押解人犯,为何会耗去如此多的时间?”

“这……,这……。”富阿吉哑口无言,只能是把脸转向那两个早就被吓得全身颤抖的奴才,使着眼色咆哮道:“说,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会用了那么长的时间押解人犯?”

两个随从哆嗦着无言以对,目光中还尽是哀求,那边阎敬铭则微笑说道:“二位,说实话吧,说了实话至少可以免死。对了,随便再把你们替富大人去日升昌票号兑换两千两纹银的事也招了,不但可以免死,按大清律还可以减罪。”

两个随从的脸色更加苍白了,富阿吉张口结舌的看向阎敬铭时,阎敬铭也笑得更加轻松,说道:“富大人,下次和人说话的时候,声音小点,一定提防隔墙有耳。还有,收受的贿赂脏银千万别带在身边,更别直接藏在你的卧室里,那不是叫人一抓一个准么?”

富阿吉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脸色苍白如纸,阎敬铭则先向他笑笑,然后又转向了吴越说道:“吴大人,如果你真想为赵师爷洗刷清白,那就赶快派人去把武昌城里的日升昌票号封了,把那里叫做高七的朝奉抓起来,他可是帮助你师弟李元度贿赂富大人纹银两千两的现银经手人,实打实的人证。”

“哦,对了,如果他实在想不起富大人的贵仆是那一天从他们手里提走现银的话,你可以直接提醒他是咸丰五年十月十九的下午申时左右,他们如果抵赖不认,下官还有随从可以做人证,证明是富大人的这两位高仆从他手里兑换走了银子。”

吴越欢呼答应,赶紧派人会同按察使和知府衙门的差役去封日升昌票号,逮捕当事人和封存相关帐目证据。富阿吉那边却是满头汗水,赶紧抱住了官文的大腿哭喊,“叔父救我,叔父救我,小侄一时糊涂,一时糊涂啊!”

见富阿吉已经自己坦白,吴越也没了什么记挂,只是赶紧向阎敬铭拱手行礼,诚恳道谢,阎敬铭则摇摇头,说道:“吴大人不必谢我,这是下官的应尽之责。”

说罢,阎敬铭又冲吴越说道:“吴大人,求你件事,等赵师爷和富大人的事了结后,你能不能上道折子,请朝廷把下官调到湖北来任职?”

“这当然没问题。”吴越一口答应,然后又好奇问道:“阎大人,你怎么会突然想起来湖北任职?”

“想替吴抚台你分担一些负担。”阎敬铭坦然答道:“大人高才,文武兼备,清廉如水,然政事琐杂,军务繁重,虽有赵烈文大才辅助,却仍需日夜辛苦,难得有片刻休息,如此岂能长久?下官虽不才,在理财方面却小有心得,大人若是不弃,下官愿助抚台大人造福湖北百姓的一臂之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二章 搬起石头

田家镇那顿暴打,让一直对有钱师兄吴越充满羡慕嫉妒恨的好师弟李元度心中只剩下了恨,奄奄一息的向曾国藩哭诉完了他被毒打的前后经过,李元度又挣扎着拉起曾国藩的手,流泪说道:“恩师,学生思来想去,觉得这件事肯定是吴师兄在幕后主使,是他故意放的风,也是他故意煽动湖北水师的士卒主动请战,拿学生当替死鬼即将水师士卒拼死而战。不然的话,他的士兵那能不要命到摇着火药冲进长毛水师自爆?八十个人只活着回来十一个?”

“恩师,如果是朝廷要学生牺牲,你要学生牺牲,那么学生肯定连眉头都不眨一下,让兵士把学生活活打死都不眨一下眼睛!可他吴越算什么东西,他凭什么要拿学生的命给他当垫脚石?恩师,你要为学生做主,为学生讨还公道啊!”

听着心爱弟子的哭诉,曾国藩心乱如麻,是既把忤逆门生吴越恨到了骨子里,又心疼得力弟子得到如此凄惨的下场肋骨断了七根,双手五处骨折,左脚小腿骨连膝关节都被打成了粉碎性骨折,就算能救回来,下半辈子也只能是扶着拐杖走路。而且军医还明确告诉曾国藩,李元度其实还没有度过危险期,仍然还存在伤重而死的可能性。

随口安慰安抚心爱弟子的同时,曾国藩不是没动过心思继续弹劾忤逆弟子草菅人命,为了打胜仗故意牺牲候补官员。可是曾国藩心里又非常清楚,别说这事很难抓到证据证明是吴越在背后策划、指使和煽动;就算真能抓到什么铁证,有田家镇大捷和石祥祯的级放在那里,满清朝廷也绝对不会为了一个候补知县的小命追究忤逆门生吴越,相反还有可能故意牺牲李元度以安抚吴越!

暗叹了一声后,强忍着胸中怒火,曾国藩只能是又向李元度问起与富阿吉接触的情况,得知富阿吉已经返回湖北省城继续寻找收拾赵烈文的证据后,曾国藩的心情这才稍微好受些,虽对膏粱子弟富阿吉并不是特别有信心,却也多少生出了一点希望,暗道:“但愿苍天庇佑,让富阿吉那个蠢货能够找到足够整死赵烈文的把柄,赵烈文一出事,小畜生那里肯定得乱阵脚,他的方寸一乱,本帅就有机会报仇雪恨了。”

连曾国藩都没有想到奇迹居然真会出现,幸福也会来得如此之快,事隔仅两天,武昌府那边就传来了准确消息,说是富阿吉抓到了赵烈文收受贿赂的铁证,曾国藩大喜之余也没迟疑,马上就加强了对田家镇战场的监视,等待吴越做出反应。再然后,更让曾国藩欣喜若狂的消息又迅传来忤逆门生吴越为了帮助赵烈文脱罪,竟然已经在临阵之际随同赵烈文一起返回了湖北省城!

大喜过后,只盘算了不到半分钟,曾国藩马上就向几个心腹幕僚问道:“九江长毛那边有没有什么新动静?有没有出兵迹象?”

“有。”郭嵩焘飞快回答道:“石逆自败退回九江后,一边全力收拢败军,一边派人传令安庆,抽调安徽长毛兵马西进九江集结,又筹集船只、火药和粮食运来九江备战,并在军中公然扬言要再打田家镇找吴越报仇雪恨。此外还有比较可靠的消息,秦日纲和罗大纲等长毛贼将都十分反对石达开再征湖北,然而石逆根本不听,为此还已经起了冲突纷争。”

“天助我也!”

曾国藩大声叫好,马上又开动起脑筋如何把握和利用好这个机会,那边的刘蓉是曾国藩知己,猜到曾国藩心思,便小心翼翼的问道:“大帅,你该不会想要弹劾吴越擅离职守,置湖北边境安危于不顾吧?”

“当然不是。”曾国藩想都不想就摇头说道:“且不说如此弹劾未必能够奏效,就算朝廷真的追究原因,姓吴那小子也可以督运粮草军需和组织援军之类的借口搪塞,伤他皮毛都难。”

“那大帅打算怎么办?”刘蓉好奇问道。

“上折子,请朝廷准允起九江决战。”曾国藩微笑答道:“向朝廷禀明九江长毛现在的情况是援军未至兵力稀少,士气低落且军心沮丧,弹指可灭,正适合乘胜追击合围九江生擒石逆,请朝廷允许姓吴那小子率军出省,与我军联手合击九江长毛。然后嘛,只要石逆再次出兵田家镇,不管田家镇能不能守得住……。”

“吴越都坐实了错失战机临阵离职的罪名!”刘蓉替曾国藩补充,然而刘蓉却还有一些担心,又向曾国藩问道:“但是大帅,如果石逆没有继续出兵田家镇怎么办?”

“长毛的细作斥候难道都是傻子?”曾国藩微笑反问道:“姓吴那小子离开田家镇返回湖北省城这么重要的消息,能不被长毛的细作斥候捅到石达开那里?”

刘蓉恍然大悟了,赶紧向曾国藩竖起了大拇指,曾国藩则一边提笔写折子,一边微笑着冲刘蓉吩咐道:“孟容,别闲着,你也替本帅给姓吴那小子写一道书信,让他以朝廷大事为重,抓住战机先斩后奏统帅兵马出鄂,与我军携手夹击九江长毛。然后这道书信不管是追到那里,都一定要送到那小子手里。”

刘蓉微笑应诺,立即提笔做书,曾国藩则又派人传令湘军各营,让湘军各营加强守备只守不出,没有自己的命令不许擅自向太平军起进攻,变相鼓励石达开放心再次出兵湖北。而与此同时,曾国藩自然下令加强了对九江太平军的监视,耐心只是等待石达开再次去找忤逆门生报仇雪恨的天大好消息。

…………

如曾国藩所料,吴越大模大样离开田家镇前线返回湖北省城的重要消息,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就被太平军细作奏报到了石达开的面前,而再三确认了吴越确实已经登船离开了田家镇前线后,石达开也没做任何的迟疑,马上就召集了太平军西路军众将,决议再次起西征,亲自率军再次攻打湖北。

很可惜,在这个可遇而不可求的天赐良机面前,大概是因为被吴越给彻底打怕了,不要说之前就坚决反对进兵湖北的秦日纲和罗大纲等重要将领,就连赖桂英和石达开的族弟石镇吉这一次都站到了石达开的对立面。一起力劝石达开从全局着想,不要再为了报仇一意孤行的去打湖北,打毫无把握之仗,建议集中优势兵力,先干掉已经奄奄一息的湘军,拿下几乎已成孤城的南昌,然后再图谋进兵湖北不迟。

真理永远都是掌握在少数人手中,面对着麾下众将的一致反对,石达开也终于向众人吐露了实情,坦率直言说自己决意一再出兵湖北,绝不止是为了替兄长报仇和为自己泄愤,而是为了把最危险的敌人吴越扼杀在萌芽状态,不给吴越在湖北壮大的机会。同时石达开还给麾下众将分析了给吴越时间在湖北壮大后的可怕后果真给了吴越时间壮大展,那太平军不但再没有任何机会西取湖广产粮重地的机会,太平天国版图的西面也将出现一个无比可怕和危险的敌人,随时都可以顺长江而下,拔九江克安庆,继而直抵南京城下,太平天国的西线也将永无宁日!

最后,石达开还更加坦率承认自己上一次起西征的确犯了轻敌错误,更选择错了西征战术,决心汲取教训这次不再走6路去和吴越在6地上硬碰硬,决心只率水师西征,先歼灭目前仍然十分孱弱的吴军水师,然后再凭借水路之利直捣湖北腹地,让吴越尾难顾,处处告急,不以攻城掠地为目标,只求彻底扰乱湖北,逼迫和引诱满清朝廷自毁长城干掉吴越这个可怕小妖!

末了,石达开又直接对众将说道:“你们放心,本王不会傻到置江西战场于不顾,独自深入湖北腹地,本王这次出征,只要干掉越小妖的水师,然后就马上返回九江主持江西大局,把扰乱湖北的任务交给别人执行!”

石达开都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还无比诚恳的承认了他之前犯的错误,秦日纲和罗大纲等部下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是点头同意。当下石达开立即调兵遣将,抽调精锐水师组织船队,准备亲自率领水师精锐主力再进湖北,然而就在湖北纸老虎吴小买办即将遭到天遣的关键时刻,帐外却又有传令兵来报,奏道:“启禀翼王五千岁,东王九千岁派遣助天侯刘绍廷及国宗洪仁玕为使,前来传达东王钧旨与天父圣旨,请你立即召见。”

太平天国早期五王中,唯一不信天父下凡跳大神那一套的也就是石达开,然而没办法,杨秀清是太平天国事实上的真正领导人,石达开的权力基础又是建立在太平天国的统治基础之上。所以心里再是不屑,石达开还是按规矩率领众将官亲自迎出营门,把杨秀清的心腹刘绍廷和洪秀全的族弟洪仁玕给请进了营内大帐落座。

再接下来,让石达开几乎气爆肚皮的事生了,才刚向刘绍廷和洪仁玕问起他们的来意,刘绍廷就拿出了一份诏书,象唱戏一样的高声念道:“东王九千岁钧旨,天父圣训,圣神电通军主将翼王跪接。”

直到石达开满肚子不乐意的率众跪下,刘绍廷才又唱道:“东王九千岁说,天父下凡,圣训达开,尔是失心疯了,为何执意两次攻打越小妖,两战两败后还要去寻第三败?朕老子爷对尔早有训示,越小妖得外洋妖助,妖气正盛,即便朕老子爷也要让他三分,尔去战他,就如螳臂当车,蚍蜉撼树,决无胜算,尔为何就是不听?收兵,不可再去攻打越小妖!朕回天矣!”

刘绍廷还没把戏词唱完,石达开就已经直起了身子,双手紧握拳头眼中尽是怒火,那边洪仁玕一看不妙,赶紧提醒道:“翼王五千岁,这是天父下凡的圣训,请唱遵命。东王九千岁还有书信和口信给你。”

咬牙切齿了许久,考虑军队的团结和凝聚力基础,石达开这才放弃了当场戳穿杨秀清装神弄鬼假把戏的打算,老老实实的磕头唱了一声遵命。然后石达开马上跳了起来,冲洪仁玕吼道:“东王的书信在那?告诉我,为什么不准我去进攻湖北?”

洪仁玕不答,只是恳求与石达开单独谈话,石达开无奈,只能是把洪仁玕和刘绍廷领进了后帐,然后也是到了没有其他外人在场的时候,洪仁玕才从怀中拿出了杨秀清的书信,说道:“翼王五千岁,东王九千岁知道你一定很难理解他为什么要阻止你出兵,直接下令制止你出兵,你也很可能不会听从,所以才被迫请天父下凡降旨,也让下官这个当事人来告诉你一个真相,一个你绝对不敢相信的真相!”

“什么真相我不敢相信?”石达开一边接信一边愤怒问道。

“翼王五千岁,事实上,越小妖根本就没想过要打我们,而且东王九千岁怀疑,越小妖很可能想和我们联手。”

洪仁玕只用了一句话,就让石达开彻底变了脸色,满腔的怒气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则是无尽的震惊与惊奇…………

…………

石达开在后帐中张口结舌的听着洪仁玕的秘密陈述的时候,秦日纲和罗大纲等人当然也在前帐里面面相觑,窃窃私议,都是很不明白与石达开关系极好的杨秀清为什么会下这么一个武断命令,禁止石达开出兵为他的胞兄石祥祯报仇和为自己雪耻?议论间,基本素质比较低的太平军众将还纷纷打起了赌,赌石达开是否会听从杨秀清的这条命令。

赌石达开会依令行事的只有赖桂英一个人,原因是赖桂英的姐姐是洪秀全的宠妃,对太平天国最高层的内幕了解得比较多,知道石达开和杨秀清关系十分亲密,杨秀清从没拿天父下凡的把戏整治过石达开,石达开也对杨秀清的态度比较敬重,彼此间都尽量保持和谐相处,所以杨秀清这道命令虽然武断无理,石达开却很可能会卖杨秀清的面子听从这条命令。

其他人全都争先恐后的把银子押到了石达开会抗令这边,理由是石达开一向对杨秀清是听宣不听调,只是战略大方向上听从杨秀清指挥,其他的全都是石达开自己说了算,同时湖北目前的局势和石达开对吴越的仇恨,也注定了石达开不会善罢甘休。而看到赖桂英独自一人把银子押到反方,太平军众将还纷纷开口嘲笑,“赖检点,你如果真是银子多得没地方放了,那我们帮你分担点吧。”

嬉笑间,终于有人现石达开已经背着手走出了后帐,赶紧各回位置时再想收银子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是任由银子放在赖桂英面前的案几上。而石达开也很了解太平军众将的秉性,只大概看得那一大一小两堆银子一眼,就淡淡说道:“是不是在赌是否出兵湖北?赌不出兵的赢了。”

“什么?!”赖桂英喜笑颜开的时候,其他的太平军将领却都已经跳了起来,惊叫问道:“翼王五千岁,你真不打湖北了?”

“不打了。”石达开神情复杂的说道:“东王九千岁要拉着我赌一把更大的,我想了想,决定陪他一起赌。所以,不出兵湖北了。”

赖桂英欢呼着搂银子的时候,石达开则又大吼道:“都别楞着了!集结的兵马战船别解散,粮草军需也用不着卸船,随本王去打吴城!东王九千岁不许我找越小妖报仇,我不能不听,但你们怎么都得随本王把越小妖老师曾国藩拿下来,祭奠我的兄长和在湖北阵亡的天国将士!”

…………

用手指头用力掏了掏自己的耳朵,曾国藩冲来送信的斥候大吼问道:“再说一遍,本帅刚才没听清楚,石逆重新组织了兵马后,出兵的方向是那里?”

“回大帅,是吴城!”斥候哭丧着脸回答道:“石逆大军兵分两路,水6并进,南下是往吴城这边杀来!还有,长毛军中还直接高喊口号踏平吴城镇,生擒曾老妖!”

曾国藩张口结舌,刘蓉、郭嵩焘、罗泽南和曾国荃等人个个目瞪口呆,过了许久后,刘蓉和罗泽南等人才异口同声的惨叫道:“石达开疯了?田家镇近在咫尺,吴越又回了湖北省城,他不乘机去打田家镇,怎么偏偏舍近求远来打我们?”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无法理解原因之下,曾国藩等人也只能是赶紧商议对策,然后曾国荃也马上就建议道:“兄长,应该放弃吴城去有粮处,吴城小镇粮草稀缺,鄱阳湖水路又被长毛水师控制,我们就算采取守势也会出现粮草问题。乘着长毛军队还没杀到,赶紧转移到有粮处坚守再说。”

众人纷纷附和,都建议曾国藩赶紧率军转移,到有粮处就粮虽说曾国藩现在已经和江西巡抚陈启迈彻底撕破了脸皮,但是在大敌当前的情况下,借陈启迈一百个胆子都不敢故意断湘军的粮草。

要求立即放弃吴城向有粮处转移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可怜的曾老师却是满脸痛苦的不敢吭声,最后还是在众人的一再追问下,咱们可怜的曾老师才哭丧着脸说道:“不能转移啊,我前几天才上表朝廷,说是九江长毛已经弹指可破,覆灭在即,还请朝廷让吴越率军出省,助我一举歼灭九江长毛。这折子上的墨还没干,朝廷就又听说我害怕长毛主动转移,那我……,那我岂不是马上就背上了一个诳言欺君的大罪了?”

湘军文武彻底无语,可怜的曾老师在别无选择之下,也只能是下令全军立即加固营防准备迎战,同时向附近府县求援请调粮草,打算无论如何都要先顶上一段时间再说。然而曾老师的噩梦却远远没有结束,就在同一天傍晚,武昌府突然又传来急报,告诉了曾老师富阿吉已经被阎敬铭出卖被捕的坏消息,同时坏消息还明确指出,富阿吉已经供认他是收受了李元度的贿赂而故意栽赃陷害赵烈文,脏银和帮助李元度提供现银贿赂的人证也已经被吴越拿下!

如遭雷击,一屁股跌坐在帅椅上半天不吭声,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后,心狠手辣的曾老师第一个念头就是想赶紧干掉李元度灭口,以免被李元度牵扯出自己。然而转念一想后,曾老师却又立即放弃了这个打算李元度和自己的关系尽人皆知,即便他一直是打着胡林翼的招牌和富阿吉勾搭,杀了他后朝廷还要查办胡林翼,胡林翼喊起撞天屈,白白损失一员得力大将不说,满清朝廷的调查目标肯定还要继续指向自己!

“只能是说服次青背起所有黑锅了,好在他被吴越纵兵毒打,设计陷害那小子顺理成章。大不了多出点银子安抚他的家人,彻底堵住他的嘴……。”

心里刚拿定了这个主意,曾国藩站了正准备去亲自说服心爱门生李元度,帐外却先进来了一个亲兵,行礼说道:“大帅,坏消息,李元度李大人听说长毛出兵吴城,气急交加下口吐鲜血,人已经快不行了。郎中让小的给你报信,问你是否想见李大人最后一面?”

又是一屁股坐回了帅椅上,目光呆滞的楞了许久,可怜的曾老师终于带着哭腔喊出了一句,“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三章 又起波澜

赵烈文的案子不光是在湖广地方上,在京城里其实也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与争论,吴越的对头和政敌有没少利用这件事做文章,自带干粮帮曾老师整吴越的得力帮凶赵烈文,寻思着只要把湖北第一劣幕的屎盆子强扣在赵烈文脑袋上,吴越也跑不掉一个用人不察和怠政放权的罪名,循序渐进再想弄死吴越也可以容易许多。

得道多助,在无数好心人的帮助下,吴越的政敌们很快就拿到了不少关于赵烈文的罪名,先就是吴越上奏的折子公文几乎都是赵烈文代笔,是赵烈文把持湖北巡抚衙门的铁证;其次就是赵烈文的行事作风也确实有点问题,持才放荡在家乡时没少干调戏小箩莉骚扰大姑娘的缺德事,诗文词赋中也有不少狂妄之语好在没有反清复明的文字。而这些事经过御史台、翰林院那帮成天吃饱没事干的御史翰林艺术加工后,也很快就转变了实打实的罪名呈进了军机处,然后又经过有心人之手转呈到了咸丰大帝的面前,让一直流年不利的咸丰大帝很是了一些脾气,对从没见过面的赵烈文印象极差。

失道寡助,直接上折子为赵烈文求情的官员少得十分可怜,就只有一个林汝舟,直接在咸丰大帝面前为赵烈文说好话的也只有一个载垣。结果却让倒赵派大跌眼镜的是,这两个人出的声音偏偏就压住了倒赵派的如雷呼声,有林则徐光环护体的林汝舟言之凿凿,一口咬定凭他世侄子的才干能力,绝无任何可能被人架空操纵,拿身家性命担保赵烈文是被冤枉;曾经给吴越担任过监军的载垣则直接告诉咸丰大帝他与赵烈文相处时的种种件件,极力褒扬赵烈文的出众才华,并证明至少在他与吴越相处时,从没现过吴越被赵烈文架空的半点迹象。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重量级人物也给赵烈文打了保票,吴越老上司前礼部侍郎、新任西安将军瑞麟自带干粮上了折子,就事论事陈述他与吴越携手作战时赵烈文的表现出的杰出才干,吴赵二人这对白金搭档对满清朝廷的重要性,还直接叫嚷言莫说以吴越的能力绝不可能被人架空,就算吴越真被赵烈文架空,以赵烈文的才干能力,也足以辅助吴越在湖北安境抚民,内施善政外破长毛!

也正是因为有这些重量级人物的劝阻,再加上肃顺阿谀谄媚的不断为赵烈文开脱和吴越近来在军事上的表现咸丰大帝颇为满意,昏庸糊涂的咸丰大帝才没有急着下旨砍掉赵烈文的脑袋,错过了这个砍掉野心家吴小买办左膀右臂的大好机会,决心等富阿吉和阎敬铭的调查出来再说。

整赵倒吴派还有一个机会,就是富阿吉把弹劾赵烈文受贿纹银一百两银子的折子送到京城时,倒吴派只要努力加把劲,大有希望把赵烈文直接送回常熟老家去继续调戏村姑,然而倒吴派都嫌这个罪名太清,更嫌富阿吉没能拿到把吴越直接牵扯进去的铁证,所以就连恨吴越恨得蛋疼的翁同书都暗中吩咐朝廷里的御史言官暂时忍耐,先别急着拿这事做文章等事情酵。同时已经军机处里几个军机大臣也嫌富阿吉小题大作,为了区区一百两银子就迫不及待的上奏弹劾,也都没急着把折子转呈到咸丰大帝面前,同样选择了等待事情的进一步展。

这一等当然就坏了大事,事隔仅数日,当钦差副使阎敬铭弹劾富阿吉收受候补知县李元度贿赂栽赃陷害赵烈文并杀人灭口还人赃并获的折子送到京城时,不仅彻底逆转了所有罪名,还象一道惊雷一样,彻底惊动了满清朝廷的上下。而再当彭蕴章等军机大臣战战兢兢的把折子转呈到了咸丰大帝面前后,咸丰大帝也象一个火药桶碰到火星一样,马上就炸开了。

“狗奴才!好大的胆子!好大的胆子!收受贿赂栽赃陷害不算,竟然还敢杀人灭口!朕给他的钦差大权,他就拿来做这些!做这些!传旨,将富阿吉就地拿下!押来京城交部议罪!从重议罪!”

战战兢兢的唱了诺,彭蕴章又小心翼翼的说道:“皇上,这个案子不止和富阿吉一个人有关,富阿吉已经招认,是领布政使衔的湖南团练将领胡林翼在背后策划此事,指使候补知县李元度向他行贿,让他栽赃陷害赵烈文,还要争取把吴越也拉进这个案子。除此之外,阎敬铭还指出,湖南岳州府同知王勋有故意诬告赵烈文之嫌,请旨详查。”

“查!都给朕查!无论涉及到谁,都给朕一查到底!”咸丰大帝气急败坏,还难得说了一句有道理的话,“吴爱卿和赵烈文带着湖北将士在前方为朕冲锋陷阵,出死入生,这些宵小鼠辈却在背后诬告构陷,不把他们都查办了,朕怎么向湖北的大清将士交代?!”

见咸丰大帝确实气得厉害,彭蕴章等人说话也更加小心,先是唱了遵旨,然后彭蕴章才又拿出了一道奏折,说道:“皇上,湖北署理巡抚吴越也上了一道折子,为胡林翼做保。”

“为胡林翼做保?”咸丰大帝一楞,疑惑问道:“胡林翼指使李元度收买富阿吉陷害他,吴爱卿还为胡林翼做保?”

“吴越在折子里说,他与胡林翼曾经在湖北战场上并肩抵御长毛,深知胡林翼的秉性正直,为人光明磊落,觉得胡林翼绝不可能做出这样的宵小之事,怀疑背后另有隐情,担心是李元度打着胡林翼的旗号擅自行事,背后另有主使。再加上胡林翼此刻正在江西战场上与长毛匪交战,所以吴越就上表为胡林翼做保,请朝廷暂时不要将胡林翼撤职查办,待查明了案情真相再做处置不迟。”

听了几个军机大臣小心翼翼的解释,又亲眼看了吴越为胡林翼求情做保的奏折,咸丰大帝感动之余,又叹出了一番谬误之极的感慨,“股肱之臣,真的是股肱之臣啊!朕的朝中要是多几个吴爱卿这样的股肱之臣,朕要少操多少心啊?!”

赶紧随同众臣一起请罪的同时,见咸丰大帝的怒气已然大消,肃顺这才乘机说道:“主子,奴才以为,阎敬铭告富阿吉受贿虽然大公无私,然他已涉案需要避嫌,加之他只是一个六品主事,官职有些嫌低,所以查办此案,最好还是请皇上另派一名钦差。”

“言之有理,派谁去?”

听到咸丰大帝的反问,穆荫倒是眼珠子一亮,几乎就想开口举荐翁心存,可惜肃顺那边却早有准备,立即答道:“奴才认为,御前大臣景寿堪当此任。”

“行,就他吧。”

咸丰大帝一口答应,那边的绵愉和穆荫等人则是一起心头一跳景寿可是肃顺的死党,让他去查办这个案子,不是等于把刀子直接交给吴越让他想怎么报仇怎么报仇么?暗恨之下,绵愉赶紧出面说道:“皇上,景大人虽然合适,但他毕竟年轻,最好再给他派一员副手,老臣举荐……。”

“用不着了!”咸丰大帝没好气的打断,说道:“景寿是朕的姐夫,朕信得过他!觉得他年轻,那朕的年龄比他还小,你是不是嫌朕也年轻了?要给朕也安排一个副手?”

“微臣不敢。”

绵愉脸色苍白的闭上嘴巴,咸丰大帝想想还是不觉得满意,又道:“传旨,湖北署理巡抚吴越连败长毛,保土有功,着即正式就任湖北巡抚,爵进一等,赐黄马褂一件!赵烈文含冤受屈,被人诬告,仍能顾全大局,全力辅助吴越连破匪,功不可没,着赏四品顶戴,黄马褂一件,继续襄助吴越办理军务政事!”

满肚子不乐意的随同肃顺等挺吴派磕头领旨后,更让绵愉等倒吴派窝火的还在后面,本来已经被咸丰大帝考虑任用为江西巡抚的胡林翼因为无辜躺枪,当场在江西巡抚的竞选人名单中出局。而咸丰大帝在和肃顺等人商议了片刻后,竟然又决定让刚补上湖北布政使实缺的文俊担任江西巡抚也就是让出了名刁钻苛刻的文俊不再盯吴越的梢,改为去盯曾国藩的梢。重新空出来的湖北布政使一职,则继续由与吴越合作颇为愉快的武昌知府多山暂时署理。

顺便提一句,几天后景寿出赶往湖北继续查案时,也不知道是收了什么人的好处,肃顺又向咸丰大帝保举了前不久才被赦免的前江苏巡抚杨文定复出,并力荐杨文定到江西任职,咸丰大帝也没多想,顺口就给杨文定封了一个候补知府的官衔,让杨文定到江西军前襄赞军务。

…………

在此期间的湖北省城,吴越也终于等来了第二支大规模来湖北经商的英国船队,这支船队不但给吴越带来了此前订购的普德林炼钢炉、采矿设备、中小型金属锻压机和一批弹药武器,还带来了吴越的另一房宠妾傅善祥和一个不错的好消息杨玉茹已经在今年的七月中旬给吴越生下了一个女儿。

虽说吴越倒是不怎么在乎大老婆给自己生的是男是女,可吴越心里又非常清楚,自己那位被封建毒素毒害严重的买办爷爷肯定是大失所望,所以吴越很是担心的向傅善祥问道:“玉茹生了女儿后,爷爷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傅善祥轻声叹道:“表面上倒是强颜欢笑,背地里唉声叹气,他还叫我带话给你,叫你抓紧点时间,赶快给他生个曾孙子出来,让他死也瞑目。等过段时间玉茹妹妹的身体恢复了,再有可靠的船队来汉口,他就派人把玉茹妹妹和你女儿送来。”

无奈的摇摇脑袋,不孝孙子吴越这才想起打听买办爷爷的身体情况,结果傅善祥还是摇了摇头,说道:“不是很好,砂淋病(尿结石)又犯了,听小奶奶她们说,爷爷有几个晚上都疼得没办法睡觉,可他老人家还是强撑着不肯告病,坚持每天都到海关亲自署理公事。”

如果不是自己还需要买办爷爷的资金支持,吴越是说什么都舍不得再让买办爷爷再这么辛苦下去,可是没办法,吴越这里到处都要用银子花钱,同时也没办法说服工作狂爷爷告老还乡,吴越也只能是默默祈祷这个比亲爷爷还亲的买办爷爷尽快的病体康复,长命百岁。(吴健彰:你是希望老夫长命百岁?还是希望老夫一辈子给你当输血牛?)

工业设备到位,并且早早在大冶就已经卸了船,北面的捻军已经被重新赶走,东面的太平军又象吃错了药一样的去猛攻湘军,彻底后顾无忧的吴越也就把主要精力放在了建立大冶工业基地这件大事上,把补充兵员和训练新军的事全部扔给手下,早早就亲赴大冶监督建厂,亲手帮助外国技术员调试和安装设备,又亲临选矿场监督矿石采选,和技术员一起化验矿石和焦碳,用自己的现代理化知识不止一次的吓傻了洋人技术员和容闳等人。

结果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到了腊月初八这天,第一炉钢水终于顺利出炉,倒进模型冷却,生产出第一块合格的钢锭,继而又锻压出了第一支吴军自造的击针枪。而在此之前,同期打着湖北枪炮局旗号建立的大冶兵工厂,也已经造出了第一枚吴军自制的击针枪子弹,并且已经能够小批量生产。

捧着这个历史层面中国第一支自制的现代化步枪,吴越感慨万千,心里也说道:“工业基础总算是打下来了,接下来就是展壮大,更进一步的扩军备战,再然后……,在适当时间真正起兵!”

起兵反清仍然还是为时过早,尤其是在吴越连湖北都没有完全真正控制的情况下,然而要想真正把湖北变成吴家天下,吴越目前先就得过湖广总督官文这一关。而让吴越烦恼的是,虽说自己早早就已经设计挑拨官文和湖南巡抚骆秉章之间的关系,向让他们斗得两败俱伤自己乘机从中渔利,然而半年多时间过去了,官文和骆秉章之间却仍然还是互相努力保持克制,始终没有半点的反目迹象,在不能过于着于痕迹的情况下,吴越就是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让官文和骆秉章直接反目成仇。

收到景寿前来湖北查案的消息时,尽管与吴越关系良好的景寿并没有要求吴越返回省城迎接钦差,然而考虑到友谊的小船需要维护保养,还有大冶这边的事已经告一段落,吴越还是把大冶的事继续托付给容闳等人,立即乘船返回了省城,在巡抚衙门里邀请肃顺的死党景寿聚宴,又顺便请了官文做陪。

和以往一样,景寿照样是毫不犹豫的就接受了吴越的邀请,也和吴越言谈甚欢,当吴越随口问起查案的情况时,景寿也直接告诉吴越道:“富阿吉已经把能招都招了,但李元度已死,胡林翼又正率军在江西和长毛交战,所以没办法,只能是等那边仗打完了,稍微安定下来,我再把胡林翼传来湖北问供。”

“那王勋呢?”吴越又随口问道:“那个先诬告惠甫的岳州府记名同知王勋,景大人你打算如何处置?”

“早就已经在湖南就地拿下,官制台也已经让骆抚台派人押来了,等押到了再细细问他背后是否还有人指使。”景寿随口答道。

“慰亭,放心吧。”官文也说道:“本官还在公文中叮嘱过骆秉章,叫他小心押解,绝不可让犯官王勋中途逃脱或者死亡。”

吴越最喜欢的就是和官文提起关于骆秉章的事,当下吴越叹了口气,说道:“多谢,希望这个王勋抓来后,能够问清楚他的幕后主使究竟是谁。景大人官制台你们心里想必也清楚,王勋这次表面上是诬告赵烈文,实际上却是冲着我来的,我就是想搞清楚,我究竟是得罪了谁,谁这么昧着良心要害我?”

酒已半酣,又和吴越关系良好,景寿便随口问道:“慰亭,那你怀疑是谁?”

“无凭无据,不敢胡乱指认。”吴越摇头苦笑,说道:“只能是指望你们二位能够帮忙,替我查出这个幕后真凶。”

说句话不费什么神,官文和景寿当然都马上拍着胸口给吴越许了承诺,吴越再次道谢后,又突然灵机一动,忙冲官文拱手说道:“伯父,小侄这儿可得向你道个罪,望你千万宽恕。”

没想到吴越会当着景寿的面对自己用上私下里的称呼,官文先是一楞,又看到景寿根本就不在意,这才疑惑反问道:“贤侄何罪之有?”

“那个王勋是湖南官员。”吴越解释道:“湖南官员出事,与小侄无关,可伯父你是湖广总督,湖南湖北的官员在名誉上都是你部下,他被查问定罪,伯父你怎么都得吃点瓜络,这事又是因为小侄而起,所以小侄怎么都得先向你道一个罪。”

“贤侄你多心了,这事你也是受害人,老夫那能怪你?”官文笑笑,心里却多少有些不痛快,忍不住又补充了一句,“真要怪,也得怪骆秉章那里没先和老夫打招呼,直接就把折子转递进京,不然这事那会闹成这样?”

挑拨奏效,吴越当然是心中暗喜,连连点头说道:“是啊,上次也亏得小侄听了伯父你的良言相劝,没有急着上表请旨,否则这事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以后再碰上这样的事,还望伯父你千万不吝指点,小侄一定言听计从。”

本来就一直觉得吴越远比骆秉章乖巧听话,这会再听到吴越这番仿佛自肺腑的感叹,官文当然是对吴越更加满意,也对一直自行其是的骆秉章益不满还把湖广总督放在眼里么?

这些话不过是添枝加叶,注定起不了多少作用,吴越也没指望过这么就能让官文和骆秉章直接翻脸,然而让吴越颇为意外的是,事隔仅一天,湖南那边就传来了一个相关消息,也不知道押送人有心放纵还是无意疏忽先诬告吴越的王勋,竟然在被押来武昌府城的路上逃跑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四章 两边递刀子

公务和军务繁忙,先诬告赵烈文的候补同知王勋在路上逃跑只是让吴越稍微有些意外,却也没有怎么在意目前还不想整死曾老师,赵烈文又已经彻底洗刷了清白,吴越才懒得关心景寿是否能查到案事的幕后真相。

吴越暴殄天物,他的无良师爷赵烈文却非常懂得抓住机会,刚问清楚了王勋在途中逃跑的前后经过,赵烈文马上就跑到了吴越的面前进谗,单独对吴越说道:“慰亭,好机会,押解王勋的人全是湖南巡抚府衙门的差役,这事只要操作得好,让骆秉章和官制台彻底翻脸斗起来大有可能。”

“大有可能?”吴越疑惑的说道:“那来的可能?这事又不经官制台的手,王勋逃不逃跑不关他吊事,他那能为了这个和骆秉章翻脸?”

“可押解王勋的差役是湖南巡抚府的人,王勋诬告我的折子又是骆秉章转到了京城”赵烈文飞快说道:“骆秉章在这件事上无论如何都逃不掉故意私纵人犯的嫌疑,甚至硬要栽他一个杀人灭口的罪名也不是没有可能。官制台如果真想收拾骆秉章,这件事就是一个名正言顺的好借口!”

“但问题是,官制台会借这个机会大做文章吗?”吴越很是无奈的说道:“从一些蛛丝马迹上来看,官制台是对骆秉章十分的不满,可是也一直保持克制,骆秉章不把他彻底惹翻,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利用这件事狠整骆秉章。”

“那就让骆秉章把他彻底惹翻。”

赵烈文语出惊人,又飞快到书架上翻出了一叠文书,放到吴越面前说道:“慰亭,你看看,这是汉口开港半年来的进出口货物统计,从汉口出港销往外洋的货物中,茶叶占到近五成。还有,这是嘉鱼码头税关统计的湖南运来湖北的茶叶数量,占到了汉口出口茶叶数量的八成左右。”

“这什么意思?”吴越翻看着帐目疑惑问道。

“慰亭,你怎么还不明白?”赵烈文苦笑了,说道:“我们湖北也产茶叶,产量虽然不象湖南那么大,却也基本上用不着向外省购茶,湖南的茶叶运来汉口,基本上就是全部卖给了洋人。但是湖南茶叶在出省前,都要向骆秉章设立的税卡交纳茶叶价值一厘八分(百分之一点八)的厘金,这是多大的一块肥肉?官制台能不垂涎动心?”

吴越隐约明白赵烈文的意思了,盘算了半晌才说道:“你的意思是,让我拿在这笔厘金为诱饵,让官文逼迫骆秉章征收湖南茶厘,让他们俩为了这事彻底翻脸?”

“聪明莫过慰亭。”赵烈文鼓掌,低声说道:“骆秉章为了供给湘军的粮草军需,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放弃湖南茶厘,官文只要能在这事上捞到好处,遭到骆秉章拒绝后,肯定会利用王勋的事猛整骆秉章,他们动手掐起来,你就是想不坐收渔利都难。”

吴越微微点头,又稍微盘算了片刻后,吴越说道:“这事得抓紧,马上把黄胜给我叫来,让他暗中怂恿汉口商人联合请愿,请求停征茶厘以扩大海外贸易,再暗许给官文八分的抽佣,不愁他不答应。”

赵烈文一口答应,又提醒道:“慰亭,你也得在官制台面前煽煽风点点火,让他知道汉口的茶叶销量只会越来越大,越来越多。”

“那是当然。”吴越笑笑,一口答应。

黄胜办事也很利落,汉口的商家在与洋人贸易时本来就在翻译方面有求于黄胜,又天生逐利巴不得一文钱的税都不收,很快就自行组织起来向官文和吴越分别递了联名请愿书,请求取消茶厘以扩大汉口的对外贸易,并通过吴越白手套黄胜提供的秘密渠道暗中与官文的心腹幕僚唐时曩搭上了线,又通过唐时曩向官文许了愿,承诺只要取消了湖广茶厘,就给官文汉口茶叶贸易额八分的抽佣。

本来就是自己在背后搞鬼,吴越当然毫不犹豫的就接下来请愿书承诺可以考虑,结果吴越还说想等过几天让事情稍微酵一下再说,谁曾想官文当天就把吴越传到了总督府衙门问起了这件事,向吴越咨询建议和意见。

厘金本是地方督抚为本省财政搞的小金库,在正税外加收的附加税,是否取消满清朝廷根本不会插手,同时暂时取消茶厘减轻商人的成本负担,鼓励和扩大汉口港的对外贸易,短期吃点小亏,长远来说却对吴越十分有利不把羊养肥那来的毛减?吴越可是早就通过肃顺求得满清朝廷同意,截留部份汉口关税供养湖北新军的。

所以在官文面前,吴越不但没有反对取消茶厘,还鼓动如簧之舌向官文介绍了暂时取消厘金都扩大和繁荣汉口港的种种好处,描绘汉口茶叶贸易的辉煌远景,无条件赞同官文同意暂时取消湖南和湖北的茶厘,还说自己早有这个打算,只是担心这么做会让骆秉章难堪才没有实行,所以吴越又承诺只要骆秉章同意取消茶厘,自己就马上在湖北全境免收茶厘,以鼓励商人大力投资汉口港,迅扩大汉口的贸易规模。

可以从茶叶贸易总额中抽取八分的回扣,积少成多当然是一笔不菲的银子,又听吴越解释了暂时取消茶厘的种种好处,汉口茶叶贸易的光明未来,这种利国利民又利己的大好事官文当然是巴不得多多益善。狠狠夸奖了一通吴越的爱民如子和清正廉明后,官文没有做任何的犹豫,马上就亲自提笔写了一道公文给骆秉章,要求骆秉章立即取消茶厘一年,减轻商人负担扩大汉口港的贸易规模。

连吴越都没想到事情会有这么碰巧,时间才过去一天,汉口港的商人就集体跑到了官文的总督府门前告状,哭诉骆秉章不但突然把湖南的茶厘过路税提高到了二钱五分(百分之二点五),还下令在湖南各大产茶地征收产地厘,向湖南茶叶征收双重税更加提高贸易成本。请求官文为他们做主,不要让骆秉章破坏汉口港正在蓬勃展的海外贸易。

吴越当然知道骆秉章这么做完全都是逼的,湘军和楚勇都正在江西战场上浴血奋战,急需湖南的钱粮物资支持,几乎被全歼的湘军水师也急需战船补充,岳州和湘潭的造船厂造的也不是湘军的战船,而是骆秉章从牙缝里抠出来的银子!同时湖南的茶叶也确实有资格征收高税,别的湖南茶叶不说,仅一个安化的千两茶就甩湖北所有的名茶八条街,在汉口的销售价也比湖北茶叶高得多。最后再加上湖南的茶叶产量远高于湖北,骆秉章在茶叶上抽重税根本就毫不意外。

知道骆秉章的苦衷和加厘的原因,吴越却必须装做不知道,当着官文的面,也当着汉口商人的面,吴越还当场宣布立即停征湖北的茶厘一年,减轻商人负担和鼓励汉口港展海外贸易,换来了汉口商人的齐声欢呼与感激涕零。而不知不觉间已经被缺德侄子推上风口浪尖的官文也当场宣布,自己将再次去文骆秉章,逼迫骆秉章立即停止对无辜商人的残酷盘剥,同样换来了湖北商人的感恩戴德和磕头道谢。无数的商人还流着眼泪说道:“好总督啊,好巡抚啊,我们湖北能有这么爱民如子的督抚,真是我们湖北百姓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就这样,重重压力也就逼向了骆秉章,湘军和楚勇都在不断向他伸手要钱要粮,湖南的老百姓在底层大骂他为骆扒皮骆黑心,上司官文又突然来文逼他取消茶厘,骆秉章再是有涵养也忍无可忍了,“取消茶厘?你官文是想要我的命?他吴越有汉口的关税可以截留,又不必承担湘军楚勇的钱粮供给,一句话倒是可以直接取消茶厘,我这里行不?在汉口卖给洋人的茶叶,八成都是产自湖南,取消了湖南茶厘,湘军楚勇喝西北风去?!”

“抚台大人,请冷静,冷静。”

脾气远比骆秉章暴躁的左宗棠在这一刻倒是十分镇定,先是极力劝说得骆秉章冷静下来,然后才说道:“抚台大人,咱们凭心而论,官制台他这条命令确实是为了替湖广百姓减轻负担,取消茶厘也可以起到鼓励湖南百姓开垦茶山大量种茶的作用,让百姓富足起来,朝廷也可以因此增加赋税,长远来说也是造福湖南百姓,所以他的本意没错。官制台唯一错的地方就是不了解湖南的实地情况,站着说话不腰疼。”

听了左宗棠的见解,骆秉章倒也点了点头,同样承认官文的这条命令其实不算错。然后左宗棠才说道:“抚台大人,以学生之见,你最好是给官制台写一道书信,向他说明湖南的现实情况,陈述湖南茶厘的重要性,请他看在平乱大局的份上,收回这道命令。”

“再有,抚台大人你不妨给吴越吴抚台也写一道书信。”左宗棠又建议道:“同样向他诉诉苦,请他在官制台面前为你多说几句好话,收回暂时停征湖南茶厘的命令。吴抚台为人八面玲珑,又和官制台相处极好,有他帮忙劝说,这事就容易解决得多。”

盘算了一下,骆秉章只能是无力的点点头,说道:“好吧,就这么办,希望这事能顺利解决。”

…………

凭心而论,吴越其实相当钦佩骆秉章的人品才干,同时吴越还知道骆秉章是个满清官场上凤毛麟角般的大清官,穷得在家里都是穿粗布衣服这点可是连已经同样算是清官的吴越都做不到。但是很可惜,道不同不相为谋,骆秉章理财抽厘得来的银子虽然不是为了中饱私囊,却是拿给了湘军楚勇屠杀反清战友,帮助满清朝廷维持和延续残暴统治。所以……

所以骆秉章的诚恳求助书信当然没能打动吴越,不但没能打动吴越,曾经得到过骆秉章无私帮助的大清白眼狼吴越还利用这道书信做起了文章,收到书信后的当天晚上,吴越就带着这道书信去见了官文,直接了当的请官文看了骆秉章写给自己的书信。而看了信后,官文当然向吴越问起了建议和态度。

“伯父,恕小侄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小侄是真心希望取消湖南的茶厘,把汉口港尽快展起来。”

吴越又是拱手又是作揖,无比诚恳的说道:“但是从骆抚台的书信来看,茶厘对于湖南资助邻省平定匪患十分重要,湖南的地方钱粮也急需茶厘虽然小侄没到过湖南不知道那里的情况,可是为了朝廷大局,小侄认为我们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最好……,最好还是……。”

“最好还是什么?”官文不动声色的催促道:“说吧,说错了伯父也不会怪你。”

“还是取消停止湖南茶厘吧。”吴越叹了口气,说道:“伯父,小侄这也是为了你着想,你是总督,按理来说不应该过于插手地方民政,应该侧重于军务,骆抚台又深得朝廷和皇上信任宠爱,你如果坚持逼他,只怕他……,他会借此奏你一本。”

砰一声,官文重重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茶水溢出,脸色铁青的吼叫道:“奏老夫一本?老夫这还想先弹劾他!犯官王勋在他的差役押解途中逃脱,这事老夫还没找他算帐,他还想弹劾老夫?!”

心中暗喜,吴越脸上却尽是惶恐,赶紧摆手说道:“伯父,算了,算了,那么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犯不着上表弹劾这么严重。伯父,算小侄求你了,这事结了吧,骆抚台想收茶厘就让他尽管收好了,反正这些银子也和我们无关,让一步吧。”

“谁说与我们无关?”官文铁青着脸咆哮道:“那是朝廷的银子,湖广百姓的银子,本官身为湖广总督,就得为湖广百姓主持公道!王勋的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湖南茶厘的事也不能这么算!本官这就上表朝廷,弹劾这个老匹夫!”

吴越一听大惊,赶紧力劝官文冷静,不要招惹绝对惹不起的骆秉章,又说道:“伯父,要不这样吧,你派个人去湖南巡抚衙门看看,看看湖南钱粮的真正情况是不是真象骆抚台介绍的那么严重,看湖南茶厘是否真的应该继续征收,然后再做决定如何?督抚不和,于国不利啊!”

其实上表弹劾湘军柱石骆秉章只不过是官文的一时气话,伪君子吴越就算不劝,官文也未必能下定这个决心和一个巡抚彻底撕破脸皮尤其是在这个巡抚很难搬倒的情况下。再听了吴越的劝说后,怒气稍消的官文也就乘机借坡下驴,点了点头说道:“也罢,看在贤侄你的面子上,老夫就先忍一忍,先派些人去湖南看看那里的实际情况再说。”

吴越听了大喜,忙向官文一再道谢,末了又向官文舍了一点年敬方才告辞离开。然而回到了自己的衙门后,吴越却第一时间叫来了赵烈文,先把自己和官文交涉的经过告诉了赵烈文,然后吩咐道:“替我给骆秉章写道书信,说经过我的极力劝说,官制台的态度已经有些松动,建议他也退让一步,把湖南茶厘重新降为一厘八和取消产地厘,让官制台在百姓面前也有一个台阶下。”

赵烈文一口答应,然后又问道:“慰亭,是不是应该把官制台打算借王勋为由弹劾骆秉章的事也捅过去?”

“当然得捅,但不能我们出面,被拿住书信证据就麻烦了。”吴越说道:“骆秉章上次不是通过绍兴师爷给我们暗通消息吗?咱们依葫芦画瓢,也用这个办法把消息捅到骆秉章那里。你替我写给骆秉章的书信上,也可以提醒他一句加紧对王勋的缉拿,他会明白意思的。”

赵烈文一口答应,吴越却又低声说道:“还有,让我们的绍兴师爷再加上一句他风闻取消茶厘后,有人可以在汉口茶叶交易中抽佣。”

赵烈文一听笑了,一边向吴越竖起大拇指,一边低声微笑说道:“慰亭,我算是服了你啦,两边递刀子,你真是怕他们打得不够惨不够狠啊。高,实在是高。”

吴越笑笑,又在心里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左宗棠好象不止是脾气不好,还最喜欢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官文的人去湖南巡抚衙门查证的时候,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左宗棠是否会让吴越失望,暂时还难以知道答案,但吴越通过明暗两条渠道透露给骆秉章的重要消息,却马上引起了骆秉章和左宗棠的警觉。恍然大悟于著名贪官官文为什么会突然这么爱护百姓的同时,左宗棠也马上就向骆秉章建议道:“抚台大人,谨慎起见,我们最好是提前去汉口查证官文向茶商抽佣的事,如果能拿到真凭实据,那我们不但用不着担心被官文逼着取消茶厘,更不用着担心他借王勋的事整你!”

“背底下的事想拿到真凭实据,那有那么容易?”骆秉章苦笑,又稍微盘算了一下后,骆秉章还是说道:“也罢,反正要了解汉口那边的情况,就顺便查一查吧,看看能不能出现奇迹,拿到本官和湖南茶厘的护身符。”

说罢,为了谨慎起见,骆秉章还是听取了吴越的建议,下令加紧了对王勋的追捕,然后恨恨说道:“曾国藩啊曾国藩,我这次可真是被你给坑死了!早知道你指使王勋诬告赵烈文会变化到这一步,牵扯到我身上,我就不该顺水推舟给你帮忙!”

(曾国藩:……,我比窦娥冤枉一万倍!)(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五章 愿多桀纣

左宗棠果然没有让吴越失望,当官文派遣心腹亲信唐时曩抵达长沙调研湖南钱粮情况时,恃才傲物的左宗棠果然和唐时曩起了冲突,还是刚见面不久就闹了起来。

这事谁都没错,错的是湖南巡抚衙门这两年多来养成的习惯,知道左宗棠脾气不好也知道这时候不能得罪官文,骆秉章撇下了左宗棠独自接见了唐时曩,对于唐时曩提出的代表官文调看湖南钱粮帐目和厘金收支情况的要求也一口答应,一心就只想讨好唐时曩不让他跑回湖北打小报告。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当唐时曩正在骆秉章的签押房阅看帐目时,骆秉章因为要办其他事暂时离开了签押房,左宗棠却恰好在这个时候进到了签押房,一看有陌生人在签押房中翻看省库钱粮机密,左宗棠就马上来了火气,张口就吼道:“王八蛋!好大的胆子,谁叫你动湖南的钱粮帐目?放下,滚出去!”

在湖北时,看在官文的面子上,连吴越对唐时曩这个官文的心腹秘书都是客客气气还时不时塞点小礼物,唐时曩又那能忍得下这样的气?所以唐时曩马上就冲左宗棠喝道:“大胆狂徒,你是什么东西?敢这么对我说话?”

在湖北除了官文外没人敢对唐时曩这么说话,在湖南除了骆秉章之外也没人敢对左宗棠这么说话,益愤怒之下,左宗棠干脆又咆哮道:“老子管你是谁!来人,把这个狗东西给我扔出去!”(别说夸张,觉得夸张的可以自己去看历史书。)

唐时曩抱胸冷笑,签押房里的其他师爷书办再想阻止劝说也没来得及,早就把左宗棠视为太上巡抚的湖南抚署差役条件反射般上前,真的把张口结舌的唐时曩架起来给扔出了签押房!再然后……

再然后当然是天塌地陷了,不管闻讯赶来的骆秉章再是怎么的鞠躬作揖,受了奇耻大辱的唐时曩就是不肯善罢甘休,说什么都要和左宗棠计较到底,心高气傲的左宗棠虽然明知道自己有错,却说什么都不肯向唐时曩低头赔罪。最后骆秉章也没了办法,只能是让人把左宗棠暂时请走,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骄傲得象头公牛一样的左宗棠和疯狗唐时曩隔开,继而把好话说尽的向唐时曩陪罪。

赔罪也没用,君子报仇是十年不晚,小人报仇是从早到晚,受了侮辱的唐时曩为了报仇,当然是马上就搜寻起了可以整死左宗棠的罪证。然而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唐时曩很快就无比傻眼的现其实在逃犯官王勋诬告赵烈文把持湖北巡抚衙门的罪名,用在左宗棠的身上,才是最合适最恰当不过!

唐时曩调查现,左宗棠把持湖南巡抚衙门架空骆秉章到了这样的地步,骆秉章的奏折撰写和批答地方禀函,省内官员升迁调动,实际上都是左宗棠一手包办,骆秉章看都不看就只管签名用印!湖南官员举凡有公事要找骆秉章禀报,先就得过左宗棠这一关,左宗棠同意骆秉章就同意,左宗棠不答应骆秉章就从没点过一次头!湖南巡抚这个位置实际上就只是骆秉章挂个虚名,真正的巡抚大权则完全被左宗棠控制!

更加夸张的是,湖南巡抚衙门的人还悄悄告诉唐时曩,说左宗棠还打着骆秉章的名誉直接向满清朝廷递上奏表,有一次左宗棠越俎代庖替骆秉章军情奏折,没告诉骆秉章奏折内容不说,还直接代表骆秉章行使巡抚职权在巡抚衙门的门外放炮递折子,骆秉章还是听到炮响后才知道这件事,事后左宗棠还得了一个外号湖南太上巡抚!

骆秉章被左宗棠彻底架空的情况之严重还差点吓住了唐时曩,吓得唐时曩差点都怀疑这是骆秉章和左宗棠给自己下的套,想让自己重蹈王勋的覆辙也被迫亡命天涯。然而再仔细查探情况真假时,唐时曩又更加傻眼的现这些居然都是实情,还躲在暗处亲眼看到了湖南官员在左宗棠面前点头哈腰的讨好模样。当下唐时曩也不敢迟疑,更顾不得去调研湖南茶厘是否应该继续征收,带了一大把证据连夜就上了船回了湖北,跑到官文的面前哭诉告状。

官文开始也以为是唐时曩挟私报复,还怒骂唐时曩怎么也学别人诬告?然而听到唐时曩赌咒誓和拿全家性命担保没说假话,又看到唐时曩带回来的人证口供,官文也现情况不对了,赶紧找来与骆秉章来往的公文,接着果然现骆秉章的公文禀函全是左宗棠代笔,还无一例外!

益的心惊肉跳,官文干脆又找来了正在湖北查案的钦差景寿和吴越,让他们也知道这一情况和商量对策。再然后景寿和吴越也一起傻了眼睛,都向唐时曩问道:“真的假的?能有这么夸张?”

“钦差大人,抚台大人,小的如果说半句假话,愿领凌迟之罪!”唐时曩再次赌咒誓,又说道:“左宗棠把持湖南巡抚衙门,这件事在湖南官场差不多是路人皆知,二位若是不信,随便找一个湖南官员来一问就知道。”

吴越真有些傻眼,历史稀烂的吴越只知道左宗棠恃才傲物脾气不好,却真不知道左宗棠能把骆秉章欺负到这个地步,更不知道骆秉章能有这样的涵养气度,被左宗棠事实夺走钦差大权还能对左宗棠这么言听计从!心惊肉跳之下,吴越几乎都有些后悔在暗中挑拨官文和骆秉章之间的关系要是因为这个把左宗棠直接坑死就太可惜了。

也正因为如此,官文和景寿紧张讨论如何更进一步查办此事和收集证据时,吴越再没开过口搀和,心里所盘算的,也全是应对此事,是否应该向左宗棠和骆秉章伸出援手,帮他们逃过这次大劫。

吴越当然是自内心的不愿整死未来的民族英雄左宗棠,不但不想让左宗棠死,吴越还非常希望这样的人才能为自己所用虽然现在的难度非同一般的高。

吴越同样不愿乘机整死骆秉章,且不说十分钦佩骆秉章的人品气度,把骆秉章整死后,吴越也就得单独应对来自官文的压力,没了羁绊政敌的官文也肯定会加大对吴越的监视和掣肘。

不愿归不愿,然而再往长远里一琢磨,吴越又突然现,这个时候整垮骆秉章和官文虽然对自己有些不利,但是对自己的反清大计却十分有利!因为真正的湘军领导人并不是曾国藩,而是一手扶持和建立起了楚勇和湘军的骆秉章,还有在背后全力支持骆秉章的左宗棠!

吴越推演,如果自己不乘机整垮骆秉章,让骆秉章继续在背后为湘军做好后勤工作,那么就算天京事变不会上演,始终遭到湘军牵制掣肘的太平军也很难比历史上更加有力打击满清朝廷的统治,不利于自己养寇自重,乱中取利伺机起兵。同时如果不抢先搞垮满清朝廷的铁杆支持者骆秉章,那么到了自己起兵的时候,骆秉章和他扶持的湘军就会象一把尖刀一样,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捅到自己的后背上!

吴越又推算,如果自己抓住这个机会帮官文整倒骆秉章,那么自己确实得单独承受官文的压力,但是骆秉章倒了,湘军没了可靠的后勤基地和粮饷来源,那么本就被自己坑得没历史上那么强大的湘军肯定更不是太平军的对手,即便还能垂死挣扎,也很难再对太平军形成有力牵制,没了湘军牵制和韦昌辉这个隐患的太平军肯定能够更加有力的动摇满清朝廷的统治,甚至还有可能直接推翻满清朝廷直接改朝换代虽然这个可能很小,吴越也不愿看到洪秀全那个神棍坐上皇帝宝座。

除此之外,吴越又想到了两个重要问题,第一是没了骆秉章后,近来一直在触霉头又始终被满清朝廷猜忌的曾国藩如果再有什么闪失,湘军残部群龙无,自己再出手招抚自然可以轻松许多。第二是没了骆秉章和湘军对太平军的牵制,满清朝廷很有可能会选择倚重自己剿灭太平军,更加突出自己的重要地位,让野猪皮九世和满清朝廷更加不敢对自己乱来。

还有一个小问题,吴越还现自己想收拾官文也不是很难,官文是有满清朝廷撑腰不假,搞倒了他满清朝廷也肯定会又派满人大臣来监视自己,然而他们再牛能牛得过自己的另一个后台外国洋人?随便弄一个和洋人有关的难题丢给他们,还愁他们不哭着喊着来求自己帮忙开恩?

但愿满人多桀纣,不愿见尧舜。满洲果有圣人,革命难矣!突然又想起蔡元培这句名言时,吴越心里也拿定了主意在保住左宗棠性命的前提下,直接扳倒骆秉章也无所谓!最起码也得借着这个机会拆散骆秉章和左宗棠这对黄金搭档,削弱湘军的后勤基础!

盘算得太出神,还是在官文的一再叫喊下,吴越才回过神来,赶紧向官文和景寿请罪,道:“伯父恕罪,景兄恕罪,刚才想点事想得太入神了,完全走了神,你们说到那里了?”

“什么事能让你这么走神?”官文不满的呵斥了一句,然后才说道:“我和景大人商定,决定以追查犯官王勋逃走一事到长沙走一趟,亲自去查探一下湖南巡抚衙门是否真被一个师爷实际控制,如果是,我们就当场把那个左宗棠拿下问罪,再联名上折子参劾骆秉章用人不察,怠政昏庸!”

吴越赶紧又去看景寿时,景寿也点了点头,说道:“我和官制台都拿定主意了,骆秉章放任朝廷给他的巡抚大权流落幕僚之手,左宗棠一介举人竟敢把持巡抚大权,这事必须得严查深究,给朝廷和皇上一个交代!”

抿了抿嘴,吴越突然离席,向官文和景寿行礼说道:“伯父,景兄,我知道这事一旦查实,左宗棠必死无疑,所以我想向你们求个情,望你们看在我的一点薄面上,饶左宗棠不死,放他一条生路。”

“慰亭,你为什么要替左宗棠求情?”官文和景寿都是一楞。

“因为林文忠公。”吴越很会找冠冕堂皇的借口,诚恳说道:“我家和林文忠公的渊源,想必你们都知道,但伯父和兄长你们可能不知道的是,林文忠公与左宗棠也十分熟识,甚至可以算是深交,林文忠公在临终前,让他的二公子我的二伯父林聪彝代写遗嘱,还专门点名提到了左宗棠,极力称赞他人才难得,才堪大用。”

“伯父,小侄刚才走神就是这个原因。”吴越又更加诚恳的说道:“林文忠公是我祖父的知遇恩人,左宗棠是他的知己,算起辈分我也应该称他为叔伯,所以我斗胆想请你们手下留情,即便查明左宗棠把持湖南巡抚衙门也别杀他,让他离开湖南就行了,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听吴越说得诚恳,官文和景寿倒也有点动摇,稍微盘算了一下后,和吴越关系极好的景寿先点了点头,说道:“也罢,既然是慰亭你求情,那么只要左宗棠没有乱用巡抚权力做下不赦之死,可以饶他一命,把他撵出湖南就行了。”

见景寿开了口,平时里没少收吴越银子的官文便也点了点头,说道:“好吧,看在贤侄你的面子上,只要那个左宗棠没什么不赦死罪,那就放他一条生路,叫他滚出湖南就行。”

吴越大喜,赶紧向官文和景寿连连道谢,又在心里恬不知耻的哼哼道:“左季高,我这次可是救了你一命,要是你有点良心的话,离开了湖南就来湖北给我效力,报答我的恩德之万一!”

…………

先来看官文和景寿这边,打着追查犯官王勋逃走一案的招牌联袂来到湖南,还没抵达长沙才在路上,他们就已经知道了唐时曩的确没有诬告左宗棠就连岳州府的湖南地方官都知道长沙有位太上巡抚叫左宗棠,说话比正牌巡抚骆秉章还管用,湖南的政务军事只有左宗棠点头了以后才能推行,湖南官员到巡抚衙门办事,也必须得向他行礼问安!

暴跳如雷的喝问岳州府地方官可敢在口供上签字画押,结果让官文和景寿更加气昏头的是,岳州府的地方官不但敢在口供上签字画押担保不说假话,又提出恳求要把他们调到其他省份做官,以免被左宗棠和骆秉章报复因为这对黄金搭档已经以各种罪名整倒了不少的湖南官员。

更加愤怒的终于顺着湘江航道抵达长沙时,先前赶到长沙密查的戈什哈和大内侍卫马上又呈来了各种证据,再次证明唐时曩真不是在诬告左宗棠,左宗棠确实在湖南巡抚衙门里横行霸道和无法无天。结果忍无可忍之下,官文和景寿干脆直接硬闯进了湖南巡抚衙门,还恰好看到了左宗棠正在象训孙子一样的训湖南官员,官文和景寿更是大怒,当场命令随从把左宗棠拿下,又把此前收集的各种证据摔到了骆秉章的面前,要骆秉章给他们一个解释。

人不正影子歪,对秘书过于放纵的骆秉章自食恶果,也只能是马上跪地请罪,承认自己对部下疏于管教,愿意承担由此造成的一切后果。官文和景寿则一边下令将左宗棠收监,一边立即着手调查左宗棠的文案帐目,看左宗棠到底有没有利用骆秉章托付的巡抚职权为自己谋取私利。

结果也还算好,老左虽然霸道揽权,为人却相当光明正大,没用骆秉章的信任为自己捞一文钱,更没用巡抚权力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怒气稍消的官文和景寿也终于想起了他们对吴越的承诺,所以在与骆秉章商议对左宗棠的处置时,官文和景寿也直接把吴越替左宗棠求情的事告诉给了骆秉章,然后由官文说道:“骆抚台,本官明白告诉你,如果不是吴抚台苦苦求情,这次左宗棠就死定了!看在吴抚台的面子上,本官给你一个机会,十天之内,左宗棠必须离开湖南,在你卸任湖南巡抚前,他不许再返回湖南一步!你可愿意?”

本以为左宗棠这次已经必死无疑的骆秉章一听大喜,赶紧向官文连连道谢,承诺在十天之内一定把左宗棠送出湖南。然后很自然的,手里握着把柄的官文当然又逼着骆秉章立即取消湖南茶厘,骆秉章欲哭无泪,然而为了保全自己和左宗棠,也只能是含着眼泪答应取消湖南茶厘一年,帮助汉口港迅扩大对外贸易。

骆秉章也真是碰上了老奸巨滑的官文才侥幸逃过一劫,考虑到骆秉章在湖南办事得力有助于自己坐稳湖广总督的宝座,扳倒骆秉章不但影响巨大,新换的巡抚也未必能比骆秉章更听话,倒不如卖个顺水人情拿着把柄便于操纵,官文才在弹劾骆秉章用人不察的折子上稍微留了些力,没往死里整骆秉章还故意让骆秉章看到自己的奏折全文。而骆秉章虽然明白官文的用意,却也不敢再罗嗦半句,只能是老老实实的行礼道谢,赌咒誓这一辈子都听官文的话。

没了茶厘这个重要收入骆秉章还只是肉疼,被迫把左宗棠驱逐出湖南则是让骆秉章心碎,可再心碎又能有什么用?把柄在别人手里,为了自己更为了左宗棠的生命安全,骆秉章也只能是流着眼泪把左宗棠送上了的湘江码头,雇船送他出境。

知道自己是咎由自取的左宗棠当然没有责怪骆秉章没有尽力保护自己,而当骆秉章流着眼泪问起他离开湖南后想去什么地方时,左宗棠也坦然说道:“去江西,去投奔曾伯涵和胡林翼他们,助他们在战场上杀贼平叛。他们如果不肯收留或者不敢收留,我就浪迹天涯四海为家,了此残生罢了。”

深知左宗棠才干的骆秉章听了更是伤心,盘算了片刻后,骆秉章抹去眼泪,哽咽说道:“季高,你如果一定想去投奔曾伯涵他们,我不拦你,但你我都知道,他们那里的处境也非常不妙,不但处境十分艰难,还有全军覆没的危险,你去了说不定连个安身之处都没有。我认为,你不妨考虑一下吴越吴抚台。”

“他?”左宗棠一听笑了,说道:“他麾下不但已经有了大才赵烈文,又是官文的忠实走狗,能收留我?”

“未必。”骆秉章摇头,先是把吴越为左宗棠向官文求情的事说了,然后又说道:“吴慰亭为人八面玲珑,他如果收留你,就自然有办法在官文面前为你开脱,他的情况和处境要比曾国藩他们好得多,你到了他的帐下,也更有机会一展你的才干,实现你的生平抱负。”

左宗棠盘算了许久,然后才笑道:“到时候再说吧,就怕那小子不能象你一样,容得下我这匹左骡子。”(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六章 失之交臂

时间已经默默迈入野猪皮九世咸丰六年,送给吴越最好的新年礼物无疑就是左宗棠被迫离开湖南,听到这个好消息又听说左宗棠是在湘江码头上船往北走,吴越第一时间就是派人携带重礼赶往嘉鱼码头去迎接左宗棠,不为别是,就是想争取把左宗棠弄过来给自己当牛做马。

当然,如果真的收留左宗棠肯定会面临来自官文和朝廷舆论的压力,吴越对此却毫不在乎,也有把握摆平这些事,然而左等右等,计算路程左宗棠肯定早就应该抵达嘉鱼了的,去迎接左宗棠的人却一直没送来任何音信消息,让吴越很是奇怪和担心了一番。

当然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就只等左宗棠一个人,借口东平长毛北讨捻匪,假意谨慎的在先征得了官文同意的情况下,吴越又招募了两千多人新组建了五个营的湖北新军,一点一点的逐渐扩大自己的嫡系军队规模。

新扩编的五个营中有一个是水师营,先使用风帆船和向洋人短期租借蒸汽商船训练,接受操作蒸汽明轮船的培训储备技术,同时吴越也已经通过小包令订购了两条排水量六百吨的蒸汽明轮炮船,不惜血本的补强相对最为孱弱的吴军水师,购船资金则由汉口关税截留部份和湖北的厘金提供。吴越实在是太没脸继续向年老多病的买办爷爷伸手,否则吴越本来是打算购买五条售价过十万两银子的蒸汽明轮战船的。

另外四个营中,两个营全部是新兵,一个营由刘铭传的铭字营补强而成,最后一个营则是骑兵营,吴越的支骑兵部队,这个营也被吴越的大舅子聂士成统率,聂士成的副手则是骑术相当不错的新降将丁汝昌当然,吴越为此也承受了不小的压力。

为了武装这些新兵,吴越几乎动用了自己所有的武器储备,同时训练中损耗的弹药及火枪配件也肯定是个不小数目,再加上在田家镇大战中把苦味酸武器几乎消耗一空,吴军在短时间内已经很难再有力量起大规模战事,甚至连打防御战估计都得出现弹药不足的危险,看上去更加强大实际上实力却反不如前。

然而还算好,太平天国的西路军已经基本集中到了南昌周边战场上,明显已经暂时放弃了继续攻打湖北的计划,同时目前还在展阶段的捻军也没实力深入湖北战场,最多只敢在湖北的北部边境骚扰几下,每次都很快被坐镇襄阳的湖北提督多隆阿给撵出去,所以湖北新军弹药不足的情报只要别泄露出去,再次引来太平军的大举进攻,吴越这只纸老虎的画皮就不太可能有被戳穿的危险,大冶兵工厂也还有时间逐步提高产量,生产武器弹药补给吴军。

既然是纸老虎当然就得装象一些,新编五营结束预备训练正式成军那天,按照惯例,吴越又跑到了典礼现场表了一通慷慨激昂的演讲,向新走狗们夸赞吴家军的光辉历史,鼓励新兵向前辈老兵学习,严格训练,英勇作战,保境安民,对得起百姓供养他们的衣食军饷和手里的武器装备!也要这些新兵服从指挥,听从命令,团结在大清重臣吴越字慰亭的周围上报国家,下保黎民!

自己都记不得走了多少次类似的过场,吴越说这些话时当然毫不脸红张口就来,表了演讲后又卖弄了一番精湛演技,慰问士兵嘘寒问暖,极力营造自己爱兵如子的虚伪形象,一直忙碌到了中午还陪着士兵们吃了一顿午饭方才离开建立在洪山脚下的军营,返回省城继续办公。

恶有恶报,可能是演讲时太过卖力和安抚新兵时说话太多,回到了巡抚衙门里刚坐下,吴越突然感觉到喉咙十分难受,说话时更是痛得象下了拔舌地狱一样。然而就在吴越寻思是叫郎中来诊治还是找点胖大海泡水喝时,门外却突然有人来报,说是曾国藩派遣郭嵩焘为使前来拜见,喉咙正痛得难受的吴越一听叫苦,虽早已和曾国藩公开翻脸,可是又碍于以往的师生之情,只能是一边下令求见,一边派人去叫郎中来给自己治病。

不一刻,郭嵩焘率先被领到吴越的面前,说话难受的吴越很是无奈,只能强撑着说道:“筠仙先生请坐,上茶,我正好喉咙痛得厉害,先生有事你请和惠甫说,我在旁边听。”

狐疑的看了一眼只是表情痛苦却毫无病色的吴越,郭嵩焘心里直犯嘀咕,无比怀疑吴越是早知他的来意才故意装病,可是无法当面揭穿,只能是向吴越拱手说道:“抚台大人,既然你身体不适,那学生就不客套了,学生这一次,是替曾部堂来求你的。”

“求我?”吴越心中先是一楞,然后又马上醒悟过来曾老师那边肯定已经招架不住,还肯定是已经危急到了无法再危急的地步,所以只能是拉下脸皮来向自己求援了。

不出所料,郭嵩焘果然带来了一道曾国藩亲笔的求援书信,言语十分诚恳的请求吴越看在以往的师生情分上,还有看在朝廷的份上,赶紧出动湖北新军去江西拉他一把。同时郭嵩焘也直接告诉吴越,说是湘军在吴城与太平军抗衡多时后,因为粮草告罄不得不弃营而走,然而石达开却抓住了湘军擅守不擅攻的弱点,一直穷追猛打,死缠着被迫打运动战的湘军不放。

同时石达开还料定湘军必然会逃向江西目前唯一粮草比较充足的南昌城,早早就在路上安排好了伏兵迎击,又从南昌战场上抽调了林凤翔军回师拦截,昌邑一战伏兵突出塔齐布丧命,新兴碰上林凤翔又折了周凤山和马继美,罗泽南也受了重伤。可湘军仍然还是无法突破太平军的前堵后追,杀到南昌城下就粮,不得不逃往城小粮缺的建昌暂时容身。

然而等曾国藩好不容易带着湘军勉强逃到建昌时,曾经横扫湖广的湘军6师已然只剩下了三千余人,水师更是只剩千余人躲在鄱阳湖东岸的乐亭不敢出港,互相不能救援,且粮饷断绝,弹药几近告罄,如果不是石达开带着主力去了南昌,湘军早就已经全军覆没。然而即便如此,仅是石镇吉率领的太平军偏师湘军都已经无法应对,只能是坚守营垒不出。在完全束手无策之下,曾国藩也只好听了刘蓉和郭嵩焘等人的规劝,厚着脸皮向忤逆门生请求援助,求忤逆门生给他派去援军和提供一批军饷粮草,帮他度过这个难关。

湘军之所以惨到这个地步,当然是吴越给坑的,历史上湘军在江西再是被石达开抽得满地找牙,但当时的胡林翼已经就任了湖北巡抚并掌握了实权,靠着湖北的钱粮和援军才帮曾国藩度过了要命难关。而现在因为吴越这只妖蛾子翅膀的搅动,湖北巡抚姓了吴,湖北的钱粮军饷也不再向历史上那样源源不绝的为曾老师无私补给,可怜的曾老师在他的克星石达开面前当然更加可怜。

历史稀烂的吴越当然不知道湘军落到今天这个局面真正的罪魁祸就是自己,好在吴越目前还不希望曾老师赶紧送命,所以多少有点幸灾乐祸的同时,吴越还是盘算起了是否应该出兵救援湘军。然而吴越却马上又想起了一个重要问题以自军现在的弹药储备,已经绝无任何可能再支持起一次远征江西的战事,更别说是帮助曾国藩打到南昌城下救援南昌。

盘算了许久,喉痛难忍的吴越先是亲自拿来了地图,又招手让赵烈文和郭嵩焘上前,用手指头在地图上画了一条从建昌到瑞昌再到田家镇的路线,然后才提笔写了一句话,“我出兵接应你们,全力支持你们。”

赵烈文是吴越的知己,马上就对郭嵩焘说道:“筠仙先生,慰亭的意思是建议你们撤到田家镇重整旗鼓,我们出兵接应你们撤退,回到了田家镇以后,你们无论补给兵员粮食还是军需武器,我们都全力支持。”

“那南昌怎么办?”郭嵩焘赶紧问道。

吴越又写了‘城大粮足难破’、‘长毛连战力竭’和‘你们东山再起后可以再救’这三行字,赵烈文也替吴越解释道:“筠仙先生,慰亭认为南昌城池坚固,粮草也相对比较充足,轻易不会被长毛攻破。此外长毛与你们激战多场,又在田家镇被我们连败两次,军力接近衰竭,也很难迅拿下南昌。所以你们只要撤到了田家镇度过了危机,依靠湖广的钱粮之助东山再起,然后再救南昌不迟。”

“如果南昌真被长毛攻破了怎么办?”郭嵩焘急得眼睛都红了,大声说道:“那可是江西的省城,要是不幸再被长毛攻破,整个江西就全完了!还有,我们的军队现在要粮草没粮草,要弹药没弹药,如果在撤回湖北的路上又被长毛包围,那我们怎么办?”

如果不是喉咙痛得象刀割一样,吴越真想大吼一句就你们现在的情况就算到了南昌又能有什么屁用?赶紧撤回湖北来获得湖广两省的钱粮兵员补给,再想去救南昌不是可以容易许多?

然而没办法,吴越这场病来得实在不巧,勉强开口说话只能是自己找罪受,无奈下也只好让赵烈文出面替自己解释劝说,可惜赵烈文再怎么解释也没用,郭嵩焘不但半句都听不下去,还突然向吴越双膝跪倒,带着哭腔哀求道:“吴抚台,学生替曾大帅求你了,他是对不起你,赖了你借给他的银子,又在湖北对你一再的敲诈勒索,纵容李元度害你和赵惠甫,最后还妒忌你的功劳干脆上折子弹劾你!你恨他入骨,是理所当然!”

“可他毕竟是你的老师啊!”郭嵩焘彻底的嚎啕大哭了,一边拼命磕头一边放声哭喊,“吴抚台,求你看在曾经的师生情分上,看在同为朝廷效力的情分上,救我们一次,给我们派去一支援军,给我们送去一批军粮和弹药,我求求你了!”

面对着郭嵩焘的磕头哀求,吴越和赵烈文都是无计可施,被迫无奈之下,赵烈文也只能是对吴越说道:“慰亭,既然曾部堂执意要救援南昌,那我们就让鲍率领两千绿营兵带一批粮草军需去江西,给他帮这个忙。”

吴越还在盘算分析鲍有没有这个实力携带着大批粮草军需杀到建昌救援,那边郭嵩焘却已经哭喊道:“绿营兵没用!要救建昌,救南昌,只能是出动抚台大人你的湖北新军,只有他们才能带着大批粮草军需杀到建昌增援我们!吴抚台,我求你了,让你的湖北新军出动吧!”

吴越彻底无语了,这时郎中也已经被亲兵领到了吴越的面前,吴越无奈,只能是一边让郎中替自己检查咽喉,一边对赵烈文艰难说道:“惠甫,带筠仙先生去后堂,告诉他真相。”

赵烈文苦笑点头,只能是赶紧把郭嵩焘请进后堂,冒着泄密的风险告诉郭嵩焘吴军现在的纸老虎真相。吴越则继续在前堂接受郎中的检查,然后郎中还十分紧张的告诉吴越,说吴越这病是因为劳累过度导致体质下降,邪热传里引起的乳蛾(急性扁桃体炎),且病情相当严重,如果不赶快卧床休息和用药,会有引起高热的危险只可惜很难因此送命。

刚暗叹了一句自己这病来得还真是不巧,郭嵩焘却快步从后堂中冲了出来,向吴越拱了拱手说了一句告辞,然后就大哭着冲出了大堂。吴越莫名其妙,赵烈文则跟了出来冲吴越苦笑说道:“说了也不信,始终认为我们是在找借口推辞,宁愿回去和曾部堂一起战死沙场,也不愿再求我们了。”

同样的无奈苦笑,吴越先是声音嘶哑的让赵烈文安排派遣鲍东进救援曾国藩的计划,然后赶紧又接受了郎中的急救,然而就在郎中小心翼翼的用细竹管把冰硼散吹进吴越的咽喉时,堂外却突然又有亲兵来报,说是有个男的正在巡抚衙门的大门外大骂吴越的祖宗十八代。吴越和赵烈文听了都是一楞,赵烈文也赶紧替吴越问道:“谁在骂抚台大人?那人有没有说他的身份?”

“说了,他说他叫左宗棠。”亲兵如实答道:“刚才那位郭嵩焘郭先生也和他在一起,不过郭先生只是在哭,是那个左宗棠在骂。”

再没什么废话,顾不得自己随时可能因病躺倒,吴越赶紧和赵烈文一起出门去迎接左宗棠,然后才刚走到辕门附近,吴越远远就已经听到了有人正在问候自己买办爷爷的先祖,再到得已经聚满不明真相的人民群众的现场时,吴越又一眼看到,果然有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正在怒吼大骂,“吴越,你这个见死不救、挟私报复的卑鄙小人!罪该万死的无耻混蛋!”

喉咙痛得太过厉害,吴越只能是一边作揖鞠躬一边让赵烈文上前替自己解释,然而赵烈文不想也倒了霉,才刚报出自己的姓名,马上也遭到了左宗棠指着鼻子的破口大骂,“赵烈文,你这个助纣为虐的宵小鼠辈,南左北赵我与你在湖广齐名,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吴越小儿恩将仇报,对他的授业恩师见死不救,你身为他的幕僚长不但不善加规劝,反倒帮他找各种借口推委拒绝,故意帮着他害他的老师兵败身死,你这个为虎作伥的王八蛋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早就听说过左宗棠的脾气火暴动辄骂娘,但吴越和赵烈文这对无良搭档还真没到左宗棠的脾气能火暴到这个地步,即便被强撵出了湖南都不知道悔改。哭笑不得之下,赵烈文也只好在吴越的挥手示意连连拱手,说道:“左先生,左先生,我们没说不救,我们正在商量出兵计划。你快请里面坐,到了大堂里我们再慢慢告诉你原因。”

“太脏!老子嫌臭!”怒不可遏的大吼了一句,左宗棠又咆哮道:“出兵?派绿营兵去救?绿营兵是什么德行,你们还不清楚?你们用湖北钱粮组建成的湖北新军,为什么不出动?”

当着无数外人的面,就是杀了吴越和赵烈文也不敢说出湖北新军现在其实就是一只纸老虎的真相,都只能是一起力请左宗棠到里面说话。然而左宗棠不但仍然还是嫌弃吴越的衙门和茅坑一样的脏臭,火大到了极点时还干脆一转身拉起正在痛哭流涕的郭嵩焘就走,吼叫道:“哭什么哭?天不助,人不助,自助!走,我和你去江西,陪着曾国藩和长毛拼了这条命!”

看着左宗棠拉着郭嵩焘扬长而去的背影,吴越欲哭无泪,刚暗叹了一句自己这次可真是病得不巧,然后又突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软绵绵的往下倒,虽说旁边的赵烈文和吴大赛等人现不对赶紧扶住了吴越,然而吴越还是脑袋重得象是灌进了浆糊,昏昏沉沉逐渐失去了意识。

等吴越醒来的时候,天色早已全黑,病床边也围满了来探病的帮凶走狗和湖北官员,吴越顾不得观察打量有那些人在有那些人是真关心又有那些人是在幸灾乐祸,拉着赵烈文就声音嘶哑的问道:“左宗棠人呢?”

“走了。”赵烈文苦笑答道:“和郭嵩焘直接上了船,直接往长江下游去了。”

吴越无奈哀叹的时候,湖北按察使李卿谷、武昌知府多山和新上任的布政使马秀儒等人却都已经在旁边骂开,骂左宗棠的狂妄嚣张,骂郭嵩焘的不长眼色和曾国藩的无耻苛求,也全都拍着胸口担保为吴越做证,向满清朝廷证明他们亲眼看到吴越是因为积劳成疾突然病倒才无法出兵,绝不给曾国藩任何诬告吴越见死不救的机会。

嘴上艰难谢着几个同僚的好心帮忙,吴越心中更是哀叹,“我这场病可真是来得不巧,以后再想收伏左宗棠,难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七章 以德报怨

还是先来看看左宗棠和郭嵩焘这边的情况吧,很幸运的是,太平军重城镇轻乡村的坏习惯目前仍然还没有改正,所以太平军即便控制了江苏北部的主要城池与道路,左宗棠与郭嵩焘仍然还是走乡村小路赶到了建昌战场,又象当年去长沙给张亮基帮忙一样的潜行越过太平军的包围圈,缒城而入还算顺利的进到了建昌城里。

湘军现在的情况比郭嵩焘出向吴越求援前更糟糕,伤兵满营,药物却和粮草一样的奇缺,每名士兵每天的口粮已经被削减到了四两米;弹药匮乏,为了制造火药,湘军将士几乎已经挖光了城里老房子的屋基,煮老土熬制硝石,然而即便如此,每名湘军战兵所携带的火药也只够开十枪左右。在这么艰难困苦的情况下,再听到忤逆门生拒绝出兵来援的噩耗,曾国藩的绝望与伤心可想而知。

唯一稍微对曾国藩有点安慰作用的就是左宗棠的到来,即便无法象骆秉章一样的容忍左宗棠的火暴脾气,但曾国藩却同样清楚左宗棠的惊人才干有多重要,所以那怕心里已经悲愤得想要放声大哭,曾国藩还是强作笑颜的欢迎了左宗棠的到来,拿出在湘军营中已经快要绝迹的酒肉设宴款待左宗棠。

“宴席就不必了!有酒肉先给上阵杀贼的将士,我和你们一样,以后一天同样只吃四两米!废话也不用多说,军事要紧,马上告诉我你们还剩多少兵力,还有多少士卒能上阵作战?还有多少枪支弹药、火炮和粮草?”

不知悔改的左宗棠脾气一如既往的火暴直接,态度也同样的嚣张跋扈,曾国藩则是念在左宗棠主动来投,又有指挥长沙保卫战的军事经验,便也没有和左宗棠计较,只是如实报出了湘军目前的真正情况。然而听着听着,左宗棠的脸色就逐渐开始变了。

没办法,湘军现在的情况实在是惨得已经无法再惨,三千一百多人的兵力中,过六成都是轻重伤员,能够上阵作战的战兵不过千余人,且枪支弹药严重不足,就算把所有的弹药集中起来,也只够打一场中等规模的战斗。粮草最多只能再支撑半个月,并且城里的民间积粮也已经被搜刮殆尽,就算拼着饿死全城百姓也很难再弄到多少粮食。

唯一数量还比较充足的是火炮,轻重火炮加在一起还剩四十二门,左宗棠听了稍微松了口气,忙又问道:“还剩多少炮弹?”

曾国藩苦笑了,答道:“一炮弹都没有了,现在我们的火炮里,装的都是铜铁钱币和碎石头。”

左宗棠倒吸了一口凉气,不再吭声,只是又要来了标注着太平军兵力部署情况的战场地图,研究湘军突围杀奔至南昌就粮的可能性。然而再仔细研究了片刻后,左宗棠很快就彻底绝望了,料定湘军必会南窜的太平军以咽喉要地涂家口为支撑,建立了多座营垒呈弧形包围建昌南部,彻底堵死了湘军的南下道路,除非是生奇迹让太平军主将石镇吉出现重大的指挥失误,否则湘军绝对没有任何突围南下的可能。

退一万步说,就算湘军侥幸南下突围成功,杀出了石镇吉的包围后,南昌战场上的太平军主力只要随便分出一支军队,同样可以一巴掌拍死已到强弩之末的湘军!

考虑到这点,左宗棠只能是很不情愿把目光转向了战场北面,然后左宗棠又更不情愿的现,向北突围撤向田家镇确实是湘军目前的唯一选择虽说石镇吉很可能会率军追杀,驻扎在九江的罗大纲也很可能会出兵赶至瑞昌拦截,但湖北那边只要及时出兵接应,掩护湘军撤回田家镇的可能远比湘军南下到南昌就粮的希望大。

左宗棠皱眉沉思的时候,曾国藩也在旁边向郭嵩焘问起了与吴越联络交涉的具体细节,郭嵩焘一一如实回答,结果曾国藩虽然也绝不相信忤逆门生是因为弹药不足而不敢出兵,却也没再象以前那样的当众怒骂。盘算了一下后,曾国藩还向郭嵩焘问道:“赵烈文说湖北新军的弹药不足,有没有让你到吴越的弹药库去亲眼看看情况?”

“没有,当时时间紧急,我和赵烈文都没提这事。”郭嵩焘摇头,又说道:“赵烈文只是提议让鲍率领两千绿营兵来救我们,可吴越装病不吭声,看模样是连这两千绿营兵都不想派。”

“他恨我入骨啊!”以己度人的曾国藩一声长叹,既是暗恨忤逆门生的心肠狠毒,更后悔自己当初对忤逆门生敲诈过狠,逼迫过甚,埋下了今天的祸根。

这时,左宗棠终于开口了,还难得脸色无比凝重,缓缓说道:“建昌不可再守,否则就是坐以待毙。南昌不可再去,硬闯是白白送死。惟有两策,或是西往武宁以宁,或是北上瑞昌,就粮整兵,等待机会卷土重来。”

向西撤往武宁和义宁,还有向北逃到瑞昌,这两个选择曾国藩早就考虑过不止一次,然而却一直下不定这个决心。现在左宗棠也提出两个方案,已经无法指望湖北援军的曾国藩也彻底死了心,向左宗棠问道:“季高,那么以你之见,我们最好的选择是北上还是西进?”

左宗棠又沉默了,许久后,左宗棠才十分无奈的说道:“去武宁和义宁道路遥远,且狭窄多险还无军接应,长毛只要分出一支军队轻装迂回到我军前方设防,我们就将死无葬身之地。”

曾国藩苦笑了,半晌才叹道:“难道说,本帅真要灰溜溜的逃回湖北,去给学生做一条看门犬?被人嘲笑,受人欺辱?”

左宗棠默然,也是过了片刻才说道:“曾部堂,你是全军主帅,你拿主意吧,无论你如何选择,我都赞同,陪你死都行。但是得快,你的团练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已经再容不得有半点耽搁和浪费时间。我的建议是,让你的麾下将士饱食两日恢复体力,将所有粮草制成干粮,连夜行动!”

是日,曾国藩一夜未眠,心里既明白取道瑞昌逃回湖北是自军唯一生路,可是又顾忌面子,更担心忤逆门生乘机报复,故意不肯出兵接应自己;有心想西逃义宁甚至直接逃回湖南,却又明白这条路更险更恶,稍有不慎就将注定全军覆没。绝望之余,曾国藩一度还考虑全力一搏,拼死南下即便不能成功也可以获得一个为国尽忠的千古美名,然而,曾国藩却又下不定这个决心,更不甘心就此而亡,直接走向人生终点。心中辗转,几度悄然泪下。

能做大事者当然能忍常人所不能忍,煎熬到了天色微明时,双眼尽是血丝的曾国藩终于下定决心,下令升帐召集众将议事,宣布让士卒饱食两日,将残余粮草全部做成干粮,两日后尽弃火炮军帐等不必需之辎重,轻装北上向湖北突围撤退。

曾国藩宣布了这个重大决定后,中军大帐里一片鸦雀无声,过了许久后,曾国荃才怯生生的向曾国藩问道:“兄长,你前不久才上折子弹劾过吴越,平时里又把他得罪得那么狠,现在跑回去求他收留,他会答应吗?”

“我回去替他当看门狗,他不可能不答应。”曾国藩微笑着说道:“大不了就是受些羞辱,那又有什么?勾践可以卧薪尝胆,韩信能受胯下之辱,他们能做到,我为什么就不能做到?”

曾国荃再不愿意,只是眼中已有泪花闪烁,曾国潢更是直接哭出了声,连累许多湘军将领都忍不住放声大哭,全都不甘心回湖北去受那些鸟气湘军在湖北的时候,除了差点没把吴越逼死外,其他的湖北大小官员也几乎都被湘军得罪了一个遍,恨不得把曾国藩生吞活剥的湖北文武官员绝不止一个两个。

惟有左宗棠的神情自如,开口对曾国藩说道:“曾部堂,既然你已经下定了决心,那就赶快布置,先别急着告诉士卒我们准备北上,故意放出风去,就说我们准备在三天后全力向南突围杀往南昌。再多派斥候侦察前往南昌的道路,制造南下假象还有给长毛抓舌头的机会。还有,后天早上最好选择黎明前突围,尽可能不给长毛太多的反应时间。”

曾国藩一口答应,立即吩咐众将依计而行,众将应诺离去,左宗棠和刘蓉等人也赶紧在旁边商量起了突围计划和布置殿后军队,曾国藩则继续坐在帅案前垂不动,双手拳头紧握,指甲破肤,牙根渗血。

左宗棠布置的声南击北之计果然起到了迷惑作用,故意制造的南下假象和故意让太平军抓到的斥候,成功误导了太平军围城主将石镇吉的战前判断。为了独吞全歼湘军的盖世奇功,石镇吉抽调了大量的主力战兵在涂家口以南布置埋伏,并精心设计了一个防御弱点故意给湘军钻,同时也彻底误判了湘军的突围时间,没能提前做好所有的战斗准备,给了湘军向北突围的天赐良机。

两天后的黎明前,再当湘军突然出城全北逃时,石镇吉也就为他的误判付出了惨重代价,根本就来不及马上大量出动主力战兵追击,只能是以小部队上前牵制,为后续援军集结追击争取时间。而左宗棠也早就料定了这点,建议曾国藩以少量军队全力迎战,掩护湘军主力全北上,等太平军主力集结来追,殿后的小股湘军才全脱离战场北逃,与太平军展开非生即死的度比拼。

全力逃亡下的湘军撤退度飞快,当天正午就已经抵达了北面的德安城下,驻守在城里的太平军守军则被左宗棠派出的假信使误导,误以为湘军是来攻打德安不敢出城,湘军乘机迅通过德安继续向北,错过了与太平军前后夹击湘军残部的最好机会。而石镇吉在暴跳如雷之余,也马上派出大量信使抢行上前,命令驻守瑞昌的太平军不惜代价阻击湘军北上,宁可丢了瑞昌城也绝不给湘军逃回湖北的机会。同时石镇吉自然少不得又派人向驻守九江的罗大纲求援,让他也出兵帮忙围堵湘军的逃亡道路。

本来曾国藩和左宗棠都是打算让湘军士卒日夜兼程的全北上,计划当夜只休息两个小时就继续北上,然而曾国藩和左宗棠等人都严重低估了伤病和营养不良对湘军士卒造成的影响,甚至就连曾国藩自己,在露营休息时都一不小心睡过了头。最后还是靠着左宗棠的咆哮怒吼,湘军众将才好不容易把士卒全部抽醒继续赶路,结果不但白白浪费了一个多小时的宝贵时间,也给了太平军信使抢在他们前面的时间,继而又逼着曾国藩和湘军打了生平最险最恶的一战。

这场恶战生的地点是在瑞昌城北郊,现在瑞昌市正北面的余家村一带,那里是一道东西走向的横断山脉,唯一可以直接越过山脉的平坦道路位于地势险峻的添嗣山与跑马山之间,切断了这条道路就等于是切断了江西与湖北之间的6地联系。抢先收到了命令的瑞昌太平军守军几乎是倾巢出城,提前抢占这个咽喉要地,并构筑了大量的防御工事全力坚守,那怕湘军制造攻城假象也不肯回城救援,逼着急于逃亡的湘军强攻他们的阻击阵地。

被迫无奈之下,曾国藩也只好是指挥湘军全力猛攻太平军的阻击阵地,然而太平军则死活不肯退后半步,咬着牙齿只是全力死守,并且凭借抢先修建的羊马墙和拒马鹿角多次打退湘军的亡命冲锋,给湘军制造了巨大伤亡。

枪声不绝间,从后追来的太平军石镇吉距离阻击阵地已经只有十来里,从九江杀来的太平军也已经逼近到了三十里内。一看情况不妙,曾国藩不但要亲自上阵冲锋,还要学习忤逆让士卒绑上火药包自杀冲锋,然而刘蓉等人在拼死劝阻曾国藩之余,还流着眼泪告诉曾国藩,说自军火药已经残余不到百斤,武装不了几个士卒起自杀冲锋。

更惨的还在后面,就在曾国藩红着眼睛大吼不管还剩多少火药都要全部用上时,前方正在激战的湘军枪声却突然纷纷稀落,曾国藩大惊问起原因时,率军冲锋的胡林翼却流着眼泪告诉曾国藩,“大帅,没枪子了,也没火药了。”

“天要亡我吗?!”

曾国藩绝望大吼,继而放声大哭,旁边的湘军众文武无不落泪出声,左宗棠也生平第一次的绝望哀叹,“无路可走,只能是坐以待毙了。”

“轰隆!轰隆!轰隆!”

突然传来的连续爆炸声把已经彻底崩溃的曾国藩拉回了一点神智,抬起朦胧泪眼向爆炸声传来的方向看去时,曾国藩又难以置信的看到,爆炸竟然是在太平军的阻击阵地上生,同时大量的清军绿营旗帜也出现在了太平军的阻击阵地背后!

“天不亡我啊!”

狂喜万分的哭喊了一句,顾不得查看援军是谁和兵力多少,曾国藩直接放声大吼,“冲!冲!全力冲锋!杀出包围,夺我生路!”

突然出现的意外援军象是一剂强心针,一下子就把湘军上下从死亡边缘重新拉了回来,看到生机出现,顾不得弹药已经用光,湘军将士只是力冲锋,前仆后继的亡命冲到太平军阻击阵地近前,用枪托、用石头、用拳头,用牙齿,豁出了老命的和太平军士卒肉搏近战,把最为擅长肉搏战的太平军都杀得节节败退。

与此同时,从北面杀来的清军援军也大量抛出了湘军将士已经十分熟悉的手雷弹,还是威力巨大的苦味酸手雷弹,以强大的火力开路,帮助湘军驱散拦路太平军。而靠着援军和湘军自身的共同努力,阻击阵地上的太平军终于还是被他们联手杀散,会师到了一处。

结果也是到了湘军将士流着眼泪大声欢呼的时候,曾国藩才终于看清援军将领就是他安插在湖北绿营中的内线鲍。恍然大悟于援军为何如此卖命之余,曾国藩也把鲍感激到了骨子里,刚一见面就拉着鲍的手流泪说道:“若非春霆,我命休矣。大恩不言谢,春霆救命之恩,曾国藩没齿不忘。”

“大帅,你谢错人了。”鲍恭敬说道:“如果不是吴抚台躺在病床上派我出兵,又派他的水师掩护我渡江来援,还给我装备了手雷弹,我这次不会来得这么巧。”

“你这话什么意思?”曾国藩一楞,赶紧问道:“吴越他是真病?”

“吴抚台当然是真病。”鲍如实说道:“还病得很严重,人都昏过去一次,可就算这样,他还记挂着派我来救你。”

曾国藩默然无语,郭嵩焘也满脸羞愧的时候,鲍的身后却又站出了一个穿着便服的老头,向曾国藩拱手说道:“曾部堂,下官候补知府杨文定,奉湖北巡抚吴抚台之命,前来迎接于你,也负责安置湘军的一应事务。曾部堂请放心,撤到了田家镇后,你们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向我开口,下官一定全力满足。”

“杨文定?”情绪过于激动的曾国藩一时没立即想起杨文定是谁,再稍一回忆后,曾国藩马上就惊叫道:“杨文定?前江苏巡抚杨文定?吴越正室的……?”

“不错,是我,吴越是我的孙女婿。”

杨文定微笑点头,又说道:“曾部堂,可能你还不知道的是,下官巡抚江苏时,曾经与吴家祖孙结仇,纵容门生诬告他们祖孙,险些害了他们祖孙的性命。可我在江阴遇险时,吴越却先后两次出兵救我性命,我被配新疆后,他不食言不反悔,照样娶了我的孙女为正室,末了又求朝廷赦免和重新起用了我。”

说到这,杨文定顿了一顿,又微笑说道:“曾部堂,现在你该明白,我那孙女婿让我来迎接你的原因了吧?”

曾国藩再无话说,只是向杨文定拱了拱手,道:“明白。在这一点上,慰亭才是我的老师。”(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八章 本性难移

“狗日的!亏你们还有脸敢回来!想抢我们的忠诚号和仁义号,又勾结富阿吉那个胚子货诬告我们的吴抚台和赵师爷,你们这帮狗杂种还有脸回来?!”

“狗杂种,还敢瞪老子?站着,老子今天不把你皮剥了就不姓黄!着家伙!”

“水师的弟兄,打!打!往死里打!敢还手我们绿营给你们帮忙!在武昌的时候那么欺负我们,脏活累活逼着我们干,硬仗逼我们打,人逼着我们死,我们吃糠吃稀,他们大鱼大肉,这口气老子们一直记着!打!敢还手老子们就一起上!”

“弟兄们,弟兄们,有话好说,有话好说,看在我面子上,别……。”

“鲍你给老子滚远点!吃里爬外的狗东西,再罗嗦一句老子连你一起打!”

“住手!住手!都给本官住手!不准打!”

“老不死的,滚开!否则老子连你一起打!”

“啪!大胆,你知道这位杨大人是谁不?我们的吴抚台,是这位杨大人的孙女婿!吴抚台的爷爷辈!敢碰他一根毫毛,小心你的脑袋!”

“大人恕罪,大人恕罪,末将有眼不识泰山,有眼不识泰山!”

“没事没事,不知者不为罪,行了,各位水师的将士,还有你们绿营的将士,看在老夫这点薄面上,别和湘军的弟兄计较以前的事了。这也是吴抚台的意思,他就是知道你们一定会记着以前的事,所以才让我来田家镇,让我一定要拦住你们。好了,快散了吧,今天晚上有酒肉犒赏,快回去休息吧。”

如果不是杨文定爷仗孙势死死拦住了吴军水师将士和湖北的绿营兵,灰溜溜逃回田家镇休整的湘军残部铁定得被活活打死不少人,结果也正是因为有杨文定这个吴越祖父辈的极力阻拦,吴军水师将士和之前受够了湘军欺凌的湖北绿营将士才不得不暂时咽下这口气,没有和湘军爆出大规模的内讧冲突,湘军也这才得以还算顺利的撤回田家镇休整休息。同时杨文定也十分细心的让湘军单独立营,避免湘军与湖北军队继续生摩擦。

亲眼目睹了湖北军队与湘军的种种冲突,曾国藩和胡林翼等湘军领伤心之余,难免也有些懊悔当初对湖北清军的欺压过甚,继而再受到了杨文定代表吴越提供的优厚款待时,曾国藩等湘军将领更是羞愧万分,感动之余也极力压制住军中士卒,逼着湘军士卒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不让杨文定太过难做人。

互相极力忍让之下,湘军这才在田家镇勉强的安顿下来,此前追杀湘军的太平军石镇吉则因为实力不足的缘故,仅追击到武穴南岸就主动退兵,没敢杀进湖北逼迫吴军出兵迎战。而石达开得知吴越派遣湖北绿营救走湘军时,愤怒之余倒也隐约明白吴越的意思只要太平军别主动去招惹吴越,吴越就不会出动真正的主力找太平军麻烦。再加上攻打南昌的战事已经到了关键阶段,石达开也不能再起大规模入侵湖北的战事,便也没和吴越过于计较,一边让石镇吉退兵,一边派人飞报杨秀清,让杨秀清选择如何料理这件事。

局面暂时平静下来后,大概是出于内疚,曾国藩一度主动向杨文定提出前往省城去探望正在养病的吴越,杨文定则告诉曾国藩说吴越的病情已然大为好转,又说吴越过几天还要来大冶督促兵工厂扩大生产,到时候再见面不迟,曾国藩这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曾国藩和吴越这对强势师生短暂复合后的蜜月期持续得还短,没过几天时间曾国藩就忍不住又对忤逆门生暗暗生出了不满,先第一点就是杨文定代表吴越断然拒绝了为湘军提供击针枪的要求,只答应给湘军补充一些陈旧的火绳枪原因当然是击针枪连吴军自己都不够用。

第二个不满则是吴越的兵力部署调整,收到湘军顺利撤回田家镇的消息后,吴越很快就下令把吴军水师和一半的湖北新军撤回湋源口,建立保护湖北腹地的第二道防线,还有让吴军水师开进湋源湖加强训练,同时刘坤一的庄字营也被吴越调回了蕲州休整并扩编,让湘军看门和让湖北新军乘机壮大的意图十分明显。

“真把我这个老师当看门狗用啊!”

无比窝火的嘀咕出了这句话后,雄心未减的曾国藩也马上着手招募兵员重建湖北新军,命令曾国华率领湘军水师残部设法突围返回田家镇与自己会合,同时厚着脸皮继续伸手向吴越要钱要粮要武器装备,再有就是通过左宗棠毫不客气的向骆秉章要兵要船,雄心勃勃的计划再次把湘军水师6营扩编到万人以上,东山再起再去找太平军算帐。

从书信中得知了左宗棠的扩军计划,病情已经大好的吴越咋舌之余,也忍不住向赵烈文叹道:“惠甫,你说我这位老师怎么就不知道汲取教训?他难道到现在都不明白,朝廷死活不肯给他地方实权,就是因为忌惮他扩军太快太猛,怕他造反?”

“以曾部堂的聪明才干,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赵烈文笑笑,说道:“但是曾部堂的雄心太远大了,大到他不愿意浪费那怕一天时间的地步,所以他才不在乎朝廷对他的猜忌。”

“大概是这样吧。”吴越叹了口气,又哼哼说道:“只可惜为了他老人家的雄心壮志,湖南湖北得出钱出粮,我和骆秉章都得为了他一起倒霉。”

“慰亭,听你口气,你这次打算支持曾部堂?”赵烈文疑惑问道。

“不支持又能怎么样?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能拦得住老师的雄心壮志?没湖北的钱粮,照样有湖南的钱粮支持,还有我老师四处钻山打洞的弄银子,我能拦得住这些?”

吴越说这话时很有些没好气,然后又自我安慰的说道:“我手里的水6兵力已经有十五个营,再加上刘坤一正在扩编为千人的庄字营,直接听令于我的军队已经达到十七个营八千五百人。另外我手里还有大冶铁厂,大冶枪炮局,这些玩意加在一起,也差不多该引起朝廷的警惕了,也得赶紧想个办法应对这个问题了。”

“既然我拦不住老师的雄心壮志,那我何必坚持阻拦?顺水推个舟,老师成了,替我吸引朝廷猜忌。老师不成,给点银子钱粮就算雇一个看门人咱们巡抚衙门的门子,难道能够不给钱粮俸禄?”

“还是慰亭看得远。”赵烈文恍然大悟,说道:“不错,在这事上我们不能表明态度,只能含糊行事,坐看成败,顺水推舟。”

“替我回信给老师。”吴越吩咐道:“告诉他,除了击针枪和苦味酸武器因为产量问题实在没办法以外,其他的我都尽力帮他,钱粮方面,我能帮的尽量帮,总之就是尽力就是了。”

赵烈文一口答应,然后又建议道:“慰亭,是不是尽快去一趟田家镇,找借口把剩下四个营的湖北新军撤回来?不然的话,田家镇驻军过多却不出兵去救江西,你很难向朝廷交代啊?”

“是得抓紧办这件事。”吴越点头,又哼哼着说道:“好在理由是现成的,捻军一直在湖北北部边境不断骚扰,打完就跑没完没了,给他们来一个重的既免得咱们后方起火,又可以给朝廷一个交代。至于田家镇,就辛苦老师给我帮忙了。”

又过得数日,吴越身体基本痊愈的时候,官文和景寿终于从湖南回到了湖北省城,虽说官文对吴越未经他的允许就私自派遣绿营出省作战颇为不满,但这种事可以心里不满嘴上却绝对不能说出来,所以官文还是选择了此事不予追究,仍然还是随着景寿前来探望了病情刚刚痊愈的吴越。

见面后,当吴越又提出抽调湖北新军北上剿捻的战术计划时,已经被河南方面弹劾过一次以邻为壑的官文听了倒是十分欢喜,当即一口答应。吴越这才把省城继续交给官文坐镇,乘船东进田家镇主持防线调整,景寿则因为需要调查胡林翼授命李元度诬告赵烈文一事,也坐上了船和吴越同行。

顺水而下度极快,仅仅只用了两天时间,吴越的座船就已经抵达了田家镇码头,收到消息的曾国藩和仍然驻扎在此的王国才、曹炎忠等将一起到码头上迎接,师生重逢,少不得又流下几行深情泪,脸皮比城墙还厚的吴越还当众投入了老师温暖而又宽阔的怀抱,与曾国藩抱头痛哭了一把。

好不容易才在众人的劝解下与曾国藩各自收住眼泪,吴越刚想招呼众人去湖北新军的营地聚宴,不曾想胡林翼那边却突然大步冲到了吴越的面前,还直接拔出了腰间的佩刀。吴大赛等亲兵大惊拔枪时,胡林翼却又更加意外的向吴越双膝跪下,双手握刀放在自己的脖子上,大声说道:“吴抚台,你如果信不过我胡林翼,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

“贶生,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不懂?”吴越惊讶问道。

“景大人刚才告诉我了。”胡林翼大声说道:“李元度是打着我的招牌向富阿吉行贿,求得富阿吉栽赃陷害赵烈文赵师爷,在富阿吉的书房里,还搜出了我写给他的问安书信为证。景大人这次来田家镇,就是来找我追问这件事!”

“吴抚台,我是和富阿吉有旧,我在翰林院当编修的时候,和他交情很好,听说是他来查办赵烈文赵师爷,李元度说是想给你帮忙替赵师爷脱罪,是让我替他写了一道介绍身份和问候的书信给富阿吉。可我真不知道李元度拿着那道普通的问候书信,是去向富阿吉行贿和唆使富阿吉栽赃陷害赵师爷!”

“吴抚台,我知道,李元度现在已经死了,死无对证,我就是长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楚了!这次江西大战,是你出兵把我救回来,我胡林翼欠你一条命!我没其他办法证明我自己的清白,我只能是对天誓绝没做过这件事,你如果信得过我,我迟早还你这条命!你如果信不过我,我马上就死在你面前,拿命来证明我的清白!”

听胡林翼解释完了这么做的原因,吴越当然忍不住偷偷去看自己的老师,然而很可惜,曾老师的脸皮之厚绝不在学生之下,脸不红色不变神情自若,就好象胡林翼落到这个百口莫辨的处境真和他无关一样。当下吴越也只能是暗叹了一口气,先是夺过胡林翼手里的腰刀,然后双手把胡林翼搀起,说道:“贶生,我如果信不过你,景大人肯定早就已经把你给抓了。你可以问问景大人,富阿吉的事了以后,我上的第一道奏事折子是什么内容?”

“胡大人,吴大人上的第一道奏事折子就是为你做保。”景寿对胡林翼说道:“吴抚台奏明皇上,说你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担保你绝不可能指使李元度做出这么无耻之事,力请皇上和朝廷慎重查办此事,也不要急着把你撤职拿办。不然的话,今天我见到你,第一件事肯定先把你拿下审问。”

胡林翼流下了眼泪,向吴越连连拱手行礼,感动得难以言表,吴越则拍着他的肩膀说道:“贶生,你用不着谢我,我信得过你,我知道你也是这件事的受害者,但你放心,我一定会请景大人慎重查办此事,绝不会让你无辜蒙冤。”

事有凑巧,就在胡林翼对吴越感激涕零之后,也当吴越招呼众人离开码头去营中聚宴的时候,一个湖北新军的士兵快步来到了吴大赛的身边,低声嘀咕了几句后,吴大赛便上前来对吴越说道:“孙少爷,有个人在前面被我们的士兵拦住,说是想要见你,问他是什么身份名字,他又不肯说,只说你只要见他,就知道他是谁了。还说你如果不见他,他马上就走。”

自打当上湖北巡抚以来,吴越还真没碰上过这样的古怪求见者,好奇之下,吴越也没急着赶走这个恶客,只是一边领着众人前进,一边让士兵把那个古怪客人领来见面。然后很快的,一个模样干瘦和吴越有得一比的青年男子,就在吴军士兵的引领下走到了吴越的面前近处。再然后,吴越的脸色就大变了……

“来人!把这个恶徒拿下!”

吴越指着那干瘦青年大吼,那满面笑容的干瘦青年稍微一楞神,吴军士卒早已把他双手反抄按住,吴越则大步上前,二话不说就是一脚踢着那干瘦青年的身上,咆哮道:“大胆恶徒!见了本官,为何还不跪下请罪?”

“我又没犯什么罪,为什么要跪下请罪?”那干瘦青年苦笑反问道。

“没犯什么罪?”吴越怒吼道:“别以为本官不知道,你是在安徽大名鼎鼎的绿林强盗李二郎!杀人越货,掳掠成性,罪该万死!”

“少废话,赶紧把这个恶徒捆了,捆好捆紧!押到本官的中军帅帐,拿湖北好酒黄鹤楼酒和楚香酒灌死他!再有,马上去给本官弄十条八条鲜活鲈鱼来,清蒸好了撑死他!”

咆哮到了这里,吴越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推开真拿绳子上来捆人的士兵,一把抱住了那干瘦青年,语带哽咽的说道:“少荃,你这个王八蛋,你终于舍得来看看我了!我想死你了!”

“慰亭,你也想死我了啊!”李鸿章泪花闪烁,同样反抱紧了吴越。

没见过李鸿章的赵烈文和胡林翼等人恍然大悟的同时,认识李鸿章的曾国藩和吴大赛等人则是笑容满面,然后吴大赛还对杨文定和景寿等人介绍起了李鸿章的身份,说李鸿章是吴越在京任职时唯一的知己朋友,还是吴越和杨玉茹、冯婉贞两个媳妇之间的双重媒人,杨文定等人恍悟之余,又见吴越与李鸿章的友情如此深厚,倒也纷纷点头,不再奇怪吴越为什么要这样捉弄李鸿章。

这时,吴越终于想起李鸿章为什么会良心现突然来探望自己,李鸿章则叹了口气,苦笑说道:“慰亭,我不是来探望你,我和我父亲办理的团练最近连打了两个败仗,被地方官弹劾,又断了粮草军饷,所以我父亲就带着我还有我们的团练一路西行,来湖北这里找你……。”

“式和也来了?!”旁边突然窜出了曾国藩,无比惊喜的向李鸿章问道:“少荃,你父亲现在在那里?为什么没和你一起来田家镇?”

“学生李鸿章,拜见恩师。”李鸿章一边行礼,一边解释道:“回禀恩师,我父亲还在从黄梅往田家镇这边来的路上,因为我们带得有八百多人的安徽团练,田家镇这里现在又是军事重地,我父亲怕引起误会,就让学生先来向这里的驻军知会来意。不曾想到了这里才知道慰亭正好抵达田家镇,所以……。”

“慰亭,少荃,你们先去帅帐聚宴。”曾国藩打断李鸿章,武断的说道:“式和是我的同年,情同手足,他不远千里来投奔于我,我要亲自去迎接于他!”

说罢,曾国藩直接领了一帮亲兵就大步离去,还真的亲自去迎侯李鸿章的父亲李文安,李鸿章见了有些傻眼,疑惑的对吴越说道:“慰亭,我什么时候说过是来投奔恩师了?我父亲是说带着我来投奔你啊?”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吴越暗叹了一声,然后才对李鸿章苦笑说道:“想必是恩师没听清楚吧,你父亲带得有八百多有战场经验的安徽团练,恩师现在又急着补充兵员,所以就听错了。”

“所以就听错了?”听话听音,聪明绝顶的李鸿章当然马上就听出了情况不对,忙低声向吴越问道:“慰亭,你和恩师之间,是不是生了什么事?”

“聪明莫过少荃,你猜对了。”吴越苦笑着低声答道。(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九章 都不是好东西

“慰亭,恩师当年说你是属刺猬的,其实他只说对了一半,应该是你和他都是属刺猬的。离得远了还可以互相看对方顺眼,能够携手合作,同仇敌忾,但挨得近了,你们俩还没等扎上别人,自己就得先互相扎一个不亦乐乎啊。”

听了吴越介绍的自己来到湖北后与曾国藩的一系列暗中争斗,李鸿章摇头长叹,彻底看清楚了老师和师弟的真面目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听了好兄弟李鸿章的讥讽,吴越也马上就反唇相讥,“少荃,你也好不到那里,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安徽是出了名的翰林变绿林,专门喜欢主动招惹长毛引火烧身,尤其擅长到处偷袭小股长毛把战场不断拉大,你的团练所到之处,地方官就没一个不恨你入骨的。这次安徽地方官弹劾你专以浪战为能事,难道不是因为你平时把他们得罪得太狠?”

“我是被你害的!”李鸿章愤怒谴责吴越的无耻诬陷,怒道:“是因为你,我得罪了翁心存一家,这次翁心存就任安徽按察使总办安徽团练,他那些门生弟子能不收拾我给他出气?如果不是因为你的连累,你以为我愿意背井离乡上千里的跑来投奔你?”

“投奔我?好啊!”吴越乘机接过话头,飞快说道:“行,既然你认为是我坑了你,那行,拉着你的团练过来,我马上给你一个荃字营的编制,再奏请朝廷给你一个四品顶戴,以后你就跟我混好了!我给我的湖北新军什么待遇,就给你什么待遇!”

李鸿章无言以对了,半晌才郁闷的说道:“这事我说了不算,得我爹说了算,就算我们父子是各自办理团练,但我这个当儿子的,总不能连父亲的话都不听吧?”

“那行,一会到了酒席场上,你就鼓动你爹当场把话挑明,说你们这次来湖北是投奔我,不是投奔老师!”吴越大模大样的怂恿道。

李鸿章又一次的无言可对,片刻后才说道:“看情况再说,我爹和老师是同榜进士,我又是递过帖子的门生,老师如果坚持要拉我们加入湘军,我和父亲都不是很好回绝。”

久别重逢的吴越和李鸿章私下里交谈间,中军大帐那边来报,说是曾国藩已经领着李鸿章的父亲李文安回来了,吴越不敢怠慢,赶紧一边吩咐立即上酒上菜,一边随着李鸿章去给李文安行晚辈礼,并尊称李文安为伯父。

在湖北新军营地里举行的这次宴会称为晚清版的群英会也毫不为过,入席众人中,同治中兴的四大名臣中就有曾国藩、李鸿章和胡林翼三个在场,耳熟能详的晚清著名文臣武将更是数不胜数,什么刘蓉、曾国荃、郭嵩焘、杨文定、赵烈文、刘铭传、彭玉麟、杨岳宾和李续宾等等等等,著名人物两个巴掌都数不过来。如果再加上耍脾气没来参加宴会的左宗棠,近在咫尺的刘坤一、容闳和徐寿等其他牛人,全部拧在一起组成一个班底,推翻满清八旗的残暴统治都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然而很可惜,这些文武牛人中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人听命于小买办吴越,而且不但无法拧成一根绳子,到了宴席场上,小刺猬吴越和老刺猬曾老师还迫不及待的展开了钩心斗角,争夺李文安和李鸿章父子这支安徽团练的控制权准确来说,吴越其实只想要李鸿章一个人。

先难的当然是东道主吴越,借着向李文安敬酒的机会,吴越态度诚恳的说道:“伯父,小侄与少荃情同手足,素来事他如兄,你是少荃的父亲,也就是小侄的亲伯父。伯父你放心,既然你不远千里率军来投奔小侄,小侄绝不能辜负了你,过几天小侄回省城时,就把你请回去拜见官文官制台,请他与小侄联名保奏于你,绝不会再让你过上颠沛流离的生活,伯父你的家眷,小侄也把她们请进小侄的巡抚衙门安置,绝不会慢待了她们。”

没等李文安开口道谢,那边曾国藩就已经抢过了话头,微笑说道:“慰亭,以你和少荃的交情,把式和的家眷迎到省城安置自然是理所当然,但是你身为晚辈,那能一见面就要收编你伯父辛苦建立的团练?”

“恩师误会了,学生不是要收编。”吴越马上说道:“恩师,学生是想让伯父象刘坤一一样,将他辛苦建立的安徽团练单独编制,由伯父和少荃联手指挥,让他们尽情的驰马沙场,杀贼报国。”

“那可太好了。”曾国藩一听甚喜,笑着说道:“刚才在来的路上,为师就已经与式和说好了,这次我们这对同年将要联手作战,并肩杀敌。以为师之见,式和麾下的团练有一个半营,慰亭你不妨以式和麾下旧卒为核心骨干,替式和把团练扩编为三到四个营,让他为师一起再次出征江西,先破九江,后救南昌,然后挥师东下,直捣金陵,生擒洪杨二贼为国除害!”

吴越算是服了自己的老师了,既服曾老师的口才,更服老师的脸皮。当下吴越也没和曾老师争辩,只是转向李文安问道:“伯父,你和老师已经说定了?”

李文安万分为难,事实上刚才在路上时,曾国藩确实邀请过李文安率领安徽团练加入湘军,当时李文安就想直接拒绝李文安父子来湖北可是直接冲着吴越的钱粮装备来的,但是碍于同年之谊和多年的老交情,李文安只能是答应可以考虑。现在曾国藩已经提李文安直接把话说绝,吴越又当众逼问李文安的态度,李文安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二选一,不管选那一个都得罪另一方。

还好,李文安的宝贝儿子李鸿章还算得力,看出父亲的尴尬马上跳了出来,冲吴越笑道:“慰亭,这事以后再说行不行?咱们哥俩都快四年没见面了,今天怎么都得喝一个不醉不散,走走走,喝酒去,这事情我们以后再说。”

硬把吴越从李文安面前拉开,李鸿章又哭丧着脸低声说道:“慰亭,别在这里逼我父亲好不好?他和我们的老师是同年,能当众表态不想和老师联手?”

吴越也知道李文安在这事上很难直接表态,暗叹了一口气后就只能是暂时作罢,随着李鸿章去了赵烈文那桌喝酒。曾国藩这边则继续留在了李文安的身边,有说有笑的只是与李文安商量联手作战的计划,同时不断提起李文安与吴越的辈分问题,暗诱李文安考虑这么一个脸面问题能不能接受一个后生晚辈的命令差遣?

其实也用不着曾国藩这么挑唆,在被迫离开安徽前来湖北的路上,李文安父子就已经在私底下商议过是否接受吴越收编的问题,当时李文安就觉得身为长辈接受晚辈的号令差遣太过丢脸,如果在吴越麾下出了什么问题更是不好说话,所以李文安之前所期望的最好待遇就是自成一军,别被吴越直接收编。现在吴越虽然主动让步允许李文安自成一军,曾国藩这边却主动提出了与李文安联手作战,让李文安坐上与曾国藩平等的位置,李文安当然就有些动摇了。

李文安不是因为待遇而动摇,是因为脸面而动摇曾国藩能在太平年间十年七迁是因为脸皮厚抱紧了穆彰阿的大腿,吴越能混到今天是因为完全不要脸搂上了肃顺的粗腰,李文安始终郁郁不得志则是吃亏在太过要脸上。

在吴越的被迫忍让下,这场晚清版的群英会总算是做到了尽欢而散,身体刚好的吴越还因为喝酒过多而酩酊大醉,靠吴越等亲兵的搀扶才回到寝帐休息。李文安和李鸿章父子则黄大傻等湖北新军撤走后留下的营地休息过夜,结果当天晚上,李家父子自然也进行了一次决定老李家命运前途的讨论。

讨论并不是在寝帐里展开,接受李鸿章的建议,李文安父子是在空旷的营地中一边散步醒酒,一边低声讨论他们到底是应该接受谁的邀请。其间李鸿章主动向李文安问道:“父亲,你真的在路上就答应了恩师,要和他联手作战?”

“当然没有。”李文安有些不满的说道:“我只是答应他可以考虑,但没想到会在慰亭面前把话说绝,直接堵死了我的退路,不然的话,我当时那会那么尴尬为难?”

“和我预料的一样。”李鸿章叹了口气,说道:“但我真没有想到,恩师和慰亭之间的暗斗竟然已经激烈到了这个地步,恩师为了补强实力压倒慰亭,连这样的手段都使得出来。”

李文安听了大惊,忙问儿子如何知道吴越和曾国藩之间有暗中争斗,李鸿章也这才把吴越告诉自己的缩水版暗战过程低声介绍了一遍,李文安听得直咋舌,惊讶说道:“想不到师生之间也能折腾到这地步,他们怎么就不想想各退一步,携手合作?”

“都是雄心勃勃想要自己出风头,谁愿意让谁?”

李鸿章一针见血的指出吴越与曾国藩无法共存的根本原因,冷笑说道:“恩师想独吞平定长毛匪的盖世奇功,要慰亭象奴仆儿子一样的侍侯他,任他差遣奴役。慰亭之前为了借湘军之手驱逐湖北境内的长毛,帮他坐稳湖北巡抚的位置,开始倒是极力忍让,后来稍微有点力量,马上就翻脸不认人,只想把老师当做看门犬使唤。互相都是性格强势霸道,自有主见绝不动摇,这样的人聚在一起没有直接刀兵相见,已经算是他们都还能保持理智了。”

“言之有理,都是倔驴,是绝不可能真正齐心协力。”李文安苦笑点头,同样承认吴越和曾国藩之间绝无共存的可能,然后李文安又叹道:“只可惜他们师徒相争,我们父子跟着倒霉,站在那一边都马上得罪另一方,左右为难,里外不是人啊。”

“父亲,那你有没有考虑过接受慰亭的招揽,在他的麾下听从他的指挥?”李鸿章试探着问道。

李文安双手抱胸不吭声,半晌才回答道:“现在的情况,我们父子最好的选择当然是投靠慰亭,但是,叫我这个伯父的去听从侄子的号令差遣,实在……,实在有点不好意思,无颜见人。”

“被孩儿猜中了,父亲你果然拉不下脸。”

李鸿章笑笑,又突然语出惊人,低声说道:“其实,孩儿也拉不下这张脸,我是师兄,是兄长,叫我去听师弟和兄弟的号令差遣,我也觉得颜面无光。”

李文安又是一惊,忙低声向李鸿章问道:“鸿章,你也不愿接受慰亭的招揽?”

李鸿章点点头,也终于在父亲面前说出了心里话,低声说道:“在来湖北之前,实在是无路可走,本来孩儿已经都已经认命准备向慰亭低头,接受他的招揽收编为他做事。但是既然恰好在这里碰上了恩师,恩师又这么极力的拉拢我们父子,孩儿我又觉得有些不甘心,我们父子凭什么就注定要接受别人的号令指挥?为什么就不能象恩师和慰亭一样,自领一军,自己打出一份江山土地?”

说到这,李鸿章咬咬牙,又补充道:“鸡牛后,我宁愿选择鸡!恩师答应与我们携手作战,与父亲你平等相处,我认为接受恩师的招揽才最适合我们父子!”

李文安张口结舌,第一次现自己的宝贝儿子竟然也是一个不甘人下的野心家,宁愿多吃苦多受罪也要独立自主。暗惊过后,李文安再稍一思索,忙低声提醒儿子道:“可是鸿章,你别忘了,你老师曾伯涵现在的处境非常不妙,连军饷粮草都要仰仗你的师弟吴越,和他携手合作,我们的风险很大。”

“正因为恩师现在的处境不妙,孩儿才更愿意父亲你与他携手合作!”李鸿章斩钉截铁的说道:“我们接受慰亭的招揽,对慰亭来说不过是锦上添花,接受老师的招揽,对老师来说却是雪中送炭!其间差别有多大,世人皆知。”

说罢,李鸿章又指吴军撤走后留下的空阔营地,说道:“父亲你看,慰亭只是撤走了一半的驻军,就空出了这么一块营地,他现在手里的精兵强将有多少,可想而知。我们父子接受他的招揽,就算慰亭看在我和他的交情份上,让我们独成一军,独自作战,我们的风头也永远会被他的嫡系精锐压住,得不了多少大显身手的机会。但是恩师那边却是截然相反,他现在正有求于我们,正急需得到我们的帮助,我们到了他那里,他会给我们什么样的待遇和机会?”

滔滔不绝的说到这,李鸿章顿了一顿,又对李文安说道:“父亲,听孩儿一句劝,富贵险中求,为了我们合肥李家的将来前程,你应该接受老师的邀请,与他携手合作!”

碰上这么一个极品儿子,李文安算是彻底无语了,许久后才说道:“但是这么做,我们父子就把吴越给得罪了。”

“不会。”李鸿章果断的一挥手,说道:“老师他一定会想方设法的逼我们父子与他联手,到时候父亲你只要假装中计松了口风,话一出口就驷马难追,我在慰亭面前也就有了话说不是我不愿为他效力,是我们老师的手段太高明,我被迫无奈。”

李文安更是无语,摇头苦笑了半晌才说道:“好吧,为父可以听你的和你老师联手,但为父必须提醒你一点,这次赌错了,我们再想回头,恐怕就难上加难了。”

“父亲,恕孩儿大胆,你这句话算是彻底的大错特错了。”李鸿章微笑说道:“我们选择了与恩师联手,就算赌错了也要回头路走,慰亭他是伪小人真君子,做事虽然有些不择手段,肚量气度却是真正的豪爽君子。孩儿敢断言,别说慰亭未必能看穿孩儿其实不愿为他效力,就算他看穿也无所谓,君子可欺之其方,孩儿真要是又回头去找他,他一定会张开怀抱欢迎于我。”

“当然,君子可欺不可罔,这样的机会他应该只会给我一次。”李鸿章叹了口气,又说道:“还有,我如果是对恩师用这招……,恐怕就连一次的机会都不会有。”

见不甘人下的宝贝儿子决心已定,自己又有一些拉不下脸给一个晚辈当帮凶走狗,李文安最终还是选择了同意接受宝贝儿子的建议。李鸿章大喜道谢后,又忍不住抬头看天,眺望夜空中那轮孤月,喃喃说道:“慰亭,当初没和你到松江办团练,我错过了机会。但是这次,我一定要抓住机会告诉全天下的人一件事,你是师弟,我是师兄!”

苦笑看着宝贝儿子的郑重神情,李文安也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了一句,“曾伯涵,你确实会教学生啊,教出来这两个得意门生简直和你一模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未完待续。)

第二百章 还不够强

被李鸿章料中,第二天一早,曾国藩果然又派来找李文安商量联合军队的事,李文安按照宝贝儿子的指点故意松了点口风,说是想先把扩军规模的事定下来再说,曾老师果然见缝就钻,马上就拉着李文安跑来找吴越,自作主张替李文安请求把式字营团练扩编为四个营,要吴越看在长辈和兄长的面子上同意。

相信自己与李鸿章的友谊天长地久,吴越当然绝不相信李文安真会愿意和曾国藩联手成军,又知道李文安不便于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吴越干脆就直接向曾国藩问道:“老师,李伯父他真决定和你联合成军了?”

“那是当然。”着急重建湘军的曾国藩脸不红心不跳,向李文安一努嘴说道:“不信,你问你的李伯父。”

吴越这才把狐疑的目光转向李文安,李文安神情尴尬的迟疑了一下,然后象是很不情愿的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是这样。”

心愿得逞的曾国藩得意微笑了,吴越则只是稍稍有些遗憾,却并不觉得惋惜李文安是带来了八百多有军事经验的安徽团练不假,可这点兵力说实话吴越根本就看不上眼,李文安的团练中,吴越真正想要的其实就是李鸿章一个人。再加上吴越也知道要李文安拉下面子给自己这个侄子辈当牛做马有些强人所难,所以吴越也没犹豫,马上就点了点头,说道:“好吧,既然伯父你也是这个意思,那小侄当然全力支持。行,四个营就四个营,伯父你可以立即着手招募兵员,钱粮军饷和武器装备这方面,小侄这里替你想办法,不会让你为难。”

此前从没见过面的侄子这么豪爽大度,性格远不如宝贝儿子那么极品的李文安当然是既感动又惭愧,除了连声道谢外再找不出任何话说。吴越则连说不必,又说道:“伯父,扩军需要什么东西,只管叫少荃来找我商量。但是得抓紧点时间,小侄过几天就要北上襄阳去剿捻子,在田家镇呆不了几天。”

李文安再次连连道谢,然后才与曾国藩告辞离开,结果曾国藩自然是马上怂恿李文安向吴越索要击针枪和苦味酸武器,并且迫不及待的越俎代庖,替李文安谋划起了式字营扩编的各种具体事项,并极力劝说李文安与自己联手要求吴越同样湘淮联军在田家镇设卡抽厘,建立造船厂并允许湘淮联军染指大冶铁矿,李文安苦笑连连不提。

吴越是真心不介意李文安跑去和曾国藩联手,但是李鸿章却无论如何都要挖过来,所以当李鸿章带着式字营的具体扩建计划跑来找吴越要钱要粮时,吴越也就对李鸿章直接摊了牌,说道:“少荃,关于你父亲扩军的事,除了击针枪和新式火药武器我实在是无能为力以外,其他的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但有一个条件,你得跟我走,到省城去帮我,你放心,我怎么待惠甫,以后就怎么待你。”

吴越的这个要求同样被李鸿章料定,所以叹了一口气后,李鸿章也对吴越摊了牌,离席向吴越单膝跪下,双手抱拳诚恳说道:“慰亭,你这么看得起我,又厚待我和父亲,愚兄我是自内心的感激和感动。但是慰亭,请你替我想想,身为人子,那有让父亲在前方冲锋陷阵,自己躺在省城坐享安宁的道理?”

“还有,慰亭你是亲眼看到的,我父亲的身体并不好。”李鸿章又更加诚恳的说道:“但我的长兄李翰章正在湖南善化当县令,三弟残疾双目接近失明,四弟他们也都随兄长去了善化,父亲身边事实上就只有我这一个儿子侍侯,在这样的情况下,你叫我怎么能忍得下心离开父亲随你回省城?”

都已经快把心肝脾脏掏出来给李鸿章了,结果却仍然换来了李鸿章的婉辞拒绝,吴越心中的失望与失落可想而知,但是再怎么失望又能有什么用?年过半百的李文安确实身体不好,连酒都不敢多喝,三个成年的儿子中老大正在湖南当地方官,老三李蕴章身有残疾接近失明,吴越还能有什么办法逼着李鸿章放弃孝道,到自己的幕府效力?

被迫无奈之下,吴越也只能是长叹了一声,说道:“少荃,你起来吧,我和你是什么交情,也用得着行这样的大礼?放心,我不会勉强你,答应你们的事也一定会做到。”

看出吴越的失望自内心,李鸿章心里也有一些不好受,便又说道:“慰亭,你放心,你的深恩厚德,愚兄一定铭记在心,但有机会,必当全力回报。”

“我和你之间还用得着说这些废话?”吴越苦笑,也是又说道:“少荃,你记住,我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不管你什么时候想来,我都一定倒履相迎!”

李鸿章拱拱手,却不再与吴越提起这件事,只是恳请吴越批准他与李文安协商后议定的扩军计划,吴越基本上全部批准,只是击针枪实在不多只给了李鸿章一百支,另给了五千击针枪子弹和一些掷弹筒、手雷等苦味酸武器,还有大冶自产的三十门轻重前装火炮。而李鸿章的要求虽然没有得到全部满足,却也心中有愧,没敢过于强求,曾经亲密无间的知己兄弟以各怀失望而散。

送走了李鸿章后,万分失望的吴越一直都没有说话,躺在帅椅上看着帐篷顶一直呆,旁边的赵烈文看出吴越的心思,便说道:“慰亭,你知不知道李少荃不愿跟你的真正原因?在我看来,不是因为你对他还不够好,也不是因为他不愿甘居人下。”

“那是因为什么?”吴越有气无力的反问道。

“是因为你还不够强大!”赵烈文一针见血的指出道:“你老师能让湘军众将心悦诚服的听令于他,是因为他的年龄、资历和学识可以压倒这些人。你的师兄找借口谢绝你的邀请,也是因为你的年龄、资历和学识无法压服他。这些恰好都是你的最大弱点,想要弥补这些弱点,你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强大起来,强大到让他们必须仰望的地步,他们才有可能心甘情愿的为你所用!”

吴越不说话,心里明白赵烈文的话有道理,可是又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做?吴越总不能不顾一切的疯狂扩军,或者不顾一切的带着湖北新军冲到安徽或者江西去找太平军拼命吧?别说太平军了,事实上就连湖北北线的捻军,吴越都不怎么愿意把他们过于削弱,白白便宜罪该万死的满清朝廷。

吴越没说话,赵烈文却继续自说自的,又说道:“还好,你还年轻,有的是时间等待更好的机会。我也敢断言,你老师这次就算能东山再起,也绝不可能重现当初的荣光,更不可能再打出湘潭大战或者光复武昌的漂亮仗,反倒是很有可能被长毛彻底压在下风,难有出头之日。朝廷最后所能倚重的人,还是只有你一个。”

“何以见得?”吴越总算来了点兴趣。

“很简单,你老师已经再没有重新崛起的基础了。”赵烈文说道:“你老师当初之所以能一呼百应,迅建立起雄视天下的湘军,靠的是他在湖南的威望和乡党支持,还有骆秉章不计个人得失为他提供的钱粮军饷。”

“现在呢?江西的几个大败仗打下来,你老师那点威望早就已经赔得七七八八,他那些铁杆乡党死的死伤的伤,有钱的财力已竭,有能的战死疆场,宗族子弟死伤殆尽,你的老师还能在他们身上捞到什么?还有骆秉章,没了左宗棠为他出谋划策,筹钱筹粮,他拿什么象以前那些大力支持湘军?你老师空有几千旧卒,无钱无粮无人大力支持,还能翻得起多少的风浪?”

说到这,赵烈文顿了一顿,又压低声音说道:“慰亭,从表面上来看,你老师现在是在势头、威望和资历上还胜你一截,但这些东西都是虚的,实力才是真的。抓紧机会赶快继续壮大你自己,等你老师再次败走麦城的时候,你就可以乘机挺身而出,成为朝廷在平叛战场上的中流砥柱,一展你的平生抱负!”

历史稀烂,不知道曾老师的后勤基础其实早就被自己挖得东倒西歪,可怜的曾老师已经是一只比自己还要虚弱的纸老虎,但是听了赵烈文这番见解预言之后,吴越还是重新打起了精神,坐直身体点头说道:“言之有理!就让我的老师再风光风光,我也再忍气吞声一段时间等更好的机会。我就不信这个邪,我那位老师真有什么三头六臂,没钱没粮军饷辎重全靠我和骆秉章施舍,他还能继续的东山再起,再建奇功,永远把我踩在脚下!”

说罢,吴越又土忍不住哼了一句,道:“到那时候,我也要看看,湘军那帮文武将领是不是还能无怨无悔的跟着我老师?还会不会找尽百般借口拒绝我的好意招揽?!”

见吴越重新振作了起来,多少有些妒忌吴越对李鸿章异常重视的赵烈文也乘机进谗,建议道:“慰亭,既然你下定了决心要和你老师一争高下,那么有些事你最好还是未雨绸缪提前做好些准备,间接控制住湘军的展走向,也方便你将来接管你老师留下来的湘军精华。”

“该如何准备?”吴越问道。

“掺点沙子,也适当离间一下湘军的内部凝集力。”赵烈文压低了声音,低声说道:“我建议,你不妨以督管湖北钱粮供给湘军诸事务为名,把你的妻祖父杨老大人直接安插进湘军决策层内部,帮助你掌握湘军的各种具体情况,也帮你建立与湘军中基层将领的直接联络,暗中监视你的老师,也间接约束住你老师的一部分军事行动,免得你的老师彻底失去控制,又生出其他枝节。”

吴越之所以请重新出山的杨文定负责接待重新逃回湖北的湘军,其中一个目的就是让杨文定替自己盯住湘军,免得湘军又象以前那样在湖北胡作非为,这会再听了赵烈文的建议,吴越当然是一口答应。然后吴越又问道:“那如何适当离间一下湘军?这事可不能太过着于痕迹,要不然的话,老师肯定会更恨我,湘军那些将领只怕也会看出来。”

赵烈文在才干和具体办事能力上不及李鸿章,然而在搞阴谋诡计方面却绝不输于李鸿章,马上就答道:“不着痕迹的离间也很容易,现在就有一个好机会。李元度打着胡林翼的招牌收买富阿吉栽赃陷害我那件事,其实傻子都看得出来最大嫌疑人就是你的老师,胡林翼是聪明人,也不会看不出这一点,只是苦于没有证据,无法证明他的清白。我们只需要做到一件事,让胡林翼和你的老师觉得这个案子有可能彻底查清,那么胡林翼为了自己的清白,你老师为了自保,互相想不生出嫌隙都难。”

“具体该怎么做?”吴越赶紧问道。

“简单。”赵烈文马上就回答道:“李元度贿赂富阿吉两千两银子的银票,让富阿吉带着银票到湖北省城的日升昌票号提取现银,取银子的富阿吉随从能被日升昌票号的掌柜伙计记得指证,那么存银子的人当然也有可能被掌柜伙计认出来指证。如果能把这个存银子的人找出来问到口供,查清楚那两千两赃银究竟是被谁存进的票号,当然马上就能还胡林翼一个清白。”

“既然如此,那慰亭你只要找来胡林翼告诉他,就说经过我们的审讯,经手这笔赃银的掌柜和伙计交代,不但记得存银子的人是湖南口音,还记得那人的长相模样。然后再告诉胡林翼,如果他愿意的话,我们可以把那个掌柜秘密押来田家镇寻找存银子的证人,找到证人就能证明胡林翼的清白,不怕胡林翼不会动心。”

“再然后,胡林翼只要动心答应,我们就马上让你的老师也知道这件事。如此一来,你的老师和胡林翼之间,就是想不生点事都难了。”

吴越盘算着不吭声,过了许久才说道:“悬,胡林翼是识大体重大局的人,为了湘军的内部团结,未必会答应这么做。”

“那就让胡林翼适当背点黑锅。”赵烈文想都不想就说道:“景寿景大人这次来湖北就是为了查这个案子,查不出幕后元凶他就没办法回京城交差,胡林翼为了湘军团结愿意牺牲他自己,我们就成全他,怂恿景寿让胡林翼适当背点黑锅了事。降级罚俸受点羞辱,到时候胡林翼蒙冤受屈,知道内情的湘军文武兔死狐悲,你的老师心中愧对胡林翼,湘军内部谁也不会高兴!”

又盘算了许久,吴越这才点了点头,说道:“是个好主意,就这么办。不过我估计胡林翼不会答应一查到底,为了大局他很可能会选择放弃继续追查,这次他吃点苦头应该是肯定的了。”

“胡贶生大才,年龄又是你的一倍有余,不让他吃点苦头受点屈辱,他如何能甘心为你所用?”赵烈文微笑问道。

吴越笑笑点头,承认赵烈文猜出自己的心思也认可了赵烈文的看法,赵烈文则继续进谗道:“还有你那位师兄李鸿章,你老师为了迅重建湘军,不惜利用你和他之间的亲密友情,在这一点上,你也可以做做文章。”

“当然可以做,但不能急,现在就动手太着痕迹了。”吴越终于露出点笑容,微笑说道:“离间别人我没把握,离间我这位师兄和我的老师,我有的是办法随便从洋人那里淘换来一条二手的蒸汽明轮炮船,我担保我那位师兄和我那位老师能把人脑子打出猪脑子!”

赵烈文鼓掌大笑,当下吴越立即依计行事,先派人把胡林翼请到自己的帐中,诈称说赃银经手人还记得存银人的口音模样,提议把人证秘密押来田家镇,暗中查找存银人追寻幕后真凶,帮助胡林翼洗清冤屈。

不出吴越所料,识大体顾大局的胡林翼再三盘算后,果然还是谢绝了吴越的一片好意,并十分诚恳的告诉吴越,说自己不问究竟就替李元度写介绍信给富阿吉,糊涂昏聩疏忽大意,活该受到牵连情愿倒霉,也再不想为了自己把湘军内部闹得一片鸡飞狗跳。吴越暗暗钦佩胡林翼的品德之余,也大做顺水人情担保一定在景寿面前为胡林翼多说好话,帮助胡林翼减轻处罚,胡林翼则是自内心的感激感动,与吴越嗟叹而别。

接下来的事情非常简单,除了暗中恳请景寿适当让胡林翼背点黑锅别直接整死外,吴越又借口督管湖北供给湘军的钱粮军饷,强行把杨文定给安插进了湘军决策层中。而曾国藩对此虽然满肚子的不乐意,可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为了忤逆门生的钱粮军饷也只能是捏着鼻子认了,被迫答应让杨文定担任湘军粮台管理钱粮。

再接下来,吴越当然是毫不客气的再次调整湖北兵力部署,以回师平定捻军和休整为名,全部调走驻扎在田家镇的最后四个营湖北新军,仅留王国才率领湖北绿营帮助湘军守卫田家镇,同时暗中嘱咐王国才只许守田家镇不许出省作战。被迫给忤逆门生看大门的曾国藩心中更加窝火,可仍然还是毫无办法。

三天后,假惺惺的辞别了恩师与师兄等人,带着已经在田家镇驻扎多时的四个营湖北湘军,吴越启程返回省城。途中经过大冶时,吴越自然又少不得离船登岸,跑到自己亲手创办的大冶铁厂和大冶枪炮局做了一番视察,亲自督促容闳等人加快和加大生产,赶紧把产量提高摆脱对海外的依赖。

吴越在搞工业方面确实有着无与伦比的先天优势,这个时代能够接受西方先进科技教育的广东人和上海人,不是吴越的老乡就是吴越的基本盘,稍微想在这方面有点作为的科技人才也都愿意来已经打下一定基础的大冶工业基地工作。再加上大冶的丰富煤铁资源,大冶的铁厂和兵工厂都展得很快,钢铁产量已经足够满足吴越的军事所需,熟铁更是已经开始销往外省赚取银子,同时击针枪月产量也已经达到了百位数,子弹更是可以月产八千以上,假以时日,吴军弹药自给已然不是奢望。

让吴越愁的还是苦味酸的产量和硝酸甘油的生产问题,还有****的开研究,其中苦味酸还好点,西方已经有成熟的生产技术,只要再买生产设备和寻找到足够的原材料来源就可以迅扩大生产。然而硝酸甘油的安全生产和****的开却让吴越伤透了脑筋那怕大冶兵工厂已经抢在诺贝尔前面秘密开出了硅藻土安全炸药也没用,没有小型****引爆,产量也上不去,实验室里的技术再先进又能在战场上起到什么作用?

“是不是想办法把诺贝尔弄到中国来?”

吴越在心里生出这个念头的时候,另一边的容闳则逮到机会,突然对吴越低声说道:“吴抚台,有个你的老朋友前几天就来到大冶了,想见见你,不知道你是否同意?”

“我的那个老朋友?”吴越疑惑问道。

“姓水那个。”容闳低声答道:“他说,有很重要的事想和你商量。”(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一章 暗通声气

情报支持不足,又没有上帝视角,不知道石达开之所以放弃第三次西征湖北是直接出自杨秀清的命令,更不知道杨秀清已经生出了和自己联手的念头,吴越并没有下令召见化名为水谦益的洪仁玕暗中勾搭洪秀全的族弟可不是什么芝麻绿豆的小事。

正因为如此,在决定是否召见洪仁玕之前,吴越先仔细了解了洪仁玕来到大冶的过程和原因,容闳则如实相告,说水谦益以香港洋行商人的身份搭乘洋人船只,实际上早在吴越到田家镇之前就已经秘密抵达了大冶,要目的就是想拜见吴越,次要目的则是想在大冶采购一批铸造火炮用的熟铁,知道他真正身份的容闳没敢随意造次,又知道吴越肯定要来大冶,就把洪仁玕暂时安顿在了大冶的教堂中等待吴越。

吴越又问起容闳是否有派人暗中监视洪仁玕时,容闳答道:“当然,我叫我的随从以照顾为名日夜监视他,不过他也老实,基本上就没离开过教堂,只是恳求我带他参观一下铁厂和枪炮局,没大人你的允许我没敢答应,他没坚持,也没耍花招悄悄混进铁厂和枪炮局。后来他又要求参观大人你在大冶建立的识字学校,我答应了,陪他去逛了一圈。”

得知洪仁玕在大冶表现得还算老实,更没接触到自己的工业机密,吴越这才稍微放下心来,又一盘算,觉得洪仁玕竟然能这么耐心的等待自己到来,肯定是有重要大事要与自己面谈,同时整个大冶只有自己和容闳两人知道洪仁玕的真正身份,自己还从没有当面戳穿过洪仁玕的真正身份,秘密见面就算将来被人知道,自己也可以借口不知情一推六二五,吴越也这才点了点头,说道:“好吧,我安排好了通知你,带他来见我。”

为了谨慎起见,吴越把见面地点安排在了一大片视野开阔的农田之中,把绝对心腹赵烈文都给瞒了,身着便衣以散心和巡阅农事为名来到见面地点,而后才让容闳把洪仁玕给带到了现场。

“哟,这不是水谦益水先生吗?好久不见,你怎么也跑到大冶来了?”

见面后,吴越一边假惺惺的和洪仁玕寒暄,一边示意吴大赛给洪仁玕搜身检查有无武器,确认后才让吴大赛等亲兵把容闳领到远处暂侯,身边不留一人当然,贪生怕死的吴越自然一直把手按在左轮枪上。而等容闳等人离开后,一直假惺惺和吴越寒暄的洪仁玕这才拱手笑道:“还忘了恭喜抚台大人高升,恭喜大人以弱冠之龄升任巡抚,封疆一方。”

“还不是得感谢长毛匪?”吴越微笑说道:“如果不是长毛匪傻乎乎的一定要找本官拼命,本官那来那么多立功的机会?如果长毛匪还是不肯汲取教训,非得还要来自己找死,本官现在的珊瑚顶子,说不定就有希望能被他们的鲜血染成红宝石顶子了。”

万没想到吴越会把话说得这么直接,洪仁玕脸上的肌肉忍不住抽搐了一下,讪笑说道:“长毛匪确实有点不知天高地厚,是几次触及大人你的虎威,但是天津那件事,好象是大人你主动请的旨北上勤王啊?”

“那次是本官主动。”吴越点点头,然后又说道:“可那次即便本官没有主动请旨北上勤王,长毛匪难道就有把握打下京城了?困守天津孤城,前无接应,后无援军,大清军队用不着攻城,只需要把海河的堤坝一挖,靠洪水就能把长毛匪活活困死,本官攻破天津逼他们逃命,李开芳和吉文元这两个贼能够苟延残喘到今天,其实应该感谢本官才对。”

不知道太平天国北伐军当时的具体情况,吴越这番变着花样吐露的肺腑之言没能打动洪仁玕,哼哼了两声后,已经彻底在太平天国融入了角色的洪仁玕还在肚子里嘀咕了一句,“无耻之尤!如果不是你,天国大军说不定早就打下北京城,本国宗也早就封********了!”

不想和洪仁玕在这个问题上过于纠缠,吴越主动开口问道:“水先生,还忘了问你,这么远的来大冶找我,是有什么事吗?有事就直说吧,没关系的,毕竟,咱们也算是老朋友了。”

“抚台大人说对了,在下不远千里而来,是有事想和你商量。”洪仁玕点点头,说道:“在下奉了……。”

“水先生。”吴越及时打断洪仁玕的话,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你亲戚那位结拜兄弟派你来的吧?他有什么事?”

瞟了一眼至少百步外才有耕种百姓的周边田野,又暗骂了一句越小妖果然奸诈小心,然后洪仁玕才又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是他叫我来的,他叫我来向大人请问一下,大人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心里怎么想的,你亲戚那位结拜兄弟能不知道?”吴越颇有些疑惑的向洪仁玕问道:“那位漂亮的姑娘,没告诉你亲戚的兄弟?”

“那位漂亮的姑娘?吴大人,你的话在下怎么听不懂?”

洪仁玕被吴越弄糊涂了,而吴越更糊涂,忙提醒道:“赵钱孙后面那位姑娘啊?她没把我的原话告诉你亲戚的兄弟?”

很是费劲的琢磨了半晌,洪仁玕才猛的想起杨秀清提到的周秀英,忙说道:“吴大人,那位漂亮的姑娘没能见到我亲戚的兄弟,她在半路失踪了。”

“失踪了?”吴越脸色一变吴越可没少刻意留心周秀英的消息,然而距离遥远又道路不通,周秀英却一直渺无音讯,同时吴越又不敢让太平军那边知道自己对周秀英的重视程度,始终不敢过于张扬的打听关于周秀英的情况,所以吴越还真不知道周秀英在去南京的路上突然失踪,这会再听洪仁玕说周秀英半路失踪,吴越当然是大吃一惊,关心之余又多少松了口气不必担心周秀英被杨秀清捏为人质。

“对,失踪了。”洪仁玕再次点头,说道:“她在半路突然患病,然后就突然失踪了,但她有一个女亲兵顺利见到了我那位亲戚的兄弟,说张继庚的事是大人你的好意,又说大人你希望和我那位亲戚的兄弟做朋友,另外还说见到过大人你和那位周姑娘在租界长期独处。我那位亲戚的兄弟才动了心,先是放弃继续东去上海,这次又拦着石兄弟第三次来湖北。”

吴越恍然大悟,同时也多少有些心乱,无比担心周秀英的下落和安全。而洪仁玕则又说道:“但是吴大人,你是不是太不够意思了?我们一再忍让,你怎么还叫湖北的人去江西,给湖南那帮子人帮忙,杀了我们不少人?”

吴越沉默了一下,然后才说道:“第一,湖南那帮人的领,是我的老师,他向我求救还闹得武昌全城尽人皆知,我没其他选择。第二,我也手下留了情,如果我出动主力,你们才会死这么点人?”

“这么说,只要我们不主动冒犯大人你,你就不会主动派遣主力?”洪仁玕直接问道。

吴越很干脆的点点头,说道:“想必你也知道了,我这次已经把主力全部撤出了田家镇,水先生你也该明白我的用意了吧?”

“多谢吴抚台,在下明白。”洪仁玕也很干脆的点头,然后又说道:“吴抚台,我那位亲戚的兄弟叫我问你一个问题,请你务必回答,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你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

先仔细看了周边的情况,吴越才低声答道:“驱逐鞑虏。”

洪仁玕惊讶凝视吴越,见吴越神情严肃,目光坦然,绝无半点作伪痕迹,洪仁玕这才将信将疑的问道:“吴大人,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动手?”

吴越笑了,低声说道:“你见过一个十七岁的年轻人,能拉得起这么多人做这么大事吗?没实力没地位没权力,我找死啊?”

洪仁玕不说话了,过了半晌后,洪仁玕才又低声问道:“吴大人,那你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坐京城里那把椅子?”

“只要不是非汉姓的人坐,那把椅子谁坐都行。”吴越想都不想就说道:“有机会和实力,我当然不介意坐上去,没这个机会和实力两百年前恰好也有一个姓吴的,在西南过得也挺逍遥的。”

虽然还只是将信将疑,但洪仁玕心里还是忍不住阵阵狂喜,忙又低声向吴越问道:“吴大人,那你是否介意和我那位亲戚签订一份盟约?”

“暂时还不能签。”吴越坦白答道:“因为我暂时还不敢相信你那位亲戚,实力也还不足,如果你们抖出去,我连脑袋都保不住。”

吴越把话说得越是直接,洪仁玕心里也越是欢喜,忙连连点头,说道:“明白,明白,但是吴大人,你具体打算怎么做?”

吴越当然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突然改变话头,说道:“水先生,你没现长毛是不是太蠢了?为什么坚持一定要打南昌?南昌是江西省城不错,但拿下来又能弄到什么东西?要是把我们大清朝廷逼急了,一道旨意让本官亲自率军去增援南昌,江西的长毛还不得被本官给杀光宰绝啊?”

洪仁玕是聪明人,马上就明白了吴越的意思,点头说道:“大人所言极是,在下一定会把这话带给我那位亲戚和他的兄弟。”

吴越没搭理洪仁玕,只是自顾自的说道:“也亏得长毛没回兵去打江南大营和江北大营,如果我们大清的这两支主力完了,大清江山就危险了,本官远在湖北必须堤防长毛西进,我老师的湘军又刚遭重创实力弱小,就算勉强出兵也是凶多吉少。”

“到了那时候,长毛在两江富庶之地彻底没了牵制,钱粮军饷想怎么抢就怎么抢,就算拿不下上海也可以夺取杭州和宁波这些通商口岸,获得关税粮饷和洋人的武器火轮船,大清江山就算还在,也没漕粮赋税可以供养军队绿营了。危险啊。”

洪仁玕连连点头,用心记住吴越的每一句话,同时洪仁玕自然也不敢相信这真是吴越的一片好意,便小心翼翼的问道:“吴大人,你的话虽然有道理,可是长毛如果主力东倾,你或者你的那位老师乘机出兵江西怎么办?”

“水先生说的当然也是个杀贼平叛的好办法,然而很可惜,长毛命大啊。”

吴越微笑说道:“本官是侧重民政的湖北巡抚,所直接统率的兵马编制属于抚标,职责主要是保卫湖北地方,没有皇上的圣旨,借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擅自率军越境啊。而且朝廷就算下令湖北出兵,先出动的也应该是湖广总督官制台所部的绿营兵,本官没多少立功的机会。”

“至于本官的老师嘛,他老人家倒是有这个立功的机会,不过以他现在的实力,呵呵,强行出兵江西,只怕是凶多吉少。”

在军事上还欠缺经验的洪仁玕还在琢磨推演的时候,吴越已经挥手说道:“水先生,时间不早了,今天就到这里吧,你不是想参观枪炮局吗?我会让纯甫带你去参观铁模铸炮的,学会了那法子,火炮想铸多少可以铸多少。至于熟铁,只要先生你有银子有办法运走,爱买多少都行。”

说罢,吴越大声招呼吴大赛和容闳等人过来会合,期间又对洪仁玕说道:“本官过几天要去襄阳杀捻子,捻匪如果聪明的话,最好是尽快跑得越远越好。否则的话,凡是与湖北接壤的河南州府境内的捻子,本官一个都不会放过!”

迅结束了这番短暂的谈话后,吴越没再理会洪仁玕,只是叫容闳继续招待洪仁玕,同时暗中吩咐容闳允许洪仁玕学习铁模铸炮。而后吴越再没和洪仁玕见面,仔细安排好了大冶工业基地的生产计划和安全炸药的开计划后,吴越这才率领四个营的湖北新军再次启程出,返回省城亲自主持平定北部边境的军务大事。

…………

先来看看洪仁玕这边,得到了吴越的默许后,洪仁玕迅学会了并不复杂的铁模铸炮法,然后又搭乘英国商船离开了大冶,走水路顺利回到了南京,也原原本本的把自己与吴越接触的经过对洪秀全和杨秀清做了汇报。

恨吴越入骨,有轻微神经病的洪秀全仍然还是不肯相信洪仁玕的汇报,仍然坚持认定吴越不过是在花言巧语的胡说八道,绝不可相信一字一句。不过还好,太平天国的实权现在仍然还是掌握在明白人杨秀清手中,仔细品味了吴越通过洪仁玕提出的建议后,杨秀清还猛然现,如果继续猛攻南昌确实十分不智,不但很有可能逼迫满清朝廷调遣吴越的湖北新军增援江西,就算打下来也捞不到多少好处。

与之相反的是,太平军这时候如果抽调西路主力回援天京战场,干掉远不如湖北新军难缠的向荣和琦善这两支清军主力,全天下最为富庶的两江土地上,太平军也就没有了任何对手,想怎么打就怎么打,钱粮军饷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到时候别说已经被打残了的湘军了,就算吴越食言反悔也出兵来救两江,目前还很孱弱的吴军水师也绝不可能是身经百战的太平军水师对手没有水师保护水上粮道,对后勤十分依赖的吴军6师在6地上孤军深入同样是白白送死!

盘算到了这里,迅开始考虑抽调西路军回援南京主战场这个战略计划的同时,杨秀清也没忘了另一件大事,向左右吩咐道:“给李开芳和张乐行去道命令,就说我们探得准确消息,越小妖马上就要出兵襄阳了,叫捻军离湖北边境越远越好,绝对不能和越小妖正面硬拼,没任何胜算。”(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二章 出兵剿捻

既然湖北东线的情况已经告一段落,那么自然就又到了该得介绍一下天下大势背景的时候,然而对大清王朝来说很悲伤的是,因为某只妖蛾子翅膀的搅动,咸丰六年的大清朝廷情况,要远比历史上糟糕得多。

历史上的咸丰六年,曾国藩所部的湘军主力虽然在江西连遭石达开重创,却凭借着湖广产粮区的经济支持,始终对太平军西线施加军事压力,起到了巨大的牵制作用。然而现在的湘军实力不但远不如历史上那么强盛,湖北的钱粮军饷还始终被小买办吴越握在手中,想养猫一样的让湘军在湖北东线边境为自己看门捉老鼠,心情好了打点鸡骨头鱼刺,心情不好就该那呆着那呆着去。实力不足的湘军最多只能对九江一线的太平军形成一点牵制作用,太平军的西线压力大减,自然就可以腾出手来收拾其他地方的清军。

还有太平军的北线也是这样,历史上早就应该战死沙场的李开芳和吉文元两位太平军名将至今健在,黄河改道又为他们提供了几乎无穷无尽的兵力补给,在华北和中原战场上几乎销声匿迹的太平军浴火重生,在河南、安徽北部、江苏北部和山东一带不断的攻城掠地,流窜奔袭,牵制清军兵勇近十万,消耗满清朝廷的军饷以百万计,往咸丰大帝本就深可见骨的伤口里又撒了不止一把盐。

只有宁镇战场的情况和历史上差不多,琦善的江北大营和向荣的江南大营仍然还在与杨秀清直属的太平军主力对峙,互相谁也奈何不了谁。然而还是非常遗憾的是,琦善和向荣这两位大爷又偏巧没受到妖蛾子翅膀的影响,没能爆出小宇宙打破宁镇战场的僵局,每个月消耗咸丰大帝的上百万两银子却始终寸功未建,变相帮着太平军和吴越动摇大清江山已经摇摇欲坠的根基。

受到影响的还有捻军,历史上的捻军在早期受制于组织松散、武器简陋、缺乏训练和没有实战经验等客观原因,战斗力相当薄弱,还是到了南京被湘军攻破后,得到了太平军残部的加入时,捻军才真正进入了鼎盛期,获得先进战术易步为骑迅提高战斗力,打出了高楼寨战役和灞桥之战等漂亮仗,撸掉曾老师的顶戴并干掉了铁杆蒙奸僧格林沁,又多次打败李鸿章和左宗棠等当世名将,成为继太平军之后对满清统治者威胁最大的农民起义军队伍。只可惜鼎盛期来得太晚,孤立无援才被清军用无穷无尽的兵马钱粮彻底淹死。

吴越出现的这个历史层面则完全不同,太平军名将李开芳带着千余名骨干精锐成功摆脱了吴越和僧格林沁的联手追击之后,才刚到山东南部边界,马上就和捻军取得了联系,并在当地捻军的帮助下迅和捻军盟主张乐行搭上了线。然后再当李开芳成功与张乐行会师后,不但很快就说服了张乐行接受太平天国的册封,还把太平军的战术经验无私的传授给了捻军各部将士,指点捻军将士使用和自制火枪火炮,教他们如何步骑配合如何攻坚攻城诱敌设伏,帮助捻军将士迅提高战斗力。

此外更重要的是,天生将才的李开芳还针对中原一带地势开阔的地形特点,至少提前十年向捻军提出了以骑兵为作战主力的战术建议,并亲手帮助张乐行、龚得树和韩奇峰等捻军旗主建立起了骑兵部队。捻军也因为这些而战斗力猛增,接连多次打败中原清军,并一度击败吴越老对头僧格林沁的主力,让刚刚才靠着屠杀农民起义军重新恢复了郡王爵位的僧格林沁颜面无光,被迫学了曾经死对头胜保的讳败为胜,上奏无耻宣称打了胜仗,结果还被早就习惯了这套的咸丰大帝一眼识破,又挨了一通狗血淋头的臭骂。

铁杆蒙奸僧格林沁倒霉吴越当然幸灾乐祸,捻军越强大吴越当然也越是暗暗欢喜,然而捻军白旗兵马不断骚扰湖北北部边境这一点,就让吴越无法容忍了。虽说坐镇襄阳的湖北提督都兴阿还算争气,每次都能把捻军赶跑撵走,然而每次怎么都得会给湖北北部府县造成一些经济损失,同时供给都兴阿所部兵马接连作战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所以吴越早就憋了一口恶气,想收拾一下这些敢在自己太岁头上动土的捻子,同时更为了不被满清朝廷逼着出兵江西,东线这边的战事才刚告一段落,吴越马上就决定出兵北线,亲自去收拾在襄阳一带不断流窜的捻军队伍,让他们知道想打湖北的主意是叫花子抬碗进茅厕找死!

湖广总督官文高举双手支持吴越这个决定,因为每次都不能歼灭入境捻军,只能把他们赶回河南,总理剿捻事务的河南巡抚英桂已经上过表弹劾总督湖广军务的官文以邻为壑,虽说一道弹劾还掀不翻咱们官制台的总督宝座,但如果再怎么继续下去就很难说了,这会‘大清名将’吴越自告奋勇去收拾捻子,官文当然是求之不得,全力支持,主动表态配合。

“贤侄,有你亲自出马,伯父这次总算是可以高枕无忧了。放心,都军门那边本官会去信给他,让他全力配合你的战事,绝不许他拖你的后腿。”

“多谢伯父。”吴越拱手道谢,又说道:“伯父也请放心,小侄认识都军门,小侄率领松江团练北上勤王时,曾经与都军门在天津城下并肩作战,虽然不是很熟识,却也见过一两面,相处也还算不错,这次久别重逢并再度携手,相信一定会继续合作勤快,绝不会生出什么争端分歧。”

多少有点担心吴越不能与都兴阿友好相处的官文一听大喜,赶紧表示自己终于可以放心了,然后官文又有些迟疑的向吴越问道:“贤侄,听说你在北上勤王时,和僧王爷处得不是很好,不知是真是假?”

“岂止是处得不好,简直就是势同水火。”吴越笑笑,又好奇问道:“伯父,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件事?”

官文苦笑了,答道:“那真是不巧,河南那边的消息,僧王爷所部主力,目前正在与襄阳府接壤的河南南阳府境内剿捻,你和他很可能也会久别重逢。”

“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啊。”吴越也是苦笑了,确实没想到会这么快就和老对头僧格林沁再次见面,说不定还有可能再次联手。

“贤侄,伯父在京城里当侍卫的时候,僧王爷是御前行走大臣,时常见面,交情还算不错。”官文又颇诚恳的说道:“所以,望贤侄看在老夫的薄面上,也看在同是为了朝廷大事的份上,对僧王爷多加忍让,千万别再重蹈上次功亏一篑的覆辙。毕竟,他也算是你的前辈。”

“伯父嘱托,小侄自然铭记在心。”吴越想都不想就直接点头,然后又说道:“但是伯父,小侄也有言在先,上一次就是僧王爷无缘无故的主动招惹我,我才被迫还击。他这次如果能收敛一下还好说,他如果还象上次那样什么一上来就想让我故意送死,那我也不会对他客气。”

“那是当然。”官文连连点头,说道:“贤侄放心,老夫会先写一道书信给僧王爷,要他也给老夫收敛一点,他如果不听还要故意欺压你,那就是不给老夫面子,也别怪老夫对他不客气。”

官文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吴越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是赶紧向官文道谢,又和官文议定了具体的出兵计划和时间,吴越便告辞离开了总督府,返回自己的巡抚衙门休息。然而在回衙门的路上,吴越却又突然想到了一个重要问题自己为什么一定要和僧格林沁友好相处,为什么就不能考虑一下如何利用自己与僧格林沁的前仇旧怨,为自己将来的大事奠定一下基础?

“僧格林沁位高爵重,扳我是肯定扳不倒他,但是我只要占着理,野猪皮家族又舍不得收拾这个狗蒙奸,那我的将士们……。”

在巡抚衙门里盘算着这个问题的时候,赵烈文领着负责为吴越打理汉口开区的黄胜来到了面前,说道:“慰亭,两件事,第一件,我们之前聘用那位美国教官布朗,又从美国来到了上海,带来了大批的军火武器,来信询问我们是否需要,如果我们有意采购,他可以亲自送货来汉口。这是武器清单和报价,你看看。”

“该不会又是卡宾枪和前装枪吧?左轮枪可以多买些,前装枪和卡宾枪咱们可不上当。”

布朗不断极力推销的美国步枪吴越一向都不喜欢,但美国柯尔特公司出产的左轮枪却相当实用,在大冶兵工厂只能少量仿制的情况下,吴越倒不介意照顾一下老朋友的生意。然而哼哼着接过武器清单只看得两眼,吴越马上就跳了起来,杀猪一样的嚎叫道:“金属弹壳子弹?!史密斯维森转轮手枪?!这个时代已经有金属弹壳子弹了?!”

不明白吴越为什么会这样激动,赵烈文和黄胜难免有些面面相觑,吴越则继续大吼大叫,“马上给布朗回信,史密斯维森转轮手枪和配套子弹,有多少算多少,我全要了!左轮枪和卡宾枪只要他在上海卖不掉的,也可以全部送来卖给我,咱们不用卖给别人也可以转手赚银子!”

“哈哈!终于不怕打雨战了,终于不怕打雨战了!要是布朗那小子能把生产子弹壳的金属冲压机也能给我弄来,那我们说不定还能自己开出金属弹壳的子弹和步枪,那本官就再也不用提心吊胆的担心打仗的时候突然下雨了!”

大概是看不惯吴越那副手舞足蹈的丑陋模样,赵烈文稍微压低了一些声音,又说道:“慰亭,还有第二件事,平甫现,有人在秘密调查官制台在汉口茶叶生意中抽佣的事,还试图收集证据,而且调查这件事的人,似乎还不止一帮。”

正在欢呼雀跃的吴越心中一凛,赶紧停止手舞足蹈,向黄胜问道:“怎么现的?知不知道是谁在调查?”

“是我们洋行的一个经理现的。”黄胜答道:“先后有两帮人借口做茶叶生意,暗中向他打听给官制台分成的事,还都在汉口开起了茶庄,贸易额还挺不小,象是在故意引诱汉口商会拉他们入伙。但他们背后究竟是谁指使,目前还不知道。”

“骆秉章?曾国藩?”吴越脑海中迅闪过这两个可能与此有关的名字,虽然很奇怪曾老师怎么会知道这件事,但稍一盘算后,吴越很快就吩咐道:“不必理会,更别揭破,汉口商会想把他们拉入伙也别阻止。但记住两点,一是不能由我们的人拉他们入伙,二是不能让我们的人把证据提供给他们。”

黄胜和赵烈文一起答应,吴越则面露狞笑,暗道:“不管是谁查都没关系,只要能把官文扳倒就行。这条老狐狸不显山不露水,其实最难对付,表面上对我言听计从又关爱有加,实际上把我盯得比谁都紧,我的湖北新军扩军五个营,他的督标马上就扩军十个营,摆明了是在提防我。换个蠢点蛮点的,反倒容易摆弄得多。”

虽然吴越无比希望能带着金属子弹去给捻军一个惊喜,但时间不等人,同时受制于这个时代的交通条件,谁也无法保证美国老朋友布朗究竟什么时候能带着新式手枪来到汉口交货,所以做好了出征准备后,吴越也只能是带着湖北新军和无尽的失望按期出北上,走汉江水路赶往襄阳主持剿捻战事。同时吴越又不肯死心的交代黄胜等人,说布郎如果在战事期间抵达汉口,那么就马上把史密斯手枪及子弹送往北线交给自己金属弹壳的左轮枪在骑兵战中的作用可不是一般的大。

考虑到各种实际情况,吴越这次北伐只带了四个营的步兵和骑兵营,新建水师营虽然注定无法参战,却也被吴越带上去熟悉航道和加强操船技术的训练,而四个步兵营中又有两个营是从没上过战场的新兵,整体实力一般,但正面交锋收拾实力仍然弱于太平军的捻军却已经足够。

只是理论上如此,吴越最头疼的一点是捻军比太平军更能流窜,一击不中立即远遁,逃到湖北清军鞭长莫及的河南境内,上任一年多的湖北提督都兴阿死活收拾不了时常骚扰北部的捻军白旗兵马,就是没办法逮到和他们正面决战的机会。所以吴越早在出之前就已经去文都兴阿,要求他多派斥候细作寻找捻军的主力所在,不惜代价的寻找敌人踪迹。同时吴越还早早就上表满清朝廷说明原因,又给河南巡抚英桂去文,提前声明自己很有可能将亲自率军出省作战,要求满清朝廷同意和英桂理解配合。当然,吴越自然选择性的遗忘了向恰好也在湖北边境的僧格林沁提前打招呼。

走水路就是方便,不过数日时间,吴越的船队和走6路的骑兵营就已经先后进入了襄阳府境内,结果坐镇襄阳的都兴阿也还算够意思,早早就派了一个翼长率领仪仗队跑到了百里外的宜城码头张灯结彩,敲锣打鼓的迎接吴越的到来。

并不是很喜欢这种纯粹多余浪费的隆重迎接,但伸手不打笑脸人,接下来的战事也需要都兴阿的全力配合,所以吴越还是在宜城码头下了船,与都兴阿派来的将领见了面。然而见面时,还没等都兴阿派来的翼长行礼和自报身份,吴越却突然面前这个神情彪悍的翼长有些眼熟,似乎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吴越便好奇的抢先问道:“这位将军,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面?”

“抚台大人所言极是,末将是与你见过面。”那翼长见吴越还记得自己也十分欢喜,点头说道:“两年多前抚台大人你北上勤王时,末将也在军中,曾随都军门与大人你见过一面,那时候末将还只是一个小小的骁骑校,没资格与大人你直接对话,但末将真的是做梦都想不到,抚台大人你竟然还能记得末将。”

“是将军你的威猛气质让我印象深刻。”吴越笑着给那翼长戴了一顶高帽子,又微笑说道:“两年升了两级,升得挺快,看来你这两年也没少立功勋。对了,还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

“末将多隆阿,见过抚台大人!”那翼长拱手抱拳,朗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原来是多隆阿多将军。”吴越随意点头,刚想继续和多隆阿客套时,吴越的三角眼却一下子瞪得滚圆,失声道:“多?多隆阿?你就是多隆阿?!”

“回抚台大人,末将就是多隆阿,大人有什么问题吗?”多隆阿满头雾水的点头,半点都不明白吴越为什么会这样的吃惊。

也不能怨吴越大惊小怪,历史尽管稀烂,但是在华夏历史上,却也有三位异族将领让吴越铭记并钦佩,一位是誓死效忠大宋的于阗节度史白种人李圣天将军,一位是为大明牺牲的蒙古人满桂,第三位就是面前这位多隆阿将军。然而很可惜,左宗棠一时糊涂没能采纳多隆阿一贯的主张留下了祸根,还有更可惜……

“没,没事,只是久闻将军你骁勇善战的大名,一时吃惊。”

历史绝对稀烂的吴越随口敷衍,又在心里无比失望的叹了一口气,暗道:“为什么是满人?不是满人该多好?”(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三章 真变刺猬

就算吴越故意没向僧格林沁知会自己的行踪,正在河南南阳府境内剿捻的僧格林沁也知道这次恐怕又得和不顺眼的小刺猬联手了。

僧格林沁的心情十分复杂,两年多的漫长时间并没有冲淡那怕一丁点僧格林沁对吴越的怨恨,如果真有什么机会,僧格林沁也绝不介意搞掉吴越的顶戴让吴越家破人亡碎尸万段!可僧格林沁又非常清楚,真要想全歼活跃于鄂皖豫三省交界处的捻军白旗主力龚得树部,唯一的办法就是抛弃前嫌,与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的吴越齐心协力,如若不然,铁定只会重蹈天津战事的覆辙,让机动力强悍的捻军再度逃脱生天。

老朋友官文和河南巡抚英桂的书信也极大的左右了僧格林沁的态度,官文力劝僧格林沁不要再计较以前的事,并明白告诉僧格林沁说吴越其实并不是什么难相处的人,此前与吴越交恶,也完全是僧格林沁咎由自取。平捻总指挥英桂则直接要求僧格林沁全力配合吴越作战,尊重吴越的建议意见,并表态说他一定会公平处事,绝不会偏袒和包庇任何人,间接给出了名傲慢自大的僧格林沁敲警钟英桂可也知道一些吴越和僧格林沁之间的破事。

老朋友和名誉上司都这么说了,已经吃过苦头的僧格林沁当然也不能不慎重考虑一下这次如何与吴越相处,而再召集一帮心腹事讨论此事时,以庆祺和哲里木为的几个心腹臂膀也一致建议僧格林沁汲取教训,不要象吃错药一样的只想着找吴越的麻烦,应该利用好这个机会,借助吴越的力量歼灭越打越强的捻军龚得树部。

和吴越也打过交道的庆祺还这么说道:“王爷,其实吴越那个小蛮子也很会做人,只要对他稍微好点,他就会投桃报李,以前载王爷和瑞侍郎对他好,他卖命杀贼的功劳就分给载王爷和瑞侍郎,胜保之前对他不错,他就帮胜保连败长毛夺回天津城,胜保贪功才刚把他赶走,匪吉文元就马上乘机逃命,胜保也因为那件事被配新疆。我们得学载王爷和瑞侍郎,千万不能再学胜保。”

本来就后悔之前为了一点破事和吴越闹得水火不容,再听了几个心腹的劝说,僧格林沁也彻底下定了决心,说道:“也罢,既然连你们都不在乎了,本王还能和一个黄毛小子继续计较?这次如果真的再见面,本王让着他点就是了,你们也多约束一下士卒,别让下面的将士和那小蛮子的士卒生出什么冲突。”

众将应诺,又商量起具体的联手计划时,很得僧格林沁信任的幕僚大书法家方玉润提议道:“王爷,学生认为应该提早布局,尽可能的把捻匪往南赶,把他们逼迫到湖北边境的襄阳府一带,方便吴抚台与之决战,我军则在北线设防,以逸待劳切断捻匪退路。以吴抚台之能,击败捻匪问题不大,吴抚台能在湖广边境歼灭捻匪主力当然最好,捻匪倘若故技重施再度流窜,我军也可以凭借险要断其道路,配合吴抚台一举歼灭捻匪。”

对着地图沙盘研究了片刻,僧格林沁现方玉润的提议确实可行,尽可能把捻军往南面赶是得拉长战线,摊薄兵力,但只要不惜代价的做到这点,再想歼灭捻军龚得树部就可以容易许多了。因为湖北与河南的交界处,湖阳店以东连绵数百里都是桐柏山脉,到处都是深山老林人烟稀少,极不利于以骑兵为作战主力的捻军流窜活动。

湖阳店西面的地形虽然相对比较开阔,然而只要新野一带少有的多条南北走向河流严密布防,再配合以僧格林沁麾下数量众多的骑兵马队机动补救,就足以彻底堵死捻军的西窜道路,逼着捻军只能是南下或者北逃。到时候僧王爷即便兵力有些分散,也可以靠湖北新军打主力,前堵后追歼灭捻军主力,届时就算吴越可以占去大部分的破敌之功,咱们僧王爷也照样有干掉或者生擒匪龚得树的机会。

想到这点,一向宁死不吃亏的僧王爷这次也破天荒的改了一下脾气,点头说道:“此计可行,就这么办吧。友石先生,替本王给吴越写道书信,告诉他我们的作战计划,让他心里有个底,也提前做好安排准备。”

方玉润应诺,立即提笔做书替僧格林沁给吴越写信,僧格林沁则先是与众将商量了一个十分详细的分兵驱逐围堵的作战计划,然后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苦笑道:“赶着贼匪去给别人斩立功,这样吃苦受罪让别人拣便宜的事,本王还真是第一次做。”

很凑巧,僧格林沁的书信送到吴越面前的同一天,吴越也正好带着湖北新军抵达了襄阳城下,曾经与吴越在天津并肩作战过一段时间的湖北提督都兴阿出城三十里郊迎,与吴越互相叙旧言谈甚欢,并骑回城。而再当到了宴会上交杯换盏时,僧格林沁签名的书信也就呈到了吴越的面前,结果吴越一看笑了,失声笑道:“难得,真没想到僧王爷也有愿意让自己吃亏的时候。”

坐在吴越旁边的都兴阿好奇问起失笑原因,再当得知书信内容时,都兴阿顿时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说道:“慰亭,还是你的面子大啊,僧王爷要是早愿意这么干,剿灭鄂豫交界这股捻匪还用得着你亲自出马?我就把捻匪收拾了!”

说罢,都兴阿又忍不住向吴越问道:“慰亭,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在天津的时候,和僧王爷闹得差不多是不共戴天啊?这次僧王爷是吃错药了,怎么会心甘情愿的让你拣这么大便宜?”

吴越也不太明白僧格林沁突然会变得这么好说话,甚至还有些怀疑这是僧王爷布置的陷阱,没安什么好心,但仔细一盘算又现不太可能僧格林沁亲笔签名的书信在自己手里,自己在襄阳府按兵不动,就算错失战机让捻军钻出了僧格林沁的包围圈逃出生天,封堵不力的黑锅也是僧格林沁一个人背,不干自己屁事。僧格林沁这个计划如果得手,对自己来说最大的危险无非就是捻军乘势冲入湖北腹地,但自己还有充足的预备队随时可以投入战场,都兴阿和多隆阿这些队友也还算得力,还干不掉目前还只算是二流军队的捻军,自己这些年真是白混了!

“难道僧王爷真改了性了?真的想和我齐心协力?”

抱着这个难解的疑问,吴越巧妙抹开了这个话题,一边继续与都兴阿叙旧聊天,一边又随口问起了捻军的最新动向,都兴阿如实回答,说捻军这段时间主要是在南阳府地势开阔的腹地偏东一带活动,一度试图攻泌阳流窜到汝宁府,结果却被僧格林沁棋高一着抢先堵住了这个漏洞,又被撵回了南阳腹地。其后捻军又试图再往湖北流窜,然而也不知道是知道了吴越亲自率军来襄阳的消息,还是被都兴阿在枣阳一带的严密设防吓住,刚到镇北河就又退回了河南,最后确认的消息则是捻军正在赊旗店(今社旗县)一带流窜。

吴越又问起捻军龚得树部的兵力情况时,都兴阿叹了一口气,说道:“无法统计,只知道他们的骑兵大约有三四千人,步兵根本无法统计,官军来了把武器一藏把头一辫就成了良民,官军一走拿出武器把头打散就是捻子,黄河泛滥战火摧残流民又多,给口吃的随随便便就可以拉起几千上万人,根本没办法统计。”

“他们中间大部分人也是被逼的,为了不被饿死才从贼。”吴越并不介意稍微流露一些自己对捻军将士的同情,又说道:“只要干掉他们的骨干骑兵就行了,没了机动灵活的骑兵,龚匪就算拉起再多的流民步兵,在地势平坦的南阳腹地上再怎么流窜也是给我们送人头,灭之易如反掌。”

都兴阿点点头,也知道要想肃清湖北边境的捻军,最好的办法就是干掉捻军的骨干骑兵,但都兴阿也有一些担心,说道:“慰亭,但是如何才能灭掉捻匪的骑兵?破骑兵最好的办法就是以骑兵出击,可你只有一个营的骑兵,我手里的骑兵数量也只有三个营一千五百左右,加起来还没有捻匪的骑兵多,就算全派出去了,也未必能在到处都是平原的南阳腹地歼灭捻匪骑兵啊?”

“兵贵精,不贵多,如何破敌可以慢慢商量,等我先看了你的骑兵情况再说。”吴越微笑安慰,又微笑说道:“再说了,也未必需要靠骑兵制胜,僧王爷的战术计划如果成功,我们用不着出兵河南,以逸待劳在湖北就可以直接干掉捻匪骑兵。”

都兴阿爽朗大笑,连说确实如此,而一向反感满清寄生虫的吴越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总觉得都兴阿不是那么可憎,与都兴阿还颇谈得人,最后吴越与都兴阿等襄阳文武官员尽欢而散,住进了襄阳知府为自己准备的行辕。

在临时住处安顿下来后,虽说酒喝了不少,人也有些疲惫,吴越却还是拿出了僧格林沁的书信再度细看,又和赵烈文、邵彦烺等心腹幕僚对着地图沙盘仔细研究,分析僧格林沁这个战术计划的可行性,还有分析僧王爷这次是不是又给自己下套设陷阱。

仔细推演了片刻,赵烈文先皱着眉头说道:“慰亭,僧王爷的这个战术计划虽然可行,但成功的可能很小,运气只要稍微不好,捻子就有可能冲破包围,逃出生天。”

吴越将询问的目光投向赵烈文后,赵烈文这才解释道:“龚得树这股捻匪长期在湖北边境活动,肯定很清楚这一带的地形,湖北与河南的交界出水网密集,镇北河、唐河与白河这三条中型河流,就已经严重限制了捻匪骑兵的活动空间,现在又已经快到夏季水丰期,捻匪的骑兵过来更是自找罪受。”

“还有,捻匪那边就算目前暂时远离湖北边境,也很有可能已经知道或者即将知道慰亭你亲自来到襄阳的消息,你守住南面,僧格林沁拼命把捻匪往南赶,捻匪那边只要稍微有些军事头脑,就一定明白南面是个陷阱死地。所以捻匪绝不会南下,还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往北跑,南阳腹地的开阔地形放在那里,僧王爷又把战线拉得太长,兵力过于分散,稍有不慎,捻匪就有可能突破他的防线,流窜到其他州府继续为害。”

看了看沙盘上那三条几乎堵死捻军南下湖北的中型河流,吴越点了点头,也觉得龚得树只要稍微有点军事常识,就一定不会往南来,只会抓住僧格林沁自行分散兵力的机会,不惜代价的突出清军包围,流窜向更加开阔的华北平原。

“想要剿灭南阳境内的捻匪,最好的办法是把捻匪从东向西赶,或者从西向赶。”

另一个幕僚邵彦烺也逐渐展现出军事才华,建议道:“大人你率军出省,与僧王爷联手把捻匪向东西两个方向驱逐,能把捻匪赶往到处都是丛山峻岭的西面当然最好。实在不行往东赶也行,捻匪想往东跑只有三条路,两条路是泌阳县境内的铜山和毛集镇,第三条是桐柏县的淮源镇,全都被山林包夹,道路狭窄不利骑兵,只许部署数百步兵就可以轻松切断捻匪东逃道路,灭捻易如反掌。”

吴越微笑点头,心里则迫不及待的开始盘算起收买那里的乡民向捻军投诚,引诱捻军进入伏击圈。然而邵彦烺刚出了一把风头就马上不长眼色,说道:“抚台大人,要不让在下替你写信给僧王爷吧,建议他重新布置战术计划。”

“写信给他干什么?”吴越一翻三角眼,没好气的说道:“彦烺,你还没看出来?这是僧王爷不欢迎我进河南,不愿跟我联手,想独吞剿灭捻匪白旗的功劳!我写信要他重新布置战术计划,他会听我的?”

“僧王爷,是想独吞剿灭捻匪的功劳?”邵彦烺有些傻眼了,万没料到僧格林沁看似牺牲自己的一片好意,竟然包藏了这样的祸心。

“那是僧王爷一向的习惯。”吴越没好气的说道:“在天津的时候他就这样,打顺风仗抢功劳的时候冲得比谁都快,打硬仗的时候躲得比谁都远,只想占便宜从不吃亏,把别人全当傻子,认为就他一个聪明人!”

邵彦烺更加张口结舌了,吴越则继续哼哼道:“打我爷爷的使者那笔帐还没算,天津的帐也还没算,这次还没联手,他就又来了。来而不往非礼也,惠甫,替我写道信给河南巡抚英桂,向他这个剿捻总指挥告状,就说僧王爷贪功玩寇,阻挠我越省参战,顺便再把僧格林沁战术不可能成功的原因和彦烺提出的战术告诉给英桂,让英抚台看看到底谁对谁错!”

赵烈文含笑答应,按照吴越的交代立即提笔,替吴越写了一道书信向英桂告状,书信中还尽量歪曲僧格林沁这次的一片好意,还数落了一通僧格林沁之前争功抢功欺压友军的种种劣迹。然后乘着邵彦烺在看地图沙盘的机会,赵烈文又微笑着对吴越低声说道:“慰亭,你真变刺猬了。”

吴越笑笑,心中暗道:“不变刺猬不行了,再不赶紧激怒僧王爷,再不借他的手激怒我的麾下将士,挑起湖北新军对满清朝廷的仇恨,将来我拿什么造反?”

“僧王爷,知道你这次是一片好心,但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我这次只能是拿冷屁股贴你的热脸蛋。还有,多隆阿为什么偏偏是个满人?那怕是个蒙古人或者其他少数民族也好啊!”(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四章 出门撞鬼

河南巡抚英桂也在吴越与僧格林沁之间加了一把火,虽说英桂很不希望象胜保一样,让吴越和僧格林沁在他负责的战区里闹得天翻地覆,斗得不可开交,也一度期望奇迹能够出现,让僧格林沁与吴越能在中原战区友好相处,然而才刚看到吴越告刁状算前帐的书信,英桂就明白自己拦不住了连在度量方面口碑颇佳的吴越都不肯善罢甘休,更别说出了名狂妄自负的僧王爷。

既然拦不住,那干脆就不如不拦!僧格林沁位高爵贵刚愎自用,挂名平捻总指挥的英桂根本就指挥不动,吴越是与英桂平级的实权巡抚,威名显赫又靠山强硬,英桂用脚指头思考也知道休想让吴越对自己俯贴耳,自己这条地头蛇既然压不住这两条过江龙,倒还不如让他们去斗一个天翻地覆慨而慷,自己躲在后面当裁判坐山观虎斗,反倒远胜过苦巴巴的当老好人,费劲调和矛盾还出力不讨好。

所以只考虑不到五分钟,英桂很快就决定把吴越的书信原文派人送去交给僧格林沁,又亲笔写了一道书信给僧格林沁,说自己虽然觉得吴越的战术计划也有道理,但自己毕竟远离前线不知道战场具体情况,不能轻下结论,让僧格林沁自己找吴越商量究竟该采取那一种剿匪战术。

此外,英桂自然少不得也给吴越也写了一封亲笔信,同样借口不清楚前线情况不能瞎指挥,也是叫吴越自己找僧格林沁商量究竟该怎么办。然后英桂放下毛笔拍拍手,嘀咕道:“喜欢斗就尽管斗去吧,你们之间的破事本官不管了。连********载王爷都拦不住你们,就更别说本官了。”

英桂这么做当然就象是在一个火药桶上扔了一根火把,还没把英桂转递的吴越书信看完,因为战事已经两天没休息的僧王爷马上就炸了,一脚把面前的吃饭小几踢出去几丈远,黑青着脸张口怒吼,“吴越小儿!本王****十八代祖宗!”

小心翼翼的问了原因,又亲眼看到了吴越那道绝对属于颠倒黑白的书信,庆祺和哲里木等僧王军将领没有一个不是气冲斗牛,破口大骂,就连温文尔雅的方玉润也忍不住大摇其头,连声说道:“真没想到,真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吴抚台竟然也是这么鼠肚鸡肠的人,王爷这次可是牺牲自己成全他立功,他不领情就算了,居然还一直记着往日的仇怨,倒打一耙污蔑王爷贪功玩寇,器量狭窄,器量狭窄啊!”

了半天的雷霆之怒,两眼充满血丝的僧王爷才在方玉润等人的一再劝说下稍稍冷静下来,而当众人再问起是否更改或者停止既定作战计划时,咱们一向高傲的僧王爷当然是放声怒吼,“改什么改?就照原订计划打!把长毛撵到湖北边境,吴越小儿要是敢不出兵,本王马上上折子弹劾他贻误军机,纵敌养寇!”

因为僧王爷的这道固执命令,僧王军的将领和士兵算是吃够了苦头受够了罪,虽说僧王爷麾下的骑兵达到七千之众,数量远在捻军白旗骑兵之上,然而在南阳府的开阔地形上要想困住捻军骑兵主力,难度仍然是非同一般的高。

在这里也必须表扬一下僧王爷,内战内行的僧王爷在吃苦耐劳这方面,忍耐力或许还在咱们的吴小买办之上,为了拦截捻军骑兵的流窜道路,僧王爷亲自率领着清军骑兵主力前堵后追,不断穿插包围,每天只休息不到两个时辰,十余天不解衣甲,累得连缰绳都抓不稳,只能用布带把自己的手捆在马缰上控马。结果也正是靠着僧王爷这股蛮劲,一直想要北逃或者东窜的捻军主力才始终没有如愿,被迫流窜到了距离湖北已经不算太远的唐县境内的昝岗乡一带,逐渐面临被湖北新军和僧格林沁军前后包夹的危险。

被赵烈文料中,即便没有收到李开芳转递来的杨秀清命令,对这一带地形十分熟悉的龚得树也不敢再南下送死,一个劲只是尝试冲破僧格林沁的东面防线,走铜山路或者毛集路逃入地势更加开阔的汝宁府。僧格林沁则在兼顾北线的同时,死死守住了这两条东逃道路,始终没给捻军东逃机会,但也因为战线拉得太长和兵力过于分散,始终无法给捻军以致命一击,逐渐打成了僵持局面。

襄阳距离唐县不过三百里左右,战局僵持不下时,按理来说僧王爷最应该是向吴越求援,让吴越出兵帮他暴捻军菊花给龚得树致命一击。然而新仇旧怨的累加之下,僧王爷却是说什么都不肯低这个头向吴越求援,宁可从北面的汝州和许州抽调兵马南下助防,腾出军队南下参战,也不肯向吴越开这个口。

也用不着僧王爷低头开口,早就料定僧王爷一定会坚持实行他那个吃力不讨好的作战计划,吴越也早就做好了率军出战的准备,在襄阳府逍遥自在的等待了一段时间,确认了捻军已经和僧王爷打成了僵持之势,吴越留下邵彦烺及水师营在襄阳协助都兴阿向前线调拨粮草军需,马上就带着四个营的湖北新军和骑兵营启程出,越过省境进入河南境内,气势汹汹的杀向捻军背后。

除此之外,都兴阿也派出了八百骑兵随同吴越出战给湖北新军帮忙,结果很凑巧的是,即便吴越没有点名要人,都兴阿还是让擅长骑兵战的多隆阿率领骑兵给吴越帮忙,无意中给了吴越和多隆阿长期相处的机会。

多隆阿带骑兵的本事确实不错,所率骑兵无论骑术还是经验都甩开刚组建不久的吴军骑兵一大截,越过镇北河后,行军途中休息时,吴军骑兵和多隆阿所部骑兵各自派出一哨比试骑术,结果无论是单兵骑术还是集体骑术,吴军骑兵都被多军骑兵完虐,让吴越很是颜面无光和艳羡了一把。然而多隆阿也是直性子,当得知吴军骑兵是在今年过年时才组建后,多隆阿顿时就失声惊叫道:“天才!抚台大人,你麾下的聂将军和丁将军真是骑兵天才,才这么点时间,就能把骑兵练成这样,末将可绝对做不到!”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吴越也没为大舅子骄傲,很是坦白的说道:“礼堂过奖了,聂士成和丁汝昌他们能把骑兵练得这么快,是因为他们只练骑术,不练马弓,所以在骑术方面进展得快。如果让他们象你一样又练骑马又练射箭,绝不会有这样的度。”

“不练射箭,那抚台大人你的骑兵如何作战?”多隆阿惊讶的问,然后又猛然醒悟过来,又问道:“抚台大人,你该不会让你的骑兵,全部装备了你在天津战场上用过的那种左轮枪吧?”

见吴越微笑点头,多隆阿顿时就无比艳羡了,说道:“抚台大人真舍得下本钱,记得你在天津时说过,那种洋枪的价格一支能抵几支鸟枪,一个营的骑兵全部装备这种左轮枪,够豪气。末将军中别说全部装备那种洋枪了,连一支都没有。”

确实是自内心的喜爱和尊敬西北汉人救星多隆阿,尽管明知道自己很有可能要和多隆阿翻脸交战,吴越还是毫不犹豫的叫人拿来了十支左轮枪和五百子弹送给多隆阿,并亲手教给了多隆阿如何装填弹药、瞄准射击和日常保养,传授给了多隆阿许多使用左轮枪的经验心得。

和为了一支左轮枪可以砍死上司的丁汝昌一样,随口一句话就得到了丰厚馈赠,多隆阿也是惊喜万分,对吴越感激不尽。然而仔细摆弄了一通柯尔特左轮枪后,多隆阿却有些皱眉,拿着一颗子弹对吴越说道:“抚台大人,这子弹是用纸包的,如果在交战时碰上大雨,那你的骑兵怎么办?”

“只能是提刀和捻子对砍了。”吴越苦笑回答,又更加无奈的说道:“但愿这段时间千万别下大雨,不然的话,别说我的骑兵派不上用场,就连我的步兵战斗力也得受到影响。”

“抚台大人,恕末将说句不吉利的话。”多隆阿小心翼翼的说道:“现在已经快到伏汛,南阳这一带的雨水……,恰好要开始多了。”

吴越不答,只是抬头去看云彩渐多的天空,耸耸肩膀,说道:“这也是我必须抓紧时间出兵的关键原因,这一战必须战决,还得祈祷上天保佑,千万别在交战时突然下大雨。”

听吴越这么说,同样很尊敬吴越的多隆阿自然是赶紧抓住机会表忠心,主动说道:“大人放心,真要是在交战时碰上大雨,就让末将上,末将带的骑兵能打白刃战,可以替你分担压力。”

多隆阿可能长了一张乌鸦嘴,恰好就在同一天的晚上,南阳一带果然下了一场大雨,虽说吴军将士训练有素尤其注意对弹药的保护,击针枪和左轮枪的纸包子弹都没受潮,然而泥泞不堪的糟糕路面却给湖北军队的行进带来了巨大麻烦,迟滞了吴越的行军度,也给了捻军以更多的应变时间。

捻军白旗领龚得树的狡诈远在吴越的意料之上,收到湖北清军正在向唐县逼近的消息后,龚得树并没有抓紧时间全力逃窜,而是分出了步兵大队南下迎战实际上就是乘机率脱步兵这个负担,方便骑兵主力逃命。

龚得树分兵的情况先被近在咫尺的僧格林沁现,尽管僧格林沁很清楚这时候分兵追击捻军步兵,肯定可以和吴越联手取得大胜,也可以帮助吴越尽快摆脱纠缠赶到唐县增援。然而僧格林沁在负气之下,不但没有抓紧时间出兵,还连招呼都没给吴越打一个,故意让吴越的斥候自行探察敌情不给吴军太多应变时间。同时僧王爷还抓紧时间调兵遣将,集结骑兵预备队准备和捻军骑兵打一场决战。

作恶多端的下场就是恶有恶报,吴军斥候才刚现数量庞大的捻军步兵正在向自军逼近,南阳一带就又下了一场大雨,然后又是阴雨连绵,整夜不歇,万没料到会碰上连日大雨的吴越大声叫苦,可是又毫无办法,只能是违心的下令暂时停止继续行进,屯兵高地备战,还破天荒的构筑了一些野战防御工事,尽可能避免雨水对自军带来的影响。

然而还算好,捻军的步兵大队数量虽多过万人之众,漫山遍野密密麻麻,看上去声势十分吓人,实际上却是装备粗劣,队形凌乱,仅有少许精锐能够保持严整队列,在两军相接时拿着还算不错的刀枪站到了最前方充门面。

雨水对吴军的武器影响很大,吴越当然不想尽快起战事想等雨停,然而让吴越哭笑不得的是,捻军那边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竟然在刚与吴军接触时,就迫不及待的主动向吴军阵地起了进攻,吴越别无选择,哀叹了一声出门撞鬼后,只能是乖乖指挥军队迎战。

战事的胜负根本就毫无悬念,吴军将士手里的击针枪和左轮枪即便没办法在阴雨中长时间大量使用,偶尔使用一下还是可以做到,同时吴军将士手里的掷弹筒、手雷弹和后膛炮等武器也不怕雨水,接连大量轰出的大小炮弹再加上手雷弹接连在捻军冲锋队伍中炸开,用不着打白刃战,吴军将士就已经把捻军士卒炸得鬼哭狼嚎,抱头鼠窜。然后敢打近身战的多隆阿再带着清军骑兵出击,马上又象赶鸭子一样的赶着捻军败兵屠杀,后面那些装点门面的乌合之众更是不战自溃,眨眼间就逃了一个干干净净,多隆阿带着清军骑兵追杀二十余里,斩获极丰。

战事结束后,很是纳闷捻军敢主动冲击自军防御阵地,为了谨慎起见,吴越安排士兵去战场上找来了几个受伤没能逃走的捻军战兵,亲自审问他们起冲锋的原因,结果答案让吴越大惊失色几个俘虏都交代道:“是我们何大旗下的命令冲锋,何大旗说,你们手里的洋枪子弹是纸包的,和鸟枪一样都怕雨水,一遇水就打不响,在雨水中和你们作战,我们有把握可以赢。”

“你们那个何子丘的大旗是怎么知道我们的枪怕雨水?”吴越赶紧追问,“谁能告诉我原因,我就饶谁不死,马上释放还给奖赏!”

很可惜,几个俘虏都没福分可以获得当场释放,全都摇头说自己不知道,吴越脸色阴沉的盘算,片刻后,吴越突然大喝一声,“不去唐县了,回新野去驻扎!”

“慰亭,是不是太过谨慎了?”赵烈文小心问道:“阴雨连绵,对我们的影响是很大,可这雨也不可能一直下啊?”

“敌人已经知道我们的弱点,小心为上。”

吴越低声答道:“别忘了,我们的四个步兵营中,有一半是从没上过战场的新兵,骑兵也是一样,真正到了被迫打刺刀白刃战的时候,我们只有两个营和多隆阿的骑兵可用,兵力太过稀少。而且阴雨连绵最是适合夜袭,倘若在野外遭到捻军夜间偷袭,那我们就完了。退回新野是有些丢脸,但是丢脸总比丢命强。”

知道吴越骨子里其实是胆小如鼠和贪生怕死的性格,赵烈文也没坚持,只能是点头同意,当下吴越立即下令召回多隆阿的军队,连战场都懒得打扫,直接就带着军队马上向新野撤退。好在多隆阿也很听话,知道了吴越的苦衷后立即无条件从命,乖乖随同撤退并没有给吴越添乱。

一直在遥遥观察着吴军动静,得知吴越并没有象砍瓜切菜一样杀光捻军步兵还突然向新野撤退的消息后,僧格林沁万分不解,简直都有些怀疑吴越是吃错了药。最后还是同样与吴军练勇打过交道的庆祺突然醒悟过来,冲僧王爷嚷嚷道:“王爷,雨水!是因为连绵的阴雨!吴越手里的洋枪,用的子弹全是纸包的,最怕雨水,所以他挥不出战斗力,也不敢继续进军,只能退回新野避雨!”

恍然大悟的一拍脑袋,僧王爷先是讥笑吴越也有今天,然而再盘算了片刻后,僧王爷又马上喝道:“友石先生,马上替本王给新野县令去一道书信,告诉他,没有上谕或者河南巡抚的允许,绝不许湖北军队进城驻扎!”

“王爷,这是不是……?”方玉润苦笑着欲言又止。

“是不是什么?”僧王爷狞笑说道:“外省军队越境作战,没有朝廷或者本省督抚的允许,不能进城驻扎,这是大清的规矩!本王提醒新野县令执行国法,有何不可?”

知道僧王爷的狗熊脾气,方玉润不敢罗嗦什么,只能是赶紧提笔做书,派快马送往新野交给那里的县令。僧王爷则笑得更加开心,自言自语的说道:“只要捻匪能聪明点,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去找你决战,以你的能耐,保住营地军队或许问题不大,但伤亡肯定不小,捻匪也肯定得付出一些代价。”

“等你和捻匪打得两败俱伤,哈哈,小蛮子,你也有今天啊!”

得意狂笑后,僧王爷还下令放出风声,散布谣言说自己因为不堪连绵阴雨肆虐,准备退回泌阳避雨。(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五章 老朋友和新朋友

连僧格林沁都打不过,又早就听说过吴越的赫赫凶名,捻军白旗旗头(又称总目)龚得树派遣大旗何子丘率军迎战吴越,嘴上说是拦截吴越北上,真正目的则是想合法合理的甩掉杂兵这个负担,方便机动灵活的骑兵和步兵精锐逃命。

这一点,龚得树在出兵前就已经秘密向何子丘交代得一清二楚,叫他打了败仗就带着充门面的少量精锐逃命,别再管那些面黄肌瘦的乌合之众让他们自生自灭。

正因为如此,得知何子丘所部战败后并没有溃散,相反还再度集结成军,都已经做好逃命准备的龚得树难免有些莫名其妙,不明白一向听话的何子丘为什么要违背命令。

还好,谜底很快就被何子丘派来的信使揭开,信使不但报告了吴越军向新野撤退的消息,还介绍了吴军将士因为子弹害怕雨水而战斗力大减的情况。龚得树闻讯大惊,忙问道:“吴狗官的洋枪怕水?这情况你们怎么知道的?”

“何大旗说,是太平天国的将领告诉他的。”

信使如实答道:“李丞相的手下来帮我们训练军队的时候,何大旗和他们处得好,听他们说过吴狗官妖兵的情况,知道吴狗官洋枪的子弹都是纸包的,最怕在雨里作战,只可惜李丞相他们运气不好,和吴狗官打仗的时候从没下过雨。这次何大旗率军去迎战吴狗官,正好碰上阴雨连绵,就鼓起勇气冲了一下,结果吴狗官那边的枪声果然不多,只敢拿大炮小炮掌心雷这些武器和我们打。”

龚得树还是觉得难以置信,又仔细问清楚了何子丘与吴越的交战经过后,再仔细盘算了许久后,龚得树突然大步冲出了用为临时指挥部的茅草屋,冲到风雨中抬头看天。

淫雨连绵的天空让龚得树万分动摇,凄风搅着白雨扫来扫去,乱成团团水雾,时大时小,却没有半点停歇的迹象。不顾卫兵的好心劝阻在风雨中肃立许久后,龚得树突然下定了决心,大喝道:“传令全军,进兵新野,找吴狗官决战!”

“总目,太冒险了吧?”左右副手惊讶问道:“听太平天国的人说,吴狗官比僧格林沁厉害不止一倍,我们去和他决战,有把握吗?”

“下大雨就打,不下大雨就不打。”龚得树冷冷说道:“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再跑也还来得及。”

就这样,甚至还没来得及等咱们僧王爷的谣言挥作用,很能抓住战机的龚得树就已经带着捻军真正的步骑主力大步向西,气势汹汹的杀向新野。清军斥候探得敌情报告到僧王爷面前后,咱们的僧王爷当然是大喜过望,一边率领所部主力移驻唐县城中避雨,一边耐心等候出手时机。

还是来看看吴越这边的情况,虽说与捻军战获胜过后的当天夜里,南阳一带的风雨一度有所收歇,然而才刚到第二天上午就又是风雨飘摇。暗自庆幸自己的决策英明之余,吴越当然是催促军队尽快向新野行进,然而道路的泥泞却又给携带着沉重火炮及大量粮草辎重的吴军将士制造了巨大麻烦,严重迟滞了吴军的行进度,给了僧王爷信使抢先把书信送到新野城中的机会。所以当吴军将士顶风突雨的艰难抵达新野城下后,却先得面临能否进城的大问题。

得罪不起僧王爷,同样得罪不起凶名显赫的实权巡抚吴越,新野县令倪政旬只能是向吴越双膝跪下,双手捧上僧王爷的书信,几乎是带着哭腔的解释自己的左右为难,并告诉吴越说如果吴军一定要进城,他也绝不阻拦,大不了丢顶子就是了。同时倪政旬也明白告诉吴越,说是因为战乱影响,新野城中早已是人满为患,吴军如果一定要进城驻扎,只能是先请吴越把城里的百姓驱逐一部分出城。

虽然毫不愤怒僧王爷的所作所为,但是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吴越还是亲自进了新野城中查看了一下情况,结果现倪政旬所说的城里人满为患半点都不夸张,受战乱影响,大量的城外百姓逃进城中避难,原本只有万余居民的新野小城里现在少说也有七八万人,城里不要说是还有空余的房屋了,就连屋檐下都已经挤得插不进针。

“在城外高地立营,我们来河南是来剿捻子,不是来祸害百姓的。”

几次被捻军洗劫,城外的城下町早已经被烧成一片白地,城里又已经实在驻扎不下,爱惜名声的吴越只能是退而求其次,选择了在城外高地建立营地驻扎。好在吴军将士在接受训练时没少被必须爱护百姓的美德洗脑,虽然多少有些抱怨,却也无条件服从了命令,倒是清军骑兵那边抱怨得厉害,但也被多隆阿强压了下去,好歹没有出现清军士兵强行进城的情况。

立营定后,不是怎么相信神佛的吴越当然是难得求神拜佛了一把,恳求神佛保佑少下些雨就算现在已经到汛期了,也用不着这么成天的阴雨连绵吧?然而令吴越哭笑不得的是,过往神灵大概是为了惩罚自己平时没有三牲上供,下半夜雨稍歇,第二天上午还有点阳光,然后才刚到下午,天空中就又呖呖啦啦的下起了雨,雨势还相当不小。

更让吴越和吴军将士无语的还在后面,吴军斥候才刚探得捻军主力正在向新野逼近,已经几歇几停的大雨突然又变成了连绵阴雨,雨势不大不小还偏巧能迅打湿吴军将士手中的纸包子弹。吴越被迫无奈,也只能是赶紧加固营地防御,不敢再梦想什么乘机全歼捻军主力的主意。

从上到下都是贫苦出身,又没有火炮之类沉重武器的拖累,捻军在连绵阴雨中的行军度也极快,仅用了一天多点时间就从唐县跑到了新野近郊,十分小心的在溧水东岸立营,与吴军相隔二十多里下寨。再然后,出了名足智多谋的龚得树一边在水势已经大为上涨的河上搭建起了多条坚固浮桥,一边派出小股步兵过河,借着阴雨掩护,向吴军营地起了好几次的试探性攻击,试探连绵阴雨对吴军战斗力的影响。

一眼看出龚得树的打算目的,可是又毫无办法,吴越只能是咬着牙齿用大炮打蚊子,拿手雷弹和掷弹筒等昂贵武器收拾这些小股敌人,同时多隆阿也先后几次率领骑兵出击,扫荡胆敢过河骚扰的小股捻军。接着吴越没想到的是,当夜吴军巡逻哨队竟然还遭到了捻军偷袭,一人被杀一人失踪,事后营官将情况报告到吴越面前时,吴越开始还没怎么在意,然而又看了那营官一眼后,吴越却猛然想起一件大事,这个营官的所部士卒,竟然恰好是从没上过战场的新兵!

“失踪那个士兵,是以前的老兵?还是我们在过年时才招募的新兵?”吴越焦急的问道。

“回抚台大人,当然是新兵。”营官很有些骄傲的回答道:“如果是末将从田家镇带回省城的老兵,怎么可能在战场上失踪?”

营官倒是得意了,吴越却是彻底无语了,所能做的,也就是在心里向不怎么灵验的神佛祷告,“神啊,千万别让那个失踪的士兵当了俘虏又当了叛徒啊。”

…………

平时里不烧香,临时抱佛脚当然是无论如何都来不及,不幸被吴越料中,那个失踪的吴军新兵果然是被捻军抓了舌头,被俘后又贪生怕死当了叛徒,不但把吴越这次以新兵为主的纸老虎真面目抖了一个底掉,还供出了吴军的作战特点和被迫撤返新野就是害怕雨水的原因,此外还把吴越所部骑兵实际上只有八百人能打近身战的实情也招了个一干二净。

再三确认了吴军的内部情况后,龚得树当然是狂喜万分,大叫上天保佑,给了自己这么一个创造奇迹的机会。然后龚得树再不迟疑,马上抛出了自己酝酿已久的作战方案,决定出动步骑精锐主力,在当天夜黑后横渡溧水,借着风雨掩护去偷袭吴军营地,力争击败吴军主力,攻破营地夺取吴越那些宝贵的先进武器。

亲眼看到了吴越被阴雨逼得闭营不出的窘况,龚得树麾下的几个大旗将领全部抱拳领令,惟有最先识破吴越纸老虎面目的何子丘提出异议,说道:“总目,这么做是不是太冒险了?我们的精锐全部过河,如果雨突然停了怎么办?到时候吴狗官乘机起反击,只要抢在我们前面捣毁了浮桥,我们的步骑主力就是被溧水和白河四面包围,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啊?”

“言之有理。”龚得树倒也听得进劝,点了点头后只稍一盘算,马上就决定调整战术,说道:“那这样吧,多留一些预备队在溧水东岸,何大旗你为人谨慎,带五百战兵拿最好的武器守住浮桥,专职保护浮桥安全。我在前线也随机应变,雨势只要一转小,我马上就撤退。”

见自己的建议被老大采纳,小弟何子丘很高兴的抱拳领命的时候,帐外却突然进来一个满身雨水的斥候,在卫士引领下向龚得树行礼,奏道:“禀总目,白河下游来了一支官军船队,数量大约八十来条,其中约六十来条是舢板,另外二十来条是吃水很深的货船。但是风雨太大,看不清楚他们的旗号。”

“怎么会突然来了这么多船?”龚得树有些狐疑,甚至还马上怀疑那些舢板小船上运载的就是吴军俘虏交代的吴军水师营,然而转念一想后,龚得树又一挥手说道:“不管他,反正我们没船没办法拦截,随他们去,就算是吴狗官的水师营也没关系,反正只要天上还在下雨,我们就用不着担心打不过吴狗官那些新兵。”

…………

突然到来的吴军船队把吴越本人也给吓了一跳,因为吴越就从没下令过让水师北上增援地形不适合,水师来了也派不上什么作用。所以收到了吴军水师新建营突然抵达新野码头的消息后,吴越张口结舌之余,马上就顶着风雨跑来码头上找新建水师营的营官卞东武算帐,还一见面就怒吼道:“卞东武,谁给你下的命令?叫你带着水师来新野的?我离开襄阳时,给你的命令是什么?”

“抚台大人息怒,是邵先生下的命令,他说你受雨水影响……。”

卞东武的话还没说完,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从风雨中和吴军水师将士的人群中冲了出来,还直接冲到了吴越的面前,吴越的亲兵们大惊拔枪为时已晚,那人已然张开双臂直接给了吴越一个熊抱,叽里呱啦吼出了一连串吴军士兵根本听不懂的英语。

“亲爱的吴,终于又见到你了!”

亲兵听不懂英语,吴越却听得懂,受惊下回过神来后,吴越再仔细一看对面那个金碧眼的洋人,顿时也惊喜万分的反抱住了他,欢呼道:“布朗,我的美国朋友!你怎么也来这里了?”

“吴,我要感谢你,我这次大财了!”性格直爽的布朗根本就不回答吴越的问题,只是大声嚷嚷道:“因为你在战场上的杰出表现,我推销的卡宾枪和柯尔特转轮枪大受欢迎,不管是太平天国还是你们中国的地方军队,都争着抢着向我买武器。就连柯尔特那个该死葛朗台,这次也主动给我加了薪水,我就要当上富翁了!”

“那我要的那些枪呢?你有没有卖给其他人?”

吴越大惊失色,赶紧追问,然而布朗却还是答非所问,又冲吴越嚷嚷道:“吴,我要向你介绍一个新朋友,他是我在墨西哥作战时的战友,也是我的朋友,这次我再上海遇到了他,对他说起了你的事,他对你很有兴趣……。”

“布朗,先说武器的事!”

吴越急得都快疯了,然而洋人说话办事的风格就是喜欢以自我为中心,马上又有一个高大的金男子站到了吴越的面前,不顾雨大向吴越行了一个脱帽礼,操着生硬的汉语说道:“很高兴认识你,尊敬的巡抚吴先生。”

吴越被迫还礼时,布朗又拉着吴越指着那洋人,象打机关枪一样的说道:“吴,给你介绍一下,他叫华尔,挪利友大学的毕业生,是一个在全世界到处流浪的该死恶棍。他现在正好失业,很有兴趣为你工作,希望你能雇佣他,无论是当军事教官,还是直接上战场作战都行……。”

“没问题,没问题,我雇佣,雇佣,亲爱的华尔先生,你现在就是我的部下了,我会给你绝对让你满意的薪水!”

吴越根本就懒得再去开动脑筋,只是象鸡啄米一样的不断点头,然后又死死拉住布朗,吼叫道:“布朗,你如果还是我的朋友,就马上告诉我,我要那些该死的武器怎么样了?”

“路过田家镇的时候,有一个自称是你老师的人叫曾国藩,一定要把我的武器全部卖下。”布朗答道:“还说,他可以为我介绍更多的客户……。”

布朗的话还没有说话,吴越被雨水打得精湿的瘦脸蛋就已经一片苍白了……

…………

吴越脸色大变的时候,已经进驻唐县城内,为了围剿捻军已经很多天没有好好休息的僧格林沁放下了饭碗,然后第一件事就是躺在床上继续睡觉,还打着呵欠吩咐道:“除了吴越和捻匪打得两败俱伤的好消息,否则无论什么事都不许打扰本王。就算天塌下来,本王也不管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六章 送上门找揍

“吴,想不到你对我这么不信任,居然能说出我如果把武器卖给别人就和我决斗的话,我实在是太失望了!”

“你怎么不想想,以我们之间的友谊,我怎么可能会把你订购的武器卖给别人?还有,我如果在路上就把武器卖给了你那个老师,还上千英里的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心直口快的布朗一直在不断的抱怨和数落,吴越则一边随口道着谢,一边喜滋滋的摆弄着世界上第一款射金属弹壳子弹的史密斯转轮手枪m1令人不敢相信的史实是,这款手枪的售价竟然要比射纸壳子弹的柯尔特左轮枪低得多,在美国的售价只是十二美元一枝还附赠一百子弹。

终于拿到了金属弹壳手枪的同时,吴越也没忘了山寨大事,又向布朗提出希望购买史密斯手枪的生产设备和生产弹壳的金属冲压机,还很守规矩的表示愿意支付专利费。布朗则一口答应,“没问题,我会尽快写信给史密斯公司替你询问价格,他们生产的这款手枪没能获得我们美**队的订单,正在满世界的找销路,一定会全力满足你这个大客户的要求。”

历史稀烂的吴越并不知道美**队起初确实不重视金属弹壳子弹,便忍不住好奇的问道:“这么好的手枪,你们美国的军队竟然不喜欢?”

“子弹太重,携带不方便。”布朗随口解释道:“这款手枪最大的优点只是防水,但我们美国现在战斗比较多的地方是西部和墨西哥边境,那里干旱少雨,没必要特别注意防水。所以史密斯公司才找到我,希望我这位全时间最杰出的军火推销员帮他们推销。”

“亲爱的布朗,你们美**队不喜欢我喜欢,请务必替我转告史密斯公司,他们如果再开出什么使用金属弹壳的枪支,请马上联系我,我一定会大量采购。当然了,我也会照样向你支付佣金。”

“吴,你真是长着黄皮肤黑眼珠的西方人,连我们西方生意归生意这个原则都知道,感谢你对我业务的支持。不过吴,你的品位实在是太奇怪了,为什么偏偏就喜欢在欧美国家都不受欢迎的枪支武器?”

吴越和老朋友布朗亲切交谈的时候,布朗带来的三千枝史密斯手枪及金属子弹也已经紧急下到了吴军将士手中,其中骑兵营是每人两枝,两个老兵营是每人一枝,两个新兵营和水师是每营一百五十枝,此外吴越又送了三十枝给多隆阿,吴越新雇佣的军事教官华尔则在紧急培训吴军将士使用这种新式手枪,营地里忙成一团,喧哗震天。

正午时肆虐的雨水一度有所收歇,然而到了傍晚天色将黑时,老天爷就象中邪了一样,竟然又洒下了瓢泼大雨,吴越已经是彻底的无所谓,唯一担心的就是溧水暴涨冲毁桥梁,没办法过河与捻军交战。而远在唐县的僧王爷在吃晚饭时看到天上又下大雨,欢喜之下还多吃了一碗米饭,得意说道:“下吧,下得越大越好!”

对捻军来说当然是雨下得越大越好,借着夜色和雨水的掩护,一千多捻军步兵主力和三千余捻军骑兵精锐先后踏桥渡过溧水,到了南北走向的溧水西岸集结成军,顶风冒雨的连夜向吴军营地所在处开拔。

外号龚瞎子的龚得树有一个奇能,白天里因为怕光,眼睛基本都是眯着象是盲人一样,然而到了晚上时或者黑暗处,光线再微弱龚得树也能看得清清楚楚,所以每次夜袭夜战时,龚得树都要走在全军最前方,亲自为军队开路,这次也不例外。结果靠着龚得树的这个夜视功能,捻军不但顺利摸到了吴军营地的附近,还提前现了正在营外巡哨的吴军巡逻小队。

雨夜中能够提前现敌人的行踪和位置,捻军当然是占了天大的便宜,二十名捻军精锐步兵好手潜行上前,突然暴起难,顿时就把那支由五名士兵组成的吴军巡逻队尽数砍倒这真不是吴军士兵无能,而是输在了龚得树的夜视能力面前。然而就在清楚看到这一情况的龚得树面露微笑时,一名倒地未死的吴军士兵却突然抬手一枪,打中了一名捻军士兵,也出了一声清脆的枪响。

“枪怎么响了?”部下大惊,忙向龚得树问道:“总目,不是说下雨吴狗官的枪就打不响么?怎么还能打响?”

“只要保护得好,拿出来临时打一两枪还是可以打响的,时间长了就不行了。”

仔细审问过吴军俘虏的龚得树一边随口解释,一边紧张注视远处的吴军动静,结果那声枪响果然惊动了营地里站岗的吴军士兵,好几个听到枪响的吴军士兵都趴到了栅栏旁边向外张望,虽然没有立即鸣锣报警,却也加强了戒备。

吴军已有一定戒备,还随时可能出兵侦察,再想先列好队形再起进攻显然已经来不及了,龚得树也没多想,马上就命令步兵上前,兵分三路冲击吴军营门和两侧的栅栏,骑兵则迅列队分为两队,只等步兵攻破营门就马上冲进吴军营地杀人放火。

大群步兵冲锋出的声响,当然很快就惊动了已经提高了戒备的吴军哨兵,拼命敲响铜锣的同时,接受过严格训练的吴军哨兵还马上向营外抛出了几枚苦味酸手雷弹,制造巨响继续告警的同时,也利用苦味酸火焰能够水浇不熄的特点,以火焰照明察看来敌情况。

听到告警声音,刚刚还是一片寂静的吴军营地顿时喧哗四起,已经入睡的士兵纷纷起身穿衣披挂的同时,负责值夜任务的吴军预备队也立即大步出帐集结,然后迅投入栅栏和营门防线,举起刚领到的史密斯转轮手枪准备迎战。

钦佩的赞扬了一句吴军的夜间应变度,龚得树却并没有怎么担心和急切,因为天上的雨还在下,吴军的步枪和左轮枪注定了没办法挥威力,近身战中捻军的精锐步兵并不吃亏。所以那怕看到吴军士兵开枪打倒冲击营门的自军士兵,龚得树也仍然胸有成竹,还得意的卖弄了一句文采,“看汝能嚣张几时?!”

接连不断的枪声和接连不断被打倒的捻军士兵让龚得树逐渐错愕,原本早就应该被雨水打湿子弹的吴军手枪一直在轰鸣,把冲到营门前三十米内的捻军士兵接连打死打伤,同时不断抛出手雷炸砸进捻军士兵的密集处,把捻军士兵炸得鬼哭狼嚎血肉横飞,又制造出了更多的火焰让吴军士兵可以精确射击,更加有效率的打死打伤捻军士兵。

冲击两侧栅栏的捻军士兵更惨,吴越再是重攻轻防,立营时也让士兵在栅栏防线外挖了一道壕沟,建起了一层拒马鹿角保护栅栏,捻军士兵在无法迅扑到栅栏面前与吴军打近身战的情况下,纯粹就是变成了吴军新式手枪的活靶子,被吴军士兵象点名一样的不断打倒,激战中吴军士兵还能一边练习爆头一边大吼,“来啊!来啊!来多少让你们死多少!”

听到吴军的连绵枪声,龚得树身边的大旗小旗个个张口结舌,面面相觑,全都不明白这么大的雨怎么还能这样的打枪?拥有夜视能力能够清楚看明白战场情况的龚得树更是目瞪口呆,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大雨瓢泼的情况下,露天作战的吴军士兵竟然还能够连续开枪?

这时,一个营的吴军士兵已经在匆匆起身的吴越指挥下,大步赶到了营门战场助战,吴军火力再度加强之后,捻军步兵更是招架不住,死伤惨重下只能是被迫后退。而龚得树也甚能决断,现情况不对就马上下定决心,吩咐道:“退兵,回营!步兵先行,骑兵殿后。”

借助苦味酸火焰出的光芒,吴军士兵迅现了捻军全面撤退的情况,也立即消息禀报到了吴越面前,吴越万分犹豫,既知道机会难得,运气好动作快的话,很有可能借助溧水拦道全歼来敌,可是又害怕这是敌人的诱敌之计,出兵追击会有危险,迟疑难决,久久下不定决心。

匆匆赶来的多隆阿打断了吴越的思索,“抚台大人,敌人已退,敌军屯兵溧水东岸,要想回营必须经过溧水浮桥,末将请令率领本部人马迂回穿插,去捣毁敌军浮桥,切断敌人归路聚而歼之!”

“这么大的雨,又是在夜里,如果有埋伏怎么办?”吴越向多隆阿问道。

“那末将就立即撤退。”多隆阿自信的回答道:“末将所部兵马全是骑兵,机动灵活,情况不对可以立即撤退。”

见多隆阿如此自信,又知道战机十分难得自打成名之后,吴越还真没碰上过敌人主动渡河进攻的好事。咬了咬牙,一向用兵谨慎的吴越破天荒决定冒一次险,同意了多隆阿在夜间出击的请求,并分了一些给多隆阿军用于作战。然后吴越又马上组织了两个营的吴军老兵和吴军骑兵营出击,亲自率领了去追击敌人。

先来看多隆阿这边,既然出击目标是捻军临时修建的浮桥,经验丰富的多隆阿当然没走正门出营,选择了带着八百骑兵从吴军营地的北门出营,向北面迂回杀向溧水上游,一路不接战不贪功只是全冲锋。而捻军方面虽然也现了多隆阿军的动向,却再不敢分兵去拦截迎战,一个劲的只是想来路疾驰,去争取过河逃命的机会。

泥泞的地面给多隆阿军和捻军都制造了巨大的麻烦,疾驰中两军骑兵的战马马蹄都不断陷入被雨水浸软的田地,度一起为之大减。与之相反,倒是捻军的步兵在这种环境中比较适应,能够保持与骑兵基本相等的度,倒是没拖了龚得树的后腿,给了龚得树和多隆阿比拼度的机会。

度基本相等这点还是坑了捻军精锐,虽说有先优势又是走直线,捻军主力抢先一步抵达浮桥渡口,然而捻军主力才刚开始渡河,多隆阿就已经带着清军骑兵迂回杀到了近处,龚得树被迫无奈,只能是命令保护浮桥的何子丘率军迎击,一场在这个时代已经十分罕见的纯冷兵器白刃战,也在雨夜之中展开。

刀枪碰撞,战马嘶鸣,军士怒吼,风雨中,多隆阿军与捻军步兵厮杀得天昏地暗,血肉横飞,在这个激战时刻,多隆阿人高马大臂力强劲的优势也得以展现无遗,挥舞着马刀象是下山猛虎一样,居高临下接连砍死砍翻多名捻军士兵,极大的鼓舞了清军骑兵的士气,也彻底的震慑了敌人心胆,同时清军骑兵还不断向捻军士卒密集处抛出油纸包裹的苦味酸手雷,大量炸死炸伤敌人,也严重破坏了捻军的步兵队形。

不能保持密集队形,步兵在骑兵面前当然就只剩下了被屠杀的份,不到五分钟时间,多隆阿所部的骑兵就已经突破了捻军步兵的拦截,怒吼着冲杀到了捻军渡口的近处,还二话不说就先抛出大量的手雷,大片大片的炸死正在匆匆过河的捻军士兵,还成功炸伤了一道捻军浮桥,浮桥倾斜,无数捻军士兵惊叫着摔入滚滚河水。

情况到了这个地步,还没来不及过河的龚得树也没了多余选择,只能是鼓起勇气率领骑兵迎战,力争全力杀退多隆阿军再渡河。多隆阿见了大喜,不顾敌众我寡,更不去考虑什么保存实力,带着骑兵只是一头扎进敌人人群中,不惜代价的死死缠住捻军骑兵主力,为吴越的后军争取时间,捻军骑兵几次力猛攻,始终都没能杀退多隆阿,也始终找不到机会渡过溧水。

也是凑巧,当吴越亲自率领着吴军主力赶到现场增援时,天上的雨虽然还在下,但天色却已经有些微明,起码可以分得清敌我。见捻军的骑兵主力仍然还在西岸,吴越大喜下也没迟疑,马上指挥步兵组成方阵向前碾压,以昨天才拿到手的史密斯手枪射杀敌人,吴军骑兵则列队后方充当预备队。

勇不可挡的多隆阿打仗也很会动脑子,列队推进的吴军步兵才刚逼近战场近处,多隆阿马上就带着清军骑兵撤向北面开阔处,重新集结整队的同时也避免误伤,让吴军士兵可以心无旁骛的挥火力和苦味酸武器的优势,更加有效快的歼灭敌人。

风雨中,多隆阿军才刚摆脱与敌人的纠缠,吴军将士的掷弹筒马上就开始威,把炮弹迅快捷的尽情打进敌人密集处,成片成片的虐杀尚未重新列队的捻军骑兵,捻军骑兵则是乱成一团,或是四处奔走,或是逃向浮桥夺路逃命,或是三三两两的冲向吴军步兵方阵妄图近身作战,结果自然是遭到了吴军手雷弹和转轮手枪的热情招待,残酷虐杀,人仰马翻不断。

见此情景,龚得树也放弃了负隅顽抗,乖乖放弃了杀退吴军再渡河的美梦,带着还能指挥的骑兵直接冲上浮桥过河逃命,失去指挥的捻军骑兵更是彻底大乱,四散奔逃者不计其数,为了抢先上桥你推我搡,不断连人带马掉进河中,吴军步兵则乘机大步推进,用掷弹筒密集轰炸捻军浮桥,大量杀伤敌人的同时也争取尽快捣毁敌人浮桥,彻底切断捻军骑兵的东逃道路。

更多的捻军骑兵逃向了地势开阔的北面,结果却再次遭到了多隆阿所部骑兵的迎头痛击。亲眼看到身先士卒的多隆阿如同下山猛虎一般的在敌群中左冲右突,所向披靡,吴越心中难免更是遗憾,暗叹道:“勇谋兼备,吃苦耐劳,身先士卒,不计个人得失,一个优秀军人该具备的美德都具备了,我手下的将才虽多,估计也就我的大舅子聂士成在这方面能和他相比。但是可惜,他为什么偏偏是个满人,我拉着他造满清朝廷的反,他能答应?”

吴越暗叹的同时,吴军的掷弹筒炮弹也已经炸毁了捻军自行搭建的四道浮桥,水势滔滔的溧水河上,只剩下了一道民间自行搭建的木桥可以通行,并且还遭到了吴军掷弹筒和手雷弹的集中攻击,桥面死尸累累,烈火熊熊,几乎无法通行。见此情景,尚未过河的捻军骑兵也放弃了过河美梦,不是四散逃命,就是在吴军士兵的招降口号中下马投降,龚得树则是在溧水东岸心中滴血,放声惨叫,“天下怎么还能有这样的怪事?这么大的雨,清妖的火枪怎么还能打响?这以后谁还打得过吴狗官?”(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七章 被雁啄眼

溧水一战不过是重创了捻军龚得树部的元气,却并没有做到彻底歼灭,为了让捻军各部知道自己的厉害,别再来打湖北的主意,更为了不给僧王爷白拣便宜,溧水战事才刚结束,不顾阴雨还在连绵,吴越马上把军队一分为二,一队交给赵烈文和曹炎忠率领了打扫战场和押送辎重,一队由自己亲自统率了渡河追击,多隆阿军也把伤兵留在后队,自率六百余骑陪同吴越起追击。

精锐步骑损失惨重的捻军当然早就跑了,元气大伤的捻军白旗主力甚至来不及收拢溧水西岸的残兵,马上就放弃了由无数破烂帐篷组成的营地,快步如飞的逃向正东面的平市镇(今平氏镇),待吴军将士渡过溧水东进时,擅长流窜的捻军都已经快跑到湖阳店北郊了。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吴越才真正体会到了僧王爷能把强行捻军挤压到湖北边境的不易,同是步骑混合,在被大量杂兵拖累的情况下,捻军的流窜度竟然还能做到与经过严格训练的吴越军大致相等当然,这和道路泥泞拖慢骑兵及捻军更加熟悉地形也有很大关系。

捻军逃得快没关系,正东面的地形放在那里,捻军想流窜进汝宁府绝没有那么容易;捻军南下也没关系,都兴阿早已在枣阳和镇北河那一带严密布防,之前龚得树就冲不破,这会龚得树再敢去打流窜进湖北腹地的主意那才是真的找死;甚至就连龚得树能够带着残部逃进汝宁府,对吴越来说其实都无所谓。唯一不能让吴越所容认的,就是不能让僧王爷白拣这个大便宜,捞到全歼捻军白旗残部的功劳!

正因为如此,吴越当然选择性的遗忘了向僧王爷知会溧水战况,尽可能的拖延僧王爷的出兵拦截时间,带着吴军步骑只是紧追不放。然而追击期间吴越也一直有个疑问,就是不太明白龚得树为什么没有立即抛弃数量庞大的杂兵,只带机动力度更快的精锐步骑逃命?

鉴于这个疑问,吴越特地派人抓了一些捻军掉队的杂兵过来审问原因,结果这些杂兵给出的答案却让吴越更加摸不着头脑龚得树竟然公开扬言说要把所有捻军士卒带到义宁去吃大户过好日子,还说捻军黑旗主力正在向桐柏赶来接应他们,所以捻军这次要走桐柏这条路突围。

无比狐疑的盘算了一下,吴越马上怀疑这是龚得树声东击西的诡计,因为捻军东逃义宁的三条道路中,就数桐柏县这条路最为狭窄险峻,桐柏县的清军和乡勇只要守住淮源一带的道路险要处,战斗力再烂也能挡住捻军一段时间,届时吴军再往后面一冲,马上就能把捻军给包了饺子!走桐柏路东窜是九死一生,走泌阳的毛集路或者铜山路才有捻军的最好正确选择。

生出了这个怀疑,在全力追击捻军余部的同时,吴越当然盘算起了分兵拦截捻军从平市北上道路的主意,早早就把骑兵单独编制,随时准备穿插迂回去断敌人北逃道路。

全力逃亡之下,捻军的度更加飞快,傍晚时就已经抵达了早已被战火夷为平地的平市小镇,在残垣废墟中暂做休息。吴军斥候把消息报告到了吴越的面前后,吴越也没敢怠慢,马上命令聂士成和多隆阿两军立即北上,到捻军北逃必经的高店陈庄一带拦截。而在出时,吴越也特意对聂士成和多隆阿等人嘱咐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僧格林沁那边也该收到消息出兵了,你们在战场上说不定会碰上他的麾下军队。”

“给我记住一点!”吴越突然提高了声音,恶狠狠说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们可以不必主动招惹僧格林沁的麾下将士,但他们如果招惹你们欺负你们,马上给我加倍奉还!弄出人命都没关系,出什么事我给你们担着!”

多隆阿和聂士成都是典型的军人性格,听了吴越的吩咐当然是面面相觑,都有些不敢相信这道命令是出自素来温文谦恭的吴越之口,然后聂士成还小心翼翼的问道:“抚台大人,这么做……,好吗?”

“这么做是不好,但你们就愿意看到你们的麾下将士被别人欺负?!”吴越厉声喝问,说道:“我和僧格林沁那些恩怨,难道你们没听说过?僧格林沁是什么鸟人德行,难道你们也没听说过?你们让他一尺,他就敢进一丈!对这种蹬鼻子上脸的人,只有以牙还牙,以暴制暴!”

难得看到吴越的态度这么严肃凶狠,聂士成和多隆阿这才拱手领命,吴越却还是不放心,又叮嘱道:“记住,敢欺负你们就还手!出了什么事我担着!”

把骑兵提前派往了北线后,又带着步兵追击到了平市镇的十里范围之内后,吴越才终于明白了龚得树究竟有多狡猾,还有他为什么坚持要把杂兵带着一起逃命的真正原因现吴军逼近,龚得树竟然把他手下的军队一分为二,一队北上逃命,另一队则大踏步冲进了通往桐柏县的山道!而黑夜之中视野狭窄,吴军斥候又根本无法探明龚得树的精锐主力是走了那个方向。

钦佩敌人的聪明之余,吴越也被迫面临了一个非对即错的选择,选择对了追击对象,就有很大希望拿下龚得树的级获得全功,选择错了,龚得树就有可能乘机逃出生天。

没办法继续分兵,吴越手里已经只剩下两个步兵营,其中一个还是经验不足的新兵,通往桐柏的山道也过于狭窄崎岖,稍有不慎就可能被敌人伏击得手,同时只派一个营追击也注定起不了多少作用。

吴越还一度动过念头全军杀入桐柏山道,然而考虑到自军骑兵的实力并不足以歼灭龚得树残部,很可能会给僧王爷拣到天大便宜,吴越就气不打一处来。所以盘算再三后,吴越一跺脚一咬牙,还是吼道:“往北追!我就不信黑灯瞎火的雨夜,龚得树敢带着骑兵进山道!”

名誉上说是追击战,实际上却纯粹就是屠杀,大步追击的吴军将士在战斗中根本就没有遭到任何的抵抗,即凡被追上的捻军杂兵不是四散逃命就是跪地投降,吴军将士连枪都几乎不用开,直接用刺刀就能解决问题。期间吴越自然少不得抓舌头问口供,结果令吴越大为放心的是,几个俘虏都交代说龚得树是走北面突围,还走在了队伍最前面。

庆幸自己选择正确的同时,吴越带着吴军步兵当然是一路放心狂追,为了争取时间干脆连俘虏都懒得抓,然而追着追着,吴越突然现情况不对了始终没有看到捻军骑兵的影子不说,道路上还连新鲜的马粪和马蹄印都没有。

不祥的预感笼罩到了吴越的心头,接着致命一击又很快出现道路北面,出现了大量打着密集火把的骑兵从北向南疾驰而来,象砍瓜切菜一样的接连砍翻前方的捻军败兵,期间还不断响起枪声,很明显是聂士成和多隆阿所率的清军骑兵!

知道自己可能已经上当,脸色阴沉的下令军队停止前进重新整队,又等得片刻,满脸雨水汗水的聂士成和多隆阿果然一起跑到了吴越的面前,接着同样满身水迹的僧格林沁也策马冲了过来,还抢在聂士成等人面前劈头盖脸问道:“捻匪骑兵呢?龚得树那个贼头呢?不是说还有一些捻匪骑兵逃了过来,怎么一个都看不到?”

懒得理会抢功劳时冲得比谁都快的僧格林沁,吴越装做没看到他,只是向同样满脸疑问的聂士成和多隆阿苦笑道:“终日打雁,今天我被雁啄了眼,中了龚得树的声东击西之计,这次是我失误。”

苦笑过后,吴越这才把自己中计的经过对聂士成和多隆阿大概说了,然后解释道:“我觉得捻匪骑兵应该不会在黑夜中进入桐柏山道,只有北上走泌阳这边的道路东逃才是最好选择,所以我就来了这里,也上了龚得树的大当。”

聂士成和多隆阿大失所望了,一边的僧格林沁却是得意狂笑了,狂笑道:“想不到大名鼎鼎的吴越吴大人也有今天?吴大人,你不会连兵书都没读过连知己知彼这句话都不知道吧?难道你没听说过,龚得树那个贼头天生奇能,能在夜间视物?”

“夜间视物?”吴越一楞,这才终于明白了龚得树为什么敢在黑夜里进山的真正原因。然后吴越也没迟疑,马上抛出自己刚才想好的新计划,向聂士成和多隆阿吩咐道:“功亭,礼堂,你们别嫌辛苦,马上走毛集道迂回去断捻匪东逃道路,我回桐柏山道去追,争取把捻匪堵死在山道里!”

“庆祺,带骑兵跟本王走,去毛集堵捻匪!给孔广顺传令,叫他带步兵去桐柏道,一定要追上捻匪!”

还没等多隆阿和聂士成抱拳唱诺,僧格林沁就已经大吼大叫着策马离开,迫不及待的带着所部骑兵迂回去毛集镇抢功。吴越早就知道僧王爷的这个德行,也没怎么在意,只是嘱咐了多隆阿和聂士成小心,然后马上与他们再次分军,自领步兵回桐柏道去追击捻军的真正主力。

知道了龚得树近乎特异功能的夜视能力,撤回到平市镇后,吴越当然没敢贸然在黑夜中进入山道,选择了让已经一天一夜还多没合眼的自军将士在避雨处暂时休息,准备等天色全明后再进山。而随后赶来的僧格林沁部将孔广顺仗着在唐县休息了几天体力充足,打着火把带着步兵倒是毫不犹豫的冲进桐柏山道抢功,吴越则没做丝毫阻拦不归自己管,也拦不住。

累得够戗,几乎是一合眼就到了第二天的天明,结果让吴越松了口气的是,已经连续下了几天雨的南阳一带终于是雨过天晴,阳光普照还万里无云,是个难得的晴好天气。庆幸了一句老天总算是开了一次眼,吴越再不迟疑,领着匆匆吃了一顿干粮的吴军将士马上杀入桐柏山道,同时去令新野,让赵烈文和曹炎忠等人移师到平市镇等待命令。

被吴越料中,深入山道中部后,吴军将士果然碰上了被捻军伏兵杀散的孔广顺军败兵,又问得孔广顺被捻军伏兵杀败后不肯死心,匆匆整理了一下兵马马上又起追击,吴越更是冷笑连连。结果还是不出所料,当吴军将士追击到了淮源镇以东的道路狭窄处时,果然追上了正在辛苦疏通被木石阻塞道路的孔广顺军主力还已经快疏通完了。

辛苦通浚了道路,出了苦力的孔广顺军果然毫不客气的冲到了前面,吴越也没和他争抢,不过走出了山道进入了地势开阔处,吴越却是更不客气的率军狂奔,各走各的没花多少时间就把孔广顺军甩在了后面吴军将士负重奔跑的训练强度,甩孔广顺麾下那些双枪绿营兵可不止八条街。

追得再快也毫无作用,冲到了桐柏城下时,被捻军杀溃的地方守军马上就哭丧着脸告诉了吴越一个坏消息,说是捻军已经走了一个多时辰,还说他们昨夜虽然也出兵封堵山道,无奈捻军为了逃命攻势猛烈,天又下雨火器无用,所以没坚持多少时间就被捻军杀溃。然后看看东面的一片坦途,再看看自己麾下累得筋疲力尽的步兵,吴越苦笑摇头,无可奈何的冲吴大赛吩咐道:“传令下去,让弟兄们找个合适的地方就地休息,用不着追了,追也追不上了。”

万分失望的坐地休息时,僧格林沁和聂士成、多隆阿等人几乎同时带着骑兵赶到桐柏城下,结果也不用问情况,光是看到东倒西歪闷头大睡的吴军将士,还有吴越的满脸苦笑,聂士成和多隆阿就已经知道大势已去,连询问情况的功夫都省了。

聂士成和多隆阿沉默无语,僧格林沁却是趾高气昂的大吼大叫,“吴抚台,你是做什么吃的?追捻匪居然连捻匪主力究竟走那一条路都分不清楚?这次捻匪贼头龚得树逃脱法网,你要负主责!你是头号罪魁祸!头号罪魁祸!”

懒得理会僧格林沁的张狂叫嚣,吴越只是向聂士成和多隆阿问起为什么他们的骑兵比自己步兵来得还晚?聂士成如实答道:“禀抚台大人,地面泥泞,我们又不熟悉道路,所以没办法把度提到最快,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吴越随口问道。

目前还十分老实又位卑职微的聂士成不敢吭声,旁边的多隆阿却是心直口快,脱口说道:“还有因为僧王爷不许我们抢在他前面!本来我们已经追上了僧王爷先出的骑兵,准备抢在前面追击,但僧王爷派人拦住我们,说我们会冲乱他的队列,不准我们过他的骑兵,还故意拦住我们的道,不给我们抢在前面的机会。”

吴越马上冷笑去看僧格林沁了,僧格林沁则老脸先是一红,然后马上就指着多隆阿咆哮道:“狗奴才,你算什么东西?竟然敢诋毁本王故意阻拦你们上前?就你们那点骑术,也有本事抢在本王的蒙古铁骑前面?”

“王爷,末将不敢诋毁你。”多隆阿不卑不亢的答道:“但是昨天晚上,你确实故意拦住了我们的骑兵,不然的话,在坡头山那一带,末将和聂将军的所部骑兵,就已经过你了!”

“放屁!”僧王爷恼羞成怒的骂出脏话,指着多隆阿的鼻子怒吼道:“多隆阿,你一个小小翼长,正白旗的打虎儿奴才,也敢和本王这么说话?你算什么东西?”

“王爷,你是扎萨克多罗郡王不假,末将也是打虎儿人不假,但事实就是事实,昨天晚上,你确实……。”

多隆阿的回答被吴越的挥手打断,吴越疑惑问道:“礼堂,什么是打虎儿人?你不是满人?”

“就凭他也配当满人?”僧王爷轻蔑的说道:“呼尔拉特氏的打虎儿奴才,雍正十年才抬旗编入正白旗,连山海关都不许过,只配在东北戍边。这次如果不是长毛猖獗,就凭这样的狗奴才也有资格进关……?”

僧王爷的话还没有说完,原本累得一直坐在地上的吴越就已经站了起来,拉着多隆阿的手诚恳说道:“礼堂,你放心,虽然你不是满人,但你是我的兄弟!我绝不会让你被人随便欺负!僧王爷这次为了贪功故意阻拦你的骑兵上前,我一定会上表朝廷,请朝廷还你一个公道!”

“多谢吴抚台。”多隆阿满头雾水的向吴越道谢,心道:“吴抚台怎么了?怎么突然会变得对我更好了?”

看到吴越和多隆阿狼狈为奸的模样,觉得自己受到羞辱的僧格林沁当然是怒气冲冲的拂袖而去,彼此都怀有怨恨之下,湖北将士和僧王爷的麾下士卒当然很快就起了冲突,还在当天晚上闹出了人命……(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八章 偏袒包庇

打外战不行,清军打内战和窝里横的本事却厉害得让人难以想象,湘军还在湖南时,曾国藩因为参倒副将清德得罪了湖南提督鲍起豹,蓄意报复的鲍起豹暗中怂恿并默许下,湖南绿营兵竟然冲进曾国藩的住处开枪,打伤多人还差点打死了曾国藩!事后那些绿营兵居然还没有一个人受到处罚!至于清军各部各营私底下的冲突殴斗和刀枪相向,那更是数都数不过来了。

惯例如此,又有吴越和僧格林沁的种种恩怨纠葛搀杂,湖北军队和僧王军一同聚集在桐柏城下,如果还能做到友好相处不起争端,那就真的只能说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即便双方主帅都没有公然怂恿,即便两支军队相距十里安营,湖北将士和僧王军的士卒却仍然还是生出了纠纷,还直接闹出了人命。

先闹事的当然是一向骄横惯了的僧王军士卒,巡逻相遇的时候,僧王军的巡哨骑兵故意策马飞奔,把泥浆溅到吴军巡哨步兵的脸上身上,吴军士兵找他们理论,僧王军士卒却破口大骂汉蛮子,并且用马鞭抽吴军士卒,吴军士卒大怒,把肇事者从马上揪了下来暴打,余下的僧王军士卒也马上加入群殴,混战中僧王军士兵先动刀,从背后捅死了一个叫陈心冠的吴军氏族,吴军士卒悲愤下动用火枪,一通乱枪把杀人者直接打成蜂窝煤,也吓得其他僧王军骑兵撒腿就跑,连马都不敢要的就直接跑回大营向僧王爷告状。

再接着,不等暴跳如雷的僧王爷决定如何报仇雪恨,早就憋着坏要蓄意挑拨矛盾仇恨的吴越却抢先找上了门来,带着吴军步骑军队在僧王军营前狂叫怒吼,逼着僧王爷交出寻衅滋事的僧军士兵,处理他们的上司并赔偿陈心冠的抚恤金!位高爵重的僧王爷差点没气昏过去,大怒下也是带着军队出营,和吴越刀对刀枪对枪的当众破口大骂。

互相揭短的大骂是谁也不肯退让一步,僧王爷死活不肯交出肇事者,吴越则咬定了是僧王军先挑事,逼着僧王爷一定得交人赔银子,还直接用马鞭指着僧王爷的鼻子大骂,“僧格林沁,你再是什么王爷又怎么样?北京不是大都了,我就不信朝廷会偏袒包庇你!你今天要是不交人,老子今天晚上就写奏折弹劾你,请皇上和朝廷主持公道!”

如果不是很清楚自军绝对干不过湖北新军,僧格林沁绝对能带着军队和吴越直接打起来。但就是因为不敢和吴越打,又自信满清朝廷一定会站在自己一边,僧王爷强压住了心头冲动,同样扬言要弹劾吴越的累累罪行,吴越乘机对自军将士大吼,“弟兄们,既然僧格林沁要恶人先告状,那我就陪他告到底,看朝廷和皇上怎么收拾他!走,收兵回营写折子去!”

说罢,暂时还没力量和满清朝廷直接翻脸的吴越转身就走,带着麾下将士回营后,吴越还不顾自己的文言文和书法全都无比稀烂,马上就亲自写了一道折子弹劾僧格林沁纵容士卒寻衅滋事杀害自军将士并包庇肇事者,要求满清朝廷和咸丰大帝为自己主持公道,连夜用驿马出。那边僧王爷也同样写了一道折子弹劾吴越以下犯上,纵容士卒杀害他的部下,以及作战不力致使龚得树逃走等累累罪行,同样是连夜用驿马出不提。

生这么大的冲突,吴越当然不可能再和僧王爷继续并肩作战,休息了一夜过后,第二天吴越就带着湖北军队走桐柏山道回到了平市镇,又见面就把事情经过告诉给了赵烈文。赵烈文听了则是连声叫苦,说道:“慰亭,你怎么犯这样的糊涂?你难道不知道你的书法文笔有些拿不出手,你的折子能把事情说清楚么?你的折子语焉不详又错字百出,僧王爷的折子条分缕析言简意赅,一起送到了皇上面前,皇上会向着谁?”

“我要的就是这效果。”吴越心中嘀咕,嘴上则答道:“我昨天是气急了,没事,你再替我写一道折子,我再出去就行。对了,顺便把僧王爷抢功拦道的事也写上去,多弹劾他一条贻误战机致敌逃窜的罪名。”

赵烈文无可奈何的点头答应,不忍心直接打击吴越,只是在心里暗暗说道:“慰亭,你最好还是别指望朝廷和皇上这次会站在你一边,人家僧王爷可是扎萨克多罗郡王,又是先皇留下来的顾命大臣,爵高位重,家族和皇室世代通婚,朝廷吃错药了才会收拾他讨好你。”

…………

先来看看满清朝廷这边的反应,吴越和僧格林沁同一天出的奏折送到京城时,咸丰大帝正在另一件新生的事愁眉不展并忧心忡忡去年黄河改道后,洪水形成了大面积的河滩与洼地,为蝗虫提供了理想的产卵地,今年的北方又偏偏干旱少雨,十分适合蝗虫生长繁殖,所以入夏后,山东大地上马上就是蝗灾四起,啃光了无数的农田麦苗,粮食大规模减产已成定局虽说咸丰大帝并不在乎饿死几万或者几十万百姓,可是把这些饥民逼到太平军那边就麻烦大了。

天灾不断,**又跑来凑热闹,再看到吴越和僧格林沁互相弹劾的奏折,本来就肝火旺盛的咸丰大帝当然是更加的怒不可遏,拍着伪龙案大吼大叫,“混帐!两个该死的混帐!大清天下都成什么样了,还不知道齐心协力,还要窝里斗打横拳,朕的江山社稷,迟早要败在你们这些混帐手里,迟早要败在你们狗奴才手里!”

咸丰大帝气成了这个德行,在场的文武官员当然是只能赶紧双膝跪下,整齐高呼臣等有罪,然而咸丰大帝的火气却仍然不消,又拿起了吴越那道错漏百出的奏折大骂,“这个吴越,都是堂堂一省巡抚了,写个折子竟然还是狗屁不通,错字满篇,你是连私塾都没上过?写的字能难看得象狗爬一样?”

“皇上,吴越明知自己胸无点墨,却故意亲笔做书,有故意戏弄君上之嫌,请陛下明查。”

僧王爷的靠山惠郡王乘机下烂药,但还好,吴越的大靠山肃顺也在场,马上就说道:“五王爷,戏弄君上太过了吧?吴越明知道自己文笔不行,却仍然还坚持亲笔作书,明显就是气愤太过,顾不得去考虑其他的事。”

“他气愤?僧王就不气愤了?”绵愉不依不饶,说道:“他的士卒不但也杀了僧王的麾下将士,还亲自带着军队跑去僧王的军营门前闹事,不敬尊长,目无亲贵,他还能有理了?”

在这件事上就连肃顺都不敢给吴越帮忙,连蒙制汉一向都是满清朝廷的国策,吴越虽是实权巡抚,爵位却比僧格林沁低着不止一级,肃顺真要是敢说吴越冒犯僧格林沁是做得好做得对,别说八旗王公绝不会答应,就是咸丰大帝也不会答应。所以肃顺再是怎么的想给吴越帮忙,在这点上也只能是乖乖闭嘴。

成功堵住了肃顺的臭嘴后,惠老王爷当然是得意洋洋的又向咸丰大帝进谗,说道:“皇上,老臣认为这件事不管谁对谁错,吴越先跑不掉一个张扬跋扈的罪名,仗着有点军功就敢目无亲贵,长此以往下去,如何了得?”

细一想觉得是不能助长这样的风气,咸丰大帝也没犹豫,喝道:“传旨,湖北巡抚吴越目无亲贵,以下犯上,着即罚俸一年,摘掉一支花翎,以示薄惩!”

穆荫和文庆等满人军机欢天喜地的领旨时,肃顺和载垣等人都难免是脸色一变,赶紧提醒道:“主子,吴越在折子里说得很明白,是僧王爷的士卒先动手杀人,僧王理亏不受罚,吴越反倒受罚,这吴越会怎么想?湖北的大清将士又会怎么想?”

“朕是罚他不敬尊长亲贵,冒犯郡王!”咸丰大帝没好气的喝道:“僧王的麾下士卒杀了人,他的士卒不也杀了僧王的士兵?扯平了,这事谁也不追究!”

肃顺心中叫苦,可又不敢继续再劝,只能是拿定主意准备给吴越写封书信安慰一下,此外肃顺心里也有些抱怨,暗道:“小混蛋,你惹谁不好?怎么偏偏就惹了僧格林沁?他也是你能扳得倒的?”

偏袒僧王爷收拾吴越的旨意当天就出去了,然后过了两天,赵烈文代笔那道奏折又送到京城了。看完了赵烈文条分缕析、义正言辞谴责僧王爷恶行的奏折,咸丰大帝心里也多少有些后悔,这才知道在这件事上僧王爷确实理亏得厉害,一度想要收回之前出的旨意,但是只稍微动摇了一下,咸丰大帝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得敲打一下吴越这小子,这件事上他再是占理,当众冒犯郡王这点也不能饶,要是朕麾下的功臣们都象他一样不敬王公,那朝廷的威严何存?满蒙和睦共治汉人的国策如何执行?给他点小教训,让他知道一下尊卑有序也好。”

…………

咸丰大帝的圣旨送到吴越面前时,和僧王爷公开翻了脸的吴越已然带着军队撤回了襄阳驻地,听完了咸丰大帝故意偏袒僧王爷的圣旨,吴越一言不。直到打走了传旨官员后,吴越才冲到自军营地的操场里对天连续开枪,惊动全营将士,再等将士纷纷云集时,吴越当然是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骂,伤心号哭被僧王军杀害的自军将士,又痛骂自己无能,不能为被害将士讨回公道,更大骂僧格林沁仗势欺人,苍天不公,救恶惩善反助恶人。

知道了详细的事情经过,又亲眼看到了吴越伤心痛哭的凄惨模样,吴军将士当然是个个咬牙切齿,骂声不绝,虽都是只骂僧格林沁,心中真正痛恨的却是满清朝廷。而成功的在自军将士心中埋下了仇恨的种子后,吴越又下令祭奠被僧王军杀害的士卒陈心冠,当众誓一定要为陈心冠讨还这个公道,并自掏腰包抚恤陈心冠的家人,换来了吴军将士的誓死效忠。

是夜,吴越让自军士卒痛饮美酒,并在酒席场上继续痛骂,结果颇为意外的是,收到消息的都兴阿竟然也领着包括多隆阿在内的几名部将来到了吴军营地,一边安慰吴越一边大骂僧格林沁的蛮横欺人。听都兴阿等人的骂声似乎不象做假,吴越疑惑问起都兴阿的出身时,都兴阿如实相告,说自己和这几个心腹部将其实也都是打虎儿人,世世代代都替满人在东北戍边,在冰天雪地里吃苦受罪,艰难生存,还连进关和自由迁居的资格都没有,这次完全就是托了太平天国的福,才被兵力不足的满清朝廷调进关内参战,否则恐怕直到老死都没机会见识中原的繁华富庶。

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什么觉得都兴阿不象满人那么恶心讨厌后,历史稀烂的吴越当然是拉着都兴阿等达斡尔族将领痛饮,一边喝酒一边打听都兴阿等人的真正来历,也这才知道打虎儿人其实是契丹后裔,之前聚居在黑龙江境内,通古斯野猪皮兴起后被强行征为奴隶,给满人当牛做马受尽屈辱,却仍然还受到不公平待遇,社会地位远不及和满人穿一条裤子的蒙古八旗。

让吴越更加欢喜的还在后面,提起了打虎儿人的屈辱往事和关外的苦难生活时,都兴阿等人还纷纷流下了泪水,痛哭仍然还在关外艰辛生活的同族同胞,以及他们在满人蒙奸面前遭受的歧视羞辱,贬低打压。吴越则是一边陪着都兴阿、多隆阿等达斡尔族同胞流泪,一边在心中暗道:“好,有门,都有希望争取!”

“以后僧格林沁的人只要敢来湖北,逮住由头就给我打!打出人命,本官负责!”

吴越在大醉中颁布这道命令被吴军将士铭记在心,还事隔仅一天,吴军将士就逮住了这样的机会,在襄阳码头上抓到了一个来湖北走私鸦片的僧格林沁军把总,二话不说先把那个倒霉把总和他的随从打了一个半死,没收货物的同时,吴越还故意让士卒押解那个倒霉把总游街示众,借以羞辱僧格林沁。

吴越的激烈反应当然让僧格林沁恼羞成怒,也惊动了坐镇省城的湖广总督官文,同时因为世代被满清朝廷奴役的缘故,都兴阿麾下的打虎儿将领也不是铁板一块,吴越在吴军营中指桑骂槐泄对满清朝廷不满这件事,也几乎同时就传到了官文耳朵里。

虽然贪财好色,但受命监视骆秉章和吴越这两个汉人能臣的官文却十分尽职尽责,觉得情况不对就赶紧向咸丰大帝写密折打小报告,奏报吴越在这件事上的反应和态度,提醒咸丰大帝吴越已经开始有对满清朝廷不满的苗头。

官文的小报告让咸丰大帝恼怒异常,咸丰大帝知道吴越在这件事上受了委屈,但咸丰大帝也是必须得维护满蒙贵胄的权威才被迫偏袒僧格林沁,但咸丰大帝真没想到吴越的反应竟然会这么强烈,还敢指桑骂槐公开泄对满清朝廷的不满,震怒之下,咸丰大帝便第一次生出了主动整治吴越的念头。

对吴越来说还好,咸丰大帝现在还真不能随便撸掉吴越,一是师出无名,二是吴越北上剿捻期间,太平军的作战主力已经大量回援宁镇战场,正在和清军的江南江北大营打得天翻地覆,战事激烈异常,这个时候撸掉能征善战的吴越,无异于就是自毁长城。所以思来想去,咸丰大帝还是决定先给吴越一个教训,让吴越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想教训吴越必须得先抓把柄由头,这个光荣任务当然被咸丰大帝交给了与吴越同城办公的湖广总督官文,也用不着直接授意,在朱批里暗示官文一句想要知道吴越在湖北的政绩功过足矣。然而咸丰大帝却万万没想到的是,他的这个暗示却给官文出了一个大难题因为官文手里并没有任何关于吴越的把柄。

官文确实抓不住吴越的把柄,吴越是把抚标扩建到了十五个营不假,然而在这个地方督抚个个手握重兵的战乱年代,吴越这点直属兵力根本就毫不起眼,没过任何省份的巡抚。吴越也保举了一些官员直接授以实职,然而和大肆提拔湖南籍官员的骆秉章比起来,吴越的保举数量连一半都不到,官文想在这上面入手同样找不到道理。

至于什么贪污渎职就更别说了,满清官员中能够自己掏腰包贴补藩库的极品就吴越这么一个,任差勤勉能够累得当众昏倒,施政得当爱民如子,演技精湛亲民形象深入人心,官文敢在这方面污蔑吴越,湖北的百姓先就得不答应。所以翻过来倒过去的琢磨了许久,官文就楞是找不到一条可以整治吴越的罪名。

对官文来说也还算好,就在他绞尽脑汁鸡蛋里挑骨头的时候,襄阳府那边突然传来了一个好消息吴越的军队之中,竟然出现了两个金碧眼的外国洋人,其中一个还被吴越聘为了军事教官。

“还好,终于还是有把柄了。”松了口气的同时,官文也没做任何的迟疑,马上就给僧格林沁去了一道书信,让僧格林沁也知道这件事,借僧格林沁之手弹劾吴越,然后坐等咸丰大帝降下圣旨让自己出面查办此事,给吴越敲警钟。(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九章 制台见洋人

吴越又一次与八字不合的僧格林沁斗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长江中下游战场也出现了一连串巨大的变化,鉴于江西清军的顽强抵抗与湖北清军的巨大威胁,还有吴越老乡吴全美率领红单船队横行南京上游给南京太平军带来的粮食危机,吴越北上剿捻期间,杨秀清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改变西线策略,不再进攻南昌放弃西线攻势,西线改攻为守,抽调西线兵力回援宁镇战场,集中兵力收拾琦善的江北大营和向荣的江南大营。

和历史上一样,先倒霉的是江北大营,先被抽调回援的秦日纲率领元气尚存的太平军西线水师主力,会同太平军的芜湖主力回援到南京城下,放着近在咫尺的江南大营不打,却把刀锋指向了江北,连战连胜接连打败清军的多次进犯,接着又在旧江口渡江并大败值守仪征的清军绷阔所部,仪征县令贪生怕死不战而逃,太平军轻松拿下县城。已经重病在身的江北大营主帅琦善本就是奄奄一息,又闻得仪征惨败,气急交加之下竟然突然暴卒,已经欠饷多日的江北大营清军更无战心,太平军水师乘机直取镇江,成功救出被清军包围多时的太平军吴如孝部,继而又大量牵制住了江南江北两座大营的清军队伍。

与此同时,石达开亲自率领的太平军西路军主力也走6路顺利拿下了宁国,焦头烂额的向荣赶紧派遣秦如虎和邓绍良率军西进阻击,不料却被石达开派遣张遂谋率领偏师缠住,石达开自己则乘机率领主力继续东进,与清军张国梁部交战于秣陵关,一时难分胜负。

宁镇战场的局势变化不关吴越鸟事,也不关咱们僧王爷的鸟事,收到老朋友官文的告密信,即便明知道官文不可能无缘无故的这么好心,但是深恨吴越入骨的僧格林沁还是上了一道折子,弹劾吴越未经满清朝廷允许,私自携带洋人深入内地,还雇佣洋人为军事教官,要求满清朝廷严惩。

事有意外,原本僧王爷上表弹劾自己携带并雇佣洋人深入内地这件事,吴越绝无可能事先知晓,然而谁都没想到的是,因为风闻吴越还把洋人带到河南的新野战场,僧王爷派人到新野查证和搜寻证据时,胆小如鼠的新野县令倪政旬害怕吴越误会是他告的密,竟然派人跑到湖北来给仍然还在襄阳一带巡视地方和主持防捻剿捻的吴越通风报信,撇清关系的同时也让吴越知道这件事。

得知这一情况,稍微错愕了一下后,吴越也多少有些担心,赶紧叫人拿来了道光二十四年签署的《中美望厦条约》研究,然而看到第十七条关于美国人‘不准远赴内地乡村任意闲游’这句话时,吴越一拍大腿,笑道:“没问题了,只是不准任意闲游,没说不准来办事,朝廷追究的时候,我就说布朗和华尔雇佣来送货和训练军队的就行,这可不算任意闲游。”

“慰亭,你这次可是和朝廷打官司。”赵烈文警告道:“和朝廷打官司,本来就是有理说不清的事,你钻条约的空子,事前又没征得朝廷的同意,这么答复朝廷,朝廷能答应?”

“那能有什么办法?”吴越摊手耸肩,说道:“事情已经被僧格林沁知道了,证据也被他拿到了,朝廷追问的时候,我不这么狡辩,怎么应对?”

赵烈文仔细一想现也是,纸已经包不住火,除了钻条约的空子别无办法应对,便点了点头,然后又建议道:“谨慎起见,最好先和官制台打一个招呼,让他知道这件事,帮你圆圆场,就说你雇佣这两个洋人到前线参战是事前得到过他同意,这样更稳妥一些。”

觉得赵烈文的提议更稳妥,又觉得凭自己和官文的关系,求官文帮这么一点小忙肯定没什么问题,吴越当然是一口答应,马上让赵烈文代笔替自己给官文写了一道书信,说了僧格林沁准备用洋人深入内地这件事收拾自己的情况,解释自己雇佣洋人是事出有因,满清朝廷与美国签署的《望厦条约》中也没有规定不许满清官员雇佣洋人到内地工作,只是军务繁忙和战事紧急忘了事前征得满清朝廷的同意,也没向官文提前禀报,请官文帮忙圆场,做证说是他提前知道并允许这件事。然后……

然后,当然轮到可怜的官制台傻眼了,原本在官文的计划是让僧王爷出面当恶人,等满清朝廷下旨让自己查办这事时再出面收拾吴越,整治吴越的同时不背恶名,敲了吴越的警钟还让吴越对自己感恩戴德。可是现在吴越居然知道了这件事,提前恳求自己帮忙串供,官制台的如意算盘当然就彻底落空了。

“这个僧格林沁,干什么吃的?这样的事,怎么能提前让吴越知道?”

抱怨着找来《望厦条约》细看,现第十七条确实有空子可钻,官文的老脸难免拉得更长没空子钻还好说,有空子麻烦就大了。不帮吴越钻空子做假口供,肯定得罪吴越;帮吴越钻空子说实话得罪僧格林沁,咸丰大帝交付的敲打吴越的任务也无法完成,进退维谷,左右两难。

更麻烦的是,官文现在想收手换一个办法整治吴越都来不及了,僧格林沁的折子已经送去了京城,让官文查办这件事的军机处批文甚至咸丰大帝的圣旨说不定都已经在送来湖北的路上,官文再想置身事外已经绝无可能。所以别无选择之下,老奸巨滑的官文只能是两害取其轻,决定还是回绝吴越的要求为妙。

“慰亭贤侄,不是伯父想故意整死你,是伯父得罪不起皇上和朝廷啊,皇上恨洋人入骨,朝廷又最忌讳和洋人有关的事,我要是帮你敷衍朝廷和皇上,我自己也得吃瓜落。所以,没办法,只能是委屈你了。”

哀叹着,官文亲笔给吴越写了一道书信,语气严肃的断然回绝为吴越做假口供的请求,表示自己只能是如实向满清朝廷奏报,请满清朝廷和咸丰大帝决定如何处理这件事。除此之外,官文还把吴越请求自己做伪证的书信扣在了手里,准备用来当做拿捏吴越的把柄。

官文的无情拒绝让吴越十分意外,也让吴越嗅到了一缕危险的味道,赶紧找来赵烈文商量时,在这方面很有天分的赵烈文也马上觉得事情不对,稍一盘算就对吴越出警告道:“慰亭,要有麻烦,这事本来不大,以你和官制台的交情,他应当帮你的忙。可是他不但拒绝帮忙,还没把你的书信送回来,那可是你请他帮忙做假供的签名信,这其中代表着什么?”

“官文也想整我!”

吴越马上醒悟过来,赵烈文脸色阴沉的点头,说道:“有铁证在手,官文想怎么整你就怎么整你,你还连还手的办法都没有。”

吴越咬牙切齿了,恶狠狠说道:“老不死的狗东西,老子算是给你面子,你竟然还敢这么阴我,看来不给你一点颜色看看,你就真把老虎当病猫了!”

“慰亭,是不是把官制台在茶叶贸易中抽佣的事抖出来?”赵烈文建议道:“或者,暗中把证据交给骆秉章?”

“那是我们的杀手锏,不到关键时刻不能轻用。”吴越摇头,冷笑说道:“想整官文,我有的是办法。”

…………

手下两个巡抚骆秉章和吴越都是屈指可数的当世能臣,咱们的官制台在湖北省城里一直都过得十分的逍遥自在,除了尽职尽责的盯住这两个能干汉人不给他们造反机会外,政事军务基本上就不用操心,每天里基本上除了吃喝玩乐就是怡红倚翠,心血来潮时,还偶尔会干出一些惊世骇俗的荒唐事自娱自乐比方说提拔自己的娈童为绿营副将之类的事(野史记载)。

这不,架不住第六房小妾的一再恳求,这天咱们官制台就又做出了极品事,视满脸皱纹的黄脸婆为无物,在总督府里大摆宴席为爱妾庆祝生日,然后还不算完,咱们的官制台竟然还便请柬,让省城里的文武官员都来给他的小妾拜贺!

此前连吴越和骆秉章都不敢随意得罪官制台,湖北省城里的其他官员自然更加不敢得罪,再是明知道官文这么做不合朝廷规矩按规矩是只能向官制台的原配拜贺,却也都乖乖的跑来总督衙门向官制台的宠妾下跪行礼,恭敬道贺。年轻貌美的小妾心花怒放,搂着官制台又亲又吻,已经年近六十的官制台也是哈哈大笑,得意万分。

“咚咚咚咚!”

官制台的开心大笑被不合时宜的击鼓声打断,听到督属辕门外突然传来的鼓声,在场的文武官员当然都是停止了拍马屁向外惊讶张望,美貌小妾面露不悦,咱们的官制台更是勃然大怒,一拍案几大吼道:“何人如此大胆,敢在总督府门前击鼓?马上抓起来,先打二十大板再说!”

“扎!”

话音未落,两旁的戈什哈已然轰然答应,一个戈什哈还脚步不停的直接冲了出去传令,咱们的官制台也这才搂着爱妾安慰,“心肝,没事儿,不管是什么事,老夫今天都不会耽搁了你的生日宴会。”

美貌小妾高兴撒娇,然而辕门外的鼓声却一直没有停歇,之前那个戈什哈也满头大汗的重新跑了回来,官制台见了奇怪,便喝问道:“怎么回事?鼓声怎么还在响?为什么没把那个敲鼓的人抓起来打板子?”

“回制台大人,小的没敢传令。”戈什哈战战兢兢的答道:“敲鼓的,是个洋人,小的怕给你惹麻烦,就先回来给你报信,如果你确认要抓洋人打洋人,小的这就去传令。”

那戈什哈的话还没说完,官制台就已经推开宠妾站了起来,吼叫道:“洋人来我这里敲鼓做什么?叫他去巡抚衙门,洋人的事归他管!”

“制台大人,吴抚台正在襄阳,没在城里。”按察使李卿谷小心翼翼的提醒道。

“对对,他去了襄阳,老夫都忘了。怎么慰亭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不在,捻匪都已经剿了怎么还不回来?麻烦了,麻烦了,对对,李臬台,你是臬台管刑案,你去应对洋人,看他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来击鼓,如果能办,就给他马上办了,尽快把他打走。”

逼着愁眉苦脸的李卿谷去了应对洋人,提心吊胆的等待间,该死的鼓声终于还是停了,又过得片刻,李卿谷却更加愁眉苦脸的回到了官制台的面前,奏道:“禀制台大人,在辕门外敲鼓鸣冤的洋人是个神父,法兰西人叫孟镇升,他是来告状的。”

“告谁?你为什么不当场给他办了?”官制台打机关枪一样的飞快问道。

“回制台大人,下官没办法办啊。”李卿谷哭丧着脸说道:“那个洋人是告绿营副将张临君,告他纵容士卒践踏教民的青苗,还打伤去阻止踏苗的教民。张临君是绿营将领,下官无权处置他啊。”

官制台彻底傻眼了,因为那个张临君恰好就是他亲手提拔的心爱娈童,而张临君的上司武昌府总兵王国才此刻正在田家镇,上上司都兴阿则坐镇襄阳,再往上数的话,确实只能由总管两湖绿营的官制台出面料理此事。

美貌小妾早就被吓得珠泪涟涟,李卿谷却还在催促,说道:“制台大人,这事必须尽快解决,那个洋人把状纸摊在地上示众,半条街都是看热闹的百姓,动静很大。还有,那个洋人还让他的随从替他说,说你一天不接他的状纸,不还教民一个公道,他就一天不走,天天都要到你这里来告状。”

别无选择了,可怜的官制台只能是派人必恭必敬的把法国传教士孟镇升请了进来,而当看到卷头高鼻梁的洋人出现在面前,美貌小妾直接就被吓得尖叫了起来,可怜的官制台也是战战兢兢,跑到孟镇升的面前点头哈腰。早就经历过这种场面的孟镇升则是技巧娴熟,只用法语和官制台说话,根本听不懂的官制台满头大汗,不得不派人去向吴越的帮凶黄胜求助。

都是吴越的帮凶,黄胜和孟镇升当然是狼狈为奸,沆瀣一气,逼着官制台收拾他的心爱男人并赔偿教民损失,官制台违心的全部答应,还马上拿出银子赔偿教民后,孟镇升却还是不肯罢休,又用法语冲黄胜叽里呱啦了一通。黄胜一听大皱眉头,对官制台说道:“制台大人,麻烦了,这位神父提出的要求,不太好办啊。”

“什么要求?”官制台提心吊胆的问道。

“这位神父要求大人你允许法兰西人在汉口建立领事馆,保护在湖北汉口的法兰西人权益。”

黄胜的话还没有说完,官制台的脸色就已经苍白如纸,顾不得威仪,马上就象杀猪一样的惨叫道:“不行!快告诉他,不行!本官没这个权力,这事必须朝廷批准!”

黄胜领命,用与法语大概类似的英语对孟镇升比划了一通,孟镇升又是一通叽里呱啦,黄胜这才冲官文说道:“制台大人,这位神父说,他也知道大清朝廷的规矩,你是没有权力批准在汉口建立法兰西领事馆,但你有权力上折子请求朝廷批准,他借着这个机会正式向你提出请求,请你上这道折子。”

官制台差点没晕过去,心说洋大人你是想坑死老夫,就当今皇上和朝廷的德行,我上这道折子不是找死么?

事还没完,孟镇升又对黄胜叽里呱啦了一通后,黄胜又对官制台说道:“制台大人,孟镇升神父说,如果你需要请愿书的话,他马上就可以回汉口去联络英法两国的洋人,联名给你呈递请愿书,让你对朝廷有个交代。他还说,英吉利人那边也很想在汉口建立领事馆,保护他们的在华权益。”

官制台是哭都哭不出来,只能是满口敷衍答应可以考虑,好说歹说才把孟镇升,末了还得向吴越的帮凶走狗黄胜道谢,被宠妾数落埋怨一整夜。

更让官制台哭不出来的还在后面,第二天上午,七八个金碧眼的外国洋人还真带着请愿书跑到了总督府门前示威请愿,要求官制台上折子请求满清朝廷允许在汉口建立英法两国的领事馆,也再次吸引了无数百姓围观,省城里的文武官员则个个当缩头乌龟。欲哭无泪的官制台派人出面敷衍时,领头的麦都思则操着汉语嚷嚷道:“别来这套,来清国十几年了,你们清国官员是什么脾气我们早就知道。除非当做我们的面上折子,否则我们就绝不结束请愿,还要天天来请愿!”

“快,立即给慰亭去一道公文,催他赶快回来处理这件事!告诉他,只要他能让洋人消停,什么事都好商量!”

“慰亭,求你快回来吧,老夫实在是招架不住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一章 撕破脸皮

重创并打跑了捻军白旗主力后,吴越迟迟没有返回省城,实际上也是在为将来做准备,吴越不指望将来湖北十府一州全都自己起兵,但是北线最为重要的襄阳府吴越却必须掌握在手中。

颇巧,驻扎在襄阳期间,吴越那个老实巴交的大舅子聂士成厚道有福,一次偶然巧遇竟然和官声不错的襄阳知府刘齐衔的女儿对上了眼,吴越知道这件事后亲自替大舅子上门求亲,撮合成了这桩美事,力图通过姻亲关系加强对襄阳重镇的控制。同时吴越又借口教练骑兵,把多隆阿借调到省城任职,洗脑观察,力争笼络。

原本吴越还打算借口防捻,在德安府部署一支湖北新军牵制和防范都兴阿所部,然而考虑到自己手里的兵力就不多,过于分散反倒不妙,再加上大洪山的阻隔交通不便,即便部署嫡系军队也很难起到强力牵制的作用,所以吴越很快就改了主意,从麾下老兵中挑了一个听话又有点文化的出来,让他补了德安府云梦县令的缺,组建地方团练扼守住涢水航道,构建缓冲区防范清军从信阳出兵南下。

做好这两件不起眼却十分重要的事,官文求援的书信也送到了吴越的面前,吴越也这才辞别了都兴阿与刘齐衔等人,带着湖北新军启程南下,笑呵呵的来给官文解围。然而回到省城之后,吴越却再没有象以前那样一回城就先去拜会官文拍马屁,而是借口在路上染了风寒,躲进了巡抚衙门里与聚少离多的傅善祥、冯婉贞鬼混,全力造人给老吴家传宗接代。

吴越沉得住气不去拜见官文,可前几天还哭着喊着恳求吴越回来解围的官制台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竟然也变得稳如泰山,任由洋人每天在他的总督衙门外举书请愿,就是不做理会。最后还是在收到咸丰大帝要求官文查核吴越通夷一事的圣旨送到湖北后,官制台才施施然的来到湖北巡抚衙门,与吴越在后堂里见了面。

见面后的第一件事倒是官文占上风,拿出查核吴越私携洋人的狗屁圣旨念诵时,吴越只能是跪着迎接。然后念完了圣旨落座后,吴越却马上冲着官文喊起冤来,“伯父,我冤啊,小侄是带了美国洋人去襄阳和新野,但是《望厦条约》里并没有规定不许雇佣洋人深入内地,大清律典里也并没有规定不许在职官员雇佣洋人为朝廷办差,小侄何罪之有?”

早就知道吴越肯定会钻这个空子,官文也早有应答的话,叹了口气,说道:“贤侄,我也知道这件事你有点冤,但是你在雇佣洋人北上前,怎么就没想过要禀明朝廷,先征得朝廷的答应?还有,你也不和老夫打一声招呼,这叫老夫如何回护于你?”

“军情如火,时间上来不及。”吴越回答得理直气壮。

“那这就没办法了,老夫只能是向朝廷具实奏报了。”官文大打官腔,说道:“不过贤侄你放心,在折子上,老夫会尽力替你求求情,请皇上和朝廷法外开恩,多少给你减轻一些处罚。”

“多谢伯父。”

吴越假惺惺的道谢,然后就不再说话,坐等官文开口恳求自己摆平洋人闹事。然而吴越却万万没有料到的是,官文突然微笑问道:“对了,贤侄,打听件事,听说你在上海时,有洋人为你到省府衙门为你敲过鼓,鸣过冤,有这回事吗?”

饶是吴越的脸皮再厚,听了官文这话也难免瘦脸红了一红,点头说道:“回伯父,是有这事。”

“呵呵。”官文笑笑,突然又说道:“对了,前几天老夫还真是急糊涂了,忘记了研究朝廷和洋人签订的天津条约,上面并没有说允许洋人在汉口建立领事馆,老夫拒绝洋人的请愿,其实也是名正言顺,有徐广缙和叶名琛的前例在先,洋人喜欢闹,就让他们尽管闹去,大不了老夫拿条约让他们自己看就是了。”

吴越的脸色又变了一变,知道官文不但已经猜到是自己在背后闹事,还已经想出了对付洋人闹事的办法和自己及徐广缙、叶名琛一样的钻条约空子。而官文得意的瞟了吴越一眼后,起身说道:“老夫没什么事了,既然慰亭你身体不爽,那就好生休息吧,老夫先告辞了。”

说罢,官文还真的起身就走,心里也拿定主意,这次无论如何都要狠狠收拾一下敢借助洋人暗算自己的吴越。结果让官文万分得意的是,他才起身刚走,吴越马上就说道:“伯父请稍侯,小侄还有件事。”

“贤侄还有什么事?”

官文终于露出了一点微笑,还已经做好了迎接吴越磕头求饶的准备。然而吴越接下来的话却也让官文的脸色变了一变吴越笑嘻嘻的说道:“小侄还差点忘了向伯父谢罪,前日伯父的爱妾祝寿,小侄因为身在襄阳,没能率领湖北的文武官员到伯父的总督衙门拜贺,实在是有些失礼,万望伯父恕罪。”

恶狠狠的看着吴越,一向老奸巨滑的官文眼中难得露出深绿凶光,吴越则笑得更加轻松,还突然对官文换了一个称呼,说道:“制台大人恕罪,本来下官是不应该知道这件事的,但是真不凑巧,偏巧那天有洋人跑到你的总督衙门击鼓鸣冤,闹腾得满城风雨,下官就是聋子瞎子,想不知道都难了。”

屁股极不干净的官文后悔得连肠子都青了,吴越则继续微笑说道:“不过制台大人也请放心,洋人那边和下官颇熟,下官会叫他们管住嘴,别把这件事抖给租界的报社,不然的话,这事如果连租界的报纸都登出来,制台大人你就更不好向朝廷交代了。”

官文的脸色更加难看,知道吴越这次是决心与自己撕破脸皮,准备和自己拼一个鱼死网破了。更加后悔一时糊涂被吴越也拿住把柄的同时,官场老吏官文迅盘算了片刻,还是从袖子里拿出了吴越要求自己做伪证那道书信,放到了吴越的面前,吴越拿起书信验看无误,这才微笑说道:“多谢伯父,请伯父放心,洋人那边,不必劳烦伯父出面,小侄会替你去解释的,尽快让他们消停就是了。”

脸色无比阴沉的哼了一声,官文一甩袖子转身就走,心里不断盘算将来如何报复,吴越则慢慢把那道书信撕得粉碎,心里所盘算的,同样是将来如何与已经翻脸的官文如何争权夺利,互相掣肘。

官文气冲冲的走后,赵烈文也很快就出现在了吴越的面前,微笑说道:“慰亭,把事做到这一步,以后你在湖北的日子就要不好过了。”

“我也是没办法,不拿这个威胁他,他就要拿我的书信做证据整我了。”吴越无奈的摊手,又自我安慰的说道:“直接撕破脸皮也好,很多事反倒更容易做。”

…………

把柄被吴越捏在手里,再是怎么的不情愿,官文也只能是按照吴越的狡辩向咸丰大帝奏报,折子上虽没有替吴越做伪证说雇佣洋人一事是先征得他的同意,却也没敢提起吴越要他做伪证的事。只不过官文和吴越事前都没有想到的是,官文的查核具报折子送到京城时,吴越私携洋人深入内地这件事已经不再重要,满清朝廷和咸丰大帝的所有注意力,已经被转移到了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上江南江北两座大营先后被太平军攻破,琦善和向荣两个前线总指挥,也先后死于军中!

前文说过,太平军秦日纲部攻破仪征后,琦善已经在军中暴卒,事后向荣连旨意都来不及请,先斩后奏任命了吉尔杭阿代理琦善的主帅之职,暂时稳住了局面,然而却也被迫从江南大营中抽调了大批军力增援镇江战场,造成江南大营兵力极度空虚。再等石达开攻破秣陵关逼近江南大营时,惊慌失措的向荣又赶紧抽调镇江战场的军队回援江南大营,不但时间上已经来不及,还给了太平军打运动战的挥野战特长的机会。

不是清军士卒不卖力,在江北大营欠饷一个半月和江南大营欠饷过两个月的情况下,清军士兵还是服从指挥号令,还多少在局部战场上打了几个胜仗,算是对得起满清朝廷这些年养他们的钱粮。是太平军士卒的素质更好,也是杨秀清和石达开的指挥艺术更高,利用清军多处设防兵力分散的机会,机动灵活的不断把清军各营各个击破,又利用向荣匆匆抽调军队回援救火的机会大打运动战挥野战之长,逐个逐个吃掉了被迫离开工事保护的清军队伍,彻底削弱了清军外层防御后才向江南大营和江北大营起总攻。

总攻的结果是江北江南两座大营双双土崩瓦解,秦日纲在瓜州大破江北大营主力,并乘势进取再次占领扬州,火线就任主帅的吉尔杭阿溃往高邮;石达开亲自率军攻破江南大营,向荣率残部逃往丹阳,羞愧之下自缢而亡。江南大营各部均遭重创,惟有吴越的老乡吴全美率领红单船队完好无损的逃往鲁港,多多少少给清军保住了一点脸面。

顺便说一句,这一战太平军不但彻底粉碎了困扰南京三年之久的清军两大主力,陈玉成和李秀成这两位未来的太平军名将也得以展露头角,事后双双被委以重任,成为满清朝廷新的眼中钉肉中刺。对吴越来说还好,这两位爷一个杨秀清被放到了安徽战场上,一个被放到了苏南战场上,总算是没被用来找吴越的麻烦。

收到这个消息,三年多时间里为这两座大营耗费军饷达到两千多万两纹银的咸丰大帝当场就昏了过去,被救醒后,咸丰大帝还楞忘了向荣和琦善都已经身亡的事,大吼大叫着要把向荣和琦善一起抓起来,凌迟处死!被奴才们提醒说这两位爷都已经嗝屁后,咸丰大帝顿时又掩面大哭,哭得是天昏地暗,日夜无光,“完了!大清江山完了!”

在这样的背景和情况下,‘大清名将’吴越钻条约的空子雇佣洋人这样的小事,当然已经变得无关紧要,不要说咸丰大帝忘了想要敲打吴越的事,就是绵愉和一向歧视汉人的新任席军机文庆都不敢再拿这件事大做文章,只能是象蜻蜓点水一样的批评几句吴越的无法无天。着即重整旗鼓的咸丰大帝则是心不在焉,随口吩咐道:“令官文当面训斥几句就是了,顺便告诉官文,赶紧给朕扩编湖广军队,以便调用。”

…………

军机处的批文转回湖北,已经和吴越翻了脸的官文更加窝火之余,也乘机刁难起了吴越,借口要把湖北兵勇扩编到七万人以便满清朝廷抽调,狮子大张口要求吴越管理的湖北藩库承担六成的军费。末了,官文还皮笑肉不笑的对吴越说道:“贤侄可别说老夫是偏心要你承担六成,是湖北的钱粮情况要比湖南好一些,贤侄你又理财有方,所以老夫就只能是让你能者多劳了。”

知道官文是在蓄意报复,吴越也没争辩,只是借口需要考虑暂时打走了官文,然后才回到后堂与赵烈文商议。结果才刚落座,赵烈文就冲吴越笑道:“来了吧?这还只是开始,以后这样的事要多少有多少。”

“早有心理准备。”吴越笑笑,说道:“谈正事吧,扩编湖广绿营的事怎么办?这笔钱粮咱们拿得出来,但是拿去给官文养他麾下那些废物实在太可惜,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只能忍。”赵烈文轻描淡写的回答道:“扩编湖广兵勇,是朝廷的要求,官文要你出钱出粮名正言顺,除非你不想当湖北巡抚,或者直接造反,否则就只能忍着,最多就是和官文争一争,少承担一些钱粮。”

“造反?惠甫你可真敢说话。”

口不对心打了一个哈哈,吴越盘算了片刻,突然问道:“汉口那两帮人,拿到官文在茶叶贸易里抽佣的证据没有?”

“早就拿到了。”赵烈文答道:“那两帮人的生意做得那么大,官制台手下的人怎么可能放过他们?至于他们的来头,从各种蛛丝马迹来看,很可能是你那位老师和断了茶厘进项的骆抚台。”

“只有可能是骆秉章和我那位老师。”吴越说道:“左宗棠跑到了我老师的麾下任职,又是暴脾气很可能会把事情捅给我老师,我老师为了湖广的钱粮军饷,收集官文的罪证把柄预防万一,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慰亭,你想联络他们一起动手?”赵烈文好奇问道。

吴越想都不想就直接摇头,说道:“不能联络,我们必须汲取上次被官文拿住书信铁证的教训,别再重蹈覆辙,我那位老师和骆秉章,可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我今天敢写信联络他们一起动手,他们明天就有可能把书信捅到官文那里。”

“那你打算怎么办?”赵烈文又问道。

“惠甫,你考虑过这个问题没有?”吴越反问道:“官文要把湖广兵勇扩编到七万人,要我们承担六成的钱粮,我们节俭度日拿得出来,剩下的四成,骆秉章能不能拿得出来?”

“应该拿不出来。”赵烈文答道:“没了左宗棠帮他骆秉章刮地皮,又没了茶厘这个重要进项,同时还得负担湘军的重建和楚勇的作战所需,骆秉章那里早就是捉襟见肘,能拿出这笔钱粮的可能很小。”

说到这,赵烈文也多少明白了吴越的意思,说道:“慰亭,难道你想上屋抽梯,故意答应官制台的敲竹杠,间接把钱粮吃紧的骆秉章逼上绝路,逼着他和官文直接翻脸?抖出已经拿到手的证据扳倒官文?”

“不管骆秉章是否下定决心扳倒官文,只要他和官文斗起来,我们都可以从中渔利,最起码也可以为我分担许多压力。”吴越深知想让骆秉章和官文这两条老狐狸拼得两败俱伤的困难,也没做太大奢望,只是问道:“可行吗?”

赵烈文盘算片刻,答道:“可行。最好让骆秉章知道你也和官制台翻了脸,多给他一点勇气,把握就更大。”(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一章 以一敌三

各有目的又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吴越和湖广总督官文之间的明争暗斗终于还是不可避免的展开,拿定了主意要借助扩军这个由头把骆秉章也拉下水替自己分担压力,即便明知道官文提出的钱粮负担方案不公平,吴越还是答应了接受官文提出的这个方案,承诺官文的扩军计划只要获得满清朝廷的批准,湖北藩库就承担这笔钱粮。

官文很有风度的夸奖了一番吴越的精忠报国,还决定传召骆秉章前来湖北省城,召开一个湖广扩军会议,讨论军费分担、新军组建和兵力分配等具体事宜,讨论出具体方案再呈报满清朝廷请批。巴不得和骆秉章直接讨论联手计划的吴越一听大喜,立即满口答应,各怀鬼胎的督抚二人欢笑而散,官文还让他的心腹幕僚唐时曩代表自己恭送吴越出门上马,待吴越仿佛一如既往。

替官文把吴越送走后,唐时曩重新回到了官文的面前时,咱们的官制台才露出本来面目,满脸讥讽的冲唐时曩问道:“怎么看?”

“被迫退让。”唐时曩答道:“扩编湖广军队是朝廷的意思,吴越除非是想抗旨,否则就只能依从制台大人你的命令。湖北现在的钱粮情况也稍微要好过湖南一些,制台大人你要他承担六成也是师出有名,他不想多惹麻烦,所以才一口答应。”

“如果你是这样看的话,那你就太小看这个小蛮子了。”官文冷笑,说道:“这个小蛮子没安什么好心,是想上屋抽梯,把骆秉章拉下水与他联手斗老夫。”

“把骆秉章拉下水?”唐时曩有些傻眼。

“对,他一口答应老夫的扩军计划,就是要把骆秉章拉下水。”

官文点头,笑容也更加狰狞,说道:“他手里握着汉口海关,钱粮情况要比骆秉章好得多,承担六成钱粮他拿得出来,骆秉章却未必能承担那剩下的四成,他料定骆秉章必然会反对老夫这个扩军计划,所以才一口答应,上屋抽梯让老夫去逼骆秉章交出那四成钱粮,也逼骆秉章和老夫翻脸,和他联手共同对抗老夫。”

唐时曩瞠目结舌,盘算了半晌才现的确有这个可能,赶紧大拍马屁称赞官文的老奸巨滑之余,唐时曩又赶紧问道:“制台,那如何应对?”

“不难应对。”官文笑笑,说道:“小蛮子奸诈归奸诈,可惜还是嫩了点,忘了一句老话叫做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也太小看了骆秉章一些,一相情愿的认为骆秉章会被迫选择和他联手,却忘了骆秉章还有一个更好的选择是倒向老夫。”

“制台大人的意思是,拉拢骆秉章,收拾吴越?”唐时曩试探着问道。

官文微笑着点点头,说道:“做君王的,臣子不斗,君王不能安睡。做总督的,巡抚不斗,总督的位置就坐不长。小蛮子之前乖巧听话,老夫当然向着他打压骆秉章,现在小蛮子蹬鼻子上脸敢对老夫呲牙,老夫当然就得拉拢骆秉章打压他。”

“大人高明,权衡之术,简直就是登峰造极。”唐时曩赶紧又拍了一个马屁,然后才问道:“制台大人,那具体该如何做?”

“去文宣召骆秉章来湖北省城议事的同时,顺便给他捎带一道书信。”官文不动声色的吩咐道:“告诉他老夫的具体扩军计划,还有老夫决定的钱粮供给分配计划,问他让湖南承担四成钱粮是否过重?他如果觉得过重,最多能够承担多少。”

“大人高明。”唐时曩赶紧挑起大拇指,称赞道:“以骆籥门的聪明,看到大人你的书信,必然会心领神会,知道大人这次你只是想让吴越大出血,必然会站在你的一边,逼着吴越承担更多的军饷钱粮。”

官文得意微笑,然而又盘算了片刻后,官文却还是觉得不够解气和不够保险,又吩咐道:“再写一道书信,给……。”

…………

官文在背后运筹帷幄的时候,吴越则在前台忙于各种军务政务,尤其是加紧了对直属军队湖北新军的训练和控制,虽然为了避免满清朝廷警觉,没有仓促的过于扩军,却效仿鬼子自卫队的阴招,把士卒当做什长训练,把什长当做哨官培养,哨官则要求接受营官的教育,以便在关键时刻大量迅的扩军。

为了方便指挥调派和培养独挡一面的人才,吴越还对军制稍加改动,组建起了四个兵团,把三个营的水师单独编制,统一交给王孚率领,为水师独立兵团;湋源口的四个营由已经改名为黄远龙的黄大傻统一指挥,辅之以冯三保,为第二兵团;另将三个营交给曹炎忠组建第三兵团,辅之以刘铭传;骑兵营、炮兵营和三个直属营则划归第一兵团,由吴越亲自率领。四个军团的编制都是湖北抚标,也全都只听令于吴越一人。

除此之外,刘坤一的庄字营也是由吴越直接指挥,是湖北抚标的编制外第五兵团。结果让吴越既欣慰又暗中恼怒的是,刘坤一几次密报曾国藩企图收买和拉拢他,想把与湖北新军装备相同的庄字营拉进湘军,屡遭拒绝却仍然贼心不死。

武昌总兵王国才也是吴越的争取对象,结果让吴越颇满意的是,被自己一手扶持上总兵位置的王国才也还算讲良心,不但同样拒绝了曾国藩的拉拢收买,还密报官文让他暗中监视吴军第二兵团的事,吴越则回报以重金,并暗中承诺只要自己还在湖北一天,就绝不会让任何人动王国才的位置。

饭要一口一口的吃,在真正起兵反清之前,吴越要做的事还很多很多,巩固内部和完全控制整个湖北才是吴越的要目标,而要想做到这点,先要得扳倒官文这条看似人畜无害的真正老狐狸。在此情况下,即便明白骆秉章将来也会是自己的对手和隐患,吴越目前还得拉拢他和自己站在抗衡官文的同一线,所以收到了骆秉章抵达湖北省城的消息时,吴越便亲自到了码头迎接骆秉章,也终于见到了骆秉章这个真正的湘军总头目。

和想象中一样,满脸笑容的骆秉章果然也是一个老奸巨滑的角色,再是与吴越有说有笑也不肯主动提起官文正在筹备的湖广扩军计划,吴越也沉住了气没有聊起这个话题,只是采纳赵烈文的建议,拐弯抹角的让骆秉章知道了自己已经和官文在私下里翻脸的事,骆秉章则是不置可否,还反过来劝说吴越要和官文保持水乳之合,别闹出矛盾白白便宜长毛匪。

虽然一时半会闹不清楚骆秉章究竟是什么打算,但吴越还是十分自信骆秉章一定不会对官文言听计从,还早早就做好了坐山观虎斗的准备,含笑把骆秉章送进行辕下榻,与骆秉章言谈甚欢。

骆秉章抵达湖北省城的第二天上午,官文正式宣召吴越和骆秉章同到总督府衙门议事,吴越开始还带着赵烈文高高兴兴的准时前往,然而抵达了总督府时,吴越终于现情况不对了骆秉章竟然早就到了总督府衙门,还已经在大堂上和官文有说有笑。

更让吴越觉得情况不妙的还在后面,两抚一督都聚齐后,官文却并没有宣布会议开始,还笑着说道:“籥门,慰亭,再等一等,还有个人没到,等他来了再开始。”

“制台大人,还有谁?”吴越疑惑问道。

“你老师曾国藩。”官文微笑说道:“他的所部兵马出自湖广,目前又屯兵湖广境内,这次既然朝廷让湖广扩军以便抽调,老夫就想借着这个机会,把他的所属兵马也收归湖广编制,就写了一道书信叫他也来参加这个会议,一同参与讨论此事。”

官文的话虽然轻描淡写,但是对吴越来说无疑就是晴天霹雳,偷眼看看仍然谈笑自如的骆秉章,又回头看看脸色有些白的赵烈文,吴越的脸色同样有些苍白,暗道:“糟了,中计了!我那位白眼狼老师早就巴不得可以获得稳定的钱粮军饷,肯定会站在官文一边,看骆秉章的模样也是和官文已经暗中勾结,这次的会议,我是一对三了。”

偷看到吴越的苍白脸色,官文当然是心中大快,万分得意的冷哼小蛮子也敢老夫斗,这次看你怎么死。结果就在这时候,门外恰好有人来报兵部侍郎曾部堂抵达,官文赶紧起身,招呼吴越和骆秉章一起随他去迎接曾国藩。

出门迎接曾国藩的时候,吴越当然和赵烈文走到了最后,抓紧时间低声商量,吴越飞快问道:“怎么办?”

“无计可施。”赵烈文满脸愁容的低声说道:“曾部堂早就巴不得甩脱你对他的钱粮军饷控制,又是乘机扩军的大好机会,肯定会站在你的对立面。骆抚台的模样,看样子也象是早就和官制台暗中有交易了。”

“一帮老狐狸!”

吴越突然现自己其实非常的可悲,所面对的全都是老奸巨滑的老狐狸,还都是老成精那种程度,一时间根本想不出任何办法面对即将面临的极度被动局面。不过还好,吴越最大的优点就是年轻有冲劲,稍一盘算间,吴越就想出了一个十分冒险的办法,低声对赵烈文吩咐道:“马上派人过江去汉口,把……。”

“慰亭,真要这么做吗?你可考虑好了,这么做了,你就是得一对三了!”

“我现在难道不是一对三?反正是必输无疑,与其坐以待毙,不如破釜沉舟,拼一个鱼死网破,还有一线生机!”

拗不过吴越的坚持,赵烈文还是赶紧依从吩咐,紧急派人过江去依计行事。吴越稍微放下了一点心来后,也这才大步追上官文等人,再一次见到了绝对算得上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曾老师。

师生见面的场景依然感人,拜倒在恩师面前,吴越声泪俱下,曾老师也是老泪纵横,一边亲手搀起得意门生一边好言安慰,最后还是在官文和骆秉章的一再劝说下,吴越和曾国藩才结束表演,携手进了总督府衙门。

师生和睦的表演结束于会议正式开始,高谈阔论一番平定匪的形势之后,又正式宣布了将湖广军队扩编至七万后,图穷匕见,骆秉章和曾国藩虽然都一致同意官文的扩军计划,却又一致反对官文之前提出的钱粮军饷分配方案,也一致要求吴越的湖北藩库承担更多的钱粮军饷,并要求准时按期供给。

“慰亭,不是老师的胳膊肘往外拐,是湖南那边的情况你也知道,这几年来为了办理团练出兵讨贼,湖南的藩库早就已经空了,不但没有半点节余,相反还欠着户部和地方府库几十万两银子,实在是再拿不出钱粮来支持官制台扩军了。”

“吴抚台,老夫并非推托,是你这边的情况要比湖南好得多,湖北通衢九省,水6商贸达,光是抽过路厘就可以收上来无数银子,又有汉口的关税可以截流,情况要比湖南好得多,这次湖广扩军,湖北理应多出钱粮。”

骆秉章和曾国藩一唱一和的逼着吴越多出钱粮的时候,吴越一直都没有吭声吭声也没用,骆秉章不愿再出钱粮,曾国藩又在扩军计划中得到了十个营水师和十二个营6师的编制,还可以借此获得稳定的钱粮军饷来源,吃错了药才会帮吴越说话。

吴越也没失态,更没有恼羞成怒,只是一直微笑看着官文,坐等官文话,结果官文也没让吴越失望,等骆秉章和曾国藩数落了一大通逼迫湖北多出钱粮的要求后,官文果然微笑着开口问道:“慰亭,你怎么看?”

“回制台大人,下官只出六成。”吴越微笑答道:“制台大人之前要求下官承担扩军费用的六成,下官也答应了,大人你总不能朝令夕改吧?”

“慰亭,怎么说话?”曾国藩呵斥道:“怎么能这样对官制台说话?有没有礼貌?”

“无妨,无妨。”官文微笑摆手,笑道:“慰亭说得对,老夫是有点朝令夕改的意思,但老夫当时是不知道湖广两省的具体钱粮,这才向慰亭你咨询湖北能够承担的粮食数目,并非正式政令,现在我们议定了,才真正算数。”

“但下官真的拿不出更多的银子钱粮了啊?”

吴越无奈的摊手,结果话还没有说完,官文就微笑说道:“慰亭,言过了吧,老夫已经问过湖北布政使马秀儒马藩台了,湖北承担了六成的钱粮后,似乎还有一点节余,慰亭你再想点办法开源节流,承担**成都没问题吧?”

“**成?湖北藩库还有那么多节余?”骆秉章很是惊讶的问道。

瞟了一眼骆秉章那张看似温和却包藏祸心的笑脸,吴越本想据理力争,但话到嘴边时,又一个反客为主的好主意却突然出现在了吴越的脑海中,让吴越想都不想就脱口说道:“就算勉强有点节余,那些银子也都有特别的出处了。”

“有什么出处?慰亭你别说你又想扩编抚标了吧?”官文冷笑问道。

“折价偿还湖北这几年拖欠朝廷的漕粮。”

吴越只用一句话就让官文变了脸色,吴越微笑说道:“制台大人你也知道,自咸丰三年以来,因为匪阻隔,漕运不通,湖北已经拖欠了朝廷三年的漕粮,现在朝廷又正在江南用兵,急需军饷,所以下官想要上表朝廷,奏请朝廷批准湖北藩库将积欠的漕粮折换成现银,将银两押解进京交付,帮助皇上和朝廷解燃眉之急。”

说罢,吴越又转向了骆秉章,微笑问道:“骆抚台,你以为如何?”

骆秉章也笑不出来了,脸色还变得吴越之前更白,因为吴越一旦这么做了,满清朝廷肯定也要逼着湖南这么做,逼着骆秉章把同样积欠三年之久的湖南漕粮折换成现银押解进京交付!如果真是那样,藩库早就是空空如野的骆秉章除了上吊自杀这条路以外,真找不出任何办法来应对了。

吴越这招更狠的是,对已经在铸造铁钱铅钱搜刮民财的满清朝廷不但不会拒绝,咸丰大帝还一定会大夸吴越是天下第一忠臣!官文和骆秉章敢说半句话反对,咸丰大帝还能剥了他们的皮!

场面终于轮到吴越占据主动了,微笑着打量脸色苍白如纸的骆秉章一番,又看看连大气都不敢吭一声的曾老师,吴越这才把目光转向官文,微笑问道:“官制台,下官此举算是急朝廷之所急,想朝廷之所想,不算做错吧?”

官文也不吭声,虽说吴越主动要求偿还拖欠满清朝廷的漕粮是湖北藩库出银子,与官文无关,但吴越真的宁可把银子给满清朝廷也不给官文,那官文就彻底的毫无办法了既争不过户部那帮两眼绿光的豺狼饿虎,更不敢争!末了还得马上结束与骆秉章的短暂蜜月期!

狠狠打压了官文和骆秉章等人的嚣张气焰后,吴越站起了身来,拱手说道:“官制台,骆抚台,恩师,如果你们需要重新考虑,那我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办,就先告辞了,等你们议出了结果我们再仔细商量不迟。”

说罢,吴越也没和官文等人罗嗦,领了赵烈文就匆匆出了大堂,径直离开官文的湖广总督衙门,官文、骆秉章和曾国藩三人则是表情各异,官文脸色阴沉又咬牙切齿,骆秉章表面上不动声色却内心里翻山倒海,看着吴越离去的背影眼中尽是杀气,惟有曾国藩的神情如常,心里则说道:“闹得好,和骆秉章、官文闹得越僵越好!真把他们逼急了,你在湖北的日子也该到头了。不过你放心,师生一场,你留在湖北的兵马战船和铁厂枪炮局什么的,为师会替你照看的。”(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二章 跨省抓捕

“砰!”

还是在吴越和赵烈文的背影彻底消失之后,官文面前的茶杯才在总督府大堂地面上化为粉碎,然后官文还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么一句,“狂妄小子,自寻死路!”

都知道吴越确实是在自寻死路,但这条死路目前还没走到尽头,所以骆秉章和曾国藩都没有吭声,只是耐心等候官文的下文。果不其然,盘算了片刻后,官文就转向了骆秉章问道:“籥门,吴越如果一定要上表朝廷,要求把三年来积欠的漕粮折换成现银押解进京交付国库,你打算怎么办?”

“回制台大人,下官只能是恳求朝廷考虑湖南的实际情况,恳请朝廷给下官一段时间筹备,分批逐步向朝廷交付积欠的漕粮银。”

骆秉章很是无奈的拱手回答,官文也很是不满骆秉章的这个回答,又问道:“朝廷如果不答应怎么办?现在朝廷里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户部都快揭不开这个锅了,吴越当了这个出头鸟,朝廷能不逼着你照章办理?”

“只要制台大人你上一道折子为下官求情,朝廷未必就不会答应。”

骆秉章拱手说道:“吴抚台此举确实是为国为民,然而各省的情况却大不相同,同为产粮大省,安徽、江西和江苏这些省份,现在怎么可能还拿得出银两补交这三年来积欠的漕粮?制台大人你只要请皇上和朝廷慎思此举,皇上和朝廷就一定明白吴抚台可以嘉奖可以鼓励,却不能逼迫。”

官文不吭声,知道骆秉章的话有道理,也知道吴越当了这样的出头鸟,肯定会得罪其他省份的督抚,但官文更知道,如果自己听了骆秉章的馊主意,倒是不用得罪骆秉章和其他省份的督抚可现在的户部螨尚书柏葰和汉尚书朱凤标绝对能把自己生吃了,还连酱油都不必蘸!而更关键的是,咸丰大帝和军机处那些大爷肚子里也绝对不会高兴!

官场老吏曾国藩当然也深知其中厉害,见官文阴沉着脸不吭声,曾国藩就已经知道他没这个胆子敢拦着吴越这么做,不由微微一笑,张口想要说点什么时,曾国藩却下意识的闭上了嘴巴毕竟,曾国藩还算要点脸面,几个月前还刚受过吴越的恩惠,实在拉不下脸来马上就来一个恩将仇报。

曾国藩的小动作并没有逃过老狐狸骆秉章的眼睛,骆秉章马上就问道:“伯涵,为何欲言又止,难道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官文也把狐疑的目光投向曾国藩,曾国藩继续犹豫间,骆秉章又笑道:“伯涵,有什么好主意就说吧,别怪本官没提醒你,如果朝廷真要本官把湖南积欠的漕粮折换成现银送递京城交付,你在湘潭的造船厂可就得又停工了,还有你的军饷钱粮,本官也是说什么都拿不出来了。”

“伯涵,有话就说吧。”官文也催促道:“别忘了,这事也关系到你,你如果还想要湖广的钱粮军饷,有什么好主意就别藏着掖着。”

被逼不过,又确实关系到湘军的粮草军饷,曾国藩无可奈何,只能是拱手答道:“官制台,下官不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下官只是觉得,慰亭想把积欠的漕粮折换成现银送往京城交付,如果他愿意,那就让他去做好了。”

“三年积欠的漕粮可不是什么小数目,湖北藩库即便有点节余,一下子也绝不可能拿得出来,肯定只能是分批支付,而且此事还关系到粮价问题,一时半会肯定拿不出详细的章程。”

“既如此,那制台大人你何不让慰亭自己去和户部讨价还价,也让户部去和其他省份的督抚讨价还价,等慰亭和户部议出了结果,然后再让湖南照章办理,那时候湖南估计也该缓过这口气了。”

微笑重新出现在了官文和骆秉章的嘴角边,一起心赞曾国藩确实是一位关爱门生的好老师先赞成这件事,上屋抽梯逼着吴越去和户部讨价还价,等议出具体章程前,其他省份的督抚也该把吴越的皮给剥了。

察言观色见官文已经满意赞同,曾国藩这才又微笑说道:“官制台,既然慰亭答应承担六成的军费,那下官这里替他向你求过情,望你念在他也是因为对朝廷的一片忠心份上,答应他的这个要求。另外下官也替你向骆抚台求个情,望你念在湖南现在的实际情况份上,宽限他一些时日,暂时别让骆抚台立即拿出这四成钱粮。”

说罢,曾国藩还又微笑着补充了一句,说道:“还好,湖南境内已经没有了大的匪患,少许几股小蟊贼,仅凭现有的绿营和团练,也足以迅荡平,也用不着急于扩军。”

官文笑得十分开心了,逼着吴越大量出钱出粮,本来就是官文为了报吴越的一箭之仇,现在曾国藩提出了一个更好更有效的整治法子,官文当然不会拒绝推辞。骆秉章也笑得十分开心,联合官文针对吴越的目的就是为了少负担扩军的钱粮,现在目的已经达到,骆秉章当然也感到心满意足了。

官文和骆秉章都没有曾国藩笑得开心,因为曾国藩同样已经达到了目的,已经可以通过官文获得稳定的军饷和钱粮的来源,湘军东山再起已经出现了曙光。同时曾国藩还在心里自我安慰的说道:“慰亭,准确来说,为师这次也不是对你恩将仇报,是拦着你自己找死。聪明的话,赶紧多给官制台送点银子美女,求他大人大量放你一马。不然的话,你真敢上折子主动上交积欠三年的漕粮,西南几省督抚能把你全家生吃了!”

“来人,摆设宴席,难得与骆抚台、曾部堂同聚,老夫今天要和他们尽情的把盏叙旧。对了,也派人去给吴抚台打一个招呼,他如果愿意就也来同饮,他如果没时间,叫他记得明天早上巳时正来总督衙门,继续商谈扩军的事。”

…………

吴越当然没来参加官文的宴会,不是吴越赌气,更不是吴越不给上司面子,而是吴越有很重要的事要办,领着赵烈文回到了巡抚衙门后,没过多少时间,吴越直属的亲兵营就请先后请来了一个客人,还说另一位客人已经在渡江途中。吴越也没浪费时间,一边命令封锁消息,一边亲自与第一个客人见了面。

吴越召见的第一个客人是一个叫徐会元的湖南茶商,自称是湖南安化人,在汉口经营着一家规模相当不小的茶庄。而见面时,尽管吴越满面笑容的告诉徐会元,说自己请他来巡抚衙门是协助调查一件茶叶走私案,并不是想逮捕和抓捕徐会元,然而徐会元还是被吓得心惊肉跳,瑟瑟抖。

徐会元没办法不心惊胆战,吴越两旁的亲兵荷枪持刀,杀气腾腾,堂上还放着夹棍皮鞭老虎凳等残酷刑具刑具上还血迹斑斑,让人望而生畏。而吴越把漂亮话说完以后,就再没吭过一声,只是神情平淡的静静看着徐会元,眼中还尽是猫玩老鼠一样的残酷笑意。

忍受不了这种恐怖气氛,徐会元只能是鼓起勇气,战战兢兢的问道:“敢问抚台大人,传唤小民至此,不知有何贵干?”

吴越不吭声,直到徐会元再次颤抖着询问时,吴越才慢条斯理的问道:“谁派你来汉口的?为什么要收集湖广总督官文官制台在茶叶贸易中抽佣的罪证?”

徐会元的脸色刷的就白了,赶紧摇头说道:“没……,没啊,吴大人,你说的话草民听不懂,小人没被人指使,也没收集什么罪证啊?小民来汉口经商,是为了挣银子养家糊口啊!”

“徐会元,你现在有两个选择。”吴越竖起两个指头,淡淡说道:“第一,对本官说实话,本官保你不死,甚至还可以让你改名换姓,重新做人。”

“第二嘛。”吴越拖长了尾音,微笑说道:“本官把你交给官制台,他老人家会怎么招待你,本官不再过问。你选择吧。”

冷汗象小溪一样的出现在了徐会元的额头上,顺着徐会元的脸颊滚滚而落,身体也不由自主的疯狂颤抖起来。吴越等了半天都不见动静,便说道:“也罢,既然你自寻死路,那本官成全你。来人,把这个徐会元捆好了,用麻袋装上,秘密送去交给官制台。记住,路上不许惊动任何人。”

左右亲兵唱诺,一边上来拿人捆绑,一边还真拿麻袋要装徐会元,双腿之间液体滚滚的徐会元魂飞魄丧之余,也不由自主的喊叫了起来,“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的说,小的什么都说!”

“放下他,让他说。”挥手下令的同时,吴越的嘴角边也终于出现了一丝笑容如果徐会元真的咬牙不说,吴越还真没办法逼他招供。

徐会元的口供画押拿到了手以后,吴越又迅做出了新的安排后,第二个客人也被请到了吴越的面前。然而很可惜,第二个叫做袁杰的茶商却是一个死硬分子,吴越的攻心战术并没有奏效,不管吴越如何的恐吓威胁,袁杰说不招就是不招,吴越最后也没了办法,只能是对那袁杰冷笑说道:“好,你抵死不招也行,本官也懒得和你罗嗦,先请你在这里住几天,然后本官再慢慢收拾你。对了,顺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曾国藩曾部堂今天也到了省城,你真要是能坚持到他来救你,或许你还有一线生机。”

袁杰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但还是强硬大吼,“我犯了什么罪?吴大人,你再是巡抚也要讲理吧,我犯了什么罪?为什么要抓我?”

吴越懒得理会他,只是挥手让人把他带下去暂时关押,然后招手把吴大赛叫到面前,吩咐道:“在他的晚饭里下毒,等他要吃的时候,冲进去救他,让狗吃下毒饭,让他亲眼看到狗被毒死。然后叫厨子出面做伪证,就说是有个湖南人出银子收买他下毒。”

没有经受过电影和电视剧的教育洗脑,看到吴军士兵突然冲进来打翻晚饭,又亲眼看到黑狗吃下自己晚饭后七窍流血而死的惨状,还没等厨子出面做伪证,之前还强硬无比的袁杰就已经彻底崩溃了,哭着喊着要见吴越招供。与此同时,在房外听到袁杰撕心裂肺的哭喊求饶声音,吴越和赵烈文这对极品无良搭档当然是笑得要多开心就有多开心…………

…………

因为某些原因需要争取点时间,第二天一早,吴越派人去总督府衙门告了假,说是自己身体不适请求休息一天,第三天再去拜见官文。官文知道吴越是装病本想难,好在骆秉章和曾国藩在这方面倒是做得很漂亮,力劝官文给了吴越一天时间,官文也这才悻悻做罢,但又告诉吴越的使者,说是一天后吴越无论如何都要到场。事后曾国藩还假惺惺的跑来探望学生,结果却遭到了忤逆门生的闭门谢客。

第三天上午,吴越终于没再玩什么花样,笑嘻嘻的按时来到了总督府衙门参加会议,还一见面就向官文、骆秉章和曾国藩连连告罪,说是为了自己感冒这么一点小事,害得堂堂湖广总督、湖南巡抚和兵部侍郎三位朝廷大员浪费了整整一天的宝贵时间,礼节周到,言语谦卑,让官文即便心中有气也不便作。

虚伪客套浪费了不少时间,三个二品大员和官文这个一品大员终于落座,会议开始后也自然是官文这个一品大员先说话,冲吴越微笑说道:“慰亭,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老夫与你老师和骆抚台经过仔细商议后,决定尊重你的意见,也成全你报效朝廷的一片忠心,这次的湖广扩军,你的湖北只需要承担六成的钱粮军饷就行了。”

说罢,官文又马上补充了一句,说道:“当然,老夫也有一个条件,你得先把你准备用银子支付积欠漕粮的事写成折子,先行送往京城交军机部议处,老夫才能答应你的要求。不然的话,你银子钱粮少出了,朝廷却并没有收到你积欠的钱粮,那老夫如何向皇上和朝廷交代?”

“制台大人恕罪。”吴越赶紧拱手,微笑说道:“其实下官当时就是说了一句气话,事后也马上后悔,把积欠漕粮折换成银子上交朝廷这件事,还是算了吧,就当下官没说过好了。”

“你耍老夫?!”

官文勃然大怒,重重一拳砸在了面前的案几上,骆秉章和曾国藩也是面面相觑,搞不懂吴越怎么会突然又改变主意?而吴越则是笑容依旧,向官文连连拱手道罪,“制台大人言过了,下官是你的属下,又是你的晚辈,就是长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戏耍你啊。下官当时真的是一时气话,全然没想过这么做会把骆抚台和其他省份的督抚置于何地,下官现在后悔了,还请官制台你大人大量,务必宽恕下官一次。”

“不行!你答应过的事,岂能言而无信?”官文勃然大怒,吼叫道:“既然你已经说过这样的话,就一定得照办,不然的话,老夫就上折子参你!”

“官制台,你如果一定要下官照办,那下官也毫无办法,就请你上折子吧。”吴越很是无奈的摊手,说道:“只要制台大人你上的折子能够求得朝廷允许下官以现银补交积欠漕粮,下官一定按旨行事。”

“你……!”官文语塞官文敢上这道折子,周边的几个督抚能把他活嚼了!

“官制台,息怒,息怒。”

骆秉章站出来打圆场,冲官文又是拱手又是作揖,力劝官文冷静的同时,还对官文使了一个眼色。然后骆秉章才又转向了吴越,微笑说道:“慰亭,既然你为了同僚的立场着想,放弃了之前的打算,那这次湖广扩军的钱粮军饷分配问题,我们就只能是重新商量了。”

“骆抚台所言极是,是应该重新商量。”

吴越连连点头,然后不等骆秉章露出微笑,吴越就抢先微笑说道:“骆抚台,下官觉得官制台之前提出的分配方案实在是太不公平了,湖北只有十府一州,境内长毛又直到咸丰四年的年中时才基本肃清,其后又接连与长毛大战多场,虽侥幸取得全胜,却也是民生凋零,流民遍野,为什么还要负担六成的军饷钱粮?”

官文和骆秉章彻底傻眼了,曾国藩也象不认识一样的打量忤逆门生,吴越则继续振振有辞,又说道:“湖南不同,咸丰三年时,境内长毛就已经被基本肃清,省内十六州府厅再无战火荼毒,民生安定,百姓富庶,这次湖广扩军,湖南为什么还要只承担四成的钱粮军饷?”

“所以下官认为,这一次湖广扩军的钱粮军饷分担问题,是需要重新分配!湖北只应该承担四成,湖南应该承担六成!”

官文、骆秉章和曾国藩全都瞠目结舌了,掐了掐大腿证明自己不是在做梦,官文这才咬牙切齿的冲吴越问道:“要是本官不答应呢?”

“那是官制台你的权力,但下官也有争辩的权力!”吴越神情平静的回答。

凶狠的凝视了吴越许久,官文这才说道:“好吧,那我们就坐下来,慢慢的仔细商议吧。”

“稍等。”吴越稍稍举手阻止,然后转向了骆秉章,向骆秉章拱手说道:“骆抚台,你是前辈,我是晚辈,今天晚辈要向你道个罪。”

“吴抚台何罪之有?”骆秉章笑容亲切的问道。

“因为案情需要,下官没和你打招呼,就提前派了人星夜前往长沙跨省拿人,冒犯之处,万望你恕罪。”吴越拱手说道。

“什么案子?吴抚台你跨省抓谁?”骆秉章疑惑的问道。

“抓骆抚台你的一个幕僚,叫方如许。”吴越如实回答道。(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三章 人不为己

“抓骆抚台你的一个幕僚,叫方如许。”

不得不叫人佩服老狐狸骆秉章的城府,即便听到了吴越跨省抓捕他心腹部下的话,骆秉章脸上的表情也仍然没有太过激烈的反应,只是很疑惑的向吴越问道:“方如许犯了什么罪?吴抚台为什么要派人抓他?”

“他和汉口的一桩案子有牵连。”吴越轻描淡写的说道:“有个不法的商人,说他来汉口行违法之事,是出自那个方如许的指使,招了供画了押,晚辈不得不派人去长沙抓那个方如许过来审问。”

骆秉章的眼中闪过异样光芒,欲言又止的看着吴越不说话,吴越也不说话,只是微笑看着骆秉章,神态镇定而有自信。倒是旁边的官文不明究竟,作道:“大胆!骆抚台是与你平级的巡抚,他的幕僚,是你说抓就能抓的?跨省抓人,骆抚台就在武昌城中,为什么不先和他打个招呼,取得他的同意?!”

“回官制台,就是因为那个方如许是骆抚台的幕僚,下官为了让骆抚台避嫌,才故意没有提前告诉他。”

吴越不卑不亢的回答,又转向了骆秉章微笑问道:“骆抚台,你说是不是?晚辈这也是为了你着想,要是下官提前知会了你,抓捕过程中又不小心出了什么意外,叫那个方如许提前跑了藏了,瓜田李下的,你即便不会受到牵连,也会影响到你的清誉,你说下官考虑得周到不周到?”

“周到,吴抚台确实考虑得周到。”骆秉章连连点头,脸上笑容依旧,内心之中却是连连叫苦,知道这会再想通知方如许提前逃跑,肯定已经是无论如何都来不及了。

尽管吴越和骆秉章的话就象在打哑谜,但官场老吏官文还是嗅到了一丝异味,更看出表面上镇定自若的骆秉章实际上已经完全处于了下风。当下官文稍一思考,马上就又问道:“吴抚台,那你为什么不提前知会本官?”

“官制台抱歉,按理来说,下官是应该提前向你禀报此事。”吴越恭敬回答,又微笑说道:“但是没办法,按照大清律典,下官不能向你禀报此事,国法为重,下官身为湖北巡抚,必须带头遵守国法!”

“那条国法叫你不能向本官禀报?”官文更加觉得情况不对了。

“当事人避嫌那一条。”吴越轻描淡写的说道:“我朝律典,在职官员涉案者,一律不得参与查办所涉案件,也不能探听案情。下官就是因为这条国法,才没有向官制台你禀报此事。”

“你是说,这个案子和老夫也有关?”官文的脸上终于变色了。

“回官制台,正是如此。”吴越点头答道。

“到底是什么案子?和老夫有什么关联?!”

官文惊得站起身来喝问,吴越微笑不语,官文本想继续追问时,他身后的唐时曩赶紧大声咳嗽了一下,得到提醒,官文才猛的回过神来不敢再问,只得缓缓坐回了座位,轮流打量满脸奸笑的吴越和面色平静的骆秉章,心中既惊且疑,更隐隐现情况不妙。

等了许久不见官文和骆秉章说话,吴越笑得自然是更加得意,又转向了曾国藩,微笑说道:“恩师,学生也得向你道一个罪,学生前天同样派了些人赶赴田家镇,去捕拿你的幕僚朱鼎芳回省城接受审讯。”

曾国藩的城府虽不及大他十八岁的骆秉章那么深,却也还能保持镇定,侧抬头疑惑问道:“朱鼎芳?他犯了什么罪?”

“和骆抚台那位高幕一样,也是有不法商人供出了受他指使,来汉口行不轨之事。”吴越恭敬答道:“人证物证具在,学生身为朝廷命官,不得已而为之,万望恩师体谅学生的难处。”

曾国藩不吭声,心中却如惊涛巨浪一般,脑海里更是一片空白,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时,曾国藩再偷眼去看骆秉章,却恰好碰到骆秉章也来偷看曾国藩,四目相交,全都看到了对方目光中的震惊与绝望。

好不容易掌握了出动,大大出了一口恶气,吴越却还是不肯罢休,又转向了官文,主动拱手说道:“官制台,还是对不住,这个案子还是和你有关,按照朝廷的规矩,你必须避嫌,所以下官之前没有知会你,这会也不能告诉你究竟是什么样的案子。”

官文一声不吭,只是把狐疑的目光又转向了曾国藩,曾国藩则是做贼心虚,始终垂着头不吭声,心里连连叫苦,“糟了,这事怎么会被慰亭这小子现?现在派人去通知朱鼎芳逃命肯定来不及了,他要是被抓后把本官卖了怎么办?到时候我该怎么办?”

“官制台,骆抚台,恩师,我的话说完了,我们开始商议扩军的事吧。我还是那句话,官制台要把湖广军队扩编多少我都赞同,但湖北连遭战乱之苦,百姓贫穷藩库空虚,扩军所需的军饷钱粮,湖北最多只能承担四成!”

接下来的会议仍然是吴越完全占据主动,讲歪理扭曲事实一口咬定只愿承担四成的钱粮军饷,把柄已经被吴越捏在手里的骆秉章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垂着头几乎没有吭声,曾国藩更是不敢再拉什么偏架,从头到尾几乎就没有说一个字一句话。

只有官文和吴越争辩了几句,但明显也是心不在焉,心里所盘算的,也是更加重要的问题,“吴越这个小蛮子,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张狂跋扈?骆秉章和曾国藩,为什么会突然变得这么缩头缩脑?这一切肯定和吴越派人去抓他们的幕僚有关,到底是什么样的案子,能把骆秉章和曾国藩逼成这样?这个案子,又到底和老夫有什么关联?”

基本上就是吴越一个人在瞎搅蛮缠,胡说八道得口水都快要干了后,吴越干脆又来了一个更狠的,说道:“官制台,既然骆抚台和曾部堂都没什么异议,那说明他们都赞同下官提出的新的钱粮军饷分配计划,那么干脆就这么定了吧,请官制台让人拟文,下官与骆抚台一起在上面签名,上报朝廷请皇上和军机处批准颁行。”

听到这话,各怀鬼胎的骆秉章和官文终于回过神来,赶紧异口同声的说道:“不忙,待本官再考虑考虑。”

“行。”吴越一口答应,拱手说道:“官制台,骆抚台,既然你们都不急,那下官更不用急,下官先告辞了,什么时候考虑好了,再约时间一起商议不迟。”

说罢,吴越再一次起身就走,官文则赶紧招呼道:“慰亭,请留步,还有点事,本官想和你单独商量商量。”

吴越笑笑,虽然留步却没有答应留下,只是转向了骆秉章和曾国藩问道:“骆抚台,恩师,你们之前不是说也有些重要的事想和我单独商议吗?你们看,是我先和官制台商议,还是和你们先商议?”

骆秉章和曾国藩全都紧张了起来,知道官文想留下吴越肯定是想打听那两个案子的真正情况,更知道吴越如果抢先把案情捅给官文,官文肯定是一边杀人灭口毁灭证据,一边用血腥歹毒的手段报复自己。慌张之下,骆秉章和曾国藩根本就来不及去考虑官文的感受,异口同声就说道:“慰亭,我们的事急,先和我们商议。”

话音刚落,官文的脸色当然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吴越则是笑得要多开心有多开心,冲官文拱手说道:“官制台,对不住了,骆抚台和恩师他们的事急,下官得先和他们单独议一议。”

“什么事那么急?”官文愤怒问道:“什么样的急事,为什么不能当做本官的面议?老夫是湖广总督,湖广的事,老夫都有权力知道!”

吴越微笑着不说话,笑容下贱得只能用一句话来形容我是流氓我怕谁?!

大同小异,骆秉章和曾国藩都是一声不吭,全都是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任由官文如何咆哮怒吼,就是不肯说一个字一句话,最后官文也急了,吼叫道:“好,你们联合起来架空老夫是不是?架空得好,滚,都给老夫滚,滚回去等着听参吧!”

官文的威胁仍然还是毫无作用,不但没作用,骆秉章和曾国藩还抓住机会起身告辞,然后一人一只手拉起吴越就往外跑,生怕吴越被官文强行留下,留下官文在大堂上暴跳如雷,同时也更加惊疑恐惧这架势,傻子也看得出来有危险临近啊。

联着手把干瘦如柴的吴越给架出了总督衙门,顾不得找僻静的地方谈话,骆秉章和曾国藩直接就叫心腹亲兵守住四周不给外人靠近,然后就在轿子旁边低声交谈了起来。骆秉章还直截了当的向吴越问道:“慰亭,你想怎么样?”

“骆抚台,应该问你想怎么样?”吴越微笑说道:“我为什么这样做,你心里很清楚,如果不是你们和官制台联手整我,我能做出这样的事被迫还击?”

“那件事是你抖给我的!”骆秉章压低了声音怒吼。

“证据呢?”吴越向骆秉章伸出了瘦手,微笑说道:“请骆抚台把证据和证人拿出来?”

“你这无赖!”骆秉章无语了。

“我无赖?”吴越笑笑,说道:“好吧,就算我是无赖,可是骆抚台,你派人来汉口查证消息和收集证据这点,你如何向官制台解释,又如何向朝廷和皇上解释?就算骆抚台你可以拿忠于职守这一点来搪塞,可是你拿到了证据却不上告,知情不报和涉嫌匿私要挟的重罪,也同样跑不掉吧?”

骆秉章彻底的无话可说了,曾国藩更是心惊胆战,声音都有些颤抖的说道:“慰亭,那你究竟打算怎么办?”

“当然是拿到人证物证后,向朝廷如实奏报。”

吴越淡淡的说道:“恩师,别说学生忤逆没良心,学生可是给了你时间和机会,现在写折子揭控告,你还来得及!”

曾国藩的脸色顿时阴沉得十分可怕,骆秉章则迅冷静了下来,说道:“慰亭,你也别高兴得太早,就算你拿到了证据证人,但你这次面对的是一个总督一个巡抚和一个兵部侍郎,朝廷未必会为了这件事一口气摞倒三个大员!”

“这我当然知道。”吴越笑笑,向不远处的总督衙门努努嘴,微笑说道:“可我还有一个选择,就是和官制台联手,到时候你说朝廷会怎么选择?”

骆秉章彻底无招了,知道吴越一旦把事抖给官文,那么官文为了自保和报复自己,绝对就会选择和吴越联手,而这两个坑货联起手来,想弄死自己绝对是易如反掌!

“骆抚台,恩师,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吴越微笑说道:“这次我真不怪你们,因为有句老话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们为了自己站在官制台,是人之常情,换成我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但你们也得仔细品品这句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是你们的官职清誉和仕途前程重要,还是得罪官制台重要?”

“告辞。”吴越又拱拱手,一边转身一边说道:“一天,我给你们一天时间选择。明天这个时候,见不到你们的告折子,我马上就过来拜访官制台!”

说罢,吴越还真的骑上了吴大赛牵来的战马,而曾国藩也终于下定了决心,说道:“慰亭,等等,为师去你那里坐一坐,为师有道折子,想请你派人用驿站出。”

曾国藩见风使舵倒向了吴越,骆秉章当然更没了选择,同样是马上就说道:“慰亭,伯涵,等等我,我和你们一起去。”

是日,在吴越的巡抚衙门里,当着吴越的面,骆秉章亲自提笔,写了一道与曾国藩联名弹劾官文收受茶商贿赂损公肥私的奏折,又违心的按照吴越的要求,在折子上又多弹劾官文几条罪名蔑视国法,逼迫湖广官员向他的小妾拜寿,大违朝廷礼制;宠好龙阳滥用职权,将朝廷官职授以娈童张临君;贪污受贿,纵兵为祸,罪该万死,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珍而重之的接过了骆秉章和曾国藩亲笔签名的联名奏折,密封好了以后,吴越马上派专人送往京城交给军机处,然后才冲骆秉章和曾国藩笑道:“感谢骆抚台和恩师为国除奸,揭检举祸国殃民的大清蛀虫,这一本上去后,想来朝廷和皇上必然会秉公而断,斩奸除恶,将湖广巨贪官文革职拿问!”

“那有那么容易?”骆秉章摇头,苦笑说道:“就算朝廷为了湖广的安定,不愿看到督抚皆为死敌水火不容,被迫拿下了官制台,还不是照样会派满蒙旗人来坐湖广总督的位置?我们三个人的日子还不是照样不会好过?”

“不一定吧?”吴越笑笑,说道:“官制台之前的杨霈,还有再之前的吴文镕,不都是汉人?”

都已经把话说到这地步了,骆秉章也懒得再拐弯抹角,说道:“绝无可能!你和我都是汉人,朝廷除非是想把湖广重地全部交给汉人,否则就只会派满蒙旗人担任总督!”

“无所谓。”吴越耸耸肩膀,笑道:“只要骆抚台你和晚辈象今天这样的齐心协力,派什么总督来都一样。”

骆秉章冷哼,掐死吴越的心都有,心里所盘算的,也就是等这件事的风波平息过后,如何讨好新来的满人总督,同时如何配合新总督报复和打击吴越,争取尽快把吴越给赶出湖广这个小刺猬实在是太危险了!

吴越当然也知道骆秉章心里其实深恨自己入骨,更知道骆秉章今后绝无可能与自己齐心协力,吴越心里所盘算的,也是另外一个重要问题自己是否有可能,乘机当上湖广总督?

逼着骆秉章和曾国藩上折子弹劾了官文,在接下来的扩军问题上,吴越理所当然的是暂时和骆秉章站在了同一战线上,异口同声的一起反对官文过于仓促的扩军计划,要求官文缩减扩军数量精兵简政,为百姓减轻负担。而官文则是一眼看出骆秉章和吴越已经并肩作战,便一边和两个部下扯皮吵架,一边把怒火泄到同样临阵倒戈的曾国藩身上,借口湘军占用钱粮过多却寸功未建,逼着曾国藩选择裁军解散或者出兵江西,证明湖广钱粮不是白白供养湘军。

知道官文是拿自己当出气筒,又知道官文在湖广已经时日无多,被迫无奈下,曾国藩只能是一边答应立即出兵江西,一边含着眼泪在心里控诉,“你们湖广的督抚打架,凭什么让我这个外人遭殃?为什么受伤害的总是我?!”

含泪控诉的同时,和忤逆门生完全就是一丘之貉的曾国藩也忍不住生出了这样的念头,暗道:“弄倒了官文,这湖广总督的位置,能不能有我的份?很难,告者接任被告者的职位,太过骇人听闻。不过嘛,如果能够把新来的湖广总督给讨好了,本官的钱粮军饷,武器战船,有希望啊。”(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四章 死了都要爱

别看骆秉章和吴越都是自内心的反感和憎恶官文官制台,官制台在湖广也没少干贪污受贿、滥用职权、欺男霸女和奸淫掳掠之类的缺德事,可咱们的咸丰大帝却是自内心的满意官制台在湖广的表现。

原因无他,咱们的官制台十分出色的完成了咸丰大帝交给他的真正任务,严密监视住了骆秉章和吴越两个汉人能臣的一举一动,从始至终都压制住了骆秉章和吴越,在不至于过于影响湖广军政内务的情况下,始终捆住了骆秉章和吴越的部分手脚,没给这两个汉人能臣以拥兵自重的机会。

还有曾国藩也是如此,以守制在家的赋闲官员身份,举臂一呼马上就是万众响应,在没有得到满清朝廷太多政治和经济支持的情况下,几乎是在转眼之间就拉起了一支兵力过万的强大军队,还是只听命于曾国藩一人的军队,咸丰大帝早就把曾国藩视为了极度危险的提防对象。而官文到任后一边严密监视曾国藩,一边巧妙利用吴越的刺猬性格间接打压湘军,成功的大幅度削弱了曾国藩的实力和声望,同时还能继续利用湘军牵制和削弱太平军,把曾国藩和湘军都玩弄于股掌之间,这份能耐同样是让咸丰大帝万分满意。

在这样的情况下,实际上不管是吴越,还是骆秉章或曾国藩,单独出手想要扳倒官文其实都毫无希望,即便就算拿到什么真凭实据,咸丰大帝也最多不过是把官文降级罚俸,严词叱责,而绝不会收回官文手里的实权,更不会把官文调出湖广。

咸丰大帝只失算了一点,就是万没料到骆秉章这个名声显赫的实权巡抚和前线重臣曾国藩会联起手来收拾官文,更没料到官文能够贪婪荒淫到这个地步,违礼制逼迫地方官向他的小妾拜寿,包养男宠把朝廷官职授予娈童,收受茶商贿赂坐地抽佣,末了还被人抓住真凭实据,招来骆秉章和曾国藩这两个二品大员的联名弹劾,让咸丰大帝这次真是想包庇官文都难了。

“不争气的狗奴才!没用的狗东西!”

骂归骂,把骆秉章和曾国藩联名的弹劾折子摔在了伪龙案上后,咸丰大帝却还是舍不得动听话忠心的官文,脸色阴沉间,心里所盘算的,其实还是如何为官文这个忠心的狗奴才开脱罪名,减轻处罚。

呈递奏折的新任领班军机文庆看出咸丰大帝的心思,便赶紧站了出来为主子分忧,向咸丰大帝进言道:“主子,官文固然有错,但他在湖广任上任职还算勤勉,尚有可恕之情,骆秉章与曾国藩所奏虽然附有凭据,但是否夸大也尚未可知。奴才建议,不妨下旨与湖北巡抚吴越,令他查证骆秉章与曾国藩所奏是否属实,是否有夸大之处,然后再决定如何治官文的罪不迟。”

咸丰大帝满意点头,知道吴越只要稍微有点脑子,看到这样的旨意就肯定明白自己其实不想动官文,然后吴越只要顺着自己的意思上一道为官文求情脱罪的奏折,自己马上就可以就坡下驴,给官文减轻处罚把他继续留在湖广继续当看门狗。所以咸丰大帝也没犹豫,马上就吩咐道:“就照爱卿的意思,给吴爱卿去一道旨意,让他查一查骆秉章和曾国藩的参奏是否属实,是否有夸大之处。”

进言正对了主子的意思,被称为爱卿的文庆当然是欢天喜地的答应,马上下去拟旨意。咸丰大帝则瞟了一眼骆秉章和曾国藩联名那道弹劾奏折,又在心里骂道:“狗奴才,这下子连朕都得欠吴越一个人情了。”

借吴越的手保住官文,咸丰大帝和文庆的算盘虽然打得不错,然而他们却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没过几天时间,吴越弹劾官文的折子也送到了京城,奏折中,吴越不但同样弹劾官文在汉口贸易中坐地抽佣,还弹劾官文的督标滥用非人,大肆招揽社会败类纵兵为祸,踏苗毁田骚扰百姓,扮盗行劫扰乱治安,中饱私囊克扣军饷,直属督标营中烟毒娼赌具全,在民间造成极坏影响,并同样呈上了真凭实据。

还是在看到了吴越的弹劾折子后,咸丰大帝才知道骆秉章、曾国藩和吴越实际上已经秘密联手共抗官文,官文也绝不可能保得住了咸丰大帝总不至于为了保住罪证确凿的官文,撸掉骆秉章和吴越这两个难得能臣吧?而且就算把官文强行留在湖广,湖广今后也肯定是督抚之间不共戴天,势同水火,不要说是从上游直接威胁太平军,光是人事纷争和扯皮吵架就够满清朝廷喝一壶的。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这么看,召集了几个亲信近臣商议此时,好几个满人奴才都认为绝不能助长这样的气焰,力劝咸丰大帝强行把官文留在湖广,让汉人督抚知道谁是主子谁是奴才,以免其他身份的汉人官员有样学样,联起手来针对满人官员。耳根子极软的咸丰大帝也一度动摇,几乎就想强行保住官文,打压湖广汉人大员联手斗满的嚣张气焰。

对满清朝廷来说很幸运、也对官文来说很不幸的是,目前咸丰大帝最宠信的臣子肃顺偏巧是一个极度重视任用和安抚汉人官员的人,深知力保官文必然会让吴越和骆秉章寒心,更会导致湖广两省今后永无宁日,故而力劝咸丰大帝放弃官文以安抚地方能臣,并列举出力保官文的种种恶劣后果。

在遭到了政敌柏葰反驳时,肃顺还直接了当的反问道:“柏部堂,既然你觉得为了保住官文放弃骆秉章和吴越也无所谓,那我请问一下,你找谁来接任湖南和湖北的巡抚?你保举的这两个巡抚能不能象骆秉章和吴越一样,一个把钱粮只算中等省份的湖南治理得井井有条,肃清境内的同时不断出兵越境剿贼,一个能迅恢复被战乱破坏的地方民生,同时又战无不胜,屡屡以少胜多,让匪不敢西望半眼?”

骆秉章和吴越对满清朝廷来说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能力都太强,强到了几乎无人可以取代的地步,所以即便心有不甘,柏葰却还是找不出任何话来反驳肃顺。肃顺也没继续理会他,只是转向咸丰大帝拱手说道:“主子,你不愿汉人巡抚过于猖獗的心思,臣明白也理解。但这次官文确实有罪,强行把他留在湖广,无法维持大清法典威严不说,还定然会寒了骆秉章与吴越之心,更会寒了前方将士的心,于军心士气,民生政务而言,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惟有重惩官文,体现国法威严,方是上策。”

盘算了片刻,咸丰大帝这才下定决心,点头说道:“肃爱卿言之有理,也罢,既然是官文自己不争气,让他革职回家养老吧。至于接替官文的人选……,容朕再考虑考虑。”

…………

咸丰大帝的考虑结果让吴越大失所望咸丰大帝压根就没想过什么让少年有为的大清能臣吴某人就地接任湖广总督,直接就选择了让蒙古正黄旗人、现任礼部尚书花沙纳补这个缺,代替官文来湖广继续监视和掣肘骆秉章与吴越这两个汉人能臣。

驿站的消息远比花沙纳的南下度快,花沙纳还在南下接任途中的时候,吴越就已经知道了官文已经倒台和湖广总督自己没份的事,懊恼之下,吴越还忍不住有些捶胸顿足,万分懊悔的惨叫道:“太仓促了,这次实在是太仓促了,如果早能做好准备,早在肃中堂那里走好门路,这次的湖广总督说不定就是我的了。”

“提前做好准备也没用!这一任的湖广总督你绝对没份!”

看不惯吴越的贪心不足,赵烈文直接泼了冷水,说道:“你怎么不想想?你联合骆抚台和曾部堂弹劾官制台,本来就是以下犯上的官场大忌,朝廷如果让你这个弹劾者接任被弹劾者的职位,那以后各省的巡抚为了升官财,还不得象疯了一样的拼命收集总督的犯法罪证啊?各地总督为了自保只能是拼命收集部下的罪证,那天下还不得一片大乱?朝廷怎么可能容忍看到这样的情况?”

“还有,你扪心自问,以你现在的年龄和资历,有资格接任湖广总督吗?就算朝廷真的无人可用,或者想找一个熟悉湖广情况的官员接任湖广总督,你头上还有一个骆秉章,他的年龄资历和功绩能力,那一点压不过你?”

被赵烈文锥心刺骨的话驳得很是不好意思,吴越只能是尴尬讪笑,转移话题道:“能不能接任湖广总督其实并不重要,我想当湖广总督,其实就是和官文处烦了,那个老不死的男女通吃,阴森森的专门在背后捅刀子,拉一派打一派的手段又高明,弄得我连想多扩编点抚标都战战兢兢。新来这个花沙纳,咱不奢望他事事处处都向着我们,只求他别向官文一样成天在背后算计我掣肘我就行。”

“慰亭,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在京城的时候,应该是见过花沙纳的吧?”赵烈文问道:“他有什么喜好,性格特点是什么,你知不知道?”

吴越更尴尬了,如实说道:“在京城的时候,我没兴趣当官,就没怎么注意去拜见上司认识同僚,连六王爷府上都没跑过一次,所以没见过花沙纳,更不知道他有什么兴趣爱好,性格特点。”

赵烈文一听苦笑,只能是尽到一个参谋长的本份,赶紧派人去向马秀儒、李卿谷和多山等人打听关于花沙纳的情况,以便投其所好,帮助吴越与即将到来的新上司花沙纳打好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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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越和赵烈文四处钻山打洞的打听关于花沙纳情况的时候,同在湖北省城里的官文也已经知道了自己乌纱帽即将落地的消息,万念俱灰的同时,官文当然也把吴越、骆秉章和曾国藩这三个无良下属恨到了骨髓里,咬牙切齿的要报这一箭之仇,在卸任前最后恶心吴越等人一把。

恶心曾国藩好办,之前就已经逼着曾国藩答应出兵去救江西,离任前只要逼着曾国藩出兵九江,再给一直关系良好的江西巡抚文俊打个招呼就行,出了名刁钻刻薄的文俊有的是办法收拾胆敢以客欺主的曾国藩。

恶心骆秉章也好办,此前扯皮归扯皮,招架不住官文的一再逼迫,在无法确定官文是否就此倒台的情况下,吴越和骆秉章还是被迫答应了官文把湖广军队扩编到六万的扩军计划,并各自承担一半的军饷钱粮。官文在卸任前只要抓紧时间让军机处批准这个计划,就足够让钱粮吃紧的骆秉章恶心上不少时间。

惟有对吴越官文是无计可施,既抓不到吴越的把柄,更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让吴越吃瘪。不过还好,就在官文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主意的时候,一封意外到来的求援信却提醒了官文在不知道官文已经快要倒台的情况下,老朋友僧格林沁派人送来信函,请求官文帮忙在汉口采购一批吴军骑兵装备的马上利器左轮枪。同时僧格林沁还明白告诉官文,说他现在囊中羞涩,得请官文帮忙先垫着银子,等他缓过这口气再设法偿还。

“天助我也!”

僧王爷的书信就象一道灵光一样,一下子就照亮了官制台的全身上下,因为官文突然想到,花沙纳和僧王爷一样都是蒙古人,天生比较亲近,同时花沙纳和僧王爷一样,都有着酷爱书法和诗文的爱好,话语肯定比较容易投机。而自己只要把花沙纳和僧王爷撮合成了一对,以僧王爷和吴越的彼此痛恨程度,花沙纳和吴越在湖广能够和平相处那除非是太阳从西边出来。

再接着,官制台还马上想到了让花沙纳和吴越见面就彻底翻脸的办法受战乱影响,汉口的武器交易基本上就是有价无市,但凡有什么军火马上就会被抢购一空。而吴越自己筹资建立的大冶枪炮局能够少量生产左轮枪,只要能够引诱花沙纳向大冶枪炮局伸手,吴越这只小刺猬铁定会把花沙纳扎得满手是血。

想到这点,乘着还有点时间,官文马上就活动了起来,立即给僧格林沁写信说明自己即将离任的情况,也把汉口的军火情况告诉给了僧格林沁,让僧格林沁知道只有吴越手里有军火现货,建议僧格林沁乘着花沙纳南下必须经过河南的机会,全力讨好把花沙纳争取到他那一边,然后才能通过花沙纳弄到吴越手里的武器。

最后,官文还万分恶毒的挑唆了僧格林沁一句,说是大冶枪炮局虽然是吴越自行筹资建立,但是如此重要的一个衙门不能由满清朝廷直接掌握,于江山社稷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末了,官文放下毛笔,暗暗狞笑道:“小蛮子,就算你为了讨好花沙纳适当让步也没用,以僧格林沁的德行,今后不把你的大冶枪炮局盯死才怪!”

…………

算计吴越的不止官文一个,被迫联名弹劾官文的骆秉章和曾国藩在收到花沙纳接任湖广总督的消息后,也全都在考虑这么一个问题没有什么上司会喜欢打小报告的下属,有弹劾官文的前例在先,花沙纳只要不傻,上任后就一定会提防自己,绝无可能与自己交心。

而要想让花沙纳的办法也有一个,就是让花沙纳知道谁才是官文倒台的罪魁祸,是那个坏种暗中泄露了官文在汉口茶叶贸易中坐地抽佣的消息,又是谁早就拿到了罪证却隐忍不,关键时刻拿了出来要挟同僚弹劾上司!(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五章 一样米养百样人

再是如何的失道寡助,吴越在官场上也还有一两个朋友,虽说马秀儒、李卿谷和多山等湖北文武官员都对花沙纳了解不多,为吴越提供有价值的情报不多,然而吴越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负情薄幸几乎被吴越遗忘的李鸿章在关键时刻突然伸来援手,写信向吴越介绍了关于花沙纳的详细情况,多少算是回报了一把吴越的恩情。

李鸿章提供的情报很详细,介绍了花沙纳的出身来历,之前的历任官职,还指出说花沙纳小有理财之能,是咸丰年间行的满清宝钞和户部官票的创始人,最大的性格特点则是喜好书法诗文,多才多艺,于绘画和音乐也有很深造诣。

新上司的出身来历和性格爱好倒是基本摸清楚了,然而吴越的瘦脸却拉得比驴还长了,因为这位花大爷打他爷爷那辈起就开始给乾矮子当奴才做走狗,连续好几代人都是和僧格林沁一样的铁杆蒙奸,同时他的特长喜好又偏巧都是吴越最不擅长的玩意,相处言谈间想要投其所好对吴越来说简直就是难如登天。无可奈何之下,吴越也只好冲得力帮凶赵烈文说道:“惠甫,看来讨好这位新总督的光荣使命只能是交给你了。诗文词赋,琴棋书画,这些玩意我是不成。”

“我也不成。”赵烈文的脸拉得不比吴越短,苦笑说道:“我一直觉得写字是为了用,不是为了看,所以学了一手正楷就再没花心思钻研,在书法上最多只能算粗知皮毛。至于琴棋书画,诗文词赋,那更是要我的命,佛学易理这方面才是我的强项。”

没想到得力帮凶赵烈文在这方面也是弱项,无奈之下,吴越也只好是去打其他幕僚师爷的主意,然而仔细琢磨了片刻后,吴越又很快就哭笑不得的现物以类聚这句话的确没有说错,自己麾下科技军事这方面的人才之鼎盛,在这个时代的中国大地上,绝对可以算是一骑绝尘,然而偏偏在琴棋书画这方面人才匮乏无比,连个象样点的爱好者都找不出一个来。

“没办法了,赶紧替我看看湖北有什么正在赋闲的书画大师,找来给我养了当清客。还有,去窑子里打听打听,有什么擅长吹箫抚琴的漂亮妓女,也给我包养两个先准备着,免得事到临头手忙脚乱。”

…………

吴越在湖北省城里算计着如何讨好新上司花沙纳的时候,即将上任的湖广新总督花沙纳也已经绕开黄泛区,取道顺德进入了河南境内。期间尽管花沙纳并没有特意要求,沿途官府还是派出了军队保护花沙纳及其随从,说什么都不敢让这个一品大员在自己的辖区里出事。

事实证明这些地方官府并没有做错,还没越过黄河,花沙纳一行就已经先后三次遭遇捻军,好在有军队保护,在黄河以北目前实力比较弱小的捻军倒也没敢生出什么劫杀花沙纳的心思,每次遇上都马上主动退走,但也把花沙纳给吓得不轻。所以在开封府渡口过黄河,进入捻军活动最为猖獗的中原腹地后,花沙纳也改了不想过于惊扰地方的主意,主动请求河南巡抚英桂派兵保护自己南下湖北。

让花沙纳意外的是,还没等英桂安排好护卫军队,蒙古老乡僧格林沁就已经派来了一支骑兵,主动请求保护他南下。推辞不过僧格林沁的好意,花沙纳也只好是客随主便接受了僧王爷的一片好心,在僧军骑兵的保护下离开开封,战战兢兢的越过捻军泛滥的重灾区许州,有惊无险的进入了南阳府境内。

更让花沙纳万分意外的还在后面,抵达叶县时,原本正在汝宁府境内剿匪、出了名目中无人的僧格林沁僧王爷,竟然抛下了战事不管,提前一天赶到了叶县布置仪仗,满面笑容又敲锣打鼓的当道迎接自己,受宠若惊的花沙纳没敢迟疑,马上就下轿向僧格林沁一拜到地,口称王爷。

“毓仲,快快请起,快快请起,你我之间还用得着这么客套多礼?快,到城里去坐下说话,本王已在城里为了安排好了馆驿住所,今天咱们两个蒙古老乡可得好好的吟吟诗,作作曲。对了,毓仲,你看看这是什么?”

接过僧王爷侍卫跪地呈上的卷轴打开,只看得一眼,花沙纳就惊喜大叫了起来,“徐文长的《梅花蕉叶图》?!王爷,这是你那得来的?”

“前段时间杀捻子的时候现的,也不知道那些捻子是抢了那家大户得来这幅名画,狗蛮子不识货,逃命的时候只顾带金银珠宝,把这幅画给扔在了路边,亏得本王的亲兵眼睛尖看到,不然这幅传世名画,指不定就会被那个汉蛮子拿去擦屁股了。知道你喜欢特地带来,算是咱们俩久别重逢的见面礼。”

“太贵重了,下官实不敢当,还请王爷收回。”

“毓仲,你和本王还客气什么?咱们既是蒙古老乡,又是同朝为官,还同样喜欢诗词歌赋和书法丹青,趣味相投,还用得着对本王客气?来来来,快收下,把本王当朋友当同族就一定得收下。”

实在碍不过僧王爷的一片好意,又的确有这方面的狂热爱好,不得已之下,花沙纳只能是以赏玩几日为借口,勉强收下了这幅千古名画。僧格林沁见了大喜,赶紧又邀请花沙纳入城用宴,与花沙纳携手并肩入城,言谈极欢。

僧王爷为什么这么卖力的讨好花沙纳原因朋友们当然都知道,在大摆宴席的馆驿里与花沙纳喝够了酒,吟够了诗又听足了曲,咱们的僧王爷很快就图穷匕见了,直接了当的要求花沙纳在正式上任后应用他的总督大权,为自己谋取大冶枪炮局生产的先进武器。花沙纳则很疑惑的向僧王爷问道:“王爷,你想要洋人的什么转轮枪,请朝廷拨银子给你直接向洋人不就是了,为什么还要吴抚台枪炮局做出的武器?”

“就是因为花银子也买不到,所以才不得不请毓仲你帮忙啊。”

僧王爷无奈的哀嚎了一句,然后才告诉花沙纳关于湖北武器的情况,说是洋人的武器只要运到汉口,优先只会卖给吴越,吴越挑剩下的才会出现在市场上,还基本上都是马上一售而空,有银子都很难买到。惟有吴越自筹资金建立的大冶枪炮局可以少量生产,有点稳定的现货供应,所以僧王爷别无选择,只能是请花沙纳这个湖广总督帮忙。

让僧王爷十分满意的是,花沙纳一口答应了全力帮忙,说是到了湖北后一定替僧王爷向吴越购买军火,还主动表示僧王爷如果手里不方便,自己可以先用湖广的银子替僧王爷垫付。僧王爷大喜之余仍然不肯罢休,又向花沙纳提醒道:“毓仲,本王可不是挑唆,到了湖北后,你可得把吴越那个汉蛮子和大冶枪炮局给盯紧了,那个狗蛮子手握重兵,又和洋人关系亲密无间,手里的大冶枪炮局还能直接造出洋人才有的洋枪洋炮,兵马、钱粮、土地和外援一应具全,倘若生出什么异心,只怕后果马上就是不堪设想。”

花沙纳沉默了片刻,然后才点了点头,说道:“多谢王爷教诲,下官铭记在心,请王爷放心,吴越在湖北倘有异动,下官一定立即向朝廷和皇上禀报!”

“这本王就放心了。”僧格林沁满意点头,又提醒道:“还有,防着点这个笑里藏刀的小蛮子,就本王所知,这次官制台的乌纱落地,表面上看是因为骆秉章和曾国藩的参奏导致,实际上真正的幕后黑手,很可能是吴越那个小蛮子,是他拿到了骆秉章和曾国藩的什么把柄,逼着骆秉章和曾国藩上了折子弹劾官制台!”

“有这事?王爷你如何知道的?”花沙纳惊讶问道。

“毓仲你忘了,本王与官制台在京城里是很好的朋友?”

僧格林沁也没客气,直接就把官文的书信拿了出来,让花沙纳知道了湖广扩军会议上生的古怪事件,花沙纳看了默默无语,僧格林沁则继续好心提醒道:“毓仲,以下犯上本就是官场大忌,吴越那个小蛮子不但以下犯上,还威逼同僚为他出面奏劾上司,这样的卑鄙小人,既然敢做第一次,也肯定敢做第二次!和他同城为官,你可得小心了。”

“多谢王爷,下官铭记在心。”花沙纳再次道谢,还自肺腑的叹息了一句,说道:“说句掏心窝子的话,皇上这次以我为湖广总督,我最担心的一点,就是如何与吴越吴抚台相处啊!”

“别怕!有朝廷和皇上为你撑腰,他要是敢有什么胡作非为,你只管上折子弹劾就是了,本王为你呐喊助威!他要是敢有什么异动,你马上派人和本王联系,本王立即带兵南下,去帮你铲除这个野心勃勃的狗蛮子!”

成功收买和说服了花沙纳警惕老仇人吴越后,为了更进一步讨好花沙纳和方便探听消息,僧王爷又不顾花沙纳的一再推辞,坚持让他的小舅子关云率领军队护送花沙纳直接前往湖北省城,花沙纳推辞不过也敢过于得罪僧王爷,也只好是接受了僧王爷的好意。

其实僧王爷完全就是在做顺水人情,南阳府内的捻军是早就被吴越给打跑了的,花沙纳一行从叶县南下连个捻军的影子都没有看到,一路根本无话。而进入了湖北境内后,花沙纳又受到了湖北提督都兴阿的热情接待和严密保护,乘上都兴阿早就准备好了的水师战船,顺着汉水张帆南下,直接赶来湖北省城上任。

结果也是到了乘船南下期间,花沙纳才真正碰上了一些波折骆秉章和曾国藩这两位爷,竟然不约而同的派人到了汉水航道上迎接花沙纳,并双手呈上了贵重礼物曾国藩送的是一幅米芾的真迹,为官清廉的骆秉章则另辟蹊径,送上了一本收录花沙纳诗文书法的书法集。

伸手不打笑脸人,花沙纳同样收下了曾骆二人的厚礼,也先后召见了曾国藩和骆秉章派来的使者,而很有心的是,骆秉章和曾国藩又不约而同的派来了方如许和朱鼎芳这两个茶厘案担任使者,故意勾引花沙纳主动问起茶厘案的真相。再然后,茶厘案的一些幕后真相,也就理所当然的被花沙纳所知晓…………

“湖广,果然是龙潭虎穴啊!”

叹息着这句话,花沙纳的座船终于还是顺风顺水的抵达了汉江口,结果让花沙纳万分诧异的是,即将被自己取而代之的官文竟然不顾会被人嘲笑,渡江跑到了与省城隔江相望的汉阳码头迎接自己。倒是吴越带着湖北文武官员守在南岸的省城码头等候,没能比官文抢先一步见到花沙纳。

在京城时花沙纳与官文也算是十分熟识,在异地他乡故友重逢,还是在一个倒霉一个升官的残酷对比背景下见面,花沙纳和官文难免是唏嘘万分。而客套了几句后,花沙纳也安慰官文道:“秀峰,你也别过于懊恼,人生一世,起起落落,实属平常,你一时糊涂偶然失足,也可以理解。现今朝廷又正在用人之际,你即便暂时闲归乡里,他日也必然有复起之机。”

“多谢毓仲。”官文点头道谢,又叹息道:“毓仲,今后湖广的千钧重担,可就要由你来挑了。千万小心,湖北省城里有恶虎伤人,稍有不慎,你就可能粉身碎骨啊!”

“秀峰说笑了,省城之中,那来的恶虎伤人?”

花沙纳笑着装糊涂,官文则是毫不客气,当着无数人的面遥指南面的武昌码头,大声说道:“有!就在那里!老夫今番落到这步田地,就是拜那条笑面虎所赐!事到如今,老夫不恨骆秉章也不恨曾国藩,就恨那只口蜜腹剑、笑里藏刀的笑面虎!”

听到这话,花沙纳默默无语,僧王爷派来的小舅子关云,曾国藩派来的朱鼎芳,还有骆秉章派来的方如许,却一个比一个笑得开心,一个比一个笑得得意。

再是怎么的磨磨蹭蹭,花沙纳的船队终于还是渡过了长江,停靠到了汉阳门外的码头上,身穿从二品官服的吴越慌忙率领湖北官员上前迎接,向花沙纳下拜行礼。然后谁也没有想到的是,花沙纳居然抢先几步拦住了吴越,还一把拉住了吴越,激动说道:“慰亭,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又见面了?”吴越有些傻眼,疑惑问道:“花制台,下官以前见过你吗?”

“当然见过,还不止一次。”花沙纳哈哈大笑,说道:“早在你没正式入仕之前,老夫就已经在金銮殿上见过你了。当时看到你在君上面前侃侃而谈,从容不迫,老夫就觉得你一定是大清朝廷的栋梁之才,只是老夫当时真没想到,才区区四年时间,你就已经封疆一方,与老夫同省共事!”

“花制台恕罪,当时金銮殿上人实在太多,下官没印象了。”吴越难得有些脸红。

“你对老夫没印象不要紧,只要老夫还记得你就行!”花沙纳爽朗大笑,又从袖子里拿出了一道折子,递给吴越说道:“来,慰亭,这是老夫送你的重逢见面礼,看看老夫这次给你带来了什么!”

吴越惊讶接过折子打开,旁边的赵烈文好奇凑上来同看时,只看得几眼,吴越和赵烈文就异口同声的惊喜叫出了声,“允许湖北藩库自铸大清银圆二百万枚?!”

“对!”花沙纳含笑点头,笑着说道:“你此前几番请旨在湖北自铸银圆,都因为户部和内务府强烈反对,皇上没能答应。这番老夫在上任前拜见皇上时,越俎代庖又替你提起了这件事,费尽了口舌,总算是求得皇上答应实施此事。”

“花制台,你这叫下官……。”

早就垂涎铸币权的吴越激动得连说话都不利落了,花沙纳则一只手拉着吴越的瘦手,一只手拍着吴越肩膀,诚恳说道:“慰亭,老夫在咸丰二年时,奏请户部行大清宝钞,虽得皇上批准,救了一时之急,但也留下了弊端,宝钞滥不断贬值,百姓叫苦不迭,洋人为偷税逃税,在民间以低价收购宝钞,充当关税交纳,又给朝廷造成了无数的赋税损失,祸国殃民至此,老夫懊悔莫及!”

“慰亭,你的办法才对,自铸银圆利国利民,既方便百姓使用,又可使朝廷避免损失增加收入,在这件事上,老夫全力支持你!你放心,湖广自铸银圆期间,谁敢动什么手脚,有一个杀一个,你可以先宰了再告诉老夫,老夫一律批准!”

官文等人脸色早就已经比哭还难看了,可花沙纳还不肯罢休,又拉着吴越的手说道:“慰亭,以后老夫在湖广,可什么都要仰仗你了,尤其是洋人这方面,你也知道,大沽口那次谈判,老夫一事无成险些乌纱落地,全靠了你帮着恭王爷善后得当,老夫才没受什么追究。今后在这方面的事,老夫可全都要靠着你。”

“口蜜腹剑?笑里藏刀?和我一样的货色?”

打量着官文那张真诚的笑脸,吴越却又觉得不太象。(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六章 改不掉的习惯

“慰亭,关于枪炮的事,老夫已经对你说得很明白了,是僧王爷要,你不必勉强,你手里的洋枪洋炮如果有剩余,也愿意出让给僧王爷,那你就卖。你如果手里的枪炮没有多余,或者不愿出让,那老夫也绝不强迫,现在就回信告诉僧王爷。”

“花制台,下官必须道罪,下官手里真的没有多余的洋枪洋炮,大冶枪炮局是能仿造一些洋人的枪炮,但是产量小得十分可怜,连补充作战时的正常消耗都不够,所以下官实在是拿不出多余的武器。就连下官的恩师……。”

“慰亭,不必说了,老夫明白。关将军,你听到了吧?不是老夫不给僧王爷帮忙,是湖广这里实在拿不出武器卖给他,老夫一会就写一道书信向僧王爷道罪,劳烦你带回去交给僧王爷。还有,僧王爷借给老夫鉴赏那幅《梅花蕉叶图》,也请你一并带回去,替老夫向僧王爷道声谢,说老夫已经大饱眼福了。”

“鼎芳先生,伯涵送来这幅米大家的字贴,老夫也已经饱了眼福并且临摹,也请你带回还给伯涵,这么贵重的礼物,老夫实在不敢当。还有,关于湖南团练的军饷钱粮诸事,他还是继续找骆抚台和吴抚台商量,老夫主管的是军务,地方钱粮赋税这方面,老夫不想过于插手。”

“如许,骆抚台替老夫编印这本书法集,老夫收下了,籥门好心,老夫无以为报,这是老夫好友戴熙戴文节所赠的一幅山水画,老夫向来视为珍宝,今天做为谢礼回赠给籥门,请籥门务必收下。”

“对了,还有慰亭你,慰亭你送给老夫这幅董其昌的《草书诗册》,想必是花了重金方才购得……。”

“毓仲,你昏头了?董其昌的《草书诗册》真迹,目前是珍藏在大内,这是赝品!”已经正式卸任的官文气急败坏的咆哮。

“秀峰,老夫当然知道这是赝品,但老夫更知道,这是慰亭的一片赤诚之心,特意投老夫所好才特意挑选的礼物,字帖虽假,诚意却真。所以慰亭,来来来,这是老夫去科尔泌草原办差时亲笔所书的《络马行》,也是老夫最满意的一幅书法,请你务必收下,以表老夫的些微谢意。”

面对着吃错药了一样的新任总督花沙纳,已经被革职的官文和骆秉章、曾国藩派来的使者算是彻底无语了,说什么都没想到花沙纳能把吴越重视到这个地步,刚到湖北就马上摆明车马的要和吴越齐心协力,宁可得罪同族僧格林沁也不肯为难吴越。而刚拿一幅赝品换到一份真迹的吴越更是张口结舌,彻底搞不懂花沙纳是真心想和自己携手合作,还是笑里藏刀的故意麻痹自己。

虽然一时半会还摸不清楚新总督的目的和为人,但是在花沙纳不惜余力的支持下,吴越还是迅做成了许多重要的事,先就是彻底整顿了湖北铸钱局,开除了许多手脚一直不干净的官吏工匠,换上新鲜血液并引入先进工艺,大肆铸造在民间和对外贸易中广受欢迎的吴造洋银圆。期间虽然也有被开除的小吏试图闹事,结果还没等吴越出手,花沙纳就已经派他的人把带头者拿下并当场斩,同时花沙纳还严禁湖北布政使马秀儒参与此事,任由吴越直接监管铸钱局,帮着吴越迅铸造出了第一批质量上乘的吴造洋。

除此之外,吴越还乘机扩大了自己的抚标编制,一口气扩军到了二十个营,花沙纳不但没有半个字反对,还答应了吴越厚颜提出的无耻要求,把官文留下督标水师营战船划拨了一部分交给吴越,帮着吴越直接把吴军水师扩大到了五个营。同时吴越所经手的湖北军政事务,无论吏治、财政还是军事,花沙纳都一应照准,只管签名用印而从不过问具体细节。

还别说,花沙纳这一手还真治住了吴越,让吴越是想故意和花沙纳做对以激怒军士都极不好意思,同时赵烈文也力劝吴越尽量尊重花沙纳,说象花沙纳这么一个上司在官场上简直就是可遇而不可求,即便吴越在湖广的一举一动都肯定会被花沙纳捅给满清朝廷,但同样是暗中监视,被不掣肘不刁难的花沙纳监视,怎么都比换一个总督监视强。

确实很不好意思利用花沙纳来挑起湖北新军对满清朝廷的仇恨,再加上目前手里的实力不足,吴越也只好采纳了赵烈文的建议,一边尽量礼敬花沙纳这么一个难得的好上司,保持与他的良好关系,一边把目前所针对的目标转向其他,为将来的起兵反清做其他的准备。

说实话,倘若吴越起兵反清,短时间内最大的威胁还真不是同在一座城里的湖广总督,麾下精兵强将如云,武器装备又领先一个代差,吴越想要动手,干掉湖广总督麾下那些一手拿大烟枪一手拿火绳枪的双枪兵易如反掌!真正能在短时间内对吴越形成巨大威胁的,是驻扎襄阳的都兴阿部,长江上游的骆秉章所部,还有吴越那位好老师曾国藩及他麾下的湘军。

想要消除这三个威胁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对都兴阿,吴越只能是争取拉拢,拉拢不成也只能是设法替换,直接搞倒既不容易,又很可能会得罪以多隆阿为代表的打虎儿族将领,寒了他们的心,把他们彻底推到满清朝廷那边。

骆秉章更是不容易对付,这条老狐狸官声好能力强,做事几乎滴水不漏,在军队中亲信党羽又多,除非是什么特别好的契机出现,否则官职仅仅只是和他平级的吴越想搞倒骆秉章简直就是毫无可能。所以不得已之下,吴越只能是一边耐心等待机会,一边把目光转向了目前最容易收拾的老师曾国藩,寻思如何让他失去威胁,更寻思乘机收编湘军那帮名载史册的文臣武将。

对吴越来说,目前也的确是收拾授业恩师的最好时机,招架不住官文的淫威逼迫,在元气未复的情况下,为了湘军不被强行解散,更为了向满清朝廷证明湖广的钱粮不是白白供养湘军,曾国藩还是硬着头皮带着目前只扩编到七千余人的湘军和盟友李文安部出兵江西,向罗大纲镇守的九江起进攻,也把自己暴露在了太平军的枪口之下。

精兵强将此前死伤惨重,元气未复就仓促出兵起进攻,理论上确实是十分危险,然而让忤逆门生吴越万分郁闷的是,目前的战略态势却偏巧对曾老师万分有利攻破了江南和江北两座大营之后,在没了韦昌辉捣乱和提前出现了一个和事佬洪仁玕的情况下,暂时躲开了天京事变的这个大劫的太平军主力并没有急于回师西线,选择了向更加富庶的苏南进兵,还有增强北线力量,西线战场目前仍然是采取守势,所以目前曾老师进兵江西,面临的压力和危险反倒远不及之前那么大。

还有更让吴越郁闷的事,再次杀入江西战场后,曾老师不但汲取之前过于分兵冒进的教训,还把他那结硬寨打呆仗的著名战术挥到了极点,每日立营乌龟一样的向九江推进,刚到九江卫城小池口就马上大修工事,挖掘多重壕沟包围小池口小城,逼着罗大纲只能是不断横渡长江向小池口运兵运粮,湘军则有机会就出兵偷袭骚扰,没机会就闭营不出,反客为主反逼太平军出兵攻打湘军的坚固营地,基本立于不败之地的同时,还多少打了两个小胜仗,耐心与太平军对耗钱粮补给。

巴不得利用价值已经快要榨光的曾老师赶紧蹬腿,又不愿拿宝贵的钱粮支持湘军打这种呆仗蠢仗,吴越当然不想看到这样的局面持续下去,可是没办法,师生关系放在这里,同时还想收编湘军,吴越绝不能用断粮断饷这种蠢办法逼迫曾老师改变战术。只能是借口不愿过于承担湘军的钱粮开支为借口,找来赵烈文商量主意。

“慰亭,你是不是心急了一些?曾部堂的战术虽然呆板,但是相当有效啊?照这么下去,除非罗大纲敢冒险渡江起决战,否则小池口的长毛迟早会被曾部堂耗死啊?”

面对着赵烈文的诧异质问,绝不能公开说出自己已经想要弄死曾老师的吴越只能是叹息狡辩,“太慢了,照这么下去?何时才能拿得下九江湖口,我们湖北又得付出多少的钱粮军饷?还有,你也知道我的脾气,最不喜欢的就是用兵死板,喜欢出奇制胜,尽快解决问题。”

“那是因为你的军队强悍,有出奇制胜的把握。”赵烈文笑道:“曾部堂的兵没有你的精,武器装备没你的好,用笨办法打呆仗,其实也可以算是大拙胜巧,大智若愚。”

笑归笑,拿了吴越的俸禄就得替吴越为虎作伥,赵烈文还是开动起了脑筋想办法帮吴越解决这个问题,结果一人计短两人计长这句老话还真没说错,赵烈文很快就想到了一个人,忙说道:“慰亭,在你那位师兄李鸿章身上做点文章如何?他拒绝你的招揽,坚持要在前线吃苦受罪,摆明了是想建奇功立伟业,留万古不易之名,象他这样的人,肯定也不会容忍曾部堂这样的缓慢战术啊?”

吴越眨巴着三角眼不吭声,只是拿起了杨文定派人送来的前线地形图和兵力部署图再度深入研究,得出的结论也和之前一样小池口其实并不难攻破,过于狭小的城池注定了驻军不会太多,同时也很难防范炮火覆盖,曾老师只要集中火力猛轰城内数日,太平军就算主动不撤走,也注定会死伤惨重,为湘军创造契机。

然而让吴越有些难以理解的是,自己的曾老师虽然有些不擅长机变的智慢弱点,以他的战场经验,也不可能不至于连用炮火覆盖破城的办法也想不出来吧?疑惑之下,吴越便顺口向赵烈文问出了这个问题。

“慰亭,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这你都看出来?你老师是故意不肯急着攻破小池口!他现在的兵马尚未补充完毕,军中新兵又多,以守待攻反客为主,既可以等待湖南的后续兵马,又可以锻炼新兵,一举两得,他急着拿下小池口干什么?”

赵烈文的含笑解释让吴越恍然大悟,拍额懊悔之余,吴越又忍不住恨恨说道:“曾老师的算盘倒是打得好,可惜他一个月三万六千多两银子的军饷得我和骆抚台平摊其中八成,末了我还得独自承担李伯父那一万五千两银子的军饷。还有粮草!”

恨恨说罢,吴越又稍一盘算,马上就吩咐道:“惠甫,替我给少荃写一道信,把集中炮火攻城这个战术告诉他,顺便告诉他,我等他破城立功的好消息。对了,还有花制台也在等待他的好消息。”

“只怕曾部堂不会答应。”赵烈文提醒道。

十分清楚自己老师不见鬼子不挂弦的极品性格,吴越只能是抛出了一根胡萝卜,吩咐道:“那顺便给我老师也去一道书信,就说我向洋人订购的蒸汽炮船就快运到湖北了,到时候我换下来的战船,可以分一些给他,叫他在前线放心,不必担心水师的船只会出现不足的情况。”

“慰亭,开了这样的先例,以后恐怕更不容易指挥你的老师吧?”赵烈文担心的提醒道。

“以后再说。”吴越答道:“现在最重要的,是让我那位老师先动起来,别每天只拿我的粮草军饷不干正事,不然的话,我也没办法向朝廷交代。”

赵烈文无可奈何的答应,立即提笔给吴越当牛做马,吴越的心里却依然不断盘算,暗道:“是不是想办法和杨秀清那边联系一下,让他替我宰了曾老师?他会答应吗?会不会也象我这位曾老师一样,乘机的敲诈勒索?”

“咦?我怎么忘了这么一点,我看不顺眼的,可以赶到东边去让杨秀清砍,杨秀清看不顺眼的,也可以派到西线来让我宰,如果能和他达成这个默契,皆大欢喜啊……。”

…………

如赵烈文所料,吴越签名的书信送到了正在小池口前线的李鸿章面前后,目前只是缺乏炮战经验却又急于建功立业的李鸿章果然是心中大动,马上就拉着父亲李文安跑到了曾国藩的面前献计,建议曾国藩集中炮火覆盖池口小城,尽快结束这个小战场的战事。

很可惜,曾老师并没有立即采纳李同学提出的正确建议,还欺负安徽来的土包子李文安父子没有大规模炮战的经验,鬼扯了一通炮火覆盖需要勘探地形、建立炮台和调试射角射高之类的技术技巧,仅仅只是答应认真考虑这个战术就把李文安父子给打了离开。再然后……

再然后没过几天,吴同学就收到了曾老师的回信,在书信上,曾老师很是亲切的打听了一番吴军水师换装后能够腾出多少空余战船,船上装备的火炮是否也将退伍淘汰?吴同学心领神会的感叹了一番某种动物改不掉某种进食习惯,然后又咬牙留下墨吃纸,答应孝敬给曾老师一个水师营的战船及配备火炮,再次派人快船送到了小池口前线。

还是在收到了到第二道书信后,已经在小池口战场糟蹋了许多粮草军饷的曾老师才笑眯眯的接受了李同学的建议,决定以炮火覆盖这座小城夺取胜利。而当炮声响起的那一刻,曾老师与吴同学刚结束没几天的斗智斗勇斗力的比拼,也再一次在师生之间展开。

有手握钱粮的主动权,花沙纳又明显倾向自己,和曾老师继续斗智斗勇吴越倒是绝对不怕,然而吴越并不知道的是,新的麻烦正在迅向着自己逼来,这个麻烦,居然是花沙纳替自己招来的…………(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七章 因祸得福

花沙纳对吴越的确是相当不错,然而有意无意的,他也给吴越招来了新的麻烦和敌人大清户部和内务府的敌视,还有在这两个衙门里的无数贪腐官员。

起因就是在花沙纳越俎代庖替吴越求得湖北铸币权的事,之前在上海铸造银圆大获成功,来到湖北后为了增加财政收入和方便对外贸易,吴越曾经先后好几次上折子请求在湖北铸造银圆,结果却每一次都因为满清户部和内务府的强烈反对而没有成功,吴越和赵烈文对此也一直都是无可奈何。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更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满清户部和内务府的大爷们之所以这么反对让吴越在湖北铸造银圆,原因当然是想要垄断铸币权,从中捞取丰厚油水。至于满清朝廷铸出的银圆成色差品质低劣,坑害百姓难以在市场上流通,洋人更是断然拒绝接受,甚至还有许多中外奸商以低价收购这种银圆用来上交赋税,这些种种弊端,户部和内务府的大爷们当然是不会去考虑,更不会去操心的。

颇有金融天分的花沙纳早就看出了这些弊端,知道吴越在上海试铸行的银圆比他之前力推的满清宝钞更切合实际,更知道只有把铸币权交给吴越这样有魄力又清廉的官员,才能真正起到利国利民的作用,所以才在上任前全力争取玉成此事,结果虽然奇迹般的获得了成功,却也让户部和内务府的大爷们恨透了他和吴越敢抢大爷的财路,不把你们弄死对不起老子的妻儿老小和十八房小妾!

对吴越来说更惨的是,现任户部尚书柏葰又偏巧是载垣、肃顺等人的政敌,恨屋及乌对吴越本来就没有什么好感,这会花沙纳又拉着吴越断了柏葰的财路,柏葰当然更恨不得要扒吴越的皮,抽吴越的筋。

当然,再恨吴越,再是什么户部尚书,柏葰想收拾吴越这个实权巡抚,先还得逮到由头拿到把柄,然而就在柏葰和官文一样的拿吴越这个琉璃弹子毫无办法的时候,一个相当意外的好机会,却突然出现在了柏葰等人的面前江南道御史丁浩上了折子,弹劾吴越的祖父吴健彰伙同江北大营的粮台文煜,贪污江北大营的军饷银二十五万两,并且还拿到了真凭实据。

吴老买办这次真的是因为贪得无厌才惹火烧身,奉旨截留江海关税银给欠饷多日的江北大营解燃眉之急,结果却赶上江北大营被太平军攻破和琦善暴卒,总管江北大营钱粮的文煜起了贪恋,暗约吴老买办伪造公文,假称饷银是在江北大营被攻破前就已经交割,未及放就被太平军抢走,要和吴老买办联手贪墨这笔巨款,而吴老买办在这方面屁股从来就不干净,见有机可乘便立即一口答应。结果银子倒是拿到手了,只是没想到在那个环节上出了问题,被江南道御史丁浩知道并拿到了证据,一道折子捅到了京城,让爱屋及乌的载垣和肃顺等人想保吴老买办都难,也给了刚吃了大亏的户部尚书柏葰和内务府大臣裕诚和麟魁等人报仇出气的机会。

蓄意报复,又早就听说过吴老买办在海关监督任上屁股极不干净,操作得好的话株连牵涉到吴越身上易如反掌,柏葰和裕诚等人当然是上窜下跳,不断劝说咸丰大帝严查此案,追究到底,严惩涉事人并株连子孙,正为赤字严重和江南战场糜烂而焦头烂额的咸丰大帝也没客气,马上就降下了所谓圣旨,命令两江总督怡良会同江苏按察使赵德辙严查此案,并且让吴老买办和文煜停职待参,等候处置。

知道这件事拦不住,对吴越确实不错的肃顺别无选择,只能是赶紧一边派人暗中通知吴老买办,一边写信给吴越,让吴越也知道这件事,要吴越如果有什么牵连赶紧撇清。

碰上了这么一位坑爹爷爷,换了别人肯定是叫苦不迭,然而吴越真没这个资格叫苦吴老买办贪得这么狠,很大程度就是因为吴越这个败家子败得太凶。所以收到了肃顺的书信后,吴越也只能是赶紧放下手里的其他事,找来赵烈文商议对策。

“慰亭,这事不好办啊。”赵烈文也是大皱眉头,说道:“连肃中堂在京城里都拦不住,说明皇上对这件事已经是万分震怒,吴老大人又已经被拿住了证据,再想从这件事上撇清,只怕已经是毫无可能了。”

吴越阴沉着脸不说话,是既不想让买办爷爷受到什么伤害,又希望能保住买办爷爷的官职,让自己能够间接获得上海海关的饷银,然而不管吴越如何的绞尽脑汁,都想不出任何的办法来达到这个目的。结果就在吴越对此束手无策的时候,门外却传来湖广总督花沙纳登门拜访的消息,吴越无奈,只能是赶紧领着赵烈文等人出门迎接,毕恭毕敬的把对自己相当不错的花沙纳给请进了二堂落座。

“慰亭,刚收到的消息,你爷爷出事了。”

花沙纳的来意让吴越十分意外,刚坐下就主动说起吴老买办已经被革职待参的事,然后花沙纳还沉着脸对吴越说道:“慰亭,老夫可以明白告诉你,你爷爷这一关不好过,柏葰和裕诚他们明面上是整你爷爷,实际上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真正的目标是你,你要小心,千万别让他们乘机抓到你什么把柄。”

“多谢花制台提醒,晚辈感激不尽。”吴越赶紧道谢,又试探着问道:“花制台,关于这件事,不知你对晚辈可有什么指点?”

“这也正是老夫来见你的目的。”花沙纳叹了口气,目光温柔的看着吴越说道:“慰亭,别怪老夫出言不吉,你爷爷的官职,这次是无论如何都保不住了。贪污军饷本就是重罪,江北大营被匪攻破,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因为欠饷时间过长而士气低落,关于这一点,代理琦善掌管江北大营的吉尔杭阿在上奏的折子里说得很明白,得到了朝廷的认可,琦善也因为这点没在死后被追究,得了一个文勤的不错谥号。好在柏葰和裕诚那帮巨蠹还没想到这点,没把故意欠饷导致江北大营溃败的罪名硬扣在你爷爷身上,不然你爷爷的处境只会更不妙。”

“所以慰亭,老夫必须劝你一句,你最好别打为你爷爷彻底脱罪的主意。”花沙纳语气诚恳的说道:“这点连肃顺肃中堂和载王爷他们都做不到,更别说你,你如果一定要坚持这么做,只会授人以柄,更进一步的牵连到你。”

吴越沉默,半晌才问道:“花制台,那晚辈应该怎么做?”

“你最好的选择,是劝你爷爷尽快认罪,先认错再想办法减轻处罚。”

花沙纳很不客气的把吴越推向了不孝忤逆,然后又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份折子,说道:“这是江南道御史丁浩弹劾你爷爷和文煜的折子抄件,来历也不瞒你,是老夫在京城的人秘密送来的,上面说得很清楚,是文煜先提出联手贪墨军饷,你爷爷协同从之。所以老夫建议你尽快走通怡良和赵德辙的门路,一定要让他们把文煜定为主犯,把你爷爷定为从犯,这样你爷爷才可以减轻处罚。不然的话,你爷爷只怕级都难保住。”

“再然后,你就可以上折子为你爷爷求情,名正言顺的恳求皇上和朝廷看在你的份上,饶你爷爷不死,退赃保命,不再继续追究。有肃中堂和载王爷他们在朝廷里帮你说话,做到这点肯定不难。”

“慰亭,老夫早就听说过,你爷爷和你的祖孙之情非同一般,要让你爷爷认罪受辱,

避免牵连到你,你一定很难接受。可老夫还是得提醒你一句,留得青山在才不怕没柴烧,让你爷爷认了罪撇清了你,不给你的敌人牵连你的机会,你将来还有机会帮你爷爷东山再起。”

“但你如果也倒了,你爷爷以后才是真的永无出头之日。想一想琦善吧,他两次被革职,两次东山再起;你老师曾国藩的恩公穆彰阿,把皇上得罪得那么狠,都已经定为永不叙用,可是靠着捐资助饷,现在还不是又捞回了五品顶戴?能伸能屈才是大丈夫,一味的只知进不知退,那是莽汉所为。”

搁下了这些话,花沙纳告辞而去,而吴越虽然很清楚花沙纳的这些指点全是一片好意,可是要让吴越劝说吴老买办主动认罪让他受到羞辱折磨,吴越却又狠不下这个心毕竟吴越来到这个时代后,对自己最好的人只有一个,就是吴老买办。

知道吴越与吴老买办的深厚感情,赵烈文自然明白吴越的心思,便也劝道:“慰亭,我认为花制台的指点,真的是金玉良言,只有保住了你,你们吴家才有将来,但你如果坚持为你爷爷彻底脱罪,被你的仇人乘机牵连到了你,那你之前所做的一切就会前功尽弃,你爷爷还想东山再起,也只会难上加难。”

“还有,我认为以吴老大人的脾气,即便你不开这个口,他也一定会选择牺牲他自己,保全你。”

吴越还是沉默,过了许久后,吴越才很是勉强的开口说道:“也罢,就按花制台的指点做吧,和桂良、赵德辙他们联系,求他们手下留情,别把我爷爷的罪定得太重。”

…………

被赵烈文料中,为了不至于连累到宝贝孙子,吴老买办在听取了周腾虎的建议后,果然选择了老实认罪,果断承认贪污事实不给满清朝廷继续严查深究的机会。而借口查案双双跑到了上海躲避太平军锋芒的怡良和赵德辙,既是念在与吴越的往日交情份上,又需要吴越留在上海的吴军练勇保护身家性命,也果断选择了让文煜背上犯罪名,给吴老买办定了一个胁同从之的较轻罪名。

对此结果,柏葰和裕诚等人当然是极为不满,坚持要继续查办下去,结果自然遭到了肃顺和载垣等人的极力反对,同时太平军也无意中帮了老吴家一个忙,没有出现天京事变的太平军在攻破了江南江北两座大营之后,乘势向东展,先后拿下了丹阳、武进、常熟和江阴等地,再一次兵临苏州城下。战情紧急至此,急需稳定苏南人心的咸丰大帝也不想再把这个案子扩大化,一挥手就同意了怡良等人的奏请,让吴老买办革职退赃了事。

处分的旨意送到了上海后,已经被关押多日的吴老买办终于获得释放,城里的文武官员纷纷跑到吴老买办面前道贺,都说吴老买办渡过此劫之后,将来必然逢凶化吉,遇难成祥,肯定还有起复机会。在关押期间被尿结石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吴老买办却是心灰意冷,客套敷衍了几句就回了家休养,决心从此闭门不出,再不过问官场上的事。

身心俱疲的吴老买办想好好休息,吴越也想让买办爷爷暂时避避风头,等风声过去后再想办法让吴老买办重新复出,然而吴老买办和吴越这对无良祖孙事前却说什么都没有想到的是,上海的局势,竟然会在短时间内生巨大变化……

变化当然是由正在向苏南迅猛展的太平军造成,势如破竹的太平军在苏州城下虽遭小挫,却并没有就此放弃,稍做调整就继续猛攻苏州,同时分兵占领了周边的昆山、太仓和吴江等地。困守孤城的江苏巡抚许乃钊天天向躲到上海避难的怡良求援,暴跳如雷的咸丰大帝也不断下旨逼迫怡良出兵救援苏州,怡良招架不住,只能是匆匆组织了一群乌合之众,又向周腾虎借了四个营的吴军练勇壮胆,亲自率领着向苏州开拔,与太平军交战于苏州与松江交界处的白鹤港。

没办法形容怡制台的倒霉运气,接战时天上突降暴雨,随同出战的四个营吴军练勇击针枪无法使用,被太平军一战击败,清军各部全面崩溃,怡良又无比倒霉的在逃亡中座船搁浅,被太平军追上斩杀,随同出征的按察使赵德辙及所部兵马也东逃道路被断,只能是南下逃往娄县闭城自保。

再接着,知道自军赢得很侥幸的太平军并没有急着攻打上海,选择了南下攻打娄县,但即便如此,上海城里也仍然是一片风声鹤唳,城内和租界都挤满了躲避战火的官绅百姓,形势万分紧急。正在家里养病的吴老买办招架不住上海官民士绅的一再恳请,被迫无奈下也只好是抱病复出,与江苏布政使薛焕、兵备道惠征和知县周腾虎等人商议紧急扩建团练保卫上海的事宜。

和历史上一样,吴老买办还是坚持勾结洋人共同保卫上海,还提议向洋人借兵参战,结果薛焕等人不但一口答应,还请求吴老买办亲自出面主持此事,吴老买办听了苦笑,说道:“老夫都是被革了职的人了,无品无级,有什么资格主持办理与外交相关的事?”

“官职的事好办。”薛焕想都不想就说道:“本官这就上表朝廷,请皇上施恩开复,请吴老大人你重新出山为朝廷效力,帮助本官主持保卫上海的大事。”

病怏怏的吴老买办摇头苦笑,是既没这个信心能够保住已经风雨飘摇的上海,也不相信咸丰大帝会这么快就自行打脸,重新起用自己。然而病急乱投医的薛焕却是毫不理会,只是立即亲笔写了一道奏折,用六百里加急送往京城,奏请重新启用吴老买办。

再接着,让吴老买办诧异万分的事就生了,没过得几天时间,咸丰大帝竟然就用六百里加急送来旨意,火线任命吴老买办为江苏候补道和松江府团练总办,授权吴老买办统属松江全府团练,并允许吴老买办截留部分关税扩编团练,帮助薛焕保卫上海财富重的。而薛焕屁颠屁颠的拿着圣旨跑来找吴老买办道贺的时候,之前因为小刀会起义已经被降为五品的吴老买办难免是诧异万分,疑惑自问道:“难道说,老夫这一次是因祸得福?”

更值得让吴老买办庆幸的事其实是生在南京城里,鉴于上海战场的特殊政治情况,还有畏惧吴越留在上海的精锐老兵,事实上早在咸丰大帝火急火燎的决定重新起用吴老买办那一天,太平军真正的军事统帅杨秀清就已经在南京城里对太平军东路军下达了命令,要求东路军不得攻打上海,准备先通过外交手段说服英法等国同意太平军占领上海,然后再考虑采取军事行动。

再所以,当孤立无援的苏州和娄县等城市先后被太平军攻破后,苏南全境基本上已经被太平军彻底占领后,上海依然如同中流砥柱一般,牢牢钉在了江苏战场的最东端。吴老买办在满清官场上的地位,也如同上海在江南战场上的地位一样,变得是坚不可摧。(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八章 诱之以利

关心买办爷爷的同时,吴越当然也没忘了关心自己的好老师曾国藩,结果让吴越颇感动的是,自己的好老师好歹不是什么拿钱不干事的坏官,逼着自己留下墨吃纸孝顺一个水师营的装备后,湘淮联军总算还是拿下了池口小城,拔掉了九江太平军扎在长江北岸的这颗大钉子。

湘军是用吴越料定的炮火覆盖战术拿下的小池口,凭借火炮数量的绝对优势,湘军先是以水师炮火覆盖了小池口的城外营垒,把太平军打得无法在城外立足只能退守城内,然后曾国藩才指挥湘军6师缓缓推进,在城外修筑了大量的炮台,以火炮密集覆盖城内,把龟缩在小城里的太平军将士打得根本无法立足,在湘军猛攻下只能是弃城而走,湘淮联军乘机拿下城池,取得联手东征后的场正式胜利。

在此期间,九江太平军也曾出动水师救援小池口,然而因为主力已经东援宁镇战场和有些轻敌的缘故,再加上湘军水师汲取之前几次惨败的教训,没有再装备什么长龙、快蟹和拖罟之类中看不中用的笨重大船,选择了以轻便灵活的舢板船搭配红单船建军,极大的限制了太平军水师船小灵活的优势,所以太平军的水师增援没能成功,还没靠岸就已经被湘军水师杀退。而再当罗大纲匆匆征调湖口船队增强水师力量,准备再次救援小池口时,小池口的守军已然宣告失败。

对太平军来说,丢了小池口是有点可惜,不过小池口毕竟只是主战场外围的一个据点,局部的失利影响不了全局,在西线主守的战略方针影响下,罗大纲果断拒绝了部下提出的反攻小池口的建议,选择将水师主力布置在湖口战场,6师坚守九江坚城,继续以铁壁之势迎战湘军,也主动让出了九江战场的主动权。主要还是因为西线的力量不足,不然的话,罗大纲也不给湘军反客为主的机会。

面对着罗大纲拱手让出的战场主动权,曾老师暗暗得意之余也没客气,很快就挥师渡江,继续用结硬寨打呆仗的办法进攻九江城,还一边在九江城修筑多座坚固营寨,一边写信向吴越要粮要饷,决心先拿下九江在进攻湖口,然后再南下增援江西腹地战场。

曾老师的书信差点没让吴越气歪了鼻子,也气得吴越当场就砸了桌子,咆哮道:“这叫打仗?这叫拿钱粮军饷堆!九江孤悬在鄱阳湖以西,粮草军需后援全靠湖口提供,为什么不先打湖口断其粮草?不先把湖口拿下来,这一仗要打到什么时候?”

“曾部堂的算盘打得太漂亮了。”赵烈文也十分不满的说道:“先攻九江,以水师断贼粮草,他倒是进可攻退可守,有机会有把握就出兵打胜仗,没机会没把握就闭营不出,情况不妙还可以马上撤回湖北寻求我们的保护。但是他为什么就不为我们考虑一下,这样的打法,要耗去我们多少的粮草军饷?”

“唉,碰上这样的老师,真是我上辈子缺德事做得太多啊。”

无奈的哀叹了一声后,吴越只能是皱着眉头商量对策,本来以湖北现在的钱粮税收情况,供养湘淮联军长年作战并不是什么大问题,水路运粮又十分方便,湘淮联军在九江耗粮和在田家镇耗粮其实区别不大。但吴越现在已经不需要曾老师替自己看守门户了,吴越现在想要的东西只有一样,就是曾老师的命!

想要曾老师的命,当然不能让曾老师长期赖在十分安全的九江战场,让曾老师赶紧带着湘淮联军滚进江西腹地才符合吴越的利益。不然的话,太平军的主力即便回师九江找曾老师决战,曾老师也有脚底抹油和向自己求援这两个选择,只有让曾老师滚进了江西腹地,自己才有可能勾结杨秀清坑死曾老师,太平军主力回师江西时,自己也有借口因为道路阻塞而无法出兵江西,坐看太平军替自己干掉曾老师!

背着手在巡抚大堂上转了几个圈子,吴越迅拿定了主意,冲赵烈文说道:“我以为,目前对我们最有利的局面是让老师先打湖口,拿下湖口断绝九江粮援,也打开进入江西腹地的道路,然后让老师的6师主力进兵江西腹地,甩掉他这个钱粮负担,让他去吃文俊去!”

“如果真能这样,那对我们来说当然是最好不过。”赵烈文点头,又苦笑说道:“但是慰亭,以你老师的聪明程度,怎么可能会让我们这么舒坦?”

“只有诱之以利。”实在拿极品老师无招的吴越又叹了口气,然后才问道:“你分析一下,如果老师的主力进兵江西,对他来说有那些利益所在?”

盘算了片刻,赵烈文答道:“有三利,第一利是有功可抢,长毛的主力东倾,江西空虚,是光复沦陷州府的难得战机,立功容易。”

“第二利是有钱粮可图,打下被长毛控制的沦陷城池,城里的钱粮当然归你老师所有,又可以乘机安插官吏,建立厘卡,源源不绝的获得钱粮补给。”

“第三利是乘机扩军,打九江目前你老师手里的兵力倒是勉强够用,进兵江西腹地光复沦陷的二十几个府县,你老师的兵力肯定不够,正可以名正言顺的招兵买马,收降纳叛,扩大他的军队规模。”

吴越微微点头,又盘算了片刻后,吴越吩咐道:“两道书信,第一道给李鸿章,把这三利告诉他,替我劝他乘机出手抢功,建立万世不易之功业。也替我告诉他,我是他最坚实的后盾。”

“第二道给江西巡抚文俊,陈述目前光复江西沦陷城池的难得机会,也替我介绍我和李鸿章的亲密关系,请他代我照拂少荃,多给少荃立功机会,也请他直接借调少荃父子的式字营到江西腹地参战。对了,记得给文俊捎一份礼物,尽量贵重点。”

“慰亭,你想抛砖引玉?故意力捧你那位师兄,让曾部堂眼红,引诱曾部堂亲自南下江西腹地抢功?”

赵烈文好奇的问,见吴越点头后,赵烈文便又问道:“但是慰亭,你考虑过这个问题没有?你老师那能让你那位师兄拣这样的大便宜?他如果借口兵力不足拒绝让式字营单独南下怎么办?”

“我就是要他提出这个借口。”吴越微微一笑,说道:“老师只要提出这个借口,我马上就让王国才率领驻扎在田家镇的绿营兵东下,到九江去给我老师助战,让少荃可以腾出手来南下江西腹地参战。”

赵烈文一听大笑,狂笑道:“慰亭,亏你还有脸说,你摊上这样的老师是上辈子做的缺德事太多,依我看来,曾部堂碰上了你这样的学生,才是他三辈子都没干过什么好事啊。”

“还不是被他逼的?”吴越苦笑回答。

牢牢抓住了每一个人的自私心理,吴越的抛砖引玉之计自然是进行得十分成功,收到了吴越的书信后,正在急着建功立业的李鸿章马上就大为心动,立即找到父亲李文安商量单独南下抢钱抢粮抢功劳的计划。而江西巡抚文俊虽然是出了名的刁钻难缠,但伸手不打笑脸人,既收下了吴越使者双手奉上的厚重礼物,又考虑到与吴越比邻而居,说不定有那一天就会求到吴越,所以文俊还是一口答应替吴越照看李鸿章,也马上去文目前已经踏上江西土地的李文安父子,要求李文安父子率领式字营南下江西腹地,帮助江西清军收复被太平军夺占的城池土地。

对于已经被吴越成功钩起胃口的李鸿章来说,文俊的征调命令无疑就是瞌睡时送来的绣花枕头,几乎没耽搁一分钟,李鸿章马上就拉起父亲跑到老师面前请令,要求率领式字营单独南下,去帮江西清军收复失陷土地。

“式和,少荃,你们开什么玩笑?我们的水6兵力加在一起才九千人,围困九江长毛尚且力有不及?那能再继续分兵南下?想南下杀贼可以,先得把九江湖口的长毛歼灭了,疏通了水上道路,然后我们再分兵南下不迟。”

同样被赵烈文料中,曾老师果然以兵力不足为借口,断然回绝了让式字营单独南下的要求。李鸿章当然不肯罢休,说道:“恩师,拿下九江湖口再南下增援江西腹地,从战略上来说确实比较稳妥,但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拿下九江和湖口?九江是被我们包围了,可湖口还被长毛完全控制,只要一有机会,湖口长毛就可以通过水路给九江送来粮草、军需和弹药,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耗到九江的长毛粮竭,如你所愿的被迫主动来攻打我们的坚固营地?收到反客为主之效?”

“不要急,少荃,式和,你们不必着急。”曾国藩神情颇为自信的说道:“你们放心,要不了多少时间,九江湖口的战局就一定会出现改变,还是有利于我们的改变。”

在小池口进言时已经吃过暗亏,李鸿章这会当然不会再相信老师的鬼话,只是极力坚持道:“恩师,战机稍纵即逝,现今长毛主力东倾,正是我们在西线力的大好机会,如果为了围攻九江一城而浪费时机,那么长毛主力一旦回援江西,我们再想后悔就来不及了。”

“少荃,可我们现在的兵力不足啊。”曾国藩苦笑摊手,说道:“你们带着式字营走了,九江战场上的6师就只剩下四千多人,九江城里的长毛乘势起反击,如何抵挡?”

李鸿章无言可对,也终于明白了好师弟吴越为什么会和老师闹得这么僵碰上这么一位宁死不吃亏的老师,做学生的真是想不忤逆都不行啊。

“曾部堂,照这么说,如果九江战场这边的兵力能够得到补强,那式字营就可以南下了吧?”

这时,帐下突然响起了一个意外声音,曾国藩则是想都不想,马上就答道:“那是当然。”

话刚出口,最大缺点是缺乏急智的曾国藩就已经把肠子悔青,因为他已经反应了过来,问这句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忤逆门生吴越强行安插进湘军的代言人杨文定。结果也不出曾国藩所料,杨文定立即就说道:“那这好办,老夫这就给吴抚台去信,请他派遣田家镇驻军东下九江助战,帮助曾部堂你继续围困九江,让式和和少荃可以安心率领式字营南下增援文抚台。”

曾国藩脸色微变的时候,李鸿章却已经恨不得抱着杨文定亲上一口,心中暗道:“到底还是慰亭啊,什么都替我想到了。慰亭,你放心,你对我的种种恩情,我终身不忘。”

曾经在官场混得比曾国藩还好的杨文定当然也是一个狠角色,抓住曾国藩已经开口答应这点,马上就当场提笔做书,替曾国藩向孙女婿请求援军,然后立即派人用快船出。见此情景,李文安和李鸿章父子当然是欢喜不胜,对幕后指使吴越感激涕零,曾国藩则是谈笑自如,也笑呵呵的当面向杨文定道了谢。

当众谈笑自如,到了背后没了外人的时候,曾老师当然当着他的几个弟弟摔了茶杯,骂道:“小混蛋,这么小点年纪,竟然也学会了制衡之术,故意扶持式字营来牵制老夫,不过老夫独自立功的机会!”

“兄长,小弟有个问题早就想问你了。”曾国潢很是疑惑的问道:“现在长毛的主力东倾,西线空虚,是我们乘机杀入江西腹地抢钱抢粮抢地盘的最好机会,你为什么偏偏就不肯抓住这个机会,坚持要先打九江湖口,然后再进兵江西腹地?这不是浪费战机么?”

“你懂什么?!”

曾国藩没好气的呵斥了一句,然后才哼哼着解释道:“现在是乘机杀入江西腹地的大好机会,但如果不拿下九江湖口控制住鄱阳湖,我们来自湖广的粮草军饷就无法保证畅通无阻,很大程度上得靠就地自筹和江西的地方官府施舍,文俊既是出了名的刁钻难缠,又没有骆秉章的肚量,吴越和我的特殊关系,我们的粮草军饷根本无法保证象现在这样源源不绝!完全处于被动下风!”

曾国潢终于恍然大悟,那边曾国荃则更加疑惑的问道:“兄长,你说的虽然有理,但是我们现在的战术也不对啊?九江长毛全靠湖口长毛保护粮道,我们如果想把长毛困到粮尽自灭的地方,应该先打湖口断其粮道,然后再回过头来围困九江啊?”

“我当然知道应该先打湖口,但是我们有把握吗?”曾国藩更加没好气的说道:“我们现在的水师只有五个营,力量并不占太大优势,长毛有坚固的城池营地可守,我们出兵湖口就算有获胜希望,但是并没有把握!如果不小心再吃了败仗,我们的水师就彻底的完了懂不懂?”

曾国荃的脾气要直一些,并没有被兄长的气焰压倒,只是又问道:“兄长,但我们如果不尽快拿下湖口,九江这一仗就不知道会打到什么时候,期间假如长毛主力回师,我们前功尽弃,即便长毛主力不回师,我们也只是白白牵制长毛在江西的主力,白白便宜式字营啊?”

“放心,绝对不会!”曾国藩无比自信的说道:“第一,长毛主力绝不会在短期内回师江西,因为长毛已经攻破江南江北两座大营,正在乘势向苏南富庶之地展,洪扬逆除非是吃错药了才会放着这些膏腴之地不打,回过来打江西这个钱粮只算中等的省份。”

“第二,式字营就算南下抢功,也抢不了多少功劳!李文安为人软弱谨慎,进取心不强,李鸿章倒是野心饽饽,可惜那小子在战场上还是太嫩太嫩,用兵倒是吴越一样喜欢偷奸耍滑,可惜却没有吴越的强大实力做基础,偶尔倒是可以拿下几场胜利,时间一长,必然要马失前蹄,自取灭亡!”

“至于第三嘛。”说到这,曾国藩微微一笑,说道:“长时间拿不下湖口九江,急得不是我们,是吴越。因为不管他再怎么沉得住气,朝廷也一定会逼他出兵江西,围魏救赵为苏南苏北两个战场分担压力。”

分析到这里,曾国藩难免笑得更加开心,说道:“到了那时候,吴越除非是舍得放弃他的湖北老巢,亲自率军出省作战,否则就只能派遣其他将领率军出兵作战。届时他不管是派谁来,这九江战场上,官职最高的人还是只有一个,就是老夫!”

曾国荃和曾国潢几兄弟终于是真正的恍然大悟了,钦佩兄长的心机城府之余,赶紧齐声称赞兄长高明,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而曾国藩则是坦然接受几个弟弟的崇拜,又含笑暗道:“慰亭,你不是喜欢比耐心吗?咱们比吧。”

ps:关于这一章曾国藩对李鸿章的评价,可千万别说笔者在贬低曾国藩的鉴人之能,李鸿章能建立淮军在战场上展露头角,一靠的是上海的关税,还有西洋列强卖到上海的先进武器,二靠的是满清朝廷扶持,为了防范湘军造反,满清朝廷才故意扶持李鸿章的淮军迅壮大。至于李鸿章的真正军事能力么,呵呵,朋友们细读一下史书就知道,比咱们只会结硬寨打呆仗的曾老师强点不多。(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九章 人算不如天算

曾国藩没料错,对于湖北军队始终没有大举进兵江西这一点,满清朝廷里是有些声音,之前咸丰大帝要求官文扩军,打的也是想从湖北调兵东下镇压太平军的主意。

不过对吴越来说还好,按照满清朝廷的行政制度,总督主管军事,巡抚主管民政,是否派遣军队出省作战是总督说了算,巡抚只有建议权而没有决策权,所以这份压力是压在花沙纳身上,吴越有良心可以帮花沙纳分担点,没良心不管不问花沙纳也拿吴越没办法。顺便说一句,因为湖北新军的编制属于抚标,是吴越的直属军队,即便是花沙纳也没权力调动差遣。

人品还没烂到极点的吴越当然还算有点良心,收到杨文定请求派兵增援九江战场的书信后,吴越马上就拿着书信找到了花沙纳,建议花沙纳派遣王国才率领驻扎在田家镇的三千多绿营兵东下增援九江战场,既给曾国藩帮忙,也给满清朝廷一个交代。

一向对吴越言听计从的花沙纳难得没有立即答应,盘算了片刻后,花沙纳还对吴越说道:“慰亭,出动湖北绿营增援九江战场,是匡扶大清江山的好事,按理来说老夫不该阻拦。但老夫必须问你一句,我们如果这么做了,会不会导致长毛再次起西征,为我们湖广又招来刀兵之灾?”

知道花沙纳是不想又把战火烧到家门口,吴越坦然回答,说道:“有这个可能,但这个可能非常的小,长毛的主力目前正在苏南苏北不断的攻城掠地,仓促之间很难回师,那一带又是出了名的富庶之地,以长毛的泥腿子性格,叫他们放下嘴边的肥肉回头来啃硬骨头,可能也非常小。”

说罢,为了将来的下一步计划,吴越又补充了一句,说道:“而且这也是一个巩固湖广安全的大好机会,九江湖口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我们如果能够乘机拿下这两座城池并牢牢控制在手里,那么等于就是在湖广之外建立起了一座外围屏障,不但可以缓冲作用,还可以我们确保与江西的联络畅通无阻,进可攻,退可守,完全掌握长江中游的战略主动权。”

虽然不懂军事,然而花沙纳确实是个难得的能吏,稍一盘算就又提出了两个问题,“那么,我们有没有可能拿下九江和湖口?还有,出动王国才那七个营的兵马够不够?”

吴越用手指头指住了地图上的湖口,说道:“只要我们能先拿下湖口,那么九江必破。王国才的兵马虽然不算多,但是他到了九江后只需要负责帮助湘军围困九江,让湘军可以腾出手来大举进攻湖口,想来也勉强够用。”

“那就出兵吧。”花沙纳想都不想就吩咐道:“稳妥点,除了出动田家镇驻军外,另外再给王国才派三千鄂勇去帮忙,军事上你拿手,这事你安排,老夫只管签字用印。”

有了花沙纳的全力支持,吴越当然是毫不客气的马上调兵遣将,先是马上去令王国才出兵,又从官文和花沙纳先后组建的临时工鄂勇中挑选出了六个比较象样的营出来,做为第二批增援军队派遣出省。同时吴越自然少不得明令这些鄂勇由王国才直接指挥,不给曾老师乘机笼络和收买他们的机会。

除此之外,为了避免杨秀清误会,吴越自然少不得暗中联络容闳,让容闳向一直与大冶铁厂保持秘密贸易往来的太平军透风,说明这次出兵是为了给满清朝廷一个交代。又暗示说杨秀清如果有什么看不顺眼的人,可以尽管放到西线来。

王国才带着七个营的绿营兵抵达九江战场增援后,曾老师也只好无可奈何的同意了式字营单独南下,然而李文安父子欢天喜地的带着式字营先行南下江西腹地拣功劳后,曾老师却还是断然拒绝了先打湖口的战术建议,坚持要先打九江后打湖口。而在给花沙纳和吴越的书信上,曾老师还乘机提出了前线军队营伍繁杂、号令不一这个大问题,建议设立一个前线总指挥,统一号令以便作战。

曾国藩的这个要求让脾气甚好的花沙纳都翻了白眼,向吴越叹息说道:“慰亭,老夫终于明白你为什么无法和曾部堂无法相处了,也终于明白在湖南的时候,湖南绿营冲进你老师的家里开枪伤人骆抚台也装做不知道了,就你老师这脾气,不管是放到了那个省份,那个省的督抚都容不下他啊!”

“花制台,这还只是开始,将来还有我们受的。”吴越苦笑连连,说道:“说句不好听的,花制台你得保养好身体,以后我这位老师气你的事还多着呢。”

“言之有理,老夫是得先做好这个心理准备。”花沙纳也开了一个玩笑,然后才向吴越问道:“我们想赶紧九江湖口拱卫湖北安全,你老师想乘机控制我们派去的援军,如之奈何?”

吴越皱眉,迟疑着答道:“不好办,我是太清楚老师的脾气了,我们不做出让步把援军交给他指挥,他是绝对不会按我们的要求打。可是要把援军交给他指挥,我们先派去的十三个营,以后只怕大半都得姓了曾,晚辈这次是真没办法了。”

“既然没办法,那就别浪费力气去想办法。”花沙纳挥挥手,冷笑说道:“曾部堂不是想和我们比拼耐心吗?那就比,了不起就是多耗点银子钱粮,老夫就不相信了,他曾部堂就不怕被人参一个旷日绵岁、劳师糜饷的罪名。”

官场老吏花沙纳有这个耐心和信心,年轻气盛的吴越却没这样的耐心,尤其是吴越现在的目的是想尽快弄死曾老师解决隐患,还有收编曾国藩麾下那群精兵强将,在这样的情况下,吴越当然不想让曾老师继续用什么结硬寨打呆仗的安全战术,只有让曾老师赶紧动起来,采取一些比较激进冒险的战术,这样爱最符合吴越的目的和利益。

绞尽脑汁的同时,吴越当然一直保持着和前线的密切联系,随时掌握九江湖口战场的一举一动,而杨文定和王国才也表现得十分称职,不但每日一报前线军情,还派出了大量的斥候侦察前线敌情,勘探山川地理,让吴越身在湖北省城也可以对前线情况了如指掌,给了吴越遥控指挥九江战场的机会。

在此期间,吴越向英国人订购的两条蒸汽明轮炮船,终于在小包令的亲自押送下送到了湖北省城,同时到来的,还有聂士成之母,以及吴越的正妻杨玉茹和从没见过面的女儿上海已经沦为孤岛,随时可能面临战火之灾,反倒是湖北省城这边更加安全,吴老买办才坚持让聂母把孙媳和曾孙女给送到了这里来。

亲够了侥幸没有过于遗传自己干瘦特征的女儿,吴越这才想起向小包令道谢,而小包令则一边谦虚,一边拿出了一张银行存单递给吴越,微笑着说道:“吴,这是阿礼国先生托我带给你的。”

“阿礼国先生给我银子干什么?”

翻看着那张上海有利银行开出的、数额不菲的存单,吴越稀里糊涂,小包令则操着益娴熟的汉语笑道:“吴,你还真是一位视金钱如粪土的绅士,难道你忘了,你和阿礼国先生签定得有一份共同勘探金矿的合同?那上面可清楚写着,你在现的那座金矿里,可以获得百分之三的利润。”

“我真忘了。”吴越一拍脑袋,然后忙向小包令道谢道:“感谢你,亲爱的包令先生,请务必替我转告阿礼国先生,替我感谢他的高尚品德,我都已经忘了的事,他不但一直记着,还主动给我送来了银子。”

“没问题,我一定替把话带到。”小包令一口答应,然后又微笑说道:“吴,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也是一位品德高尚的人,也非常希望能与你签定一份类似的合同。”

吴越会意,笑着问道:“亲爱的包令先生,你也对投资勘探和开采金矿有兴趣?”

“当然,在这个世界上,对黄金不感兴趣的人恐怕还没有。”小包令笑笑,说道:“吴,想必你也知道,我的父亲是香港总督兼驻华全权公使,有权力调动整个东亚的英**队和舰队,你如果和我签订这么一份合同,办事可以直接许多。”

吴越眨巴着三角眼不说话,心里所盘算的,当然是南非那个导致布尔战争爆的大型金矿。小包令则微笑不说话,知道吴越是聪明人,更知道吴越现在绝不敢拒绝自己提出的要求。结果也被小包令料中,权衡了一下利弊之后,吴越果然答道:“我只知道最后一处了,但是那个金矿不在东亚,甚至不在亚洲。”

“没关系。”小包令笑着说道:“吴,难道你忘了,我们英国有个称号叫做日不落帝国,只要是在地球上就行。”

“找到那座金矿,你们就要变成日落帝国了,十一个国家联手坑你们!”吴越在心里嘀咕,嘴上则笑道:“亲爱的包令先生,这件事不必急,我们慢慢商量,快请进城吧,我已经叫人在巡抚衙门里准备了丰盛的宴会为你接风洗尘。”

小包令爽朗大笑,立即接受了吴越的邀请,结果进城的路上,小包令又提出自己亲自来汉口的另外一个来意,就是希望能在汉口建立一座领事馆,吴越则答应可以替小包令向满清朝廷提出请求,又笑着说只要自己还在湖北,汉口有没有领事馆其实都一个样,小包令含笑承认这点,与吴越言谈极欢。

注定是忙碌的一天,忙完洋人忙水师,忙完老婆忙孩子,好不容易忙到晚上准备休息的时候,还没等吴越进到杨玉茹房间补交积欠多日的公粮,亲兵则又报告说有曾国藩的信使求见。吴越一听大怒,没好气的吼道:“叫他明天再来!绝对是战船火炮的事,说不定还想打我刚弄到手的蒸汽炮船主意,我这位老师,没治了!”

被吴越料定,辛苦补交了一夜的公粮之后,第二天见到曾老师派来的信使时,信使呈上的书信上,曾老师果然问起了吴越承诺的战船火炮移交时间,又拐弯抹角的打听蒸汽炮船的价格和装备情况,话里话外都是想要学生白送他几条蒸汽炮船的意思。

挥手打了信使下去等回信,然后吴越才冲赵烈文叹息道:“完了,我这位老师真的彻底没救了,天天花着我的银子吃着我的粮食,不好好打仗就算了,还贪心不足的想要我白送他几条蒸汽炮船,他真以外我的银子是凭白无故从天上掉下来的?”

赵烈文也长长叹息了一声,再没有任何兴趣和吴越谈起这个已经重复了不知道多少次的话题,只是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吴越抿动着嘴唇盘算,片刻后,吴越咬了咬牙,恶狠狠说道:“不能再继续惯着我这位老师了,替我回信给他,别提任何关于战船火炮的事,只是把我们之前讨论出来那个攻打湖口的战术告诉他,他会心里明白!他如果装糊涂,就让杨文定直接提出来!”

有杨文定和王国才的情报支持,吴越和赵烈文早就想好了如何拿下湖口的办法,这个办法则是针对湖口的特殊地形和太平军的军队部署而制订太平军湖口守将黄文金为确保封锁航道,主力并没有驻扎在湖口城内,选择了驻扎在石钟山的山腰,水师驻扎山下水面,又在隔水相望的梅家洲驻军一支,水6联手倒是严密封锁住了航道。然而王国才提供的斥候探报则明确指出,太平军并不重视石钟山的山顶防御,同时后山也有多条道路可以直达山顶,湘军只要派出一支军队登6,在交战之际突出奇兵抢占石钟山的山顶,就可以居高临下直捣太平军的营地,从背后攻击太平军的临江炮台。(历史上李续宾攻破湖口的战术。)

这些地形特点是吴越让王国才再三确认了的,同时王国才提供的情报还显示,张家坝一带有树林适合埋伏,也有道路可以迂回到石钟山的背后。

赵烈文代笔这个详细到连登6进兵路线都清楚列明的作战计划送到九江前线后,没能再从忤逆门生那里讨要到好处的曾国藩果然装了糊涂,故意没把这个作战计划拿出来给众将讨论。而杨文定等了两天不见动静后,便遵照孙女婿的命令,越俎代庖在湘军众将齐聚的会议上提了出来,建议曾国藩采纳。

面对着这个成功把握很大的作战计划,没有一个异姓湘军将领不动心赞同,就连曾国荃都跃跃欲试,力劝曾国藩接受,并自告奋勇去担任奇袭先锋。然而曾国藩却仍然还是连连摇头,说道:“太冒险了,倘若被长毛识破,我们派去奇袭的军队就马上会身陷重围,有全军覆没之险。尤其是我们的水上力量并不占优势,计划倘若失败,连接应登6军队回营都难。”

湘军众将还是坚持,但曾国藩还是不听,杨文定出面力劝时,曾国藩还慢悠悠的说道:“实力不足,没这个把握。除非慰亭派出他的督标水师给我帮忙,也许还有点成功的机会。”

杨文定无可奈何的把曾国藩的答复用书信送到吴越面前时,绕是吴越也算是修炼出颇深城府,也终于忍不住砸了桌子骂了娘,“老东西!你这个宁死不吃亏,拼命占便宜的性格,是不是一辈子都不想改了?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喂不饱的白眼狼!”

“慰亭,你老师不打,我们打!”赵烈文也是彻底的忍无可忍,提议道:“用不着你亲自出马,把我们的作战计划告诉给黄远龙(黄大傻),叫他出动第二兵团就足够了!实在不行,叫我们的水师出手,配合刘坤一的庄字营也有把握!”

吴越并没有立即采纳赵烈文的愤怒提议,原因是吴越担心自己出动湖北新军攻打太平军,有可能会导致杨秀清的误会,破坏好不容易形成的主力之间两不相犯的有利局面,招来太平军主力反扑,被迫迎战白白便宜满清朝廷。

“禀抚台,花制台派人送来了一张纸条,说是请你过目。”

突然响起的亲兵声音,打断了吴越试图联络杨秀清知会出兵目的的盘算,很是疑惑花沙纳怎么会给自己递小纸条的同时,吴越赶紧接过亲兵递来的纸条,结果打开只看得一眼,吴越马上就是全身一震,然后又立即放声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天助我也,曾老师,这次我看你怎么办!”

“什么事这么高兴?”赵烈文很是疑惑的凑了上来,结果只看得一眼,赵烈文也忍不住疯狂大笑了起来,“人算不如天算!曾部堂,这次看你怎么办!”

让吴越和赵烈文双双狂笑的纸条上只有区区五个字曾麟书病危。(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章 甘尽苦来

曾麟书是谁?

他是一位好人,值得令世人敬重的六旬老人。

虽然他天资不高,先后参加了十七次乡试,四十三岁时才勉强考中一个秀才,可是他教子有方,五个儿子个个名震天下,名留青史。

他的家境只算中等,却积德累仁,救难济急,到了国家危难时,他还倾尽家资,帮助长子办理团练保境安民,杀贼平叛。

他还至公无私,在他长子与他徒孙争权夺利打斗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他不顾亲疏血脉有别,毅然站到了他亲生儿子的对立面,站在了异姓徒孙的一边,用他苍老衰弱的身躯为徒孙遮风挡雨,送上最为及时还如同神一般的助攻!

对此,他的徒孙感激涕零,他的长子却是撕心裂肺的放声惨叫,“父亲,你病得太不是时候了!”

收到父亲病危的消息,咱们可怜的曾老师只觉得是一阵接一阵的天旋地转,一阵接一阵的眼前黑,几乎当场昏厥在地,眼中泪花闪烁,口中念念有词,“父亲啊父亲,你怎么就会突然病重了呢?怎么就会突然病重了呢?太不是时候,太不是时候了啊。”

吴越的太老师曾麟书病得的确很不是时候,他如果突然有什么三长两短,那么按照满清朝廷的规矩,咱们可怜的曾老师就必须离开他心血所凝的湘军队伍,交出兵权回家丁忧守制三年,否则那就是忤逆不孝,要吃官司,最轻也是革职拿问,重了的话还有直接赐死的例子…………

当然,如果大清朝廷和咸丰大帝考虑到战事需要,下旨夺情,那咱们的曾老师倒是用不着交出兵权回家守制?但是咸丰大帝凭什么要下这道旨意?母丧丁忧期间,咱们曾老师举臂一呼应者云集,迅拉起了上万兵马,这件事本来就犯了朝廷大忌,被咸丰大帝视为心头大患,这么好的机会可以轻松解除隐患,咸丰大帝凭什么还要养痈遗患?

再说了,咱们曾老师现在又有什么需要夺情的价值?几次被石达开抽得满地找牙,差点全军覆没在江西境内,全靠门生搭救才勉强逃回湖北重整旗鼓,靠着门生的钱粮东山再起后,干的第一件事又是忘恩负义,旧病复对学生敲诈勒索,屯兵九江城下毫无作为,每天糟蹋钱粮军饷却寸功未建,满清朝廷和咸丰大帝凭什么还要下旨夺情?地方督抚凭什么还要上折子保他?

还有更惨的,父亲如果真的有什么不幸,不光咱们曾老师一个人得回家丁忧,曾家五兄弟全都得回家,到时候湘军交给谁?胡林翼?不好意思,因为被李元度和富阿吉的案子牵连,不幸背了黑锅的胡林翼已经被降三级留用,在职权方面已经无法再挑起湘军这个千钧重担。

再当然,如果曾老师不介意的话,他目前混得最好的那个门生吴某人倒是绝不会介意接管湘军,也有资格、威望和能力挑起这个千钧重担,只是到了三年之后曾老师复出时,湘军是姓曾还是姓吴就是谁都不敢担保了。

阴沉着脸只盘算了不到五分钟时间,曾老师马上就找出了忤逆门生最后送来的那道书信,重新审阅那个连进兵路线都替自己规划好的战术计划,又琢磨了不到三分钟,曾老师立即就是一拍帅案,恶狠狠说道:“就照这个办法打!”

曾老师做出这个决定当然是没有办法的选择,如果不赶紧让湘军有什么作为,不让湘军投入激烈战场,和太平军打得难分难解,那么真到了需要丁忧的时候,地方督抚绝不会有一个人会替他说话,满清朝廷和咸丰大帝也绝不会考虑什么夺情。只有让湘军动起来,和太平军打起来,打得天翻地覆慨而慷,满清朝廷和咸丰大帝才有可能为了战事需要而下旨夺情,保住兵权,也保住曾老师视为命根子的湘军!

还好,吴越提供的战术计划确实有效,突然出动的湘军运兵船借着夜色掩护,成功将李续宾的宾字营秘密送到了张家坝登6埋伏,同时突然兵临石钟山的湘军水师主力也杀了湖口太平军一个措手不及,隆隆炮声中,曾老师曾经极不愿打的湖口恶战也就此展开。

石钟山下的急流天险给湘军水师制造了巨大困难,水流本来就十分遄急难以有效操纵船只,太平军又在水下安设了重锚铁链拦道,湘军战船多次冲击都没能逼近太平军水寨,反而石钟山和梅家洲的炮火打得是桅断舷裂,死伤惨重。好在关键时刻奇兵奏效,迂回到石钟山背后的湘军李续宾部利用太平军对山顶防御不够重视的缘故,只用一个冲锋就成功抢占了山麓,取得了居高临下的绝对优势,再当湘军从山顶向山下的太平军阵地背后起冲锋时,太平军上下顿时就慌了手脚。

被迫无奈,太平军的湖口守将黄文金只能是一边组织兵马保卫阵地背后,一边赶紧命令水师出击,然而在已经毫无退路的湘军将士面前,仓促迎战的太平军很快就彻底崩溃,被两眼尽是血丝的湘军将士杀得七零八落,6师营地迅被攻破,石钟山的炮兵阵地也很快失去了防御效果。

仓促出击的太平军水师也遭到了惨败,石钟山下的长江水流本来就遄急无比,太平军的小拔船也过轻过小,在湘军水师的猛烈炮火面前很快就是队形大乱,再也无法挥轻便灵活数量多的优势,被水流冲翻和被自军船只撞翻的太平军小拔船,远远多于被湘军直接击沉的数量。湘军大船乘机高歌猛进,同样杀得太平军水师七零八落,土崩瓦解,逃得满江满湖都是。

见情况不妙,黄文金赶紧率领残兵败将撤回城内守城,与石钟山隔江相望的梅家洲守军更是不敢留在江心岛上等死,赶紧抛下营地辎重登船向下游逃命。曾老师则一边收缴战利品一边乘胜追击,迅逼近湖口县布置围城,同时迫不及待写折子向满清朝廷红旗报捷,还毫不客气的隐瞒了这一仗的作战计划其实是学生制订的这一点。

只要能让曾老师动起来,功劳是否被老师独吞吴越当然不在乎,所以收到了湖口奏捷的喜讯后,吴越松了口气之余,也露出了一些笑容,向赵烈文和邵彦烺等幕僚笑道:“这一仗最大的功臣其实是我的太老师,如果不是他老人家突然病重,就绝对不会有这次的大胜。”

赵烈文和邵彦烺一起莞尔,然后赵烈文建议道:“慰亭,最好是趁热打铁,再给你老师加把劲,让他为了争取夺情,更卖命的冲在最前面。”

“如何给老师再加把劲?”吴越问道。

“由我们接管九江战场,让你老师腾出手来全力去攻打湖口城。”赵烈文提议道:“把刘坤一派去九江助战,让他和王国才联手围困九江,用你老师的办法逼长毛出城决战。再劝你老师把湘军全部带到鄱阳湖东岸,全力攻打湖口,也彻底断绝九江的外援。”

湘军尽数移师鄱阳湖东岸,太平军即便反扑也是曾老师当其冲,这么好的事吴越当然不会反对,一口答应之后,吴越又冲邵彦烺吩咐道:“彦烺,你亲自去一趟九江战场,替我劝说老师接受这个建议,也把你新仿造成功的洋人火箭给我老师带一些去,帮他尽快拿下湖口城。”

邵彦烺唱诺,吴越却还是不肯放心,又指点道:“记住,王国才的探报说,湖口城下有一些土厚的地方,适合挖掘地道埋设火药攻城,你可以向我老师提出这个建议。他的麾下如果没有土工人才,你可以直接从大冶的铁矿和煤矿借人,不必再向我请令。”

邵彦烺再次唱诺,吴越这才完全放心,还忍不住哼哼道:“手把手的教了打仗,到底谁是老师,谁是学生?”

…………

如果换成了以往平时,吴越的战略战术不管有多合理多正确,咱们的曾老师都一定不会接受,一定只会先去考虑自军的利益而自行自素,但这一次是真的不行了,丁忧失权的恐怖压力比泰山还重,在此情况下,还想象之前那样只顾保存实力是找死。所以邵彦烺带着吴越的建议抵达了九江战场后,即便明知道全军移驻鄱阳湖以东会有危险,但是思量再三后,曾老师还是咬着牙齿接受了这个建议。

难得碰上曾老师这么听话一次,吴越当然是马上就下令刘坤一出兵,让刘坤一带着庄字营也赶到九江参战,与王国才所部联手接替湘军围困九江城,曾国藩则乖乖带着湘军横渡鄱阳湖,将湘军主力尽列湖口城下,准备起攻城。

确实是吴越在手把手教老师打仗,知道自己结硬寨打呆仗的战术绝无可能迅拿下湖口取得全功,曾老师只能是采取邵彦烺提出的建议,安排兵士在邵彦烺从大冶借来的土工匠师指点下挖掘地道,用太平军拿手的地穴攻城战术攻打湖口。

在此期间,在这方面十分拿手的太平军也用听瓮找出了湘军的地道方位大致所在,试图用反埋火药的办法炸塌地道,无奈大冶的技术工技高一筹,十分注意对地道的加固,太平军引爆时没能炸垮地道,还反倒浪费了不少火药。黄文金别无选择,只能是赶紧一边做好紧急修补城墙的准备,一边在城内挖掘深壕和修筑工事,做好打巷战的防范。

地道顺利竣工后,多达两千余斤的火药迅安装完毕,再到点火引爆时,湘军又在邵彦烺的指点下百炮齐鸣,猛轰爆破点城墙增强爆破效果,结果一声巨响过后,湖口城墙上便出现了一个不下十五丈宽的巨大缺口,湘军上下欢声如雷,受命担任先锋的蒋益沣也立即率军起冲锋,早有准备的太平军则一边投掷土石沙包封堵缺口,一边拿着火药包紧张等待湘军到来。

太平军将士拿着火药包等待湘军逼近,当然是想等湘军逼近时点燃了扔下去阻挡湘军攻势,然而很可惜,关键时刻,邵彦烺仿造的改进型康格里夫火箭却大显神威,呼啸着抢先飞到城头炸开,携带的苦味酸炸药包接二连三炸响间,不但把正在拼命投石补缺的太平军士兵炸得死伤惨重,喷出来的苦味酸火焰还大量引燃了太平军将士此前准备的火药包,用太平军的火药反过来炸死炸伤了更多的太平军士兵。

见此情景,湘军上下当然是欢呼更盛,咱们的曾老师却是喉咙里伸爪,迫不及待就对邵彦烺说道:“彦烺,这种什么改进型洋火箭,慰亭怎么就不叫你多带一些来?还有,你替本官从大冶借来的几个土工技师,能不能让他们留在我的军中效力?”

邵彦烺不吭声,心里哀叹,“吴抚台,你的话没说错,你这位老师,胃口真是无底洞啊。”

即便炸开了城墙,湘军在湖口这一战打得仍然不轻松,知道湖口存亡关系九江安危,黄文金所部的太平军将士是拼出了老命和湘军打巷战,凭借着事先修筑的城内工事负隅顽抗,说什么都不肯主动弃城而走,惨烈巷战持续到下午都不分胜负。最后曾国藩也没了办法,只能是让士卒使出珍贵的苦味酸手雷,这才总算抢占了巷战的上风,同时采纳左宗棠的建议,曾国藩又命令士卒全力抢占城墙高地,居高临下不给太平军以反扑机会,如此到了傍晚时,黄文金才恨恨率领余部弃城撤退,逃向下游的彭泽,湘军长于守而拙于攻,全力攻城间没能拦住太平军突围,被黄文金杀出包围后就没敢再追,仅仅只是取得光复湖口城的胜利。

不过这点对咱们曾老师来说也足够了,拿下了湖口,等于就是切断了九江太平军的粮援后路,除非是太平军的主力回师西线,否则九江太平军就是笼中鸟,盆中鱼,上不了天也下不了地。同时对曾老师来说更重要的是,拿下了湖口这个战略要地,等于就是打开了湘军水6军队南下江西腹地和东取彭泽安庆的道路。

在南下和东进之间,曾老师当然毫不犹豫的就选择了难度最小的南下,一边迫不及待的上折子请功,一边马上水6并进,攻打只有太平军兵力空虚的南康府城,和另一个门生李鸿章争功争粮争军饷。同时又迫不及待的设卡收厘,再有就是回信给得意门生吴越,要钱要船要武器。

曾老师要南下,巴不得早点蹬腿的吴越自然希望他继续东进,才刚收到攻破湖口城的消息,吴越马上就回信老师,建议老师趁热打铁继续东进,乘着太平军还来不及回援西线的机会,拿下另一个战略重地彭泽城,先守好江西东大门再关门打狗消灭江西境内的太平军残部也顺便彻底激怒太平军回师来找湘军决战。

很可惜,曾老师这一次再不上当了,马上就找出了无数的理由断然拒绝继续东进,坚持要肃清南面残敌再东进彭泽。吴越万分窝火的同时也有些奇怪,忙向赵烈文问道:“湖南那边有没有消息?我那位太老师,现在病情是不是有些好转了?”

虽然赵烈文摇头表示不知,但情况还是被吴越料中,乘着公务往来的机会,吴越顺便向负责监视曾老师的花沙纳打听消息时,花沙纳果然苦笑答道:“恭喜慰亭,你的太老师经过湖南名医诊治后,身体确实已经大好,虽然还有些反复,却没有前段时间那么病得重了。”

听到这话,吴越当然是掐死那个湖南名医的心都有,花沙纳看出吴越的心思,便微笑问道:“慰亭,怎么?是不是你那位老师又开始只要钱粮不干正事了?”

“花制台明察秋毫,晚辈钦佩万分。”吴越苦笑着恭维了花沙纳一句。

“别急,别急。”花沙纳微笑着摆手,笑着说道:“放心吧,以后用不着你逼了,文俊文抚台会替你收拾他的。”

“花制台,文抚台会收拾我老师?”吴越好奇问道。

“慰亭,知不知道你在湖北任上,最值得庆幸的一件事是什么?”花沙纳笑着说道:“你走运的事,因为前任江西巡抚陈启迈被你老师突然参倒,原本要出任湖北布政使的文俊,被临时改任为江西巡抚。不然的话,你在湖北的事会变得难办十倍还不止。”

“花制台,那晚辈再好奇问一句,文抚台真象传说中那么刁毒难缠?”吴越更加好奇的问道。

“比传说中还要刁毒难缠十倍!刁钻刻薄,自私自利,疾贤妒能,全身上下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半点道德品质!他祖上如果不是正黄旗的牛录,连老夫都想亲手掐死他!”

花沙纳斩钉截铁,还指了指自己白苍苍的脑袋,微笑说道:“老夫敢拿项上人头打赌,文抚台告你老师刁状的折子,现在不是已经送到了京城,就是已经在送往京城的路上。你老师这一次,算是甘尽苦来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一章 冒险东进

夏天时蝗虫泛滥,到了深秋初冬时,饥荒也就不可避免的在华北大地上爆出来,重灾区山东二十余府县颗粒无收,数以百万计的饥民挣扎在死亡线上,居无一檐之覆,食无一宿之储,流民遍野。走投无路之下,捻军、幅军、长枪会和水套军等大大小小的农民起义接连爆并壮大,组成一支支规模或大或小的反清武装,与满清军队和反动地主武装斗争不断,有力的打击和动摇了满清朝廷的残暴统治基础。

在此情况下,比历史上更强大也更团结的太平军也获得了更加难得的展良机,东南北三线出击,向东已经打下除上海外的苏南全境,向南已经深入浙江腹地并成功拿下了浙江省会杭州城,向北则兵临凤阳,饮马淮河,先后与孤悬北方的太平军火种李开芳、吉文元两支军队取得直接联系,苏北与徽北全境告急,长江下游一带也只剩下了张国梁、吴全美和上海清军等廖廖几支清军武装,随时可能覆灭。

危急糜烂的局面帮了咱们的曾老师一把,江西巡抚文俊诬告他在江西收降纳叛大肆扩军意图不轨的密折送到了咸丰大帝面前后,焦头烂额的咸丰大帝不但没有再猜忌曾老师试图谋反,还颁布密旨把文抚台骂了一个狗血淋头,要文抚台做好监视工作就行,别再无凭无据的告曾老师涉嫌谋反,寒了功臣之心,影响前线战事。

咸丰大帝难得信任了咱们的曾老师一把,也无意中坑了曾老师一把,文抚台的极品性格是别人不招他,他都能无缘无故的想整人阴人,曾老师竟然敢害得文抚台被主子臭骂,文抚台当然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马上就把曾老师列入了不死不休的黑名单,也立即开动起阴损得连老好人都想把他掐死的恶毒脑袋,琢磨报复和掣肘曾老师的主意。

说实话,曾老师此前真是命好碰上了骆秉章和吴越才能走到今天,不然的话,任何一个手握实权的地方巡抚想要收拾他真是和捏死一只蚂蚁没什么两样,揪住湘军的部分军饷粮草必须就地筹集这个弱点,文抚台马上就下了两道命令,也马上就把曾老师整得死去活来。

文抚台的第一道命令是暗令,暗中知会江西各府县地方官员,绝不允许他们辖区内的地方富户捐钱捐粮给湘军,那个富户不长眼不听话敢给湘军一两银子一颗粮食,就马上让那个富户地主吃官司!那个地方官敢不执行这条命令,文抚台就让谁的顶戴落地,家破人亡!

第二道命令是明令,美其名曰为赣财赣用,乘着湘军刚刚进入江西作战还没来得及完善厘卡建立,文抚台便抢先在湘军还没有来得及设卡抽厘的地方全部设上厘卡,不给湘军抽取过路税助饷的机会。

同时湘军已经设卡抽厘的地方,文抚台也派人加设厘卡,并坚决不认湘军开出的完税凭证,逼着过路商旅只向江西厘卡交税,商旅百姓叫苦不迭,湘军的厘金收入也顿时为之大减。而上行下效,加之曾老师此前又有参倒包括前任江西巡抚陈启迈在内的一些江西地方的劣迹,江西各州府的地方官也放开了手脚的整治报复曾老师,甚至还出现了江西地方衙门的差役殴打驱逐湘军厘卡税务人员的暴力事件。

除此之外,文抚台又借口财政紧张,又断然拒绝了曾老师要在江西建立火药局和造船厂的请求,同时密令各地府县不许给曾老师一舟一船,一两火药!

碰上文抚台这么一个狠毒阴险的巡抚,曾老师算是彻底无招了,送银子收买被文抚台控告行贿,出兵剿匪被文抚台派江西军队抢功,劝地方士绅乐输助饷被诬告为勒索地方,好不容易打下一个被太平军控制的城池,残敌还没有肃清,江西清军就已经冲进了城里封存粮仓银库。和文抚台讲理,文抚台**,和文抚台**,文抚台讲朝廷大局,和文抚台讲朝廷大局,文抚台耍无赖,和文抚台耍无赖,文抚台又回过头来讲理!没有地方实权,又没胆子和地方督抚直接武力相向,曾老师是怎么讲也讲不过文抚台,也不管怎么做怎么都被文抚台故意掣肘刁难。

在此情况下,计划中原本应该十分顺利的收复江西失地的战事自然举步维艰,仓促扩编至一万余人的湘军缺粮少饷,武器弹药和舟船车辆要什么没什么,曾老师积泪涨江之余,也情不自禁的想起了自己曾经恨之入骨的忤逆门生,还有曾经故意对自己见死不救的骆秉章和文抚台比起来,吴抚台和骆抚台简直就是圣洁的天使,圣贤的君子啊!

想起来也没多大用了,并非朝廷编制的湘军在钱饷来源方面在组建时就说得很清楚就地自筹!吴越和骆秉章此前无私承担了七千湘军在湖北的八成军饷粮草,剩下的两成必须曾老师自己想办法,到江西后新扩编的湘军士卒所有的粮草军饷,也全部得由曾老师自行承担,骆抚台和吴抚台可没说过要无条件供养湘军到死。

明知道可能不大,但曾老师还是决定试一试,派郭嵩焘带了两道书信返回湖北和湖南,分别递交给吴越和骆秉章,恳求吴越和骆秉章再给自己承担一些粮草军饷,帮自己解燃眉之急。

水路交通方便,小半个月后,郭嵩焘带着骆秉章和吴越的答复回到了湖口,结果虽然是光看郭嵩焘垂头丧气的模样就知道没什么好消息,曾老师还是抱着最后一线希望问道:“怎么样?籥门和慰亭怎么说?”

“骆抚台带下官去看了湖南的藩库,又让下官看了巡抚衙门的收支帐单。”郭嵩焘沙哑着嗓子说道:“湖南藩库里,已经连一两银子都没有了,每个月地方上应该送到长沙的税银,一大半的府县,都在地方上就直接充抵骆抚台之前向地方借的银子。就算勉强能送到一些,也是还来不及入库就已经用于偿还向各大商号钱庄借的银子。湖南巡抚衙门里的师爷和差役,也两个月没俸禄了。”

“骆抚台还说,如果曾部堂你不想逼死他的话,就请别再向他伸手了。”郭嵩焘神情痛苦的说道:“按照朝廷的规矩,大帅你的军队到了江西,他就不应该再继续承担那十四个营的四成军饷,应该请大帅你在江西地方上自筹。”

早就知道已经被榨干的湖南几乎毫无可能再榨出油水,但是亲耳听到了骆秉章的答复后,可怜的曾老师仍然还是大失所望,只能是继续打学生的主意,问道:“那慰亭那里怎么说?”

“吴抚台答应承担我们十个营的军饷。”郭嵩焘稍微打起点精神。顺便提醒下,此前吴越可是只承担不到六个营的军饷。

“始终还是慰亭啊。”曾老师几乎落泪,然后忙又问道:“那武器和粮草呢?”

郭嵩焘苦笑,答道:“吴抚台要下官问你一句,他怎么给你送粮食武器?湘军主力南下江西腹地,水路不通,湖北的粮食怎么才能送到前线?”

“走6路。”曾老师几乎就想脱口说出这个答案,但又强行忍住再怎么只会结硬寨打呆帐,曾老师也知道6路运粮路途消耗恐怖,不要说湖北很难承担这个消耗,就算勉强可以承担,吴越也无法向满清朝廷交代满清朝廷绝不允许吴越干这样的蠢事!

目光茫然的盘算了许久,曾老师这才又向郭嵩焘问道:“那慰亭在战略战术方面,可有什么建议?”

“没有。”郭嵩焘摇头,“他只说他愿意承担十个营的军饷,以及力所能及的粮草,其他的,他什么都没说。”

“他是知道老夫肯定不会听,所以才不想再浪费口水了啊。”

曾老师又是一声由衷的哀叹,眼角还忍不住有些泪花闪烁。伤感够了以后,曾老师这才坐到了地图沙盘面前,研究忤逆而又君子的门生此前最后提出的建议进兵彭泽!

从后勤补给方面考虑,进兵彭泽无疑是湘军的最好选择,有长江这条大动脉为依托,湖北的军饷粮草可以通过水路源源不绝的送到前线,同时湖南方面也可以伸出援手,帮助湘军彻底解决粮草问题漕运断绝,湖南的粮食大量积压,只缺银子不缺粮。所以湘军只要是沿着长江进兵,就永远不必担心会断粮。这也是湘军能够围困九江一年多和围困安庆两年的最关键原因。

从战略上来看,进军彭泽也无疑是一步妙棋,彭泽是江西的东大门,也是战略要地安庆城的外围屏障,拿下彭泽就可以对安庆形成直接威胁,而安庆在战略大局上又是太平军都南京城的外围屏障,湘军如果能继续东下又拿下安庆当然最好,马上就可以象一把匕一样抵在洪秀全和杨秀清的后腰眼上。就算湘军拿下彭泽再没力量继续攻打安庆,也可以逼迫太平军从徽北和苏南抽调主力回援安庆,围魏救赵缓解各地清军所面临的压力。

当然,进兵彭泽也是一着险棋,有很大可能会彻底激怒太平军,导致太平军主力的全力反击,以雷霆万钧之势把湘军和曾老师一起砸得粉粉碎!

危险与机遇并存,窘迫的处境和光辉的前景同列,迟疑不决之下,在战略战术方面很少听取别人意见的曾老师难得召开了一次军事会议,与湘军众将及麾下幕僚商议讨论进兵彭泽的计划。然而令曾老师意想不到的是,虽说湘军众将和郭嵩焘、刘蓉等人倒是意见不一,赞成和反对者皆有,在湘军中很少说话的左宗棠却意外跳了出来,吼声如雷的反对这个计划!

“不能进兵彭泽!最好的进兵时机是刚打下湖口的时候,但大帅你错过了!现在进兵彭泽,已经晚了!败逃到彭泽的长毛匪军心已定,士气已复,城防工事也已经建立完善,现在进兵彭泽毫无胜算,孤军深入还有可能被匪反包饺子!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知道左宗棠的火暴脾气,虽然心中不悦,曾老师还是耐下了心和左宗棠讨论,说道:“季高,你说的这个危险,本帅也考虑过,但是季高你考虑过这一点没有,彭泽与湖口相距不过百余里,水6道路畅通,就算长毛主力大举回师西线,我们再想撤回湖口也来得及和非常容易啊?”

“那如果长毛主力突出奇兵,不救彭泽反取湖口怎么办?”左宗棠厉声喝问道:“倘若长毛此举得手,我们的粮道后援立即被断,军中无粮仓促撤退,湖口长毛出兵拦截,彭泽长毛乘机反扑,我们如何抵挡?”

曾老师用手指头敲打着帅案不说话,心中不断盘算这个可能存在的危险,左宗棠却依然喋喋不休,“想打彭泽,早干嘛去了?刚拿下湖口的时候,长毛溃败军心不稳,我军士气高涨又军需充足,正是乘胜攻取彭泽的天赐良机。非要停下来休整扩军,建立厘卡收取钱粮,非要分兵南下去拣便宜!”

“现在好,便宜没拣到,战机也错过了。居然又想去打彭泽,九江被围困了这么长时间长毛都没理会,摆明了是想积蓄力量起反击,这时候去打已经被长毛修筑得固若金汤的彭泽,不是拿脑袋伸过去给长毛主力砍么?!”

实在忍受不了左宗棠的锥心刺骨,曾老师打断道:“季高,你说的危险是有可能存在,但是我们只要留下充足的兵马固守湖口,不过长毛以突然夺城的机会,那我们就完全用不着担心被长毛切断后路粮道了。”

“大帅,你有这个把握以偏师固守湖口?”左宗棠冷笑着问,又更不客气的说道:“别怪我没提醒你,攻打彭泽期间,湖口一旦有什么闪失,我们就有全军覆没的危险了。”

左宗棠的提醒起到了反效果,忍受不了左宗棠的讥讽抢白,曾老师咬了咬牙,答道:“有这个把握!”

“那我就不拦你了,随便!”左宗棠也赌气答道。

“那就这么定了!”曾国藩一拍帅案,喝道:“马上收回南下军队,集结湖口,准备进攻彭泽!克让,你为人谨慎,主力走后,你带四个营严守湖口,绝不能给长毛乘机夺取湖口的机会!”

被曾国藩点名的李续宜拱手唱诺,然后又问道:“大帅,那下官是率军驻守城内,还是驻守城外?”

“驻扎城外,别给文俊又告刁状的机会。”曾国藩很是无奈的吩咐,又安慰道:“放心,湖口新县令是我们的人,如果情况不妙,你随时都可以退回城内守城,等我撤回来时再出兵接应我们的主力。”

李续宜再次唱诺,左宗棠却冷笑着嘀咕了一句,“聪明得和猪一样。”曾国藩心中窝火,可是却装做没听见。

迅抽回了南下抢功却徒劳一场的湘军队伍,纷扬的初雪中,曾国藩亲自率领着湘军主力向彭泽小县开拔而去。然而曾老师却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他率领主力东进彭泽的消息才刚传到南昌,恨曾老师入骨的文俊马上就叫来江西布政司参议康布,向他吩咐道:“去湖口查帐,不管你找什么由头,都得给我把曾国藩举荐那个县令给拿下,换上我们自己的人。江西地面上,不能有一个地方官是那个曾国藩的人!”

没过几天,正在南京城里寻思着究竟是该全力北伐还是全力南下的杨秀清也收到了湘军进兵彭泽的消息,只盘算了不到十分钟,杨秀清就拿定了主意,冷笑着挥挥手,说道:“先不用急,先让曾国藩嚣张几天。再有,让水师诈败撤回安庆,再给东流的守军去道命令,如果曾国藩的军队东进到东流城下,马上诈败弃城去建德,把东流借给曾国藩住段时间,让他可以放心的围攻彭泽城。”(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二章 正确选择

收到了曾老师进兵彭泽的消息,早有准备的吴越第一件事就是让赵烈文代笔,替自己写了一道奏折,向咸丰大帝表奏曾老师这段时间的功劳,力赞曾老师进兵彭泽威逼安庆的忠君报国之举,奏请咸丰大帝加封曾老师为兵部尚书,以资鼓励。

除此之外,吴越还奏请单独设立江西提督一职,并举荐此前屡立功勋的曾国荃出任此职,统率江西绿营兵会同湘军联手攻打彭泽和安庆,围魏救赵迫使太平军从浙江和华北抽调主力回援安庆,为南北两线的清军分担压力。

听完了吴越要求代笔的奏折大概内容,赵烈文傻愣愣的看着吴越足足有一分钟没说话,末了还伸手去摸吴越有前科的干瘦额头,疑惑问道:“慰亭,你又烧了?怎么尽说胡话?”

“我没烧,也没说胡话。”一向和赵烈文说笑无忌的吴越难得神情有些严肃。

又傻看吴越片刻,见吴越真不象是在开玩笑,赵烈文才惊讶问道:“慰亭,你不是在说笑?奏请让你老师升任兵部尚书倒没什么,为什么还要奏请增设江西提督统管江西绿营?你难道不知道,朝廷没设江西提督这个官职,是因为江西巡抚本来就兼着提督事,现在的江西巡抚文俊又是出了名的刁钻难缠,让他知道你奏请朝廷剥夺他的兵权,他不把你嚼了才怪!”

“惠甫,我真不是在说笑。”吴越神情郑重的说道:“我也知道这么做,文俊肯定会恨我入骨,但是惠甫,你考虑过这个问题没有?以我老师现在的实力,有没有希望拿下安庆,威逼江宁?”

“没有。”赵烈文回答得很干脆。

“这就对了。”吴越说道:“假如我这个奏请能够被皇上和朝廷批准,那老师有了江西绿营帮助,攻下安庆的把握不是可以大增?而且老师分走了文俊的部分权力之后,我们也出兵去帮老师打安庆,不是被文俊掣肘的可能也会小上许多?难道你想在我们出兵江西、安徽的时候,动不动就受文俊那个苛刻小人的窝囊气?”

“但这个奏请几乎没有任何成功的希望啊?”赵烈文又提醒道。

“尽力试一试吧,反正我们也用不着求文俊什么,他想报复我也没那么容易。”

见吴越坚持要这么行事,赵烈文也没有多嘴,老实提笔一边替吴越写折子,一边在心里嘀咕道:“文俊是很难直接报复你,但是想拿你老师和你师兄当出气筒是易如反掌。咦,你该不会是故意借刀杀人吧?借文俊的刀,报你老师和师兄忘恩负义的仇?”

靠着勉强还能维持正常运转的驿站网络,吴越的折子顺利送到了京城,也很快就被呈到了咸丰大帝的面前。结果如赵烈文所料,奏请升任曾老师为兵部尚书这点,咸丰大帝倒是毫不在乎也可以考虑反正是挂一个虚衔。然而吴越建议增设江西提督一职并举荐曾国荃出任这点,咸丰大帝却想都不想就立即否决,还有些不满的说道:“这个吴越,一个湖北巡抚替江西操什么心?还举荐曾国荃统率江西绿营,嫌曾家几兄弟手里的军队不够多?不懂事!”

运气不错,这次吴越的几个靠山恰好都在咸丰大帝身边,肃顺马上就站了出来说道:“皇上,吴越建议增设江西提督并举荐曾国荃出任,虽然有些冒失激进,但他这也是对大清江山和皇上你的一片赤忱忠心,希望能够增强对安庆长毛的压力,攻长毛之所必救,围魏救赵逼迫长毛回师去救安庆,遏制长毛不断南下北上的势头,望皇上明查。”

“知道他是忠心,所以朕没怪他的意思。”咸丰大帝先点点头,又说道:“先看看再说吧,如果曾国藩真能逼迫长毛从南北两线抽调贼军回援安庆,遏制一下长毛的势头,封他为兵部尚书当然可以考虑,让江西兵马帮他打安庆,也不是不可以商量。”

说罢,咸丰大帝又随口吩咐赏给曾国藩黄马褂一件,口头嘉奖曾国藩近来的表现,鼓励曾国藩尽快进兵安庆以收围魏救赵之效,然后就不再理会此事。对于此前接连惨败给石达开的曾国藩,咸丰大帝可是已经不抱太大期望了的。

事有意外,才刚刚过去一天,咸丰大帝竟然就又收到了一道曾老师红旗报捷的折子,说是仰仗咸丰大帝神威,军机处庙谟,湘军水师一举拿下安徽境内的东流县城,取得东征大捷,并一举切断彭泽、九江两处太平军的粮道后援,将太平军在江西的两大主力分割包围,歼灭有望。

“连东流都光复了?这不是说,湖广的大清水师,已经可以畅通无阻的直抵安庆城下了么?这个曾爱卿,这次可真是给朕惊喜了。”

万没料到湘军这次能够打得这么漂亮,咸丰大帝在惊喜之余也没迟疑,马上就下诏升任曾老师为兵部尚书,并命令曾老师尽快歼灭彭泽匪,兵进安庆直捣贼巢。同时又命令花沙纳和文俊组织湖广和江西的水6军队,随时准备出兵增援湘军不提。

…………

咸丰大帝对湘军的战绩感到惊喜,殊不知咱们曾老师其实更惊更喜,更没想到能够这么顺利的就拿下东流派遣水师攻打太平军水师的小孤山营地,获胜后太平军水师东逃,派遣水师追击本意是想扩大战果,不曾想太平军水师竟然直接败逃回了安庆,直接让出了从安庆到彭泽的漫长航线。

传闻东流的太平军守兵不多,曾国华率领的湘军水师登6尝试着打了一下,又没想到东流太平军会那么不经打,湘军才刚杀到城下就已经打开城门逃向建德,拱手让出东流城池,让曾老师获得了城里为数不算多却也不算少的粮食,同时也让曾老师获得了一个东线缓冲,让湘军可以更加放心的围攻彭泽,遭到太平军奇袭的可能也大为降低。

当然,曾老师也马上怀疑这是太平军的诱敌深入之计,果断水师停止前进,一边派遣斥候细作严密侦察太平军的一举一动,一边向东流增派6师帮助守城,在东流建立坚固工事营造缓冲,寻思就算暂时没有力量进攻安庆,起码也可以凭借东流抵达来自太平军主力的反扑,为自己争取宝贵的应变时间。

然并卵,即便曾国藩再是小心也没多大作用,湖口、东流和彭泽三处分别屯兵,兵力被摊薄之余,战线也被拉长到了两百多里,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其中危险。左宗棠也因此难得主动拜见曾国藩,向曾国藩出警报,要求曾国藩放弃东流撤回水6军队,全力攻打彭泽,不要把战线过于拉长,给太平军以各个击破的机会。

“季高,我也知道我们的战线拉得太长,兵力已经过于摊薄。”曾国藩耐下心来对左宗棠交了实底,说道:“但是我们攻下东流而不守,任由长毛重新夺占,朝廷追问下来,我们如何向朝廷交代?”

“还有,东流虽然孤悬在安徽境内,距离有些遥远,但是有长江水路为依托,粮草弹药补给方便,足以长期坚守,又可以起到防范长毛反扑的预警作用,就这么放弃,实在是太可惜了。”

曾国藩放下身段苦口婆心的解释并没有打动左宗棠,反而让左宗棠本就狂妄的态度更加嚣张跋扈,怒吼道:“长毛就是料定你舍不得放弃东流,所以才故意弃城诱你分兵驻扎!东流小城的位置是重要,但你的兵力不足,放一千6师在那里驻扎有什么作用?不消长毛的主力出手,只要建德的长毛出兵,就足够把你的一千6师牵制得死死的不敢动弹!”

“想要靠东流防范长毛突然出兵,放几十条快船在那里就行了!放两个营在那里当哨兵,你倒大方啊!想给朝廷一个交代也简单,保举一个县令带一支地方团练守东流就足够了,到时候长毛反扑东流丢了,黑锅也是东流县令背,与你没多大关系!”

受不了左宗棠的鸟气,又的确舍不得放弃东流这个缓冲地和前进据点,曾国藩干脆一挥手下了逐客令,说道:“我知道了,本帅会考虑放弃东流的,季高你下去吧,容我再仔细斟酌斟酌。”

斟酌的结果是曾国藩还是不甘心放弃东流,原因有三,第一是安庆太平军目前的力量并不是十分强大,石达开亲自率领的安徽太平军主力也仍然还在凤阳一带与袁甲三、翁同书等清军各部大打出手,没有丝毫回师南下的迹象,湘军目前面临的压力并不大。

第二个原因当然是曾国藩可以向骆秉章和吴越求援,并且早在意外拿下东流现自己兵力摊薄时,曾国藩就已经写信给了骆秉章和吴越,要他们赶紧出兵给自己帮忙。同时曾国藩还给李文安父子也去了书信,劝他们带着式字营北上来给自己帮忙,立更大更多的功劳。

第三个原因则是曾国藩还有一支预备队,就是留守湖口的湘军李续宜部,彭泽已经被湘军主力包围,偏师又守住了东流建立了缓冲,再让李续宜继续守湖口未免过于浪费,把这支军队调来彭泽补强兵力无疑才是最好选择。

鉴于这些情况,思虑再三之后,曾国藩还是做出了一个让左宗棠暴跳如雷的选择下令调动李续宜东进补强彭泽战场,让湘军水师腾出手来东援东流,水6联手守卫这个缓冲地,继续包围彭泽的同时尝试以地道攻城,此外也等待来自湖广和江西的援军。

得知曾国藩这一决定,左宗棠在大怒下直接冲进了曾国藩的帅帐大吼大叫,大骂曾国藩此举是自寻死路,视上万湘军的生死为儿戏。而曾国藩则再也无法忍耐,冷冷拿出咸丰大帝刚送来的圣旨,要左宗棠去京城替自己撤消这道旨意,左宗棠彻底的无可奈何,也只好跺着脚大骂而去,从此再也不与曾国藩见面。

…………

与此同时,曾国藩的求援书信和前线战报一起送到吴越的面前后,吴越也一眼看出杨秀清是在故意诱敌,太平军也正在酝酿一场大规模的西线反击,自己的老师表面上看倒是连战连胜风头正劲,实际上却是危如累卵,随时可能面临灭顶之灾。

再接着,吴越自然也面临着一个两难选择,是否出兵增援曾老师?出兵增援,曾老师就有可能躲过这次大劫,活下来继续成为自己的隐患。不出兵增援,道义上说不过去,也没办法向满清朝廷交代,更不利于将来收编湘军。进退两难,顾虑重重。

这时,见吴越久久不说话,眨巴着三角眼只是不断盘算,赵烈文难得误会了一次吴越的心思,好奇问道:“慰亭,用得着这么为难吗?把问题直接交给你老师选择不就行了?”

“把问题直接交给老师选择?什么意思?”吴越满头雾水的问。

“你不是头疼到了前线该谁节制谁吗?”赵烈文反问,又说道:“这点其实很好办,你可以直接告诉你老师,要你亲自率领湖北新军去增援他,可以,但是到了前线,他得归你指挥。你老师如果不愿意听你指挥,也行,你直属的湖北新军不动,你请花制台派鄂勇或者湖北绿营去给他帮助,按朝廷规矩,遇事协商而行,互不统属。”

重重一拍额头,吴越这才现自己钻了牛角尖,一心只想着是否救曾老师的命,却忘了自己率军到了江西之后,和曾老师还有前线指挥权之争,利用这点把皮球踢回去让曾老师自行选择,将来曾老师丢了性命也和自己无关。

想到这点,吴越再不迟疑,马上就让赵烈文代笔做书,给曾老师写了一道回信,要曾老师选择让湖北如何出兵。出动湖北新军可以,由自己亲自率领,到了前线后曾老师得听自己的指挥,杀贼立功后上折子奏捷时的名字顺序也得按规矩来,先是花沙纳再是自己,然后才是曾老师!

当然,曾老师想吃独食也行,吴越可以请求花沙纳派遣湖北绿营兵或者鄂勇去给曾老师帮忙,做一些运粮守城和保护粮道后路之类的辅助工作。到时候曾老师有本事就求得满清朝廷同意,获得前线总指挥权,号令差遣湖广派去的军队,没本事就继续按照朝廷规矩,遇事协商而行,湖北派去的军队不受曾老师直接指挥。

派人用快船把这道书信送往前线后,吴越这才松了口气,在心中暗道:“曾老师,我这个当学生的可是给了你机会了,想死还是想活你自己决定。不过嘛,以你老人家的脾气,恐怕很难会做出真正正确的选择。”

…………

吴越的书信送到了前线后,曾老师脸色阴沉了许久都没有做出决定,也没有把这道书信公之于众,只是耐心等待骆秉章那边的答复。结果还算好,三天后,骆秉章也用快船送来了一道书信,答应派遣萧启江率领三千团练东下增援曾国藩,还十分大度的表示让萧启江所部划归曾老师节制和指挥只是军饷得让曾老师自己想办法。

得知这一消息,曾老师长舒了一口气之后,也赶紧提笔给吴越写了一道回信,恳求吴越代为说服花沙纳,让花沙纳派遣鲍率领一支军队东下增援自己。然后也是凑巧,书信即将写成时,曾国潢几兄弟正好有事前来拜见兄长,结果大概看到了曾老师的书信内容,曾国潢等人也马上惊叫了起来,“请吴越派鲍来增援我们?兄长,你为什么不要吴越出动他的抚标湖北新军?”

“以他的脾气,怎么可能会让他的嫡系来帮我们立功?”曾国藩冷笑反问,“求他出动湖北新军,他就算答应,也肯定是亲自率军出省作战,到时候前线我和他谁听谁的?和他抢功劳,我们抢得过不?”

说罢,曾国藩又把骆秉章决定派遣萧启江率军来增援自军的好消息告诉给了几个兄弟,让他们放心等候增援,然后才向曾国潢等人问起来意。结果曾国潢等人却神情沮丧的拿出了一道刚收到的家书,说道:“家里刚送来的,父亲的病又加重了,郎中还直接说,父亲恐怕熬不过这个冬天。”

曾国藩默然无语,半晌后才在心里暗叹了一句,“幸亏做出了正确选择。”

…………

确实是正确选择,同一天的南京城里,杨秀清也终于公布了自己酝酿已久的西线反击计划,决定由秦日纲率领已经基本空闲下来的太平军水师主力,配合赖桂英、石镇吉率领的安庆太平军步兵主力,大举反攻江西,教训湘军并救出被清军包围的罗大纲和黄文金。同时杨秀清还早早就对秦日纲交代了作战计划奇袭湖口,切断湘军粮道后援,水6并进,里外开花,歼灭湘军在彭泽的主力!

近来与杨秀清关系逐渐紧张的秦日纲并不是很乐意接受这个任务,原因倒不是担心对付不了湘军,而是害怕招来都已经装备上蒸汽炮船的太平军克星吴越。杨秀清则一边极力安慰秦日纲,说是吴军虽然装备上了蒸汽炮船,但短时间内肯定无法熟练使用,目前正是孱弱易破的天赐良机,一边又给秦日纲大喂红枣胡萝卜,承诺歼灭湘军和救出罗大纲后就奏请秦日纲坐镇安庆,镇守安徽钱粮重地,好说歹说硬逼着秦日纲接受这个差使。

把黄金帅印珍而重之的交给了秦日纲后,杨秀清脸上尽是微笑,心里也笑得更加的开心,暗道:“敢在天王面前说老子的坏话,鼓动天王对我不利,等死吧。被越小妖在战场上宰了,本王给你追封,输了逃回来,本王让你下狱问斩!”(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三章 泰极否来

还别说,咱们曾老师这段时间还真有些转运的模样,继小孤山水战获胜之后,湘军还又在彭泽城外打了一个胜仗,还是在太平军没有放水的情况下打出的真正胜仗。

太平军这个败仗是被地理地形给坑的,彭泽县城的地势逼仄,南边依山,北边临江,山是陡峭的石山,也是天然的炮兵阵地,将火炮安置山上便可用炮火覆盖全城。为了不给湘军在山上布置火炮的机会,在构筑彭泽城防阵地时,黄文金便在这座山上建立了一个营地,分兵驻守。

黄文金这个布置只有一个弱点,就是这座山上没有水源,饮水必须要到两里多外的长江汲取,或者是靠天上降雪化水饮用。本来时已入冬,正常情况下光靠降雪就足够山上守军使用,黄文金对此并不是十分担心,然而相当坑爹的是,今年冬天彭泽这一带冷归冷,雪花却少得十分可怜,入冬后近一个月只下了两场粉尘一般的小雪,薄薄一层隔夜即化,这就给了湘军以可乘之机。

通过本地的地主带路党获知山上情况,曾老师倒也逮到了挥自己结硬寨打呆仗特长的机会,不顾气候寒冷土地僵硬,楞是以锄头为武器,以挖掘为战斗,只用一个晚上就挖掘出了一条又深又宽的长壕,彻底切断了那座石山上太平军的汲水路线。黄文金叫苦不迭,只能是一边祈求天降大雪,一边派军队冒险出城给山上驻军送水,湘军则抓住这个机会擅守特长,拼命挖壕沟筑工事切断太平军的出城道路,使得城中饮水几乎无法送上山顶一滴,也几次打败太平军的送水队,逐渐把石山上的太平军逼入了绝境。

被迫无奈,黄文金只能是硬着头皮出动主力和湘军干了一仗,妄图帮助城外驻军重新打通汲水道路,补充水源等待大雪纷飞,也保住城外重地。然而残酷的事实却告诉黄文金这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近身肉搏战湘军将士或许不是太平军精兵的对手,据垒而守的防御战却是湘军的拿手好戏,凭借壕沟垒墙保护住大部分身体,再以火绳枪配合三段射迎头痛击,硬是打败了被迫攻坚的彭泽太平军主力。

死伤惨重还是突不破湘军的包围,黄文金无奈退回城中,已经断水多日的山上驻军见增援无望,也只好是被迫弃营突围,结果却又遭到了围山湘军的顽强阻击,多次冲锋都被打退,干渴至极的太平军士卒纷纷投降,守将邓文刚又伤重而死后,石山上的太平军残部便全部放下了武器向湘军投降,让湘军获得了全歼石山守军的大胜。

这场白拣到的胜利让曾老师和湘军上下都是欣喜若狂,士气与信心一起大振之下,攻下石山的第二天,曾老师就派人把火炮搬运上山安装调试,一边准备以炮火覆盖彭泽城内,一边安排士卒在大冶土工技术员的指点下挖掘壕沟,准备继续使用在湖口已经证明行之有效的地穴爆破战术,一鼓作气拿下彭泽城。

对此,斗志昂扬的湘军上下毫无意见,不但没有一个人提出反对,相反还十分卖力和坚决的执行曾老师的这些命令。惟有左宗棠叫郭嵩焘给曾老师捎了一句话,“你不觉得这么做太浪费火药了?把火药耗得太多,长毛主力又突然杀来,你拿什么迎敌?”

曾国藩很尊重左宗棠提出的意见,但是却没有听取,坚持还是按照原定战术打,同时理直气壮的向忤逆门生伸手讨要火药,同时湘军的火药储备也还算多,也还够使用。

再接下来,湘军几乎又一次创造了奇迹拿下了彭泽城,密集的炮火把彭泽城里轰得是鸡飞狗跳,日夜不安。全力挖掘的地道也在迅的逼近彭泽城下,然而就在地道即将成功时,汲取了湖口教训的太平军却突然将同时挖掘的地道与湘军地道连通,与湘军士卒展开地底厮杀,并成功杀败了湘军的地下工兵。

收到消息,指挥挖掘地道的曾国葆慌忙派兵进入坑道,意图夺回地道控制权避免太平军破坏,然而经验丰富的太平军却突然使出了毒烟战术,将混有巴豆、辣椒和硫磺的柴草浓烟灌入地底,缺乏经验的湘军士卒措手不及,被浓烟熏得头晕脑胀眼泪鼻涕横流,在漫长狭窄的地道中进退两难,自行践踏,被熏晕闷死多人,被迫准备退出地道。然后太平军士卒才从容不迫的进入地道,捣毁湘军士卒加固地道的支柱顶梁,在护城河下地道段中埋设火药,炸垮坑道引入河水,彻底破坏了湘军辛苦挖掘的地道。

挨了这当头一棒后,一度有些飘飘然的曾老师这才总算冷静下来,没再浪费力气去以短攻长,果断放弃明显是太平军更拿手的地穴攻城战术,继续以炮火覆盖城内,辅之以坚固工事包围城池,反客为主逼迫黄文金主动出城决战。

严格来说,曾老师这一手的确相当奏效,也有很大的取胜把握。忍受不了湘军的炮火肆虐,又迟迟看不到援军的影子,城里的太平军将士果然出现了慌乱担忧的情绪,不少将领也跑到黄文金的面前建议出城决战,改变目前这种被动挨打的局面,黄文金则拿出杨秀清之前送来的坚守待援命令压制众将,然而时间长了以后,不要说其他的太平军将领忧心忡忡,就连黄文金也忍不住有些提心吊胆了,暗道:“东王九千岁,你可别坑我啊,你答应的援军,究竟什么时候能到?”

身处黑暗,不知光明已经触手可及,身陷泥潭,眼中看到的却尽是鸟语花香,彭泽大战的两个主帅黄文金和曾国藩都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太平军的援军主力其实已经抵达了安庆城下,就象一条潜伏在黑夜中的饿狼一样,等待时机寻找机会准备扑向湘军这条肥美的羊羔…………

太平军的水师主力能够抵达安庆还不被湘军现,完全是杨秀清高的指挥艺术所致,借口到安庆运粮供给南京,杨秀清几乎是手把手一样的指点着秦日纲把主力船队化整为零,然后假扮成运粮船队分批西进,还故意打着相同的旗号以迷惑过往船只,秘密集结于安庆下游新河口一带,借助这一带的两座江心岛和茂密芦苇隐藏行迹。

同时杨秀清又早早就秘密命令赖桂英和石镇吉严密封锁新河口一带的大小道路,不给湘军斥候细作靠近侦察的机会,所以直到太平军的水师主力集结完毕,一百多里外的东流湘军依然对此一无所知,过没办法及时向曾国藩报告敌情。

再接着,当大量太平军水师战船突然出现在东流下游江面的时候,统帅湘军水师的曾国华、杨岳斌和彭玉麟等人当然是大吃一惊,根本就不敢相信斥候快船的探报。主帅曾国华还向斥候追问道:“看清楚了没有?究竟是长毛的战船,还是长毛的运粮船?”

“回六帅,千真万确是长毛战船。”斥候如实答道:“现我们的船后,长毛还派出了快船追杀我们,我们虽然运气好逃了回来,但是我们下游的两条快船都没有回来,说不定已经遭了长毛的毒手了。”

“长毛有多少战船?”曾国华赶紧追问。

“来不及清点。”斥候如实答道:“长毛快船追得太紧,小的们没时间仔细清点估算来贼数量,只是看到江面上长毛的小拔船密密麻麻,数量很多。”

曾国华的脸顿时拉得比驴还长了,杨岳斌和彭玉麟则匆匆确认了太平军水师出现的位置是在黄石矶到吉佃之间,然后杨岳斌马上对曾国华说道:“六帅,长毛水师突然大举来犯,目的肯定是准备解救彭泽之围,我们必须立即向大帅告警。”

“还有,长毛水师虽然是从下游而来,但是东流到黄石矶之间的长江水流偏巧又是南北走向,现在是冬季北风多,风向对长毛有利,如此长毛即便是逆流而来,得风力之助,全西进的话再有一个多时辰就能抵达东流,现在又已经是傍晚,届时天色全黑,我们是战是守,还望六帅早做决定,以免事到临头措手不及。”

犹豫了一下,曾国华向杨岳斌和彭玉麟反问道:“你们觉得,我们是应该主动迎战,还是闭营自守?”

杨岳斌和彭玉麟对视了一眼,然后异口同声的回答道:“敌情不明,坚守为上!”

“那就守吧。”曾国华倒也能听得进正确意见,赶紧下令水6兵马全力守卫营地城池,没有命令不许出营出城迎战,同时又赶紧派出大量斥候快船东下侦察来敌情况,好在湘军纪律严明又训练有素,虽然多少有些手忙脚乱,匆匆严密布防间也没出什么差错,让曾国华和杨岳斌等人有了能够迎击太平军水师奇袭的信心。

借助北风之利,天色全黑时,大举西进的太平军水师船队果然还是抵达了东流附近,暂时集结于路灌口附近。然而让曾国华欲哭无泪的是,都已经相距不到五里了,因为天色刚好全黑和太平军船队故意少点灯火的缘故,湘军水师斥候竟然还没办法确认来敌的船只数量,更不知道这支太平军船队之后是否还有船队。大骂斥候无能之余,曾国华也没有半点出兵迎战的胆量,只能是一边率军谨守营地,一边对天祈祷,祈求这个该死的夜晚赶紧过去,让自己可以看清楚来敌情况,也收到兄长的下一步指示。

太平军船队接下来的举动让曾国华和杨岳斌等人再次大吃一惊,只是稍微休息了一段时间,还有侦察了一下前方情况,这支数量不明的太平军船队竟然再次张起风帆,继续扬帆西进。曾国华闻报大惊,还道太平军水师是准备突袭自军营地,赶紧命令全军戒备,又亲自登上甲板观察来敌动向。再接着……

再接着,曾国华、杨岳斌和彭玉麟等湘军水师将领就彻底傻了眼睛了,太平军船队的前锋到了湘军营地附近后,的确是排开阵势准备作战,然而却并没有起进攻,后队则在前队保护下从长江北面直接越过位于南门湖口的湘军水师营地,气势汹汹的继续杀向长江上游!

此时此刻,曾国华和李续宾等水师将领才突然反应过来,现曾老师把湘军水师部署在东流一带纯粹是一着昏招臭棋,因为东流这一带的江面过宽,水流也十分缓慢,几乎处处都可以让船只通行,不利湘军水师防守,却十分有利于太平军水师绕开湘军水师营地直接西进!

“怎么办?出击?还是继续坚守?”

细雪纷纷,黄豆大的汗珠却出现在了曾国华的额头之上,黑夜之中仓促出击肯定是冒险,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太平军拿手的小船海战术淹没,不出击的话任由太平军船队越过东流,那太平军船队长驱直入,很快就能出现在彭泽城下,给被包围的黄文金送去增援和士气,到时候兄长暴跳如雷……

“六帅,我们中计了!”

彭玉麟的吼叫把曾国华从兄长的悍威中拉了出来,“长毛是算好了时间抵达东流,料定我们在黑夜中不敢仓促出击,乘机大举西进。这支长毛水师是去增援彭泽都还好办,如果他们不救彭泽继续西进,去奇袭湖口,那我们就完了!”

曾国华打了一个寒战,下意识的想起了目前关系着湘军粮道后援的湖口,还有原先驻守湖口的李续宜部已经被调到彭泽这个要命问题。惊恐之下,曾国华再不敢有丝毫的犹豫,马上就吼道:“传令全军,出营拦截,不能让长毛过去!”

仓促出战已经晚了,东流到彭泽之间的长江水路仍然是坑爹的南北走向,太平军的主力战船小拔船又是出了名的轻便灵活,借助着呼啸的北风,待湘军水师战船全部出营集结成队时,太平军水师的后队已经全部越过了湘军水师营地,担任警备任务的前队也已经全部掉头,变前为后追着主力而去。见此情景,曾国华别无选择,只能是大声吼道:“打旗号,全军追击!一定要追上这支长毛水师,别给他们偷袭湖口的机会!”

湘军和太平军规模浩大的龙舟大赛再次在长江水面上出现,在实力不占优势和并不清楚敌人实力的情况下,一向行动谨慎的湘军水师难得展开全力追击,紧咬着太平军水师的屁股不放,一路只是追击不休。然而曾国华和杨岳斌等人却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在杨秀清酝酿多日的战术计划指引下,一支更大规模的太平军水师也已经抵达了东流水面,还同样是直接越过东流,直接向着湘军水师的屁股杀来。

三更过半时,当湘军水师追击着太平军水师抵达马当山附近时,后队的斥候快船也终于把后方变故禀报到了曾国华面前。闻知自军背后也出现了太平军船队,曾国华也当场就瘫在了甲板上,泪花闪烁的喃喃自语,“完了,中计了,这次我完了。”

曾国华确实完了,因为他的指挥失误,没能果断出兵拦截先到来的太平军船队,被太平军水师抢在了他的前面西进,从那一刻开始,曾国华就已经注定了失败。现在无论如何选择,曾国华都注定无法挽救败局,继续向前追,前方的太平军水师如果掉过头来,和后面杀来的太平军水师前后夹击,湘军水师全军覆没,不追,前方的太平军如果是冲着湖口去并且成功拿下湖口,湘军水师和6师同样得完蛋。进退都是死,追不追都毫无胜算。

“六帅,我们前后都有长毛水师,怎么办?怎么办?你快请下命令决定啊!”

被部下逼迫不过,曾国华只能是选择把皮球踢给兄长,含着眼泪说道:“继续追,先到彭泽去,请兄长决定怎么办!”(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四章 奇袭湖口

“啪!”

一记响亮的而又沉重的耳光抽在曾国华脸上,直接就把曾国华的脸颊给抽得鼓肿起来,再接着,焦急得变了形的曾国藩怒吼声音,也随之传进曾国华耳中,“你疯了还是傻了?救不救湖口还要来让我拿主意?湖口对我们有多重要难道你不知道?马上去湖口!马上去救湖口!”

“可是兄长,我们前后都有长毛的水师,小弟坚持带着水师去救湖口,被长毛水师前后包夹了,就有全军覆没的危险了啊!”曾国华万分委屈的解释道。

“有全军覆没的危险也得去!”曾国藩急得是连眼圈都红了,狂吼道:“救下湖口,你就算全军覆没,也可以保住6师!被长毛拿下了湖口,我们的水师完蛋,我们的6师同样完蛋!你难道要我们的6师将士在长毛的追杀下,步行三百多里向都昌撤退?!”

“马上去湖口,不管花多少代价,也得给我保住湖口!我马上给你派援军!”

带着兄长的命令,曾国华连滚带爬冲回湘军旗舰,带着湘军水师顶风逆水的向湖口去了,结果是湘军水师前脚刚走,密密麻麻的太平军水师船队就又出现在了彭泽一带的长江水面上,虽然和先前越过彭泽的太平军水师一样,也没有靠岸登6增援彭泽守军,却也故意开了几炮,让困守孤城的友军黄文金部知道援军已经到达,结果早就是人声鼎沸的彭泽城里果然又是欢声震天,士气再次为之大振。

见此情景,曾国藩已经再没心思去盘算是否还能拿下彭泽城,只是一边匆匆派遣李续宾兄弟率军回援湖口,一边无比懊悔自己之前没能迅下定决心,收到水师告警时就马上派兵回援,白白浪费了整整两个时辰的宝贵时间。同时曾国藩也自然少不得在肚子里大骂弟弟无能和自军斥候细作无用,竟然连太平军水师大举回师西线这么重要的情况都没能提前探知。

“孟容,我们之前任命的湖口知县被撤职了以后,文俊那个蠢货是派谁接任的湖口县令?你对他了解可多?”

曾国藩终于想起向自己的幕僚长刘蓉问起这个重要问题,刘蓉则答道:“文俊是派一个叫做王少冲的候补知县接的任,学生对他没什么了解,只是风闻他为了补实缺,给文俊送了不少银子,应该是个贪官。”

“是不是贪官不要紧,只要别是胆小如鼠之辈就行。”曾国藩烦躁的说道:“不要多,只要他能坚持一天,别主动弃城而走,一天后李续宾兄弟就能带着援军去给他帮忙。”

“文俊,你这个王八蛋啊!你为什么要把本官任命的知县撤了?为什么要把他撤了?换上一个老夫不能知根知底的人!”

曾国藩再度怒吼的时候,太平军水师和湘军水师之间的大规模龙舟大赛也已经在长江水面上进行得是如火如荼,由韦俊率领的太平军水师前部虽然受体力困扰,度有些下降;但湘军水师却因为在彭泽耽搁了一些时间,被拉开了距离,即便度稍占优势也无法迅追上韦俊军;而秦日纲亲自率领的太平军水师后队也是摇撸划桨,拼命追赶。三支水师你追我赶,全都是拼出了老命的加快度,黑夜中搁浅触礁的大小船只不计其数,但是三支水师的主将却全不理会,更不搭救,只是拼命的疯狂向前,向前,再向前!

终于,当天色全明的时候,带头居先的太平军水师韦俊部终于还是抢先一步抵达了湖口城下,船上运载的八百余名主力战兵不等船只放下跳板,直接就跳下浅滩,大步冲上6地,大致集结完毕就立即冲向城门已经打开的湖口县城,守城门的湖口清军士兵目瞪口呆,只能是一边匆匆关闭城门,一边连滚带爬的跑回城里向新任县令王少冲报信。

再接下来,让曾老师捶胸顿足的事终于还是生了,闻知太平军神兵天降突然出现在湖口城下,文俊文抚台新提拔的县令王少冲,第一件事并不是组织城里的清军士兵和团练上城守御,而是赶紧把能打包的金银细软全部打包,然后连滚带爬的从南门出城,冲向湖边寻找渡船逃过鄱阳湖。

也用不着咱们王知县为太平军将士打开城门,城上无人防守,太平军将士直接用人梯就攀上了城墙,冲进城里打开了湖口县城西门,城外的太平军将士蜂拥入城,一边夺取城门控制权一边去抢占粮仓县衙,期间完全没有受到半点阻拦抵抗,几乎是在转眼之前就拿下了湘军花了无数力气才夺回来的湖口城。结果也是在太平军的旗帜插上湖口城楼的时候,湘军水师才刚刚出现在石钟山下的水面上。

曾国华在应变决策这些方面确实有些欠缺,看到湖口已经落入敌手,又明知道后面还有太平军的水师追击,曾国华最正确的选择应该是果断撤往九江,保存湘军水师的有生力量方便将来接应6师。然而很可惜,关键时刻,曾国华再次决策失误,竟然命令湘军水师向太平军水师起进攻,妄图杀溃太平军水师登6夺回湖口城。

面对着天上掉下来的这个大馅饼,韦俊当然是笑呵呵双手接住,不顾士卒疲惫坚决迎击,催动小拔船队冲上前去与湘军水师缠斗,结果凭借战船和体力方面的优势,湘军水师在前期倒是大占上风,击沉了多条太平军小拔船,一度杀得太平军水师几乎难以招架。然而再当秦日纲亲自率领着太平军水师主力抵达湖口后,战场形势就陡然逆转了。

猛烈的炮火与如雷的喊杀声中,太平军的小拔船铺天盖地的扑向湘军水师船队,炮轰枪射,近舷夺船,湘军水师目前大量主要装备的军用舢板虽然在机动力上不落下风,也比小拔船更加适用于战场厮杀,但是好虎敌不过群狼,在如同海浪波涛一样不断涌来的太平军小拔船面前,湘军的舢板还是一条接一条的烧毁击沉,一条接一条的被近舷缴获,而失去了舢板保护后,湘军的红单船等于就是变成了狼群里的野猪,空有满身蛮力却无法施展,任由饿狼肆意啃咬,很快就在密集的火箭喷油筒攻击下不断起火燃烧,还有一条红单船被数以百计的太平军小拔船包围,太平军水手不断登船夺舷,投降不杀的口号声响彻云霄,除了自沉这个选择外,被俘已成定局。

激战中,包括曾国华坐镇的湘军水师旗舰都被太平军的火箭引燃,烈火熊熊,曾国华懊悔大哭,不得不下令突围撤退,然而此时此刻再向突然自然是难上加难,太平军水师也绝不会容忍鄱阳湖上能够存在威胁自军安全的清军水师力量,不顾疲惫坚持前堵后追,疯狂砍杀焚烧湘军水师战船,湘军船只中即便有侥幸杀出包围向西逃命者,也遭到了太平军小拔船的疯狂追击,船只被焚被俘无数,水手投降落水不断,场面凄惨得笔墨根本无法描述。

最后,连湘军旗舰都被太平军的火箭喷油壶给彻底烧毁,曾国华身负重伤,全靠杨岳斌不惜代价的接应,这才侥幸逃上了杨岳斌的座船,在太平军的追杀中勉强逃过鄱阳湖,在紧急出动的清军王国才部接应下逃上西岸。然而即便如此,三个营的湘军水师船只水手能够逃过鄱阳湖者连一个营都不到,水师基本覆灭,曾国华的两个得力助手杨岳斌和彭玉麟也在激战中一起负伤。

“快,快,向吴抚台求援,求他,救我兄长……。”

在王国才部将毕金科怀里说完了这句话,曾国华就彻底昏了过去,也永远的告别了湘军水师,告别了水上战场全身大面积烧伤,腿部伤势尤其严重,就算能够保住性命,曾国华以后也很难再站起来了。

…………

与此同时,曾老师却仍然还不知道自军已成孤军,已经被彻底孤立在鄱阳湖以西,虽然还算理智的停止了以火炮覆盖彭泽城内,也匆匆下令东流的何绍彩部弃城西撤,用左宗棠的主意把东流城交给了新任命的县令当替罪羊,却没有下定决心立即解除对彭泽的包围,主动弃营撤退,只是等待湖口消息,准备确认了湖口战场的情况再决定是否全军撤退。

这时,已经和曾国藩公开决裂的左宗棠终于又来到了帅帐,还一进帐就冲曾国藩大吼质问道:“为什么还不撤退?大帅你还想耽搁到几时?难道真要等长毛的6师主力也杀到面前才仓皇逃命?”

“别急,湖口那边还没消息。”曾国藩耐住性子说道:“湖口战场还有希望,只要李续宾他们能够及时赶到湖口守住城池,我们就不必担心会被长毛包围。”

“大帅,你是不是没长脑子?”左宗棠怒骂,咆哮道:“且不说湖口未必能保得住,就算保住湖口又有什么用?长毛已经荡清了下游官军,水师主力空闲,这次西进肯定是水师精锐尽出,就你手里那三个营的水师,能挡得住他们不?长毛只要切断航道,我们的粮食军需就不能运到鄱阳湖西岸,我们困守湖口还不是迟早饿死的命?”

“别指望吴越的水师能救你,他的水师本来就弱,火轮船(蒸汽炮船)也还没装备几天,挥不了什么作用,他的水师就算倾巢出动,也未必能打败长毛水师,重新疏通航线!到时候长毛的6师围城,水师断路,你就是上天无门,下地无路了!”

“乘着长毛6师还没到,赶紧走,先去湖口,然后再去都昌、鄱阳,乘着我们还有粮草,长毛在6地上还暂时威胁不到我们,赶紧走!不然的话,你全军覆没不要紧,老子也得陪着你送命!”

“你是谁的老子?!”历史上就忍不了左宗棠的曾国藩这会更忍不了,怒吼道:“左宗棠,你一个连进士都考不中的小小举人,也敢在帅帐之中辱骂本帅?来人,给我把左宗棠乱棍打出去!”

左右亲兵唱诺,立即上前以棍棒驱逐左宗棠出帐,左宗棠大骂不绝,杨文定则赶紧上前,一边用身体挡住军棍,一边硬把左宗棠给拉出了曾国藩的帅帐,不断好言劝慰,生性高傲的左宗棠却是怒不可遏,大骂着曾国藩就要离营而去。杨文定赶紧又拉住他,说道:“季高,你去那里?别怪老夫没提醒你,鄱阳湖以西可是山高林密,人烟稀少,现在长毛又要马上杀来,你这时候独自离开营地,不是找死是什么?”

听了杨文定这话,左宗棠总算是稍微冷静下来左老爷只是骄狂暴躁,却并不是悍不畏死的莽夫,然后左宗棠还向杨文定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再等一等。”杨文定说道:“且到老夫营中耐心等待,如果局势真如季高所料,曾大帅肯定要派人返回湖广求援,以老夫和吴抚台的关系,到时候老夫自然是求援使者的不二人选,到时候老夫带着你一起回湖广,设法东山再起。”

“回湖广干什么?去给吴越那个小混帐当牛做马?”左宗棠没好气的问道。

“知道季高你对老夫那个孙女婿不待见。”杨文定叹息了一句,然后又微笑说道:“但是季高,你忘了老夫了?老夫现在虽然只是一个候补知府,但以前好歹曾经出任过江苏巡抚,在朝廷里也有人拉有人帮,想复出任职其实并不困难,到时候你如果愿意,我愿意象骆抚台一样的待你,你想另谋高就,或者回家读书,老夫也绝不阻拦,还送你路费。”

盘算了半晌后,在孤身一人离去很难活命的情况下,左宗棠还是勉强点了点头,说道:“也罢,那就这么办吧,但我有言在先,回到湖广后,我不会见吴越!你领我去见,我也不见!”

“那是当然,老夫那敢强迫季高你见不愿见之人?”

杨文定笑着一口答应,然后又在肚子里嘀咕道:“被慰亭料中了,果然是这样。不过这个左季高也确实狂得可以,傲得邪门,老夫以后想让他间接替慰亭效力,有得罪受了。”

天色微黑时,一个满身汗水的李续宾信使骑着一匹跑得口吐白沫的快马,总算是给曾国藩带来了湖口战场的消息,得知湖口已被太平军攻占,湘军水师也在水上战场上几乎全灭,咱们可怜的曾老师当场就昏了过去。好不容易被众人救醒后,可怜的曾老师第一句话就是……

“撤!赶紧撤!立即放弃营地辎重,向都昌撤退!快!快!不然就来不及了!”

“兄长,那何绍彩他们怎么办?他们还在从东流撤回来的路上,我们现在撤了,他们就彻底死定了!”

曾国荃的提醒总算是把曾国藩拉回了现实,然后旁边的刘蓉也赶紧提醒道:“大帅,天已经黑了,连夜弃营撤退的话,彭泽城里的长毛乘机出兵追击,那我们得吃大亏啊!”

可怜的曾老师彻底回过神来,盘算了片刻,曾老师改口下令道:“让将士们做好撤退准备,连夜把粮食弹药装车,也把山上的火炮尽量搬下来,等明天天亮了再撤退。再有,派快船快马给何绍彩传令,叫他在明天天亮之前,无论如何要撤回彭泽,不得有半点耽搁!不然的话,情况一旦危急,我就不等他了!”

湘军将士匆匆将粮草弹药装车准备撤退的时候,杨文定也回到了自己的帐中,一边吩咐吴越派来保护自己的亲兵准备撤退,一边把湖口情况和曾国藩的决定对左宗棠大概说了。左宗棠听了冷笑,嘲讽道:“终于比猪聪明一点了,长毛有水路之利,传递消息比6上快得多,彭泽城里的长毛肯定已经知道了湖口的情况,也肯定做好了连夜追杀的准备。如果在晚上撤退,今明两天说不定就是他曾国藩的死期了!”

“季高高明,正是如此。”被孙子遥控的杨文定放下身段违心的恭维了左宗棠一句,然后又说道:“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撤到都昌,三百多里路啊,路上又都是荒无人烟,连个可以驻脚的城池都没有。”

“能顺利才怪,长毛又不是傻子,能不死追到底?”左宗棠继续冷笑,又说道:“他曾国藩如果够聪明的话,就别再想什么步步为营,每天只走三十里就结寨自保。不立营不扎寨,全力南逃,或许还有点希望保全一半的军队到都……昌……。啊!”

“季高何事如此惊讶?”杨文定疑惑的向脸色突然大变的左宗棠问道。

左宗棠脸色阴沉,半晌才说道:“我和曾国藩都忘了一件大事,长毛有水师优势,既然可以凭借水路之利抢占湖口,就也有可能凭借水路之利,提前抢占就在鄱阳湖旁边的都昌,甚至更南面的饶州府城鄱阳!如果真是那样,那曾国藩这支兵马,就注定要全军覆没了。”

杨文定张口结舌,仔细回忆了一番鄱阳湖一带的地图后,现太平军水师确实有可能靠着水路机动,抢占目前距离最近的两座江西城池,杨文定同样也是脸色开始苍白。然而再细一琢磨后,杨文定又稍微放下心来,暗道:“还好,我们人少目标小,慰亭派给我亲兵装备又好,逃命希望很大。”

“杨文定,你可以现在就去见曾国藩,把我的分析告诉他。”

左宗棠老气横秋的向大自己一个辈分的杨文定吩咐道:“也随便告诉他,他如果不想死,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向湖口进兵,到鄱阳湖湖畔找一个安全的地方结营自保,拼着挨上一段时间的饿,也还有被吴越救出来的希望。他如果想死非要向其他地方撤退,那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他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五章 身陷绝境

心急如焚的等待到了第二天的上午近十点时,原先驻守在东流的湘军何绍彩部才匆匆撤回到了彭泽战场,然而回是回来了,匆匆行军上百里的何绍彩军上下仍然还是累得个个口吐白沫,大汗淋漓,掉队失散士卒无数,不要说是上阵作战,能否再跟上湘军主力的行军度都还是一个大问题。

“大帅恕罪,末将未能依令在天明前撤回彭泽,罪该万死。但末将已经尽力了,是天太黑路太……。”

“别说了,能回来就行!带上你的人马走在中间,快去!快!”

何绍彩的狡辩被脸色阴沉的曾国藩打断,接着曾国藩还一个劲只是催促何绍彩赶紧率军归队,可是何绍彩却又坚持说道:“大帅,请听末将说完,还有一个重要情况,昨天末将收到撤退命令启程出后,我军斥候现有大量匪6师逼近吉佃,长毛的兵力数量来不及探明,只知道统兵的是匪名将石镇吉。”

“6师也果然来了。”曾国藩本就难看的脸色更加阴沉,然后曾老师也顾不得再去考虑那么多,又一挥手说道:“快归队吧。传令前队,立即启程出!”

收到曾老师的命令,担任开路前锋的胡林翼立即统兵出,接着何绍彩军归队后,中军主力也立即迈开脚步向西撤退,担任殿后任务的曾国荃则率军列阵守住路口,准备走在最后。

然而即便到了这个时候,咱们可怜的曾老师也还没有拿定主意,究竟是听左宗棠的主意,撤到湖口一带坚壁而守,等待来自湖广和江西援军?还是按照自己之前的打算,不去太平军肯定会重兵驻防的湖口?曾老师现在唯一能做出的正确选择,就是让湘军先往西撤,一边走一边探听敌人情况,然后到了太平关再考虑究竟是去湖口还是去遥远的都昌。

不出所料,湘军才刚开始出,一直龟缩在彭泽城里的太平军黄文金果然就是倾巢出动,迅填塞湘军将士之前辛苦挖掘的地道,夷平垒墙打开追击道路,虽然没有立即向严阵以待的湘军后队起进攻,却也摩拳擦掌的早早就做好了战斗准备。

太平军等的当然是湘军后队也迈步出时的有利时机,当曾国荃万分无奈的下达撤退命令时,湘军将士迈动脚步阵型变动时,太平军将士果然象一群阴险的饿狼一样的扑了上来,刚摸进射程范围内就马上对着湘军士卒开枪射击,湘军将士被迫还击间虽各有死伤,却又被迫停下了脚步迎战,严重拖慢了全军撤退的度。

对此,曾国藩当然是益的心急如焚,不知所措,杨文定却带着左宗棠的最新指示来到曾国藩面前,说道:“大帅,季高认为这样才是最好不过,千万不能急,给了长毛乱中取利的机会。反正我们只撤向百里外的湖口,也用不着急,稳扎稳打缓缓撤退,才能带着粮草火炮去湖口一带建立坚固营地,等待援军到来。”

曾老师阴沉着脸不说话,心里虽然觉得左宗棠的建议有道理,却还是拿不定主意是否全盘接受左宗棠的建议,撤到湖口一带建立坚固营地,任由太平军重兵合围而不做理会,专心只是等待援军?

还好,彭泽太平军的实力不足,矢志报仇的黄文金也没急着投入主力战兵起冲锋,经过一番激烈的枪战过后,曾国荃终于还是杀退了太平军,带着后军匆匆向西。而太平军则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遥遥牵制始终保持对湘军的压力,拖住湘军让湘军快不起来,为后方的主力到来争取时间,也等待合适的机会起进攻。

绕过彭泽湖东北端,转入地势较为开阔的西南面时,太平军改变了追击策略,主力继续尾随湘军的同时,单独分出一军迂回向前,刀锋直指刚从东流撤回来的湘军何绍彩部,疲惫不堪的何绍彩军无力迎战,曾老师也只好赶紧分军迎击,结果虽然如愿以偿的杀退了太平军,撤退度还是受到了巨大影响,两个时辰才勉强走出二十里。曾国藩心中大急,不得不下令湘军加快度,敌人不追到火枪射程范围内不许停下脚步交战。

曾老师这道命令再次遭到了左宗棠通过杨文定递交的反对,认定撤到湖口才是唯一生路的左宗棠坚持要采取曾老师之前喜欢的龟爬战术,每日行军三四十里就立营休息,时间还充足不必着急。以前一直追求稳妥行事的曾老师这次却是一反常态,害怕被太平军的6师主力追上,坚持要加快度行军,对左宗棠的提议根本不予理会。左宗棠大怒,自然又少不得了一通牛脾气。

最后,还是收到了胡林翼军顺利抵达太平关保住了退路咽喉的消息后,曾老师才稍微放下心来,一边让曾国荃奋力击退太平军的追兵主力,一边让军士建立坚固营寨休息过夜,疲惫到了极点的湘军何绍彩部也这才得到了休息吃饭的机会。

是夜,彭泽太平军先后三次向湘军营地起夜袭,湘军则全赖营地坚固没给太平军任何机会。而黄文金在领教了湘军稳固防御的厉害之后也汲取教训,没再浪费兵力弹药起骚扰攻击,平心静气的尾随着湘军一直到了道路狭窄的太平关,黄文金才投入主力起真正的进攻。

道路狭窄,湘军为了将来又不敢放弃沉重的粮草和火炮,只能是保持队形缓缓通过太平关,结果在车辆阻塞、前后难以呼应的情况下,湘军的殿后军队便遭到了太平军的沉重打击。

也亏得担任殿后任务的是湘军中最能守的曾铁桶曾国荃,面对着不断呐喊杀来的太平军将士,曾国荃先是以三段射有力压制住了太平军冲锋势头,继而又在太平军舍死忘生的疯狂冲锋面前亲自披挂上阵,亲自率领着湘军将士与太平军展开白刃肉搏战,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还是掩护了湘军主力尽数越过太平关。然而即便如此,曾国荃军还是付出了相当惨重的代价,荃字营的伤亡过三成,曾国荃本人也在战斗中受了伤。

最危险的太平关终于还是过了,但是对咱们曾老师决策应变能力的考验也随之到来究竟是听左宗棠的继续向西,去湖口寻找有利地形建立坚固营寨,等待来自湖广和江西的援军?还是取道刘家市撤向都昌,获得更安全的立足地和充足的粮草补给,更稳妥的等待援军救援?

很可惜,决定前途生死的关键时刻,咱们曾老师智慢的弱点被无限放大,迟迟都下不定决心究竟是向南还是向西?同时此前被派往湖口的李续宾兄弟也派人送来消息,说是太平军已经开始在湖口一带着手布防,虽然6上力量比较薄弱,却凭借着优势水师,严密封锁住了湖口与九江之间的航线。

鉴于这点,咱们可怜的曾老师也因此生出了这样的判断先不说湖北水师何时能够抵达九江,就算湖北水师到了九江,以湖北水师相对孱弱的实力,也肯定很难突破湘军水师的封锁,赶到鄱阳湖东岸接应自军过湖。

除此之外,吴越是否会不惜代价的全力营救湘军这点,也让可怜的曾老师疑虑重重忤逆门生对保存实力的喜好,可半点都不亚于咱们曾老师。

“去都昌!传令全军,南下都昌!”

听到曾老师这条命令,左宗棠气得把手里的马鞭都给扳断了,狂吼咆哮,大骂曾老师其蠢如猪,更骂上天无眼,会把这么多忠诚勇敢和才干出众的湘军将领交给一头蠢猪率领指挥!声若雷鸣,连百多米外的曾国藩都听得清清楚楚,但咱们的曾老师却装做没听见,阴沉着脸只是催促湘军南下。

事实证明,曾老师这次的决策确实是错得无法再错,才刚收到湘军南下的消息,秦日纲马上就派遣韦俊率领一支水师南下,风驰电逝般直取都昌,结果守都昌的江西清军虽然还算对得起曾老师,没有立即弃城而逃,但也只敢闭城自保。太平军的水师6战队却是毫不客气的登6作战,猛攻都昌不止,战事十分激烈。

与此同时,走6路而来的太平军6师也已经越过了太平关,迅拉近了与湘军主力的距离,湘军主力则因为黄文金的牵制骚扰,度始终快不起来,得知太平军6师逼近时,湘军才刚走到现在的江桥乡一带。

紧要时刻,不愿看到近万湘军将士白白送死的左宗棠再次挺身而出,通过杨文定要求曾国藩立即停止南下脚步,在附近位置相当理想的城山柳家建立营地,等待援军救援。可是曾老师还是坚持不听,坚持要继续南下,硬生生的拉着湘军越过城山柳家继续南下,左宗棠暴跳如雷,但又无可奈何。

就这样,近万湘军终于还是一步步的被咱们曾老师拉进了死地,南下到了现在的城山镇附近后,湘军扎营休息,结果第二天天才刚亮,湘军将士就脸色苍白的看到,头上包裹着红布的太平军6师主力已经漫山遍野的涌来,瞬间扭转了湘军和太平军之间的6上力量优劣形势。同时太平军黄文金部也已经迂回绕过湘军营地,跑到了南面去拦截湘军去路。

天寒地冻,汗水却出现在了曾老师的额头上,左宗棠却象一条疯的狮子一样,突然冲到了曾老师的面前,狂吼道:“出兵迎战!长毛远来疲惫,这时候出兵迎战,我们占便宜,有希望把他们杀退,争取时间调整战术!”

曾老师还是犹豫,然而一旁的胡林翼却看不下去了,二话不说就冲回自己的营地,组织翼字营出兵迎战,结果情况还真被左宗棠料中,即便是以少击多,但是靠着体力方面的优势,翼字营果然还是奇迹般的杀退了疲惫不堪的太平军援军,迫使太平军援军后撤休整。同时李续宾也杀退了妄图乘机供给湘军营地的黄文金,帮助湘军挺过了这场危机。

“向西!到鄱阳湖旁边找有水有山的地方立营,等湖广江西的援军!”

左宗棠红着眼睛再次提出的正确建议终于得到了曾国藩的认可,来不及拆除从彭泽辛苦带来的成型栅栏和哨塔,湘军将士直接放弃营地,大踏步的一路向西,急匆匆赶来鄱阳湖畔寻找合适的立营地点。

喜欢自比诸葛孔明的左宗棠始终还是不及诸葛老妖那么明那么亮,至少在地理方面不及诸葛老妖不知道这一带的鄱阳湖西岸,恰好没有利于长期坚守的合适山地。湘军被迫沿湖而行寻找理想营地,期间太平军乘机多次起冲锋,杀死杀伤了许多湘军将士,也抢走了一些湘军的粮食火炮。

终于,多走了五六里后,湘军总算是找到两处比较象样的立营地点,一处是现在的灰山,一处是现在的湖山,其中湖山的地形最为理想,山势较高易守难攻,又可以架设火炮覆盖湖面,让太平军水师难以配合6师夹击湘军营地,左宗棠和曾国藩也不约而同的选中了要在湖山立营。

然而很可惜,老于沙场的石镇吉和黄文金同样看出了这点,黄文金部不惜代价与湘军同时向湖山起冲锋,为了抢先登上山顶互相之间刀砍斧劈,刀刀见血的以命相搏。结果十分遗憾的是,上天入地的广西狼不但更适合山地作战,近身战能力也明显强过湘军,始终还是比湘军抢先登上了湖山,抢占住了有利地形不给湘军上山机会。

别无选择,湘军只能是匆匆登上只有西面被湖水保护的灰山,一边与太平军激战一边争分夺秒的建立营地,又付出了相当不小的代价才守住灰山,建立起了可以守卫的营地。

夜色全黑时,湘军将士还在争分夺秒的挖壕沟筑垒墙,砍伐树木建立栅栏,过于疲惫的太平军虽然没有起夜间进攻,却也连夜在山下挖掘壕沟包围灰山,密密麻麻的篝火有如汪洋大海,彻底包围了灰山孤岛。在山上看到这一景象,咱们的曾老师是泪如泉涌,懊悔得痛哭失声,“是我害了三湘子弟,是我害了三湘子弟啊!”

众人苦苦力劝不住时,湖面突然出现的船只灯火又几乎把曾老师吓掉了魂,然而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来的船只竟然是杨岳斌率领的湘军水师残余战船然而很可惜,只有一条小型红单船和几条舢板,载不了几个人过湖。

“大帅,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我们还一直以为你会撤到湖口等待援军,还是听说你往南了才冒险出来寻找你们。你们来这里干什么?湖口那边的航线已经被长毛的水师封锁了,湖广来的水师援军,没办法直接过来救你们啊?”

杨岳斌的埋怨让可怜的曾老师更加的羞愧难当,也断然拒绝了杨岳斌先运载自己返回九江的要求,决心要留在灰山与湘军将士共存亡在这一点上,咱们曾老师也确实有资格给咱们的吴小买办当老师。

杨岳斌的到来给了曾老师与外部联系的机会,也给了一些贪生怕死的鼠辈以逃生机会,不多的船票中,杨文定杨老大人自然是毫不客气的抢了一张,左宗棠也毫不客气的抢走一张,但左宗棠却又明白告诉曾国藩,说道:“我留在这里没用,只有到了九江运筹帷幄,给王国才和刘坤一出谋划策,才能挥更大作用。”

“现在长毛水师一队在封锁湖口,一队在攻打都昌,你还有机会获得救援补给,你如果愿意的话,现在就写了一道书信给文俊,向他求援,求他出动驻扎在瑞洪的江西船队,给你送来粮食弹药,也帮你尽量运走一些伤兵军队。至于你听不听,那是你的事!”

曾老师毫不客气的就写了一道书信向文俊求援,还是用自己的鲜血写成,末了曾老师又用鲜血给吴越写了一道血书,直接用白话文只写了一句话慰亭,为师求你了!

“杨老大人,具体的情况你对慰亭说吧,请你告诉他,我这个当老师的,真的很对不起他!但是,我还是要厚着脸皮再求他一次,救救灰山这里的三湘子弟!我不畏死,可我不能让我麾下这些三湘将士白白送死啊!”

说完这番话后,曾国藩向杨文定双膝下跪,顿不断,泪花连连,泣不成声,而旁边的湘军众将也是个个放声大哭,全都向杨文定双膝跪下,磕头恳求。因为他们心里都很清楚,文俊肯定指望不上,现在唯一能把湘军将士救出苦海的,就只有吴越一个人。

文俊文抚台确实没有辜负曾国藩和湘军将士对他们的期望,杨岳斌侥幸把杨文定和左宗棠等人运载过湖后,虽然杨岳斌早早就派快船通过水路把曾国藩的求援血书送到了赣江旁边的南昌府城之中。但咱们的文抚台看完了曾老师声泪俱下的血书后,却抠了抠鼻子,潇洒弹出一坨鼻涕,面无表情的说道:“长毛水匪势大,出动江西水师是白白送死,本抚台不能拿江西将士的性命为儿戏。”

“文抚台,我们求你了!”湘军信使扑通跪下,连连磕头,放声大哭道:“现在长毛水师暂时还来不及去灰山封锁航线,你的水师有机会给我们送去增援啊!”

“叫他找吴越去,吴越不是上折子想剥夺本官的绿营兵权么?既然他这么看不去本官,那他的老师,就让他自己去救!”(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六章 穷途末路

平时里再怎么的面和心不和,窝里斗打横拳争权夺利,老师身陷绝境时,向学生求援求助那是理所当然的事,于理不亏,倒是学生如果胆敢拒绝去救老师的命,就肯定会被千夫所指,留下万世骂名,输人又输理。

被困在鄱阳湖东岸身处绝境,曾国藩不慌,近在咫尺的江西巡抚文俊拒绝出兵救援,曾国藩也不绝望,原因就是曾国藩非常清楚,他的忤逆门生吴越一定会出兵来救自己,还肯定是在收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出兵。不然的话,他的忤逆门生就没办法向天下人交代,也没办法继续向天下人显摆他那张尊师重道的虚伪嘴脸。

很可惜,利用价值已经被基本榨光的曾老师太天真了,吴越是没办法拒绝他的求援,但吴越可以躲!

事实上,早在湘军意外拿下东流县城的时候,吴越就已经看出湘军的所谓胜利不过是老朋友杨秀清的诱敌之计,太平军反扑在即,自己的理匠老师已经是秋后的蚂蚱,蹦达不了几天了。也早在那个时候,吴越就已经在准备合情合理离开湖北省城借口,躲开曾老师的求援使者,多为太平军争取几天时间。

也不能白白离开省城,寻思躲避老师求援的同时,搂草打兔子的吴越打算乘机往荆州跑一趟,了解一下荆州这边的情况,为将来举兵反清做好准备。

虽然威胁没有骆秉章、曾国藩和都兴阿那么大,但荆州这边同样是吴越的一块心病,紧扼进出四川咽喉的荆州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地理位置在湖北仅次于武汉,与襄阳同列,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满清朝廷为安置八旗寄生虫和控制荼毒华夏各族民众,在南方各省建有多座螨城,螨城也几乎全部设在各地省城之中,惟独湖北的螨城是设在荆州,荆州的地理位置之重要,可见一斑。

更重要的是,目前的荆州将军绵洵又是根正苗红的野猪皮子孙,咸丰大帝的叔辈,政治立场绝不可能动摇,治下又有四千饱食华夏民族血汗的满人旗兵,以及数万满人男女,随时可能伙同湖南和四川的清军威胁湖北省城的安全。所以吴越同样把荆州螨城视为了眼中钉肉中刺,将来起兵时,荆州螨城也是吴越武力打击的批目标之一。

鉴于此情,借口巡视地方离开省城躲避湘军求援,荆州无疑是吴越的最好选择,同时理由也很充足荆州汉人和满人之间的冲突有些严重,大的武力冲突虽然只是偶尔生,小的却几乎没有断过。荆州知府唐际盛此前屡有奏报,吴越随时都可以拿出来当借口理由去荆州巡视了解情况。

吴越也无法料知太平军主力何时会大举反攻西线,不过在收到湘军攻占彭泽城外石山架炮攻城的消息后,吴越就知道时机到了杨秀清再是托大,也绝不可能会在丢了彭泽重地再出兵。料定太平军会在近期有大动作,吴越也马上决定出巡荆州,又礼貌性的向花沙纳打了招呼,把湖北省城暂时交给花沙纳坐镇。

巡视省内府县是巡抚的自由,花沙纳自然也没阻止,还给吴越提出了许多忠告,力劝吴越到了荆州后尽量以息事宁人为主,千万不要过于坚持立场,得罪了连花沙纳都得罪不起的荆州将军绵洵。同时又秘密告诉吴越说绵洵是个贪财好色的主,想和绵洵处好关系只要在这方面下手就绝对没错,吴越衷心感谢了花沙纳对自己的好意指点,第二天便率领着赵烈文等人大张旗鼓的赶去荆州巡视,同时还借口操练水师和熟悉航线,故意把吴军水师的主力战船忠诚号和仁义号也带到了荆州。

巡视调查的结果让历史和地理同样稀烂的吴越几乎把嘴巴笑歪,虽然位置险要,但荆州城池所处的位置却地势低洼,城墙几乎与江面齐平,城池又过于靠近长江,到了动手的时候,吴军水师只要开到荆州城外的长江水面上,连船都不用下,直接就可以把炮火大量倾泄城内,攻破荆州易如反掌。

更绝的是,荆州螨城并不是象北京南京那样位于内城,而是分居在东西两城,炮轰城内,吴越不但不用担心会误伤汉人百姓,还可以获得西城汉人的直接帮助!

更让吴越心中狂喜还在后面,真正到了荆州府进了城后,吴越才知道荆州知府唐际盛此前报告的********突出不是夸大,而是尽量的隐瞒少报和刻意的大事化小!至于荆州的汉人与满人之间的矛盾冲突激烈到了什么样的地步,听听咱们荆州将军绵洵绵大将军的控诉就可以知道了。

“吴抚台,你一定得好治一治荆州这帮刁民啊!这些刁民胆大妄为到了竟然敢公开在城里大喊打满贼!动不动就聚集民众和老夫治下旗兵打架斗殴,光是上个月,就有五个旗兵被他们打伤啊!”

“荆州的十三帮一定得治!尤其是咸武帮!这些刁民欺行霸市,强买强卖,尤其喜欢欺负我们旗人,旗民纠纷十桩里面有六七桩都和他们有关!”

“还有那些苗彝蛮夷,更是刁横野蛮,一句话不对就敢动刀动枪,还专门针对我们旗人!两个月前有一个叫海生的镶黄旗旗兵失踪,到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九成九就是和这些蛮族有关!吴抚台,你是出了名的能臣,一定得把这个案子破了,找到凶手,还我们旗人一个公道!”

听着绵大将军几乎是含着眼泪的颠倒黑白,吴越一边好言安慰,承诺一定替大清八旗将士讨还公道。一边也在心里拿定了主意,决定一定得好好拉拢一下绵大将军重点控诉的荆州十三帮,尤其是咸武帮,同时也决心一定要和本地的少数民族百姓处好关系,多和他们的领拉些交情,施些恩惠收买人心。

要办这么多事当然得在荆州耽搁一些时间,在很会拍马屁的荆州知府唐际盛的帮助下,吴越也马上放开手脚大干了起来,一边极力拉拢荆州的地方帮会和少数民族群众,一边名正言顺的迟迟不回省城,浪费和拖延整军备战的时间,为无法立即出动湖北新军增援湘军准备借口。

于是乎,就这样的,当杨文定派人把曾老师的求援血书送到省城时,吴越就理所当然的没在城里,信使无奈,也只好先把消息禀报到主管湖广军事的花沙纳面前,请花沙纳先拿主意。

“前几天不是还连战连捷么?还说有希望可以直接打到安庆城下,这才几天时间,怎么情况就突然危急成了这样?麻烦了,麻烦了,慰亭偏巧去了荆州,还把主力战船都带去了,这可怎么办啊?”

不擅军事的花沙纳大声叫苦,又无权派遣编制抚标直属吴越的湖北新军出动,只能是一边派人用快船给吴越送信,一边匆匆派遣鲍率领四个营的湖北新建水师出动,紧急赶赴九江设法增援湘军。而鲍虽然明知湖北新建水师在太平军水师面前根本就是不堪一击,但念在曾国藩以往对自己的恩惠份上,还是硬着头皮接下了这个差使,忠心耿耿的第二次率军去救曾国藩。

…………

湖广战斗力最强的湖北新军不能立即出动这点,自然帮了太平军的大忙,乘着水上力量占据绝对优势的机会,太平军先是迅通过水路给被围数月的九江罗大纲送来了大量的物资补给,又抢占了梅家洲建立水上防线,封锁清军水师进入鄱阳湖的航线,也把湘军水师残部彻底堵死在了鄱阳湖内。在岸上立营的清军王国才部和刘坤一部空有满身力气,却苦于水上力量薄弱无力抵抗阻挠,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太平军水师纵横水面。

与此同时,赖桂英率领的太平军6师主力也已经抵达湖口战场,并迅赶往灰山加入对湘军的围攻战,准备先消灭困守灰山的湘军残部再集中力量反攻九江。此外韦俊率领的太平军水师偏师也成功拿下了都昌县城,缴获大量的军需粮草后迅回师北上,与6师联手攻打灰山。文俊所部的江西水师则躲在瑞洪寸步不移,任由太平军水师横行湖面,坐看湘军被重重围困而不顾。

如果不是从彭泽撤退时坚持带上了一些火炮,远程炮战中还有一点还手之力,湘军在太平军的水6夹击面前肯定连三天都撑不过去,原因则是湘军这次太倒霉也太被动了。

不够高的山势注定了湘军难以在灰山建立起铁墙铁壁般的坚固营地,还连树木都不多,仓促转移时又被迫遗弃了立营材料,湘军只能是修建起内外两层单薄栅栏保护营地,而更坑爹的是,灰山竟然这一带的土层很浅,往下挖不了两尺就是坚不可摧的硬石,湘军最拿手的挖壕防御也因此失去了效果,营地建得极不坚固,防御力十分薄弱,也严重削弱了湘军的战斗力。而深知吴越随时可能出兵的太平军则是不肯浪费那怕一天的时间,从包围灰山开始攻势就一直没有停过,各军各营轮番上阵,日夜猛攻湘军营地不止,也基本上没给湘军建立坚固营地的时间和机会。

屋漏偏逢连夜雨,危急时刻,曾国藩此前扩军过于仓促的隐患突然爆,在湖口时收编的一些太平军降兵见湘军情况危急,萌生反意,便悄悄与旧上司黄文金取得联系,表示愿意充当内应将功赎罪。得到黄文金的接受后,这些太平军旧卒便在黑夜之中突然难,从背后偷袭守卫栅栏防线的湘军士卒,营外的太平军乘机起突袭,在内应的接应下成功杀入湘军营地,几乎一举攻破湘军营地。

多亏了曾国藩很谨慎的修了内外两层栅栏,没给太平军顺势杀入湘军中军营地的机会,始终能够居中指挥,也许湘军就已经彻底完了。也亏得还能够掌握全局,又靠着曾国荃、李续宾和胡林翼等将的率军奋力死战,并且被迫使出好不容易从吴越那里敲诈来的宝贵苦味酸武器,湘军这才险之又险挡住太平军的猛攻,把杀进营地的太平军给重新赶出营外。但即便如此,湘军还是因此遭到了重创,大量士卒死于混乱之中,无数营帐被焚,辛苦从彭泽转移来的军需也被烧毁,军心士气一起遭到了重创。

指望吴军水师来援完全成了湘军将士的唯一精神支柱,不管与太平军的水6炮战打得多猛烈,太平军的进攻再疯狂,湘军众将所大喊的口号都是大同小异,“坚持住!坚持住!吴抚台的援军就要来了!他的水师有火轮船,有洋人的风帆战船,到了九江马上就能冲进鄱阳湖救我们!坚持!咬牙挺住!援军就快来了,吴抚台亲自率领的援军就快来了!”

口号喊得山响,然而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鄱阳湖上除了密密麻麻的太平军小拔船外,就是太平军从各处抢来的各种战船,还有不断在狭窄营地中弹跳飞行的太平军炮弹,以及不时炸响的开花炮弹。绝望的气氛笼罩下,湘军队伍中接连不断的出现逃兵和降兵,尤其是在湖口时仓促招募的江西新兵和临时雇佣的民夫,更是成群结队的逃出阵地向太平军投降,不但益动摇和打击了湘军的军心士气,还让太平军随时都能掌握到湘军的最新情况。

在此情况下,可怜的曾老师当然是时时北望王师,期盼奇迹能够出现,更期盼忤逆门生那面张牙舞爪的吴字大旗能够出现在波涛万丈的鄱阳湖上。然而,却每一次都是大失所望。

更加打击湘军和曾老师的还在后面,被围困后的第九天清晨,太平军突然停止了炮击,然后几个手打白旗的太平军将士把一个五花大绑的湘军水师士兵押到了湘军营外,冲着营中的湘军士兵大喊,“别开枪,里面的人,你们都看好了,这个是你们的同伴,是我们昨天晚上在湖上抓到的人,他是来给你们送信的。”

湘军众将士争相探头张望时,那名被俘的湘军水士兵被逼不过,只能是哭着冲营中大喊道:“弟兄们,我是奉了王总兵的命令来给你们送信的,吴越吴抚台没在湖北省城,恰好去了荆州,他的水师也没做好准备,短时间没办法来救你们,短时间没办法来救你们!”

湘军将士大哗,绝望顿时写在了每一名湘军将士的面前,曾国藩更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前一阵接一阵的天旋地转,脑海里彻底一片茫然。倒是胡林翼还能冷静,先是亲自抬枪对那变节士兵开了一枪,然后大吼道:“弟兄们,别相信长毛的鬼话!我们昨天晚上收到消息,吴抚台的水师已经到九江了,马上就能冲进鄱阳湖来救我们!长毛这是在故意骗我们!开枪!开枪!打死这些长毛!”

一些湘军士兵依令开枪,赶走了那些大声叫喊施展攻心战术的太平军士兵,然而更多的湘军士兵却是神情茫然,半点都不肯相信胡林翼散播的假消息。胡林翼则是一边大吼鼓舞军心,一边在心里说道:“我只能做到这一步了,但愿这个消息别是真的。”

是日,即便是在白天,仍然有为数不少的湘军士兵逃出阵地向太平军投降。现在的湘军,早就不是曾国藩之前带出湖南打下武汉那支凝聚力强的湘军了,不管是战斗力还是凝聚力,甚至就连曾国藩的个人威望,都下降得十分厉害。

…………

湘军将士其实还有一点希望,那就是九江战场上的湖北清军现在其实是左宗棠在指挥,杨文定带着左宗棠撤回鄱阳湖西岸后,即便他自己没有提出要求,王国才、刘坤一和刚带着水师赶到九江的鲍等清军将领也自愿接受了他的指挥号令,杨文定则牢记孙女婿的叮嘱学习骆秉章,把各项事务都委托给了左宗棠,左宗棠也就有了在战场上一展身手的机会,也多少给湘军将士争取到了一些逃命机会。

就在太平军施展攻心战术的同一时刻,在左宗棠的要求下,杨文定邀请清军众将召开了一个军事会议,讨论起一场晚清版的敦刻尔克大撤退,尽可能多救一些湘军将士士卒返回鄱阳湖西岸。然而到了会议上,却又基本上就是左宗棠一个人在说话。

“现在的情况你们都知道了,吴抚台要死不死偏偏不在湖北省城,短时间内无法出兵来救曾部堂他们。从我们的斥候探报来看,指望曾部堂能够坚持到湖北水师主力抵达绝无可能。而且就算湖北水师能够尽快抵达,以吴越的本事,短时间内也未必能迅冲破长毛的湖口防线,杀败长毛水师去救出曾部堂他们,所以曾部堂他们完全可以说是已经死定了。”

“虽然曾部堂蠢到能让他的军队出现哗变,但我们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全军覆没,没办法,我们只能是靠手里仅有的力量,尽可能的能救多少回来算多少。”

“营救计划分三步走,第一步,今天晚上寅时三刻,鲍你先出兵,攻打长毛的湖口防线,假意要冲进湖口去救曾部堂。知道你没这个本事,不要你真能冲进湖口,只要你能够牵制住长毛的湖口水师就行。6地上,我也会安排火炮帮你。”

“杨岳斌,你卯时初刻出兵,到时候湖口的长毛水师已经被鲍牵制住,你只管放心大胆的直扑灰山,猛攻长毛水师的偏师,牵制住他们,等运兵船离开后再撤退!”

“记住,不惜代价!能把长毛水师诱出陶沙湾最好,不能的话,就不惜代价的猛攻,那怕把水师残部打到只剩下最后一舟一船,也要给我牵制住长毛水师!”

“还有,叫水手们每人准备一套百姓衣服,准备好干粮,船被打沉后就逃上岸,换衣服化装成百姓,能保住多少水手保住多少,船没了可以再造再买,熟练水手死了就彻底没了。对了,告诉你麾下的水手,实在不行还可以向长毛投降,先保住命,再想办法慢慢逃回来也行!”

“王国才,刘坤一,把你们的手雷全部交给杨岳斌!现在是救命的时候,请你们千万别抠门!”

“彭玉麟,从民间收罗来的渔船和货船,你让他们秘密集结在灰山对岸的姑塘一带,被长毛现没有?没有就好,记住,卯时三刻出兵,顺利的话,你的船队抵达陶沙湾的时候,长毛在灰山的水师已经被杨岳斌缠住,靠岸,能救多少回来算多少!”

“记住,明白告诉每一条船,每一个民间水手,他们每救一个士兵回来,赏银二十两,每救一个营官回来,赏银一百两!当场兑现!”

“王国才,刘坤一,把你们的军饷银先借给彭玉麟,让他带去大姑塘,让那些民间水手看到银子!让他们放心去卖命救人!”

“各位,各位将军,请看在老夫的薄面上,千万要按照左先生的计划行事。银子武器这些都好说,老夫拿脑袋担保,我那孙女婿一定会还你们的,一定会还你们的。”

杨文定对众将又是拱手又是作揖,力求王国才和刘坤一等人全力配合左宗棠的计划行事,王国才和刘坤一斜瞟着左宗棠无奈点头的时候,左宗棠却又突然怒吼了起来,“文俊!****你娘的十八代祖宗,你的水师如果配合行动,至少能把湘军救回来七八成!你这个狗娘养的,为什么偏偏就要见死不救?还有曾国华,你这头蠢猪如果当时不急着起决战,打残了湘军水师,我们现在用得着求文俊?!”

清军众将更加翻白眼,杨文定也更加苦笑了,然后彭玉麟又怯生生的向左宗棠问道:“季高先生,如果我的船队能够顺利靠岸,那我们先救那些人回来?”

“这个问题,你只能是去问曾国藩。”左宗棠没有任何表情,还自言自语的说道:“不过不管曾国藩如何选择,他自己……。”

“恐怕是有机会,也没脸逃回来了。”左宗棠在心里补充完了下半句。(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七章 别了,老师

经过一番紧锣密鼓的准备,即便明知道把握不大,然而在左宗棠的布置指挥之下,九江清军仍然还是毅然起了鄱阳湖撤退的军事计划,尽最大的努力挽救已经穷途末路的湘军将士。

寅时三刻,按照左宗棠的指挥,鲍率领四个新组建的水师营张帆出动,向太平军的湖口防线起佯攻。是夜雪花纷纷,虽是难得奇袭偷袭良机,然而苦于实力严重不足,清军上下全都不对真的突破太平军防线抱有任何希望,唯一的祈求,也都是能够活着回来。

卯时将至,顺流而下的清军船队顺利抵达鄱阳湖口,然而西侧的航路早被太平军用满载沙石的大船凿沉堵塞,配之以重锚铁链拦截,清军战船无法通过,只能绕向被太平军用活动篾缆封锁的东面航道,然而不等清军船只靠近篾缆,鄱阳湖东岸和北面的梅家洲岸上早已是炮声轰鸣,无数沉重炮弹呼啸飞来。同时石钟山的太平军值夜船队也立即出营杀来,喊杀声震天动地。

看到这样的场面,初上战场的清军水手个个心惊肉跳,还有不少人双腿立即开始抖,受命牵制太平军水师主力的鲍则是神情坚定,指挥船队一边开炮还击,一边派出舢板小船突袭篾缆防线,把满载柴草火油的竹筏固定到篾缆上举火焚烧,制造妄图冲入鄱阳湖内的假象。

左宗棠的佯攻之计果然收到了理想的诱敌效果,误判清军水师是想杀入内湖救援灰山,又贪图清军水师离开6师保护的难得歼灭机会,秦日纲立即出动了太平军水师主力,亲自率领着前来迎战。

确认了太平军这一动向,鲍也立即指挥清军船队向西岸撤退,继续诱敌的同时也寻求岸上炮火保护,水战经验丰富的秦日纲却深知岸炮打移动靶命中率奇敌,根本不怕清军岸上炮火,毫不犹豫的率军冲锋,与清军船队激战于杨家村一带。

杨家村一带的炮火纷飞中,时间的脚步终于走到卯时初刻,来不及确认湖口太平军水师的主力是否真被鲍完全牵制,之前一直躲在王家湾依靠6师保护的湘军水师残部倾巢出动,包括尚未修补完毕的战船也全部出动,在杨岳斌的率领下张起风帆,借助凛冽北风直扑东南面的灰山。

在湖湾监视的太平军斥候船也在第一时间现这一情况,立即飞报到秦日纲面前,然而秦日纲却贪图对面猎物,断然放弃分兵拦截追击的打算,挥手说道:“不管他们,就剩几条破船,韦检点的水师足够了,给韦检点送个消息就行!”

做出这个决定后,秦日纲又大声命令旗号手打出旗号,要求太平军船队尽量采取近舷夺船战术,全力争取尽量俘虏清军水师的新船大船。

用不着秦日纲派人给韦俊知会消息,韦俊这边也有斥候快船专职负责监视湘军水师残部,湘军水师残部横渡鄱阳湖才刚到一半,韦俊就已经收到了斥候探报,并且立即做好了战斗准备。

“是出击迎战?还是结阵防御?”

这个问题韦俊只考虑了不到三分钟就得出答案,湘军水师虽残,但是大船的火力仍然还有一定优势,自军水师实力虽强,然而主力战船的小拔船火力过于微弱,结阵而守打火炮战,自军等于是拿以己之短,攻敌之长。惟有主动迎战,方能施展自军拿手的小拔船海战术。所以韦俊果断下令道:“传令全军,驶出陶沙湾,到水面开阔处迎敌!”

号令颁布,即便只是偏师仍然规模庞大的太平军水师摇撸划桨,迅驶出了水面稍显狭窄的陶沙湾,在陶沙湾西北部的水面开阔出排开阵势。南面灰山的湘军6师将士迅现这一情况,把消息飞报到曾国藩面前时,正在以泪洗面的曾国藩心中重新燃起希望,一边命令全军备战,一边匆匆登上山顶高处,紧张眺望东北方向。

借助风向优势,卯时三刻未到,湘军水师残部就已经逼近了灰山附近,然而先出现在湘军水师将士面前的,却是湖面上密如繁星的船只灯火,密密麻麻有如食人蚁群一般的太平军小拔船队,尚未接战便已令人望而生畏。

知道自军毫无胜算,但是为了掩护运兵船靠近灰山救人,杨岳斌还是神情刚毅的下令船队继续前进,并在刚进入射程后就抢先开炮,以湘军目前残存的远程火炮猛轰太平军船队。知道小拔船火力不及湘军战船的韦俊也不犹豫,马上就让旗号台打出旗号,命令前队冲锋,近舷作战,“杀!把清妖剩下的这几条破船给老子全灭了!”

呐喊冲锋的小拔船队迅逼近湘军船队,并迅施展拿手的船海战术,三五成群的集体攻击湘军的一条军用舢板,余下的小拔船则尽量分散,如同一条条游鱼泥鳅一般的向湘军大船的空隙中穿插。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湘军的舢板上却突然飞出了一枚枚黑色物体,砸到冲锋杀来的太平军小拔船上炸开,爆出一阵阵如雷巨响,并喷出耀眼火光,几乎是在瞬间就击沉了四五条太平军的小拔船。

“手雷弹。”

光是看到那些漂浮在水面上燃烧的火焰,已经在实战中积累了无数经验的韦俊就已经知道那是什么武器,但韦俊仍然丝毫不惧,相反还面露冷笑,“看你有多少手雷弹,别以为我们不知道,这种武器连越小妖手里都没多少。”

湘军水师残部接下来的动作让韦俊稍稍有些出乎意料,凭借着苦味酸手雷弹的近战优势,迅炸乱了正面冲来的太平军船队后,湘军水师竟然继续全帆前进,在风力的推动下笔直杀向太平军的水师主力。见此情景,韦俊忍不住脸色一变,暗道:“难道说,清妖想要用擒王战术?想先干掉我的旗舰?”

韦俊这点还真没猜错,即便明知道必败无疑,但是在出战之前,杨岳斌也曾考虑过能否争取到擒贼先擒王的机会,同时为了起到彻底牵制韦俊主力的作用,杨岳斌便果段坚决的用了这一招,指挥水师直扑太平军旗舰,逼着韦俊用所有的小拔船围攻自己。结果很幸运的是,为了谨慎起见,韦俊果然命令旗舰打出旗号,命令中军主力出动迎战,拦截湘军冲锋的势头也四面合围这支孤军。

与此同时,秘密集结于大姑塘一带的清军运兵船队也已经在彭玉麟的率领下大举出动,这是一支由渔船、货船和民间客船临时组编而成的船队,除十几条运载武装士兵的民间小船外,几乎没有任何的战斗力,能不能成功抵达灰山脚下,完全只能看杨岳斌能否把太平军水师主力骗走。

船上的每一个民间水手都知道这一点,但这些民间水手也知道,他们每从灰山救一个人回姑塘,最少也可以获得二十两银子的奖励白花花的银子就放在姑塘岸上,每一个船夫都已经清楚看到。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也正是因为真金白银的诱惑,彭玉麟才能带着这些民间水手踏上九死一生的征程。

这也是一只运载数量严重不足的船队,大大小小的船只加在一起,满打满算顶天能够运载一千三四百人,逃上灰山的时候,左宗棠掌握的最后数据是湘军6师大概七千两百多人,这些天即便有大量的阵亡和投降,左宗棠估摸湘军应该也还剩四千左右,这支运兵船队就算全部装满,也救不了一半湘军将士。但是左宗棠别无选择,只能是救一个算一个。

很幸运,大雪一直在下,冬季又黑夜漫长,雪夜成功掩护了运兵船队的行踪,在并不知道湘军真正目的的情况下,韦俊把所有的水上力量都投入了围攻湘军水师残部的战斗。而成功诱使韦俊把所有力量施加在自己身上后,杨岳斌也立即指挥湘军水师船队往北面迂回,引诱太平军水师追击,艰难的把太平军水师逐渐诱离了陶沙湾水面,为运兵船队争取到了抵达灰山脚下的机会。

大量抛出的苦味酸手雷并不是白白浪费,靠着这种近战利器的帮忙,湘军水师残部不但一时能够做到在太平军的小拔船海中纵横自如,也彻底的激怒了韦俊和太平军将士,招来他们的穷追猛打和紧追不舍。不知不觉间,太平军水师已经被湘军水师引诱得远远离开灰山水面,深入了鄱阳湖的北面湖心地带。

借着这个靠友军将士用命换来的机会,彭玉麟率领的运兵船队终于还是抵达了灰山脚下,靠上湖岸。现上当的太平军6师大惊,赶紧起了对湘军营地的进攻,好在曾国藩在这个关键时刻指挥得当,果断命令曾国荃率军死守营地防线,并命令所有军队没有命令不得下山登船。

曾国藩的第二道命令没能起到多少作用,求生的意志催促下,湘军将士纷纷逃下灰山,冲到岸边直接上船,你争我抢间还出现了推搡践踏,逼得彭玉麟只能是开枪射杀这些乱兵,好不容易才控制住部分局面,让船只能够有序运载士卒。

比死还难的选择放在了曾国藩的面前,面对着数量远远不足的运兵船,让那些人上船逃命,让那些人留下等死,必须要由曾国藩来决定,也必须在最快时间内做出决定。在这样的情况下,本来就以运思缓慢著称的曾国藩更是无法抉择了。

“告诉全军将士,这只是我们的第一支运兵船队伍,后面还有两支,所有人都可以上船,别慌,别乱!”

在这方面长出曾国藩一截的胡林翼果断又颁布了一条假命令,然后对曾国藩说道:“大帅,你先上船,我去组织将士们尽量上船,能保住保多少。”

“我还有脸扔下三湘子弟先跑吗?”

胡林翼的话把曾国藩从迟疑中拉了回来,在这一刻,人性的光辉、对三湘子弟的愧疚和曾圣后人的骄傲终于回到了咱们让无数人恨之骨的曾老师身上,深呼吸了一口气后,曾国藩对胡林翼吩咐道:“贶生,你先上船,我去组织人手登船,你先走。”

“大帅,还是我……。”

“不要废话!这是命令!”曾国藩粗暴打断胡林翼,大喝道:“长毛水师随时可能回来,你先上船,我一会再上船!”

强迫了胡林翼登上船只,曾国藩匆匆回到山上,一边命令咸丰三年时就跟随自己的湘军老人登船,一边安排亲兵保护刘蓉、郭嵩焘和之前在战斗中受伤的李续宾等人下山上船,然后才匆匆跑到了正在激烈交战的前方阵地附近,派最心腹的亲兵队长去给曾国荃传令,秘密命令曾国荃立即去岸边登船。

“记住,告诉老九,说我已经上了船了,还已经先走了!叫他马上上船,你也和他一起上船!我这里你放心,我会上最后一条船走,但是别让老九知道。”

亲兵队长不疑有他,赶紧跑去给曾国荃传达密令,曾国荃也是素知兄长为人,同样不疑有他,老老实实随着亲兵队长去了后山登船。然而曾国荃前脚刚走,曾国藩马上就出现在了他的军中,亲自接过了荃字营的指挥权,亲自率领荃字营抵挡太平军的如潮攻势。

“沅浦,我能不能等到下一次增援不要紧,重要的是,九弟你一定要活着回去啊。”这是曾国藩目送曾国荃离去时说出的心里话。

天色微明时,现上当的太平军水师匆匆杀回到了灰山脚下,然而湘军运兵船早已走了**成,最后几条船一看情况不妙,也赶紧张帆西进,不敢再拉人就直接跑了。曾国藩则在残破不堪的湘军营地中匆匆重整队伍,任命临时将领填补胡林翼和曾国荃等人离去的空白,并且沿用胡林翼的谎话欺骗湘军众人,说是后面还有两支运兵船队会来,叫湘军将士稍安勿躁,耐心等待后续援军。

曾国藩的话只是暂时骗过了湘军将士,随着时间的又一天过去,太平军的报复性疯狂进攻,弹药的逐渐消耗殆尽,还有湖口太平军水师的增兵灰山,只能用石头砸打营外敌人的湘军将士纷纷来到了曾国藩的面前,愤怒质问曾国藩是否欺骗他们?

“我没骗你们,我们是有援军,只是我们恐怕坚持不到援军抵达了。”

“湖南的将士们,湖北和江西的将士们,我这个主帅对不起你们,把你们带出了家乡,带到了这个死地,却没办法把你们带回你们的家乡,带回你们的亲人面前。”

曾国藩向麾下将士双膝跪下,拱手谢罪,又神情平静的说道:“事到如今,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再阻拦你们出营投降,你们如果觉得出营投降有活命机会,那你们现在就可以走。愿意留下陪我坚守待援的,就留在这里,不愿的就请走吧,营地里除了武器弹药,你们喜欢拿走什么就拿走什么,这是我给你们的最后补偿。”

曾国藩的这番话感动了许多的湘军将士,让他们表示愿意陪着曾国藩同生共死,但也有许多贪生怕死的士兵选择了出营投降,曾国藩遵守承诺,没有做任何的阻拦,太平军那边则也公开接受了这些湘军士兵的投降,用于打击山上湘军残部的军心。

又是一夜时间过去,期间没有任何除太平军战船外的船只出现,曾国藩的身边也只剩下最后三四百人守卫诺大的营地,山下的太平军则让湘军降兵直接喊出口号,“除了曾国藩,只要投降,任何人不杀!”

又有一些湘军士兵忍受不了死亡的恐惧而出营投降,着急全力反攻九江战场的太平军也再度向湘军已经无比空虚的营地起了疯狂进攻,而打头阵的,还是那些刚剪了辫子包上红布的湘军降卒。

曾经能够容纳过七千人的庞大营地只剩下几百人守卫,外营当然是迅被攻破,即便全部退守中军营地,在太平军密集的排枪与猛烈的炮火面前,湘军士卒也只是坚持到了下午就被太平军攻破中军营地,太平军士卒蜂拥入营,一边砍杀拒绝投降的湘军士卒,一边全力搜寻曾国藩的下落。

太平军士兵很轻松就在曾国藩的寝帐中找到了他,虽然曾国藩还活着端坐在寝帐正中,太平军却永远没有了把他生擒活捉的机会,曾国藩的身边不但放着他的各种公文书信和官服印章还放着一桶引线即将烧完的火药桶。

“快走!快走!曾老妖身边那个火药桶就要炸了!”

看着仓皇逃跑的太平军士卒,曾国藩微微一笑,也情不自禁的想起了自己的种种往事,小时候脑子笨读书慢,一本书翻来复去的念,连躲在房梁上的小偷都背熟了,自己却还是不能做到背诵如流,然而那时候连自己都想不到的是,自己能考中进士,入朝为官。

曾国藩又想起了自己的官场恩人穆彰阿,想起了一向不怎么喜欢自己的咸丰大帝,也想起了自己组建湘军的种种往事,然而曾国藩突然印象深刻的想起了当初,一个骨瘦如柴的老头,硬逼着他同样干瘦的孙子在自己面前磕头行礼,苦苦哀求自己收下他的孙子做学生…………

想起了那个干瘦门生,曾国藩当然又想起了自己和他的种种恩怨纠葛,亦敌亦友。再然后,曾国藩扪心自问,忍不住轻轻说了一句……

“慰亭,你是我最好的学生,是我对不起你,我欠你太多。”

“轰隆!”(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八章 画蛇不能添足

“什么?恩师被长毛包围在了鄱阳湖西岸,湖口也被长毛偷袭攻占了?!”

反正是无论如何都赶不及立即出兵去救回身陷绝境的授业恩师,咱们的吴小买办当然是毫不吝啬的施展演技,在荆州城里收到曾国藩被困灰山的消息后,吴越惊得直接惨叫出声,不顾调和荆州的汉满矛盾问题还没让绵洵绵大将军完全满意,当天就匆匆辞别了在荆州认识的一帮子会党头目及少数民族领,登上忠诚号带着仁义号第二天一早就返回省城,焦急得连仪仗队和披红挂彩的巡抚座船都来不及一起带上。

对此,对吴越印象极好的荆州十三帮头目和少数民族领当然是直挑大拇指,称赞吴越够交情讲义气,是个值得深交的英雄好汉。很会拍马屁的荆州知府唐际盛则是感动得眼泪汪汪,连称抚台大人不愧为忠孝楷模,至诚君子,赌咒誓一定要向吴越学习。惟有荆州将军绵洵有些抱怨,很是不满意吴越为了救一个汉人长辈,耽误查办荆州满人老爷遇害一案的大事。

脱身理由充足,吴越当然不用在意绵洵有什么想法,乘座主力战船返回省城的路上,吴越掐着手指头所计算的,也全都是自己故意躲到荆州能给太平军争取到几天作战时间,自己返回省城后,又能以动员集结军队和准备出征粮草军械浪费多少时间不过还好,武汉距离荆州的距离颇是遥远,花沙纳派人给吴越送信是逆风逆水,事不关己的信使又有些偷懒和胆小,害怕风浪触礁没有日夜兼程的赶路,仅这就帮吴越争取到了近五天的时间。

更让吴越笑歪嘴巴的还在后面,离开荆州后的当天下午,吴越就又收到了花沙纳转来的杨文定书信,让吴越知道了江西巡抚文俊拒绝出兵救援曾国藩的‘坏’消息。而知道了这件事后,吴越当然是肚子里偷乐,嘴上却吼声如雷,“文俊,你这个狗娘养的!见死不救挟私报复,老子要参你!参你!”

说到做到,吴越还真就在路上就让赵烈文代笔写了一道弹劾文俊见死不救的奏折,派人送往京城找咸丰大帝告状也顺便解释了自己无法立即亲自率军去救老师的原因。

或许真是可怜的曾老师命中注定,本来从荆州顺江而下,在顺风顺水的情况下,吴越用两天多点的时间就可以回到省城主持大局,然而连吴越自己都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下午时,长江之上突然狂风大作,波浪滔天,气候环境恶劣到连忠诚号和仁义号都不敢冒险夜行的地步。不得已,不想为了演戏而送命的吴越只能是命令战船转入就近的临湘港避风,结果还凑巧碰到了骆秉章派给曾老师的援军萧启江部,给了吴越提前拉拢湖南将领萧启江的机会。

被大风耽搁了一夜时间还多,再等吴越回到湖北省城时,可怜的曾老师已经被包围在了灰山整整十天时间,同时太平军也早早在湖口一带建立起了坚固防线,牢牢挡住了吴军水师深入鄱阳湖营救曾老师的水上道路。吴越急得当众直跺脚,赶紧又匆匆组织兵马和安排出征事宜,准备尽快赶往鄱阳湖营救老师曾国藩。

事前故意毫无准备,这会再怎么快当然都来不及了,一直保持着高强度训练的湖北新军将士才刚停下训练恢复体力,粮草弹药还没来得及装船,在强风中受了些损伤的忠诚号和仁义号还没来得及检修完毕,新装备的两条蒸汽炮船道德号和勇敢号也还没有备足煤炭。九江那边就又送来了关于鄱阳湖大撤退的军情奏报曾国藩毅然放弃乘坐运兵船逃离灰山的机会,数量严重不足的运兵船队也只把刚过千人的湘军将士救到鄱阳湖西岸!

“恩师,你怎么这么傻?怎么会这么傻?明明有机会逃回来,你为什么就是不逃?”

在花沙纳及湖广众文武的面前,吴越流下了眼泪,哭哭啼啼的只是埋怨曾老师的傻冒犯二,有机会逃而不逃,偏要留在灰山死地与无法过湖的湘军将士同生共死,花沙纳等人则是极力安慰吴越,都说曾老师吉人天相,又爱兵如子自愿与将士共渡劫难,定然能够逢凶化吉,坚持到吴越亲自带兵杀到灰山营救于他。

虽然曾老师能够坚持到自己的援军抵达是吴越目前最不愿看到的事,然而没办法,被伪君子的面目所束缚,吴越还是决定按计划尽快出兵去救曾老师,同时也乘机向花沙纳提出亲自率军去救曾老师的请求,说明事情仓促来不及取得满清朝廷同意,请花沙纳这个湖广总督准许自己带兵越省作战。

“慰亭,你放心去吧,朝廷那里,老夫会给你解释。”

花沙纳仍然是一口答应吴越的要求,然后花沙纳又对吴越出警告道:“但是慰亭,未经朝廷允许,也没有皇上的旨意,巡抚率军出省作战,毕竟不是一件小事。你此前又提议设立江西提督剥夺文俊的绿营兵权,以文俊那种小人性格,必然会抓住这点大做文章,鸡蛋里挑骨头罗织各种罪名弹劾于你。关于这点,你可要提前做好应对的准备。”

“多谢花制台提醒,晚辈牢记于心。”吴越拱手道谢,又咬牙切齿的说道:“但我就不信了,皇上和朝廷还能象偏袒僧格林沁一样的偏袒文俊,不惩治见死不救的文俊,又来摘掉我的单眼花翎!”

花沙纳看了吴越一眼,有些想说点什么,但又强自忍住,轻叹了一声后,花沙纳才又说道:“总之,慰亭你小心点,你毕竟是汉人,文俊毕竟是旗人。你就算再占理,朝廷也……。”

虽然花沙纳没把掏心窝子的话说完,可吴越也明白他的意思,知道自己再是占理,满清朝廷也不可能轻易的弄死同属一个兽群的文俊,给自己出气,给曾国藩讨还一个公道。吴越之所以义愤填膺的上表弹劾文俊,真正目的也绝不是为了扳倒文俊,吴越所想要的,不过是希望满清朝廷更进一步的偏袒和包庇文俊,让湖北和湖南的将士更加看清楚满清朝廷的真面目而已。

文俊没让吴越失望,曾老师也没让吴越失望,当吴越火急火燎的做好了出兵准备之后,正准备亲自率军出时,九江那边终于传来了曾国藩牺牲在灰山战场的消息。而听到了这个消息后,吴越也顿时就把演技挥到了极限当场就昏倒在了吴大赛和赵烈文等人的怀里。

更加精湛的演技还在后面,被人救醒之后,吴越一没哭二没闹,第三更没上吊殉师,只是脸色铁青的穿上孝衣孝服,在巡抚衙门之中搭建灵堂,行孝子之礼,赌咒誓一定要为曾国藩报仇雪恨。

虽是做作,然而真正到了亲自为曾国藩守灵戴孝之时,吴越却忍不住想起了曾国藩对自己的种种好处,在京城时想方设法的为自己遮风挡雨;办团练时为自己掩盖锋芒,吸引满清朝廷的猜疑忌惮;起兵后为自己力保巡抚驻治,帮自己把太平军彻底驱逐出湖北,又在江西为自己冲锋陷阵,牵制太平军的西线主力,帮助自己平安渡过巡抚湖北后的最危险阶段,让自己可以安心在湖北坐大变强,彻底站稳脚跟。

即便自己也为此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但吴越扪心自问,还是觉得自己亏欠老师曾国藩更多一些。所以到了背后没人的地方,吴越还是流下了几滴真诚的泪水,也心甘情愿的为曾国藩披麻戴孝,真正把曾国藩当做了自己的老师。

“老师,你放心,仇我一定为你报,你未竟的事业,我也一定为你完成,还一定会比你做得更好。”这是吴越的心里话。

按理来说,既然救援对象曾国藩已死,那吴越是否还需要亲征江西已在两可之间,然而被吴越尊师重义的假面目所欺骗,包括老成持重的花沙纳都没有劝说吴越放弃亲征江西,很有一段时间没能摩拳擦掌的吴军将士更是个个摩拳擦掌,争先请战。然而熟知吴越恶劣秉性的赵烈文却难得提出了不同意见,而且在与吴越共同为曾国藩扶灵守夜时,赵烈文还乘着机会,单独与吴越谈起了是否还要继续亲征江西这件大事。

“慰亭,你要亲自为曾部堂报仇的心思我理解,也不反对,但是在你亲自率军出之前,我必须先得弄明白,你如果一定要亲自率军东征江西,那你是准备打到什么样的地步?是只打算为曾部堂报仇,干掉杀害曾部堂的元凶秦日纲?还是打算只收复九江,或是拿下九江后又攻占湖口,效仿你的老师曾部堂直捣安庆?这其中的分寸如果不拿捏准了,你以后恐怕很难收场。”

“很难收场?什么意思?”吴越疑惑问道。

“就是我担心你打得太漂亮了,朝廷会乘机调整你的职位。”

赵烈文阴森森说道:“且不说江西现在需要一名能征善战的大员坐镇,就是两江总督这个位置现在也还是空着的,你如果打得太漂亮太顺利,朝廷一道旨意让你改任江西巡抚,甚至让你就任统管省份几乎全部丢光的两江总督,你怎么办?你在湖北辛苦建立的基础怎么办?”

吴越呆了一呆,心中也顿时一沉,这才现自己疏忽了这么一件大事,如果自己在江西打得太漂亮也太顺利,满清朝廷是有可能把自己调出湖北,把自己放到江西安徽这些地方去继续和太平军打生打死,葬送自己好不容易在湖北建立起来的基础布局,被迫重新开始,继续白手起家。

知吴越极深,不用去看吴越的脸色,赵烈文就知道自己的话一定能打动擅长听取正确意见的吴越,看着曾国藩的灵位,赵烈文又淡淡说道:“我知道,以你目前手里的实力,亲自率军击败长毛水师主力和拿下九江,问题绝对不大,但是在这之后呢?朝廷怎么封赏你?让你把花制台取而代之,你认为可能吗?花制台对你再好,恐怕也不会好到自愿把湖广总督的位置腾出来让你坐吧?”

“当然,封你一堆虚衔,赏还你的双眼花翎,这也是朝廷的一个选择。但我认为,看到你这么能打,长江下游的战事又这么危急,朝廷和皇上即便不是故意,也肯定会生出把你调往江西、安徽或者江苏的念头,到时候你在湖北辛苦做的一切,不就是为了别人做嫁衣?”

“慰亭,画蛇不能添足,做事也不能事必躬亲,你的能力再强,没有分身术,你又能兼顾到几个方面?”

听了赵烈文的话,吴越久久沉默,许久后才问道:“那你认为,我该怎么做?”

“我认为,你是时候该放权了,也是时候该培养和扶持几个独当一面的帮手了。”

赵烈文神情平静的回答道:“目前九江湖口这一仗并不难打,长毛在水面上是有一定优势,但我们6上力量却占据绝对优势,又牢牢包围着九江重镇,等于就是捏住了长毛在江西的卵蛋命根子,九江战场一旦告急,湖口的长毛不愿救也得出兵救,我军水师以逸待劳,又有上游主动之利,即便歼灭不了长毛水师主力,打败他们并不困难。”

“这是一场十拿九稳的必胜之仗,既然你不能画蛇添足去拿这个功劳,那为什么就不能把这份大功劳送给你信得过值得扶持的人?到时候九江大捷,你扶持的人升官受赏,间接为你掌握更多权力,你调度有方,用人得当,同样是一份功劳不说,还可以让朝廷和皇上觉得有你坐镇湖北调兵遣将,照样可以平定长毛扶持社稷,你在湖北的地位也就可以更加稳固。一举两得,一箭双雕,岂不妙哉?”

吴越也抬头去看曾国藩的灵位,半晌才说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惠甫,你真是上天送给我的无双国士,无价瑰宝!”

赵烈文微微一笑,赶紧表示谦虚,吴越却懒得和赵烈文虚情假意,只是又说道:“惠甫,这份大功劳我想送给杨文定,你以为如何?”

“最佳人选。”赵烈文想就不想就回答道:“杨老大人和你有姻亲关系,血肉至亲外人难以间离,可以托之兵权。他又曾经出任过江苏巡抚,有资历有经验,在官场上有他自己的人脉门路,把他扶上手握实权的地方高位远比扶持其他人更加容易,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说到这,赵烈文微微一笑,又补充道:“更妙的是,他身边还有一个左宗棠,左宗棠在民政财政方面的才干就不用说了,足可比之于你;军事方面的话,鄱阳湖这次的湘军大撤退,换之你我去指挥也未必能够比他做得更漂亮。有他相助,杨老大人不擅军事的弱点便不复存在。”

“那就这么办!”吴越最强过曾国藩的一点就是十分擅长当机立断,听了赵烈文的分析觉得有理,吴越便立即推翻了自己之前的亲自率军出战的既定计划,改口说道:“明天我就去见花制台,告诉他我不想授人以柄,不亲自去江西了,请他同意把九江的前线总指挥权正式移交给杨文定。”

恳请花沙纳把前线指挥权交给杨文定并不是十分容易,原因的关键是杨文定目前的正式身份还只是一个候补知府,官职品级方面稍稍有些不够。不过还好,花沙纳本人也不擅军事,吴越又明确表态说既然曾国藩已死,不想再亲自去江西给出了名刁钻苛刻的文俊抓把柄,在实在无人可用和不想驳吴越面子的情况下,花沙纳思来想去,终于还是答应了把九江战场的前线指挥权正式交给了杨文定。

这时,官场老吏花沙纳也顺便给吴越上了一课,为了堵住外人的嘴和加强杨文定前线总指挥的合法性,花沙纳又拉着吴越联名上表,帮杨文定黑掉了左宗棠的功劳,把指挥鄱阳湖大撤退的营救友军之功全部装点到杨文定身上,乘机向满清朝廷举荐杨文定出任湖北督粮道,让杨文定可以名正言顺的统帅前线兵马。

同时花沙纳又下令把之前派往九江的六个营鄂勇新兵调回田家镇防范太平军乘机西进,划归湖北汉黄道张汝瀛指挥,在尽量不影响前线战事的情况下,减少杨文定所部兵力,避免授人以柄。说实话,这一手连吴越和赵烈文事前都没能想到。

谢过了花沙纳的帮助和指点,吴越也没迟疑,马上就给杨文定派去了三个营的吴军水师和曹炎忠率领的吴军第三兵团,让他们暂时听命于杨文定指挥,补强前线实力。同时吴越自然少不得给老婆的亲爷爷写了一道书信,让杨文定知道这些好消息,也指点他采取围点打援的战术破敌。

收到孙女婿的书信,知道自己复起有望的杨文定当然是笑得要多开心有多开心,无比庆幸自己当年慧眼识珠,硬把漂亮孙女嫁给了一个干瘦丑男,孙女倒是吃了不小的亏,自己却占了大光拣了大便宜没杨玉茹这层关系,吴越傻了才会这么扶持杨文定。

左宗棠的嘴巴还是一样的刁毒刻薄,看了吴越写给杨文定的书信,左宗棠把嘴一撇,马上就张口吐糟,“有个漂亮孙女就是不同,想升官财确实容易。不过杨道台,花制台和吴抚台是用什么名誉举荐你实补湖北督粮道的?该不会是救回千余名湖南将士那份功劳,被他们安在了你的身上吧?”

毕竟是当过江苏巡抚的人,杨文定的脸皮厚度绝不比无良孙女婿的脸皮薄到那里,听了左宗棠的讽刺和质问不但不脸红,拍着左宗棠的肩膀只是微笑,说道:“季高莫急,倘若天遂人愿,老夫真能补上湖北督粮道的实缺,那老夫就重新有了密折封报之权,到时候你的功绩功劳,老夫一定会向朝廷和皇上如实禀明,为你请功请赏,绝不会再让你受半点委屈。”

左宗棠不屑的哼了一声,然后又没好气的说道:“吴越不是想围点打援吗?那就叫他的湖北新军赶快来,别湖北新军没到,九江长毛先在长毛优势水师的接应下跑了,那还打个鸟打?!”(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九章 障眼法

和左宗棠担心的一样,虽说很是得意几乎全歼湘军和干掉老对手曾国藩,然而太平军目前的西线主帅燕王秦日纲心里还是很清楚,知道这次大胜赢得很侥幸,如果不是湘军水师在关键时刻做出致命的错误选择,还有如果不是吴军水师始终没有出动,太平军水师纵然还是能够打败湘军,胜利也不会如此辉煌。

秦日纲还更清楚一件事,那就是到了6地上后,自军绝无任何可能打败吴越的嫡系精锐,所以刚击破湘军在灰山的残部之后,秦日纲马上就生出了这样的战术构想,放弃九江屯兵湖口,以鄱阳湖为界,凭借石钟山与梅家洲这两处天险营建水上防线,水上采取守势防范吴军水师东下,6上则向南展,夺取饶州、广信和抚州等鄱阳湖以西的江西土地城池,避开吴军锋芒只找江西清军的麻烦。

如果秦日纲有权力敲定战术计划,那么在吴军水师赶到九江之前,太平军的优势水师倒是很有把握转移走九江太平军的主力,让空有刘坤一部的九江清军只能是望水兴叹。然而很可惜,秦日纲没这个权力,地理位置远比湖口重要的九江重镇也不是说放弃就可以放弃的,所以秦日纲只能是把自己的设想写成书信,派人送往南京,请杨秀清拿这个主意。再然后……

再然后本来就对杨秀清十分不满的秦日纲难免更是痛恨杨秀清入骨了,南京那边还没送来答复,已经扩编到了四个营的吴军第三兵团就在吴军大将曹炎忠和刘铭传率领下,也在三个营的吴军水师保护下,气势汹汹的杀进了江西,直接投入了九江战场。接着虽然清军方面又把六个营的鄂勇调回了田家镇设防,九江战场上的清军兵力变化不大,可是得知了这一消息,秦日纲还是忍不住仰天长叹,“麻烦了,清妖这次是想怎么将军抽车就怎么抽了,东王九千岁啊,你怎么事前就没想过放弃九江退守湖口呢?”

让秦日纲窝火的还在后面,清军那边的参战军队还没轮换完毕,杨秀清就已经派遣心腹侯裕宽为使,带着书信赶来湖口给秦日纲充当监军,还在书信上把秦日纲骂了一个狗血淋头仗还没打就已经把越小妖怕到这个地步,那干脆把脑袋直接送给迟早要来打天国的越小妖好了!

九江重镇绝不能放弃!还必须以九江为诱饵,吸引目前还无法熟练操作火轮船作战的吴军水师出动,设法歼灭吴军水师,拿到长江中游的制江权!这是杨秀清以天父名誉对九江战事做出的最高指示!只准执行不可质疑,更不可敷衍怠慢!

当然,这也是输赢都只利于杨秀清本人的最高指示,输了的话杨秀清可以名正言顺的收拾秦日纲,下狱杀头想怎么摆弄怎么摆弄。赢了的话当然最好,可以重创亦敌亦友的吴越水上力量,拿到长江中游的制江权,也消弭南京上游的巨大隐患。

顺便说一句,杨秀清这个如意算盘中最绝的一点是,目前的太平军水师是以轻便灵活的小拔船为主力战船,单船战斗力不够强大却数量惊人,即便打了大败仗,大部分的战船和水手照样可以轻松逃走归队,几乎毫无可能遭受真正重创。

还有,在亲眼看到洋人蒸汽战船的强大之后,杨秀清也已经开始着手组建太平军的蒸汽船队,准备用来收拾清军大将吴全美所部的红单船队,还有用来防范在中国最先购买和装备蒸汽炮船的好兄弟吴越。所以只要能保住熟练水手,造价低廉的小拔船不管丢多少杨秀清都不会心疼。

言归正传,秦日纲也不是没有机会和力量成功执行杨秀清天父下凡的最高指示,九江城里的粮草颇为丰足,再坚持上半年都没有任何问题,期间又获得了过一次弹药武器的补给,有力量长期固守九江坚城,秦日纲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不必急于冒险增援九江。

相对的,吴军方面因为还没来得及培训出合格的水手熟练操纵蒸汽炮船,新装备的两艘蒸汽炮船都没有派来九江参战,吴军水师仍然是以忠诚号和仁义号为作战主力,实力方面仍然逊色于太平军水师一筹,太平军水师的确还有希望获得水战顺利。所以窝火归窝火,同样清楚这点的秦日纲还是忠实执行了杨秀清的命令,绞尽脑汁的琢磨起了如何全歼吴军水师的办法。

想干掉已经组建近两年并且经受过实战考验的吴军水师当然也没想象中那么容易,对秦日纲来说更糟的是,他这次的真正对手并不是挂名清军主帅的战场老菜鸟杨文定,而是天纵奇才的三湘狂人左宗棠。同样知己知彼,同样擅长用脑子打仗,吴军水师才刚开抵九江附近,左宗棠马上就以杨文定的名誉下令,让吴军水师屯兵在九江上游十几里外的单家洲,躲在鲍率领的普通水师驻地上游,拿驻扎在小池口的水师鲍部给吴军水师当盾牌和缓冲,不给太平军任何起突然偷袭的机会。

“季高,让王孚他们驻兵单家洲,是不是距离太远了?倘若九江这边突然生变,王孚他们很难立即出兵作战啊?”

“这么简单的问题还用操心?在九江到单家洲的沿岸多建一些烽火台,白天用烟,晚上用火,想让王孚他们及时出击不就是一句话的问题了?”

呵斥了脑子愚笨的杨文定之后,左宗棠马上着手布置起了围点打援的战术,而鉴于获得了吴军曹炎忠部的增援,在野战中清军已经用不着害怕太平军主动出击,左宗棠果断停止清军之前一直延续的曾国藩结硬寨打呆仗的对耗战术,命令清军放弃九江的东门阵地,移营集中兵力于九江南门外和东南角,故意让出九江太平军与湖口太平军的部分联络道路,引诱湖口的太平军出动主力增援九江。

让出道路的同时,左宗棠又大力加强了对九江城的攻城力度,在九江城南西至景星湖和东到团鱼坡之间,修筑了大量高于九江城墙的坚固炮台,布置火炮轰击城内,又很小心的把清军中战斗力次强的刘坤一部布置在了三垄村保护阵地侧翼。同时左宗棠还命令士卒大量砍伐树木建造各种攻城武器,摆出了要以强攻破城的架势。

当然,这只是假象,连吴军将士都不擅长正面攻坚,左宗棠自然更不会指望刘坤一的庄字营和王国才的绿营能够靠着正面攻坚拿下九江城,左宗棠的真正杀手锏仍然还是地道爆破,并且同时开挖了三条地道,分别从西南、正南和东南三个方向逼近九江城下。

牢记孙女婿的叮嘱,左宗棠的一应谋划和布置杨文定都只管签名用印,从不过问具体细节,惟有在同时开挖三条地道这件事上,杨文定稍微提出了一些异议,问道:“季高,同时开挖三条地道太多了点?尤其是东南面这条,你已经解除对九江东门的包围,长毛细作可以轻松出城探察,湖口的长毛也可以用小船登岸,探察到那一带的情况,很容易暴露地道入口和行进方向啊?”

“别多问,将来你会明白。”左宗棠根本懒得和不懂军事的杨文定解释,只是象下命令一样的吩咐道:“给你孙女婿去道书信,向他多要点新式火药,就说攻城要用。”

很是郁闷的答应了左宗棠的要求,提笔做书的同时,杨文定当然少不得向孙女婿报告了左宗棠的一切所做所为。而吴越除了派人送来了左宗棠所需要的苦味酸炸药外,给杨文定的回信上也简单给出了关于这件事的答复让他折腾!

在此期间,托了清军主动放弃东门阵地的福,坐镇九江城内的太平军大将罗大纲靠着斥候细作的探察,果然已经现了清军正在城外东南面所挖掘的地道。对此,副手林启荣一度建议冒险出兵破坏,然而罗大纲经过反复盘算之后,却对林启荣说道:“林检点,是否冒险出兵我们稍后再议,只是这事你是不是觉得有些古怪?”

“那里古怪?”林启荣疑惑问道。

“清妖明明已经主动放弃了东门外的阵地,为什么还要在城外东南角挖掘地道?”罗大纲双手抱胸,看着林启荣问道:“清妖难道就没想过,这个位置的地道最容易被我们现和破坏?清妖要挖地道炸开城墙,正南面有的是合适地方,清妖为什么舍易取难,偏偏要在最不容易隐蔽的东南角挖地道?”

还别说,听了罗大纲提出的问题后,林启荣还真的马上就现情况的确不对九江这一带土厚,到处都适合挖掘地道所以湘军才能挖出那么多壕沟包围九江城,既然如此,清妖方面为什么不在屯驻重兵的正南面挖地道逼近九江城,最大限度的保证地道的隐蔽性,为什么偏偏要在最容易被现的东南面挖地道?

这怎么看,怎么象是清妖方面故意要让太平军将士现地道的存在啊?

想到这点,林启荣马上就大点其头,说道:“还是罗丞相心细,这情况是不对,清妖那边,就好象是故意要让我们现他们的地道一样!如果真是这样,东南面这条地道九成九是障眼法,目的是为了掩饰他们真正的杀着!清妖另有目的!”

“我也是这么认为。”罗大纲点头,又皱眉盘算道:“但是,清妖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诱我们出兵偷袭,还是挖掘假地道的同时,还在挖掘真地道?或者说,这真是清妖的粗心大意,没考虑到地道会被我们现这一点?”

无法判断清妖方面的真正目的,已经年过半百的罗大纲也没去花力气钻牛角尖,盘算了片刻就吩咐道:“这样吧,三条,第一,派人乘小船过湖,向燕王殿下知会这个情况。第二,多派本地人士卒担任细作,化装成百姓出城,重点侦察清妖主力屯驻的正南面,看看清妖有没有在其他地方挖掘地道。第三,在城里埋设听瓮,寻找清妖的地道方位。”

林启荣一口答应,立即着手安排时,罗大纲却又补充了一条,吩咐道:“再谨慎点,组织一支突击队,多带些火药包,今天晚上夜深时出城,试着偷袭一下清妖在东南面挖掘的地道入口,看看清妖是什么反应。”

按照罗大纲的吩咐,是夜二更,一支由五十余人组成的太平军突击队借助绳索下城,携带着几个火药包悄悄摸向最先被现的清军地道入口,结果因为保护这条地道入口的清军绿营兵疏忽,外围哨兵偷懒睡觉,直到太平军将士摸到距离地道入口不到百米时,守卫地道的绿营兵才现敌人出现,赶紧出警报。

出警报也已经晚了,本来战斗力就有些抱歉,匆忙迎战中绿营兵更加不是太平军精锐的对手,被太平军突击队一个冲锋就直接杀散,坑道里的土工民夫匆忙逃出地道时,太平军将士已经把火药包点燃扔进了地道中,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炸塌了清军辛苦挖掘的地道入口,将数十名民夫活埋其中。然后太平军将士又抢在邻近的吴军刘坤一部赶来救援之前迅撤走,成功完成了罗大纲和林启荣所交代的任务。

消息被连夜禀报到了杨文定和左宗棠的面前,对此,杨文定当然是大声叫苦,大失所望,左宗棠则一边大骂绿营兵无能,一边大喝道:“马上重新挖开地道口,看能不能救些人出来,都是爹妈生父母养的,能救多少救多少回来!”

土工预备队紧急出动赶往东南角救援被埋民工时,太平军突击队也已经把出战经过报告到了罗大纲和林启荣的面前,罗大纲听了冷笑连连,说道:“不出所料,果然轻松得手,果然是假地道。”

冷笑完了,罗大纲又叮嘱林启荣一定要严密侦察九江城正南面,寻找清军真正的地道入口所在。

还好,托了地道入口挖得极大的福,还有因为太平军使用的黑火药爆炸威力较小,靠着清军土工队的全力挖掘,清军方面竟然奇迹般救出了被困在坑道里的大部分民工,民工的伤亡远比杨文定和左宗棠预计的少,真正送命的几乎都是被直接炸死和被坍塌泥土活埋的倒霉民工。

对此,杨文定当然是合掌直叫阿弥陀佛,左宗棠则是一边越俎代庖的下令,将放哨时偷懒睡觉的绿营兵立即处斩,一边命令由刘坤一的庄字营将士接管东南角地道的入口防务,同时命令清除地道入口的泥土,重新加固后继续挖掘。

“季高先生,还要在这里挖啊?”杨文定哭丧着脸问道:“这里太危险了,是不是该直接放弃了?”

“不能放弃,必须得继续挖!”左宗棠板着脸回答道:“没有这条地道做掩护,我们的另外两条地道很快就会被长毛现,这里是掩护其他地道的障眼法,必须得继续挖!”

招架不住左宗棠的淫威,已经去新疆吃过一次哈密瓜的杨文定也汲取教训,老老实实的执行自比诸葛的左宗棠差遣,命令士卒民夫继续挖掘九江东南角这条很不吉利的地道,还因为这条地道里已经死过人的缘故,杨文定又被迫给这里的民夫多掏工钱,每顿赏赐酒肉,这才好不容易把地下工程给继续了下去!

可能是战场经验不足的缘故,左宗棠的这个障眼法不但没能骗过老于沙场的罗大纲和林启荣,相反还坚定了他们全力探察清军真正地道的决心。结果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虽然另外两条地道的入口都被清军主力严密保护,太平军细作无法直接找到清军的真正地道入口,却在九江城西南角的阎家垄山后,现了大量刚挖掘出来的新鲜泥土,还有大量的沉重车辙印,间接证明了清军有在其他位置挖掘地道。

确认了这一点,罗大纲和林启荣当然是听瓮的侦察重点放在西南角,好在左宗棠也是一个十分狡猾的人,当地道靠近城墙半里范围之后,左宗棠又命令士兵放慢挖掘度,尽量避免出过多声响,同时不时以火炮轰击城内,借以掩盖地下声音。结果这一手也收到了还算不错的效果,清军地道直到接近城墙五十米范围之内,太平军方面才勉强确认了清军正在同时挖掘三条地道,从三个方向逼近九江城下。

很巧,这一天正好是野猪皮九世咸丰六年的腊月二十七,距离过年已经只剩下了三天时间。而到了傍晚时,再一次确认了三条地道的进度后,一向很少说话的左宗棠难得主动开口,对杨文定说道:“恭喜杨道台,顺利的话,大年初一那天,我们就有希望攻破九江城墙了,新年第一天攻破一座重镇,红旗报捷送到京城,杨道台你真是想不升官财都难了。”

“季高先生,你有把握在大年初一拿下九江?”杨文定将信将疑的问道。

“不是拿下,是攻破。”左宗棠答道:“炸开了城墙后,我们还要打巷战,还要和长毛打水战,具体那一天能真正拿下九江城,只有天知道。”

“那季高先生,这一战我们具体怎么打?”杨文定赶紧又问道。

“怎么打不用你操心,我会替你安排。”

左宗棠武断的回答,然而就在杨文定面露无奈的时候,一向表情严肃狂傲的左宗棠却难得露出了一点笑容,微笑说道:“杨道台,给你一个提示,难道你一直都没现?九江东南角的城墙,有些残破,所处地势又有些高?”

“什么?难道……?!”

杨文定张口结舌时,左宗棠却笑得更开心了,笑着说道:“还有,难道你到现在还没现,因为我的故意让开东门,九江长毛在东门的压力减轻,又想靠东门获得湖口长毛的增援,一直没有任何用土石堵塞九江东门的迹象?”(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章 不做恶人

“狗日的清妖,竟然敢和老子们玩地道攻城,这话叫什么来着?班……,班啥?”

“班门耍斧头。”

“对对,班门耍斧头,玩地道,我们土营是他们的祖宗!每一个弟兄,都配当他们的祖宗!”

“灰孙子,快来吧,你祖宗们等不及了,快继续挖,卖力的挖,我们有好东西招待,毒烟,河水,火药,要什么有什么。”

“如果能灌水,记得加几桶大粪。”

阴损的提议惹得正在休息待命的太平军土营将士出阵阵轰笑,也招来了上官的怒骂,“闭嘴,小声点,莫干扰听瓮里的弟兄,他们都听不到了。”

太平军将领呵斥也没用,白天时声音较多较杂,不时还有清妖的炮火声和锣鼓声干扰,听瓮里的太平军士兵隐约还能听到清妖挖掘地道的声音,然而到了夜深人静的夜里,听瓮里的太平军士兵却反倒听不到任何的挖掘声音。

听不到挖掘声音,太平军自然就没办法确认清军的地道具体位置,不知道清军的地道位置,集结侯命的太平军土营将士再是如何的擅长挖掘,当然也没办法反向挖通清军地道,用各种拿手手段摧毁清军辛苦挖掘的地道。

到了三更时分,地底下仍然还是没有任何的挖掘声音,消息禀报到了罗大纲和林启荣面前后,罗大纲等人也有一些疑惑,并立即开始怀疑清军是故意停止在夜间挖掘,避免被自军现地道方位。

“想不到清妖那边还有点脑子,能想到提防被我们现地道方位,夜里故意不挖地道。不过没关系,白天就算吵了点,地听照样能听到声音,只要知道大概位置就行。让土营的将士们安心休息吧,地听继续轮流派人值守,听到声音再让土营将士出动。”

对于秦日纲的这个决定,对自军将士土工能力极有信心的太平军将士全都表示赞同,并不惧怕已经近在咫尺的清军地道。倒是秦日纲本人不敢过于掉以轻心,又叮嘱道:“记住,严密坚听,尤其是注意正南面和西南面那两条清妖地道。”

“东南面这边的清妖地道也得盯紧了,倘若现东南角那条清妖地道有挖到城墙下方的迹象,同样让土营将士立即出动,彻底破坏,不要给任何一条清妖地道挖到城墙下方的机会!”

就这样,腊月二十七的晚上匆匆过去,天还没亮,太平军方面就轮换了新的士兵下井监听,全力寻找清军即将全力挖掘的地道位置。然而结果却再一次让太平军上下诧异万分,一直监听到了上午辰时过半,地下竟然始终没有传来任何土工作业的声音,就好象清军已经完全放弃了即将竣工的地道一样。

对此,包括老于沙场的罗大纲和林启荣都彻底的大惑不解,猜不到事情真相,只能是暗令城外细作加强对清军营地的监视,努力收集各种蛛丝马迹,借以分析清军方面的真正目的和用意。

太平军想要找到清军停止挖掘地道的真相,左宗棠当然会全力满足罗大纲等人的这个合理要求,事实上就在罗大纲等人对清军的古怪地道伤脑筋的时候,左宗棠就已经吩咐杨文定聚集众将召开军事会议,安排布置战前准备。

“今明后三天,全军将士一律放双份伙食,腊月三十那天,备足两天用的干粮及一夜之用的充足火把,晚饭下午申时放,士卒民夫每人半斤肉菜,所需猪羊鸡鸭腊月三十早上放。但一律不许饮酒,违令者立斩!”

“总攻时间就是后天晚上,腊月三十的晚上!在这三天里,停止炮击及一切军事行动,长毛出城也只守不战,营内士卒抓紧时间休息,养足体力,腊月三十夜酉时二刻,全军做好出战准备,但不得提前出帐集结,避免暴露,各军将领到中军大帐接受命令,不得有误。”

“外松内紧,军营内加紧备战,军营外散播谣言,就说杨大帅体贴士卒,让你们安心过完年再起攻城,尽量让长毛细作知道这点。”

“小池口和单家洲驻扎的水师也一样,小池口水师任务重些,腊月三十晚上的水上夜战由你们负责,不过鲍你也放心,到时候不指望你打能打胜仗,只要你能够尽量牵制住长毛水师,为6上分担压力就行。”

“王孚,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你的出击时间应该是正月初一的清晨,可以多休息一段时间。但是你出击之后,水上能不能打胜仗可就要看你们的了。告诉你麾下的将士,别让长毛永远看不起你们,永远认为你们只敢在6师炮台的保护下作战。”

所谓的军事会议仍然是左宗棠的一言堂,任何人都找不到开口说话的机会,还是到了左宗棠好不容易结束滔滔不绝后,大老远从湖南跑来参战的萧启江才疑惑的问道:“季高先生,那到时候我们怎么打?”

“到时候你们就知道。”左宗棠不动声色的回答道。

“别到时候啊。”萧启江不服气的说道:“到时候究竟是正面强攻,还是地穴爆破,季高先生你起码要先让我们知道,我们也好提前准备啊。”

早就对左宗棠满肚子火气的清军众将纷纷附和,全都要求左宗棠提前交代具体战术,左宗棠则大模大样的反问道:“诸葛亮用兵打仗的时候,蜀汉的将领有谁能够提前知道他的具体战术?现在不告诉你们,是用不着,也是怕走漏风声,让长毛有了准备。”

听到这句话,清军众将当然是脸色一个比一个的难看,杨文定则赶紧站出来打圆场,向众将笑着说道:“各位,各位将军,季高先生这是在把你们比做关羽、赵云和张飞这样的五虎上将,称赞你们。不过老夫认为,你们也当得起这样的称赞,真要是把你们放到三国战场上,关羽张飞这些人的风头可就得全都被你们给抢光了。”

清军众将脸色稍微放缓的时候,左宗棠却撇了撇嘴,满脸的不屑,怎么看怎么象绝不认同杨文定的比喻。然后左宗棠才转向了曹炎忠和刘铭传,说道:“曹将军,刘将军,你们二位的任务最重,到时候你们肯定会面临九江长毛和湖口长毛的两面夹击,还望你们二位激励士卒全力作战,力争两线作战,两线获胜。”

毕竟是吴军老人,知道军人是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曹炎忠和刘铭传都立即抱拳唱诺,左宗棠赞赏的点点头,又说道:“还有,烦请你们准备好一百名擅长近战的精兵组成突击队,备好近战武器,担任攻城先锋,届时我有大用。”

见左宗棠如此客气的对待曹炎忠和刘铭传,清军众将当然是个个窝火,包括半属吴越嫡系的刘坤一都是脸色不善,暗道:“看模样,如果真能攻破城池,功肯定又是曹炎忠和刘铭传他们的了,真是看不起我们这帮人啊。”

…………

按照左宗棠的吩咐,清军方面在营外大放谣言,污蔑说杨大帅关爱士卒,痛惜将士,决定暂时停止一切的军事行动,准备等过完了年再起攻城。同时清军方面还停止了这几天来对九江城里的持续炮击,努力装出了暂停军事行动迎接新年的模样。

很可惜,自比诸葛亮的左宗棠在战场经验上还是有所欠缺,他布置的假象不但没能骗过罗大纲和林启荣等人,故意散播的谣言被送进了九江城后,罗大纲等人还马上疑心大起,怀疑清军这么做不过是欲盖弥彰,释放烟雾掩护真正的罪恶目的。

“过了年再打?清妖当我们是三岁小孩?我敢打赌,清妖的进攻时间就在这三天之内,说不定还就是腊月三十的晚上!想骗我们庆祝新年疏虞防范,乘机起偷袭破城。”

九江守军副将林启荣甚至还得出无比精确的结论,而主将罗大纲同样认同这点,又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做好防范,不管清妖什么时候攻城都不要紧。关键还是清妖这次打算怎么攻城,是如同我们预料的地道攻城,还是突出奇兵,另有诡计?”

林启荣点头的时候,正好门外有人来报,说是九江城西南角的几座听瓮之中,再次听到了清军的地道挖掘声音,罗大纲和林启荣听了大喜,忙问道:“确认位置没有?”

“声音不大,清妖又挖得不算快,暂时还难以确认具体位置。”信使奏道:“不过请丞相放心,只要距离再近点,或者清妖连夜挖掘,我们就一定能找到清妖的地道位置。”

罗大纲满意点头,命令西南角的听瓮加紧监听,又不放心的叮嘱正南面和东南角的听瓮不得放松懈怠,谨防清军采取慢挖轻挖的手段缓缓逼近九江城墙。

罗大纲的猜测再一次识破了左宗棠的诡计,事实上,整整一个白天,三条通往九江城下的地道都在不断挖掘之中,只不过按照左宗棠的命令,正南面和东南角这两条地道之中的民夫,全都改用了小铲小锄缓慢挖掘,不求进度只求不放出声响,不给太平军提前现地道位置的机会。

西南角这边的地道则与其他两条地道不同,虽然也改用了小型挖掘工具,却怎么都比其他两条地道的挖掘工具要稍微大些,同时左宗棠又给这边规定了挖掘进度,逼着民工冒着被现的危险奋力挖掘,只是到了最容易被听瓮现的晚上才停止挖掘。

紧张的备战气氛中,又是一天多时间过去,腊月二十九的这天下午,太平军的听瓮终于确认了清军西南角地道的具体位置。消息禀报到罗大纲面前后,罗大纲却并没有急着下令土营出手破坏了这个地道,而是先确认了清军的地道位置还在距离城墙有十米左右后,罗大纲才找来林启荣商议,讨论究竟是直接破坏地道,还是借此布置陷阱,痛击来敌。

与年龄相反,林启荣是个十分稳重谨慎的人,建议道:“罗丞相,我觉得应该谨慎起见,立即挖掘地道连通清妖的地道,灌烟熏死地道里的清妖,然后破坏地道。不然的话,清妖如果抢先布置好了火药引爆,一旦把城墙炸塌就麻烦了。”

年轻的林启荣建议谨慎,年龄已过半百的罗大纲却反倒有些想冒险,盘算了片刻后,罗大纲才说道:“按理来说,我们是应该谨慎为上。但是林检点,你考虑过这个问题没有,我们破坏了清妖的地道,能不能扭转九江战场的攻守局面?”

林启荣摇头,承认破坏地道最多只是让清军空劳军力,并不能改变清军围攻九江的现状。罗大纲则又说道:“现在的情况是我们在水上占优势,6上处劣势,越小妖的洋枪兵太厉害,燕王殿下就算运兵过江,让石镇吉的6师主力和我们联手,也很难打败越小妖的妖兵,解除九江包围。”

说到这,罗大纲顿了一顿,又说道:“但是我们如果能把越小妖的水师干掉,那情况就完全不同了,我们的水师可以直捣湖北腹地,也可以凭借水上优势切断城外清妖的粮草弹药补给道路,就算我们不出兵反击,要不了多少时间,清妖也得自己撤兵滚蛋。”

“罗丞相的意思是,故意让清妖的地道得手?拿九江城为诱饵,引诱清妖水师出击,让我们的水师赢得决战的机会?”林启荣问道。

“对。”罗大纲点头,说道:“清妖的地道如果得手,我们的水师理所当然要出兵救援,清妖的水师为了拦截我们的运兵船队,也肯定要出动拦截,到了那时候,我们的运兵船如果突然变成了轻便战船,清妖水师再想退回去就无论如何都来不及了。”

林启荣明白罗大纲的意思,知道罗大纲是想故意让清军的地道炸开一段城墙,引诱清军出兵来攻,继而又用假的运兵船引诱清军水师出击,借以水上决战的机会。但林启荣还是有点担心,又提醒道:“罗丞相,如果清妖炸开的城墙口子太大,堵不上怎么办?”

“我们可以修筑内城。”罗大纲答道。

林启荣沉思,片刻后,林启荣还是否决道:“罗丞相,算了,最好还是谨慎为上。不要忘了,九江城里有一万多天国的将士和家眷,越小妖的妖兵又那么厉害,真要是让他们给乘机杀进城来,我们的水师又被清妖水师缠住,我们能往那里退?”

还别说,林启荣还真说服了罗大纲,考虑到九江城里的太平军将士和家眷安全,还有吴越嫡系的恐怖战斗力,罗大纲终于还是同意了采取林启荣的谨慎提议,决定抢先破坏清军地道,不给清军破坏城墙的任何机会。

必须强调一点,罗大纲和林启荣这番唠叨绝不是白白浪费口水,生出了以九江城为诱饵引诱吴军水师决战的念头,曾经当过水匪的罗大纲还顺势想出了一条水战诱敌的妙计就是让太平军船只满载土石伪装成运兵船队,在交战之时出动,引诱吴军水师出动拦截,然后水手把土石倾斜入江,变重船为轻船,不理6地专心水战,先打破吴军水师再回过头来增援或者接应九江太平军。

觉得此计可行,又知道自军船只充足,伪装一两支运兵船队诱敌没有任何问题,罗大纲便一边安排土营出手破坏清军地道,一边把计划建议写成书信,派人送往湖口告知秦日纲建议施行,秦日纲也深以为然,决心采纳不提。

土工作业的经验丰富,太平军土营捣毁清军地道的行动自然是手到擒来,突然连通的地道吓傻了清军雇佣来的挖掘民工,再用风箱把搀杂辣椒的浓烟灌入地道之后,清军士兵和民工都很快彻底无法在地道中容身,只能是赶紧逃出地道,太平军将士再把火药包埋入城墙外的地道中,自然就轻而易举的炸毁了西南角这条清军地道。

西南角的这条地道被毁,不但没有打击清军真正主帅左宗棠的半点信心,相反还让左宗棠捻须微笑,说道:“不出所料,果然还是被摧毁了,但没关系,老子要的就是你们长毛觉得可以稳如泰山的过年。”

成功破坏了清军的第一条地道后,太平军将士虽然没有因此而懈怠,但也的确有些稍微放松,觉得怎么着都可以安心过一个好年。然而太平军将士并不知道的是,清军在大年夜攻城的战术计划仍然没有丝毫的停滞改变,仍然还在紧锣密鼓的布置准备之中……

腊月三十,下午酉时二刻正,虽是傍晚,但天色已然全黑,按照左宗棠的命令,清军各营都已经做好了出战准备,等候命令随时出击,清军众将也全都准时赶到中军大帐接受命令。

当着众将的面,太上主帅左宗棠先是命令由自己亲自负责的工兵立即全力挖掘南门外的地道,然后又把曹炎忠叫出班列,向他问道:“曹将军,听说你曾经跟随吴抚台到直隶勤王,还记不记得吴抚台当初是用什么办法攻破的天津城?”

“记得,是用新式火药炸开的天津城门。”曹炎忠答道。

“记得就好。”

左宗棠再次露出微笑,说道:“新式火药,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马上带着你的四个营出击,不许打火把,迂回到九江东门,到时候长毛肯定已经现我们正在全力挖掘南门地道,注意力肯定也已经被吸引到南门,放心大胆的让突击队上前,老办法,炸开城门。至于让谁先入城立功,你自己看着办。”

曹炎忠毫不犹豫的抱拳答应,左宗棠则又微笑说道:“记住两点,第一点,九江东门有一座瓮城,瓮城里可能有千斤闸,内城门的情况暂时不知道,但也得防着长毛安置了千斤闸,所以你很可能需要四次爆破才能杀入城内,我给你准备了五个火药包,谨慎着用。爆破攻城的同时,务必要辅之以飞梯攻城,飞梯我之前也派人给你送去了,都带上吧。”

“第二点,湖口的长毛很有可能回运兵过江来增援九江,你有可能会被两面夹击,一定得顶住,我也会尽快派援军帮你的忙。”

曹炎忠再次答应,左宗棠挥了挥手,曹炎忠会意,立即与刘铭传出帐去组织军队出击,左宗棠也这才转向了其他的清军将领,冷笑问道:“是不是都很失望?也都恨我?明明早有办法攻破九江,却偏偏把立功的机会交给曹炎忠他们?”

王国才、刘坤一和萧启江等清军将领都不吭声,只是脸上清楚写着确实深恨左宗棠入骨,左宗棠则微微一笑,说道:“你们恨错了,其实,你们都应该感谢我,因为我把立头功的机会留给了你们,曹炎忠他们,只是帮着你们打佯攻。”

清军众将惊讶抬头来看左宗棠,杨文定更是瞠目结舌时,左宗棠则又笑道:“是不是觉得我很疯狂,拿最能打的军队打佯攻?其实我觉得自己也太疯狂,不过我也是被逼的,湖北新军恶名在外,他们不管出现在那个战场上,长毛都一定会认定那里是主攻战场,一定拼了老命的死守那里,破之极难,所以曹炎忠他们只能是打佯攻。”

清军众将和杨文定都一起恍然大悟的时候,左宗棠这才淡淡的说道:“王国才、刘坤一,萧启江,还有胡林翼,你们每支军队组织一个营的突击队侯命,战机出现后依次出击,谁先能成功杀进九江城里,谁就是破城头功。”

“至于出击顺序,你们自己猜拳决定吧,谁运气好头功归谁,我不做这个厚此薄彼的恶人。”(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一章 热闹的除夕夜

历史上能够坚守九江过六年,被湘军包围一年多断粮断援还拒不投降,九江太平军将士的素质和意志自然值得让人称道。

也正是因为如此,即便是在大年三十的除夕夜晚上,本应该合家团圆欢聚一堂的夜里,九江的太平军将士仍然没有放松该有的警惕,所以清军方面才刚刚开始全力挖掘南门这边的地道,立即就被听瓮里的太平军将士所现,也马上呈报到了正在逐营安抚将士的罗大纲和林启荣等人面前。

清军选择在除夕夜起进攻,这点并不让罗大纲和林启荣惊讶,惟独让罗大纲和林启荣震惊的是,听瓮所确认的清军地道位置,竟然距离九江城墙已经不到二十步!这也就是说,清军只要连夜全力挖掘和准备充足,那么快的话下半夜,最迟也就是明天清晨,清军就能把火药埋到城墙下引爆!

“陈天是干什么吃的?为什么清妖的地道挖到这么近了才现?早干什么去了?”

“秦丞相,这事应该和陈总制无关,我几次巡视南门,听瓮里始终都没有动静,这点我可以做证。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清妖应该是用小锄头小铲慢慢挖掘,尽量少出声音,所以我们的听瓮都成了摆设。”

听了林启荣的分析觉得有理,罗大纲倒也没有再去计较南门守将陈天的贻误军机之罪,只是急匆匆率领林启荣等将赶来九江南门这边,亲临前线主持大局,同时急令土营出动,赶赴南门侯命。

戌时正刚过,罗大纲等人顺利赶至事现场,听瓮中的挖掘声音早已清晰可闻,并且频率密集,很明显清军决心要在今夜把地道城墙脚下。得出这个判断,罗大纲不敢怠慢,赶紧向土营营官喝问道:“有没有把握在清妖把地道挖到城墙下之前,抢先让我们的地道连通清妖地道?”

“回丞相,距离太近,来不及了。”土营营官答道:“如果是在清妖安装火药包时连通,或许还有点希望。”

“那就马上动手!”

罗大纲一挥手下令,匆匆赶来的太平军讲师也立即挥动锄头铁钎,在事先勘探好的位置奋力挖掘起地道,同时其他的土营将士也马上准备起了柴火风箱等灌烟之物。但罗大纲却并不敢把所有指望都寄托到土营将士身上,又赶紧命令南门守军抢建城内工事,准备土石沙袋和塞门刀车等必备之物,以便清军的地道爆破抢先得手时修补城墙和堵塞缺口。

“罗丞相,应该再调集一支精兵做预备队,多备火药包。”林启荣建议道:“倘若清妖真的抢先炸开城墙,我们就一边用火药包炸退清妖,一边抢修城墙。”

“这事你亲自负责。”罗大纲很信任林启荣的带兵能力,又嘱咐道:“火药包做好防火保护,别象在湖口一样,被清妖的火箭妖火提前引燃。”

林启荣答应,立即返回自军驻地,组织嫡系精锐过来给南门守军帮忙。罗大纲则十分心细的一边派快船给湖口的秦日纲送信,让他做好出兵救援的准备,一边派人加强对九江东南角那条地道的监听,提防清军也连夜挖掘那条地道直通城墙下方。然后罗大纲才亲自登上南门城墙,眺望观察清军营地的动静。

纷飞的雪花和漆黑的夜色给罗大纲的窥探带了很大困扰,举着单筒望远镜眺望了半天,罗大纲都没有现清军方面有什么异常举动,然而越是这样,罗大纲心中就越是不安,隐隐觉得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突然间,罗大纲还又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然而究竟是什么地方不对劲,罗大纲一时半会之间却又想不出来……

………………

其实,罗大纲就算能够察觉什么地方不对劲也来不及了,借着雪花和黑夜的掩护,酉时二刻就已经出动的吴军第三兵团曹炎忠部,已经沿着湘军之前挖掘的深壕行进,不声不响的迂回到了九江东门外,准备实行左宗棠所交代的爆破攻城计划。顺便说一句,湘军包围九江的壕沟可是深宽都是两丈!(史实数据)

很巧,当初在天津时负责用爆破战术炸开城门的吴军大将恰好就是曹炎忠,轻车熟路之下,曹炎忠指挥起来自然是得心应手,先是把一百人的突击队分为五队,分好顺序轮流上前,然后又命令刘铭传率领擅长巷战近身战的铭字营率先越出壕沟列队侯命,担任攻城先锋。余下三个营的吴军将士则继续隐藏在湘军留下的壕沟中,尽最大努力避免被太平军提前察觉。

这一切都安排好后,五个爆破组立即先后出击,借着夜色掩护悄悄摸向九江城下,而此刻九江东门上仍然是灯火寥寥,虽有几支巡逻队不断在城上来回巡哨,无奈天色太黑,雪花太大,所以直到五个吴军爆破组摸过护城河的石桥,潜藏到了城下光线黑暗处,太平军方面都还没有现吴军的存在。

不能及时现敌情的下场当然是在突变面前措手不及,第一爆破组迅将装满苦味酸炸药的坚固木箱放到东门下后,点燃引线就立即逃到远处蹲下躲避冲击波,引线迅燃烧到了尽头,苦味酸炸药也立即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轰隆!”

“轰隆!轰隆!轰隆!轰隆隆!”

九江东门的外门化为齑粉的同时,听到东门方向传来的巨响,东到团鱼坡、西至景星湖之间的上百座清军炮台也先后点燃火炮引线,将一枚一枚实心炮弹与少许开花炮弹打进九江城内,突然大规模炮击的同时也制造无数巨响,干扰和影响太平军的注意力,尽最大可能掩护吴军奇袭九江东门。

左宗棠这一手似乎没收到什么效果,黑夜之中爆炸声过于明显,东门的爆炸声又是明显先于清军炮台,所以即便清军以火炮掩护吴军奇袭东门,刚听到东门先传来的爆炸声时,罗大纲就马上明白东门危险了,也顿时就明白究竟是那里不对劲了清军如果真想用地道爆破攻城,就不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加紧挖掘地道,让自军抢先知道他们的打算!

“该死的清妖,太狡猾了!快,快,叫林启荣马上去增援东门!南门这边,另外调一支军队来这边补防!回丞相府,传令全军,立即集结备战,所有将领到丞相府侯命!”

喜欢自比诸葛亮的左宗棠确实是花样百出,罗大纲大概是做梦都想不到的是,吴军奇袭东门和清军突然大规模炮轰九江城,其实都是在掩护左宗棠真正的杀手锏!

听到爆炸声音,九江东南角那最后一条清军的地道,也立即开始全力挖掘!

结果炮声隆隆,人喊马嘶,太平军埋设在九江东南角的听瓮彻底失去效果,自然也没办法现清军的第三条地道正在飞快逼近九江城下…………

情况过于混乱,先来看看九江东门这边的情况,事太过突然,措手不及的太平军东门守军李天开所部将士甚至还来不及放下瓮城里的千斤闸,吴军第二爆破组就已经冲进了瓮城之内,几乎是飞一般的把装满苦味酸的木箱放到了瓮城内第二道城门的门下,点上引线飞快逃开,又是一声巨响过后,九江东城的第二道城门也再次化为了木屑状态。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如梦初醒的太平军将士才终于想起放下内外两道千斤闸,同时向瓮城里投掷火把照明,寻找敌人踪迹。然而千斤闸落地后,吴军第三爆破组立即上前,故技重施以苦味酸火药爆破,轻而易举的就炸碎了太平军的第一道千斤闸。

结果还是到了吴军第四爆破组去炸九江东门的最后一道千斤闸时,城里的太平军将士才想起对着城门甬道里开枪开火,好好歹歹打死打伤了几个吴军将士,然而吴军将士则是早有准备,一边蹲爬避弹,一边以可以连的左轮枪还击,掩护爆破手爬行上前,将火药箱带到千斤闸下点火引燃。

还是被左宗棠料定,虽有苦味酸火药这个利器,然而因为爆破手点燃引线后需要后撤逃开的缘故,火药箱暂时无人保护,一个眼尖的太平军士兵抢先看到冒着火星的引线,冒着中弹和粉身碎骨的危险冲了上来,从千斤闸的缝隙中伸出手,一把揪断了导火线,暂时保住了九江东门的最后一道千斤闸。

左宗棠唯一没料到的是吴军爆破手的反应,看到导火线被切断,训练有素的吴军爆破手立即采取第二方案向炸药箱接连投出了多枚苦味酸手雷!

苦味酸炸药的坑爹特性想必就不用罗嗦了,猛烈爆炸中,能够附在钢铁上燃烧的苦味酸火焰几乎是在瞬间重新引燃了引线,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后,九江东门的最后一道千斤闸也失去了作用,被炸得七零八落,漫天飞舞。

与此同时,刘铭传率领的吴军前锋也已经起了冲锋进攻,踏着过河石桥大步冲过护城河,呐喊着冲进连渣滓都没剩多少的九江东门,顶着枪林弹雨冲过瓮城,冲进九江城内。后面的曹炎忠也立即率领吴军主力越出壕沟,在城外开阔出重整队列,准备跟随刘铭传军杀进城内。

东门爆破顺利得手的消息送到左宗棠的面前后,一直和杨文定在营中高地观战的左宗棠只是眉毛扬了一扬,然后自言自语的说道:“想不到这么顺利,难怪号称常胜不败,吴小子调教士卒确实有一套,比他老师强出十倍都不止。不过嘛,很可惜,曹炎忠还是拿不到功。”

“季高先生,为什么?”旁边的杨文定好奇问道。

“巷战。”战事顺利心情好,左宗棠便随口解释了一句,说道:“长毛在九江盘踞了这么久,肯定已经在城里修建了大量的巷战工事,城门过于狭窄,向城内投入兵力不便,城墙至高点又被长毛控制,曹炎忠想一举杀入城内取得功,比登天还难。”

“那你还故意派曹炎忠去?”杨文定委屈的心里嘀咕,暗道:“这一次,老夫孙女婿的嫡系精锐,伤亡不会小了。”

看出杨文定的委屈,左宗棠又补充道:“杨道台,你一定担心曹将军他们的伤亡大吧?但我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除了战斗力有保证的湖北新军外,你麾下的其他军队谁也挑不起这个重担,我也是信得过他们才让他们啃硬骨头。”

说罢,左宗棠稍一盘算,又命令萧启江派遣两个营的楚勇去给曹炎忠帮忙,并对率队的萧启江副手胡中和叮嘱道:“去了东门后,你暂时接受曹炎忠的指挥,让他在适当时候派遣你的军队进城参战。也明白告诉他,我不是让你去抢他的功劳,是他的压力太大,他的背后和侧翼,虽时有可能会出现湖口长毛的援军,他必须留下充足兵力做预备队,还有保护后方和侧翼。”

胡中和领命而去后,左宗棠才重新坐下,端起茶碗冲杨文定说道:“杨道台,用不着一直站着看,适当休息下,九江这场大战现在还只是开始,什么时候结束还谁都不知道。再说了,在这里也看不到马上就要打响的水上战场。”

…………

水上战场的确马上就要打响了,刚接到罗大纲的快船告警,秦日纲就已经下令太平军的水师主力全部登船备战,此前赖桂英虽然已经带着太平军6师主力去了南方攻打饶州府,石镇吉所部的太平军将士则也同时全面备战,随时准备登船过河增援九江战场。

这时,秦日纲理所当然的想到了罗大纲两天前提出的建议,眼珠子只是一转,秦日纲马上就下令立即布置一支假的运兵船队,又命令韦俊率领一支小拔船队保护假运兵船立即出,驶向九江引诱吴军水师大举出动,还向韦俊叮嘱道:“记住,能直接诱出越小妖的水师当然最好,如果清妖太过狡猾,只派小池口的清妖水师出击,那也没多少关系,你马上迎上去缠住清妖水师,运兵船解除武装奇袭清妖的小池口水营,不给清妖撤回小池口自保的机会,逼着吴妖水师出兵救他们。只要吴妖水师出动,我马上亲自率领主力出动去给你帮忙。”

韦俊领命而去后,秦日纲又对石镇吉吩咐道:“石总制,如果真到了你必须过湖增援的时候,你的军队在高家村三圣寺那一带登6,那里已经绕开了清妖的姜家湾营地,距离九江虽然还有点远,但水流缓慢适合船只靠岸,北面又有我们的梅家洲驻军炮火掩护,最是安全不过。”

石镇吉点头答应,秦日纲这才又把目光转向西面,自言自语的说道:“罗大纲,林启荣,争点气啊,那怕打巷战也要顶住。只要能把越小妖的水师骗出来,你在6地上就算打输了,我也可以从容回师救你过江。”

…………

率先出动的太平军假运兵船队成功骗过了清军的水上侦察船,光是看到那些吃水极深度慢的长龙船拖罟船,清军水师斥候就马上认定那是太平军的运兵船,也马上就把情况禀报到了左宗棠的面前。

得知太平军运兵过江,左宗棠不动声色,耐心只是等候水上的后续探报,倒是旁边的挂名主帅杨文定急不可耐,马上就对左宗棠说道:“季高先生,是否该让鲍的水师出动了?长毛运兵过江,我们的水师那怕只打沉几条,也可以干掉不少长毛啊?”

“别急,再等等。”左宗棠不动声色的摇头,还敲起了二郎腿才端起香茶细品,仿佛丝毫不把益激烈的九江东门战事和敌人援军逼近放在心上。

最后,还是在确认了太平军运兵船队越过了梅家洲西进的情况后,左宗棠才放下一直在摇晃的二郎腿,微笑说道:“果然是假的,不过也好,你们自行分兵,我这次就更有把握了。”

“什么是假的?”杨文定疑惑问道:“季高先生,你说什么是假的?”

“当然是说长毛的运兵船队是假的。”左宗棠笑得十分开心,说道:“我们在姜家湾派驻有绿营兵,拦住了杨家场到九江的道路,长毛要想运兵过江增援,最理想的登6地点是三圣寺到陈家塘那一带,或者直接到九江北门外登6,直接进城参战。”

“现在九江城里的长毛兵力充足,还不需要湖口长毛进城增援,又故意放弃了另一个最合适的登6地点,他们的运兵船队不是假的是什么?跑到余家园和彭家湾这边来登6,长毛就不怕他们的援军还没下完船,湖北新军的快炮就已经打到他们的头上了?”

“那长毛派一支假的运兵船队来干什么?”杨文定更加疑惑问道。

“杨道台,和你说话真是太累了。”左宗棠叹了口气,说道:“长毛派出假的运兵船队,目的当然是想骗我们水师出动了,能骗出我们在单家洲的主力水师当然最好,长毛水师主力倾巢出动,只要干掉吴越的抚标水师,长江中游的制江权就全是他们的,丢了九江都划算值得。”

“如果骗不出吴越的抚标水师,把鲍的水师骗出来也行,把装在长龙船、拖罟船和快蟹船上的沙包石头往江里一扔,运兵船马上就能变成战船,配合长毛的小拔船队,马上就能对鲍形成绝对优势,到时候鲍告急,王孚他们救还是不救?”

难得耐心的仔细给杨文定解释了一通,然后左宗棠也不管杨文定是否听得懂,马上就对水上信使吩咐道:“去给鲍传令,继续闭营死守,确认现长毛的第二支运兵船队,又收到南岸信号,马上出兵突袭长毛的第二支运兵船队!那才是真的运兵船队!”(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二章 胜败关键

吴军果然在巷战中进展极不顺利,即便炸开了九江东门的内外两道城门和两道应急千斤闸,刘铭传的铭字营主力直接杀进了城内,吴军将士也无法迅击溃敌人,杀入城池内部迫使太平军弃城。

具体原因和左宗棠预料分析的完全一模一样,太平军的巷战准备做得太充足了,城内每一条街道上都有几十上百的半地下工事,依靠民房院墙修筑的地上工事更是数不胜数,大大小小的射击孔密密麻麻连房顶上都有,严密封锁了城里的大街小巷,对城中道路地形一无所知的刘铭传军贸然杀入城内,自然遭到了太平军将士的迎头痛击。

如果不是太平军此前对东门重视程度不够,各种各样的巷战工事大半闲置,刘铭传军肯定是在城里立足多难。如果不是左宗棠知人善任,派出了杨文定麾下最精锐的曹炎忠部啃这块硬骨头,换成其他军队,也肯定早就被太平军的密集巷战火力给撵出城去了。

即便如此,刘铭传军在九江城里仍然打得是万分艰难,敌人的巷战火力太过密集,地形又不熟悉,只能是靠着附近的房屋和太平军准备用来堵塞城门的沙包隐蔽藏身,一边不断开枪射击,一边将手雷弹掷入民房,逐房逐院的与太平军争夺城内空间。期间不断遭到太平军明暗工事的冷枪射击,还有城墙上的太平军士卒也不断开枪袭击刘铭传军,吴军将士也因此伤亡相当不小。

攻坚经验欠缺,还是在吴军后队用飞梯向城墙高地起进攻时,过于紧张的刘铭传才突然想起曹炎忠的战前叮嘱进城后一定得先抢占上城坡道,夺占城墙高地!暗骂自己糊涂之余,刘铭传不敢再浪费时间,赶紧派军向邻近的上城坡道起进攻,然而亡羊补牢的时间稍微晚了一点,经验丰富的太平军早已用火力严密封锁了上城坡道,刘铭传军的第一次进攻被直接杀退。

这时,匆匆从南门赶来增援的太平军林启荣部也已经加入了战场,向吴军阵地起猛攻,彻底回过神来的太平军东门守军李天开部也已经迅进入工事就位,太平军的火力为之猛增。刘铭传别无选择,只能是大吼一声,亲自率领本哨人马向上城坡道起冲锋,不惜代价的抢占城墙高地只有抢到了这个位置,吴军才有希望在城里站稳脚步。

事实再一次证明了左宗棠的高瞻远瞩,面对着太平军的密集火力,不管换杨文定麾下任何一支军队来,都绝无任何可能抢占坡道攻上城墙。惟有经过严格训练和武器装备领先太平军一个代差的吴军将士有这个希望,不管太平军的火力再猛烈,吴军将士都是前仆后继的冲锋不止,一有机会就马上抛出手雷弹,不惜代价以价格昂贵的苦味酸手雷,硬生生的炸乱了堵住坡道开枪的太平军士兵,炸出上城道路,在付出了数十人的死伤后,终于还是杀上了城墙。

杀上了城墙也改变不了被动局面,城墙上的太平军士卒象了疯一样的不断左右扑来,城下的林启荣军也吼叫着直接冲向上城坡道,阻止刘铭传的后军上城,同时城上城下的太平军士兵也不断开枪开炮,搬运土石沙包,堵塞城门甬道,拼了老命的阻止吴军的后军进城。曹炎忠派出的第二个营招架不住太平军的猛烈火力和不断投下的火药包,冲不破城门封锁,只能是在太平军火力比较微弱的城门两旁以飞梯上城,和刘铭传军打得是一样的艰难痛苦,空有优势武器却难以挥。

东门战事直到刘铭传军大部分冲上了城墙,吴军才逐渐稳住局面,靠着击针枪的快射优势和手雷奋力杀溃从两旁涌来的太平军士卒,排起密集横队施展线性战术,把城墙上随后赶来的太平军士卒接连击退,保护住了一定阵地空间,让后军可以踏着飞梯顺利上城,逐步补强城上兵力。然而太平军也凭借着事前准备的充足沙包,迅封锁了城门甬道,堵住了吴军将士直接进城的道路,逼迫吴军只能是踏梯上城,成功延缓了吴军将士的兵力投入度,为主力驱逐吴军出城创造了时间和机会。

事情到了这一步,太平军当然是只能全力拼命了,不用林启荣和李天开下令,经验丰富的太平军将士就已经自的起冲锋,红着眼睛大吼,“杀!杀!一定要把清妖赶下城去!绝不能让他们在城墙上站稳了!”

击针枪毕竟不是马克沁机枪,射再快也挡不住太平军将士前仆后继的疯狂冲锋,随着之前被迫大量消耗的手雷逐渐用尽,太平军将士也逐渐能够杀到吴军面前,吴军将士被迫挺起刺刀打白刃战,火力也随之大减,本来就不小的伤亡迅开始扩大。

这时,萧启江的副手胡中和也已经带着两个营的楚勇和左宗棠的最高指示来到了曹炎忠面前,正在犹豫是否投入预备队的曹炎忠一听大喜,赶紧让胡中和派遣一个营上前助战,携带飞梯冲击城墙。同时果断下令掷弹筒上前,以可以曲射的掷弹筒轰击城墙上的太平军,又命令后营设法向城墙上方输送手雷,尽最大努力为正在苦战的刘铭传分担压力。

左宗棠和曹炎忠都做出最为正确的选择,即便只是装备火绳枪,但是胡中和麾下的楚勇用飞梯向城墙起冲击时,太平军还是被迫分出了兵力封堵阻拦,同样起到了为刘铭传军分担压力的作用。同时无法迅大量上城的吴军后队也调整战术,把手雷弹集中交给几个士兵,让他们背着攀爬上城,给手雷已经全部用光的刘铭传军送来近战利器,刘铭传所部将士将手雷大量抛出后,也果然就炸退了正在拼命上前的太平军后队,为正在打刺刀见红战的同伴缓解了巨大压力。

这么做不过只是让刘铭传可以稍微喘一口气,深知能否夺回城墙关系九江存亡,别无选择的太平军将士仍然还在不断从南北西三个方向杀来。而太平军主将罗大纲更狠,一边派军从北门出城,迂回杀来东门攻打攻城吴军侧翼,一边紧急调集城中火炮赶赴东门增援,还大吼道:“瞄准清妖所在的位置,使劲的轰!不要误伤我们的自己人,不管是多少人,都要把城墙上的清妖给我赶下去!”

…………

刘铭传在九江城上苦战的时候,已经率军抵达九江水面的太平军水师大将韦俊却陷入了尴尬之中也不知道清军水师是吃错了什么药,明明肯定知道有运兵船的存在,却死活不肯离开营地出港交战,躲在有岸炮和铁链保护的小池口营地中一动不动,太平军水师正面进攻胜算微乎其微。

更尴尬的是,如果韦俊保护的是真的运兵船队还好,那倒是可以乘机让船上的6师战兵登6,增援已经打得热火朝天的东门战场,然而太平军的所谓运兵船上面装的,却偏偏是土石沙包,运兵船乘机靠岸也毫无作用。被迫无奈之下,韦俊只能是派遣快船返回湖口,向秦日纲请示如何应对。

很巧,韦俊的信使赶到湖口时,正好罗大纲的快船也带来了求援的消息鉴于东门战场的形势严峻,罗大纲要求秦日纲出兵一支,攻打东门外的清军背后,为东门战场缓解压力。秦日纲闻讯也没犹豫,马上命令石镇吉率领两千战兵登船,派遣一支小拔船队保护了去三圣寺登6,同时又命令韦俊解除伪装,北上小池口拦截清军水师的出击道路,以免清军水师忽然出兵,突袭太平军的真正运兵船队。

靠着斥候快船的辛苦努力,左宗棠及时收到了太平军第二支运兵船队出动的消息,然而非常遗憾的是,随之传来的,还有太平军水师前队已经解除伪装并且向小池口开拔的消息。暗叹了一句长毛那边果然够小心后,左宗棠抿嘴盘算了片刻,终于还是下令道:“信号,让鲍出击!不管能不能拦住,都要赌一把!”

命令出,杨文定的亲兵立即在约定地点燃放烟火,光点飞上半空炸开后,早就已经登上旗舰的鲍也知道是出动的时候了,然而解除了伪装的太平军船队已经赶到了小池口附近列队,此时出击无疑十分冒险,几个部下都劝鲍慎重考虑。但鲍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大吼道:“出击!全力冲向下游!”

保护船队的铁链落入江中,水手一边摇橹划桨,一边迅张帆,争分夺秒的驶出营地,调整船头指向下游。早有准备的太平军水师也立即摇橹划桨迎上,全力拦截清军船队。

大概是曾老师的在天之灵保佑,关键时刻,****运站在了受过曾国藩知遇之恩的鲍一边清军船队出港时,之前还风力很小的北风突然加大,大大加快了地处北面的鲍军船,却给太平军的长龙、快蟹和拖罟这些大船制造了巨大麻烦,无法跟上小拔船的度。而小拔船又过于轻小,根本不敢和清军的大船正面相撞,船借风势,清军的大船如同一条条利箭一般,直接就冲过了太平军的小拔船队,冲过阻拦直向下游。

“天助我也!天助我也!老天爷帮忙啊!老天爷,你帮我大忙啊!”

鲍欣喜若狂大吼的时候,韦俊却是急得脸色都白了,赶紧大吼道:“打旗号,全军追击!追!追!千万不能让清妖拦住我们的运兵船队!”

清军水师凭借突然刮起的凛冽北风,奇迹般突破太平军水师拦截杀向下游的消息送到左宗棠等人面前后,杨文定当然是对着天空又拱手又作揖,连连感谢上天帮忙。左宗棠也难得开怀大笑,“运气好,真是运气好啊,这一战,希望更大了。”

更让左宗棠和杨文定喜出望外的还在后面,就在左宗棠开怀大笑的时候,又有一个传令兵急匆匆跑到了杨文定的面前,奏道:“大帅,正南面那条地道已经挖好了,火药也安放好了,是否立即点火?”

“差点把这条地道忘了。”左宗棠拍额懊悔,然后大吼道:“是否点火还用问?早就安排好了的,马上点火,快!”

确实是早就安排好了的,不光引线早就已经排好,还连爆破得手后的突击队都早就安排好了,火把点燃了导火线后,导火线马上就咝咝欢叫着冲入地道,飞快冲向已经埋设在了城墙下方装满苦味酸炸药的大棺材。而此时此刻,太平军奋力挖掘的地道,却十分遗憾的与那口要命棺材擦肩而过……

轰隆!

地动山摇的爆破声中,陈旧的九江城墙直接跳动了起来,先是出可怕的破裂声音,然后又在破碎声中轰然倒塌,活埋了许多城上守军的同时,也把辛苦挖掘的太平军土营几乎全部活埋其中,露出了一个七八丈的巨大缺口。再接着,不等太平军做出反应,早就蓄势待的一个营楚勇立即足冲锋,推着早就准备好的壕桥车冲向那个巨大缺口。

还在南门守将陈天的怒吼踢打下,脸色苍白的太平军将士才想起扛起沙包上前,拼命堵塞缺口,端起火枪冲到缺口处守卫。与此同时,无数支改进型的康格里夫火箭也在清军士兵的点燃下呼啸飞向缺口,炮火硝烟的激烈恶战,也随之在九江南门处展开。

得知南门消息,罗大纲在脸色同样苍白如纸之余,没敢做任何的迟疑,马上率领自己的中军主力赶赴南门增援,大吼大叫着只是催促自军加快前进,说什么都要堵住这个事关九江存亡的缺口。

时间早已进入了下半夜,然而九江战场的战事不但没有半点平息的迹象,相反还打得更加的激烈惨烈。东门战场那边,太平军的城内火炮早已经集中火力对东门城上进行无差别轰击,打死打伤了无数的吴军和太平军将士,两军将士在密集的炮火中亡命对射对砍,谁也不肯后退一步,曹炎忠也被迫投入了第二个营的楚勇参与作战。城外的吴军将士虽然几次打退了从北门迂回杀来的太平军,然而太平军却是屡败屡战,反复冲锋不止,同样与吴军厮杀得不可开交,尽到了最大力量延缓了吴军和楚勇的上城度。

还有长江水面上,当清军水师突然杀到太平军运兵船队面前时,大惊失色的太平军小拔船队虽然立即上前拦截,然而逆风逆水还船只过下,根本拦不住清军的拖罟大船,清军大船直接冲过太平军拦截,二话不说就对着毫无武装的太平军运兵船开炮,太平军的运兵船大乱,或是逃向下游,或是逃向南岸,混乱得根本不成编制。等韦俊带着船队好不容易追上鲍的船队时,太平军船队早已是七零八落,再也无法登6集结救援九江。

水师阻击太平军运兵船队成功的消息送到左宗棠面前时,左宗棠也马上派人给曹炎忠传令,让曹炎忠知道太平军的湖口援军已经无法成编制增援九江的消息,让曹炎忠可以多派一些预备队参与攻城。而曹炎忠收到命令时却只能是苦笑,因为吴军此刻虽然的确占领了一些城墙阵地,然而太平军却还在吴军阵地的两端纠缠不休,同时太平军的火炮还在不分敌我的无差别轰击东门城墙,吴军不管派多少军队上城,都注定难以迅打开局面。

还有南门这边,即便已经炸开了一个七八丈长的缺口,然而在太平军将士的疯狂抵抗面前,战斗力远不及吴军将士的楚勇却还是无法冲进城内,几次冲锋都被太平军将士杀退,顽强勇敢的太平军将士则一边奋力作战,一边拼命封堵缺口,斗志之顽强让清军胆寒,也让左宗棠都为之咋舌。

当然,也不能怪楚勇无能,主要是太平军抵抗得太顽强了,但与之相应的,太平军的作战主力也全部被牵制在了东门和南门两个战场,城中已经再无战兵可调,即便罗大纲谨慎稳重,也只能是紧急动用妇女儿童充当预备队。同时肯定的,急得满头大汗的罗大纲,也自然彻底遗忘了清军那第三条地道。

卯时正刚过,最被左宗棠所重视的东南角地道终于挖成,整整两百斤苦味酸炸药和五百斤火药也已经埋到了城墙下方。得到这一消息,左宗棠站了起来,吩咐道:“点火,叫王国才他们做好准备,城墙一破,立即杀进城中!”

传令兵领命而去,左宗棠则冲着九江城东南角的方向双膝跪下,俯三拜,然后以额贴地,再不动弹。旁边的杨文定看得奇怪,便问道:“季高先生,你这是干什么?”

“求上天保佑,让这次的爆破一定要成功。”左宗棠沉声答道:“他是这场九江大战的胜败最关键,如果爆破失败,没能炸塌九江东南角的城墙,今天晚上就注定是前功尽弃,我们的将士就白白辛苦了,牺牲的将士,也全都白死了。”

杨文定恍然大悟,然后也起身跪到了左宗棠的旁边,冲着那条地道方向重重磕了三个头,同样以额贴地,心中说道:“老天保佑,一定要成功啊。”(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三章 弱将强兵

枪声密如爆豆,爆炸声此起彼伏,城里城外的火炮声音更是连绵不断,间杂士卒的呼喊吼叫,垂死的惨叫和奄奄一息的求救声,九江战场的惨烈激战仍然还在持续。

东门、南门和水面三个主战场情况迥异,江面上清军水师虽然成功杀散了太平军的运兵船队,然而在迅回师的太平军水师韦俊部面前,清军水师却迅落到了下风,被打得只要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被迫不断的向下游逃窜,逐渐被太平军水师撵到梅家洲北面的狭窄江面中。如果情况再这么持续下去,清军水师基本上就只剩了两个选择,一是效仿被彻底打残的湘军水师,毁船登6逃命,二就是冒着搁浅被俘的危险逃进龙感湖。

东门战场上,湖北新军则遭到了自组建以来的最顽强抵抗,被殊死而战的太平军牢牢堵在城墙上,既难以冲进城中扩大阵地空间,也难以招架太平军火炮的无差别火力覆盖,进退两难,处境之艰苦前所未遇,根本找到半点打破僵局的机会和办法。

南门战场这边的情况比东门更糟糕,即便清军的火药在南门城墙上炸开了一个七八丈宽的大口子,清军可以踏着城墙废墟直接杀入城内,所面对的太平军巷战工事也远没有吴军走城门入城的那么多,然而打先锋的湖南楚勇战斗力毕竟要明显逊色于湖北新军,太平军又是无路可退背水一战,舍死忘生的阻击拼杀之下,楚勇不但很难真正踏入城中一步,相反还被双眼通红的太平军将士杀得死伤惨重,节节败退。

最后,实在招架不住太平军的疯狂冲杀,打先锋的楚勇终于还是败退了下来,被反冲出城的太平军象赶鸭子一样的驱逐过护城河。好在左宗棠早已安排好了出击顺序,楚勇刚刚败逃过河,一个营的清军绿营兵马上就起冲锋,同时又有一个营的楚勇进入绿营兵留下的阵地,以便随时起冲锋,不给太平军以喘息机会。

这时,让清军众将和杨文定等人傻眼的事生了,同时也是让太平军上下轰笑大喜的事第二轮起冲锋的绿营兵,竟然还没有完全踏着壕桥车冲过护城河,就被太平军一个反冲锋直接杀退,连滚带爬的又逃过了护城河,转眼间逃得到处都是。而此时此刻,负责第三轮冲锋的楚勇都还没来得及排好队列。

见此情景,太平军将士当然是一边大笑一边抓紧修补缺口,士气陡然上升。王国才则是老脸通红,破口大骂率军冲锋的营官徐讳岩,赌咒誓要让给自己丢脸的徐讳岩好看。正好在一旁的胡林翼当然是捂嘴偷笑,末了还对王国才说道:“王兄弟,要不这样吧,东南角那边如果真能得手,让我们湘军先冲,你们第二轮如何?”

“不干!”王国才断然拒绝,说道:“那边先冲是我猜拳赢到的机会,你们第二轮,叫我让给你们,想都别想!”

“可如果又想刚才这样怎么办?”胡林翼微笑问道。

“如果还是这样,我把脑袋输给你当夜壶!”王国才回答得斩钉截铁。

王国才在胡林翼面前赌咒誓的时候,罗大纲则在九江城里抹着冷汗庆幸,暗道:“幸亏南门这边的清妖容易对付,如果攻打南门缺口的是越小妖的妖兵,那我们就麻烦大了。但不对啊,清妖为什么要把越小妖的妖兵全部派到东门战场?清妖主帅这么狡猾,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

琢磨到了这里,罗大纲猛然想到了一个可能,也顿时再一次脸色苍白如纸,心中暗道:“不会吧,难道……?”

罗大纲猜到那个可能也晚了,太平军的精锐主力早已被吴军和清军联手牵制在了东门和正南两个战场,城中已经没有可靠的预备队可派,东南角那边紧急挖成的地道中,导火线也正在咝咝欢叫着扑向火药。而在东南角的黑暗处,四个营的清军兵马也正在屏息静气的等待爆破结果。

值得一提,靠猜拳赢到第二轮出击机会的湘军营队,虽然是从湘军残部中七拼八凑而成,然而却全是湘军老卒兼最精锐者,战斗力相当有保证,并且每一名将士额头上都绑着白色布带,咬牙切齿的誓一定要为战友和曾国藩报仇雪恨,斗志旺盛到了极点。带队的李续宾更是几次找到侥幸赢得机会的王国才部将恳求,愿意用银子购买先冲锋的机会,然而却每一次都遭到了王国才那个部将的断然拒绝。

“狗日的,给脸不要脸,等着被长毛杀得灰头土脸吧!”

盯着前方的绿营兵队伍恶狠狠骂出了这句话后,李续宾突然觉得地面一跳,再接着,一阵前所未闻的爆炸声突然从九江东南角的城墙处,即便相隔里许,李续宾和湘军将士还是被震得双耳麻,耳膜嗡嗡作响。

前所未闻的猛烈爆炸和巨响,把交战双方的将领士卒都给吓了一跳,一时几乎忘记还要继续战斗,与之相应的,则是九江城墙的剧烈晃动,还有砖石破碎和土石崩塌的巨大声响,土屑石粉直冲云霄。而再等硝烟灰尘逐渐飘落散去后,最为陈旧的九江城墙东南角,则是出现了一个足足有六七十丈的巨大缺口!绝对无法在短时间里修补的缺口!

再接着,一个威猛的吼叫声又传进了李续宾的耳中,“弟兄们,跟我上!别让人永远看不起我们绿营兵!有卵蛋的,就跟我上!杀!”

“杀!杀!杀!”

此起彼伏的吼叫声中,已经在爆炸期间点燃了火把的五百绿营兵足冲锋,笔直杀向九江东南角的巨大缺口。后面的李续宾等湘军将士则是各种羡慕嫉妒恨,纷纷酸溜溜的嘀咕道:“冲得再快又有屁用?就你们绿营兵的德行,保管不到半刻钟就能被长毛杀出来!能不能从这里杀进城里,还得看我们。”

奇迹出现,让湘军将士张口结舌的事生了,战斗力一直吊车尾的绿营兵这次就好象是吃错了什么药,不但完全无视太平军匆匆抛出的火药桶和打出的子弹,踏着崎岖杂乱的城墙废墟直接杀进城中,还把匆匆赶来堵漏的太平军直接杀散,就象一把尖刀一样,笔直无比的直接捅进了九江城内,并且直接杀向事先探明的太平军粮仓和弹药库所在,转眼就已经深入到了九江城的内部。

“头功怎么就这样没了?!”李续宾惋惜的大吼了一声,然后才吼道:“弟兄们,跟我上,杀向南门,接应我们的主力进城!为大帅报仇!杀!”

东南角缺口实在太大,双眼血红的湘军同样轻而易举的杀进九江城中,按照事前规定的顺序杀向南门,接应南门外的清军入城。第三轮出击的刘坤一部则是杀向东门接应吴军入城,最后是猜拳输得最彻底的楚勇虎威营,在萧启江麾下头号猛将田兴恕的率领下入城,追随绿营兵去九江城的空虚腹地冲杀。

四个营的清军兵勇进城之中,之前一度已经开始对太平军有利的僵持局面也陡然逆转,措手不及的太平军根本来不及调整布防,有力拦截这四支目的不同的清军突击队,亲临南门战场的罗大纲是既没办法居中指挥,也再没有可靠的预备队可用。迫不得已之下,罗大纲只能是匆匆抽调西门和北门的守军回援城内可惜这两道城门一道面江,一道出门就是景星湖,守军兵力单薄,就算再怎么抽调也起不了多少作用。同时太平军上下更是一片慌乱,士气大挫,几乎每一个人心中都忍不住生出了这个念头,“九江城,这次怕是保不住了!”

与之相反,看到友军突然杀入九江城内部,正在艰苦攻坚的吴军和楚勇则是士气大振,奋力冲锋间攻势更加猛烈,把军心慌乱的太平军杀得节节败退,迅抢占上风,逐渐奠定胜势。

在营中高处看到这样的画面,杨文定当然是哈哈大笑,兴奋得手舞足蹈,左宗棠也是微笑着连连点头,无比满意这样的情况。然而就在这时候,王国才却急匆匆的跑到杨文定和左宗棠的面前,脸上黑痣都在放光的大声说道:“大帅,季高先生,末将麾下的绿营兵不负所望,率先杀入九江城内打破局面,这头功可是我们绿营的。”

“看到了,看到了。”杨文定笑着点头,说道:“王将军放心,头功绝对是你们绿营的,谁都抢不走。”

左宗棠也笑了笑,突然问道:“王总兵,先杀进九江城里的,是毕金科和他那个营吧?”

“咦?季高先生你怎么知道的?记得我没对你说过啊?”

王国才满脸惊讶的问,杨文定也惊讶的回头来看左宗棠,因为杨文定知道,左宗棠只是让王国才安排一个营打突击,却没有点名派谁,更没有问过王国才是派那名将领挑起这个重担。

“废话,你手下那几个营的情况我还不清楚,除了毕金科,谁能打得这么漂亮?”左宗棠呵斥,又冷笑说道:“弱将麾下出强兵,王总兵你的运气确实不错。不过你还算识货,知道他能挑重担,也算难得。”

王国才尴尬的时候,杨文定也拍了拍额头,说道:“想起来了,有印象,记得那个毕金科好象年纪不大,上次长毛出城偷袭绿营兵的营地,就是他那个营负责杀退的。”

“还是军纪最好,抽鸦片最少的营,这么多天来,唯一没有打架斗殴,也唯一没有被百姓告状的营。”(绝非夸张,历史上毕金科所部饿到挖草根充饥都没有劫掠百姓。)

左宗棠又笑了笑,冲杨文定说道:“杨大帅,以后如果你还想在军务上有什么作为,不妨重用这个毕金科。你孙女婿有眼无珠,这么得用的一个人才都没有现,你如果再错过,就太过暴殄天物了。”

(吴越:……,我不是有眼无珠,是历史没学好。)

心情极好的左宗棠向杨文定推荐人才的时候,九江战场上的形势也更加不利于了太平军,两个营的清军在九江城里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地,见人就杀见房就烧,太平军的家眷哭喊震天,四处奔走。两个营一个营打罗大纲的背后,一个营打林启荣的背后,腹背受敌的太平军主力更是慌乱,逐渐招架不住,吴军和楚勇则乘势逐渐入城,同时刘坤一也已经亲自率军杀入了九江城内,牢牢守住了东南角那个缺口,彻底粉碎了太平军把清军驱逐出城的最后希望。

情况危急至此,别无选择之下,罗大纲也只好是做好了弃城准备,派出了快船急赴湖口求援,要求秦日纲出动水师主力来九江北门接应,准备先转移家眷再突围去杨家场,在那里渡过鄱阳湖逃命。

天色将明时,罗大纲的求援送到湖口,天大的难题也放到了秦日纲的面前虽说韦俊已经把清军水师打得都已经冒险向龙感湖逃命了,但毕竟还没有歼灭,同时实力最强的吴军水师也还一直躲在单家洲蓄势待,随时可能出击,太平军水师去九江救友军,等于就是把屁股让出来给吴军水师踢。

秦日纲很想让罗大纲率领败兵逃到杨家场再渡过鄱阳湖逃命,然而这么做的话,罗大纲和林启荣麾下的主力战兵倒是有希望逃走,九江城里的近万家眷妇孺却绝不可能做得到,注定是要被清军全部屠杀的命。所以思来想去,秦日纲终于还是吼道:“全军出动,去九江救人!给韦俊传令,叫他也回九江救人!”

“九江城早就应该放弃!杨秀清小儿,这场惨败就是你害的!”这是秦日纲随后在心里吼出的话。

太平军水师主力被迫出动的消息送到左宗棠的面前后,天色已然微明,居高临下已经可以直接看清九江城里的大概情况,遥遥看到大量人群集中到了九江北门一带,杨文定倒是建议立即出动吴军水师迎战,左宗棠则摇头说道:“不急,等长毛的船队到了再说,到时候城里的长毛争相上船逃命,人心慌乱肯定会影响到长毛水师,到时候再让王孚出动不迟。顺风顺水的,也浪费不了多少时间。”

说罢,料定九江太平军即将突围的左宗棠又派人去给驻扎在姜家湾的绿营兵传令,命令他们坚守营地,长毛败兵途经姜家湾时无须拦截,只许闭营自保,待太平军败兵大队通过姜家湾后再出兵追击,尽力阻止太平军登船过河。

“季高先生,为什么不让姜家湾驻军全力拦截?他们在前面拦,我们在后面追,正好可以把长毛败兵包饺子啊?”杨文定不解的问。

“拦得住吗?王国才的麾下,可就毕金科那么一个强兵。到时候长毛为了活命全力冲杀,绿营那帮废物不被砍死也得自己踩死不少。”

左宗棠冷笑着回答,又说道:“既然拦不住,那就别去白白送死,先让长毛大队过去,然后再出兵追杀,反倒可以拣不少便宜,还可以少死不少人。”

这时,清军各部早已大举杀入城内,吴军也已经重新疏通了东门直接杀入城内,结果让左宗棠十分满意的是,在没有命令的情况下,曹炎忠很聪明的没有急着抢功,选择了留下一个营在城外侯命,同时撤回了伤亡惨重又疲惫不堪的刘铭传部,为清军保留了6上阻击力量,也让左宗棠少****许多心。

即便老兵旧卒不断稀释战斗力下降,但是历史上能够在九江坚持六年之久虽说对手是不会动脑子打仗的曾老师,九江太平军的素质和意志还是值得让人称道,在清军已经大举入城还连吴军都已经杀了进来的情况下,九江太平军却仍然还在大大小小的工事里辛苦坚持,咬牙挡住了清军一波又一波的进攻,让清军在巷战中同样付出了惨重代价,同时也牢牢守住了九江北部,为家眷妇孺争取到了撤退时间。勇猛善战如刘坤一、毕金科和李续宾等将,都没办法迅突破太平军拦截,冲到城中北部大开杀戒。

太平军将士没有白白牺牲,天色全明时,长江下游终于还是出现了太平军的水师主力船队,人心惶惶的太平军将士大声欢呼,左宗棠则微笑着下令点燃烽火台,命令已经等候了一夜的吴军水师出动,然后坐下敲起了二郎腿,打着呵欠说道:“胜局已定,王孚这一仗要是再打不赢,那他应该就没脸再当水师主将了。”

“打旗号,全部张帆,出!告诉所有的弟兄,这一战,一定得把长毛打疼打怕!让长毛再不敢小看我们湖北水师!”

这是吴军水师主将王孚看到烽火台信号后的命令,但王孚也用不着激励士气,之前一直被湘军和太平军水师小觑的吴军水师将士早就在肚子里憋满了火气,也在经过一年多的严格训练后,战斗力早已非同往常。才看到忠诚号打出的出击旗号,吴军水师的大小船只立即一起张帆,有条不紊的先后离岸,在宽阔的长江水面上排开整齐队形,如同一条条离弦之箭一般的冲向下游。

也如同神兵天降一般,突然出现在了正在让九江友军上船的太平军水师主力面前。(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四章 才与德

秦日纲率领的太平军水师一直相信自军实力远在吴军水师之上,也一直认定到了正面交战之时,自军只要出动全力,全歼兵力仅为三个营的吴军水师易如反掌,此前如果不是担心吴军水师撤回田家镇寻求那里的永久性炮台保护,还有担心躲在小池口的清军水师乘机偷袭湖口,秦日纲早就带着太平军主力跑到单家洲来找吴军水师决战了。

吴军水师满足了太平军水师的愿望,咸丰七年正月初一的早上,此前一直躲在单家洲的吴军水师突然倾巢出动,凭借顺风顺水的优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度突然加入激战了一夜的九江战场,出现在了同样倾巢出动的太平军水师主力面前。然而很可惜,太平军水师这会却没办法全力迎战。

太平军水师不能全力迎战的原因朋友们都知道,就是必须得运送九江败兵逃命,大量船只被用于运载兵员,大量的小拔船也必须保护运兵船,就想被捆住了一支胳膊一样,只能是拿单手迎战。

不过还好,单就船只数量而言,太平军水师仍然占据绝对上风,所以秦日纲即便大骂清妖无耻狡猾也不慌张,马上就把保护运兵船的任务交给了过于疲惫的韦俊船队,自领中军主力迎上,还果断最为正确的选择,“打旗号,冲上去,和吴妖船队搅在一起,近舷放火烧船,先干掉吴妖水师的两条大船!”

旗号打出,经验丰富的太平军船队立即一起摇橹划桨,顶风逆水的杀向正面扑来的吴军船队。然而让太平军水师将士大失所望的是,一年多前田家镇大战时那支笨拙生疏的吴军水师早已不复存在,面对着铺天盖地涌来的太平军船队,吴军水师的驾船技巧不再生疏缓慢,士卒也不再慌乱紧张,还突然拿出了一个太平军水师将士前所未见的战术稍微调整方向,全军向太平军的侧翼迂回。

“想迂回过来冲击我的侧翼?还是想直接冲我们的运兵船?”

晚清土包子秦日纲一时有些猜不透吴军水师的用意,然而吴军水师既然主动让出上风位置,秦日纲自然不会客气推辞,稍一错愕,马上就下意识的大吼道:“打旗号,继续前进,抢占上游顺风位置!”

在旗号的指挥下,太平军水师船队继续全前进,不理向侧翼迂回的吴军船队只是冲向上游,然而就在秦日纲幻想着抢到上游顺水位置后掉头冲锋以小船海淹没吴军船队的生活。吴军的两条主力战船忠诚号和仁义号却先后出怒吼,先打出了两炮弹,接着不等秦日纲看清楚炮击情况,忠诚号和仁义号却又出连续巨响,以十秒一的节奏接连轰出炮火,还相当精确的主要轰击太平军的中大型船只。

熟悉风帆时代海战的朋友们想必都很清楚,吴军水师用的是最典型的t字形战术,尽最大限度挥忠诚号和仁义号的舷炮数量优势。然而秦日纲等土包子不要说是见过这种战术了,就是连听都没有听说过,他们所看到的,只是吴军战船的火炮象是会连一样,接连不断的开炮,还快得就象不要装药填弹的一样事实上当然是轮流开炮和轮流装药填弹,侧舷的二十二门火炮依次打完,先射的火炮早就已经装好弹药了。

见识少的下场当然是付出惨重代价,即便吴军火炮的命中率并不是很高,然而一轮炮击下来,十几条太平军大小船只还是被吴军火炮直接轰沉,受伤船只和水手不计其数,同时太平军水师原本整齐的队形也不可避免的出现了混乱。

接受过当世海上霸主英国教官严格训练的吴军水手早已放下了风帆,全靠水流推动缓缓向下迂回,延长太平军水师檫肩并列的时间,期间乘机不断接连开炮,把沉重炮弹接连不断的轰进太平军水师船队,象敲锤一样的不断敲击太平军水师的侧翼。全部装备军用舢板的吴军第三营则严密保护忠诚号和仁义号的两翼,防止太平军小船偷袭。

即便是已经正在逐步淘汰的风帆战船,忠诚号和仁义号装备的英国舰炮在射程和威力方面,仍然甩开太平军的战船火炮八条街都不止,太平军水师光挨打还不了手,直被吴军水师轰得是大呼小叫,鬼哭狼嚎,船沉人亡死伤不断,队形也逐渐混乱到了难以收拾的地步。

汗水也在风雪中出现在了秦日纲的额头上,有心想要放弃抢占上游顺风的机会,立即掉头突袭吴军船队侧翼,但稍一盘算后,秦日纲又断然放弃了这个打算目前吴军船队仍然还有顺风顺水的优势,太平军水师主力即便掉头去冲吴军侧翼,吴军只要重新张起风帆,马上就能脱离战场,到时候太平军船队不但追不上,相反还得牺牲整体队形。

“再打旗号!继续前进,坚决抢占上风!”大声吼出了应对命令后,秦日纲又在心里补充了一句,道:“反正小拔船又多又便宜,丢多少老子都不心疼!”

混乱的队形注定了秦日纲的最新命令无法得到迅而又坚决的执行,炮火硝烟中,乱成一团的太平军船队连保持船头一致向前都无法做到,波浪起伏船只碰撞不断,既难以控制船只,更无法保持全前进,也注定了必须继续给吴军战船充当活靶子,与太平军船队擦身而过的期间,忠诚号和仁义号也乘机打出了整整五波轮射,击沉太平军的大小船只将近百条。

好不容易熬到脱离忠诚号和仁义号的射程范围,还没等秦日纲松口气,了望台上却又传来了噩耗,“秦王殿下,吴妖水师张帆了!目标似乎是九江北门!”

“狗日的吴妖!”秦日纲破口大骂,这才想起吴军船队还有一个值得炮击的目标是九江北门码头,焦急之下,秦日纲赶紧大吼道:“马上打旗号,全军掉头整队!”

秦日纲军匆匆掉头的时候,吴军水师船队早已借着风向和水流的优势全东下,转眼间就已经逼近了九江北门码头,还二话不说就是用火炮狂轰滥炸,还十分无耻的打出了苦味酸开花炮弹,炮弹爆炸间火焰四射,满载着兵员辎重的太平军运兵船顿时连连中弹,还即便没有中弹也很快就要面临苦味酸火焰的威胁,能够漂浮在水面上燃烧的苦味酸火焰随波逐浪,把太平军的运兵船烧得阵阵惊叫惨叫,慌忙躲避火焰间互相碰撞,乱成一团,运兵度大受影响。

这时,韦俊率领的太平军水师偏师也赶紧扑了上来,全部装备军用舢板的吴军水师第三营严阵以待间,越号和仁义号上也接连飞出了八支康格里夫火箭,目标还全都指向主动进入射程范围的韦俊旗舰。而经过火器名匠邵彦烺改进的康格里夫火箭在准确度上已经有了大幅度提升,八支火箭有两支准确命中韦俊乘座的拖罟船,箭头携带的苦味酸猛烈爆炸间,韦俊军旗舰也马上桅断杆裂,并且立即燃起了冲天大火,直接处于报废边缘。韦俊大声叫苦,也只能是一边向其他船只转移,一边让旗舰打出最后一道命令,“冲上去!和吴妖水师搅在一起!”

再没那么容易了,当太平军水手辛苦驾驶着小拔船迎上吴军第三营时,吴军第三营军用舢板装备的船炮突然一起开火,当即命中十数条小拔船,还一边开炮一边保护着忠诚号和仁义号向下游疾驰,太平军小拔船开炮还击,两军之间炮击不断,虽各有死伤,太平军小拔船却无法像想象中那样轻易冲进吴军船队,施展拿手的近舷战。当然,这也和韦俊军昨晚激战了一夜,水手体力下降比较严重有不少关系。

还是在第一波小拔船真正获得与吴军舢板打近舷战的机会,太平军水师才现打近舷战其实是自己吃亏原因无他,吴军水手装备了击针枪和苦味酸手雷。高射击的击针枪可以有效杀死杀伤小拔船的太平军水手,突然抛出的苦味酸手雷只要砸到小拔船上,直接就能把一条小拔船连人带船一起报销。连绵枪声和间歇响起的爆炸声中,太平军的小拔船不断起火燃烧,甚至直接粉碎,船上的水手中枪中弹落水不断,攻势迅被击退。

在此期间,忠诚号和仁义号始终没忘了用苦味酸炮弹轰击九江北门的码头,爆炸的冲击波和猛烈的火焰迅横扫北门码头,大大小小的太平军运兵船也迅冒烟起火,码头逐渐笼罩在了一片烈火浓烟之中。

还是在秦日纲的主力掉头追了上来时,吴军水师才放弃对码头的炮击,改为向下游的宽阔处迂回,准备掉过头再去抢占上风顺水。水战经验丰富的秦日纲一眼识破吴军水师打算,咬着牙齿指挥船队紧追不止,可是到了这个时候,秦日纲却又无比郁闷的现,已经被吴军水师将士彻底熟悉了战船性能操作的忠诚号和仁义号,在船方面又甩开了太平军船队一大截,很快就拉开了距离从容掉头,丝毫没给太平军水师任何乘机突袭的机会。

对秦日纲来说更糟糕的还在后面,这时,已经从龙感湖撤回来的清军水师鲍也已经回到了九江战场,还主动打出旗号表示愿意接受吴军水师主将王孚的指挥号令。王孚见了大喜,毫不客气的命令王孚率军迎上秦日纲,给自军争取回头抢占上风的机会,欠着吴军无数人情的鲍见了也没犹豫,马上挥军直进,不顾实力和战斗力都不及太平军水师,坚持咬牙迎上,逼着秦日纲和自军交战。

真正的水上恶战就此展开,炮声连绵中,鲍军不惜代价的迎面撞上了太平军主力船队,以血肉为盾为吴军船队创造迂回机会。吴军船队则乘机迂回到了北面开阔处,凭借三角帆呈‘之’形前进,逆水行驶的同时始终保持船舷对敌,不断以优势火炮猛轰太平军船队,期间还不断放出火箭补强火力。秦日纲则一边与鲍激战,一边不断派出船队拦截吴军船队,始终不忘拦住吴军大船争取打近舷战。双方你来我往,各有目的,炮来枪往对轰得天翻地覆,日月无光。

与此同时,6地上的清军当然也加强了巷战力度,围魏救赵为水师分担压力,逼迫太平军水师回头来救九江太平军。结果到了此时此刻,清军准备充足的优势也展现无遗,随身带着充足干粮随时都可以吃饭,清军士卒的体力即便下降也不多。而太平军方面则既是一夜未眠粒米未进,又是准备不足没有随身食物可以充饥,体力下降远比清军为大,力量不支下战斗力下降十分严重。

九江太平军还有一件麻烦事,那就是清军方面在巷战中遭到了顽强抵抗后,左宗棠迅做出了战术调整,专门分出了两个营去抢占城墙战场,沿着城墙前进从两翼包抄北门。而随着一个营的吴军6师强行突击到了北门城墙上后,太平军的压力也陡然加大,在城中巷战的太平军背后受敌,在城外准备上船逃命的太平军妇孺家眷更是乱成一团,哭喊震天,声传数里。

见情况危急,罗大纲也只好匆匆派出快船与秦日纲联络,要求秦日纲立即给出答复,水师到底还能不能迅结束战斗撤回北门救人?如果不能,那九江太平军就得立即弃城逃往杨家场,到那里登船过湖逃命,秦日纲也得马上回师湖口,到那里去救人过湖!

天大的难题再一次被放到了秦日纲的面前,立即结束水上战事回师北门救人,这一点秦日纲当然做不到。可是撤回湖口救人,到时候太平军水师照样得面临吴军水师的巨大威胁。进退维谷,左右为难,已经习惯了在杨秀清手把手指点下打仗的秦日纲真不知道该如何选择了。

这时,面孔被熏得黝黑的韦俊突然出现在了秦日纲的面前,还一见面就没大没小的怒吼道:“燕王殿下,这仗你怎么指挥的?”

“我怎么了?”秦日纲被韦俊吼得一楞。

“你自己看!”韦俊往水上战场一指,咆哮道:“怎么乱成了这样?我们的水师船队分散得这么厉害,还怎么挥数量优势?”

得韦俊提醒,秦日纲才猛然现自己犯下了兵家大忌过于分兵!为了拦截吴军大船,自军的小拔船队过于分散,不但无法挥数量优势,还被有质量优势的吴军水师逐队逐队的杀散杀乱,大大小小的战船完全分散于宽阔的长江水面。而呈之字形的吴军船队则始终保持统一行动,虽然没有抢占上风,却也在自军的松散船队中来回纵横,如入无人之地,一边前进一边以优势火力和精良武器不断打击自军。

顺便说一句,这也是吴军水师的刻意为之,仔细研究了太平军的拿手小船海战术,又得到英法等国海军教官的指点,吴军水师从一开始就憋足了坏,决心凭借顺风顺水和战船质量的优势尽可能拉长战线,拉长太平军水师的队列,稀释敌人兵力,然后再回过头来以整击散,以质量破数量。而意外出现的鲍水师,也让吴军水师这一战术获得了更加理想和显著的效果。

言归正传,现自军不知不觉落入了圈套,秦日纲敲头懊恼之余,又马上下定了决心,冲着罗大纲派来的信使吼道:“去告诉罗丞相,叫他马上弃城去杨家场,我撤回湖口接应他!”

打走了罗大纲的信使,秦日纲又大吼道:“快打旗号,全军撤退,撤回湖口重新整队!”

匆忙撤退的太平军水师给了吴军水师和清军水师以痛打落水狗的机会,欢呼声中,还没出够恶气的吴军水师当然是立即掉头追击,鲍也不顾自己的船只已经损失过半,同样吼叫着加入了追击行列。然而没过多久,左宗棠却派人送来急令,命令吴军水师和鲍不得追击进梅家洲南面的狭窄江面,追击到孙家竹林一带就必须停止前进,等待与6师会合统一行动。

宣布完了左宗棠的决定,见王孚的脸色不善,信使又赶紧补充道:“王将军,季高先生知道你肯定想不通为什么错过这样的机会。季高先生他说,现在虽是你扩大战果的最好机会,但长毛的小破船不管打沉多少都没用,纯粹就是浪费弹药,那一带江面太狭窄,长毛只要跳下水想往那逃都行,但你们的忠诚号和仁义号那怕被长毛打中一炮都不值得。”

“季高先生还说,想多立功,一会有的是机会,等九江长毛过湖的时候你们再出手,打中一条船就是一船长毛,战果要多得多。”

信使在耐心对王孚解释左宗棠要求停止追击的原因时,九江太平军也开始突围撤退的行动,先行从北门出城的老弱妇孺直接向东逃命,主力战兵则且战且退,逐渐退出北门也是向东撤走。摩拳擦掌等了许久的曹炎忠本营立即北上拦截,然而左宗棠却再次派人拦住了曹炎忠,要求曹炎忠不许阻杀老弱妇孺刷人头,只许截杀最后出城的太平军主力战兵。末了左宗棠还让信使告诉曹炎忠,“那些女人孩子反正跑不快,以后想怎么抓怎么抓,何必要浪费弹药多造杀孽?留下千古骂名?”

被吴越洗脑洗得很严重的曹炎忠果断服从了命令,任由太平军的家眷从前方逃走而没开一枪一炮,然而就在左宗棠看到这一情景满意点头的时候,一个意外却突然出现湘军营地那边突然倾巢出动,气势汹汹的杀向了九江东北方向。左宗棠见了大惊,赶紧拉上杨文定打马直追,花了不少力气才追上带队的胡林翼,喝问道:“胡林翼,没有命令,你们为什么擅自出动?”

“为大帅报仇!”胡林翼红着眼睛大吼,他身旁的湘军将士也是纷纷大吼,“杀长毛!为大帅报仇!”

知道劝说阻拦不住胡林翼等人的滥杀无辜,左宗棠只能是换了个办法,向胡林翼说道:“贶生,关于吴抚台弹劾江西巡抚文俊见死不救,坐视曾部堂遇害一事,朝廷其实已经有了答复,只是我怕影响军心士气,没有提前公布,你知道朝廷给文俊什么处分吗?”

“什么处分?”

胡林翼赶紧追问,旁边的湘军将士也个个抬头,紧张来看左宗棠,左宗棠面色阴郁,半晌才答道:“罚俸三年,降三级原职留用。”

胡林翼手里的钢刀落地,满脸的难以置信,眼中也忍不住有泪花闪烁。左宗棠这才又问道:“贶生,四百六十五两银子,四百六十五斛粮食,就换曾部堂和几千三湘子弟的命,如果你觉得值得,现在就去报仇吧,我不拦你。”

注:历史上九江战后,湘军是屠城报复。历史上湘军屠城九江、安庆和南京,李鸿章苏州杀俘两万余,惟独左宗棠没有类似恶行。但也很可惜,左宗棠的善良也导致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五章 影响深远

当初陕甘总督舒兴阿畏敌不前,坑死了被太平军包围的江忠源,事后被安徽布政使袁甲三弹劾,咸丰大帝给了舒兴阿革职处分,湖北巡抚吴越弹劾文俊见死不救坑死曾国藩,咸丰大帝按理来说很可能会象对待舒兴阿的办法,给文俊一个革职处分。

然后继续象对待现任云南巡抚舒兴阿一样,风头一过就把文俊放到其他省份去当巡抚。

咸丰大帝肯定会偏袒统属一个种群的文俊,这点早在吴越预料之中,只是吴越真没料到咸丰大帝会处分得这么轻,罚俸三年和降三级留任就了结了这个问题。而事实上,咸丰大帝做出这个决定时,别说是一贯注重汉臣的肃顺了,就是军机处的几位大老爷都觉得过轻,忍不住在承旨时小心翼翼的表了意见。

是时没当上领班军机几个月的文庆已经突然病死,论资排辈终于排到了彭蕴章替补席军机,有资格也愿意为汉人说几句公道话,很是小心的向咸丰大帝问道:“皇上,这样的处分是不是轻了点?文俊按兵不动拒绝救援,坐视曾部堂战死灰山,湖南团练几乎全军覆没,罪证确凿,最轻也应该革职,只给他这样的处分,是否有些过轻?”

“皇上,奴才也认为有些过轻。”乘着文庆蹬腿入职军机处的柏葰也站出来刷经验值,提醒道:“现今长毛再次大举侵犯江西,江西战情告急,湖广官军也正在九江湖口一带与长毛激战正酣,若是不给文俊重处,只怕会寒了前线将士之心,影响到军心士气。”

咸丰大帝不吭声,用手指头敲打着龙案盘算,半晌才说道:“正是因为江西战情紧急,所以朕才不能重处文俊,文俊是该革职,革去他的职位也就是一道圣旨的问题,但更大的问题是,罢免了文俊,谁来接任这个江西巡抚?”

说到这,咸丰大帝还难得补充了一句,“现在江西巡抚这个位置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坐的,长毛大举入寇,毗邻的安徽几乎全境都是匪,还有浙江的匪患也越演越烈,没有一个文武双全的能臣坐镇江西抚民平叛,继而又东援安徽浙江,朕不放心啊。”

“可是皇上,文俊文抚台在江西的表现,似乎也很难当此重任啊?”彭蕴章疑惑的问道。

“他是不能当此重任,但现在既然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替换他,那就先让他再当几天的江西巡抚,起码他熟门熟路,不容易出大错,比临时换一个巡抚强。”

咸丰大帝回答了问题,又挥了挥瘦手,说道:“不要急,文俊肯定要革职,但是要先等朕找到了合适的江西巡抚人选再说。”

见咸丰大帝的态度坚决,彭蕴章和柏葰等人也不敢坚持,老实磕头领旨了事。然而柏葰等人跪安离去之后,咸丰大帝脑海里却又出现了一段来自某人的密折内容……

“……臣窃以为,吴越虽未见异心,然湖北境内匪患已然肃清,仍将之留在湖北,未免太过浪费他的才干。吴越请求亲征江西,臣先斩后奏代越权允诺,原意是想顺水推舟,为主子创造把他调到江西的机会。然吴越畏惧文俊报复,临阵退缩改请杨文定统兵,臣措手不及,只能再次应允,以免着于痕迹……。”

“……幸得杨文定弱于军事,虽有湖北抚标强兵之助,九江之战是否能一帆风顺,尚在未知之数,若九江战事不顺,臣定当怂恿吴越亲赴九江。届时主子若有意用吴越取代文俊,正可名正言顺……。”

回忆到了这里,咸丰大帝和吴越有得一比的干瘦丑脸上露出些微笑,暗道:“朕当然愿意用吴越取代文俊那个废物,弹劾文俊又在江西立功,改调江西巡抚名正言顺,把他放在最危险的江西替朕冲锋陷阵,也才最能挥他的作用。湖北现在的情况已经稳定了,也是该换个满人去当巡抚了。”

…………

咸丰大帝的如意算盘看来是要破碎了,他无耻窃占皇位第七年的第一天,不被任何人看好的杨文定靠着左宗棠的全力帮助,指挥湖广各路兵马合力猛攻九江城,终于还是成功的杀入了城内,迫使九江太平军弃城东走,逃往九江最东端的杨家场渡湖逃命,清军成功光复九江城后不肯罢休,又在左宗棠的指挥下全力追击,力争全胜。

如果不是左宗棠刀子嘴豆腐心禁止湖广军队滥杀无辜,追击战绝对能够演变成一场大屠杀,斩过万都是轻而易举。然而就算左宗棠拦住了吴军精锐和矢志复仇的湘军,故意给太平军的妇孺老弱放了一条生路,九江太平军的逃亡场面还是凄惨得让人不忍卒读。

丝毫没有停歇的枪炮声中,乱糟糟的人群象潮水一般的涌向东面,争先恐后间互相践踏推搡不断,呼儿唤女的哭喊声音充斥田野,掩盖了枪声炮声和江水声,大大小小的包裹和各种各样的杂物扔得到处都是。尤其是在越过湘军此前挖掘的深壕时,不知多少老人孩子摔落壕沟,不知多少妇女儿童被生生践踏而死,壕沟的边沿迅被踩塌,泥土和尸体塞满壕沟,即便吴军和湘军始终没有开一枪放一炮,数以千计的老弱妇孺就已经惨死在了逃亡路上,鲜血也迅染红了白雪皑皑的大地。

见此情景,已经算是心狠手辣的杨文定难免都有些看不下去,忍不住低下头,左宗棠更是早早就背过了身体,哀叹道:“这还只是开始,一会陈家场那边只会更惨。”

这时,太平军的主力战兵也开始了成建制的出城逃命,结果这一次吴军和湘军都不再手软,太平军刚冲进射程范围之内,吴军马上就在侧翼扣动扳机,把子弹成排成片的打向太平军人群,一边高喊投降不杀的口号,一边拼命的寻找罗大纲和林启荣等太平军带队将领。而湘军更是直接迂回到太平军的前方,结阵拦截太平军主力战兵的逃亡道路。

招架不住吴军的快射击,无数的太平军士兵跳下堤坝沿岸东逃,更多的太平军则在混杂在士兵密集人群中的罗大纲率领下,径直杀向湘军阵地,湘军将士红着眼睛迎上间,一场刺刀见红的近身肉搏激战也就此展开。不过看到这样的情况,左宗棠却十分恼怒的说道:“难怪曾国藩比不过他的学生,他带出的兵将简直和他一个德行,个个都是蠢到极点,从不知道动脑子打仗!”

“季高先生,胡贶生他们正面拦截做得不对?”杨文定好奇问道。

“不是做得不对,是犯傻!”

左宗棠怒道:“从九江东门到杨家场二十几里的路程,他们想怎么打都对,就是不能正面拦截!这么开阔的地形,拦得住不?别说他了,曹炎忠都做不到!长毛狗急跳墙,困兽死斗,正面拦截长毛能不拼命?胡林翼的伤亡能不大?在安顺剿几股百把人的土匪就自以为文武双全,厚着脸皮写什么《胡氏兵法》,夜郎自大!坐井观天!”

不幸被左宗棠言中,胡林翼手下那几百人果然无法拦住拼死突围的太平军将士,不但拦不住从两旁开阔处夺路而逃的太平军,相反还被无路可走的太平军杀得死伤不小,节节败退,回过神来的胡林翼看情况不对,也只好赶紧带着湘军往南面撤退让出道路。而杨文定也乘机对左宗棠说道:“果然被季高先生料中了,季高先生,湘军伤亡过重难堪再用,此战过后,我有意把他们派回湖北重新整编,也让我那孙女婿好好调教他们一下,不知你意下如何?”

“你是主帅,这些事你说了算。”左宗棠想不想就把一大堆人才送给了吴越,还又说道:“而且这帮人我还真看不上,让他们去跟吴越学学也好。”

还是被左宗棠料中,湘军让开了道路之后,清军的追击战反倒好打了许多,吴军从侧翼开枪,压缩太平军的队列横度,间接迟滞太平军的逃亡度,湖广联军从背后掩杀,咬着太平军的尾巴穷追猛打,光是抓散兵杀掉队都刷到不少人头和抓到了不少俘虏。湖广联军继而再联手大步追击时,太平军的败兵不但没有任何机会余力反击再翻风浪,同时还得面对接下来的在杨家场的登船过湖问题,跑得再快都没用,都没办法甩开湖广联军的追击,全军覆没的危险依然很大。

安排好了留守营地和肃清城内残敌的军队,杨文定和左宗棠迅快马追上了联军主力,也迅给各军将领安排作战计划,命令王国才、曹炎忠、萧启江和刘坤一诸军追抵杨家场后,不得立即进进攻,要先整队再依令出击。然后左宗棠又亲自找到了胡林翼,也没责备胡林翼之前的头脑热,只是命令道:“贶生,到了孙家竹林后,你带湘军上鲍的船队过江,攻打梅家洲,收拾那里的长毛驻军和炮台,我会安排吴越的水师掩护你们登6。”

“季高先生,我……。”

“贶生,九江这里的长毛,没有参与灰山之战。”左宗棠打断胡林翼的抗争,淡淡说道:“梅家洲的长毛隶属于湖口长毛,上面很多人参加过灰山大战,你到了梅家洲想怎么打,我不拦你。”

咬了咬牙,胡林翼还是接过了左宗棠的命令,迅联络李续宾收拢湘军残部,然后匆匆赶赴孙家竹林登船过江,左宗棠也早早就派人命令吴军船队掩护鲍运兵过江夺取梅家洲不提。

运筹帷幄一个晚上攻破九江城,在已经奠定了足够威信的情况下,左宗棠的命令得到了不折不扣的执行,湖广联军各部人马都没有急着冲锋抢功,刚到杨家场就立即停下脚步重新整队,任由太平军水师用大船小船抢运九江太平军过湖,磨刀不误砍柴工,等待更好机会起总攻。

湖广联军越是这么的从容不迫,太平军就越是慌张慌乱,谁都知道湖广联军的总攻在即,也谁都知道湖广联军一旦起总攻,再想登船逃命就几乎没有任何机会。再加上此前就已经出动的姜家湾绿营兵正在旁边的敲敲打打的拣便宜,太平军上下更是个个心慌意乱,不断出现不听指挥抢先上船的士卒,也不断出现因为载而船只自沉的情况,有序渡河已成奢望,毫无任何可能出现。

还是得表扬一下九江太平军的素质,情况都已经危急到这个地步了,一部分太平军的主力战兵仍然还是争分夺秒的修筑了一些临时工事,借以迎接清军即将起进攻。然而,一个比天还大的难题,却又放到了太平军主将罗大纲的面前谁带兵留下来送死?

“我殿后!丞相你们先走,我殿后!”

“我殿后!我殿后!”

在生与死的抉择面前,事实再一次证明了九江太平军历史上能在九江困守孤城数年绝不是意外,几乎每一个总制以上的将领都自告奋勇留下殿后,林启荣更是直接推罗大纲先走,“罗丞相,你们先走,我留下殿后!”

突如其来的大力把林启荣拉了甩向渡口方向,一边把面前众将拉了甩向后方,罗大纲一边大喝道:“都给老子滚!能带多少弟兄回湖口就尽量带多少,我带本队人马殿后!忘了老子以前是干什么的了,专门在水上吃饭!别说我们的船还多,就算没船了,老子一个猛子也能扎到湖口!滚!都给老子滚!”

招架不住罗大纲的威逼,太平军众将纷纷含泪去了渡口,林启荣却又冲了上来,拉住了罗大纲的袖子,哽咽恳求罗大纲重新考虑,罗大纲则拍了拍他的脑袋,微笑说道:“别劝了,我什么脾气你不知道?快走吧,你还年轻,才三十六岁,还有将来,我都是五十多岁的老头子了,那能让你年轻人留下,让我先逃命?”

林启荣嚎啕大哭着被罗大纲的亲兵架往渡口时,吴军水师船队已然出现在了渡口的视野范围之内,忠诚号和仁义号还二话不说就冲着太平军运兵船队开炮,太平军水师分兵迎击间。已经匆匆吃过干粮的湖广联军主力也敲响了总攻战鼓,吴军主力从正面,萧启江的楚勇和王国才的绿营从两翼,兵分三路杀向太平军的渡口,口号声遮天蔽野,“投降不杀!投降不杀!”

公元一八五七年一月二十六日,满清野猪皮九世咸丰七年正月初一,继破城之后,湖广联军又在九江陈家场取得大捷,重创弃城逃亡的九江太平军主力,成功夺取梅家洲并重创岛上守军,吴军水师也在损失很小的情况下再次击败太平军水师主力,取得完胜。

是役,湖广联军阵斩级仅凭6上数字就过两千,俘获太平军士卒及家眷三千六百余人,并阵毙九江太平军主将冬宫丞相罗大纲。原本湖广联军有机会生擒罗大纲,然而被吴军重重包围之后,罗大纲却断然拒绝了吴军招降,自刎而死。

波澜壮阔的九江大战终于告一段落,规模大场面大,影响则更加巨大,先就是此战过后,湖广联军打成了与太平军隔鄱阳湖对峙的有利局面,再也不用担心太平军以九江为前进基地,闪袭湖北腹地。而太平军虽然吃不小的亏,却也甩掉了九江这个负担,用不着再被迫到6地上去和武器装备领先一个代差的吴军6师硬拼,看似失去主动,实则避免了更大的被动。

更大的影响还在后面,故意不肯放弃九江的杨秀清等的就是秦日纲犯错打败仗,九江惨败的消息才刚传到南京,杨秀清马上就把所有的黑锅扣到秦日纲身上,理直气壮的把秦日纲夺爵削权,罢免一切职务,押回南京城中受审。洪秀全替秦日纲喊冤,杨秀清则当众指出秦日纲此战的最大失误,用铁一般的事实证明秦日纲黑锅背得不冤没敢冒险提前起与吴军水师的决战,违背了天父让秦日纲伺机歼灭吴军水师的圣旨!

最大的影响还是在北京城里,九江大胜的喜讯送到京城后,闻知新年第一天就打了这么大的胜仗,认定这是一个大吉兆的咸丰大帝在大喜之余,也马上就打消了把吴越调往江西的念头,还称赞道:“想不到吴爱卿坐镇湖北调动兵马,都能取得如此大捷,调度有方,练兵有术,实在难得。传旨,赏还吴越双眼花翎,赏戴头品顶戴,鼓励他在湖北多练兵,多为朕练精兵,以便随时调用。”

便宜拣得最大的当然还是把漂亮孙女嫁对了人的杨文定,为了鼓励类似杨文定之流的有过臣子戴罪立功,咸丰大帝批准花沙纳与吴越联名奏请,准许杨文定继续驻军江西并改调江西担任实职,又采纳了肃顺提出的建议,在同为通商口岸的九江增设九江道,赏杨文定戴正三品顶带领按察使衔,实授九江道兼九江海关监督,坐镇九江整军备战,伺机进取安徽。

当然,咸丰大帝也很清楚,如果没有吴越在背后支持,杨文定绝无可能打这么大的胜仗。不过也没关系,只要能打胜仗就行,各省战场处处告急,只要杨文定能在危急时刻打出漂亮胜仗鼓舞人心,对于这种孙女婿扶持妻祖父的行为,咸丰大帝还可以容忍。(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六章 抢生意

“丹初先生,惠甫不在,我的文笔你知道,劳烦你提笔给大冶铁厂总办容闳去道书信,叫他从铁厂的盈利里拿出些银子,去九江把那些被俘的长毛妇女和孩子买回来,分给大冶的单身矿工成家。”

听了吴越的吩咐,前段时间才被吴越奏请调来湖北总司粮台的阎敬铭难得露出些笑容,说道:“世人都说吴抚台顶戴血染,官帽上每根红缨都是长毛鲜血所凝,想不到还能有这份善心仁心。”

“都是爹妈生父母养的,能救一命算一命。”吴越叹了口气,说道:“她们中间大部分也都是被逼的,官军无能,长毛打到家门口,她们不从贼照样是死路一条。宁做太平犬,莫做乱世人啊。”

默默的点了点头,自内心的认同吴越这句话,阎敬铭这才提起笔替吴越写信给容闳。信将写完时,吴越在内政方面的头号帮手赵烈文也捧着一大堆公文来到了房中,直接就嚷嚷道:“慰亭,坏消息,有人要抢你的生意!杨老大人来信,说骆秉章也给胡林翼和曾国荃他们去了书信,要湘军余部撤回湖南整编。”

“撤回湖南整编?”吴越一楞,惊讶问道:“骆秉章还舍不得放弃湘军?还想重建湘军?他还拿得出钱粮重新扩建湘军?”

“骆抚台拿得出来。”正好写完信的阎敬铭放下毛笔,说道:“自咸丰六年八月后,骆秉章就摆脱了湘军的军饷负担,又重新开征了茶厘,还新开了产地厘,马上就是春茶该上市的时候了,等湘军余部撤回湖南休整完毕,骆抚台就可以缓过气来重建湘军了。”

“这老不死的!”吴越无比郁闷的在肚子里骂了一句脏话真要是让骆秉章把湘军余部给拉回了湖南,白白错过一堆得用人才不说,重新组建的湘军马上又能成为抵在自己腰眼上的一把尖刀,继续威胁自己的起兵反清大计。

郁闷过后,吴越赶紧又向赵烈文问道:“惠甫,那曾国荃和胡林翼他们是什么态度?是愿意接受我的邀请,回湖北整编,还是回湖南老家?”

“态度暧昧,没表明立场。”

赵烈文耸耸肩膀,把刚送到的杨文定书信递到了吴越面前,吴越接过看了,见杨文定确实说胡林翼等人尚未表态是否接受自己的招揽,一张瘦脸便顿时拉得比驴还长,知道自己想要收编湘军残部的打算不可能象计划中那么容易了。

这时,刚来给吴越当牛做马没几天的阎敬铭听出了端倪,便好奇问道:“吴抚台,惠甫先生,听你们的口气,你们是早就打算收编湘军残部了?”

赵烈文点点头,答道:“慰亭一直认为,湘军这两年来战绩不佳,非战之过,只是运气不好,曾部堂麾下那些文官武将也都是难得的经世致用之才,所以这次曾部堂殉国之后,慰亭马上就想湘军余部招揽到麾下听用。”

“原来如此。”阎敬铭点头,又稍一盘算后,阎敬铭马上就说道:“吴抚台,恕下官直言,如果你想把湘军残部全部收编麾下,毫无可能,你争不过骆抚台。”

吴越疑惑来看阎敬铭的丑脸,阎敬铭这才答道:“如果抚台大人你想问原因,答案有两个,一是年龄资历,二是乡党。”

“年龄资历这个问题,吴抚台你没办法解决,曾国藩麾下的刘蓉、郭嵩焘、胡林翼、曾国荃、李续宾和杨岳斌这些人,那一个不是大你十几二十岁,很多还是你的长辈,让他们拉下脸皮对你这位少年上官和晚辈俯听命,自然很难。而骆抚台的年龄已经六十有余,在这方面对你稳占上风。”

“乡党问题更难解决,曾部堂所用之人,无一不是湖南同乡,上下抱团,凝聚力极强。骆抚台虽不是湖南人,却最为重视提拔任用湖南本地人,麾下团练领,也无一不是湖南本地将领,且供粮供饷,从无怨言。潜移默化之下,湘军众人当然更愿意返回湖南重整旗鼓,在骆抚台的支持下继续以乡党之姿东山再起。这么做,对湘军众人来说也更容易重新崛起一些。”

哭丧着脸听完了阎敬铭的分析判断,吴越半晌才无比郁闷的问道:“这么说,我是没办法留住他们了?”

“全部留住当然不可能。”阎敬铭微笑答道:“但是要想留住其中一部分,倒不是没有希望。”

“但是吴抚台,下官认为,你如果想留下一部分湘军余部,最好别用什么金钱美女之类的手段收买笼络,用这类手段收买到的湘军余部,既笼络不到真正的得用人才,还根本不可靠不能放心。因为你今天用银子美女把他们留下,明天别人开出双倍的价格,他们就有可能弃你而去。”

“丹初先生,那我应该怎么办?”吴越赶紧请教道。

“很简单,让他们知道跟着你走,对他们的仕途将来更有利就行。”

阎敬铭微笑回答,又说道:“吴抚台,之前下官只说了你在年龄资历和湖南乡党这两个方面的劣势,却没说你对骆抚台所拥有的两大优势,一是你年轻,前途远大,跟你走更有希望获得升迁机会。二是你不用乡党,唯才是举,湘军众人可以后顾无忧。”

“下官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下官当初之所以主动请求抚台大人你把我调到湖北任职,除了钦佩大人你的人品才具外,更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大人你不用乡党,唯才是举,麾下文武来自天南地北,五湖四海,并没有刻意重用你的广东老乡,最适合下官这种没门路没背景的官员依靠。所以,抚台大人你只要让湘军众人明白这个道理,就不愁湘军人才不会生出投靠你的心思。”

吴越笑了,向阎敬铭笑道:“丹初先生主动来投,我又多一左膀右臂矣。”

…………

该来看看湘军残部这边的情况了,九江战局基本稳定为隔湖对峙后,先后收到了吴越和骆秉章的招揽书信时,湘军众将也曾先后两次聚在一起讨论过如何应对。结果很遗憾的是,虽然都很感激吴越这两年来对湘军的支持,还有对湘军的以德报怨,湘军众文武还是对集体投奔吴越兴趣不大。

原因无他,除了拉不下脸来听从吴越这个晚辈的使唤外,已经习惯了以同乡、同门和宗族为纽带建军,湘军众文武已经下意识的很难再接受被一个外省人收编统属,更不愿意失去自主权,替别人打仗卖命挣功劳。

骆秉章虽然也是广东人,却一向重视重要湖南人,给钱给粮更给湖南团练自主权,只在大方向上号司令而从不过问细节,无论湘军还是楚勇,一旦出省后就可以自主作战,所获功劳战利品也基本由湘军楚勇自行分配,骆秉章从不干涉。同时湖南还是湘军基层士兵的唯一来源,所以无论是在情感上,还是从个人利益出,湘军都更愿意回湖南东山再起,而不愿投效对军队管束严格的吴越。

上上下下都是这个心思,即便谁也不好意思出面拒绝吴越的邀请笼络,两次会议还是没有讨论出任何的结果,最后还是刘蓉提议道:“要不这样吧,我们先回湖北省城,到了那里看吴抚台究竟是什么打算,也问问我们麾下士卒的态度,然后再做决定不迟。”

听到这话,湘军众人都是眼睛一亮,心里很清楚几场大败仗打下来,久离家乡的湘军士卒早就是人人思亲,都想尽快回家休息,肯定不愿继续留在湖北当兵。到时候拿士卒不肯依从的借口搪塞吴越,吴越也无话可说。当下胡林翼和曾国荃等人马上就连连点头,都说道:“还是孟容先生的主意好,先回湖北省城,然后再和我们的士卒一起商议到底是回湖南,还是留在湖北。”

就这样,抱着其实想回湖南的心思,吃着吴越的粮食,花着吴越的路费,湘军以返回湖北省城休整的心思上路了。离别时,吴越在江西的白手套杨文定亲自到码头送行,也没劝说胡林翼和曾国荃等人接受孙女婿的招揽,只是对胡林翼等人说道:“各位,我那位孙女婿来信,说你们回去路上经过湋源口的时候,务必要到大冶去上一趟,他已经派人在那里做好了准备迎接你们,还有些事想让你们知道。”

很是不解吴越的这个用意,但是亏欠吴越的人情实在太多,乘船回到湋源口时,湘军众头目还是乖乖让船队转入了湋源湖,走水路赶到日益繁华的大冶码头停靠,并在大冶码头上和吴越派来的得力幕僚邵彦烺见了面。

让湘军众头目大惑不解的是,邵彦烺并没有披红挂彩的大张旗鼓迎接他们,即便是接待他们的晚宴也十分简单,除了有酒有肉之外没有任何可取之处。邵彦烺也看出一干湘军头目的疑惑,便微笑说道:“各位大人,实在抱歉,晚饭是有点简单。不过你们大概不知道,我们吴抚台家里虽然绝对算得上富甲天下,但是他的日常饮食其实比这还简单,长毛猖獗,天下大乱,吴抚台他有银子也不敢乱花,只能是用来优先供给军队。”

想起以前与吴越联手作战时,吴越的确是和普通士卒同饮同食,湘军众头目这才释然,忙纷纷表示谦虚。然后胡林翼又好奇问道:“邵先生,吴抚台要我们一定来大冶走上一趟,到底是为了什么?”

“想请你们参观大冶铁厂和大冶枪炮局。”邵彦烺如实答道:“抚台大人他说,他想让你们看一看湖北新军的真正强大之本,知道湖北新军为什么能在战场上鲜尝败绩,为什么被长毛畏之如虎。”

面面相觑的同时,即便有些怀疑吴越是在故意炫耀,但湘军众头目的兴趣还是被邵彦烺给成功勾了起来,所以到了第二天一早,湘军众人便在邵彦烺的引领下,满怀好奇的一起踏入了对他们来说无比神秘也无比古怪的大冶铁厂。

在大冶铁厂里,湘军的大小头目先所看到的,是吴越花费重金采购来的英国炼铁炉普德林炉,还有大冶铁厂的自行仿造的两座新炉。当得知这三座炼铁炉每个月的熟铁产量就过湖南一年的熟铁产量时,湘军众头目无一不是张口结舌,惊叫出声,邵彦烺则轻描淡写的说道:“这不算什么,如果我们愿意,随时都可以再建几座这样的炼铁炉,把产量再翻一番。”

“邵先生,那你们为什么不多建?”刘蓉好奇问道。

“等更好的炼钢炉。”邵彦烺答道:“在英吉利国的肯特郡,有一个叫托利的洋人,明了一种新的炼钢炉,可以把铁矿石直接冶炼成钢水。吴抚台他已经委托洋人朋友重金购买这种炼钢炉,我们自己也正在尝试开中,一旦成功,我们以后枪炮就不会再用熟铁了,全部改用钢铁。”

让湘军土包子大开眼界的还有大冶铁厂的蒸汽锻压机,当看到巨大的击锤在蒸汽的带动下,大块大块的冲击炽热铁胚,即便不用邵彦烺解释,湘军众头目也知道其中的奥秘所在,更知道了吴军的火炮火枪为什么数量如此众多产量悬殊实在太大了。

在大冶枪炮局里,湘军土包子第一次看到了金属加工车床,亲眼看到了一块熟铁变成铁条又变成枪管的所有环节,还看到了如何在枪管里镂刻膛线,以及如何生产他们馋涎欲滴的高射击针枪、米尼枪和柯尔特式左轮枪虽然产量都不算高,却也足以让湘军土包子眼睛红。

为了保密,邵彦烺当然没领着湘军土包子参观苦味酸生产线和吴军最机密的武器开实验室,只是遥指告诉湘军土包子那些建筑里是什么。末了,到了晚上时,邵彦烺又请来以容闳为代表的一大帮广东籍技术员,领着他们和湘军土包子共进晚饭。席间,邵彦烺又主动提出了乡党这个问题,指着那帮操着粤语说话的技术员冲湘军众人笑道:“各位大人,不知道你们现这个细节没有?大冶铁厂这里的技师,几乎全是我们吴抚台的广东老乡,你们知不知道,吴抚台为什么不让他们这些同乡放马带兵?驰骋沙场?”

湘军土包子全都摇头,也几乎都好奇问起原因,邵彦烺则要求湘军土包子自己去问那些广东技术员。结果在胡林翼等人的好奇询问下,一个广东技术员操着半生不熟的官话答道:“带兵打仗,升官受赏,我们当然不是没想过,可吴抚台不答应,他说我们不懂军事,到了战场上也挥不了多少作用。在大冶铁厂里好好搞工业,挥我们的西学所长,才能对湖北对中国起到更大作用。”

能在清末民初混到无湘不成军的美名,湘军众人当然都智商不低,也都隐隐猜到了邵彦烺故意提起这个话题的真正原因。而知道吴越目的的容闳也站了出来,冲湘军众人笑道:“我也懂一点西洋军事,但和我一个县出生的吴抚台照样不答应让我带兵打仗,说我一个人到了战场上改变不了什么,要我帮着他建立武备学堂,把西洋的先进战术和先进武器传授给学生,为中国培养更多懂得现代军事的军队将领,大家联起手来改变中**队不如洋人军队的情况。”

“还好,在中国建立武备学堂也是我从花旗国回来的目的之一,汉口武备学堂已经建立了,教材是我和洋人一起写的,我还每隔一段时间就去那里上一下课,吴抚台也是那里的义务老师,他只要一有空,就会亲自去武备学堂给那里的预备军官上课。你们如果有兴趣,到了汉口以后,也可以去那里参观参观。”

默默无语的结束晚宴,在邵彦烺的陪同下,湘军船队再次扬帆出,北上返回湖北省城,而当到了汉口时,亲眼看到了吴军水师的蒸汽炮船在江面上驰骋如风的画面。在路上一直沉默寡言的郭嵩焘第一个开口,向胡林翼和曾国荃等人说道:“我不回湖南了,我要留在湖北。”

“筠仙,你下定决心了?”同样在路上沉默寡言的胡林翼问道。

“决定了。”郭嵩焘郑重点头,说道:“回湖南,我们是可以东山再起,再建湘军,但现在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吴抚台这里无论枪炮、钱粮和军队,都已经甩开了我们鼎盛时期的八条街都不止,我们就算回到了湖南重建湘军,也永远再没机会追上吴抚台的湖北新军,只会被他们越甩越远,永无出头之日!”

“还有。”郭嵩焘神色严肃的说道:“吴抚台唯才是举,用人有方,不搞什么任人唯亲,他的得力将领,几乎全都不是他的广东老乡,我觉得吴抚台这样的做法,比曾部堂的方法更对。胸怀气度,也更宽广。”

没有人指责郭嵩焘对曾国藩的不敬,相反的,湘军众头目还神色各异,重新开始盘算是否应该接受吴越的招揽。(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七章 无心插柳

除了郭嵩焘以外,很识时务的李续宾兄弟也愿意留在湖北,此外知道骆秉章绝造不出什么好船的水师大将彭玉麟也表态想要留下,倒是杨岳斌考虑到自己已经是记名总兵,曾国华又已残废,回湖南后新建水师主将非己莫属,表明态度想回湖南。

让湘军众头目颇为意外的是,曾家几兄弟也出现了分裂,曾国潢和曾国葆想携带曾国华回家侍侯病重父亲,曾国荃却坚决表态留在湖北,还直接对曾国潢等亲兄弟说道:“你们想回家自己去,我要留在湖北给兄长报仇,回湖南重新建军从头再来,想报仇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留在湖北帮慰亭,亲手报仇的希望还更大些。慰亭虽然是我晚辈,但我愿意听他号令!”

湘军三大谋士之一的罗泽南此前已然伤重而亡,最后一个谋士刘蓉是古文名家,一向与胸无点墨的吴越没有共同语言,也不想留下要回湖南。而众人都纷纷表态之后,目前事实上统率湘军余部的胡林翼却始终没有言语,当人问起他的立场时,胡林翼沉默许久,给出的仍然是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再看看,等见了吴抚台再说。”

没让胡林翼和湘军众头目等多久,在繁华已经不输省城的汉口休息和参观了一天后,吴越亲自渡江来到了汉口,借口亲自引领湘军众头目参观军事人才培养学校,在新建不到半年的湖北武备学堂中召见了湘军众人,然后就直接摆明了车马,要求湘军众将抛弃骆秉章跟自己混,并承诺绝不会亏待了湖南帮。

愿意留下和想回湖南都各自表了态,但即便愿意留下,彭玉麟和曾国荃等人也明白告诉吴越,说自己无法保证留住所有士卒,只能是让残余士卒自决去留。而吴越却更加坦白告诉彭玉麟等人,微笑说道:“各位将军,我希望你们留下,着重的是你们的战场经验和才干能力,并不是你们的嫡系旧部,你们的部下就算全部回湖南也没关系,兵我可以给你们再招再练,还包管在素质上比你们的旧部只强不弱。”

知道吴越练兵的本事,彭玉麟和曾国荃等人忙连声道谢,吴越客套之后,又把目光转向了唯一表态的胡林翼,微笑问道:“润芝先生,怎么一直不说话?难道说,你还要再考虑考虑?”

胡林翼确实需要考虑,沉吟了半晌过后,胡林翼突然反问道:“吴抚台,下官想向你请教一个问题,既然你能在大冶搞出洋人才有的大铁厂和大枪炮局,那能不能在湖南也搞出类似于大冶的铁厂和枪炮局?”

听话听音,胡林翼刚问出这个问题,吴越就马上知道了他的真正态度还是想回湖南但这也不奇怪,就胡林翼在湘军中的威望地位,重建的湘军主帅自然非他莫属。暗暗失望之余,吴越也只能是强打精神说道:“当然可以,湖南也有铁矿和煤矿,煤炭的储量和出产地还远远多于湖北,有铁厂和枪炮局的根本基础。但是没办法,我是湖北巡抚,不是湖南巡抚,所以铁厂只能建在大冶。”

“那吴抚台,你为什么就没想过和骆抚台联手在湖南也建一个?”胡林翼追问,神情还有一些激动,说道:“大冶枪炮局的产量不高,吴抚台你的大部分武器仍然还得向洋人购买,如果你在湖南也建起一个类似大冶的枪炮局,联起手来共同生产武器,不就可以摆脱武器不足的制约,尽快的彻底平定长毛叛乱了?”

“这人注定不是我的,强拉过来也靠不住。”吴越在心里嘀咕了一句,也彻底死了拉拢胡林翼的心对满清太忠心了。

嘀咕过后,吴越说道:“润芝先生所言极是,我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再建几个枪炮局,但是没办法,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替我主持。”

“吴抚台,那我怎么样?”胡林翼迫不及待的问道:“如果吴抚台你信得过下官,让下官帮你在湖南也建一个大铁厂和大枪炮局如何?”

“关于这点,润芝先生你应该去和骆抚台商量。”吴越随口答道:“如果他能够拿得出银子钱粮,也能够压得住地方上的阻力,那同是为朝廷效力,同样是为了尽快平定长毛肃清匪,我当然愿意全力支持他在湖南也建起枪炮局和铁厂。”

“那好,下官返回湖南之后,一定全力劝说骆抚台向你效仿,在湖南也创建铁厂和枪炮局。”

胡林翼拍着胸口应诺,也巧妙表明他其实想回湖南的立场。早就猜到胡林翼心思的吴越笑笑,一口答应后也再没提起要求胡林翼留下的事。当然,吴越也说什么都没想到的是,自己这番无心之语,却引出了一些意想不到的后果,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长年征战在外,思乡心切,再加上灰山大败后士气沮丧,一千多湘军旧卒只有四百来人愿意留在湖北继续扛枪吃饭,余下全都随着胡林翼和刘蓉等人回了湖南。而对于愿意留下的士卒,吴越很不客气的把他们打散分配到湖北湘军各营编制,直接摆明立场不许拉帮结派,然后又命令曾国荃和李续宾等湘军将领进入武备学堂学习,等待自己扩军之后再分派职位。

在战场上都已经不知道几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对于吴越要求再进学堂学习打仗的要求,曾国荃、彭玉麟和李续宾等人当然是提出了异议。吴越则又直接告诉他们,“九叔,别以为你们打了几年仗,就觉得不必再学用兵作战了。”

“在你们眼里,我的湖北新军已经算是能打了吧?可我明白告诉你们,湖北新军的6师放在洋人的战场上,顶天只算一支合格的军队,绝不是洋人精锐的对手。湖北新军的水师,在洋人的水师面前,最多只能算是三流军队,现在的世界海军霸主英国海军,随便拉一支分舰队出来,用不了半个时辰就能把湖北新军水师轰得连渣都不剩!”

“更不要小看汉口武备学堂里那些洋人教官,他们每一个人都是真正的身经百战,都是军队伤亡过半还能带着士兵叼着烟斗排队前进的真正狠角色,带兵作战的能力比我都只强不差。只有跟他们学,你们才能学到全世界最先进的战术技巧,不再重蹈鸦片战争时的覆辙,三元里几万人都打不过洋人的一个连百把人!”

如果不是都知道鸦片战争时被英国龙虾兵吊打的惨痛教训,吴越肯定说服不了曾国荃和彭玉麟等人再进学堂,但也正因为知道洋人军队的厉害和想知道洋人军队究竟为什么这么厉害,曾同学和彭同学等人还是乖乖的背起了书包重进学堂,接受洋人教官和吴越的再教育。

在此期间,吴越也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始了再次扩建直系抚标的行动,扩军的理由也很无耻,鉴于吴军第三兵团曹炎忠已经调往九江驻扎,吴越很不要脸的把曹炎忠部的番号从自己的抚标编制中暂时抹掉,一边借口补充编制,在湖北再次招募两千兵丁建立第四兵团,一边让曹炎忠在九江把第三兵团扩建为六个营三千人,如此一来一去,吴越的直属军队实际上就变成了一万三千人。

钻编制的空子变相扩军不算,得到咸丰大帝的嘉奖令后,吴越又更加不要脸的找到花沙纳,借口咸丰大帝要求自己练兵备用,也借口水师还需继续补强以争夺长江中游的制江权,想再招募三千人把自己的抚标编制扩大为十六个营。

面对着吴越的无耻要求,一向对吴越言听计从的花沙纳也有些心惊胆战了,不但没敢答应还说道:“慰亭,太过了吧?我大清各省巡抚,抚标通常都是左右两营,正式编制最多的广西抚标也不过六个营三千人,就算现在为了平定长毛,各地督抚都有扩建督标抚标,可也没夸张到你这地步,要建十六个营的抚标啊?”

“花制台,晚辈也知道有些多,但湖北的情况实在太过特殊。”吴越振振有辞的解释道:“长毛匪数次入寇湖北,两次攻占省城,湖北绿营接连作战伤亡惨重,兵力几尽枯竭,急需补强兵力。此外湖北通衢九省,负有援救周边诸省之责,湖北水师还得负有与长毛匪争夺制江权的责任,若无强大兵力屯驻省内做为机动,如何能够担得起如此重任?”

花沙纳沉默了片刻,又问道:“那你为什么一定要扩建抚标?扩建鄂勇和恢复绿营,不也是一个样?”

“花制台,我们说句掏心窝子的话,鄂勇和绿营,能堪大任吗?”吴越反问,又说道:“花制台,你也是亲眼看到了的,晚辈不是没有从抚标中抽调精兵强将去帮着训练鄂勇和绿营兵,但是不管怎么练,鄂勇和绿营兵就是战斗力不及晚辈的抚标。原因是什么,没有得力的将领统兵,没有持之以恒的严格军纪管束,要不了多长时间就会重新散漫下降,即便放了出去也派不上多大用处。”

花沙纳又不吭声了,半晌才说道:“慰亭,抱歉,这事老夫不能答应你,你如果一定要继续扩建抚标,只能自己上折子请旨。但是在这之前,老夫还得给你一个警告,不要忘了你老师曾国藩的教训,朝廷为了坚决不给他地方实权,原因是什么,你是聪明人自己明白,老夫就不点破了。”

吴越大失所望了,吴越很清楚满清朝廷绝不会允许自己把抚标规模扩建得这么夸张之所以厚颜无耻的要求花沙纳同意,真正目的也不过是拉花沙纳给自己当挡箭牌,将来满清朝廷责问,吴越可以拿经过花沙纳同意的借口搪塞。

花沙纳的确是老好人,即便没上吴越的恶当,顶在前面为吴越遮风挡雨,却还是又给吴越出了一个好主意,建议道:“慰亭,要不这样吧,你也别急着上表恳请扩建抚标,先找你熟识的天子近臣探听一下风声,看看皇上和朝廷是什么态度,然后再决定是否上表恳请才最为稳妥。”

花沙纳没点明究竟谁是吴越熟识的天子近臣,也用不着点明,心领神会的吴越谢过了花沙纳的好意指点之后,马上就让赵烈文代笔,给与自己八字相投的肃顺去了一道书信,鬼扯了一通扩建湖北抚标的理由原因,又很不要脸的自称说担心这么做会让朝廷误会,请肃顺代为试探咸丰大帝对此的态度。

过了一段时间,靠着勉强还能维持运转的驿站,肃顺的回信终于还是送到了吴越的面前。然而让吴越大失所望的是,肃顺不但明确警告吴越不要重蹈曾国藩的覆辙,导致咸丰大帝的猜忌提防,还顺便向吴越出预警,说是他的死对头柏葰已经进了军机处掌握大权,正在事事处处和他做对,一有机会也肯定不会放过肃党骨干吴小买办,要吴越谨慎行事,千万不要给柏葰抓住把柄,尤其是别在关于洋人的方面被柏葰抓住把柄,否则就是自己也很难为吴越开脱。

“没办法,看来只好启动第二方案,打鄂勇的主意了。”

很是无奈的把肃顺的书信放下,吴越只能是继续开动满是坏水的脑袋,开始琢磨如何以练兵为名,乘机把自己的亲信部下安插进鄂勇中带兵掌权,设法控制部分鄂勇,间接的控制更多军队。

琢磨得正起劲的时候,赵烈文和阎敬铭突然有说有笑的进到了后堂,抬头见赵烈文笑得古怪,吴越好奇问道:“惠甫,什么事笑得这么开心?”

“骆抚台来文,请求我们提供大冶铁厂和枪炮局的建设详细,也问我们能不能帮着他在湖南也建起铁厂和枪炮局。”

赵烈文亮出了手里的公文,笑道:“我和丹初先生刚才说笑的是,骆抚台如果看到了我们的建厂花费,还有洋机器的报价和洋人技术员的薪水价格,会不会被吓得连眼睛都瞪出来?”

“胡林翼真说服骆秉章了?骆抚台真要搞铁厂和枪炮局?”吴越小小吃了一惊,脱口说道:“他难道不知道,大冶铁厂能够顺利建成投产,是因为大冶的优质铁矿容易冶炼,还有邻近恰好就有一座大煤矿,节约天那么大的运输费用?”

“他怎么可能知道?”赵烈文轻松笑道:“骆抚台只是饱读诗书,又不象你一样精通洋务,对这些什么都懂。”

吴越哑然失笑,这才想起自己从没对胡林翼交代过大冶铁厂的具体建立细节,骆秉章那里自然不可能知道想要建立一座近代化工业基地有多难。然而开心过后,吴越却又觉得这事情颇为棘手,不说实话无法收场,如实相告的话,骆秉章要么就觉得自己是在戏耍他,要么就会认为是自己找借口不肯帮忙,导致与他的关系更近一步恶劣逼着骆秉章上表弹劾官文以后,吴越和骆秉章的关系亲密程度可下降了不止一个台阶。

“慰亭,如何回答?”赵烈文也问道:“直接告诉骆秉章,说湖南不适合建大铁厂?还是告诉他我们建厂花费了多少银子钱粮,把他吓得自己闭嘴?”

吴越一度心动,刚想用建厂的巨额花费恐吓财政吃紧的骆秉章时,眼角的余光却无意间瞟到书案上的一道书信肃顺刚派人送来的警告书信。再接着,一个馊主意突然跃出吴越的脑海,让吴越忍不住心中欢呼,“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天赐良机,有办法搞倒骆秉章这条老狐狸了!”

心中狂喜,吴越脸上却基本不动声色,稍一盘算后,吴越说道:“告诉他建厂花费可以,也明白告诉他,湖南虽不适合创办大冶这样的大型铁厂,但是创办一两个中小型铁厂问题应该不大。他如果愿意,我全力帮他,也可以派几个技术员先去湖南,替他勘探和化验一下湖南现有铁矿的矿石,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地方可以创办小点的铁厂。”

“慰亭,您真要这么帮骆秉章?”赵烈文颇有些纳闷的问道。

“都是为朝廷效力,他想建铁厂和枪炮局,也是为了杀长毛,能帮就帮一帮吧。”

吴越轻描淡写的回答,又顺口说道:“对了,顺便告诉骆秉章,他什么时候派人来接技术员去湖南,要提前和我打一个招呼,我好为他准备人手。还有,再告诉他,他不必愁买炼铁炉的钱,湖北这边已经能仿造了,湖南采购成本可以降低许多。”

赵烈文答应,立即提笔做书给骆秉章回信,吴越则微微垂下头狞笑,暗道:“骆老滑头,既然你自己送上门来找死,露出这么大的破绽,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这一次,最轻也要拖垮你的财政,顺利的话把你的官帽直接搞掉,送你回家养老,解决我背后最大的隐患!”(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八章 领鬼进门

虽然才华满腹,却饱受满清闭关锁国的愚昧政策毒害,骆秉章和满清官场上的绝大多数人一样,对洋人那套玩意都是很不感冒,还有一些内心的鄙夷和敌视,所以吴越在湖北高举洋务大旗建立大冶工业基地时,骆秉章不但没有半点的兴趣,相反还嘲讽过吴越不愧是买办后代,干什么都忘不了讨好洋人。

逐渐让骆秉章对大冶铁厂改变印象的,是湖北熟铁对西南诸省铁器市场的不断冲击,同等价位的熟铁,大冶产的熟铁不但质量更好,更容易加工,还更加的坚固耐磨,造农具经久耐用,受百姓欢迎,造枪炮不容易炸膛,受军队团练喜爱,且货源充足,要多少有多少,几乎是以碾压之势抢占了湖南、云贵和四川的熟铁市场。

湖南境内最大的铁矿和熟铁生产地邵阳因此饱受其害,被迫不断削减开采量和熟铁生产量,矿工和冶炼工人失业者日多,逐渐危及地方安全。此外湖南的另外两个重要产铁区涟源和益阳也同样受到重大影响,销量迅下降继而又严重影响到了地方赋税收入。而骆秉章通过调查研究现这一切的背后都是大冶铁厂的产品冲击所致后,自然也就逐渐对大冶铁厂生出了兴趣凭什么湖北的熟铁就是要比湖南的铁好?产量还那么大?

在这样的背景情况下,当胡林翼跑到骆秉章面前陈述他在大冶铁厂里的所见所闻时,还没等胡林翼开口怂恿,骆秉章就已经生出了向吴越效仿的心思,再等胡林翼力劝骆秉章也在湖南搞一个类似大冶铁厂枪炮局那样的工业基地时,无知者无畏的骆秉章就马上亲自提笔,给吴越写了那道书信,就建立湖南工业一事向吴越求援。

信送出去后,骆秉章还有些担心吴越会藏私推托,还是在收到了吴越的肯定答复后,骆秉章才松了口气,知道自己误会了吴越的胸怀气度。然而再仔细一看大冶工业基地的创办资金数字和日常支出后,骆秉章却又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由自主的惨叫了一声,“我的天!这么贵?!”

让人望而生畏的庞大预算几乎让骆秉章当场放弃效仿吴越的想法,好在骆秉章又注意到在书信的最后,吴越建议自己可以创办规模小一些的铁厂,还有大冶铁厂能够自造炼钢炉帮助湖南大幅度降低成本,骆秉章这才又重新燃起一点希望,向已经加入自己幕府的刘蓉问道:“吴越建议我们先勘探现有铁矿,尝试建立小的湖南铁厂,孟容先生你怎么看?”

“可以一试。”刘蓉答道:“勘探的花费不大,但如果真能建起一两个小点的铁厂,产出大冶那样的上好熟铁,我们就算卖不到外省,也可以让本省熟铁能够自给,节约大笔开支,也可以稳定产铁地民心。”

骆秉章点点头,抱着就算搞不成也破费不了几个银子的心思,马上又亲笔给吴越写了一道书信,一边道谢一边按要求约定日期,让吴越替自己准备好勘探矿层和化验矿石的技术人员,由自己派人去湖北省城迎接这些技术员。

书信出后,骆秉章又很快安排好了迎接事宜,派了一个叫张维卿的机要幕僚率队赶赴湖北省城迎接科技人才,并十分细心的对张维卿交代道:“记住,一定要把吴抚台借给我们的什么技术员招待好,好酒好肉的伺候,如果他们喜欢,弄几个歌妓上船伺候他们都无所谓。见面时,一人先呈上一百两银子的谢仪,说明事后还有重谢。”

带着骆秉章的细心叮嘱,张维卿乘着三条披红挂彩的官船上路了,很顺利的在二月初十这天抵达了湖北省城,然而很可惜,公务繁忙的吴越没能抽空接见张维卿,叫了帮凶黄胜出面和张维卿交涉。而主管汉口通商事务的黄胜也很忙,同样没能召开宴会让张维卿提前与技术员见面,只是问明了张维卿的船只所在,答应第二天一大早就派人送那几个技术员去码头,让他们随着张维卿返回湖南,张维卿不疑有他,一口答应。

没能提前见到大冶铁厂技术员的下场就是措手不及,第二天清晨,当汉口通商局的工作人员领着七个带着大包小包行李的技术员出现在了张维卿面前时,张维卿也就彻底傻了眼睛那七个技术员中,竟然有三个是金碧眼的洋人!

赶紧把黄胜派来的手下拉到一旁,张维卿声音都有些颤抖的问道:“这位官爷,怎么会有三个洋人?”

“有洋人怎么了?”黄胜手下很是疑惑的反问道:“你们不是要请技术员去帮着勘探铁矿吗?洋人就是技术员啊?另外四个技术员只是他的副手,没他主持办不了事。”

“可我们没说要请洋人啊?”张维卿急得额头都有些冒汗,说道:“大清的规矩,不许洋人深入内地,这些洋人进了内地,还不得找来一大堆麻烦啊?”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按吩咐把人给你带来。”

黄胜手下摊手,满脸的无赖模样,而那边的三个洋人更是无赖,自己就带着行李上了湖南巡抚衙门的官船,其中一个卷头的洋人还操着十分熟练的汉语嚷嚷,“快开船,开船,我早就想去湖南看一看了。”

请神容易送神难,可怜的张维卿张师爷这次是真的懂这句话了,把洋人赶下船当然不敢,把洋人直接带回湖南更不敢。还好,黄胜的手下及时出了一个主意,说道:“张师爷,你怕什么?当初我们吴抚台把洋人直接带到了河南,还不是屁事没有?湖南山高皇帝远,只要没人声张,谁能知道?”

主意虽好,但张维卿却不敢冒这个风险,只能是命令船队先开到汉口去找黄胜交涉,然而黄胜却偏巧不在通商局中,张维卿无奈等待间,那三个洋人却闹腾开了,不断质问张维卿邀请他们去湖南勘探为什么还不开船?张维卿硬着头皮解释说洋人不得深入内地,那三个洋人却勃然大怒,都说他们是被雇佣到湖南勘探,不受条约约束,又说张维卿如果毁约,他们就要请本国领事出面向满清朝廷抗议,要求满清朝廷赔偿他们的误工费和精神损失。

知道满清朝廷有多忌讳和洋人有关的事,也知道洋人领事如果真的借此难,把事捅到满清朝廷里,肯定会给骆秉章招惹来一大堆麻烦。被迫无奈之下,张维卿只能是选择了一个折中的主意,一边下令船队开船返回湖南,好吃好喝的供着洋人大爷并故意放慢船,一边派快船返回长沙,向骆秉章报告这个意外情况,请骆秉章拿主意决定如何处置。

确认了湖南巡抚衙门的船队驶向上游后,公务繁忙的黄胜自然是很快出现在了公务更加繁忙的吴越面前,满面笑容的向吴越报告计划顺利的喜讯。吴越听了奸笑,又赶紧问道:“麦都思和孟镇升,用的是什么名誉去的湖南?”

“麦都思是翻译,孟镇升懂些化学,直接挂了技术员的名字。”黄胜微笑答道。

“好。”吴越鼓掌,笑道:“只要这两个惹事精进了湖南,剩下的事就用不着咱们操心了。”

“慰亭,如果骆秉章拼着赔银子,坚持要把麦都思他们送回来怎么办?”黄胜好奇问道。

“这个也不用我们操心,孟镇升和麦都思会收拾骆秉章。”吴越笑道:“那两个祸害想到内地传教都快想疯了,好不容易碰上这样的好机会,不把骆秉章弄得哭爹喊娘绝不会罢休。”

…………

于是乎,很快的,骆秉章就彻底傻了眼睛了,有心想让张维卿强行把三个洋人送回湖北省城,害怕洋人真的闹腾到朝廷里,让满清朝廷知道自己雇佣洋人到湖南勘探铁矿。真的把三个洋人带到湖南吧,万一什么地方走漏了风声被朝廷知道,照样是一大堆的麻烦。进退维谷,左右两难。

最后,骆秉章也没了办法,只能是一边写信向吴越质问原因,一边让张维卿直接问那几位洋大爷,到底要多少银子才肯罢休不来湖南回汉口?

因为张维卿的船队故意走得很慢的缘故,吴越的答复和张维卿的呈报同一天送回到了骆秉章的面前,吴越这边,吴越很是坦率的承认自己犯了一个愚蠢的错误,忘记交代下面不得派洋人技术员给骆秉章帮忙,承诺骆秉章只要把那三位洋大爷送回省城,自己一定会全力安抚他们至于能不能让三位洋大爷别再闹事,吴越不敢保证。

吴越的书信让骆秉章稍微放下些心,然而张维卿呈报却让骆秉章哭笑不得那三位洋大爷竟然都是不爱钱的主,说什么都要来湖南走走看看。同时那三个洋大爷还大钻条约空子,说是他们乘着湖南巡抚衙门的官船离开了汉口,即便没出湖北也是深入了内地,由此产生的所有后果必须由湖南巡抚衙门承担!

彻底的无计可施,又不敢杀人灭口,在瞒上不瞒下方面很有一套的骆秉章一跺脚一横心,也只好是咬牙说道:“让他们来,尽量瞒着就是了。实在瞒不了,老夫就象吴越一样钻空子,说洋人来湖南不是任意闲游!”

顺便强调一句,为什么说骆秉章在瞒上不瞒下方面很有一套呢?举个例子,历史上咸丰五年时骆秉章为了恢复民生,瞒着满清朝廷私自降低了湘潭的赋税三年之久而无一人举报,直到咸丰八年湘潭新政取得成效,骆秉章才自行上表奏明事情经过,事后不但没受处分,满清朝廷还下令湖北、安徽、江西和河南四省效仿。所以隐瞒三个洋人私自深入内地这样的事,对骆秉章来说还真是小菜一碟。

就这样,在骆秉章极不情愿的邀请下,传教狂人的麦都思和孟镇升终于还是进入到了他们梦寐以求的湖南腹地,并且受到了骆秉章的亲自接见,结果也还算好,已经算是十分熟悉中国的孟镇升和麦都思知道该什么时候收敛,在骆秉章的面前还能做到尽量克制,礼节有加,也一口答应了骆秉章要求尽量不要扰民,也尽量少和普通百姓接触,好好歹歹让骆秉章给放下了心。

哄得骆秉章掉以轻心后,乘着骆秉章安排人手护送勘探队赶赴邵阳探矿的空歇,麦都思和孟镇升马上就原形毕露了,找到机会就悄悄溜出了馆驿,跑到长沙大街上肆意游览,被无数以前从没见过洋人的长沙百姓包围后,麦都思和孟镇升不但不慌,还直接就拿出了偷偷带来的福音书散,劝说长沙百姓信教向善。

“羔羊,你有罪,只有投入主的怀抱,你才能够洗清罪孽,升入天堂。”

“你他娘的才上天堂?我有什么罪?”

按理来说,汉语已经说得十分流利的孟镇升、麦都思在和长沙百姓沟通没有多大问题,但偏偏就是因为沟通太方便,麻烦就出来了耶稣基督认为的是人人有罪,中国人遵循的是祖先崇拜,孟镇升和麦都思要长沙百姓不拜祖先拜上帝,还动不动就诅咒别人全家老小都有罪,保守闭塞的长沙百姓自然根本无法接受。

还有更糟糕的,孟镇升和麦都思这两个惹事精所劝说长沙百姓崇拜的上帝,又恰好和太平军跪拜的是同一人,曾经被太平军包围三个多月的长沙百姓不但更难接受,相反还纷纷怀疑这两个洋鬼子是太平军派来的细作,也纷纷四处报官抓捕,再然后,事情自然也就不可避免的闹大了。

活该骆秉章倒霉,先赶到现场的偏偏是湖南按察使衙门的差役,湖南按察使魁联此刻虽然不在长沙城中,却又偏巧是因为骆秉章的排挤才没能住在长沙城里原任岳州知府的魁联性格过于憨直,凡事喜欢争论,骆秉章不喜欢和他共事便玩弄权术,在朝廷已经任命魁联为湖南按察使的情况下,仍然借口岳州之兵需要魁联统率,始终拒绝让魁联返回省城享福,逼着魁联继续驻扎岳州。(史实,后来魁联强行返回省城,又被骆秉章借口魁联擅自离开军队一本参倒。)

再所以,那怕骆秉章的人很快就也赶到了现场,急匆匆的带走了孟镇升和麦都思这两个惹事精,骆秉章私自携带洋人深入内地的消息,还是无法避免的传到了魁联的耳中。早就对骆秉章憋着满肚子火气的魁联一听当然是大喜过望,还连眼皮都没眨一下,马上就让幕僚师爷写了一道弹劾奏章,用六百里加急送往京城,弹劾骆秉章勾结洋人图谋不轨,不求能够搞倒骆秉章,只求能够出口恶气!不过魁联自己也没想到的是,他这一道弹劾奏折,递呈的时机实在是太巧太巧了…………

…………

再回头来看看吴越这边,逼着骆秉章的人带走三位洋大爷没过几天,借着报告汉口通商情况的机会,黄胜向吴越报告了一个重要消息,道:“慰亭,昨天通商局的人向我报告了一件事,近来汉口码头上出现传闻,说是英国人的舰队在广州又和我们大清的军队打起来了,打得还很激烈,说不定又有可能开战。”

“英国人又和我们在广州打起来了?”吴越一楞,疑惑说道:“不可能吧?这几期的朝廷邸报没说啊?”

“我也怀疑只是谣言,但传得有鼻子有眼睛的,听说是因为一条叫做亚罗号的英国船引起的。”黄胜答道:“我仔细问过,传言是福州来的法国洋船带来的,又派了人去细查,有消息后再告诉你。”

“亚罗号?怎么好象听说过?”历史稀烂的吴越觉得似乎在什么地方听说过这条船的名字,可一时又想不起来仔细究竟。

“慰亭,会不会是朝廷怕影响民心,为了封锁消息才故意没写在邸报上?”赵烈文提出质疑,又提醒道:“小心些好,慰亭你的父亲就在广州经商,开的还是洋行,如果英国人真和广州官军又打起来,你父亲和你家的洋行恐怕会受影响。”

吴越点点头,一边安排黄胜详细调查此事,还安排了特务头子张德坚给黄胜帮忙,一边让赵烈文动用各种关系,设法打听满清朝廷是否故意隐瞒了中英又起冲突的消息。同时吴越又忍不住继续挠头,暗道:“亚罗号?亚罗号?这名字昨这么耳熟?该死,我的历史老师如果不是体校毕业的就好了,怎么一点就想不起来究竟在那里听说过这名字?”

历史稀烂的结果同样是措手不及,才到了第二天中午,黄胜就再次从汉口回到了省城,还直接冲进了后堂,向吴越叫嚷道:“慰亭!大事不好!广州那件事是真的!”

“早上有条从上海来的英国船带来准确消息,因为广州水师士兵侮辱亚罗号的英国国旗,英国驻广州领事巴夏礼要求两广总督叶名琛道歉,被叶名琛拒绝,英国舰队就炮轰了广州城,还攻占了虎门炮台,打进广州城洗劫了叶名琛的两广总督衙门!广州百姓拿洋行出气,烧了广州城外所有的洋行夷馆!你家的同顺洋行很可能也遭了殃!”

“什么?真打起来了?!”

吴越猛的跳了起来,急的倒也不是自家的财产损失,而是吴越终于想起亚罗号究竟是什么玩意了第二次鸦片战争的导火线之一!(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九章 旗人有时也可爱

万万没有料到第二次鸦片战争导火线之一的亚罗号事件突然爆,盘算如何应对之余,狼心狗肺的吴越也多少开始担心起便宜老爸吴晓屏的安危,担心吴晓屏会不会在广州排洋事件中受到什么伤害毕竟,吴越现在这具肉身是吴晓屏夫妇给的。

还有,在吴晓屏没把全部家产传给自己之前,吴越也绝不能容许便宜老爸出现什么意外。

担心无用,远隔千山万水,又有太平军拦道,吴越别说是赶回广州去救便宜老爸了,就是想知道他现在情况都是难上加难。然而还好,忤逆不孝的吴越平时根本不怎么关心便宜老爸和便宜老娘,吴晓屏夫妇却一直记挂着吴越这个逆子。数日后,正当吴越四处钻山打洞探听广州消息时,香山老家的一个老家人却突然来到了湖北省城,不但给吴越带来了吴晓屏报平安的亲笔书信,还给吴越带来了亚罗号事件的第一手现场消息。

看完了便宜老爸的亲笔信,又听了老家人的介绍,吴越这才总算是对亚罗号事件有了一个详细的了解。原来在去年十月时,广州清军水师现一艘在香港注册的商船亚罗号有走私嫌疑,登船盘查后抓走了几个涉嫌走私的水手,事后英国驻广州领事巴夏礼赶到现场,说是清军水师士兵侮辱亚罗号上悬挂的英国国旗,又依据虎门条约要求清军水师立即释放被捕水手,并向英方道歉。

清军水师士兵究竟有没有故意侮辱英国国旗,这是一个只有当事人才能知道的问题,然而在争执中,一个冲动的清军水手却打了巴夏礼一耳光。巴夏礼便立即又找到两广总督叶名琛,要求叶名琛道歉和放人。结果叶名琛采取满清官场上最通行的拖延敷衍办法应对,足足拖了两个多月都没给任何答复,最后还是在今年年初时,英国舰队都已经开到广州城下了,叶名琛才被迫下令放了被抓的亚罗号水手,却又断然拒绝道歉,英国舰队便以此为由开始武力报复,先是夺占了虎门炮台,继而又打进了广州城里,洗劫了叶名琛的两广总督衙门。

再然后,英**队倒是又主动撤出了广州城,愤怒的广州百姓却一把火将广州城外的洋行和洋人住房烧得干干净净,同时又洗劫了一艘准备从广州开往香港的邮船,把事态更进一步扩大。好在吴晓屏机警,深知广州百姓的仇外态度,英军才刚打进广州城,吴晓屏就带着老婆家人和金银细软逃回了香山老家,没在火烧洋行事件中受到伤害。不过老吴家经营多年的同顺洋行和十多万两银子的货物却被先抢后烧,彻底化为灰烬,留守洋行的经理职业还有不少人被打伤,又逼得吴晓屏只能是掏汤药费安慰这些忠心伙计。

听了老家人絮絮叨叨的介绍,很是无奈的叹息了一番,吴越这才象征性的问候了一下吴晓屏夫妇现在的情况,得知便宜老爸、老娘和祖母情况都还算不错,吴越也完全放下心来,安排人带老家人下去休息,同时盘算乘机劝说父母移居香港,不要留在大6拖自己的后腿。

老家来人被领下去了,吴越的心中却久久难以平息,一个劲盘算的,也全是如何应对即将到来的第二次鸦片战争,能不能保住圆明园?能不能阻止沙俄侵占中国土地?还有如何利用咸丰大帝北逃热河的机会摆脱束缚,更进一步扩展壮大,甚至乘机起兵。

忍不住的开始盘算起兵时可能遭遇的各种问题后时,吴越又突然想起了一个重要问题,此前肃顺给自己来信时,除了叫自己提防新任军机大臣柏葰外,还特意嘱咐自己千万不能让柏葰抓住关于洋人方面的把柄。而现在中英冲突又起,满清朝廷里那些傻叉排洋派肯定又要兴风作浪,自己真要是让政敌抓住了这方面的把柄,真的就是肃顺也很难回护自己了。

想到这里,吴越再不迟疑,马上去联络黄胜,让黄胜出面知会汉口洋人,叫常住汉口的两百多个洋人尽量消停一些,千万别再象以前那样动不动就跑到湖北其他州府去传教游览,给自己也给他们招来麻烦以前自己还可以把这些事压下去,以后恐怕想压都难压了。

还是在做出了这个安排后,吴越才又忽然想起自己之前给骆秉章下的套,也忍不住暗暗奸笑,“骆老滑头,是你点子背赶上了这个风头,可怪不得我。现在谁也救不了你了,你能不能躲过这次麻烦甚至劫难,就看你自己的运气好不好了。”

大概是在湖南横征暴敛过狠的缘故,老天爷这次终于没有站在真正的湘军总头目兼亲生母亲骆秉章一边,没过得几天,没事很少出面的花沙纳突然派人来邀请吴越过府商谈,对花沙纳颇尊敬的吴越匆匆赶到总督衙门时,见面后才刚行礼,花沙纳就挥手说道:“慰亭,别这么多虚礼,快坐,有件要紧的事,湖南急报,前几天长沙城里突然出现了两个洋人,闹得满城风雨,还听说洋人和骆秉章骆抚台有关,这事你知不知道?”

“应该知道。”

吴越也没隐晦,直接就对花沙纳说了骆秉章向自己借技术员勘探湖南铁矿的事,又鬼扯说自己一时疏忽,忘了交代不得借给骆秉章洋人技术员,等自己知道这件事时,骆秉章的巡抚衙门官船都已经把洋人给接走了。末了,吴越又特别强调了自己要求骆秉章把洋人送回汉口,结果骆秉章却没送回来,借以撇清关系。

“这个骆儒斋,真会找麻烦!”花沙纳一听叫苦了,拍腿恨道:“直接把洋人带回来多好,为什么偏偏一定要带去湖南?麻烦了麻烦了,这要是让人捅到了朝廷里,他还不得吃不了兜着走?”

“花制台,那会不会有人把这事捅到朝廷里?”吴越好心好意的问道。

“难说,骆儒斋驭下爱玩花样,得罪的人也不少。”花沙纳皱眉说道:“如果是四品以下的文官还好说,奏章得经骆秉章的手才能呈报朝廷,他可以压下来。武将也好办,老夫可以替他压下来。如果是四品以上,有密折呈报权的文官上表,那老夫和骆秉章就说也拦不住了。”

吴越听了同样是装模作样的叫苦,又赶紧十分紧张的问自己是否会受到牵连?花沙纳则挥了挥手,说道:“你没事,洋人是骆秉章的巡抚衙门官船接走的,说破大天也牵扯不到你身上,倒是老夫我……。”

“制台大人放心,如果朝廷真要查问,晚辈马上上折子为你喊冤,证明你从头到尾都不知情,这事全是晚辈和骆抚台疏忽所致。”吴越赶紧表忠心。

花沙纳露出些笑容,说道:“多谢慰亭,不过老夫也最多就是一个失察之罪,就算自己全扛了,了不起也就是罚去一两年的俸禄,不会有大碍。”

微笑说罢,花沙纳又突然问道:“慰亭,广州那里生的事,你知不知道?”

“知道,我家的洋行被烧了,我父亲给我来了书信,说了广州生的具体情况。”

吴越很聪明的没在明人面前说暗话,结果花沙纳再次满意点头,又随口问候了吴晓屏的安危情况,这才又说道:“慰亭,既然你知道广州那里生的事,那老夫也不罗嗦了,这次骆秉章把洋人接到湖南探矿,不被朝廷知道还好,一旦被朝廷知道,他的麻烦必然不小。他和你一样,都是老夫的左膀右臂,老夫不能见死不救,我们得提前做好准备,尽量保住骆抚台。”

“请花制台吩咐,晚辈尽力而为。”

心里再巴不得骆秉章尽快滚出湖南,吴越的面子话还是说得十分漂亮。花沙纳则答道:“第一,你尽快联络骆秉章,想办法和他把那几个洋人尽快弄回来,别让他们继续在湖南招摇过市。第二,如果朝廷真知道了这件事,下旨查问,你绝对不能上折子为骆秉章开脱求情,相反的,你还必须尽量把黑锅往骆秉章身上推!这样才能保住他!”

“为什么?”吴越诧异问道。

花沙纳犹豫了一下,先看了看左右,左右下人会意,全都退出了房外,然后花沙纳才低声对吴越说道:“朝廷里现在的局势很复杂,肃中堂的死对头柏葰进了军机处,会怎么对你我就不多说了,你自己明白。你我在铸银圆那件事上又得罪过他,以他的小心眼,肯定会怀恨在心,伺机报复。”

“所以你和我如果上折子保骆秉章,柏葰必然会认为骆秉章和我们是一伙,肯定会落井下石,全力整治骆秉章。”

“千万别小看了柏葰,他虽然不是领班军机,也不是满人,但他毕竟是旗人,更得皇上信任一些。现在的领班军机彭蕴章是汉人,苦巴巴熬资格才坐上席,未必能够压得住柏葰,如今又偏巧赶上了广州那件事,朝廷里对洋人到处都是喊打喊杀,皇上心里也更加痛恨洋人入骨,柏葰一旦下了决心要整垮骆秉章,就很有可能做到!”

“所以在这件事上,你我要想保住骆秉章,唯一的办法就是故意孤立骆秉章,甚至故意让骆秉章背黑锅,让柏葰觉得骆秉章和我们不是一伙,才不会刻意针对骆秉章,骆秉章才有可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听了花沙纳这番话,吴越算是彻底的五体投地了,也算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官场老狐狸了用坑人的办法救人,这样的高招吴越真想不出来!

钦佩归钦佩,道不同不相为谋,铁了心要整垮骆秉章消弭隐患的吴越当然不能按照花沙纳的要求做,相反还得更加绞尽脑汁的寻思如何借柏葰的手除掉骆秉章。然而仔细盘算过后,吴越却现这事并不好办,先是如果故意上折子保骆秉章的话,未免太过着于痕迹,不利于自己关爱同僚的虚伪面目。其次是自己和柏葰一党毫无联系,想让柏葰知道花沙纳的如意算盘难如登天,盘算许久都找不到法子破坏官场老狐狸花沙纳的高招。

老天爷有时候就是不长眼,就在吴越为如何不着痕迹的坑死骆秉章而烦恼时,又继懂得什么叫真正的官场老狐狸之后,很快又懂得一个新的道理旗人有时候也蛮可爱。

事情过去才三天,吴越派去和骆秉章联络的信使还没回来,花沙纳就亲自来到了吴越的巡抚衙门拜访,还一见面就苦笑着说道:“慰亭,骆抚台那件事麻烦大了,这次他怕真的是要在劫难逃了。”

“花制台,又出什么事了?”吴越赶紧问道。

“刚收到的湖南急报,那三个洋人被湖南按察使魁联在岳州给扣住了。”

花沙纳哭笑不得的说道:“那几个洋人在长沙招摇过市后,骆秉章怕他们惹出更多麻烦,就硬是把他们给送了回来,结果船只到了岳州,就被驻守在那里魁联给扣了,骆秉章派了护送的人,也全被魁联当人证给抓了起来。”

“魁联疯了?他敢强行扣押巡抚衙门的人?”吴越强忍心中惊喜问道。

“他应该是被骆儒斋给气的。”花沙纳苦笑答道:“朝廷把他从岳州知府任上升认为湖南按察使后,骆儒斋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借口魁联需要掌军,死活不让魁联移驻省城,魁联几次请求回省城都被骆儒斋拒绝,心里肯定一直憋着一团火,这次逮到这么好的机会,当然就不会放过了。”

说罢,花沙纳又补充了一句,说道:“不出意外的话,魁联弹劾骆秉章的折子肯定已经送往京城了,他是正三品有密折封奏之权,老夫无权阻拦,更无权知道他的奏折内容,所以这件事,就是老夫也拦不住了。”

吴越简直恨不得把从没见过的湖南按察使魁联抱着亲两口,强压住心中狂喜,吴越又装出了一副焦急模样,说道:“这事麻烦是大,洋人一旦深入内地,地方官府有权扣押了移交就近的洋人领事馆,魁臬台扣人合乎国法,谁也无法阻拦。骆抚台又得罪过他,他要是咬着不放,骆抚台就没办法抽身啊。”

“更麻烦的是,这事老夫还不能出面调停。”花沙纳神情更加无奈,说道:“骆儒斋故意排挤魁朕的事,老夫早就知道,魁朕为了这事还找老夫告过状,被老夫借口不便过于插手地方事务推辞了。这会老夫要是出面替骆儒斋说话要人,魁朕肯定会认为老夫是故意拉偏架,以他那驴脾气……,唉,麻烦肯定只会更大。”

摇着头唉声叹气了一番,花沙纳强打起些精神,说道:“说正事,慰亭,老夫急着来找你,是要你赶快派人去岳州探望那三个洋人,也保护好他们,千万别让魁朕那头犟驴做出什么傻事,去年广西那边杀了一个洋人神父,事情到现在还没解决,我们湖广可不能出这样的岔子。”

说罢,花沙纳拿出了一份名字空白的公文,让吴越安排会说洋话的人代表湖广总督衙门,去岳州照顾和保护那三个被扣洋人,不求从魁朕那里要到人,只为制止魁朕犯傻,象广西西林县令那样直接一刀私自深入内地的洋人。然后花沙纳起身告辞,颇尊敬花沙纳的吴越亲自把他送出巡抚衙门,直至辕门方才分别。

还是在花沙纳的轿子走远后,赵烈文才凑了上来,对吴越说道:“慰亭,我和郭嵩焘闲聊的时候,曾经听他提起过魁朕,似乎和魁朕小有交情,要不找筠仙来问问,看他能不能去说服魁朕先放人?不然的话,这事闹得越大,麻烦就越多。”

赵烈文当然不知道花沙纳在私下里对吴越的嘱咐,眼睛一亮的吴越也理所当然的忘记了花沙纳的谆谆教导,立即就吩咐道:“好,惠甫你亲自去请筠仙先生到后堂说话,看看他能不能做到这点。”

赵烈文答应,立即去签押房寻找新近加入吴越幕府的郭嵩焘,结果赵烈文前脚刚走,吴越后脚就把亲兵队长吴大赛叫到了面前,在吴大赛耳边低声说道:“去准备一千两银子。记住,要现银,全部要朝廷给我的养廉银子,打得有湖北藩司印花那种银子。”(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章 不能见死不救

刚加入吴越的幕府,为了表忠心建声望,郭嵩焘当然很愿意为吴越当牛做马出省办差,然而一听吴越说是要自己去岳州劝说老朋友魁朕,郭嵩焘却一个脑袋两个大,不得不老实交代,说道:“吴抚台,在下得先你道一个罪,这件事在下没把握,很有可能办不成。”

“为什么?”吴越很奇怪的问道:“你和魁朕魁臬台不是朋友吗?应该很好说话啊?”

“就是因为在下和魁朕认识,对他了解颇多,所以才没把握。”

郭嵩焘哭丧着脸说道:“魁朕人是不错,打仗能打敢拼,没什么花花肠子,绝对算是个耿直人。但他最要命的一点就是太耿直了,眼睛里不揉半点沙子,认死理从不退让,多小的事他只要看不顺眼,就一定会争辩到底,非得要你改过来,从不做半点让步。因为这点,他简直不知道得罪了多少同僚上司。”

“所以在下这次真没把握。”郭嵩焘十分无奈的说道:“这件事魁朕是依国法办事,占着理,拿朝廷和洋人签订的条约,叫魁朕不伤害那几个洋人容易。可是要他直接放人,别再和骆抚台继续纠缠下去,在下真没把握做到。”

“没关系,你去尽量试一试,实在办不成我也绝对不会怪你。骆抚台和虽然没见过几面,但互相之间合作还算愉快,将来还需要互相仰仗的地方也还多,能拉他一把我当然要尽量拉,就算拉不了也不能见死不救。”

“但你记住,那些银子你别说是我出的,就说是汉口的洋人听说同胞被捕,担心他们在岳州的情况,凑了这笔银子给魁朕,请魁朕好生照顾那三个洋人,任由魁朕支配。不然的话,以骆抚台那种两袖清风的牛脾气,一旦知道了我替他出了银子,肯定还得反过来不高兴。”

推托不过,带着吴越的嘱托和吴越的养廉银子,郭嵩焘终于还是十分无奈的上路了,随着黄胜派出的通商局翻译乘船直往岳州而来,好在距离不远又是全程水路,才用了两天多点时间,郭嵩焘一行就顺利抵达了洞庭湖畔的岳州城,迅见到了故交湖南按察使魁朕魁臬台。

和郭嵩焘猜测的一样,性格憨直的魁朕果然遵守了满清朝廷和英法等国签订的条约,按照条约规定只是把孟镇升和麦都思等人拘捕关押,并没有拷打杀害,也在郭嵩焘的要求下,答应给予三个洋人一定优待,等待满清朝廷下旨处置。

制止魁朕虐待杀害洋人的事倒是办得蛮顺利,再接下来的事就不是那么好办了,郭嵩焘才刚叫人抬上吴越的一千两养廉银子,魁朕马上就明白郭嵩焘此来绝不止是为了制止自己滥杀洋人一个目的,也马上就黑着脸问道:“筠仙,你这是什么意思?给我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

“魁朕兄,你别误会,小弟这可不是向你行贿。”郭嵩焘赶紧解释道:“是这样,汉口的洋人听说他们的同胞被你拘捕后,担心那三个洋人在岳州的饮食起居情况,就凑了这笔银子让我带来,请你代为照顾他们的同胞。具体如何使用,任你支配?”

“洋人也会给送我银子?”魁朕的语气中仍然充满警惕,说道:“筠仙,洋人叫你给我带来银子,是否还有什么要求?”

“没有,绝对没有。”

郭嵩焘赶紧大摇其头,先请魁朕放心收下银子,然后才说道:“魁朕兄,说正事,按照朝廷的规矩,你抓捕的这三个洋人,应该移交给最近的洋人领事馆处置,但现在距离岳州最近的洋人领事馆也在上海,路上还有长毛阻隔,官船根本无法通行,想让魁朕兄你派人把这三个洋人押到上海,明显不现实。”

“所以魁朕兄,我的建议是这样,你不妨把这三个洋人先押到汉口,交给那里的通商局,让他们负责雇佣洋船,押解三个洋人送往上海。你如果不放心,也可以派你的人陪同押解,确保这三个洋人能押到上海执行朝廷律令,你看如何?”

“魁朕兄,小弟这也真的是为了你好,三个洋人的问题如果不赶快解决,汉口那边的洋人等不及闹腾起来,肯定又要朝廷允许洋人在汉口也建立领事馆。朝廷里对洋人态度你也知道,一向都是恨不得眼不见为净,到时候洋人闹事,事端又是因魁朕兄你而起,朝廷和皇上一旦误会,只怕于兄长你的仕途前程就有些不利了。魁朕兄,你说是不是?”

还别说,郭嵩焘的出色口才还真打动了魁朕,考虑到自己将来还有布政使、巡抚、总督和军机大臣、内阁大学士可以升迁,魁朕的确不愿意闹到因此要在汉口建立洋人领事馆的地步那肯定会毁了魁臬台的仕途前程。所以盘算了半晌后,魁朕难得做出些让步,说道:“筠仙说得是有道理,这样吧,我这就上折子请旨,只要朝廷答应,我马上就派人把洋人送到汉口交给那里的通商局,雇洋人的船送到上海,不给洋人乘机闹事的借口。”

说罢,急脾气的魁朕还真的马上叫来幕僚师爷代笔写折子,郭嵩焘见了暗喜,忙乘机说道:“还是魁朕兄通情达理,不过魁朕兄,小弟还得劝你一句,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和骆抚台同省为官,何必为了这么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闹得你死我活,闹到连骆抚台的巡抚衙门官船都给扣了,退一步海阔天空多好?”

郭嵩焘不提骆秉章还好,才刚提起骆秉章,窝着一肚火的魁朕马上就是气不打一处来,愤怒说道:“鸡毛蒜皮的小事?他骆秉章身为一省巡抚,知法犯法,违背朝廷律令私自携带洋人深入内地,在湖南省城中招摇过市,这叫鸡毛蒜皮的小事?”

“魁朕兄,你怎么又钻牛角尖了?”郭嵩焘叫苦,赶紧告罪道:“是小弟口误,这事很大总行了吧?但不管多大的事,你何必一定要继续闹大?按察使扣押巡抚衙门官船,还抓了巡抚衙门的差役,传扬出去马上就是朝野震惊,难以收场,以后你与骆抚台如何相处,又如何能在湖南和骆抚台同省为官?”

“不能相处就不处,我巴不得不和他处!”魁朕无比耿直的说道:“我就不信了,私携洋人深入内地这么大的一件事,朝廷还能包庇他骆秉章?摘掉了他骆秉章的乌纱帽,我也用不着和他同省为官!”

“魁朕兄,你这是何苦又何必呢?”

郭嵩焘算是拿魁朕无招了,近乎哀求的说道:“魁朕兄,请你仔细想想,骆抚台在这件事上确实有错,可是这么多年来,骆抚台为朝廷和为湖南做了多少事?没有骆抚台的辛苦支撑,曾部堂和江抚台他们那来的军饷粮草供养湘军和楚勇,带着湘军、楚勇出省平叛?骆抚台对朝廷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坚持一定要弹劾他,朝廷真要是把他的乌纱帽给摘了,湘军和楚勇怎么办?朝廷平定长毛的大计怎么办?”

“没有骆屠夫,难道还要吃带毛猪了?湘军和楚勇是他骆秉章一个人供养的?是全湖南的百姓!为了供应湘军、楚勇出省平叛,湖南百姓这些年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怎么单单就变成他骆秉章一个人的功劳了?”

郭嵩焘的苦苦哀求没有起到任何作用,相反还让魁朕忍不住生出了警觉,向郭嵩焘问道:“筠仙,你是不是来给骆秉章当说客的?我老实告诉你,我这次一定要和骆秉章拼个你死我活,你想给他说客,别怪我不认你这兄弟!”

“魁朕兄,你想到那里去了?我和骆抚台连话都没有说过,那会给他当说客?”郭嵩焘喊冤。

“那你这些银子那里来的?”魁朕指着郭嵩焘带来的银子狐疑问道:“这些银子,真是汉口那些洋人出的?洋人就那么大方,能为他们的朋友出这么多银子?”

“魁朕兄,你怎么变得这么多疑?这些银子不是洋人出的,难道是天上掉下来的?我家里有几分几两银子,难道你不知道?还能怀疑是我拿银子贿赂你?”

家境平平的郭嵩焘大声喊冤,魁朕却疑心更甚,又追问道:“说,是不是骆秉章拿这些银子来收买我?想堵我的嘴,放他的人?”

“不是,不是,魁朕兄你别误会,这些银子不是骆抚台的。”

“真不是骆秉章的?咦,怎么还是官银?”

郭嵩焘的辩解仍然还是没有起到任何作用,而且还让满怀狐疑的魁朕打开了银箱检查,注意到了那些成色明显不俗的银子,再随手拿起一锭银元宝细看后,魁朕又马上惊讶的现那锭银子竟然打着湖北藩司的印花,证明银两出自湖北藩库。

惊讶之余,魁朕不由疑心更盛,又问道:“筠仙,你这银子怎么是湖北藩库的银子?这种省库之银,应该是用来上交国库或者放官员俸禄用的,洋人凑银子请我代为照顾那三个洋人,怎么给我的是湖北藩司的库银?”

郭嵩焘更加无法回答了,只是懊悔自己太不小心,没有提前注意到送给魁朕的银子都是民间罕见的湖南藩司库银,也没能抢先提醒吴越改正。

“筠仙,你怎么不说话?这银子到底是那里来的?”魁朕大声喝问。

“这……。”郭嵩焘盘算了半晌,这才想出了一个不错的借口,忙说道:“哦,想起来了,是这样,洋人用的外国银元,拿出来的也是外国银元,我怕洋元在湖南不好使,出前特地请吴抚台的帐房把银元换成了银子,结果湖北巡抚衙门的帐房可能就把吴抚台领到的养廉银子换给了我。”

魁朕还是不信,眨巴着憨直的眼睛盘算了片刻后,魁朕还又突然吼道:“来人,拿封条来把这箱银子封了!抬到后堂去好生看管!”

左右亲兵唱诺,立即上前关箱子贴封条,郭嵩焘见了大惊,忙问道:“魁朕兄,你这是要干什么?”

“封存证据!”魁朕虎声虎气的说道:“筠仙,别怪我不够朋友,是你这银子来得太古怪,我必须封存起来上交朝廷,请朝廷详查这笔银子的真正来源!”

“魁朕兄,你怎么连我都信不过?你忘了当初洞庭湖大战长毛时,我和你并肩杀贼,同生共死,情同手足,这会怎么连我的话都不信了?”

郭嵩焘大声的话始终没能打动魁朕,打着湖北藩司火印的银子始终还是被魁朕当做涉嫌行贿的证据封存,别无选择之下,办砸了差使的郭嵩焘也只能是赶紧返回住所,写信向吴越请罪,请吴越拿主意决定如何处置。

很巧,就在同一天晚上,骆秉章也派人送来公文,毕恭毕敬的邀请魁朕移驻省城,摆明车马向魁朕认罪服输,然而人证物证在手的魁朕却傲娇拒绝,借口岳州这边还有军务需要处理,不肯领骆秉章的人情,耐心只是等候满清朝廷的答复。

郭嵩焘的书信送回吴越的面前时,咋舌于魁朕的火暴憨直脾气之余,吴越难免庆幸自己行事还算慎密,早早就编好了洋人出银子的借口,没让政敌抓到直接把柄。迅安排好了各种补漏后,吴越这才亲自提笔给郭嵩焘写了一道简短书信你已尽力,我心甚慰,回来吧。

收到了吴越的答复,见吴越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松了一口气的郭嵩焘赶紧辞别了魁朕返回湖北,然而郭嵩焘前脚刚走,魁朕后脚就把这个可疑事件写成奏折,用驿站往京城,要求满清朝廷派人查办这事,还十分聪明的提出了一个质疑湖北与湖南两省巡抚,是否有联手把持湖广的嫌疑?

在此期间,真心想要保住骆秉章的花沙纳也终于想出了一个好办法,上了一道折子奏报骆秉章私携洋人深入内地一案,奏请将骆秉章暂时停职,由布政使徐有壬暂时代理巡抚一职,待自己查清骆秉章一案后再奏报满清朝廷处置。

“儒斋,老夫对你也算是仁至义尽了。老夫查你,还可以能帮就帮,能补就补,真要是换了朝廷派人查办,你的麻烦就大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一章 必须拆散

怎么都得来看看京城这边的情况了,对骆老抚台来说非常悲哀的是,私携洋人深入内地这样的过失虽然严格来说绝不算大,此前有巡抚也干过这样的事还没被追究,可这次的时机实在不巧,正赶上英**队一度攻进广州城,满清与英国的军事冲突再起,京城里正在对洋人喊打喊杀,绝不算大的事就变得绝不算小了。所以收到魁朕弹劾奏折的当天,军机处就赶紧把这道折子送进了养心殿,呈递到了咸丰大帝的面前。

“这个骆爱卿,怎么也犯这样的糊涂?竟然也带着洋人到长沙招摇过市,视国法于无物!朕记得,好象以前有个省的巡抚也这么干过吧?当时是怎么处置的?”

骆老抚台也还算走运,咸丰大帝对他的印象一直都非常不错,即便看到了弹劾他的折子也仍然是口称爱卿,还马上就把矛头斜指向了此前的始作俑者,话语里没有半点想要重处骆秉章的意思。

能够在养心殿里和咸丰大帝答话的当然没有一个不是人精,都听出了咸丰大帝的弦外之音,目前的军机席彭蕴章也马上躬身答道:“回皇上,湖北巡抚吴越此前也犯过这样的过失,当时皇上给的处分是让时任湖广总督官文口头训斥。”

“是吴爱卿带的头?”咸丰大帝楞了一楞,回忆了一下很快想了起来,说道:“对,是有这件事,不过奇怪,当时朕怎么会给这么轻的处分?”

“回皇上,吴抚台当时上折子辩解,说他是雇佣洋人运送武器到前线急用,并不是携带洋人深入内地任意闲游,并未触犯国法。我主如天之恩,这才对吴抚台从轻落。”

彭蕴章的回答话音未落,肃顺的死对头柏葰马上就站了出来,沉声说道:“皇上,微臣认为吴越这是典型的钻空子,利用条约的细微漏洞扣字眼,藐视国法,藐视朝廷威严,其情节远比骆秉章更加严重。骆秉章此番私携洋人到湖南腹地,也正是因为吴越开了恶劣先例,吴越开恶例,罪不可恕。”

“柏中堂,这话过了吧?”肃顺马上反驳道:“给吴越的处分已经下了,难道柏中堂你还要让主子事隔经年后对吴越追加处分?再说了,吴越是雇佣洋人送军火到前线杀捻匪,还打了大胜仗,骆秉章携带洋人深入湖南却是目的不明,岂可一概而论?”

“肃中堂,下官什么时候说要请皇上对吴越追加处分了?”柏葰也立即反唇相讥,说道:“下官只是说吴越开先例,是导致洋人在内地益放肆的始作俑者,肃中堂何必如此焦急?”

“行了,行了,都别争了,动不动为了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争来吵去,你们不烦朕都烦了。”

很不耐烦的打断了肃顺和柏葰的习惯性争吵,咸丰大帝稍微盘算了一下,说道:“这样吧,让湖广道监察御史尹耕云去查一查这件事,待查明具体详细之后,再做处置也为时不晚。”

这时,没有卷入朝内党争的骆秉章就拣了一个大便宜,谁也不想特别出力的帮他,自然也就没有谁特别出力的整他。重视汉臣的肃顺算是对骆秉章印象不错,却不肯象挺吴越一样的全力搭救骆秉章,话语里对骆秉章明显不够重视。而肃顺既然不想特别出力的帮骆秉章,柏葰当然也不会吃错了药一样的狠整骆秉章。

这两位不共戴天的爷消停了,别人当然更不会吃饱了撑的一样去花力气专门针对骆秉章,念在湖南巡抚衙门年节两敬的银子还算丰厚的份上,还不用什么人打招呼,受命查案的湖广道御史尹耕云就已经拿定了主意,要尽量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更关键的一点,无缘无故往死里得罪一个实权巡抚实在不值得。

从咸丰大帝到查案御史都不想故意整骆秉章,可怜的湖南臬台魁朕递交的第二道奏折当然也没有翻起什么风浪,闻知魁朕在岳州扣押了洋人和湖南巡抚衙门的官船差役后,军机处的几位大佬还一致认为魁朕是在没事找事骆秉章派人把洋人送回汉口,明显是已经怕了不敢再招蜂惹蝶,魁朕还这么节外生枝简直就是典型找抽。

再所以,军机处干脆就扣下了这道折子,准备等尹耕云查出了结果再决定是否呈报,幸运的骆老巡抚也因此再次躲过了一次劫难。

最后,还是在花沙纳上表呈报案情,奏请将骆秉章暂时停职时,军机处这才把魁朕的第二道折子和花沙纳的折子一起呈递到咸丰大帝面前,结果咸丰大帝看来以后还有些埋怨花沙纳多事,嘀咕道:“这个花爱卿,为这么一点小事就要停骆爱卿一个巡抚的职,驭下是否太过苛刻了?不管怎么说,骆爱卿也是一位难得的栋梁之才啊?”

“批复花爱卿,骆秉章仍留原职待参,也用不着他亲自出马查办此案,告诉朕已经派湖广道御史尹耕云去办了。”

连咸丰大帝都开了口要轻办骆秉章,行了不少善又积了不少德的骆老巡抚自然又幸运渡过了第三关。末了,当魁朕的第三道关于骆秉章的奏折送到军机处时,咸丰年间军机处的不倒翁穆荫还没细看内容就已经了火,“这个魁朕,吃错药了?为了这么一点事接二连三的上折子,真当朝廷的驿站不要钱粮供养?”

“魁朕又上折子了?还又是关于骆秉章的事?”听到抱怨的彭蕴章抬头,漫不经心的问道:“什么内容?事关洋人,还是小心一点好。”

根本就不把彭蕴章放在眼里的穆荫不答,只是翻看折子,然而看着看着,穆荫的脸色就逐渐开始变了,最后还忍不住难以置信的说出了声音,“湖北巡抚衙门的人,向魁朕行贿官银一千两,为骆秉章说情?!”

“湖北巡抚衙门?!”

军机处里,没有谁比柏葰柏中堂对这个名词更敏感,惊讶抬头后,柏中堂马上就问道:“穆中堂,你刚才说什么?湖北巡抚衙门的人,怎么着了?”

看了一眼和吴越靠山肃顺水火不容的柏葰,内心深处同样痛恨着吴越的穆荫开口答道:“魁朕奏称,湖北巡抚吴越派遣幕僚郭嵩焘为使,以探视被扣洋人为名到湖南岳州拜见魁朕,给魁朕送了一千两银子说是汉口洋人给魁朕请魁朕代为照看那三个洋人的,但银子全是打着湖北藩库火印的官银。”

“还有,吴越派去的人,话里话外也全是请魁朕放过骆秉章,不要再上表弹劾骆秉章私携洋人深入内地一案!魁朕觉得事情奇怪,就上了这道折子。”

穆荫的话还没说完,柏葰就已经放下了手里的工作小跑到穆荫面前,接过折子细看,军机处里另外两个军机大臣彭蕴章和杜翰也觉得情况不对,同样起身凑了过来共看。剩下的军机章京虽然没资格和军机大臣同看折子,却也都竖起了耳朵,倾听这桩事关湖广两个巡抚的大案。

“吴越为什么要替骆秉章送银子?难道他们是一伙的?”

柏葰心中飞快盘算,暗道:“嗯,不是没这个可能,记得上次官文倒台,就是因为骆秉章和曾国藩先上联名折子弹劾,接着吴越又上折子补刀,主子不想看到湖广一督两抚水火不容,挥泪斩马谡被迫革掉了官文。”

“上次就已经有联手的端倪,这次骆秉章犯案,吴越私下贿赂拿到人证的魁朕替骆秉章求情,足以证明吴越小蛮子和骆秉章小蛮子其实是一丘之貉,有联手架空花沙纳把持湖广的迹象!”

“好机会啊!这个机会只要把握得好,不但可以打击肃顺那个王八蛋的嚣张气焰,还可以顺便敲打一下驭下无能的花沙纳,报他抢走本官银元铸造大权的一箭之仇!”

柏葰紧张盘算的时候,彭蕴章、杜翰和穆荫也是脸上阴晴不定,心里的想法与柏葰大同小异,全都怀疑吴越和骆秉章有可能暗中联手,架空官文和花沙纳先后两任满蒙总督。而威望不够却心机深沉的彭蕴章甚至还看到更深的一层,暗道:“花沙纳之前上折子奏请停骆秉章的职,似乎象是苦肉计啊……?湖广的水,看来比想象中更事啊。”

这时,柏葰已然开口了,说道:“各位中堂,我认为这事看似虽然不大,其实背景十份复杂,这道折子也应该立即呈递御览,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用脚指头分析也知道柏葰是项庄舞剑、意在肃顺,但彭蕴章和穆荫并非肃顺铁杆死党,自然不愿为了讨好肃顺得罪柏葰,全都点头同意,还都十分大度把这个机会让给了柏中堂。柏葰也不迟疑,立即就赶往养心殿递牌子求见,当着肃顺的面向咸丰大帝呈递了这道惊人奏折。

“吴越为了替骆秉章脱罪,竟然拿湖北藩库的官银向魁朕行贿?这……,这……,朕都不敢相信了,吴越和骆秉章他们的关系,竟然能融洽到这个地步?”

咸丰大帝张口结舌的时候,肃顺却在心中暗暗叫苦,也不断大骂自己大力提携的吴越脑袋进水,干出这样的蠢事,还让人拿到赃款物证。不过还算好,小心翼翼的从咸丰大帝面前讨得奏折细看后,肃顺稍稍松了口气,忙说道:“皇上是否误会了?魁朕在折子说,吴越的幕僚给他的银子,是汉口洋人为了请魁朕照看他们本国洋人才送的,吴越的幕僚不过是代为转递。”

“朕没误会!”咸丰大帝没好气的说道:“魁朕奏称,那一千两银子,全是打着湖北藩司火印的官银,是上交国库和给官员放俸禄的银子,洋人就算偶尔可以靠着贸易所得,也不可能有这么多!说这一千两银子和吴越没关系,朕第一个不信!”

肃顺乖乖闭嘴,心里也更是大骂吴越愚蠢,竟然留下这么大的一个把柄给政敌抓。而柏葰看到肃顺挨训,当然是在心里笑得要多开心有多开心,忙落井下石道:“皇上,魁朕不过三品按察使,吴越贵为湖北巡抚,官比魁朕大,爵比魁朕高,却反过来向魁朕送礼行贿,足以证明此事只是看似简单,实则非同小可。奴才认为,最好是派遣一名钦差大臣,携带皇上的圣旨赶赴湖北彻查此案!”

“已经派了尹耕云了,何必再派钦差?”肃顺硬着头皮说道。

柏葰不答,只是耐心等候咸丰大帝的决定,果不其然,稍一盘算后,咸丰大帝果然说道:“尹耕云一个人不够,他一个五品御史,未必有胆子同时彻查两个巡抚,必须得另外派人查办。”

“皇上,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户部右侍郎程庭桂,为官清廉,刚正不阿,奴才举荐他为查案钦差。”

柏葰在路上就已经想好了派那一个帮凶去查办此事,回答得自然很快,慢了一步肃顺也赶紧开口,说道:“皇上,微臣认为领侍卫内大臣景寿可当此任。”

“景寿就算了,他是领侍卫内大臣,不宜轻易离京。”咸丰大帝这次没给肃顺面子,断然否决了差不多和吴越穿一条裤子的景寿,然后又吩咐道:“让礼部侍郎宝鋆去查这个案子,何庭桂为副,一满一汉,朕才放心。”

听到这话,肃顺的脸顿时就有点拉长,旁边的柏葰则是心中暗乐,“哈哈,宝鋆虽然不是本官的人,却也不是你的人,有何庭桂在旁边帮腔,你的走狗吴越这次想不倒霉都难了。”

柏葰心中暗乐的时候,在这方面十分敏感的咸丰大帝也在心中盘算,暗道:“不对劲,上次骆秉章和吴越暗中联手,已经扳倒了对他们威压过甚的官爱卿。这次骆秉章出了差池,吴越又拿出银子替骆秉章脱罪,和骆秉章互施恩惠,他们再这么继续下去,湖广两省还不得彻底姓了汉啊?看来,是得考虑一下让我们满人加紧对湖广的控制了。”

对肃顺来说还好,没过几天,吴越就主动送来书信向他报告这件事,说明白银子其实是自己的养廉银子,自己想拉骆秉章也是完全出自尊敬,不愿看到德才兼备的骆秉章因此倒台,赌咒誓说自己与骆秉章没有一分一文的利益往来,更没有什么深的私交。

的确是自内心的欣赏和喜爱吴越,肃顺松了口气之余,这才又暗骂道:“臭小子,好心是好心,就是点背碰上了魁朕那个二货,非要认死理。不过嘛,也还算好办,起码保住你难度不大。至于骆秉章,老子和他不是很熟,快蹬腿的老不死,也没什么刻意笼络的价值了。”

同一天晚上,咸丰大帝也终于下定决心要对湖广做出重大的人事调整,起因则是咸丰大帝到某位心爱宠妃床上过夜时,做完了活塞运动还不想睡,就顺便对宠妃说起了湖广的事。而那位在玩弄权术手腕方面胜过咸丰大帝十倍的宠妃很快就提出了一个疑问,说道:“皇上,你没觉得花制台在这件事上也有些古怪吗?”

“花沙纳?他那里古怪了?”咸丰大帝疑惑问道。

“他上折子请求停骆秉章的职,似乎象是一条苦肉计。先故意装出要重惩骆秉章的模样,堵住朝廷和皇上你的嘴,然后乘机拿到查办权力,让朝廷找不到借口另外派人彻查。再接着呢,就算真的查出什么,他不想让皇上你知道,皇上你能知道吗?湖广一督两抚上下一心,虽水乳交融,亲密无间,但于朝廷而言,似乎不是什么好事。”

一语点醒梦中人,恍然大悟之余,咸丰大帝也慢慢点了点头,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花沙纳太软,太过喜欢忍让,骆秉章和吴越太团结,暗中勾结得太紧,必须得拆散他们!”(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二章 好心办坏事

又该来看看湖广这边的情况了,虽说贵为湖广总督,完全可以下文叫湖南按察使魁朕先把人交出来,押到湖北省城让自己审问,可官场老狐狸花沙纳却并没有这么做,耐心只是等候奏请将骆秉章暂时停职的答复,待彻底的名正言顺之后再出手。

花沙纳这么做当然也有自己的苦衷,最关键原因就是魁朕的牛脾气太犟,花沙纳并没有太大把握可以逼着魁朕先交人;其次是花沙纳的职权侧重于军事,没有苦主找花沙纳告状,魁朕也没有主动恳请花沙纳出面查办此案,花沙纳无缘无故的强行接过这个案子名不正言不顺,有越权嫌疑。

第三个原因也很要命,这个案子牵涉到咸丰大帝和满清朝廷最忌讳的洋人,且铁证如山,花沙纳强行接过审案权并为骆秉章脱罪,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惹火烧身,生性谨慎的花沙纳不愿冒这个险。

花沙纳是想保住麾下能臣骆秉章,花沙纳也的确是个老好人,但花沙纳不是傻子,更不是圣人,不会伟大到不惜拿自己冒险去救骆秉章的地步。毕竟,花沙纳在满清朝廷里也有一些政敌,送把柄给政敌抓的傻事花沙纳还做不出来。

花沙纳很快就现自己纯粹就是过于小心,奏请将骆秉章暂时停职,用苦肉计堵满清朝廷的嘴,谁曾想满清朝廷竟然连苦都不想让骆秉章吃,批复让骆秉章仍留原职待参,还只派了一个五品御史来查骆秉章这样的实权巡抚。花沙纳马上就知道咸丰大帝压根就不想弄掉骆秉章了,也忍不住露出苦笑了。

“文节说得没错,老夫真是越老越胆小,年纪越大越谨慎。光替骆儒斋白担忧,全然没想过皇上会不会舍得动骆儒斋,瞎操心。”

喃喃着自责了一番,花沙纳也很快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安心去办自己的两件大事,一是作画抚琴,练习书法,二是替满清朝廷暗中盯紧吴越和骆秉章这两个汉人能臣,提防他们突然生出异心,再不为骆秉章私携洋人一案担忧。

又过得一段时日,奉旨查案的湖广道御史尹耕云从襄阳乘船赶到湖北省城,案子与花沙纳本人无关,头品大员花沙纳当然没兴趣去迎接尹耕云这么一个小小的五品御史,倒是尹耕云很懂规矩,下船后第一件事就是跑来总督衙门给花沙纳磕头,走过场虚心向花沙纳讨教如何查办此案。

尹耕云走过场,花沙纳也走过场,冠冕堂皇的说了一堆秉直秉公之类的官腔废话后,花沙纳连顿粗茶淡饭都懒得赏给尹耕云,直接就端起茶杯送客,道:“尹御史,如果不介意的话,吴抚台那边你也应该去走一走,事关洋人,他又是通夷大才,如何查办这个案子,你得多向他讨教讨教。”

“下官正有此意,制台大人公务繁忙,下官告辞。”

很会拍马屁的尹耕云再次下跪磕头,躬身告退,位高权重的花沙纳当然用不着送他,打了一个呵欠就直接回到了琴室,准备抚上一曲洗去尹耕云带来的满身俗气,然而在七弦琴上没弹得多久,门外却又有人来报,“禀制台大人,刚才那位尹大人又回来,说是有刚收到的上谕,十万火急,请你再次接见。”

“烦不烦?叫他等着,老夫一会再去见他!”

雅兴被打断,脾气极好的花沙纳难得了点火,先是撵走了通报的下人,又把尚未抚完的琴曲继续弹完,然而受到干扰,这一曲弹得让花沙纳极不满意,所以再次来到客房接见尹耕云时,花沙纳当然是满身的不舒服,满肚子的火气。正在客房中背着手转圈子的尹耕云赶紧上来磕头时,花沙纳还一挥手,很没好气的问道:“免了,什么事这么急?刚出门就又回来?”

“制台大人,骆抚台的案子闹大了。”

尹耕云的声音中尽是焦急,一边向花沙纳呈上刚送到的公文,一边解释道:“朝廷刚刚用六百里加急送来给下官的上谕,命令下官暂停查案,封存一切人证物证,等皇上亲自任命的钦差大臣抵达湖广之后,再协助钦差大臣详查此案。”

尹耕云的话还没有说完,花沙纳的火气就已经飞到了九霄云外,赶紧接过上谕细看时,见上面的内容与尹耕云的介绍大同小异,混了几十年官场的花沙纳也马上嗅到了强烈的危险味道,暗道:“出大事了,骆秉章这次怕是要倒大霉了。不过奇怪,皇上此前的态度明显是不想动骆秉章,怎么没过几天时间,皇上就又变了卦?”

在对敌情报方面花沙纳不及吴越,然而在官场情报这方面,花沙纳的消息来源渠道和效率却又甩了吴越几条街,没过得几天时间,咸丰大帝突然变卦的真正原因、钦差大臣的姓名身份以及派系背景、甚至连同魁朕弹劾吴越涉嫌行贿的奏折抄件,就一起都送到了花沙纳面前。而得知了这一切真相后,花沙纳天旋地转之余,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去传吴越,“马上去叫吴越来见我!快!立即!”

按照花沙纳的要求,吴越以最快度跑到了总督衙门拜见花沙纳,也象以往一样郑重行礼,然而花沙纳这次却不再象之前那么对吴越关爱有加,还把魁朕的弹劾奏折抄件往吴越的面前一摔,劈头盖脸吼道:“告诉老夫,这是怎么回事?”

拣起魁朕的折子抄件来细看了片刻,吴越垂下了头,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花沙纳却是气急败坏,又喝道:“为什么不说话?你到底有没有给魁朕送银子?”

吴越满脸愧疚的不敢吭声,只是老实点了点头,花沙纳也顿时怒火冲天,破天荒的对吴越了脾气,“你疯了还是傻了?老夫早就说过,你要想保住骆秉章,最好的办法就是和骆秉章彻底撇清关系,甚至故意对骆秉章落井下石,让外人觉得你们在湖广水火不容,骆秉章才能安然无恙!你为什么就不按老夫的交代做?”

“晚辈以为,魁朕那里如果走通关系,或许就可以把事情直接按在湖广境内……。”吴越象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对大人检讨一样,吞吞吐吐的说道:“只是没想到,魁朕那个混球会是这样的鸟人德行,连他多年好友郭嵩焘的面子都不卖,还把晚辈也给告了。”

“你糊涂啊!”花沙纳满脸的恨铁不成钢,砸着桌子说道:“老夫早就对你说过,骆秉章之所以故意排挤魁朕,就是因为魁朕那个鸟人的脾气太古怪,软硬不吃,油盐不进,让他移驻长沙只会添乱!”

“老夫故意没有插手那件事,也是因为太清楚魁朕的牛脾气,不想让他去掣骆秉章肘!你还上杆子的去给他送把柄,现在好了,你也牵扯进来,事想不闹大都不行了!”

“花制台,晚辈真的是一片好意。”吴越委屈的说道:“说句不吉利的话,要是那天花制台你也摊上官司,晚辈就是倾家荡产,砸锅卖铁,也一定要救你帮你。”

“老夫用不着你救,也用不着你帮!画蛇添足,什么叫画蛇添足,你这就叫画蛇添足!你知不知道,为了救骆秉章,老夫用苦肉计故意奏请停他的职,就是不想让朝廷插手这件事,让老夫拿到查案权把案子压在湖广境内,皇上和朝廷的态度也是明显不想重办骆秉章!”

“你倒好,为了救骆秉章不惜向下级行贿,让朝廷想不怀疑你和骆秉章有什么特殊关系都难!老夫也跟着倒霉,朝廷里一旦有人识破老夫的苦肉计,马上就会怀疑湖广这边一督两抚同进共退,荣辱与共,绝对会拼着命的往湖广搀沙子!拆散你我和骆秉章的三人组合,打破老夫在湖广好不容易营建的团结齐心局面!”

被花沙纳训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吴越早就向花沙纳行礼请罪,好在花沙纳也还算涵养,泄了一通火气也逐渐冷静了下来,数落着吴越的好心办坏事,盘算了片刻,花沙纳又突然问道:“洋人凑银子那个漏洞,补住了没有?”

“补住了。”吴越老实答道:“给魁朕送湖北官银,是因为郭嵩焘担心洋钱在湖南不便使用,请我的帐房换成了现银,结果帐房拿成了下官在藩司领到的养廉银子。”

“那就好。”花沙纳喘着粗气说道:“记住,咬死了银子是洋人出的,千万不能松口!这次来查案的钦差何庭桂,是柏葰那一党的人,绝对不会放过任何拉你下水的机会!”

“谢花制台指点,晚辈感激不尽。”吴越赶紧道谢,又吞吞吐吐的问道:“花制台,那你和骆抚台怎么办?”

“老夫我应该没事。”花沙纳摇头,说道:“朝廷里就算有人能看破老夫的苦肉计,老夫的苦肉计并没有成功,没能为骆秉章脱罪,他们也拿不到什么证据整我,了不起就是说我驭下过宽,对你和骆秉章太放纵。”

“至于骆秉章……。”

说到这,花沙纳叹了一口气,说道:“慰亭,这次你真得向骆儒斋谢罪了,因为你的好心办坏事,骆儒斋这次应该是保不住湖南巡抚的位置了,最轻也是降级离任,改调远离湖广的省份为官。”

“有这么严重?”吴越惊讶问道。

“慰亭,你必须记住老夫这句话。”花沙纳压低声音,说道:“不管你和骆秉章携手治理湖广两省的政绩有多好,功勋有多高,朝廷都绝不会允许你们俩真的亲密无间,真的变成铁板一块!真要是出现这种局面,朝廷里会有人连睡觉都不敢安心闭眼!”

吴越点头受教,虚心铭记这个自己早就懂得的道理。

“所以骆儒斋这一次,是无论如何都跑不掉了。”花沙纳预言道:“皇上和朝廷当然不可能同时动湖广的一督两抚,老夫有包庇骆秉章的嫌疑,但没证据,朝廷没法动。你有替骆秉章行贿的嫌疑,好在你还算聪明打了洋人的招牌送银子,朝廷只要拿不到证据,同样没可能动你。”

“只是可怜了骆儒斋,私携洋人深入内地,闹得长沙满城风雨,人证也被魁朕那个憨货拿到,罪证确凿,正好给朝廷拆散湖广督抚搭档掺沙子的机会,轻的话降级调任,重的话直接革职,接替他的,也肯定是血统纯正的满州旗人巡抚。”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是我最希望看到的局面了。”这是吴越的心里话。

…………

一切都被花沙纳料中,宝鋆与何庭桂来到湖广查案后,虽然何庭桂一心想把吴越拉下水,无奈却找不到出银子帮助同胞的英国船长卡梅伦,拿不到银子是吴越自掏腰包的证据,也就没办法硬赖到吴越的身上。

魁朕也确实可爱,再是如实上告吴越有行贿嫌疑,却也承认郭嵩焘给他银子时,说明了银子是来源于洋人,只是因为银钱使用不便,才被郭嵩焘在湖北巡抚衙门的帐房换成了吴越的养廉银子。中立派宝鋆是既不想故意整吴越,又不敢得罪肃顺,也就制止了何庭桂的纠缠不休,把吴越送银子的事如实上报了满清朝廷。

反倒是骆秉章的事简单易办,三个洋人都承认他们是被湖南巡抚衙门的官船接到了长沙,还有无数的旁证,骆秉章想抵赖也毫无办法,只能是老老实实的低头认罪。

让骆秉章欲哭无泪的还在后面,本来骆秉章还打算效仿吴越钻条约空子,借口是雇佣洋人为自己工作而非故意放纵洋人的内地闲游。然而钦差正使宝鋆却十分无奈的告诉骆秉章,说那三个洋人两个来自英国,一个是法兰西人,都不是条约中明确规定不准任意进入内地闲游的美国人。

而满清政府与英国人签定的《南京条约》,还有和法兰西人签订的《黄浦条约》,都明文规定了一旦现英国人和法国人离开通商口岸深入内地,都要立即抓捕拘押,移送到就近的洋人领事馆处置。所以,骆秉章没办法象吴越一样的钻《望厦条约》的空子……

“连条约都坑我,老夫这次算是认载了。”这是骆秉章的心里话。

不止吴越和晚清条约坑骆秉章,洋人也帮着坑,查案期间,广州那边又生了一件大事因为广州百姓烧了洋行并洗劫了英国邮船,一度已经撤退到香港的英国舰队再次炮轰广州,还一口气烧了几千间民房以为报复。而消息传到了京城后,咸丰大帝自然也更加把洋人恨到了骨子里。

在这样的大背景下,骆秉章私携洋人深入内地的案子自然变成了一个大案,如果不是朝廷里还有几个人为骆秉章说话求情,咸丰大帝对骆秉章的印象也还算不错,网开一面放了骆秉章一马,没有对骆秉章特别重的毒手不然的话,吏部可是议出了把骆秉章削职为民,流放新疆吃哈密瓜的处分。

但即便如此,为了警告地方官员不得与洋人勾结交通,还有为了拆散吴越和骆秉章这对汉人能臣的‘亲密’组合,咸丰大帝还是把骆秉章降了三级,贬为知府改调山东泰安任职,湖南巡抚一职则由根正苗红的正黄旗人文格接任。

还好,苍天有眼,吴越也跟着倒了些霉,鉴于吴越为骆秉章提供洋人技术员有失察之罪,咸丰大帝又拔了吴越刚戴回去没几天的双眼花翎,还罚俸一年,同时咸丰大帝还在圣旨中明确警告吴越,“再有勾通洋夷之事,重惩不怠!”

“最好,老子还担心二鸦战争开打,你会把老子调到直隶,又逼着老子去和洋人谈判。”吴越撇嘴不屑。

再然后,很自然的,当骆秉章垂头丧气的离开湖南去山东上任途经武汉时,吴越当然跑到了骆秉章的面前痛哭流涕的请罪,承认是自己一时糊涂害了骆秉章。而骆秉章内心深处虽然恨不得吴越亲手掐死,可又找不出任何话来埋怨和谴责吴越吴小买办可是拿了自己的养廉银子为骆秉章办事,骆秉章敢骂吴越半句,忘恩负义的大帽子可就马上得扣在头上。

所以,骆秉章也只能是反过来安慰眼泪汪汪的吴越,道:“慰亭,老夫怎么能怪你?你是好心,你是完全出自一片好心好意啊。”(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三章 恨不相逢未娶时

骆秉章案酝酿酵的期间,小老婆傅善祥给吴越生出了第二个女儿,虽然明知道买办爷爷肯定会大失所望,吴越还是派人把消息带回了上海。结果到了满清朝廷开始查办骆秉章案时,吴老买办也给吴越送来了老吴家的最高指示继续生,多纳几房小妾一起生,直到生出儿子来为止!

男人嘛,多纳几房漂亮小妾这样的好事,吴越倒是绝不会拒绝,然而生儿子的事吴越却没怎么放在心上,一是吴越还年轻,正妻杨玉茹和宠妾冯婉贞更年轻,将来有的是机会和时间生儿子。二是目前的形势也容不得吴越过于沉溺男女之事,只能是把主要精力集中在准备起兵、应对即将爆的第二次鸦片战争这些方面。

还有太平军也仍然让吴越不敢掉以轻心,九江战场隔湖对峙的有利局面倒是打出来了,但是太平军的水师主力仍然屯驻于湖口、彭泽一带,仍然还对湖北边境形成巨大压力。同时太平军6师也在不断南侵,已经拿下了绕州、安仁和抚州等地,再度进逼南昌,惊慌失措的文俊几次要求杨文定率军南下助战,虽每一次都被杨文定借口九江仍有危险拒绝,然而太平军一旦真的再次攻打江西省城南昌,杨文定再不出兵救援南昌就没办法向满清朝廷交代了。

吴越不想和太平军再打,更不想为了救江西而白白消耗大量的人力物力和宝贵武器。对吴越来说,太平军最好的选择是攻取江西南部,以赣南为前进基地进攻湖南,替自己削弱楚勇和正在重建的湘军。但很遗憾,吴越没办法指挥太平军,太平军目前也没有任何准备这么做的迹象。

“如果能再和杨秀清取得一次联系就好了。”

生出了这个念头后,吴越稍微冒了些风险,叫容闳设法联络洪仁玕,让一直与大冶铁厂保持着秘密贸易往来的太平军密使给洪仁玕带话,希望洪仁玕能再来大冶做一次客。

不过吴越对此也没抱多大希望,因为被封为国宗洪仁玕目前在满清朝廷里也逐渐有了些名气,已经是满清朝廷重点注意的对象之一,日子过得越来越好的洪仁玕是否还会冒着被凌迟处死的危险来湖北与自己见面,吴越并没有太大把握。

再接下来,最让吴越开心的当然还是自己的奸计得逞,湘军之母骆秉章终于还是被满清朝廷赶出了湖南,被骆秉章一手抚养长大的楚勇和湘军士气大挫,太平军进兵湖南前途一片光明。然而还是很可惜,综合素质过低的杨秀清和太平军能不能看到这一点,现这个天赐良机,吴越同样不敢保证。

很巧,就在通过肃顺的渠道确认骆秉章倒台的第二天,吴越就又收到了杨文定的来信,说是因为太平军6师集结抚州,有北上南昌的迹象,文俊再一次要求杨文定出兵南下增援南昌,实领官职是江西九江道的杨文定被逼迫不过,只能是答应太平军一旦北上南昌,自己就马上出兵增援,借以敷衍拖延。

吴越知道杨文定的压力也很大,便也没责怪杨文定把话说死,只能是一边期盼奇迹出现,能够尽快与杨秀清取得联络,一边让杨文定做好派遣一支二线军队去敷衍文俊的两手准备。结果刚在赵烈文写好的书信上签字用印时,门外却突然有亲兵来报,“禀抚台大人,候补同知曾国荃求见。”

“曾国荃?他不在武备学堂好好学习,跑来找我干什么?沉不住气想出兵打仗了?”

吴越有些疑惑,可考虑曾国荃毕竟算自己的叔辈,吴越还是点了头答应接见曾国荃。结果让吴越十分意外的是,曾国荃不是一个人来,除了他以外,还带来一个青年男子和一个妙龄少女,全都身着孝服,青年男子大约十七八岁的年纪,眉目俊秀气质儒雅,少女则垂着头看不清模样。

“九叔,他们两位是……?”吴越疑惑的问道。

“回吴抚台,他们是我兄长的长子曾纪泽,长女曾纪静。”曾国荃如实回答,又向青年男子和那少女吩咐道:“纪泽,纪静,还不快给吴抚台见礼?”

“草民曾纪泽,见过抚台大人。”

“民女曾纪静,见过抚台大人。”

毕竟是名门出身,曾纪泽和曾纪静全都是举止端庄,彬彬有礼,即便多少有些紧张,行礼拜见间也丝毫不见慌乱。倒是一向不拘小节的吴越跳了起来,大声嚷嚷道:“原来是我的师弟和师妹!师弟,师妹,快请起,快请起,在我这里用不着那么多规矩。”

说着,吴越还亲自搀起了曾纪泽,又顺手去搀曾国藩的大女儿曾纪静,却先摸到了一双柔嫩白皙的小手,继而又看到了一张尽是羞红的俏丽面孔,然后吴越的心脏还很不争气的猛烈跳动了一下,暗道:“想不到老师的闺女长这么漂亮,许配人家没有?”

不能怪吴越好色无度,是老曾家的遗传基因确实相当不错,即便身着孝衣,头戴素花,也难掩曾纪静的动人容貌,相反还把曾纪静的红润嘴唇和羞红脸蛋衬托得更加诱人,让吴越忍不住生出了这样的念头,“结婚太早了啊,曾老师啊,你怎么就没想过把你的女儿许配给你最杰出的学生呢?看你女儿的模样,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许配给我正合适啊?”

还是曾国荃的咳嗽声提醒,没让吴越过于露出猪哥模样,然后曾国荃还对曾纪静说道:“大侄女,别在意,吴抚台时常和洋人打交道,习惯了洋人的礼节,不是故意的。”

白嫩双手不小心被吴越握脏的曾纪静羞涩点头,不吭一声,吴越也这才想起按照这个时代的规矩,自己那怕是摸摸师妹的手都有可能把她逼得投河自杀,便也有些尴尬,搔头笑道:“师妹恕罪,我的确是和洋人打交道过多,弄混了大清和洋人的礼节。坐,快都请坐。”

还是在众人都落座之后,吴越才想起向曾国荃问起他们的来意,曾国荃答道:“是这样的,纪泽和纪静听说九江已经光复,就打算到鄱阳湖去遥祭兄长,路过汉口时去探望我,我就把他们带到了这里来,一是想让他们拜见和认识你,二是想请贤侄你帮帮忙,给九江那边去道书信,如果有可能的话,请九江那边的官军派条船,送纪泽他们到兄长殉国的灰山祭拜。”

“小事一桩,我马上叫人写信。”吴越一口答应,又说道:“到灰山祭拜也肯定问题不大,那里现在已经没打仗了,我叫王孚和鲍他们尽量争取把师弟你们送到灰山去祭拜一次。”

曾国荃和曾纪泽大喜,赶紧向吴越道谢,曾纪静也离席拜谢,但没有说出声音,白嫩脸庞上还依稀有两团红晕,显然还在害羞刚才被吴越轻薄的事。吴越看得心痒之余,又突然想起了一件大事,便一拍大腿懊恼道:“糟了,这么大的事,我怎么给忘了?”

曾纪静惊讶抬头来看吴越时,曾国荃也疑惑问起吴越忘记何事,吴越答道:“恩师遗体的事,细作探报,恩师殉国之后,长毛把他的遗体收殓入棺,运到湖口可能是想送往江宁找洪杨逆请功。九江大战时,被我们包围的罗大纲自杀后,我们也把他的尸体给收殓入棺,我之前怎么就没想过联络长毛那边,用罗大纲的尸换回恩师的遗体?”

飞快说罢,吴越还又在心里埋怨了自己一句,暗道:“我真的是太糊涂了,想和杨秀清那边取得联系,我完全可以用这个光明正大的办法啊!”

吴越埋怨自己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曾国荃和曾纪泽等人却已经都是大喜过望,赶紧恳求吴越依计行事,让曾国藩的尸身能够葬回祖坟,曾纪静也再次向吴越下拜,声音娇嫩,“兄长,若真能换回父亲遗体,小妹粉身碎骨,结草衔环,定当报答兄长的大恩大德。”

“师妹千万别这么说,你父亲是我老师,讨回他的遗体,也是我的份内之事。”

吴越假惺惺的谦虚,又马上叫来一个师爷,让他代笔给目前坐镇湖口的韦俊去了一道书信,要求用罗大纲的尸体换回曾国藩的尸身,然后马上派快船先行送回九江,让杨文定那边先和太平军取得联系,征求太平军的意见。接着吴越才下令摆下宴席,款待曾国荃叔侄和自己的漂亮师妹。

到了席间,吴越自然少不得又问曾纪泽兄妹住在何处,得知曾纪泽兄妹是住在船上后,吴越当然马上开口邀请曾纪泽兄妹住到自己家里,曾纪泽兄妹推辞不过,也就只好接受了吴越的好意,答应就此留下。曾国荃则因为课业繁重,吃完饭就滚回了汉口继续住集体宿舍。

吴越关爱师弟妹的虚伪面目只骗得过别人,骗不过跟随他多年的亲兵队长吴大赛,才刚派人把曾纪泽兄妹送去后院住下,没了其他外人的时候,吴大赛马上就凑了上来,嬉皮笑脸的低声问道:“孙少爷,要不要小的派人在曾姑娘茶水里下点药?”

“下药干什么?”吴越一时没反应过来。

“当然是帮孙少爷你成好事啊。”吴大赛笑嘻嘻的说道:“别人看不出来,小的能看不出来?孙少爷你看曾姑娘的眼神,和你当初在上海看到漂亮姑娘时的眼神毫无区别。”

“闭嘴!她是我师妹,又有重孝在身,我能对她做那事?都是巡抚衙门的中军了,说话还这么没轻没重!”

义正言辞的呵斥吴大赛的同时,吴越又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师妹,如果真能迎回老师的遗体,结草衔环我不要,让你粉身碎骨我更舍不得,陪我那个一晚上,我就心满意足了。”

…………

来看看湖口这边的情况,吴越要求换回曾国藩遗体书信被手打白旗的清军信使送进湖口城后,亲哥哥死在吴越手里的韦俊倒是不想答应,奈何罗大纲甚得军心,以林启荣为的九江太平军残部将领全都恳求韦俊同意此事,迎回罗大纲的遗体隆重安葬。再加上太平军水师将领有不少是罗大纲的旧部,都帮着林启荣开口请求,众意难违之下,韦俊只能是答应先请示杨秀清是否同意,也让清军方面耐心等候消息。

原本韦俊还以为杨秀清不太可能答应这样的事,然而令韦俊万分诧异的是,没过几天时间,杨秀清不但用加急快船送来了同意交换的命令,还点名道姓让他的绝对心腹湖口监军侯裕宽亲自操办此事,外人不得插手!理由嘛,当然是避免出了名奸诈的吴越乘机又玩收买刺探之类的鬼花样。

再接下来的事就好办得多了,侯裕宽出面联络杨文定,要杨文定决定交换的时间和地点,早得吴越密信吩咐的杨文定却没有立即约定时间地点,只是先行质问侯裕宽的来历身份,画蛇添足般的询问侯裕宽此举是否征得杨秀清的同意?

做为杨秀清的绝对心腹,侯裕宽当然对杨文定的画蛇添足心领神会,立即回信说自己这么做是得到过杨秀清的同意,还直接表明说自己就能够代表杨秀清。杨文定见信大喜,这才随意约定了一个时间和地点交换,又在回信中给侯裕宽附上了一份简陋的江西地图地图上,有一道从余干到抚州、再到临江和万载的红色线条。

除了红色线条再无多余一字,可是看到侯裕宽派快船送来的地图后,杨秀清还是心领神会,知道吴越这是在做出承诺,承诺太平军只要不越过这个边界,湖北新军就绝对不会出动,红色线条以南的江西州府县城太平军想怎么打怎么打,吴越绝不理会。

本来就不想再和吴越继续硬拼,这份地图又把差不多三分之二的江西土地城池划给了太平军,杨秀清当然不会拒绝吴越的这个提议,马上就给正在江西南部攻城掠地的赖桂英和石镇吉下令,让他们全力攻占清军力量薄弱的江西南部和西南部,不许贸然进攻清军力量雄厚的江西西北部还顺手赖桂英和石镇吉也附上了一道类似的地图。

在暗划边界的大事面前,根本不关痛痒的曾国藩与罗大纲遗体交换一事自然提都不用提,九江清军很轻松的就迎回了曾国藩的遗体。不过这事对吴越和杨秀清来说无足轻重,对于原本只希望能够到曾国藩阵亡处祭拜的曾家兄妹来说,却是难以置信的大事和好事,所以当吴越满面笑容的告诉曾家兄妹说曾国藩的遗体已经顺利迎回时,曾纪泽兄妹不但惊喜得放声大哭,还一起向吴越双膝跪下,痛哭道谢。

“师弟,师妹,你们快快请起,快快请起,用不着谢我,这是我的份内之事,我之前没能想起迎回恩师的遗体,就已经很对不起你们了。快请起,快请起。”

连声谦虚间,吴越又亲自先后搀起了曾纪泽和曾纪静,也习惯性的遗忘了这个时代的规矩是男女授受不亲,不但又一次握住了曾纪静的柔嫩小手,还用手帕为曾纪静擦去眼泪,最后还是在吴大赛的咳嗽提醒下,吴越才猛然回过神来可已经来不及了,魔爪已经放在曾纪静的俏丽脸蛋上了。

吴大赛的咳嗽同样提醒了激动难当的曾纪泽和曾纪静,曾纪泽满脸尴尬的低头装没看见妹妹被调戏,曾纪静则是粉脸通红,回退一步垂头间,曾纪静还心跳加,忍不住想起了一件遥远的往事,几句被自己无意中听到的父母交谈……

“夫人,纪静年纪不小了,该给她找一个婆家了,我最得意的门生中,有一个叫吴越的,天资过人,年龄也和纪静相当,你看他如何?”

“吴越?莫非就是前段时间相公你说的那个带兵北上勤王的学生?是他的话,当然可以考虑,九弟他们可是说过,你的学生中,就数他和忠源最有出息,家境也不错。”

“家境岂止是不错?大清最有钱的人家中,从第一开始往下数,他家绝对排名在前十之内!而且我这学生还有个好处,不抽大烟,不进青楼,又是三代单传,真能和纪静成好事,我们的女儿就只有享福……。”

回想到这些无意中被自己听到的话,曾纪静心跳益加之余,又忍不住悄悄的看了一眼满脸尴尬的吴越,暗道:“是你先成了亲,所以爹娘后来才没提这事。”

(“女儿,别被这个伪君子骗了,他这么卖力迎回我的遗体,除了想和长毛暗中联系外,还对你没安什么好心!马上离开他,离他越远越好!”曾国藩的在天之灵怒吼。)

再怎么怒吼,曾纪静听不到也没用,因为曾国藩的遗体已经顺利换回的缘故,曾家兄妹还接受了吴越的建议,决定在吴越家里多住几天,等九江那边把曾国藩的棺木送到湖北省城再扶灵回乡。结果看到曾纪静含羞应诺的动人模样,吴越还有些动摇,暗道:“要不,叫大赛真下点药?送到嘴边的肥肉,不吃太可惜了啊。”(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四章 大摆乌龙

也就是动动龌龊念头,勉强还要点脸的吴越当然没有真的对曾纪静下毒手,也没时间去思勾搭漂亮师妹,因为随着骆秉章的倒台,湖南新巡抚文格的上任,未雨绸缪提前经略湖南的机会已经放在了吴越的面前,有些事提前做得好了,将来拿下湖南稳定后方无疑就可以轻松许多。

所谓的经略湖南当然是争取获得楚勇和新建湘军的效忠,即便不能控制他们,也不能让他们在吴越起兵时和湖北军队玩命死磕。而让吴越颇有些担心的是,根据各方面收集到的情报显示,原本担任广西按察使的文格似乎是一个很重视任用汉人的开明旗人,太平军重要头目胡以晃的亲弟弟胡以旸,在他麾下都得到了任用,被他任命为广西团练领率军与太平军交战,用人不疑的作风一时传为美谈,所以文格如果也铁了心要重用湘军和楚勇,无权插手湖南地方民政财政的吴越还真争不过他。

但怎么也得试一试,装模作样的痛哭着刚送走含冤离任的骆秉章,吴越马上就给刘长佑、江忠济和胡林翼等楚勇湘军的领各去了一道书信,拐弯抹角的告诉他们,说他们一旦有什么不如意不顺利,可以随时来湖北找自己帮忙,自己一定敞开怀抱欢迎他们的到来。先把求贤若渴的态度表明,然后再定下心仔细观察文格对湘军和楚勇的真正态度,还有骆秉章离任后湖南将出现什么样的变化。

与此同时,长江下游战场上也出现了不小的变化,躲过了天京之变的太平军虽在淮河一线遭到了清军的顽强抵抗,向北方的扩张势头一度受到遏制,然而经过半年多时间的艰苦鏖战之后,太平军终于还是彻底击溃了清军的淮河防线,把势力范围扩大到了苏北一带,与活跃于山东南部的吉文元部成功会师,苦撑苏北战局的清军袁甲三部退守徐州,被太平军四面包围。而统率安徽清军的翁同书父子则是很不要脸的退守六安和颖州一线,背靠河南、湖北寻求吴越和僧格林沁的保护。

南线战场的清军情况更是惨不忍睹,冲得最猛的太平军李秀成部都已经打到了处州南部,清军连战连败,包括吴越的世祖父龚振麟都在战场上被太平军击毙,浙江全境糜烂。连累原本比较安定的福建和广东也是民变四起,不断有英雄好汉站出来举兵起义,响应太平军的南征,再加上英队也在广州趁火打劫,满清朝廷在东南一带的统治基础摇摇欲坠,逐渐出现了崩溃迹象。

惟有西南这边因为有吴越这道铁闸把守,情况稍微好些,湖广两省基本上没有大的动乱,云贵和四川跟着沾光也问题不是很大,但江西战场的局势却十分复杂,除了背靠湖北的西北几个府较为安定外,其他的州府基本上都已经乱成了一团麻,大小战事接连不断,以至于吴越都不能及时掌握李文和与李鸿章父子的团练动向,只知道他们靠着自己提供的一点新式武器表现还算不错,让深恨自己的江西巡抚文俊都不敢随便欺压他们,处境勉强还算不错。

在这样的背景情况下,吴越在满清朝廷里的地位虽然有所加固,却也面临了相当不小的压力——咸丰大帝几次下旨让主管湖广军事的花沙纳增兵东线,围魏救赵替其他战场分担压力,花沙纳在这方面又偏偏不擅长,当然也就毫不客气的把压力转嫁到了‘大清名将’吴越身上。

这不,文格在湖南上任没过几天,咸丰大帝就又来了旨意,要湖广出兵增援江西和安徽,尽快肃清这两个省的太平军。而这道旨意虽然是下给花沙纳的,花沙纳也很清楚咸丰大帝完全是在说梦话,却还是在第一时间把吴越叫到了面前,要求吴越想办法帮自己给满清朝廷一个交代。

“花制台,晚辈认为可以这么办,抽调都兴阿都军门所部的湖北水师南下,东进九江,会同晚辈的水师进去湖口彭泽,与长毛水师争夺长江中游的制江权,此举得手,湖广军队便可打通直抵安庆城下的航道粮道,兵临安庆围魏救赵,逼迫长毛从安徽抽调兵力回援安庆,遏制住长毛向北方的扩展势头。”

“江西这边,花制台你可以让文抚台增兵袁州,补强那里的楚勇力量,继而西进临江和抚州,攻打江西长毛6师的侧翼,迫使长毛6师集兵于鄱阳湖南端。如此一来,若都军门所部水师能够攻破长毛水师主力,拿到长江中游的制江权,那么湖广之兵便可通过长江水道源源不绝的增兵抚州战场,破长毛易如反掌。”

“即便都军门所部水师一时半会拿不到长江中游的制江权,有湖南楚勇顶在前面,又有江西官军襄助,牵制住长毛6师主力问题同样不大,照样可以起到遏制长毛在江西不断攻城掠地的势头,收围魏救赵之效。”

花沙纳向自己求计,吴越当然是大出馊主意,而花沙纳一旦上当答应,那么湖广清军主力必然会被大量牵制在江西和安徽战场,吴越再想起兵反清自然可以容易许多。不过对满清朝廷来说还好,花沙纳并没有上当,还提出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慰亭,都军门所部水师,能否攻破长毛水师主力,确保拿下长江中游的制江权?”

“晚辈也不敢断言。”吴越摇头,又说道:“但这是唯一可行之计,因为除了都军门所部水师之外,湖广境内,已经再没有象样的水师可调。”

说罢,吴越又赶紧补充了一句,说道:“晚辈麾下只有五个营的水师,其中三个营已经被派往九江参战,另外两个营的情况花制台你也知道,虽然装备了两艘火轮船,但火轮船操作太过复杂,晚辈又不放心让洋人驾驶火轮船作战,只能是让那些水手从头学起,要想练熟成军,还需不少时日。”

花沙纳不吭声,虽有些动心,却也明白一旦这么做了,湖广境内就再没有军队可以威胁到吴越的直系抚标了。犹豫之下,花沙纳试探着问道:“慰亭,能不能把你的抚标再抽调几个营,派往江西或者安徽参战?”

“当然可以。”吴越一口答应,然后又说道:“但是花制台,晚辈有言在先,不能远离长江航道,因为晚辈的抚标装备的全是洋枪洋炮,无法就地补给弹药,一旦过于远离长江航道,弹药补给不上,那些洋枪洋炮就连长毛手里的砍刀土枪好用了。”

“所以,晚辈认为,不管是救江西还是救安徽,我们先得拿到长江中游的制江权,只有确保了航道和粮道畅通,我们湖广的军队才能源源不绝的开赴江西和安徽,剿灭那里的长毛匪。”

这时,吴越和太平军隔湖对峙的优越性就体现了出来,不能确保制江权,吴军将士就没办法渡湖作战,也不能远离长江航道作战,花沙纳就算强逼着吴越派出去也起不了什么作用,相反还会给吴越大手一挥把出省军队划归杨文定指挥,乘机再次扩军的机会。而要想让吴军将士在江西战场上挥作用,花沙纳唯一的办法就是派出扼守汉水上游的都兴阿所部水师,全力与太平军争夺制江权——也再没办法能够迅快捷的把襄阳清军送到武汉来,镇压吴越随时可能起的叛乱。

不敢再放手让吴越疯狂扩军,捆住吴越的手脚又拿不到长江中游的制江权,左右矛盾之下,花沙纳思来想去,终于还是勉强点了点头,说道:“也罢,就按你的主意办吧,老夫这就去文襄阳和长沙,让都兴阿和文格尽快出兵。”

忽悠花沙纳掏空湖广清军顺利成功,既大大消弭了汉水上游的隐患,又可以乘机观察了解湖南新巡抚文格在军事上表现,一举两得之下,吴越当然是心情大好。结果也是凑巧,见天色已然不早,花沙纳还让人准备了宴会拿好酒好菜感谢吴越,又拣了一个小便宜的吴越在开心之下,也难得放情吃喝了一把,近几年很难得大醉了一次,喝得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见吴越醉得不轻,花沙纳倒是好心想把吴越留下住一晚上,奈何吴越也不知道那根神经搭错了线,都二更多了还要坚持回巡抚衙门,花沙纳勉强不过,便叫人用自己的绿呢大轿把已经无法骑马的吴越给送回了家。

顺利回到巡抚衙门时,时间已是三更过半,在轿子上补了一觉后,吴越已然清醒了一些,还下意识的想起了买办爷爷的家族最高指示——赶紧造人生儿子。心情不错之下,吴越便跌跌撞撞的摸到了冯婉贞居住的小院,决定拿已经长成冯小姑娘的冯婉贞开刀问斩,争取造一个人出来。

夜太深,冯婉贞的住处早已是一片漆黑,连丫鬟都已经睡熟,好在房门没从里面闩上,一推就开,顺利进了房间的吴越便又心生邪念,决定给可爱的冯小姑娘一个惊喜,故意放慢了动作悄悄摸进卧室,先摸黑把身上衣服脱得精光,然后又轻轻掀开被子,突然扑上去压到正在熟睡的冯小姑娘身上。

“唔,谁?救……,救……命……。”

“小宝贝,叫破喉咙也没用,给我乖乖听话!”

“救……,救……命……。”

“咦?才几天,怎么长大了这么多?正好,生出儿子来方便喂奶……。”

大口大口吮吸着冯小姑娘突然长大了许多的胸前凸起,又扯去亵裤把魔爪伸进小姑娘的两腿之间时,吴越终于现有些不对了,暗道:“怎么回事?连毛都长多了?昨长得这么快?”

稍微失神间,被吴越压在身下的小姑娘终于得以推开捂住她小嘴的另一只魔爪,带着哭腔大喊了起来,“救命!救命!”

“怎么了?”

黑暗中,吴越脚下的被窝里钻出了冯婉贞的可爱小脑袋,先是含糊询问生何事,好不容易醒悟过来后,冯婉贞顿时就吓慌了手脚,赶紧来拉吴越,惊叫道:“相公,相公,错了错了,她不是我,我是睡在这一边!快放开!”

晚了,被吴越压在身下的小姑娘,亵裤肚兜都已经被吴越扯得精光了,新剥鸡头也已经被吴越含在了嘴里,下面也有了很亲密的接触。同时听到叫嚷动静后,睡在外面的丫鬟也已经掌灯进到了房间,只看得一眼,丫鬟同样被吓得失声惊叫,“老爷,错了,错了!她不是三夫人,不是三夫人!”

借着微弱的烛光,喝得晕头转向的吴越总算是看清楚了身下少女的模样——还不错,长得很漂亮,还算对得起吴越的冲动邪念。不过即便如此,吴越还是被吓得酒意全消,人也赶紧跳下了床,杀猪一样的惨叫道:“师妹,怎么是你?”

“啊!”看到吴越光着屁股晃荡的模样,曾纪静又被吓得叫出了声,赶紧捂住了眼睛以免长疮,冯婉贞又好气又好笑,忙说道:“相公,你怎么连衣服都不穿?快穿,快穿,别让曾姐姐看到!”

在丫鬟的帮助下手忙脚乱的穿好衣服时,曾纪静早已经躲在了被窝里放声大哭,冯婉贞也赶紧解释了曾纪静为什么会在这里的原因——被她老娘逼着学习女红,偏巧曾纪静在这方面十分拿手,冯婉贞就把她请来传授刺绣,话语投机聊得太晚,又见吴越没有来交公粮的迹象,曾纪静就被冯婉贞留在了这里休息,然后……,就出现刚才的乌龙事件了。

摆乌龙的原因知道了,可是如何善后就让吴越头疼了,不管吴越如何的道歉谢罪,也不管冯婉贞如何的埋怨和劝说,连衣服都已经被吴越扒光的曾纪静就是不听,躲在被子里只是一个劲的哭泣。吴越毫无办法,只能是含着眼泪问道:“师妹,你说吧,你说怎么办?”

曾纪静还是痛哭不答,旁边的冯婉贞则也出去馊主意,说道:“相公,事情到了这步,除了娶曾姐姐,你还能怎么办?”

“可我已经有你们了,还怎么能娶她?”吴越万分无奈的说道:“以你曾姐姐的门第出身,她家里怎么可能答应把她嫁给我做偏房?”

“这你别管,出去,我来和曾姐姐说。”

冯婉贞最大的优点就是办事干脆利落,绝不拖泥带水,直接就把吴越推出了卧室,自己留在房间里劝说曾纪静。吴越则在门外直搔脑袋,既难为情,又多少有些期待,但更多的还是担心。

“麻烦了,这事如果处理不好,事情就没办法收场了,曾家几兄弟铁定和我翻脸不说,湘军的其他将领也肯定会和我闹,更要命的是,我的一世清名啊!老师前脚刚死,我后脚就把他闺女坑了,事情传扬了出去,我还不得名声扫地啊?麻烦麻烦,太麻烦了。”

心乱如麻的也不知道盘算了多久,吴越不知不觉倚在了椅子上睡去,被冯婉贞叫醒时,天色已然微明,顾不得细看其他情况,吴越张口就问,“怎么样?师妹怎么说?”

“曾姐姐给你两个选择。”冯婉贞很没好气的说道:“第一,不要声张,她回湖南后也不会再嫁人了。第二,你去她家里提亲,只要她家里的人答应,她就嫁过来。”

“这……?”吴越满头雾水,低声问道:“不声张不就行了?为什么她还说以后不嫁人?”

“她连那些地方都被你摸了咬了,还有什么脸再嫁其他人?要是昨天晚上不小心传扬出去,你不但害了她,还连她未来的夫家都害了!”冯婉贞没好气的回答,又低声问道:“相公,你昨天晚上是不是故意认错人的?”

“天地良心,我对天誓,我昨晚要是故意的,天打五雷轰!”

吴越赶紧赌咒誓,在这方面很不信任的冯婉贞则上下打量吴越,满脸的狐疑,又很是不屑的说道:“是不是故意的,只有你自己心里知道!快说,你打算怎么办?曾姐姐还在等着我的答复。”

吴越左右为难,既不想害了漂亮师妹一辈子,又知道想让老曾家同意把曾纪静嫁给自己做偏房,难度不比现在就起兵反清小到那里。迟迟无法回答间,冯婉贞催促,卧室里也响起了曾纪静压抑的哭泣声音…………

第二百四十五章 湘军末路

还是在一天多时间后,曾国藩的棺柩运抵湖北省城的码头时,吴越才在码头上得以重新见到曾纪静,但是却没有任何的机会和曾纪静说话,早已经哭够了的曾纪静扶在父亲棺木上珠泪滚滚,也从始至终没有看吴越一眼,仿佛已经忘了前天晚上生的事,也忘了吴越昨天早上在门外给出的承诺。

意外迎回了父亲的遗体后,已经在省城耽搁多日的曾纪泽当即提出告辞,要扶灵回乡安葬父亲,吴越挽留不住,只得答应第二天派人护送曾家兄妹返回湘乡,还决定派一个人代表自己去湘乡帮助安葬曾国藩。然后经过仔细盘算后,吴越又把这个差事交给了与湘军众人熟识的郭嵩焘,一举两得想顺便探听一下新建湘军和楚勇的现在情况。

除此之外,吴越还交给了郭嵩焘一个特殊任务,替自己试探湖南新任文格的为人,了解他对湘军和楚勇的真正态度。还好,湘军老人刘蓉在骆秉章离任后,又接受了文格的挽留,仍然还在湖南巡抚衙门里充当幕僚,这个任务对郭嵩焘来说并不困难,之前办砸了差使的郭嵩焘也表示一定替吴越刺探到文格的具体详细,将功补前过。

次日,曾家兄妹到吴越面前来辞行,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吴越才逮到和曾纪静说话的机会,很郑重的说道:“师妹,放心,多保重。”

听出吴越的语带双关,曾纪静的脸上微微一红,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幽怨的看了吴越一眼,然后就随着曾纪泽告辞离去。留下吴越在巡抚衙门的后堂里嗟叹,“冤孽啊,冤孽啊,想不到只见了这么区区几面,就欠下这么大的一笔风流债,究竟能不能还清我实在没把握啊!”

嗟叹着,吴越又突然想起了前几天收到的云南消息,说是云贵那边,前段时间出了一个叫杜凤扬的起义军女将,很能打,长得很漂亮,还只有十几岁,与自己年龄相当。已经把冯婉贞和傅善祥两位历史著名美女收进房中的吴越难免又生出了这样的念头……

“如果有机会见上一面就好了,哥瘦是瘦了点,但身体还扛得住。”

…………

后方重要,先来看看郭嵩焘这边的情况,从湖北省城到湘乡都是一路通航,路上太平,爱闹别扭的魁朕又已经如愿以偿的移驻长沙,郭嵩焘带人护送曾家兄妹回乡当然是一路顺利无话。而正在重建的湘军仍然还是在湘潭练兵,去湘乡的路上必须经过,所以还没等安葬下曾国藩,郭嵩焘就已经提前和胡林翼、杨岳斌等湘军将领见了面。

没隔多少时间不见,胡林翼似乎苍老了许多,本来就不太好的身体也明显又下降了不少,病恹恹的说话都没什么精神,还在提起刚离任的骆秉章时流泪自责,说道:“是我害了骆抚台,是我害了骆抚台,如果不是我怂恿建什么湖南铁厂,他老人家怎么能犯错被朝廷革职?是我害了他啊!”

“贶生,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事也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吴抚台也向骆抚台请了罪,承认是他一时疏忽害得骆抚台丢失晚节,骆抚台没责怪吴抚台,更没责怪你的意思。你当初的提议,其实也是一片好意。”

费了不少劲才劝得胡林翼收泪,郭嵩焘这才小心翼翼的问起湘军重建的详细情况,还有新巡抚文格对湘军的态度,胡林翼抹着眼泪说道:“还好,骆抚台答应的钱粮,文抚台都按时派人送来了。但是要我们自行承担一半太难,筠仙你也知道,湖南这边为了支持曾部堂建湘军,我们熟识的富家大户差不多都已经空了,不熟识的又担心把银子扔进了水里,怎么劝都不肯多捐,所以军饷一直只能一半,将士们的士气也因此不高。”

“水师呢?”郭嵩焘又转向新任湘军水师主将杨岳斌问,“船只,火炮,这些都齐备了没有?”

“还没有。”杨岳斌很有些无奈的说道:“本来说先拔一百条军用舢板给我们训练,但骆抚台突然离职,事就耽搁了,去文向文抚台要,暂时也还没有答复,所以现在只能用旧船将就用。”

说罢,杨岳斌又忍不住补充了一句,说道:“听说湖北那边的造船厂,造出的舢板已经多得没地方放了,筠仙,你能不能请吴抚台先借一些给我们训练?等我们造出来了再送新的去还他?”

“这个没问题。”郭嵩焘一口答应,说道:“湖北的军用舢板库存,已经过水师装备的两倍还多,我回去就请吴抚台借一些给你们。”

杨岳斌欢喜答应,心里也忍不住有些后悔要坚持回湖南——财力悬殊太大了。而再当郭嵩焘又问起胡林翼和杨岳斌等人对文格的了解时,胡林翼摇头,说道:“暂时还没见过,但听说官声还不错,敢用人,也没什么贪财的传闻。”

默默记下胡林翼等人的言语,郭嵩焘这才又护送着曾家兄弟回到了湘乡,帮着痛哭流涕的曾氏家人安葬了曾国藩后,郭嵩焘立即告辞离开,准备先去长沙仔细了解一下情况再回湖北。然而很凑巧的是,再次路过湘潭时,胡林翼恰好收到了文格的公文宣召,要胡林翼去省城议事,郭嵩焘便和胡林翼同船而行,顺风顺水的只用了一天时间就到了长沙。

换了巡抚的长沙省城在表面上来看,几乎没有任何的变化,唯一让郭嵩焘觉得不同的,就是湖南巡抚衙门的门子开始收门敬了,好在胡林翼和郭嵩焘都是懂规矩的人,递上名刺的同时又随上了银子,没什么波折就进到了巡抚衙门,见到了新上任的湖南巡抚文格。

因为代表着与文格同级的吴越,郭嵩焘在湖南巡抚衙门里受到了极其隆重的接待,眉目清秀的文俊还特意交代胡林翼稍等,一个劲的只是先和郭嵩焘谈话,口口声声也都是想向大清能臣吴越学习。然而就在郭嵩焘觉得文格有资格接任骆秉章的时候,文格的话题却有意无意的开始转向财政方面,不断打听汉口的关税收入和厘金征收情况,还两次叹息起湖南财政与湖北财政的天差地别。最后,文格还很是无意的随口问道:“筠仙,上次花制台请旨在湖北铸造两百万枚大清银圆,湖北铸钱局铸完没有?”

“没有。”郭嵩焘如实答道:“铸造大清银圆的白银全靠在湖北就地征收,一时筹不到这么多银子,吴抚台就只能是分批铸造,所以还没铸完。”

“原来是这样。”文格点头,又看似更加随意的说道:“请转告吴抚台,如果他需要的话,湖南这边也可以帮着他铸造,湖南的茶叶和生丝在汉口那边卖得很好,百姓也逐渐接受大清银圆了。吴抚台如果愿意,湖南铸钱局也可以帮着他铸造银圆,帮他尽快完成朝廷交代的差使。”

郭嵩焘先一口答应一定转告,然后才和胡林翼对视了一眼,也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骇与警惕——郭嵩焘和胡林翼可也知道银圆铸造中的各种弊端,更知道如果负责铸银圆的人只要心黑点,想怎么捞就可以怎么捞!所以郭嵩焘和胡林翼都忍不住在心里自语了有一句,“见面不如闻名,这位文抚台在银子的方面,恐怕不会象传闻中那么干净。”

又和郭嵩焘闲聊了片刻,文格这才想起和胡林翼讨论湘军重建的事,郭嵩焘虽然好奇也关心,却还是很懂规矩告辞离开,又约了刘蓉在馆驿见面。结果还是到了天色微黑时,胡林翼和刘蓉才前脚后脚的来到馆驿,还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察言观色见情况不对,郭嵩焘赶紧问起情况时,胡林翼脸色阴郁的答道:“要我现在就出兵江西,先派一部分6师出去,还问我能不能多自筹一些军饷,想把骆抚台答应的一半军饷降为三成。”

郭嵩焘张大了嘴巴,那边的刘蓉却是忍无可忍,一拳砸在桌子上,吼道:“伪君子!就只想着捞钱!一上任就把黔阳知县张佐清那个蠢货升了同知,长沙知府仓景愉兼管铸钱,把铜钱里的铜减了一半,被徐有壬现了也不办,背后没收仓景愉和张佐清的银子,老夫的刘字倒着写!”

郭嵩焘更加瞠目结舌了,胡林翼却是长吁短叹,说道:“完了,湘军这次是真的完了,碰上这么一个巡抚,湘军这次是永无出头之日了。”

“那你们准备怎么办?”郭嵩焘好半天才想起询问胡林翼等人的应对态度。

“老夫准备走人。”刘蓉脸色铁青的说道:“督促着把湘军用的船造完我就走,如果不是因为这个,老夫一天都不想呆在长沙了!”

郭嵩焘转向胡林翼,胡林翼则没有刘蓉那么绝望,咳嗽着说道:“我再看看,增兵江西是花制台的命令,我不能不听,先派一部分湘军出省,可以在江西建关卡收厘金,自己解决军饷问题,给湖南这边减轻些压力。”

“但江西巡抚文俊也不好说啊?”郭嵩焘小心翼翼的提醒道。

“袁州和吉安这边离得远,他手没伸得那么长,情况稍微好点。”胡林翼阴沉着脸回答,又轻叹了一声,语气无奈的回答道:“只不过这么一来,就得和刘长佑兄弟抢饭吃了,他在湖南新招募的楚勇,也已经被文格下令派往江西了。”

与湘军感情深厚,听到这些话,郭嵩焘也忍不住无奈哀叹,然后才强打起点精神,说道:“吴抚台要我带话给你们,你们如果愿意,湖北的大门永远向你们敞开。”

胡林翼和刘蓉都不说话,许久后,胡林翼才语气低落的自言自语道:“我们还有脸再去找他吗?才拒绝他的招揽几天,马上又跑回去找他,我可拉不下这张脸。”

言罢,病恹恹的胡林翼又忍不住咳嗽了起来,吐进瓷盂里的浓痰,还隐约带有一点血丝。

…………

“湘军完了,这次真的完了。”

这是吴越得知郭嵩焘出使经过的第一反应,但是为了谨慎和安全起见,吴越还是好心好意的跑到了湖广总督衙门,向花沙纳禀报郭嵩焘在湖南的所见所闻,更加好心的建议花沙纳尽快出手,适当敲打一下面善心狠的文格,避免湖南官场局面迅恶化——当然,吴越选择性的遗忘了奏报文格对湘军的逐步苛刻刁难。

听了吴越的奏报,花沙纳也是一副被人欠了八百贯铜钱的难看表情,半晌后才咬牙切齿的说道:“可惜了骆儒斋!”

说罢,花沙纳又盘算了片刻,然后才说道:“慰亭,这事老夫不能直接出手,你也不能公开出手,不然的话,朝廷肯定会以为我们是为了替骆秉章出气,才故意排挤文格。你有没有相熟的湖南武将?叫他们收集点证据上表弹劾文格,老夫替他转递,事完后老夫把他调到湖北来任职!”

“晚辈熟识的湖南武官,就只有胡林翼和刘长佑那帮人。”吴越老实答道:“余下认识的,都没什么深交。”

“那就算了,不能让胡林翼和刘长佑他们公开得罪文格。”花沙纳还算理智的摇头,然后恶狠狠说道:“这事老夫自己来,老夫给湖南那边的在职总兵暗示,叫他们上折子!打一打文格的气焰,让他知道别以为老夫坐镇湖北,他在湖南就可以无法无天!”

“要不要想办法故意让文格知道这事?”

吴越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但马上又彻底否定——事情办得不密,一旦被花沙纳这条只是不咬人的老狐狸知道就麻烦了。同时吴越也没有过于担心,因为吴越非常清楚,越是文格这样的贪官赃官,对这样的事就越敏感,花沙纳出手一敲打,文格马上就能知道原因,也迟早会把气撒到有求于他的湘军和楚勇身上。

果不其然,当出了名喜欢拍上司马屁的长沙府副将刘建纲领会花沙纳的暗示,上表弹劾文格涉嫌包庇铸钱盗铜,又被花沙纳直接转到京城后,文格果然马上就明白花沙纳是不待见他。不敢找花沙纳报仇,刘建纲又被花沙纳第一时间调到了湖北任职,找不到出气对象,文格便把气撒到了前任骆秉章十分信任重视的湘军和楚勇身上……

“狗娘养的蒙古包衣老不死,你不是喜欢骆秉章吗?还想保住骆秉章吗?老子整不了你,整不了你的得力走狗吴越和骆秉章,还整不了他们的走狗?!”

当月,文格就借口湖南藩库钱粮紧张,暂时停止了放湘军和楚勇的军饷,然后已经在江西建立起一些厘金征收关卡的刘长佑还好点,起码还能自行筹措一点军饷,也可以悄悄搞点走私之类的小动作自谋生路。然而正在湖南腹地练兵的胡林翼和杨岳斌却是彻底无招了,一起哀叹……

“今年的湘江水为什么那么大?那是我湘军子弟的眼泪流进了湘江,才把水涨起来的啊。”

第二百四十六章 僧王报复

即便没再亲自率军打仗,又有了理财高手阎敬铭帮助打理钱粮,其实吴越也一直在忙,忙碌民政忙碌军事,忙碌准备造反和积极备战,也忙碌各种迎来送往。

这不,湖南那边的事还没理出什么眉目,湖北提督都兴阿就又跑到了吴越的巡抚衙门外求见,已经知道都兴阿其实是打虎儿族的吴越不敢怠慢,赶紧亲自迎出辕门,大张旗鼓的隆重迎接都兴阿进门。

都兴阿是奉命率领襄阳水师东下增援江西战场途经省城,特意来拜访吴越的目的有二,一是和吴越关系不错,路过吴家大门不进来坐坐对不起朋友,第二则是向吴越求教,虚心请教吴越对襄阳水师这次东援江西战场的战略战术建议。

“都大哥,我对你这次出征江西,唯一的建议就是谨慎作战,万不可贪功冒进。”

不反感也不敌视都兴阿,虽多少有些藏私,但吴越还是给都兴阿提了一些正确意见,说道:“为什么要谨慎呢?都大哥你可别嫌兄弟说话不客气,你未必有把握打败长毛水师主力,即便有兄弟的忠诚号和仁义号帮忙也不敢说稳操胜算。”

“因为江南江北两座大营一起溃败,苏南一带的官军就只剩下上海守军和吴全美的红单船队,长毛在长江下游基本已经没了对手,所以长毛的水师主力几乎都已经布置到了湖口、彭泽到安庆这一线,都大哥你这次东征湖口,长毛那边肯定会全力迎战,都大哥你这次其实是以一省水师之力,独抗长毛水师倾巢之兵,这个分量,都大哥你千万要掂量清楚。再所以,你任何的大意轻进,实际上都要冒极大风险,惟有谨慎应对,别无他法。”

“和长毛的水师对比,我们有船只的质量优势和火力优势,但长毛水师有船只的数量优势,他们的主力战船小拔船轻便灵活,造价低廉,完全可以说是怎么打都打不光,我们在上游打沉一只他们的小拔船,他们在下游可以造出两只三只,所以都大哥你千万不能因为打沉烧毁几百上千只长毛小拔船而掉以轻心,那是没用的,长毛水师只要水手能回去,马上又可以开出更多的小拔船和你继续打。再所以,和长毛水师交战,你的重点不能放在长毛水师的船上,而是应该放在人上。”

滔滔不绝的又把太平军水师的作战特点对都兴阿做了一番介绍,要求都兴阿千万得提防太平军水师的船海战术,还有火箭和喷油壶烧船战术,以及提醒都兴阿目前的风向对襄阳水师不利,吴越最后又警告道:“都大哥,还有件事你千万得小心,兄弟我派出去的细作探报,长毛那边已经从洋人那里买到了一些新式火药武器,那玩意纵火效果特别好,,水浇不熄,飘在水上都能继续烧,是你水师大船的克星,碰上这种武器,千万得小心再小心。”

都兴阿点头,先郑重谢了吴越的指点和提醒,然后才皱眉说道:“听吴兄弟说了这么多,愚兄我这都有点心虚了,看来这一仗比我想象的还要难打许多,我是只能是小心再小心。”

“也别太担心,胜败乃兵家常事,真要是情况不对,只要优先保住人就行。”吴越安慰道:“水师难练船好造,有兄弟我坐镇后方,都大哥你在前方丢一条船,我给你补充两条!”

都兴阿哈哈大笑,赶紧又谢了吴越的好意,然后才问道:“吴兄弟,你那两条火轮船买来也有半年多了,怎么还舍不得派到前方去参战?如果你能把这两条火轮船派去给我帮忙,愚兄我这次就有底气多了。”

“都大哥恕罪,将来我把那两条火轮船送你都行,但现在绝对不能派。”吴越很坦白的说道:“朝廷不准我雇佣洋人水手,我也不放心让洋人驾驶火轮船作战,所以只能是拿那两条火轮船练兵,反复的练水手炮手,让他们彻底学会如何操作使用火轮船,将来买到更多更大的火轮船再派他们出去,所以那两条小火轮船我现在绝对不能派出去,只能是当做练兵用。”

“还是吴兄弟看得长远,还是你说的那句好,水师难练船好造,没了船咱们可以再造再买,没了能开火轮船的人,有再多的船也没用。那行,火轮船我不借了,吴兄弟你安心留着练兵吧。”

都兴阿是爽快人,直接就认同了吴越对待两条宝贝蒸汽炮船的态度,不再要求借用,只是举起酒杯和吴越对饮闲聊。结果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吴越才逮到机会,向都兴阿疑惑问道:“都大哥,这次怎么是你亲自率军去江西?你之前好象没打过水战,襄阳重镇北面的河南也不算太平,离不开你的亲自镇守,花制台怎么会让你亲自率军出省?”

都兴阿没有立即回答,转动着酒杯盘算了片刻,又看了看左右,以吴大赛为的吴越亲兵会意,全都离开了房间,都兴阿才低声说道:“吴兄弟,花制台也是为了谨慎起见,才让愚兄我亲自出马。江西战场那边,已经有五千多的湖北官军,再加上驻守田家镇的三千鄂勇,和我新带去的十个营水师,九江战场上的湖北官军很快就会过一万三千人,这么多兵马,不安排一个朝廷大员总摄兵马,花制台不放心,朝廷更不敢放心啊。”

吴越默然,这才知道花沙纳再是不懂军事任由自己瞎忽悠,对兵权却仍然还是看得极紧,说什么都不给自己间接掌握太多湖广军队的机会。

“不过吴兄弟你也放心。”都兴阿安慰道:“我知道武昌总兵王国才是你的人,会替你照看提携他。还有,遇事我也一定会和杨老大人商议而行,尽量尊重他的意见,不会让你为难。”

谢了都兴阿对自己党羽的照看,吴越又随口询问了一下襄阳那边的情况,都兴阿则介绍说自己是按照花沙纳的要求,留下了得力助手副都统舒保坐镇襄阳,照看襄阳兵马,还有襄阳北部的河南南阳府比较太平,暂时没有什么危险迹象,所以自己才敢放心东征。吴越一边点头称善,一边在心里郁闷,暗道:“花老狐狸,够狠,一边让都兴阿掌东线兵权,一边继续用都兴阿的人掌北线兵权,半点空子都不给我钻。在玩弄权术这方面,其实你比官文更难对付。”

玩权术手腕,吴越的确有些不是花沙纳的对手,再是对吴越言听计从和关爱有加,花沙纳也仍然没有一时一刻不在束缚着吴越的手脚,始终把兵权看得极紧,导致吴越目前所能直接控制的军队,实际上就是只有自己的抚标、刘坤一的庄字营、王国才所部兵马和部分鄂勇,空有质量优势,数量方面却处于绝对劣势。

郁闷也没什么用,总督掌兵巡抚管民,这是满清朝廷的规矩,除非吴越有把握能把花沙纳掀翻并取而代之,否则就只能是接受这样的现实,耐下心来等待机会出现。

吴越一直认为二鸦战争会是自己的机会,然而很遗憾的是,因为兵力不足的缘故,英**队两次攻打了广州城后就再没什么动作,二鸦战争究竟会在什么时候全面爆,还会不会象历史一样,把咸丰大帝撵到热河残害兔子,给各省督抚全面松绑,这些吴越都不知道,更不敢保证。

被捆住了手脚的吴越长吁短叹,擅长弄权的花沙纳暗暗得意,可就在这个时候,吴越和花沙纳都没有想到的是,一个导致湖北震动的巨大变数却突然出现了,彻底打乱了花沙纳的如意算盘,也给了吴越乱中取利的机会。而这个巨大变数的起源,竟然还是来自吴越的死对头僧格林沁僧王爷…………

…………

僧王爷不知道自己即将双手给吴越奉上一份大礼,僧王爷只知道吴越可恨更可恶,还有知道同胞花沙纳对不起他都是蒙古贵族出身,花沙纳竟然敢拒绝自己的好意,还敢拒绝为自己提供死对头吴越才有的洋人武器!对于这种胳膊肘往外拐的蒙古叛徒,僧王爷不收拾一下对不起蒙古人,更对不起自己!

勇谋兼备的都兴阿被调往江西参战,给了僧王爷梦寐以求的报仇机会,接替都兴阿坐镇襄阳的舒穆鲁·舒保虽然也是一员大将,在普遍腐化堕落的旗人将领中算是比较争气的货,敢打也相对来说比较能打,都兴阿督师襄阳期间,捻军始终无法突破都兴阿的防线深入湖北腹地杀人放火,舒保出力绝对不小。但是僧王爷却非常清楚舒保的性格缺陷过于老实憨厚,缺乏机心,遇事争先可不擅长动脑子。

抓住舒保这个弱点,存心报复的僧王爷一边极力又把正在汝宁活动的捻军王贯三等部往南赶,一边致文舒保,要求舒保增兵德安,忽悠说自己已经把王贯三、张龙等捻军流寇三面包围,只要湖北清军再堵住南面,歼灭这几股流寇易如反掌。结果忠厚老实的舒保果然上当,为了帮助僧王爷平叛,把手中的机动兵力全数派往了德安,在远离襄阳的桐柏山脉东端严密布防,导致更加重要的襄阳府防线更加空虚。

再接着,实力根本不足以维持巨大包围圈的僧王爷这边果然出了纰漏,捻军王贯三部抓住机会从清军包围圈的薄弱处突围成功,向西杀进南阳府突然出现在了襄阳正北面,接着张龙、陈大喜等小股捻军也尾随王贯三杀进南阳,实力最强的王贯三又乘着襄阳清军力量薄弱的机会,以佯兵牵制住襄阳清军,主力一举突破都兴阿苦心维持多年的镇北河防线,杀入了地势开阔的湖北腹地,迅洗劫了枣阳以南的十余个富庶市集,取得了大量的补给,继而越过大洪山,杀进湖北清军兵力更加空虚的安6府。

事后,惊慌失措的舒保赶紧从德安府抽回机动兵力围堵,结果却因为距离过远,没能及时把王贯三等捻军堵在大洪山以北,僧王爷也乘机奸笑着要求率军进入湖北作战,好在舒保这次没再上当,只是一边亲自统兵追击,一边派人向花沙纳告急。

收到这个消息,花沙纳在大惊失色之余,当然是赶紧找来吴越商议,而闻知湖北腹地告急,吴越也被吓得不轻,赶紧问道:“怎么会这样?都军门在襄阳的布置十分严密啊,怎么会让这么多捻匪杀进了湖北腹地?”

不擅军事的花沙纳无法回答,只能是把舒保的公文奏报递给吴越观看,又把舒保派来的信使叫来给吴越询问,接着大概了解了事情经过后,吴越马上就暴跳如雷了,怒吼道:“陷阱!这是僧格林沁设的陷阱!我们的人太老实了,中了僧格林沁的调虎离山计,那个狗娘养的乘机把捻子放进湖北,驱狼入室故意坑我们!”

“这件事是僧王爷故意的?”花沙纳大惊问道。

“当然是他故意的!”吴越愤怒答道:“汝宁一带地势开阔,他的兵力再多也不可能做到全面合围捻匪流寇,什么只要舒保堵住南面就一定能全歼捻匪,完全就是胡说八道,白日做梦!”

“他骗舒保增兵德安纯粹就是调虎离山,目的就是为了摊薄我们在襄阳本来就就不多的兵力,拉长我们的战线,给捻匪趁虚而入的机会,再故意放开泌阳道让捻匪西窜,舒保被骗到桐柏山脉以东的机动兵力就无论如何都来不及回防补漏了!”

听了吴越的分析,又联想到自己得罪僧王爷的往事,花沙纳脸上的肌肉也忍不住有些抽搐,难得骂了一句脏话,“狗杂种!老夫在湖广操心救援邻省,你在背后捅刀子驱狼入室,大清的江山,迟早得亡在你们这些卑鄙小人手里!”

骂完了,花沙纳这才想起向吴越讨教对策,而吴越再仔细盘算间,却很快就惊讶的现,僧王爷故意帮着捻军流窜进湖北腹地为非作歹,虽确实会给自己带来不小损失,但是在无意之中,却给自己帮了无数的忙,给了自己加强掌握湖北的天赐良机!(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七章 乘机揽权

在吴越看来,僧王爷故意帮着捻军杀进湖北腹地流窜,的确是会给自己带来不少的麻烦和损失,但是从更深层次和用更加长远的目光来看,僧王爷其实是帮了自己大忙。

先第一点,可以帮吴越堵住满清朝廷的嘴。吴越自巡抚湖北以来,虽然也打了几个胜仗,但基本上都是在湖北境内打,作战频率也远不及以往,如此以往下去,满清朝廷迟早会觉得把吴越留在省内安定的湖北太过浪费。

僧王爷故意帮着捻军杀进湖北,扰乱了湖北腹地后,无论是为了平叛还是为了安民,吴越都有足够理由留守湖北,避免被满清朝廷强派出省作战,也不太容易被改调为其他省份的督抚。

其次,吴越可以乘机掌握更多的湖北军队,花沙纳玩弄权术手腕厉害,军事方面却不擅长,要想歼灭湖北境内的捻军就只能依靠吴越。而捻军的战斗力虽然一般,机动能力全甲于中原,再加上湖北腹地的开阔地形适合流窜,要想彻底剿灭捻军,惟有动用大量军队围追堵截方能办到。

如此一来,花沙纳就只剩下了两个选择,一是允许吴越再次扩建抚标,二是把湖北军队交给吴越指挥,任由吴越赏功罚过控制号令,吴越再想排斥异己提拔党羽,乘机掌控湖北军队,自然是易如反掌。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有利之处,捻军在湖北腹地流窜,可以帮吴越干掉不少看不顺眼的地方文武,撤职罢官换上自己人,加强对湖北地方的控制。也可以帮吴越黑掉不少烂帐,乘机少向满清朝廷交粮交税,腾出宝贵钱粮来用在更关键的地方。同时湖北境内生乱,湖北军队在江西不能有力作战,吴越也有了借口向满清朝廷交代。

其中最妙的是,这件事吴越还不用担责任,捻军是在僧王爷的追击下杀入湖北腹地流窜,追击不力纵寇逃窜的责任归僧王爷,说破大天也扯不到吴越身上。拦截不力的黑锅是舒保背,即便往上攀扯,满清朝廷要追究的也是舒保的直系上司都兴阿,或者是负责湖广军事的花沙纳,不干主管民政的吴越鸟事,就算花沙纳起黑心想把黑锅硬扣在吴越脑袋上,也先得问问肃顺和载垣那帮人答不答应。

心里盘算着这么多利害关系,吴越自然迟迟没有答复花沙纳提出的问题如何应对这一局面,直到花沙纳再次催促吴越时,吴越才答道:“花制台恕罪,晚辈心里在计算要用多少军队才能剿灭杀进湖北境内的捻匪,所以走了神。”

“那你算好没有?”花沙纳追问道:“要用多少军队?”

“两千!”吴越竖起两根指头,给出了一个让花沙纳欣喜若狂的答案,“正面交战,晚辈担保只需要动用两千湖北抚标,就足以大破捻匪!”

“那好。”花沙纳大喜说道:“那快出兵,军饷粮草,老夫要多少给多少!”

“花制台,请听下官说完。”吴越苦笑说道:“正面交战,晚辈是可以担保用两千军队就足以破敌,但是要想争取到正面交战的机会,必须得请制台大人你把襄阳、德安、黄州、汉阳,荆州和荆门五府一州的兵马交给下官节制。”

“啥?”花沙纳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惊讶问道:“既然你用两千兵马就能击破捻匪,为什么还要节制这么多州府的兵马?”

吴越没有立即回答,只是把花沙纳请到了摆放湖北地图沙盘的房间,然后指着地图沙盘说道:“花制台请看,湖北的地势是西高东低,西面倒是到处都是丛山峻岭,适合围追堵截,但是襄阳到荆门再到荆州这条线的东面,却是一片开阔,处处都无险可守,也处处都适合匪寇流窜,晚辈逮不到和捻匪决战的机会,空有洋枪洋炮,没办法逮到敌人又能什么用?”

“晚辈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捻匪并不难破,别说是晚辈的直系抚标了,就是僧王爷的麾下兵马,甚至就是舒保将军的所部兵马,正面交战也有很大把握一战而胜。但问题在于,逮不到和捻匪主力决战的机会,军队再强,又能有什么作用?”

“所以,要想剿灭入境捻匪就只有一个办法,动员湖北东部五府一州的所有兵马,如臂使指的调动兵马,处处设防前堵后追,把捻匪尽可能的驱逐到地形狭窄处,使之无路可逃,迫其决战。否则的话,一个劲的只知道傻追傻赶,不但灭不了入境捻匪,相反还会使湖北更多的县镇市集面临战火之灾。”

听了吴越的话,花沙纳许久都没有吭声,半晌才犹豫着问道:“除了这个办法,就没有其他的法子了?”

“没有。”吴越很坦白的答道:“僧王爷在中原剿匪三年,捻匪屡剿不灭,相反还越剿越多,最关键的原因就是两个,一是地形太过开阔,适合捻匪逃亡流窜,二是地方官府无能,只知道把捻匪往外赶以邻为壑,不肯卖力帮助僧王爷围堵捻匪,所以僧王爷才按下葫芦浮起瓢,顾得了东顾不了西,造成现在的中原局面。”

花沙纳又不吭声了,又过了许久后,花沙纳才看着地图沙盘,缓缓说道:“慰亭,不是老夫信不过你,是老夫的职责所在,必须要对朝廷负责。所以,这事老夫得仔细想想,现在还不能答复你。”

“是,晚辈知道你的苦衷,不会勉强你。”吴越点头,然后又说道:“花制台,不管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晚辈都绝不反对,但有一点,请千万不能让僧王爷的军队进入湖广境内!捻匪不过是群饿狗,咬不死人,僧王爷的兵马却是一群饿狼,会把人连皮带骨头的嚼得干干净净!”

“这点你放心,贼过如梳,兵过如篦,这个道理老夫还懂。僧格林沁这个狗杂种故意帮着捻匪杀入湖北腹地,除了想报复老夫和你以外,肯定还打着乘机在湖北财的主意,这点老夫也看得出来。”

是夜,花沙纳通宵未眠,然而盘算了整整一夜之后,花沙纳却还是选择了忠于职守,没有冒险把湖北东部的兵权全部交给吴越,只是向吴越借了四个营的抚标,派遣北上拦截捻军,配合舒保所部前堵后追,同时又命令汉阳、德安、安6和襄阳四府清军扼守道路河流,封堵捻军的流窜道路,全力压缩捻军的活动空间。

做出了这些决定后,花沙纳又向吴越请教是否合适,吴越则答道:“如果四府总兵能够不打折扣的执行命令,全都调度得法,忠于职守,剿灭入境捻匪不难。”

很有自知之明的花沙纳默默无语,然后才又在各府总兵的公文上加了一句有使捻匪越境而过者,杀无赦!

如何严令也没用,如何让湖北新军和襄阳清军前堵后追也没用,过于开阔的地形早早就注定了清军难以围困擅长流窜的捻军,再加上官文和花沙纳前后两任总督都不许吴越染指地方兵权,所用的地方总兵都不是什么杰出之辈,根本无法为平捻主力湖北新军和襄阳清军提供强力帮助,捻军很快就在清军兵力空虚的湖北腹地搅得天翻地覆。

受灾最严重的是德安和安6两府的交界处,这一带不但地势开阔,适合捻军流窜作战,且市集众多,人口密集,让捻军可以轻松获得粮草物资的补给,还让捻军劫到了大量的毛驴骡马,更加增强了本就十分出色的机动能力。

也不能说完全没有机会,舒保和聂士成所部兵马靠着辛苦努力。一度把捻军压缩到大别山南部的地形狭窄处,然而德安府的清军却在关键时刻掉了链子,被捻军成功突破德安清军驻守的章水防线,取道平里杀入汉阳北部,继而威胁到人口和市镇更加密集的黄州北部,迫使花沙纳只能是紧急动用黄州绿营兵北上封堵。

这个时候,几乎把老好人花沙纳气爆肚皮的事又突然生入境湖广遭到拒绝后,僧王爷竟然恶人先告状,上表弹劾湖北将领舒保畏敌怯战,封堵不力,致使捻军流窜进湖北,更导致僧王爷的辛苦追击前功尽弃。而满清朝廷也不问青红皂白,直接就给了舒保革职留任的处分,还顺便呵斥了一通花沙纳的驭下无能,剿匪不力。

处分下到湖北,老实人舒保当场就气得放声大哭,带着所部兵马穷追捻军主力不舍,结果中了埋伏差点遭到重创,好在聂士成及时率军赶到,杀散捻军伏兵救出舒保所部,但即便如此,清军还是损失不小,悲愤过甚的舒保也因为亲自率军冲杀,在战斗中受了不轻的伤。

更加悲愤的还是花沙纳,上表替舒保喊冤无用,弹劾僧王爷纵敌为祸,又拼不过僧王爷的‘高贵血统’,同时无辜的湖北百姓也在战乱中蒙受了巨大灾难,流民满地隐患四伏。愤恨与伤心之下,觉得自己已经尽了责的花沙纳下定决心,终于还是把湖北东部的州府兵权尽数交给了吴越暂时掌管,任由吴越调动兵马和任免将领,接替自己主持湖北境内的平捻事宜。

接过重担的吴越第一件事就是下令停止追击,给疲惫不堪的清军主力以休息机会。然后整编兵马,把舒保麾下的清军骑兵交给自己的大舅子聂士成率领,同时也重新整编湖北鄂勇,罢免和处分了一批作战不力的营官以及地方官吏,全部换上自己人,并且大力扩军,把参与平叛的鄂勇扩建为一万六千余人,武装以刀剑火绳枪,辅助装备少量米尼枪和击针枪以补强战斗力,使得清军有充足兵力可以从容布防。

再然后,吴越又命令清军采取以静制动的策略,集兵于各地人口密集处,动百姓为眼线寻找捻军踪迹,大量建立烽火台以迅传报军情。一旦动敌人行踪,距离最近的清军负责正面攻击,周边东西南三路清军则负责出兵接应,不求立即打大胜仗一举破敌,只为削弱和疲惫敌人,逐渐封堵捻军的流窜空间,也逼着捻军向北流窜。

再是擅长流窜,毕竟也要吃喝休息,同时捻军各部领也存在着保存实力的心思,所以几次向东向南都遭到了清军的顽强阻击后,不愿拼光本钱的捻军终于还是退缩到了汉黄交界的河口附近休整,结果百姓迅把消息报告给清军,以逸待劳的聂士成也这才带着主力出击,迫使捻军与自己决战于河口。

正面决战毫无任何悬念,再是比历史上成熟得早,捻军仍然还远远不是武装到了牙齿的吴军将士对手,激战不过半天,捻军就已经全线崩溃,重要领陈大喜被吴军击毙,王贯三老老实实的带着败兵逃回河南。倒是在湖北了大财的张龙舍不得离开这个金窝窝,乘着吴军主力被王贯三的大队败兵吸引的机会,带着所部人马又流窜向了德安,一路不打家不劫舍只是急行西窜,妄图杀到德安人烟茂密的南部再大财,结果却被吴军旧卒出身的云梦县令率领的团练击败,吴军骑兵又随后杀到,斩张龙于阵,全歼了这股为祸不小的捻军。

河口大胜的消息传回了省城后,松了口气的花沙纳第一打算就是想赶紧解散数量明显过多的湖北鄂勇,然而吴越却抢先一步警告花沙纳道:“花制台,不管新征召的鄂勇是否还有作用,目前都绝对不能急着解散。”

“原因有二,一是要防着僧王爷故技重施,故意又把捻匪赶进湖北。二是鄂北战乱,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者数以万计,饥寒交迫之下随时可能酿成民变,需要有重兵镇守地方。这时候解散鄂勇,相反还有可能导致这些接受过军事训练的鄂勇在找不到饭吃的情况下铤而走险,成为更大隐患。”

仿佛是为了证明吴越的高瞻远瞩,事隔仅一日,此前被捻军祸害得极惨的安6府果然出现了民变。同时河南那边也传来消息,僧王爷正在极不要脸的把活动于河南陈州的捻军韩奇峰部拼命往南赶。被迫无奈之下,花沙纳也只好接受了吴越的建议,决定继续保持目前湖北北部的鄂勇规模,吴越的大舅子聂士成也乘机捞到了候补道的头衔,受命统率新编鄂勇,坐镇随州总司北部,还乘着襄阳清军折损空虚的机会,把所部兵马的部署范围扩大到了湖北重镇襄阳境内。

然后,老好人花沙纳又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僧格林沁,你这个狗娘养的,吴越在湖北实际控制的兵马反老夫,都是你给害的!”(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八章 也在长进

湖广熟,天下足。

这句话还真不是吹的,在湖北腹地已经被捻军在一定程度上搅乱的同时,花沙纳和吴越却仍然还能支持湖北水师起东线战事,与太平军的水师主力大打出手,争夺长江中游的制江权。只不过很可惜,战事结果并不尽如人意。

东线不顺的关键原因仍然还是实力不足,就象吴越对都兴阿说的一样,这次大战实际上是湖北的一省水师之力,单挑太平军水师的倾巢之兵,湖北水师即便拥有船只质量和火力方面的优势,船只数量和兵力方面仍然还是处于下风,自然也就很难成功夺取长江中游的制江权。

花沙纳在选将方面的局限性也严重影响到了湖北水师的用兵作战,为了替满清朝廷掌握住前线主力,花沙纳选择了让都兴阿担任前线主帅。虽然都兴阿有清廉正直和勇猛善战的优点,有资格也有能力做这个主帅,却吃亏在了从来没有打过水战,在水上战场的经验严重匮乏,带着咸丰五年才开始组建的襄阳水师和太平军的百战水师打,当然是怎么打都占不到便宜。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针对太平军石钟山防线的突击战,为了杀进鄱阳湖内,获得与太平军水师主力决战的机会,都兴阿亲自督师出击,然而即便有忠诚号和仁义号的强大炮火掩护,在火力上拥有绝对优势,经验匮乏的襄阳水师却还是无法突破太平军的重锚铁索防线,几次进攻都被太平军的6上炮火击退。

焦急之下,都兴阿竟然象打6战一样亲自身先士卒,带领旗舰起冲锋,结果马上就遭到了太平军的6上火力重点关注,接着太平军又突然下可以活动的蔑缆,蓄势已久的水师主力大举反扑,借着遄急水流突然杀出湖口,差点就直接干掉了都兴阿的旗舰。其后吴军水师为了掩护惊慌失措的湖北水师撤退,连旗舰忠诚号都被太平军水师纵火烧伤,损失舢板十余条,伤亡比新年时的九江大战都还大。

事后,都兴阿倒是向吴军水师谢了罪,也多少汲取了一些教训,没再急于求战,还听取了左宗棠的建议,取道张家州以北的长江航道绕到湖口北部,去攻打江北的太平军八里江营地,夺取这个重要据点切断湖口太平军和下游的水上联系,也逼迫太平军水师主动出湖决战。结果太平军水师主力倒是逼出来了,清军水师却还是只和太平军水师打了一个不胜不负,在互有损失的情况下被迫退兵。

再然后,在掐住了太平军八里江命门的情况下,襄阳水师倒是用不着再顶风逆水的去冲击太平军重兵防御的石钟山防线,只要想和太平军水师打,随时都可以用猛攻八里江营地的办法逼迫太平军出湖交战,然而几次交战都是各有胜负,始终没取得突破性进展。同时太平军也果然少量投入了从洋人那里买来的苦味酸武器,大大抵消了清军的火力优势,还把木质船身的吴军主力战船忠诚号和仁义号吓得彻底不敢打近舷战,无法为襄阳水师提供更多帮助,所以湖口战场一直都处于僵持局面,谁也奈何不了谁。

还好,湖北的财力物力还供得起都兴阿打僵持战,不断获得了实战历练后,襄阳水师的战斗力和经验也在不断提升,长此以往下去,都兴阿未必耗不赢太平军水师。所以即便战事不怎么尽如人意,九江这边依然还是清军略占优势,并且长远看好。

水上形势稍好,可6地上却是一团糟,受命增援江西战场的湖南楚勇在临江战场上碰到了太平军猛人石镇吉,两战两败被迫退保清江,指望后续入赣的湘军来帮忙,谁曾想现在的湘军已经早已不是当初的湘军,先行率军入赣的湘军大将王鑫甚至还没能赶到清江,在路上就已经被太平军的偏师击溃,狼狈不堪的败逃到了分宜。

接着,石镇吉倒是没有猛攻新喻,只是果断把刀锋指向了南面的吉安府,迅攻占了峡江、吉水二城,兵临吉安府治庐陵城下,刘长佑和江忠济别无选择,只能是赶紧带着楚勇南下增援,却再次遭到了石镇吉的迎头痛击,兵败退往安福,石镇吉军也成功拿下了庐陵,从此彻底在赣南扎下了根。

仅凭石镇吉军就已经挡住了楚勇和穷途末路的湘军,太平军在赣南的另一支主力赖桂英军当然更是所向披靡,如入无人之地,几乎是以秋风扫落叶之势横扫了赣东南,把此前孤立在赣南的众多太平军小块控制地连成一个大片。李文安和李鸿章父子硬着头皮南下攻打抚州,妄图切断赣南太平军的左右联络,却因为不擅攻坚,死活奈何不了太平军守军不多的抚州坚城,仅有的一点新式武器消耗殆尽,向吴越恳求弹药的书信也不断在李鸿章的笔下诞生。

到了坚持多时的江西广西府城被赖桂英亲自率军攻破时,清军在江西的控制地实际上已经只剩下了西北部的瑞州、南昌和九江三府。在这样的情况下,江西巡抚文俊顶戴落地实际上已经只剩下了时间问题,吴越也早早就开始着手为杨文定争取接任江西巡抚,然而才刚把恳求肃顺在朝中代为活动的书信出,门外却突然有人来报,说是香港总督包令之子小包令登门求见。

急于掌握二鸦战争的动向消息,吴越当然是马上就把小包令迎进了后堂落座,结果小包令也很直接,开门见山就说道:“吴,我是来向你知会一个消息,鉴于贵国官员严重违反外交公约的野蛮行径,以及贵国政府拒绝回应我们递交的抗议文件,我国国会已经做出决定,决心再次起对贵国朝廷的惩罚性战争。”

说罢,小包令又补充了一句,说道:“还有,法国国会也已经通过对贵国开战的决议,届时英法两国将协同行动,共同向你们的政府军起进攻!”

“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吴越轻叹了一句,然后才苦笑问道:“亲爱的包令先生,这么说,我们以后要变成敌人了?”

“不。”小包令摇头,说道:“我们的主要惩罚目标是贵国的广东军队,除非贵国朝廷向我们公开宣战,否则我们不会向清国的其他军队起进攻,也不会终止和取消我们之间签定的一切商贸往来合同。”

“当然,做为交换。”小包令又补充道:“吴,我希望你能保护我国侨民在湖北的生命财产安全,以及他们的贸易自由。”

“这个没问题。”吴越一口答应,“只要朝廷不下命令,你们的侨民在湖北就可以继续的正常通商贸易。至于他们的生命财产安全,包令先生你更不用担心,我可以做出书面承诺,那怕是我国朝廷下令,我也绝不会伤害贵国侨民或没收他们的财产。”

“吴,你是唯一懂得世界的中国人。”

小包令满意点头,然后才收起外交辞令,用轻松的态度对吴越说道:“吴,你不要怪我们,这次战争,我们也是被逼迫才起的,我们直到现在都不明白,你们的朝廷怎么能愚蠢这个地步?为什么一定不答应让我们的外交公使驻京,为什么一定要封锁国门,不允许清国人与我们外国人平等相处,自由往来?”

看看左右都是心腹,吴越难得说了几句掏心窝子的话,说道:“亲爱的包令先生,一是因为他们蠢,不愿意学习西方的先进技术和文化。二是因为他们奸诈,害怕中国人与外部接触过多后,会站起来反抗他们的残暴统治,清算他们两百多年积欠的血债。”

“清算他们积欠了两百多年的血债?什么意思?”

不知道中国历史的小包令糊涂了,吴越也没客气,直接就向小包令介绍了满清入关后的累累暴行,以及满清朝廷对中华各族民众的残酷压迫与狠毒剥削,还有满清朝廷对火药武器自内心的恐惧与害怕。最后吴越才说道:“亲爱的包令先生,欧洲有句话说是火药粉碎骑士阶层,我们的朝廷虽然肯定没听说过这句话,却也明白这个道理。他们害怕被火药武器粉碎,所以才这么的害怕带来先进火药武器的你们,以及你们带来的先进文化制度,所以才这么的仇恨和抵制你们。”

大概温习了一下中国清代史的小包令连连点头,对吴越介绍的粗浅道理虽不尽信,却也深以为然,然后小包令又突然问道:“吴,既然你这么懂得西方,这么清楚西方文化和科技的先进,那你为什么就不能站出来,带着中国的百姓反抗你们朝廷的愚昧残暴,接受和学习我们西方的先进科技文化?”

“亲爱的包令先生,你这话在外面可千万不能随便说,你这可是在挑唆我造反,我们的朝廷一定会杀了你的。”吴越苦笑答道。

“吴,我会记住你的叮嘱。”小包令点头,又沉声问道:“吴,我现在只想问你,你愿不愿意这么做?如果你愿意,我和我的父亲一定会全力帮助你。”

吴越赶紧打哈哈,连连摇头不置可否,然后吴越又对小包令说道:“亲爱的包令先生,我正好有一份礼物要送给你,我准备向你订购三条排水量在一千三百吨以上的中型蒸汽炮船,请开价吧。”

吴越把话题转到了生意上,为了金钱才来到中国的小包令当然是两眼放光,马上就和吴越开始了讨价还价,结果生意很快谈妥,已经积攒了一批银子的吴越也答应在合同签署的同时立即支付订金,与小包令结束了这次愉快的交谈。

天色不早,在汉口还有许多事要办的小包令谢绝了吴越的晚宴邀请,告辞返回汉口,吴越准备亲自送小包令出门时,小包令又要求旁人暂时离开,然后才对吴越低声问道:“吴,我问你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

“亲爱的包令先生,没有回答,就是我的回答。”吴越用英语低声回答道。

虽然很是不喜欢东方式的含蓄,可是在中国混了不少时间的小包令还是明白了吴越的意思,便拍了拍吴越肩膀,低声用英语说道:“吴,我和我的父亲一定会帮助你。”

“thank诱。”吴越点头道谢,又用英语低声说道:“亲爱的包令先生,做为一个广东人,我必须向你提出一个恳求,贵**队采取武力报复的时候,能不能不要把怒火泄到无辜的广东百姓身上?酿成这一切的,都是我们那愚蠢的朝廷,你们真正应该报复的对象,也应该是他们。”

“吴,我会把你的话转告给我的父亲,请他慎重考虑。”

小包令点头答应,吴越点头道谢,又在心里嘀咕了一句,“老乡们,我可尽了力帮你们了,将来真到了我起兵的时候,你们可要记得还我的人情啊。”

必须得补充一句,到了和小包令正式签订购买蒸汽炮船合同的时候,吴越还拍下了来到这个时代的第一张照片。兴奋之下,吴越又专门买来一套西服,穿上西服拍下了一张照片做为纪念。结果还别说,又干又瘦的吴越穿着满清的僵尸服不堪入目,穿上了现代服饰之后,却显得颇为精神,粗看上去还有那么一点点潇洒,结果不但赵烈文和吴大赛等心腹赞不绝口,就连小包令都忍不住赞了一句,“吴,你穿上我们的服装真英俊,气质比太平天国那个洪仁玕好得多。”

“洪仁玕?”吴越一楞,随口问道:“包令先生,洪仁玕什么时候也穿过西服?我记得太平天国那边,对服饰穿着的规定比大清还要严格啊?”

“前段时间,他去香港拜访我父亲的时候穿过。”小包令也是顺口回答。

“洪仁玕前段时间去了香港?他去拜见你父亲包令爵士做什么?”吴越赶紧又问。

小包令拒绝回答,说这是外交机密。但即便小包令没有回答,吴越也隐约猜到了洪仁玕去香港联络英国驻华全权公使老包令的一些原因,更明白了前段时间为什么死活联系不上洪仁玕。恍悟之余,吴越也忍不住露出点微笑,暗道:“长进了,能知道联合洋人共同反清了。看来帮杨秀清干掉韦昌辉这个祸害这步棋是走对了,太平军以后只会比历史上更强。”

很凑巧,就在同一天,三条在中国沿海已经并不是十分罕见的蒸汽明轮炮船,长鸣着汽笛越过吴淞口驶向长江上游,因为那三条蒸汽炮船上都悬挂着英国国旗,甲板上来往的也全是金碧眼的洋人,同时船舱里也没有现任何的违禁走私物品,驻扎在吴淞口的清军水师吴全美部便没做任何阻拦就直接放行。

然而吴全美所部清军却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那三条排水量达到六百吨以上的蒸汽炮船才进入太平军控制区,马上就降下了英国旗帜,升上了代表太平天国的黄色彩龙旗!同时在南京已经消失了很久的洪仁玕,也出现在了第一条蒸汽炮船的甲板上,对着形如孤岛的上海方向放声狂笑,“狗清妖,没想到吧!我们天国的军队,这么快就能开上火轮船?!”

太平军也终于装备上了蒸汽炮船的消息传到北京后,本来就深恨洋人入骨的咸丰大帝当场又砸了伪龙案,黑着脸嘶吼,“洋鬼子,朕操你们祖宗!朕的江山都这么危急了,你们居然还把火轮船卖给长毛匪!你们一定要亡了朕的江山是不是?朕和你们不共戴天!不共戴天!”(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九章 衡州兵变

太平军向洋人购买了三条蒸汽炮船的消息传到湖北时,时间已经在吴越的消极怠工中拖拖拉拉的进入了咸丰七年的秋收季节。

吴越不怕太平军装备蒸汽炮船,原因是张德坚的麾下细作已然探明,说是太平军方面根本就没考虑过象自己一样系统有序的培养水师士兵,直接雇佣了一些洋人驾船,辅之以部分专门干粗活的水手,在士气斗志方面有很大问题可不是每一个国家的雇佣兵都象瑞士雇佣兵一样的有职业道德。所以看似蒸汽船数量过自己一艘,真打起来,吴军的两艘蒸汽炮船还未必就会怕了太平军的三艘。

除此之外,太平军对这三艘蒸汽炮船的运用部署也入吴越十分放心,为了抗衡对南京威胁巨大的清军红单船队吴全美部,也为了保护安庆到南京的运粮航道安全畅通,太平军是把蒸汽船队直接部署在了南京,没有任何开来湖口战场的迹象,吴越也用不着急着把自己的蒸汽炮船开出去。

太平军装备蒸汽炮船还帮了一把吴越,让吴越可以理直气壮的要求满清朝廷允许自己直接截留湖北赋税,购买更多的蒸汽炮船和太平军争夺制江权,把原本准备用来购买蒸汽船的湖北厘金节约下来用在其他地方。同时建立先进造船厂,自行生产和建造蒸汽炮船的计划,也出现在了吴越的湖北工业建设蓝图之中。

即便偷偷的消极怠工,吴越也没白吃满清朝廷给的俸禄,刚忙完了秋收大事,还没等放松下来缓口气,吴越就又被花沙纳传到了湖广总督衙门,才刚一见面,花沙纳就苦着脸冲吴越说道:“慰亭,坏消息,江西吉安的一股长毛取道井冈山,绕开官军防线打进了湖南境内,茶陵和炎陵同时告急。”

“长毛又打进了湖南?”吴越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惊讶问道:“怎么可能?刘长佑、江忠济和王鑫他们,不是就在吉安剿匪吗?怎么还让长毛的偏师打进了湖南?”

“王鑫死了,突然病死,他麾下的三千多湘军又几个月没领到军饷,彻底崩溃。”花沙纳十分无奈的回答道:“刘长佑和江忠济他们几次进攻吉安,都没能得手,还被长毛大寇石镇吉牵制住,石镇吉的部下李雅凤就乘机带着一股长毛打进了湖南。”

“那当地的官军怎么样?有没有把握把这股长毛又赶回江西?”吴越赶紧又问。

“别提了。”花沙纳没好气的说道:“那个位置是在长沙府和衡州府的交界,两个府的总兵只顾着互相推卸责任,都说长毛在对方境内,都不肯立即出兵剿匪。老夫收到消息颁下严令让他们一起出兵,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吴越一听当然更是幸灾乐祸,然后赶紧说道:“花制台,能不能保住茶陵和炎陵不要紧,那两座县城偏远,就算被长毛盘踞也影响不大,将来可以重新再夺回来,关键是不能让长毛继续西窜!”

“晚辈记得那里的沙盘地形,只要过了永乐江,马上就是人烟稠密的开阔地带,长毛乱匪可以在那里获得充足的粮草和兵力补给,那怕是一支小股长毛,也有可能越流窜越壮大,逐渐形成烽火燎原之势。”

听了吴越这话,不擅军事的花沙纳这才想起查看湖广的地形沙盘,见那一带的情况和吴越介绍的一样,已经吃过捻军流窜大亏的花沙纳难免把眉头皱得更紧,吴越则建议道:“花制台,必须马上增兵衡州,坚决守住永乐江防线,就算长毛已经过了江也必须守住那里,先堵住长毛继续入湘的道路,然后再回过头来剿灭永乐江西面的长毛不迟。”

在作战计划上花沙纳倒是对吴越无条件的言听计从,马上就点头同意,把吴越的建议用公文写成命令,往湖南让文格依计行事,然后花沙纳又说道:“慰亭,还有件事想问问你的意见,王鑫病死后,入赣湘军群龙无,老夫有意把入赣湘军让楚勇收编,统一由刘长佑号令指挥,不知你以为如何?”

“老家伙,兵权对我抠抠唆唆,对别人倒大方。”

吴越难得腹诽了花沙纳一句,然后抱着同样把楚勇养大的心思,稍微盘算了一下后,吴越才回答道:“花制台恕罪,晚辈认为这么做不太妥,湘军和楚勇虽然都是湖南团练,但毕竟编制不同,出省增援江西的这支湘军,是胡林翼他们回到湖南后重新招募组建而成,花制台你如果下令让楚勇收编湘军,恐怕胡林翼他们会有想法。”

说罢,吴越又补充了一句,“尤其是现在长毛又打进了湖南,能不能把长毛匪尽快赶回江西还很难说,湖南那边还有征调湘军参战的可能,这个时候让楚勇收编湘军,对湘军的军心士气打击肯定很大。”

花沙纳仔细一想现也是如此,胡林翼和杨岳斌等人拒绝吴越的邀请挽留,坚持要回湖南重起炉灶,指望的就是自立一派独建功勋,自己把他们辛辛苦苦招募训练的湘军让楚勇收编,胡林翼和杨岳斌这帮人肯定会有想法,觉得他们已经被彻底抛弃。所以稍加盘算后,老好人花沙纳便点了点头,说道:“言之有理,是不能伤了胡林翼他们的心,算了,让胡林翼他们自行决定由谁继续统领那支湘军吧。”

成功的阻止了楚勇吞并入赣湘军,分散削弱了自己后方的隐患,但吴越还是不肯放心,担心太平军的这次西进湖南,会给湘军以东山再起的机会毕竟文武双全胡林翼也不是什么善茬。所以为了谨慎起见,吴越还是立即加强了对湖南情报侦察,观察和了解重建湘军的详细情况。

湖南的战局变化出人意料的无比复杂,原本翻过井冈山杀进湖南的太平军只有一千余人,兵力并不算多,历史稀烂的吴越此前也从没听说过李雅凤这个太平军将领的名字,然而历史上曾经在吉安独抗湘军楚勇三年有余的李雅凤却很快展露了他的才华,一边大力收编穷苦山民壮大队伍,一边果断放弃攻打茶陵和炎陵这两座偏远却坚固的县城,带着孤军冒险越过永乐江,成功杀入了人烟稠密的衡州腹地。

再然后,被湘军楚勇光芒遮掩的湖南内部问题突然全面爆。此前为了供养出省作战的湘军和楚勇,刮地三尺的骆秉章虽然靠着清廉正直的施政作风成功安抚住了百姓,始终没有酿成民变,却也给湖南百姓增添了沉重负担。接替骆秉章的湖南新巡抚文格又偏巧是个无利不起早的无耻贪官,巡抚湖南后不但没考虑什么与民休息,相反还大肆贪污敛财,带动地方官横征暴敛,盘剥荼毒,从始至终都没能缓口气的湖南百姓更是不堪重负,仇恨种子深埋萌芽。

在这样的情况下,果断杀进了人烟稠密处的太平军李雅凤部自然是如鱼得水,在市井密集的衡州腹地不但获得了充足的钱粮物资补给,更获得了近乎无穷无尽的兵员补给,几乎是在霎时之间就把军队规模扩大到了万人之众,还成功打下了常宁县城立足。当花沙纳的平叛方针送递长沙时,李雅凤所部的规模都已经扩大到了两万余人。

与此同时,同样被湘军楚勇光芒掩盖的湖南正规军,也很快就在实战中暴露了他们仍然还是不堪一击的真面目,在太平军的面前连战连败不说,还乘机在此前从没遭到过战乱破坏的衡州腹地**掳掠,大肆残害百姓,把更多的湖南百姓推到了对立面,也在败仗溃逃中给太平军送去了大量的军需武器。李雅凤军一时风头无两,石镇吉也开始考虑继续增兵湖南,开拓新的根据地。

不过对湖南官府来说还好,他们在北部还有充足的兵力可以调用,性格执拗的湖南按察使魁朕在官场上虽然没人喜欢,可打仗还算有两把刷子,所以不用花沙纳再遥控指挥,惊慌失措的湖南巡抚文格马上就逼着魁朕立即出兵平叛,还把衡州战事全部委托给魁朕。

魁朕也的确是个优点和缺点同样突出的人,毫不犹豫接过重担的同时,魁朕又要求文格补已经拖欠半年还多的湘军军饷,让昔日战友胡林翼也率领湘军到衡州参战,帮助自己先破李雅凤,再继续东进增援江西。文格面露难色时,魁朕还搁下狠话,说文格如果再继续刁难湘军,不让战斗力有保证的湘军给自己帮忙,这仗就让文格自己去打!

还是在文格无可奈何的答应了这个要求之后,魁朕才开开心心的带着军队南下衡州。然而咱们的文大抚台一想到要补已经拖欠半年多的湘军军饷,顿时就如同割肉切肤一般的心疼,寻思了半晌干脆给胡林翼下了一道公文,要胡林翼先出兵帮着魁朕替自己干掉李雅凤,然后再补拖欠军饷。

文格的书信被快船送到湘潭后,怒火冲天的杨岳斌和孙开华等湘军将领都要求胡林翼断然拒绝,要文格先把拖欠的军饷和今后三个月的军饷了再说,然而病恹恹的胡林翼思虑许久之后,却还是咬牙说道:“立即出兵!”

“大帅,不能出兵!”孙开华赶紧提醒道:“文格那个无耻小人如果言而无信怎么办?打下了常宁灭了李雅凤,他还是不军饷,我们如何向将士们交代?”

“这是我们的唯一机会。”胡林翼有气无力的说道:“我们出兵后,文格是有可能言而无信,继续赖着我们的军饷不,可我们不出兵,文格不但可以更加理直气壮的拖欠我们的军饷,甚至还可以用拒不从命为由,直接解散我们湘军。”

咳嗽了几下,胡林翼这才喘息着说道:“依令出兵,可以确保我们的湘军不被解散,避免坐以待毙,也可以有希望要到军饷,很可以获得东山再起的机会。魁朕那个人你们都知道,脾气不好但人不错,肯定不会为难我们,还一定会帮着我们讨要军饷,帮我们解决各种问题。”

觉得胡林翼的话很有道理,杨岳斌等人这才无奈的点头答应,当下重新恢复到五千之众的湘军便立即做好了出征准备,先与沿湘江水路赶来的魁朕会师一处,共同开拔向南。然后不出胡林翼所料,得知文格仍然还欠着湘军的军饷没后,急脾气的魁朕果然当众骂了娘,也马上派人返回长沙,逼着文格立即补湘军军饷,湘军将士见了,也果然大为心安,觉得卖命钱有望。

需要魁朕和胡林翼替自己卖命,魁朕的再次争取还是收到了一点效果,爱财如命的文大抚台终于还是派人给湘军送来本月军饷至于之前拖欠的七个多月军饷,不好意思,湖南藩库紧张,得再筹备筹备,至少要先打下常宁干掉李雅凤然后再说。而再次问候了文格的十八代先祖之后,魁朕也只能是无可奈何的对胡林翼保证道:“胡兄弟,放心,打下了常宁要是文格还敢找借口拖欠,兄弟我带着你们去他家门上要钱!”

都知道魁朕说得出做得到的梗直脾气,胡林翼和杨岳斌等人这才努力安抚住了怨气满腹的湘军将士,带着他们和魁朕继续南下,顺利开拔到了衡州府境内。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出大事了。

事缘由湖南绿营兵的松散军纪,此前在衡州和太平军作战的湖南绿营兵打仗时胆小如鼠,**掳掠时却是勇猛过人,那怕湖南按察使魁朕都已经带着省城绿营兵南下到了衡州府境内,这些绿营兵仍然还在拼命的劫掠百姓大国难财。而看到友军有银子抢有漂亮女人骑,差点一枪干掉曾国藩的长沙绿营兵也马上是有样学样,迫不及待的开始了抢劫强奸,把此前从来没有遭到过战乱破坏的衡州搅得天翻地覆,日月无光。

前文说过,魁朕的嫡系主力是布置在岳州,这次南征因为出兵过于仓促,没能带着心腹军队来参战。在无法约束住军队的情况下,身边只有少数亲兵的魁朕当然是只能向胡林翼求援,让湘军担任军法队收拾这些违法乱纪的绿营兵。

再然后,矛盾自然大爆,长沙府的绿营兵连曾国藩的官署都敢冲进去开枪伤人,当然不会把湘军士卒放在眼里,湘军士卒受命制止这些绿营兵暴行时,也理所当然的遭到了绿营兵的反抗和报复。而已经被文格拖欠了半年多军饷的湘军也早就是怒气满腹,受到欺压间火山爆,无可收拾,终于忍无可忍的和绿营兵打了起来,火并间不但动用了刀枪火器,还马上就闹出了人命。

出了人命见了血,火并规模自然也就更进一步的蔓延,迅扩大到了即便魁朕和胡林翼出面也无法制止的地步,一场内讧下来,数以百计的绿营兵和湘军士卒横尸当场。收到消息的太平军也跑来趁火打劫,只用一个冲锋就冲溃了清军营地,魁朕和胡林翼一起大败,被迫逃到衡阳。太平军趁胜追击,缴获无数军需武器的同时,还招降了无数的湘军士卒,悲愤万分的湘军将士在纷纷交出武器主动投降间,还不断的大吼,“我带路!我带你们去打衡阳,打长沙,干掉文格那个狗杂种和狗朝廷!”

衡州兵变的消息传到湖北省城时,花沙纳当然是口吐白沫,惨叫湖南完蛋,万万没料到事态会严重到这个地步的吴越也是张口结舌,心中七上八下,暗道:“湖南真要是彻底大乱,对我到底是有利还是不利?”(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章 任期危机

“我们旗人混蛋多!”

肃顺这句名言绝不是自我贬低,更不是说了讨好汉人,让汉人能臣忠心为野猪皮家族卖命,是陈述事实。

衡州兵变,湘军和绿营兵大火并,明眼人都知道是湖南绿营兵军纪败坏和湖南巡抚文格恶意拖欠湘军军饷联手导致,但是在给满清朝廷的奏报上,咱们的文大巡抚却毫不客气的把屎盆子扣在了湘军新主帅胡林翼头上,也扣在难得不算混蛋的旗人魁朕头上,说他们治军不力,纵容湘勇欺负朝廷正规军绿营兵,绿营兵不堪受辱才和湘军生火并。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的同时,又极力怂恿满清朝廷干掉胡林翼和性格难以相处的魁朕。

对胡林翼来说更加糟糕的是,投降了太平军的不少湘军旧卒还成了带路党,不但带着太平军四处攻城掠地,为了报仇和表忠,冲锋陷阵间还十分玩命,溃逃至衡阳的绿营兵才刚收拢,很快就又被太平军击破,期间打头阵的就是湘军降卒,期间很有头脑的太平军主将李雅凤还让这些湘军士卒出面招降同伴,也成功导致了一些湘军士卒叛逃。而这些事情被衡州地方官禀报到了文格面前后,自然又成了文格弹劾胡林翼和湘军的罪证。

面对这一棘手局面,为了不让辛苦创建的湘军就此成为历史名词,病情益沉重的胡林翼别无选择,只能是赶紧四处向相识的满清官员求援,恳求他们向满清朝廷陈述事实真相,恳请满清朝廷法外开恩,不要就此撤除湘军编制,给自己和湘军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而这样的求援信,吴越也收到了一封。

盘算着是否应该向胡林翼伸出援手的时候,旁边的新帮凶阎敬铭已经迫不及待的出起了馊主意,说道:“抚台大人,如果你想保住湘军,唯一的办法是把责任推到魁朕身上,让魁朕一个人背起所有黑锅。但是有一点,绝不能牵扯到湖南绿营。”

“为什么?”吴越随口问道:“衡州的事,全是因为绿营兵军纪败坏引起,统兵的那几个总兵,那一个的责任不比魁朕更大?我虽然和魁朕没什么交情,也不喜欢他,但也不至于为了救胡林翼故意栽赃嫁祸给他吧?”

“慰亭,你必须考虑花制台的立场。”另一边的赵烈文插嘴说道:“现在的湖南提督张国梁,目前正在徐州守城,湖南各府总兵都是直接听命于花制台,所以你向朝廷陈述真相,弹劾湖南绿营等于就是弹劾花制台了。”

“复杂的官场啊。”吴越叹息了一句,然后才说道:“也罢,就这么办吧,湘军是我老师的心血所凝,不帮他们说不过去。”

决定了再次向湘军伸出援手后,考虑到自己是湖北巡抚不便上折子干预湖南的事,吴越便给肃顺写了一道信请他出面帮忙,然后又跑到总督府来找花沙纳替胡林翼喊冤,怂恿花沙纳把屎盆子全部扣在魁朕一个人身上。

一直痛恨魁朕扳倒自己的得力帮手骆秉章,花沙纳倒是不拒绝陷害其实责任不大的魁朕,然而对于保住湘军,花沙纳却是半点都没有兴趣,还向吴越问道:“慰亭,湘军还有存在的必要吗?精兵强将死的死散的散,地方上不再出力支持,军饷粮草不能自行解决,此前出省援赣也战绩乏善可陈,这次在衡州又出了这么大的事,最好的选择就是解散或者让其他军队收编,你还这么卖力的想保住湘军做什么?”

“前辈言之有理,就湘军现在的情况,是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吴越回答得十分直接,说道:“但湘军毕竟是晚辈的老师一手组建,胡林翼那帮人也是我老师一手带出来的宿将老人,我老师尸骨未寒湘军就被裁撤,晚辈于心何忍?所以花制台,请看在晚辈的这点薄面份上,再给湘军一个机会。”

听吴越说得诚恳,花沙纳便也叹了一口气,说道:“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老夫再给他们一次机会,暂时不撤消湘军的编制。”

吴越赶紧谢了,又随口问起花沙纳如何应对湖南战局变化,花沙纳回答道:“老夫已经去文刘长佑,让楚勇全部回援湖南,平定衡州的长毛。”

吴越听了有些皱眉,虽然知道这是目前唯一有效的办法,却也担心太平军会乘机大举入侵湖南,把目前本来十分混乱的局面搅得更乱,也一度考虑让曾国荃等人率领一支湖北军队南下增援。然而转念一想后,吴越却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自己的三年任期可就要满了,届时不排除有改调别省的可能,周边越乱,自己在湖北的位置才能越稳。

…………

吴越做出了一个无比正确的决定,事实上,咸丰大帝其实早就已经有把吴越改调其他省份的打算,原因倒也不是现了吴越有谋反的企图,而是咸丰大帝觉得把吴越放在已经安定的湖北实在太过可惜,想让吴越到更加适合的省份去给自己卖命。

除此之外,满清朝廷也有不少人在眼红湖北巡抚这个肥差,文格、文俊和英桂等湖北周边的巡抚更是做梦都盼着改调湖北,接管吴越留下的丰厚钱粮、汉口关税,九省过路厘金和银圆铸造大权。所以不管是在朝廷里还是在地方上,都有着不小的让吴越改调别省的呼声。

即将三年任满,无疑是咸丰大帝和满清朝廷调走吴越的最好机会,为了整治吴越,肃顺的死对头柏葰还一度进言,劝说咸丰大帝把吴越高升为地盘已经所剩无几的两江总督,逼着吴越去和太平军冒险拼命。结果此举虽然遭到了肃顺一党的极力反对,咸丰大帝的态度却相当暧昧,颇为动摇,还一度在被窝里和心爱宠妃一边做着活塞运动,一边商量过这件事。

心爱宠妃不妨破格任用的建议让咸丰大帝更加动摇,然而突然恶化的湖北周边形势却又让咸丰大帝疑虑,生怕湖北这个华夏中枢失去能臣坐镇,也象江西、河南一样的境内大乱,被太平军再一次趁虚而入。

在这样的情况下,衡州兵变的生自然帮了吴越的大忙,闻知湘军和湖南绿营兵火并导致衡州糜烂,咸丰大帝在大雷霆之余,也暂时打消了把吴越高升为两江总督的念头,一边下旨勒令花沙纳和文格限期平定湖南长毛,一边紧张观望湖南变化,生怕湖南步了江西后尘全境糜烂,进而影响到目前相对还比较稳定的云贵和四川。

花沙纳撤回楚勇平叛的决定也帮了吴越的大忙,在没有了楚勇这个强力牵制的情况下,很有战略眼光的太平军大将石镇吉并没有坐下来安享太平,果断选择了亲自率军入湘,从永宁杀进湖南强渡永乐江和李雅凤会师,手中精兵不多的李雅凤也没敢存什么割据为王的念头,强力接应了石镇吉渡江成功。再接着,获得了李雅凤提供的大批粮草军需后,石镇吉又果段分兵一支,东进去打太平军此前曾经一度占据过的永州。

石镇吉选择向永州展当然不是无的放矢,原因有二,一是太平军曾经打下过永州府治零陵城,开仓放粮赈济贫苦百姓,有一定的群众基础;二是投降的湘军士卒报告,说永州清军的主将樊燮是很有名字的轿中总兵,无能得连马都不会骑,只能是坐在轿子里阅兵,石镇吉想在湖南取得突破当然是柿子拣软的捏。

不出所料,石镇吉部将韦有房果然在白水镇轻松击破了永州清军,又在永州百姓的热烈欢迎中迅兵临曾经攻占过的零陵城下,而轿中总兵樊燮也不负重望,在胡林翼已经带着江西回撤湘军日夜兼程赶来增援的情况下,樊燮仍然不敢据城坚守,借口剿匪提前逃出了零陵城,还带走了不少的绿营兵。战斗力本来就低得可怜的永州清军军心慌乱之下,才刚看到太平军的旗帜自行崩溃,太平军轻松拿下零陵,继而又以逸待劳击败了同样士气的湘军援军。

再接着,隐患重重的湖南境内很快就是民变四起,大大小小的起义接连不断,湖南清军顾此失彼,左支右绌,湖南巡抚文俊则一边大肆贪污敛财,一边不断把责任推卸给地方文武,逼着他们交钱赎罪,赔偿湖南损失。

在这样的情况下,咸丰大帝当然更加不敢下定决心把吴越从湖北调走,在吴越即将三年任满之时,咸丰大帝还专门给花沙纳下了一道密旨,征询花沙纳对此的看法,也直接问花沙纳把吴越调到两江之后,是否有把握继续维持湖北的稳定安康?还有能不能象现在这样,稳定湖北的同时还能出兵协助邻省平叛?

艰难的选择放在了花沙纳的面前,在已经失去了骆秉章这只左臂之后,花沙纳当然不想再砍掉吴越这只右手,可是花沙纳又非常清楚,如果再不赶紧把吴越从湖北调走,已经控制了大量兵权和民政财政的吴越只怕就要尾大难掉了。而思来想去之后,花沙纳想出了一个办法,随便找了一个借口请来了吴越一起吃饭……

“来来来,慰亭,再喝一杯。今天老夫又写出了一得意新诗,心里高兴,不想谈什么公事,就只是想和你喝过痛快,那些操心劳神的事,我们以后再说。”

“花制台,晚辈不能再喝了,不能再喝了,再象上次那样喝醉,回去肯定得挨骂。”

想把吴越灌醉行事,无奈吴越却不肯上当,不管花沙纳怎么劝就是不肯多喝,花沙纳好奇问起原因时,吴越还愁眉苦脸的说了实话,“上次在你这里喝醉,回家以后我也不知道犯了什么糊涂,竟然上错了女人的床,那个麻烦到现在还没摆平,晚辈不想再重蹈覆辙了。”

见吴越说得认真,花沙纳难免好奇吴越究竟上错了什么人的床,吴越却是打死不说说出来真的能出人命。好在花沙纳也没打破沙锅问到底,只是笑道:“怕什么?上错了床,收房不就行了?你就三房妻妾,以你家里的情况,再收一房还怕养不起?”

吴越苦笑,拒绝再和花沙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而花沙纳又硬逼着吴越陪了两杯酒后,这才说道:“慰亭,说点你的事吧,如果老夫没有记错的话,再有一个来月,你的三年任期就要满了是吧?”

“二十八天。”吴越对这个敏感日期倒是记得十分清楚。

“真快啊,才一转眼,三年时间就这么过去了。”花沙纳感叹了一句,然后又微笑说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出去别乱说,就老夫所知,吏部给你这三年考核评语都是优异,高升有望了。”

“多谢花制台,但晚辈可不想要什么高升。”吴越赶紧答道:“晚辈只想在湖北再干一任,把精兵强将多练一些出来,尤其是把能够驾驶火轮船作战的精锐水师练出来,然后再带着他们出省平叛,剪除长毛,匡扶社稷。”

“兵马到了其他地方还不是一样可以练?”花沙纳反问,又笑容亲切的说道:“慰亭,再告诉你一件事,老夫想奏请朝廷破格提拔你为两江总督,不知你意下如何?”

“老狐狸,终于露出你的真面目了。”吴越心中暗惊,知道自己最担心的事终于还是生了满清朝廷已经有把自己调出湖北的念头。

暗惊过后,吴越赶紧连连摆手说道:“花制台,花爷爷,晚辈谢了,你对晚辈的抬爱,晚辈受宠若惊,但晚辈真不敢接受。”

“为什么?”花沙纳很是好奇的问,绝不浑浊的眼睛也盯住了吴越的眼睛。

“晚辈没有这个信心。”吴越随口鬼扯,说道:“两江现在是什么情况,花爷爷你肯定清楚,晚辈真要是当上了两江总督,别说兵马钱粮了,就是一个象样的驻治都没有,拿什么和长毛打?到时候一旦出了什么问题,柏葰那帮人肯定会乘机落井下石,晚辈如何招架?”

“怕什么?”花沙纳鼓励道:“老夫会支持你,湖北的军队大半你是练出来的,你不管要那支军队,老夫都可以派给你,钱粮舟船,老夫也一定全力供应。是老夫举荐你出任两江总督,我难道就不怕你那里出什么岔子连累到我?”

吴越本来还想拒绝,但话到嘴边后,吴越却又突然心中一动,暗道:“花沙纳这么拼命的试探我,真是想要问我有没有信心出任两江总督吗?不对,他如果真要举荐我当两江总督,直接上个折子就行,何必要问我的意见?”

“难道说,这条老狐狸,其实是想试探我是否一定要坚持留在湖北……?”

“慰亭,怎么不说话?”花沙纳神情疑惑的催促道:“老夫就问问你的意见,又没逼着你去两江,你怎么也不说话?”

“必须赌一把!目前人事任命权还在野猪皮九世手里,我怎么反对,他一定要把我调出湖北也没办法!只有赌一把,赌赢了顺利留任,赌输了,再另外想办法!”

咬牙下定了决心,吴越这才说道:“花爷爷,我在想,如果你真能举荐我出任两江总督,那我想提两个要求。”

“那两个要求?只管说。”花沙纳鼓励道。

“第一,晚辈要继续掌管大冶铁厂和大冶枪炮局!”吴越举起两个指头,说道:“花爷爷你也知道,晚辈的枪炮弹药全是来源于大冶,不把大冶枪炮局和铁厂亲自掌握在手里,晚辈不敢放心去前线和长毛拼命。”

“第二,调走文俊和翁同书父子。”吴越又说道:“晚辈和翁同书一家有什么仇怨,花爷爷你知道,我怕他们故意拉后腿,所以他们必须得离开两江。文俊就更别说了,那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恶毒小人,继续让他当江西巡抚,是坑晚辈。”

振振有辞的说完了自己的两个要求后,吴越反过来去观察花沙纳的目光,然而很可惜,花沙纳的目光虽然游离,吴越却看不出什么名堂。还是过了许久后,花沙纳才微笑说道:“那好,老夫考虑考虑。”

“老狐狸,果然没给我准确答复,一定要让我提心吊胆。”吴越心中暗骂,“我都已经答应交出湖北了,难道你还不信任我?”

是夜,花沙纳整晚未眠,手里一直抛弄的,则是一枚正反花纹截然不同的普通铜钱…………(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一章 涉险过关

“要我们奏请军机处商议给湖北巡抚吴越升职?”

“我耳朵没听错吧?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柏中堂和肃中堂不是死对头吗?他怎么还要我们吏部奏请军机处商议升吴抚台的职?谁都知道,吴抚台是肃中堂一手提携的出来的体己人啊?”

“少一惊一乍,这么浅的事都看不出来,就这点道行,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混进我们吏部的!”

“听说过什么叫明升暗降没有?现在天下最富的省份在那里?江苏安徽被长毛打废了,浙江福建半残,两广有洋人闹事,漕运断绝,两淮盐运没法运,就数湖北最安定钱粮最充足,大清银圆都是在湖北铸造,湖北巡抚已经是全天下最肥的肥缺!不把吴越升官调走,湖北巡抚的位置能腾出来让别人坐?”

“可是吴抚台再往上升的话,不是升总督就是回京当尚书,柏中堂乐意?”

“不乐意有什么办法?谁叫吴抚台在咱们吏部三年的考核都是优异,柏中堂除了升吴抚台的官,还能有什么办法把吴越撵出湖北?再说了,你以为现在的总督比湖北巡抚舒坦?两江全废,闽浙半废,两广总督更是架在炉子上烤,柏中堂真要是把吴越弄到了这些位置上,那吴越就有得好日子过了。”

“厉害,原来是这样,我总算明白了,同是旗人,为什么咱们只是六品主事,柏大人能进军机做中堂,看来吴越这次的哑巴亏是吃定了。”

“也没那么容易,柏中堂精,肃中堂也不傻,看着吧,朝廷里要有大热闹可看了。”

被吏部的大清公仆们料中,当他们依照柏中堂的授意把奏请给吴越升官的部议递交到了军机处后,柏葰柏中堂果然在第一时间把吏部的奏请转递进了养心殿,极力劝说咸丰大帝给吴越升官财。柏中堂的死对头肃顺肃中堂也马上跳了出来大义灭亲,强烈反对再给党羽帮凶升官,坚决主张让吴越再在湖北历练一任。

“肃中堂,我没听错吧?记得之前是你力排众议,极力主张请主子破格提拔吴大人,怎么这会吏部都奏请给吴大人升官了,你又站了出来反对?吴大人是肃中堂你的门生,中堂驭下何以如此苛刻?”柏葰笑眯眯的问。

“此一时,彼一时,当初我奏请主子破格提拔吴越为湖北巡抚,是因为吴越有那个才干,我现在反对再升吴越的官,是因为吴越还缺乏历练,至少还要巡抚一任才能继续提拔。再说了,大清开国两百年,那有二十三岁的一品总督?现在就把吴越提拔得这么高,以后还如何升赏?”肃顺神情严肃的答。

“听肃中堂所言,的确很有道理,那干脆这样吧,把吴越改调其他省份如何?湖北在吴大人的治理下,市井安宁百姓富庶,再让吴大人继续巡抚湖北不过是锦上添花,很难在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但如果把吴大人调到其他省份去造福其他省的百姓,以吴大人的才干能力,肯定也能很快把其他省份治理得如同湖北一样的富庶安定,利国利民,两全其美。”柏葰又微笑着说。

“柏中堂此言差矣,吴越治理民政虽然也很有一套,但他最拿手的仍然还是练兵和统兵,湖北通衢九省,西连巴蜀,东下吴越,北支豫陕,南屏湘桂,位置最是紧要不过。现今朝廷又以平定长毛匪为一等大事,湖北正需要有吴越这样的文武双全的能臣练兵抚民,援助邻省,这个时候把吴越调出湖北,岂不是大材小用,暴殄天物?”肃顺冷笑着又答。

得亏了吴越在满清朝廷里的靠山是正得势的肃顺,还有一帮子****帮衬,不然湖北巡抚这个肥差吴越肯定是无论如何都保不住了。不光是肃顺的死对头柏葰铁了心要恶心吴越,军机处里另外三个军机和六部尚书的态度,也明显是倾向于把即将三年任满的吴越改调其他省份担任巡抚。当然,这些人倒也不是想帮着柏葰恶心肃顺,而是觉得把吴越继续留在湖北太浪费了。所以那怕是强势到敢把其他中堂大学士批注涂抹更改的肃顺,在帮助吴越保住湖北巡抚的位置时也感觉非常吃力,压力巨大。

还好,即便也非常倾向于把吴越调出湖北,咸丰大帝对于这件事还是十分的谨慎和小心,还很难得的没犯耳根软的老毛病,没有在军机六部的一片呼吁声中松过那怕一次嘴,也反复在心里盘算分析过把吴越调出湖北的优劣利弊。

在咸丰大帝看来,把吴越改放其他省份的最大好处,当然是可以利用吴越的能征善战平定叛乱,让吴越打更多的胜仗杀更多的长毛。弊端则是有些冒险,拿中原诸省中唯一比较安定的湖北冒险,给目前势头益盛的太平军再次大举入侵湖北的机会,此前太平军两次攻克湖北省城,已经给满清造成了巨大损失,这会在中原糜烂的情况下,再让太平军乘机杀进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湖北,咸丰大帝肯定是哭都哭不出来了。

吴越的兵权过重和能力过于出众也让咸丰大帝十分忌惮,此前坚决不肯给曾国藩地方实权,咸丰大帝就是怕曾国藩权力过大生出异心,吴越虽然不象曾国藩那么张扬,一出手就搞出只听命于曾国藩一人的上万湘军,却也在湖北零敲碎打的积攒出了一万抚标,还搞出了什么大冶铁厂和大冶枪炮局,一手抓财权一手抓兵权,自己能征善战还能造武器,这样的人如果生出什么异心,危害只怕比曾国藩直接谋反都还大。

现在把吴越调出湖北,可以有力的避免吴越在湖北尾大难掉,这点咸丰大帝非常明白。但咸丰大帝更明白一点,如果没有了吴越的坐镇,让太平军乘机再次杀入湖北,那么整个中原就彻底糜烂了,仰仗湖北屏障的云贵、四川和湖南也全都危险了。进退维谷,左右两难,所以咸丰大帝迟迟都不敢下这个决心进行这场豪赌。

迟疑之时,洋人又来捣乱,距离吴越三年任满只剩下最后半个多月的时候,广东那边又通过海路传来急报,说是英法两国联手屯兵珠江口,给两广总督叶名琛下达最后通牒,要求叶名琛就亚罗号事件和广西知县杀死法国传教士一事赔礼道歉,赔偿损失,并且立即与英法两国就全面开放、公使驻京等事展开谈判,不然的话,英法两国就攻打广州城实施武力惩罚。

惊慌失措的叶名琛把消息送到京城时,洋人规定的十日期限早就已经过去,咸丰大帝再想颁布最告指示也无论如何都来不及,所以咸丰大帝唯一能做的,也就是祈祷历代野猪皮保佑洋人只是开个玩笑,千万别真的又打。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挂职太仆寺卿的安徽团练大臣翁心存却突然送来了一道奏章,弹劾吴越沟通洋夷,纵容洋人在湖北无法无天,并且列举了人证和随附了物证,又一下子把本就暗流汹涌的满清朝廷搅得一片大乱。

翁心存父子这个坏憋了早就不是一天两天了,事实上,才刚复出返回安徽老家办理团练,心胸开阔的翁心存父子就已经着手收集吴越的种种罪证,也早就拿到了吴越默许洋人在湖北随意游览传教的铁证,甚至就连洋人技术员在大冶县城内购买房屋宅院的人证物证,都已经被翁心存父子紧紧攥在了手里。之前没有声张,就是因为翁心存父子觉得机会未到才隐忍不,也一直忍到了吴越三年任满这个节骨眼才突然抖出来。

翁心存父子早就知道没有一个朝廷大员不在垂涎湖北巡抚的肥差,翁心存父子只是没想到运气能这么好,偏巧赶上英法两国决定再次攻打广州城,所以他们弹劾吴越的奏折,也马上就成为了柏葰等人手里的锋利尖刀!

“主子,奴才认为这一次绝不能轻饶了吴越!此前吴越就已经干过私携洋人深入内地的事,我主如天之恩,对他只是稍加训斥,他不但不知恩图报,相反还得寸进尺,益胡作非为!此番再不严惩,国法何在?朝廷威仪何存?”

“主子,奴才认为必须严办吴越!洋人猖獗,再攻广州,侵我土地,杀我百姓,皆是因为洋人认为我大清软弱可欺,此时严办与洋人沆瀣一气的吴越,正可收杀鸡儆猴之效!”

“皇上!微臣请旨携三尺剑,斩通夷奸贼吴越级,悬之辕门,警天下夷贼,请皇上恩准!”

“严办吴越,臣附议!骆秉章不过是私携洋人到湖南,就被革去巡抚职位贬为知府,吴越居然公开纵容洋人在湖北肆意游窜,布教购房,若不严惩,法理难平!”

“臣也附议!吴越该杀!”

面对着满朝的喊打喊杀声音,就连肃顺都不敢随意开口为吴越开脱罪名了,更别说不如肃顺得宠的载垣和景寿等人。而让肃顺更加警惕的是,他的死对头柏葰这次居然没有马上跳出来对吴越喊打喊杀,很明显是在憋什么坏水。

结果也不出所料,等喊打喊杀的声音告一段落后,柏葰柏中堂果然站了出来,叩说道:“皇上,吴越纵容洋人在湖北胡作非为虽然罪证确凿,但湖北能有今日稳定局面,吴越也功不可没,所以奴才斗胆,奏请主子法外开恩,准许吴越将功赎罪。”

“柏大人,吴越纵容洋人在湖北胡作非为,铁证如山,罪不可赦!有何恩可加,他又能如何将功赎罪?”

这句话让肃顺的心头又是一紧,因为说这话的人是吏部螨尚书全庆,是柏葰的心腹党羽,他站出来反对柏葰,自然是在帮柏葰酝酿更狠的毒招。然后不出所料,柏葰果然马上就回答道:“皇上,奴才奏请将吴越官降三级,改调广东团练大臣,办理团练抵御洋夷,如此既可让吴越证明心迹,又可以借助吴越的善战之能,御洋夷以国门之外!”

金銮殿上到处都是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没有一个官员不在钦佩柏中堂杀人不见血的狠招,正在盘算如何收拾吴越的咸丰大帝也是眼皮子一跳,心中大动,暗道:“这主意不错啊?让吴越回老家去办团练,既处治了他,又可以逼着他和洋人一刀两断,继而还可以用他来打击洋人的势头,一举三得的妙招啊?”

也幸亏了咸丰大帝不想借这件事狠整吴越,吴越才侥幸逃过一劫上次借洋人的事狠整骆秉章,咸丰大帝的真正目的是想拆散危及满清朝廷有力控制湖广的督抚组合,现在治政得力的骆秉章已经被调到了山东,咸丰大帝当然不想再干掉同样得力的吴越。同时也多亏了肃顺和载垣等人的苦苦求情,提醒咸丰大帝说老翁家和老吴家有血海深仇,不排除翁心存是在污蔑报复,吴越肯定当场就要被撵回老家去从头开始了。

然而就算被肃顺等人暂时拉住,决定改日再议,回到了后宫后,咸丰大帝还是对柏葰的提议十分心动,意欲采纳。然后到了准备做活塞运动的时候,咸丰大帝把柏葰的好主意告诉给了他的心爱宠妃,咨询心爱宠妃的意见。

吴越收了一个好侄女,关键时刻,心爱宠妃坚决站在了吴越一边,向咸丰大帝出警告道:“皇上,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如此!柏葰此议祸国殃民,若让吴越返回广东办理团练,后果必然更加不堪设想!”

“请皇上想想,如果吴越为了通夷之事被罢官降职,撵回家乡办理团练,那吴越会怎么想?洋人会怎么看?到时候就算吴越没有悖逆之心,洋人也必然会认为吴越有拉拢扶持的价值,生出借助吴越侵夺我大清江山的念头。张邦昌的教训,难道皇上你就没有想过?”

“还有,即便臣妾认为吴越肯定会忠于大清,忠于皇上,拒绝洋人拉拢,办理团练和洋人血战到底,可皇上你又能得到什么?臣妾的父亲曾经与吴越并肩作战,知道他之所以战无不胜,靠的就是他从洋人手里买来的洋枪洋炮,吴越去广东办团练和洋人打,洋人还会再卖武器给吴越吗?吴越还能再象以前战无不胜吗?”

“届时战事扩大,我大清在平捻剿长毛的同时又得和洋人再次大打出手,国库还能承担吗?大清还有多余的军队可以调派抗夷吗?”

听了心爱宠妃的这番见解,咸丰大帝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庆幸道:“爱妃所言极是,也亏得朕今天也觉得有些不对,没有接受柏葰的提议,不然的话,后果就很难预料了!”

“就凭你,也能现有什么不对?”

宠妃心中鄙夷,光溜溜的身体却缠住了咸丰大帝不断摩擦,咸丰大帝明白宠妃意思,便淫笑着上下其手,然而就在咸丰大帝准备把小烟蒂插进去的时候,门外却突然传来了御前太监安德海的声音,“主子,花沙纳的密折到了。”

听到这话,咸丰大帝连裤子都没穿就已经跳了起来,水流滚滚的宠妃心中暗恨,可是又知情识趣不敢打扰咸丰大帝观看地方督抚的机密奏折,只能是光着屁股在被窝里等待,也仔细观察咸丰大帝的神情反应。

“……天下不可一日无湖北,湖北不可一日无吴越。臣才薄能浅,若无吴越辅助,湖北绝不能维持今日局面……。”

“……臣愿以满门性命担保,吴越绝无逆意……。”

光是听到咸丰大帝忍不住低声念出的这两句话,宠妃就知道她的吴叔叔已经过关了,也忍不住对咸丰大帝更加的暗暗鄙夷了,“蠢货!与其派官文和花沙纳轮流监视,倒不如先把吴越一家扣在京城,然后把湖北军政大权一起放给吴越,一边逼着吴越把长毛往死里打,一边在他背后布置重兵监视!”

“还有,这么大的事不能自己拿主意,非要听取奴才的密折建议,做事这么没主见,难怪这么长时间都剿不完长毛!”

就这样,那怕第二天收到了广州急报,说是英法军队已经轻松拿下了广州城并抓走了两广总督叶名琛,在大雷霆的情况下,咸丰大帝也仍然还是断然拒绝了把吴越改调为广东团练大臣,下旨给了吴越仍留原职待参的处分,又断然拒绝另派钦差到湖广查办吴越的建议,决定让湖广总督花沙纳直接查办此案,据实奏报,从严处理!

末了,咸丰大帝还很随意的说道:“顺便给吴越下道旨意,明白告诉他,本来以他在湖北的政绩功勋,这次朕是打算给他升官了,但是为了惩罚他与洋人过从甚密,他的升迁调动罢议,给朕老实在湖北再干一任巡抚,以示薄惩!”

听到这话,每年都能通过吴越在湖北捞到无数好处的肃顺和载垣等人当然是山呼万岁,笑得要多开心有多开心。柏葰和穆荫等军机大臣则是面面相觑,一起在心里嘀咕道:“这也叫处分?主子别的本事不行,偏袒包庇的手段,倒是越来越炉火纯青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二章 即便没必要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湖北巡抚吴越牧守湖北期间,勤政爱民,忠君爱国,功勋卓著,三年考绩皆为优异,本应升迁赏拔。然吴越不修威仪,与洋夷来往过密,大失朝廷官员体面,故罢议升迁,夺头品顶戴,以示薄惩,吴越仍留湖北巡抚任上,戴罪立功。钦此。”

“微臣吴越领旨,谢主隆恩。”

如愿以偿的得以留任湖北巡抚,尽管心里都已经乐得恨不得跳起来大声唱一出****可因为亲自来朗读圣旨的湖广总督花沙纳还没离开,吴越还是装出了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向花沙纳问道:“花爷爷,听圣旨里的口气,皇上这次真想再升我的官?”

“废话,圣旨里说得明明白白,这次你本来可以升迁赏拔的。”花沙纳呵斥道:“就是因为你和洋人来往得太多,对汉口的洋人太过纵容,所以皇上才拒绝了老夫对你的保举。不然的话,今天说不定就是升你做两江总督的圣旨了!”

装模作样的惋惜间,心花怒放的吴越终于忍不住露出了一些真面目,叹息道:“也罢,继续留任湖北巡抚也好,起码钱粮武器有保障,等我把军队水师练好,把武器弹药储备充足,就亲自带着兵去打安庆江宁,把我的两江总督挣回来!”

“这句话还象个样。”花沙纳冷哼了一声,又说道:“不过在之前,还有件紧要的事,安徽团练大臣翁心存弹劾你纵容洋人在湖北胡作非为,还允许洋人在大冶买房子置地居住,朝廷要老夫负责查办。关于这点,你如何交代?”

“回花爷爷,翁心存是挟私报复,栽赃污蔑!”吴越想不都想就回答道。

“真是污蔑?”花沙纳严肃看着吴越的眼睛问道。

“真是污蔑!”

吴越斩钉截铁的回答,眼中却尽是笑意,花沙纳板着脸冷哼,吴越笑得更加开心,然后花沙纳也装不下去了,抬腿踢了吴越一脚,笑骂道:“小混蛋,为了你,老夫这次得犯欺君之罪了,说,怎么感谢老夫?”

吴越赶紧叫人拿来银票,花沙纳则摆了摆手,看都没看面前的银票一眼,说道:“老夫知道你不会缺这个,但老夫需要的不是这个,湖南那边的情况越来越糟糕,你得帮着老夫尽快把湖南的事解决了。不然的话,湖南的事如果影响到老夫的位置,让老夫丢了湖广总督的官职,以后老夫就是想继续照顾你也是有心无力了。”

的确很感激花沙纳对自己明里暗里的照顾提携,吴越便也对花沙纳说了实话,说道:“花爷爷,晚辈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湖南还有很大希望把长毛全部铲除或者全部驱逐出省,恢复以往的太平景象,但是如果不把文格换掉,这点真的很难做到。”

“一定要换文格?”花沙纳皱眉问道。

“一定得换!”吴越答道:“湖南这几年被掏得太空,百姓负担太重,骆抚台在的时候,他把湖南的大小官员看得紧,自己又为官清廉,以身作则,老百姓即便有怨气也不好意思。”

“文格呢,自己贪不算,还纵容湖南的大小官员一起贪,上上下下联起手来把湖南刮得天高三尺,老百姓还能继续忍下去?湖南又是偏远之地,民风彪悍,没长毛闹事都还不容易治理,现在长毛已经打进了湖南,想闹事造反的百姓有了带头人主心骨,再想彻底平定湖南就是难上加难了。”

“所以晚辈认为,湖南巡抚一定得换,换一个清廉正直的巡抚,狠狠整治一下湖南官场的风气,安抚百姓与民休息,断长毛在湖南盘踞流窜的根,然后我们再想把长毛驱逐出省或者彻底铲除,才可以收到事半功倍之效。”

知道吴越说的是心里话,花沙纳便也对吴越说了实话,叹息说道:“老夫何尝不知道湖南变成今天的模样,文格那个狗杂碎要承担主要责任?老夫又何尝不知道如果撤掉文格,换上一个清廉正直的巡抚好好治理一番,湖南的局势肯定会有大的起色?”

“但是想撤换文格,谈何容易啊?他可是正黄旗的包衣奴才,世代官宦,跟无数朝廷大员和贝勒王爷沾亲带故,在朝廷里有着无数盘根错节的关系,想把他扳倒革职,就是老夫也没这个把握做到。”

“退一步说,就算老夫我使出吃奶的力气扳倒了文格,谁又敢保证下一任湖南巡抚是个清官廉吏?赶走吃饱的豺狼换来一条饿狼,湖南百姓只会更倒霉!老夫走运,督管湖广时,碰上了你和骆儒斋两个既清廉又能干的巡抚,所以什么事都不用过多操心,然而再想让朝廷找出第三个象你们这样的巡抚来,真的是比登天还难了。”

说罢,花沙纳又忍不住锤了一下桌子,恨恨说道:“最可惜的就是骆秉章,治理湖南的一番心血,全都败坏在文格那个狗杂碎手里!不然的话,骆秉章如果还在湖南,湖南又何至于有今天?”

看了看花沙纳日见苍老的模样,亏欠花沙纳颇多的吴越难得有些良心作痛,又盘算了片刻后,吴越终于还是抛出了自己早就想好的主意,说道:“花爷爷,如果你不想再冒险撤换文格,又想赶紧解决湖南的问题,那晚辈倒是还有一个主意。”

“什么主意?”花沙纳抬头问道。

“你老人家亲自督师湖南!”吴越沉声回答道:“你亲自率军去湖南督剿长毛,既可以警摄湖南的贪官污吏,又可以就地解决湖南的民生负担问题,逼迫文格改弦易张,与民休息。除此之外,你亲自到了湖南后,还可以帮助湘军和楚勇解决粮饷难筹的问题,让湘军和楚勇重新挥平叛主力的作用。”

花沙纳盘算不答,吴越则又说道:“花爷爷放心,晚辈会派三千抚标随你到湖南剿匪,有晚辈的抚标在手,你既不用担心自身安全,又可以在湖南战场上有精兵强将可用,确保战事无虞!”

花沙纳万分心动,迟疑着说道:“容老夫考虑几天,湖北是中原枢纽,与各地联络方便,老夫如果去湖南,再想保持和中原各省的畅通联络就做不到了,所以老夫得仔细考虑考虑。”

吴越知道花沙纳是不放心让自己一个人在湖北无法无天,便也没有勉强,只是点头应诺。然后花沙纳前脚刚走,吴越后脚就向赵烈文问道:“翁心存那个老不死,现在躲在那里?”

“最后消息是六安州城。”赵烈文如实回答,又微笑问道:“怎么?慰亭,想出手报仇了?”

“来而不往非礼也!”吴越恶狠狠的回答道:“那个老不死选择在我三年任满的时候上表弹劾,摆明了是想搞掉我湖北巡抚的官帽,用心这么阴狠,不报这个仇我对不起湖北的老百姓!”

赵烈文笑笑,不反对吴越的心胸狭窄和睚眦必报,但也不看好吴越的报复行动,提醒道:“想报仇只怕没那么容易,翁家父子躲在安徽,你手里没他们的把柄,和他们也没有什么公务往来,怎么收拾他们?”

“天下没有不食五谷的圣贤,也没有报不了的仇。仔细找找,一定会有办法,来人,去把张德坚给我叫来。”

叫张德坚来,吴越当然是问问这个特务头子手里有没有关于翁家父子的罪证,然而很可惜,老翁家和老吴家相比,最大的优势就是全家上下都干净,再是怎么的鼠肚鸡肠和道貌岸然,起码在经济方面非常自律,一家人都没什么贪污受贿的丑闻。同时翁家父子在安徽虽然也打了不少的败仗,可他们毕竟统率的是安徽团练,丢城失地的黑锅按规矩得由地方官员背,吴越想硬赖给他们也做不到。

正束手无策的时候,又有一个坏消息传来,大舅子聂士成书信驰报,说是捻军蓝旗主力韩奇峰部流窜进了河南光州,严重威胁到了湖北黄州的北部安全,坐镇随州的聂士成只能是一边加强木陵关到栗子关一线的戒备,一边向吴越告警。

“狗娘养的,肯定又是僧格林沁那个杂碎搞的鬼!”

吴越闷闷不乐的骂了一句脏话,很是担心黄州北部的安全别看聂士成在那一带守在严密,但是过长的战线却又注定了聂士成军绝不可能面面俱到,韩奇峰如果铁了心要杀进湖北,也并不是没有把握和希望。

吴越不高兴这个报告,赵烈文那边却是眼睛一亮,说道:“慰亭,你不是要报仇吗?机会来了,光州和六安接壤,距离翁心存父子驻扎的六安州城也不远,如果能把捻匪赶紧六安,怎么都得够翁心存喝一壶的。”

“那有那么容易?”吴越想都不想就说道:“聂士成的战线本来就拉得很长,机动兵力不多,很难对捻匪主力形成强力威胁,更没办法把他们想往那里赶往那里赶,别捻匪没赶紧六安,我们的北部防线先出现纰漏。”

“我们可以找僧王爷帮忙啊?”赵烈文提议道:“僧格林沁麾下有一万多骑兵,机动力足以和捻匪媲美,他如果帮忙和我们联手把捻匪往东赶,有很大的把握做到啊?”

吴越很奇怪看了赵烈文一眼,疑惑说道:“惠甫,你烧了?我和僧格林沁是什么关系,你难道不知道,他怎么可能帮我?”

“我当然知道。”赵烈文笑笑,然后正色说道:“可是慰亭,我必须得劝你一句,这次你最好还是抢先向僧王爷低一下头,把和翁心存父子没什么特殊交情的僧格林沁拉过来,不然的话,让他们联起手来,只怕我们的麻烦会更大。”

赵烈文这句话提醒了吴越,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自己和僧格林沁及翁家父子都是关系恶劣,僧格林沁和翁心存父子虽然没有什么特别好的交情,但是他们为了报复自己,想联手合作就是一句话的问题。真要让他们联起手来把捻军往湖北赶,就算自己不怕,也够麻烦和恶心的。

“其实僧王爷也先后两次想向你低头了。”赵烈文又说道:“高唐的时候,僧王爷就全力配合你的军事安排,后来你从襄阳出兵北上,僧王爷也主动愿意吃亏。这些足够说明,僧王爷恨是归恨你,可也敬你,不想招惹你,你如果主动向他伸手,他不会没有接受的可能。”

吴越盘算着不吭声,觉得自己虽然需要利用僧格林沁挑起湖北将士对满清朝廷的仇恨,但目的已经在一定程度上达到,同时自己暗中和僧格林沁联手也很难被麾下将士知道,向僧王爷低头问题不大。而翁心存父子对自己的军事威胁虽然是几乎不存在,可翁家父子在清流中的影响却很大,又擅长玩弄权腕,并且很得满清朝廷和咸丰大帝的信任,想在官场上继续暗算自己并非没有这个可能。

除此之外,吴越还又想起了甲午战争和北洋舰队,想起了赔给日本的银子和老乡邓世昌,便咬了咬牙,暗道:“就算没特别的必要,也得给这些事先出出气。”

拿定了主意,吴越这才坐到了地图沙盘面前研究策略,然后很快的,吴越就向赵烈文吩咐道:“惠甫,替我给僧格林沁写道书信,建议他起一个皖、豫、鄂三省军队联手剿捻的战役,由他和我们的鄂北驻军出兵追剿,由安徽团练大臣翁心存率军封锁史河一线,三省官军合力,把捻匪韩奇峰部歼灭在史河以西!”

赵烈文含笑答应,又问道:“随信送去什么礼物?一百支史密斯手枪如何?僧王爷对这种手枪可是眼红很久了。”

“五十支柯尔特左轮枪。”吝啬抠门的吴越断然拒绝,哼哼道:“史密斯手枪连我们都不够用,那能分给他?”

“如果僧王爷嫌少怎么办?”赵烈文有些担心。

“翁心存能给他什么?”吴越冷笑反问,又说道:“僧格林沁不是傻子,会知道在我和翁心存之间应该选择谁。”

…………

勾结僧王爷坑害翁心存父子的计划准备好,书信和左轮枪也派人送出去了,吴越耐心等待僧王爷答复的时候,湖南那边的战事又出现了不小的变化,还是对清军相当不利的变化。

变化又一次是因为湖南官员的愚蠢和贪婪造成,全部回撤到了湖南境内后,刘长佑和江忠济所部的楚勇通过接连激战,已然成功的把太平军主力的有力牵制在了常宁一带,使得石镇吉只能是优先应对楚勇威胁,暂时没有力量向永州的太平军提供支援。乘着这个机会,从江西撤回来的湘军在胡林翼的率领下,同样把太平军偏师韦有房部成功牵制在了永州,为湖南其他州府的清军增援衡永战场争取到了宝贵时间。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也在天寒地冻的隆冬之际,湘军和楚勇却同时出现了寒衣不足的情况,只能是被迫向文格和周边府县的湖南地方官伸手求援,结果上到文格,下到知府知县,没有一个不是互相推委扯皮,都不肯出钱购买棉衣为湘军楚勇解决御寒问题,造成湘军楚勇只能是在冰天雪地中穿着单衣打仗。

几次降雪降温下来,在江西有一定积累的楚勇还好点,主力战兵至少还能穿着棉衣御寒,自骆秉章离任后就一直半饥半饱的湘军却是饥寒交迫,难以维持。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点后,穿着抢来冬衣的太平军乘着降温之机起突袭,以少胜多再次大败胡林翼,穿着单衣的湘军溃败,穿着棉衣的绿营逃得更是飞快,零陵解围,太平军在湘南的声势再度大增,迅收编湖南小股起义军的同时,广西的太平军零散余部也开始出现了向湖南靠拢的迹象。

在这样的情况下,原本还想指望湘军楚勇迅平定湘南太平军的花沙纳也没了多余选择,只能是决定亲征湘南,带着吴越抚标南下平叛,同时也准备好生整顿一下风气溃烂严重的湖南官场,狠狠敲打一下只顾捞钱而不干正事的文格。

对此,从接任湖北巡抚开始就一直被官文和花沙纳轮流盯着的吴越当然是求之不得,不但马上依令给花沙纳准备兵马武器,还专门从大冶重地抽调了两个营的绝对精锐回来,交给老丈人冯三保和李续宾兄弟等将率领,让他们随同花沙纳出征,并交代他们一定得保护好花沙纳的安全。

“慰亭,老夫走后,湖北可就交给你了,千万别乱来。”这是花沙纳对吴越郑重其事的交代,还又提醒道:“尤其是别忘了老师的教训,就算老夫不在,也有无双眼睛在替朝廷盯着你。”

“花爷爷放心,晚辈知道轻重。”吴越无比恭敬的回答,又在心里冷哼道:“有人盯着我又怎么样?如果不是真的有点尊敬和感激你,就算你亲自盯着我,又能拿我怎么样?”(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三章 携敌之手

“本官从来不记仇,除非仇还没报!”

这是光绪帝师翁同龢翁师傅一贯的座右铭,在历史上,就是因为李鸿章弹劾翁师傅的兄长翁同书弃城逃跑,把翁同书送到了新疆吃哈密瓜种葡萄,翁师傅就用了三十三年时间报这笔血海深仇,事事处处刁难背叛师门的李鸿章,任职户部尚书后六年没给北洋水师拨一个铜板的军费,然后又怂恿光绪大帝逼着主炮只有两炮弹的北洋水师出海与日本决战,帮着大日本帝国全歼了李鸿章亲手组建的北洋水师。

因为兄长被弹劾流放尚且如此报仇,因为老吴家的事,亲自陪着父亲和兄长一起到新疆晒葡萄干的时候,翁同龢当然是把老吴家恨到了骨髓里,做梦想的就是把老吴家的人剥皮抽筋,凌迟处死。每天向上天祈祷的,也是衷心希望贪赃枉法的吴老买办东窗事,抄家问斩,全家流放宁古塔与披甲人为奴,终身不得赦免。

很可惜,翁同龢在新疆等来的却是一个接一个的坏消息,因为帮着鬼子六谈判有功,大贪官吴老买办竟然官复原职,还升了布政司参议?跳梁小丑一样的吴越,竟然还被咸丰大帝亲口封为六品主事,没参加科举没捐纳就直接进了仕途?

听到这两个消息,翁同龢的第一反应就是对天怒吼,“苍天,你不长眼啊!”

更让翁同龢觉得老天爷是个近视眼的还在后面,瘦得象个猴子一样的吴越竟然还能带兵打仗,居然还在战场上表现得不错,青浦平叛崭露头角,保卫江宁震惊朝野,两战江阴两次把太平军抽得满地找牙,北上勤王名动天下,回师苏南连战连捷,京城大红人肃顺也象吃错了药一样的死命提携吴越,最后竟然还把吴越给推上了湖北巡抚的高位。

每次听到类似的消息,翁同龢每一次都觉得自己听错了,也每一次都希望假消息真谣言,吴越没那么混得好,在战场砍的长毛脑袋,也不过是杀良冒功。

还是在获得赦免随着父兄一起回到了京城后,翁同龢才绝望的现这一切都是真的,也更加绝望的现,曾经匍匐在老翁家脚下的老吴家已经弯道车,反过来把老翁家踩在了脚下磨擦,老翁家别说是报复在官场上红得紫的吴越了,就是想收拾困守上海孤岛的大贪官吴老买办,也得先问问咸丰大帝和满清朝廷答不答应,还有得问问仰仗吴越旧部保护的两江总督何桂清和江苏巡抚薛焕等地方大员答不答应。

翁同龢恨,恨上天不公,苍天无眼,更恨小丑跳梁的吴越,近五年的时间不但没有冲淡翁同龢心中的恨意半分,还让这种切齿痛恨酝酿酵,益的深入骨髓。

也正是在这种痛恨的驱使下,本有机会留在京城任职的翁同龢才坚持要随同父兄南下安徽办理团练,决心要用伦理道德和四书五经武装出一支战无不胜的安徽团练,与吴越在战场上一较长短。也正是存着和吴越比拼高低的执念,翁同龢才在安徽拼命的劝捐纳输,武装团练,只盼早日能在战场上一展所长,建功立业扬名立万,把吴越重新踩到脚下磨擦。

残酷的事实很快就粉碎了翁同龢的美梦,即便靠着门生、弟子和同僚的关系,迅拉起了几千装备‘精良’的安徽团练,翁同龢却仍然还是在太平军的偏师面前胜少败多,挣扎经年都毫无起色,在战场上表现比另一个仇人李鸿章都有些不如。而到了石达开主力向北展的时候,翁家父子辛苦拉起的团练更是只敢躲到淮河以北,仰仗袁甲三在前面冲锋陷阵,才能勉强维持淮水防线。

而与之相反的是,即便已经主管湖北民政,在战场上已经出手不多,吴越却仍然打出了田家镇大捷、大破石达开和光复九江之类的漂亮仗,打得太平军上上下下闻吴色变,不敢西望湖北半眼。也打得袁甲三和张国梁等清军将领不断哀叹,“如果吴大人能出兵来给我们帮忙就好了,有他在,长毛绝对不敢越过淮水半步!”

绝望的现了自己在军事上永远不可能过吴越之后,翁同龢只能是把主意重新打到政治伎俩上,凭借手中权力和父亲桃李满天下的人情关系网拼命收集仇人吴越的罪证,指望能凭借弹劾参奏报仇雪恨。

改变了报仇手法后,翁同龢又很快欣喜若狂的现,大仇人吴越在洋人问题上竟然有那么多把柄可抓,本来绝对不准离开通商口岸的各国洋人在吴越的庇护下,可以肆意的游览湖北州府,传教布道,经商旅游,自由得就好象在他们国家一样,还罪证一抓一大把,人证物证都是要多少有多少。

狂喜之下,翁同龢当然是在第一时间收集了足够的证据,然后迫不及待写下弹劾奏折,交请父亲过目并上奏。然而翁心存却拦住了他,说道:“目前时机还不成熟,得再等一等。”

“吴越纵容洋人在湖北肆意游览传教的事,为父也早有耳闻,但为父始终没有上奏朝廷派员查核,就是因为时机还不成熟。吴越在湖北的位置太稳,之前建立的功劳也太大,皇上目前无论如何都舍不得动他,现在弹劾,朝廷就算派人查办,给他的处分也不会太重,说不定一个什么罚俸三年的处分就可以让他蒙混过关。”

“等,耐心的等!等吴越出差错,等时局出现变化,等到皇上和朝廷想要办他的时候,然后再把这道折子送上去,才可以一举得手,一剑封喉!”

还是听到了父亲的这番话,翁同龢才知道父亲也没有忘记以前的仇恨与羞辱,也耐下心来等待机会出现。结果让翁同龢欣喜若狂的是,没过多少时间,湖广那边果然传来了骆秉章因为私携洋人深入内地而被剥夺湖南巡抚一职的喜讯。对父亲崇拜得五体投地之余,翁同龢再一次建议立即上奏,结果却再一次遭到了翁心存的拒绝。

“时机还没成熟,骆秉章这次倒得很古怪,私携洋人深入内地,不过是朝廷革他职的借口,真正原因肯定不是因为这件事。用这样的事扳不倒吴越,而且朝廷刚动了湖南巡抚,绝不可能再马上动湖北巡抚!再等!”

最后,还是在吴越即将三年任满时,翁心存才叫翁同龢重新写了一道弹劾奏折,派人送往京城。翁同龢小心问起父亲原因时,翁心存也终于露出了一些微笑,说道:“吴越三年任满,江苏、安徽和江西这些地方打得如火如荼,朝廷和皇上肯定存着把他调到两江任职的心思,这时候上表弹劾,正好给朝廷和皇上把他调出湖北富庶之地的借口。”

“还有,老夫收到准确消息,柏葰他们垂涎湖北的赋税厘金,还有大清银圆的铸造大权,正在上窜下跳的怂恿皇上把吴越调出湖北,换他们的人取而代之。这时候上这道折子,等于是把刀子递给柏中堂他们,柏中堂他们会知道怎么利用我们这道折子。”

“也罢,暂时搞不倒你,先把你调出湖北这个太平省份也不错,等你到了两江这几个被长毛打烂了的省份任职,再想收拾你就可以容易多了。小杂碎,等着!”

抱着这个得意念头,翁同龢欢天喜地的亲自派人把弹劾奏折送往了京城,耐心的等候吴越被降职调任的天大喜讯。然而左等右等,翁家父子却等来了吴越留任湖北巡抚的惊人噩耗!

而更让翁家父子张口结舌的是,关于他们弹劾吴越纵容湖北洋人的这个案子,咸丰大帝竟然就地交给了湖广总督花沙纳查办同样住在湖北省城,花沙纳都对吴越纵容洋人的事装没看到,这会再要花沙纳调查这个案子,花沙纳还能查出什么鬼来,那真的就是有鬼叫了!

“丢他老母!千算万算,惟独忘了算这个蒙古老鞑子!这个老不死不显山不露水,实际上比谁都精!又替朝廷在湖北监视吴越,知道的内情比谁都多,皇上这次不肯把吴越调出湖北,九成九是他在背后搞鬼!”

前功尽弃的气愤之下,就连老于城府的翁心存都忍不住骂出了脏话,然而翁同龢在大失所望之余,也忍不住生出了几分恐惧,向翁心存问道:“父亲,我们这次在关键时刻弹劾吴越没能成功,他成功留任湖北巡抚以后,会不会反过来又报复我们?那个小汉奸,可不是什么心胸宽广的人。”

“报复?他拿什么报复?”翁心存冷哼道:“打仗可能他有点办事,官场上斗智斗勇,他还太嫩!老夫两袖清风,你们也还能做到清廉如水,他拿什么报复整治我们?栽赃污蔑,他就不怕满朝清流对他群起而攻?”

被翁心存言中,在抓不到翁家父子任何把柄的情况下,湖北那边果然没有传来什么吴越大雷霆决心报仇的消息,接着翁同龢心中稍安的时候,又一个机会悄然来到了翁家父子的面前捻军蓝旗主力韩奇峰部,突然流窜到了与湖北接壤的河南光州府境内,再一次威胁到了人烟稠密的湖北黄州北部安全。

听说过捻军曾经把湖北北部搅得一片大乱的事,也知道这股大捻子如果再次杀进湖北,就算动摇不了吴越在湖北的根基,也肯定可以大大恶心吴越一把。所以稍微盘算了一下后,已经在战场上厮混了一两年多少积累了一些经验的翁同龢便再一次找到翁心存,建议想办法把这股机动力极强的捻子撵进湖北,让捻军象去年上半年一样的恶心吴越。

“把捻子撵进湖北?谈何容易?”翁心存也还算有点自知之明,说道:“我们的实力不足,未必有把握把捻子赶进湖北。而且光州又和六安接壤,把团练派去了光州剿捻,捻子如果乘机杀进六安,那我们的麻烦就大了。”

翁同龢再次大失所望,正准备放弃时,翁心存却又突然问了一句,“僧王爷的主力骑兵,现在在那里?”

“在陈州的西华县休整。”翁同龢答道:“听说是因为河南的粮饷难筹,僧王爷缺粮少饷,军队又过于疲惫,不得已才暂时停止追击。”

“哦,真巧,不算远。”

翁心存满意的点点头,又稍微盘算了一下后,翁心存吩咐道:“叔平,以为父的名誉,给僧王爷去一道书信,向他报告捻匪的动向,建议他出兵南下追击这股捻匪,我们出兵叶家集封锁史河,切断捻匪东窜道路,接受他的号令调遣助他破捻。”

“父亲,僧王会听我们的建议吗?”翁同龢有些担心的问道:“无论官职爵位,他都比你高出一截,怎么打他说了算,你的建议他会听吗?再说了,他现在本来就粮饷不足,也不太可能起这么大的战事啊?”

“按理来说,以僧王爷的自大脾气,是不会轻易听取老夫的建议。”翁心存微笑说道:“不过这一次,他未必不会听。别忘了,光州的南面就是湖北黄州,僧王爷和吴越之间,结的仇也不止一桩两桩。”

翁同龢恍然大悟,赶紧依照父亲的吩咐提笔做书,翁心存见书信无误文笔也不错,便在书信上签了字用了印,然后交给翁同龢吩咐道:“马上派人给僧王爷送去,顺便让信使给僧王爷带个口信,就说老夫盼着与僧王爷在光州再聚,向他研讨诗文书法。”

翁同龢心领神会,笑道:“父亲真知僧王,僧王爷虽是蒙古王爷,可是在诗文词赋方面的造诣,却不在许多汉人著名文人之下,父亲你主动请他与你研讨诗文,僧王爷必然欢喜不胜。”

翁心存得意一笑,吩咐道:“快去办吧。”

…………

占了距离近一些的便宜,翁心存父子的书信抢在某人之前送到了西华,送到了正在这里筹粮筹饷的僧王爷面前,看完了翁心存父子龙飞凤舞的文字,僧王爷心领神会,也大为心动。然而很可惜,仔细盘算了许久后,僧王爷却没有下定这个决心接受翁太师傅的好意,只是让信使下去休息,等待自己的答复。

“王爷,翁大人的意思,你难道不明白?”在一旁侍侯的心腹部将庆祺好奇问道:“光州和湖北接壤,湖北那边防线漫长,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我们这里加把劲,翁大人那里再努力配合一下,去年的事,不是没机会再生啊?”

“翁心存的真正意思,我当然明白。”僧格林沁摇头,说道:“可粮饷那里来?就算我们可以在光州就地补给一些粮食草料,欠了两个多月的军饷怎么办?翁心存能拿得出来给我?”

想到快三个月没领到军饷的满蒙骑兵那幅无精打采的模样,庆祺乖乖闭上了嘴巴。然而僧王爷和庆祺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才过去一天时间,僧王爷最恨的同僚吴越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竟然破天荒的主动派人给僧王爷送来了一道书信,向僧王爷提出了与翁心存父子大致相同的建议,还随信带来了五十把左轮枪和五百配套的纸壳子弹。

“吴越那个小蛮子吃错药了?”深知吴越和僧王爷那些烂事的庆祺无比震惊,说道:“会主动给王爷你送来书信?还给我们送来武器?”

“小蛮子不是吃错药,他是要阴人,阴翁心存。”

僧王爷一眼看出吴越的真正目的,冷笑说道:“去年年底的时候,他在湖北巡抚任上三年任满的关键时刻,翁心存上表弹劾他,差点威胁到他续任湖北巡抚的大事。以他那种有仇必报的小人性格,不把翁心存恨到死才怪!”

“那他如何阴?”庆祺又好奇问道。

“和翁心存一样。”僧王爷随口说道:“翁心存想借本王之手把捻子赶进湖北整治吴越,吴越想借本王的手把捻子赶进六安整治翁心存,拿到翁心存父子封堵捻匪不力的借口上表弹劾,报翁心存弹劾他的一箭之仇!”

“狗蛮子!”庆祺骂了一句,稍一盘算后,庆祺又大骂道:“狗蛮子,打叫花子?想求王爷你给他帮这么大的忙,居然只给你送这么一点武器弹药,把王爷你和我们当什么人了?来人,把武器弹药还给湖北的人,叫他们滚!”

“慢着!”

僧格林沁开口喝止,又稍一盘算后,僧王爷咬牙说道:“收下礼物,把吴越派来的人请下去好生款待,告诉他,一会本王会有回信给他带回去!”

“王爷,吴越那个小蛮子那么多次冒犯你……?”

“别说了,我都知道。”

庆祺的劝阻被僧王爷挥手打断,然后僧王爷脸色阴郁的说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对我们来说,最重要的还是粮草和军饷,这些东西翁心存没有,吴越那里却多的是,这个时候卖个人情给吴越,我们就有希望从他那里要到粮草军饷,要到朝廷让湖北负担之外的粮草军饷,还可以缓和与他的恶劣关系,得到他的洋枪洋炮。”

“那王爷,翁大人那边……?”

“谁叫他拿不出粮草军饷和洋人枪炮?”僧王爷理直气壮的反问,又冷笑说道:“谈诗论词就想收买本王,他才是真把本王当叫花子打!”(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四章 合理赖帐

还是占了距离比较近的便宜,僧格林沁给翁心存的书信很快就送回到了六安在书信上,僧王爷准确答复翁心存,说是自己接受翁心存的建议,决定南下追缴捻军韩奇峰部,要翁心存所部团练西进叶家寨,沿史河一线严密布防,协助僧王军封堵韩奇峰的东窜道路,并接受僧王爷的号令指挥。

除此之外,僧王爷还让信使给翁心存带了一个口信,说是自己在戎马倥偬之中,抽空写了一些诗词,想请当代大诗人翁太师傅斧正。

听到了僧王爷让信使带来的这句话,翁心存和翁同龢父子当然心领神会,笑容满面,也赶紧找来了实际统兵的翁心存长子翁同书和次子翁同爵,与他们商议出兵帮助僧王剿捻的军事行动。

因为不知道翁心存和僧王爷的背后交易,得知了僧王爷这道命令后,真正统兵的翁同书和翁同爵都被吓了一大跳,翁同书还直接惊叫出声,“僧王爷开什么玩笑?沿史河布防封堵捻匪东窜道路?叶家集南面的史河上游倒是好守,山高路窄,守住险要就可以堵住捻匪。史河下游的北面可是一马平川,我们的骑兵马队只有三百多人,怎么可能轻保守得住?”

翁心存笑而不语,翁同龢则奸笑着凑到了两个兄长的耳边,低声把父亲和僧王爷的暗中联手坑害吴越的打算说了,又说僧王爷已经答应联手。翁同书和翁同爵这才恍然大悟,曾经被吴越用英文书信问候过祖先的翁同书更是大喜过望,一拍大腿说道:“好!只要能把捻匪给赶紧湖北,怎么都够吴越那个小汉奸喝一壶的!”

“必须得请僧王爷先派一支骑兵越过史河,屯兵大山铺以为机动,然后我们才有把握守住史河。”翁同爵很冷静的说道:“不然的话,就凭我们手里的马队,不但守不住史河防线,相反还有可能被捻匪趁虚而入,杀进我们的防区。”

“那你们快把计划议定,老夫这就给僧王爷写信求援。”翁心存轻描淡写的吩咐,又冲掌管钱粮的翁同龢吩咐道:“叔平,准备好一批粮草,先送到大山铺去囤积,以便僧王爷的马队使用。”

“父亲,我们的粮草也不多了。”翁同龢小心翼翼的说道。

“不多也得分。”翁心存很有威仪的说道:“大山铺是我们的防区,僧王爷的马队到我们的防区给我们帮忙,不尽量尽点地主之谊,如何能行?”

翁同龢无可奈何的答应,又在心里咬牙说道:“分点粮草就分点粮草,只要能报仇,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

安徽团练在翁家父子的率领下,迅西进至史河一线严密布防的时候,率领着骑兵预备队驻扎在随州总司鄂北防线的聂士成,也收到了吴越命令他率领骑兵出省作战,协助僧王爷追缴捻军韩奇峰部的命令。

结果和翁同书一样,大舅子聂士成也被妹夫这道命令吓了一跳,冲亲自来送信的邵彦烺惊叫问道:“吴抚台开什么玩笑?叫我把骑兵全部带出省去助剿,没了机动兵力补缺堵漏,捻匪乘机杀进黄州怎么办?”

还是和翁同龢一样,知道内情的邵彦烺也附到了聂士成耳边,低声说了吴越的真正罪恶目的。结果和翁同书兄弟不同,聂士成听了妹夫的无耻目的却是大皱眉头,表情为难的说道:“这……,是不是太卑鄙了?”

“没办法,谁叫翁心存父子前几天阴了我们抚台大人?”邵彦烺耸肩答道:“再有,让大股捻匪在光州长期盘踞也不是办法,我们的大别山防线如果出现什么纰漏,让捻子乘机又流窜进湖北,那我们的麻烦就大了。”

虽然很是不乐意帮妹夫阴人,但妹夫毕竟是妹夫,妹夫还是用公文形式下的命令,天生就是军人的聂士成最终还是选择了服从命令,老老实实的带着手里的一千二百余骑兵向东开拔,赶往适合向北出击的木陵关驻扎,等待时机出省参战。邵彦烺则依照吴越的命令随军行动,给聂士成出谋划策,以免僧王爷突然反水阴了过于憨厚老实的聂士成。

…………

吴军机动兵力的这一调动让翁家三兄弟几乎把嘴巴笑歪,因为对于湖北军队来说,木陵关以东相对比较容易防守,只要守住大别山脉的几个重要隘口,就足以把捻军大队阻挡在大别山以北。而与之相反的是,木陵关以西的大别山山脉却要低矮得多,大小道路和隘口多如牛毛,稍有不慎就可能被捻军钻了空子。聂士成带着鄂北机动兵力移驻到了木陵关,捻军再想钻空子流窜进湖北自然就可以容易许多。

狠狠嘲笑了一通吴越的任人唯亲,栽培了聂士成这么一个不懂军事的大舅子,颇有点军事头脑的翁同书还马上提议和僧王爷再度联络,口头报知吴军机动队动向,用书信建议僧王爷走新蔡、固城、洪河口这条路进兵,把盘踞于长陵的捻军从东往西赶。翁心存不懂军事,却十分欣赏宝贝大儿子的口头报告和书信建议的谨慎细致,立即依计而行。

与此同时,在吴越和翁家父子的翘以盼中,僧王爷的骑兵主力也终于有了动作,在僧王爷的亲自率领下,一万多清军骑兵先是西进到了许州,然后进西平经上蔡,取道汝阳南下,一路马不停蹄。

结果到了汝阳阜,决定僧王爷是走新蔡路把捻军往西赶,还是走息县路把捻军往东赶这个关键路口时,翁家父子派出的信使也正好拦住了僧王爷的军队,呈上了翁同书的进兵道路建议书信。然而很可惜,翁同书的妙计不但没有得到僧王爷的采纳,相反还换来了僧王爷的咆哮怒斥…………

“你们想坑死本王?走新蔡路把捻匪往西赶,捻匪乘机又跑进汝宁怎么办?你们嫌汝宁的捻匪之前把本王折腾得还不够?回去告诉翁心存,就说本王怎么进兵怎么打,不用他操心!他只管守好史河防线就行!给他帮忙的机动兵力,本王会尽快派给他,也用不着他操心!”

信使灰头土脸的跑回叶家集给翁心存父子带回口信的时候,僧王爷的骑兵主力也已经顺利抵达了息县,然后僧王爷马上着手布置清水河与寨河防线,先堵住韩奇峰的西窜道路,又在阜子口重地布置了一支精锐应变,最后才向活动于长陵镇一带的捻军起进攻。再接着,目前正面还杠不赢的捻军蓝旗主力马上脚底抹油,撒腿就跑。

结果也是到了这个时候,统帅捻军蓝旗主力的韩奇峰才现,他再想向正西和西南跑已经十分困难,向西跑倒是一片坦途,可那个三不管地带是早就被捻军轮流玩烂了的,除了严阵以待的阜阳清军就只剩下一些残垣断壁,流窜过去很难获得补给。所以即便有些冒险,韩奇峰还是咬牙选择了逃向正南,僧王亲自督师追杀,一边咬着捻军的屁股不放,一边让阜子口的自军偏师桂龄部与捻军主力平行向南,随时准备封堵捻军西窜。

再接着,让翁心存父子欣喜若狂的事生了,吴越的大舅子聂士成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在捻军尚未逼近湖北边境的情况下,聂士成竟然就已经带着吴越在鄂北的唯一一支机动骑兵越过省境,大踏步到了白雀园驻扎,主动放弃了机动救援木陵关以西的有利位置。

“僧王爷,天赐良机啊!你的偏师只要故意放点水,捻子马上就能西窜到大胜关那边,找到机会进湖北啊!”

翁家兄弟的欢呼声中,让他们傻眼的事生了,僧王爷的偏师竟然同样吃错了药,紧密保持着捻军主力平行南下的态势,死死守住了潢河一线,死活没给捻军西窜的机会。捻军一度冒险向西,也遭到了桂龄的迎头痛击,脑袋碰了一个大包被迫东撤。

翁家兄弟傻眼,韩奇峰更傻眼,因为韩奇峰早就听说过他的两个大对头僧王爷和吴越不和,彼此之间从不联手还专门往对方背后捅刀子,冒着被僧王爷主力追上的危险西进,也是想利用僧王爷和吴越的矛盾找到机会突围,然而僧王爷和吴越的军队这次却偏偏配合得天衣无缝,一个堵西一个堵南,主力也在北面严密封锁,让韩奇峰除了正东方向以外就找不到任何逃跑突围的机会。

硬着头皮逃到了彭家店一带,不肯死心的韩奇峰又冒险向西南方向冲了一把,妄图从僧王军桂龄部和吴军聂士成部的防区空隙处突围,结果让韩奇峰欲哭无泪的是,本应该互相看笑话的桂龄和聂士成竟然双双出兵夹击,桂龄所部的蒙古骑兵刀砍箭射,聂士成的吴军骑兵长枪短枪乒乒乓乓,联起手来把韩奇峰抽了一个满脸开花。

“撞鬼了!清妖这次咋这么团结齐心?!向东,马上向东!往六安去!那里虽然穷点,没多少银子和粮食抢,也总比被清妖包围强!”

被迫无奈之下,捻军只能是做出了一个让翁家父子欲哭无泪的决定掉头杀向正东面的六安方向。翁家兄弟惨叫哀号的同时,也只能是赶紧派人向僧王爷求援,同时质问僧王爷为何言而无信,没有故意放纵捻军逃向西南,去冲击没有了机动兵力救援布漏的湖北汉阳北部?

“本王什么时候答应过要把捻匪放进湖北了?!回去告诉翁心存,叫他给本王老实守住史河,史河那里出了纰漏让捻匪突围成功,小心本王上表弹劾他!”

理直气壮反问的同时,僧王爷也的确尽了力追击捻军,全力争取在光州干掉韩奇峰的机会。然而越是这样,韩奇峰部就越是象兔子一样的逃得快,只用了一天时间就从彭家店东窜到了史河西岸,翁心存父子惨叫连连的同时,也只好硬着头皮督师封堵,全力守卫史河防线。

怎么堵也没用,翁家团练的战斗力本来就不如吴军和僧王军,即便是主力战兵也未必有把握能干得过韩奇峰所部的主力,再加上史河以北的开阔地形,以及春季水浅,捻军经过一番激战之后,终于还是在叶家集北部的黎集一带突破了翁家团练的防线,成功杀入贫穷但清军兵力薄弱的六安颖州交界处,还直接横穿这个时代荒无人烟的颖州正南角,流窜进了六安州北部。

再接着,翁家父子当然是更加的欲哭无泪了,僧王爷暴跳如雷的质问他们为什么封堵不力,吴越派来的代表邵彦烺脸色铁青的表示,要请吴越上表追究翁家父子纵敌逃窜的责任。六安州的地方官员更是个个恨不得把翁家父子的生吞活嚼!你妹!本来就穷,还把捻子放进来流窜抢劫,你们老翁家坑爹啊!

最精彩的当然还是在私底下,虽说没能成功把捻军蓝旗主力歼灭在光州境内有些可惜,但早就被捻军流窜特长折磨得没脾气的僧王爷也没过于遗憾,还派人找来了吴越派来的代表邵彦烺,哼哼着说自己这次为了到光州剿捻,耗费了多少军粮,又浪费了多少军饷,还有消耗了多少子弹。

“请王爷放心,这些我们都明白。”邵彦烺很会说话的回答道:“关于这些事,学生一定会向吴抚台如实禀报,请吴抚台决定如何定夺。”

还算要点脸的僧王爷满意点头,心里也开始迫不及待的盘算向吴越如何伸手,讨要多少粮草军饷和洋枪洋炮,还更加迫不及待的写了一道书信给吴越,出种种暗示。

还别说,僧王爷的暗示书信还真给湖北巡抚衙门出了一个大难题,至少吴越的两大帮凶赵烈文和阎敬铭在看到书信后就大皱眉头,不知道如何应对刚欠了僧王爷一个大人情,不还的话可就太不要脸了。

很是出乎赵烈文和阎敬铭的预料,当他们向吴越问起如何应对僧王爷的狮子大张口时,吴越竟然轻描淡写的回答道:“替我给僧王爷回一道书信,就说湖北钱粮都是朝廷所有,没有旨意我不敢擅专,但他如果真的粮饷困难,可以上表朝廷请户部裁夺,看让我们湖北多承担多少。”

“抚台大人,谨慎。”阎敬铭赶紧警告道:“直接给僧王爷一批钱粮武器,事过了就过了,可如果松口留下墨吃纸,答应让户部重新裁夺我们承担的剿捻军饷和粮草,列为制度,那我们以后可就每个月都跑不掉了。”

“慰亭,别乱开玩笑。”赵烈文也警告道:“户部汉尚书朱凤标可是柏葰柏中堂的人,他如果在重新裁夺僧王爷粮饷方面阴我们,我们可就是哭都哭不出来了。”

“户部汉尚书朱凤标是柏中堂的人,可满尚书马上就要是我们的人了。”

吴越微笑说道:“肃中堂那边的消息,因为户部积弊过深,肃中堂请旨亲自到户部去反贪查腐,皇上已经答应,还下旨让肃中堂接管户部担任满尚书,只不过朝廷邸报还没来不及公布这件事。你们说有肃中堂坐镇户部,我们还用担心吃什么亏?”

赵烈文和阎敬铭恍然大悟,一起放声大笑,都夸奖吴越够狠够黑,不想出钱粮还故意让僧王爷空欢喜一场。吴越则又微笑说道:“还有个好消息,僧王爷可能在中原呆不长了,要被调回直隶去了。”

“为什么?”阎敬铭赶紧问道。

“洋人那边的消息。”吴越沉声答道:“因为两江总督何桂清拒绝答应让洋人公使驻京的条件,还有其他条件也谈不拢,洋人那边已经决定把舰队开往大沽口。朝廷为了预防万一,很有可能会把僧王爷这支军队调回去守卫直隶,僧王爷的麾下全是满蒙骑兵,对朝廷来说最放心也最可靠,所以我估计,僧王爷快要离开中原了。”

虽然的确是个可以赖帐的好消息,阎敬铭和赵烈文却一起默然,然后阎敬铭才说道:“如果僧王爷真被调回直隶,对我们来说虽然也是一件好事,可是没了僧王爷的军队坐镇中原,中原肯定会更乱,我们周边的形势也肯定更恶劣了。”

“我有什么办法?”吴越苦笑,说道:“除非朝廷准许我再扩军,给我更多的兵权和财权,否则我唯一能做到的,就只有看好湖北这一亩三分地。”

无耻叹息着推卸责任的同时,吴越仍然没有忘了叫赵烈文代笔,弹劾翁心存父子的失职之罪,更加无耻的诬告翁家父子畏战惧敌,纵敌逃窜坐视军机,导致豫皖鄂三省官军合力围剿捻军的战事功败垂成,要求满清朝廷从重处治,报之前翁心存在关键时刻捅自己刀子的一箭之仇!

再掉过头来看看僧王爷这边的情况,卖了个大人情给吴越,原意不过是想乞讨点钱粮武器救急,结果万万没想到吴越竟然会松口答应请户部重新裁定湖北所承担的剿捻粮饷,已经快被军饷钱粮拖欠严重这个问题烦死的僧王爷喜出望外之余,第一反应当然就是亲自提笔写折子,奏请满清朝廷重新裁夺中原诸省的钱粮承担份额,让钱粮相对比较充足的湖北承担更多剿捻的钱粮军饷,给又穷又乱的河南减轻负担,也补上安徽那边已经快要全部赖掉的军饷钱粮。

末了,僧王爷还难得夸奖了吴越几句,“真没想到,真没想到慰亭会是这样的人,本王以前真是看错了他,看错了他啊!”

僧王爷当然是白高兴了一场,当他的折子送到京城后,军机处倒是把折子转到了户部,可是已经接手户部的肃顺肃中堂却是把脸一黑,怒吼道:“想得美!当初老子举荐吴越接任湖北巡抚的时候,那一个不是上窜下跳的反对?现在吴越把战火冲天的湖北治理好了,为了朝廷攒出钱粮军饷了,个个都拼命的想向湖北伸手了,天下有那么好的事?”

“不行!湖北的钱粮负担本来就重,就算有点节余也得先给朝廷留着应急!想要钱粮军饷,自己去把河南的捻匪剿光,让河南的地方官府收得上赋税钱粮再给他!”

咆哮完了,肃中堂又拿起户部汉尚书朱凤标已经批注过的一份公文,大概看了几眼后觉得不满意,二话不说就提笔涂掉朱凤标的批注,重新写上自己的决定布实施。当事人朱凤标和其他的户部官员都在旁边看着,可谁都不敢吭一声,喘一口大气。(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五章 准备不足

自由的空气十分美好,在湖北巡抚任上的第一个三年任期里,吴越虽然取得了不少展,建立了一定威望,也成功收买到了许多无知百姓的心,然而却过得十分憋屈,不是被曾老师敲诈勒索,就是被官文和花沙纳轮流监视,做什么都不敢放开手脚,战战兢兢,窝窝囊囊,整整三年都没有享受过一天湖北土皇帝的好日子。

这样的憋屈生活终于和吴越说再见了,随着花沙纳的亲自统兵南下平叛,湖北省城里终于没有人比吴越官更高权势也更大了,吴越不管做什么都不用担心被人掣肘了,也不管做什么都不用担心有人会向满清朝廷打小报告了,可以自由自在,我行我素,放开手脚的无法无天了。

自由的空气的确美好,自由得吴越都有些不知道该干些什么,乘机把看不顺眼的湖北地方官员撵走换上自己人?不好意思,敢和吴越对着干的湖北府县官员早就不存在了,不是被吴越玩弄权术扳倒撵走,就是被老狐狸花沙纳主动出手干掉,剩下的湖北地方官员只是和吴越不齐心,其他方面的却是绝对的言听计从,叫他们趴着他们绝对不敢跪着,听话得让吴越都不好意思再换人。

乘机撤换各府总兵控制绿营兵权?还是不好意思,绿营兵那点战斗力吴越不但看不上眼,抓过来反倒是增加负担,而且湖北举凡能打点的绿营兵都已经划分好了帮派,不是被吴越的走狗王国才控制,就是隶归都兴阿统属,余下的虾兵蟹将是既不值得出手,强行吃下还有可能引起满清朝廷和花沙纳的警觉,所以吴越根本就没这方面考虑。

乘机收买和收编直接听令于花沙纳的督标和鄂勇?继续不好意思,吴越实在有些害怕老狐狸花沙纳的手腕手段,知道他的督标和鄂勇里肯定有无数眼线盯着自己,自己不管有什么大的动作都绝对逃不过花沙纳那条老狐狸的眼睛,同时想要乘机彻底控制湖广督标和湖北鄂勇的难度也不是一般的大。所以在不想立即和花沙纳撕破脸皮的情况下,吴越只能是继续以练兵为借口,6续把自己的人安插进鄂勇中掌握兵权,同时也乘机拉拢一两个湖广督标的将领,往花沙纳的直属军队里安插几个眼线。

当然,如果吴越下定了决心,倒是可以放手去干两件大事,第一是大力扩建直接听令于自己的抚标,第二就是直接造反。然而很快的,吴越却又现了一个十分尴尬的矛盾,大力扩军肯定会被花沙纳立即现、反对和阻止,直接造反又实力不足,同时更没有做好所有准备。

在临行前,花沙纳曾经一再叮嘱过吴越不能重蹈曾国藩的覆辙,这点虽然吴越可以不听,但吴越敢拿自己的小弟弟打赌,自己只要敢在湖北扩军,在湖南一收到消息,花沙纳铁定会第一时间返回湖北阻止,自己敢不听花沙纳就敢和自己翻脸,奏请满清朝廷直接革自己的职。

直接造反倒是可以摆脱满清朝廷和花沙纳的束缚,想怎么扩怎么扩,但是这么做了以后,花沙纳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带着湖南军队来爆自己的菊花,都兴阿肯定会马上带着出省军队回来和自己拼命,僧格林沁也肯定会在收到消息后立即带着中原清军下来和自己清算老帐旧帐。另外襄阳的舒保,荆州的绵洵,也肯定不会再和自己称兄道弟,把酒言欢,自己如果不能在第一时间拿下荆州咽喉重地,四川的清军要不了多少时间就也该来了。

除此之外,时机也绝对不够成熟,满清朝廷的余威还在,吴越举旗反清,湖北的地方官员未必会有多少人响应,被满清奴化洗脑了两百多年的湖北百姓也未必会全力支持。正在上海的吴老买办,还有仍然还居住在香山的吴晓屏夫妇,也肯定会面临杀身之祸。

自相矛盾和重重顾虑之下,吴越才终于明白了满清朝廷的残暴统治为什么能维持两百多年,两百多年里基本没有什么地方督抚敢起兵造反,也终于明白了袁世凯在手握北洋兵权的情况下,仍然还是有贼心没贼胆,非要等到孙大炮把南方折腾得天下大乱,武昌起义成功后才敢出手摘桃子。

再接着,吴越又理所当然的更加暗恨自己的老师曾国藩,历史上野猪皮九世北逃热河的时候,是多好的举兵造反机会啊?自己的老师怎么就不知道抓住呢?

不过对吴越来说还好,洋人那边及时送来消息,说是与满清朝廷的谈判失败,英法联军已经决定再次北上攻打大沽口,按理来说,咸丰大帝去热河残害小白兔已经为期不远。得出这个结论,当然和吴越的历史老师毕业于体校有关。

除此之外,历史已经进入了工业化国家吊打农业国的时代,造反起兵已经用不着再拼命的招兵买马拿人命堆,搞好了工业基础,能够大量快的生产出先进武器,在短时间内大量扩建军队绝不是一句梦话。

所以,乘着花沙纳暂时离开湖北的机会,吴越只放手干了一件大事,就是乘机扩大冶工业基地的规模,把三座普德林炉扩大为五座。同时把枪炮局的生产规模扩大了两倍,把此前故意封存的生产设备拿了出来投入生产,拿出大把钱粮雇佣培训生产工人,拼命生产武器弹药储存备用。

再接着,吴越的另一件大事就是等,等洋人那边打进北京,等咸丰大帝逃到热河残害兔子,给地方督抚全面放权,也等更好的起兵契机出现。然而吴越又万万没想到的是,一连串让自己措手不及的意外事故却接二连三的袭来…………

第一个让吴越措手不及的意外,是来自湖北民间突然出现的反洋排洋情绪!英法两**队攻占了广州城后,把两广总督叶名琛给抓走押往了印度,结果叶名琛来了一个宁死不食英粟,活生生的绝食而死。

对吴越来说非常不幸的是,叶名琛恰好就是湖北汉阳人,家族还非常庞大,有钱又有势,收到了叶名琛的死讯之后,老叶家的人一边大办丧事,一边大喊排洋口号,鼓动湖北百姓拒买洋货,拒绝和洋人贸易往来,还有悲愤过甚的叶氏家族成员喊出了杀光洋人的义和团口号。而吴越被迫无奈,只能是一边加强对汉口洋人的保护,一边亲自到汉阳祭奠叶名琛,试图劝说叶氏族人不要盲目排外。结果不但遭到了叶氏家族的断然拒绝,还落下了汉奸骂名,把吴越搞得十分狼狈。

再接着,又有一个麻烦找上门来,在汉口读军校的曾国荃突然以叔父名誉登门拜访,小心翼翼的向吴越质问曾纪静借住吴府期间,是否生过什么意外?吴越惊讶问起原因时,曾国荃如实答道:“是这样,纪静回了湖南后,一直都郁郁寡欢,时常躲着一个人哭泣,嫂子问她原因,她也不说,后来嫂子有一次无意中问她在湖北是否出了什么事,她就哭得更厉害。嫂子怀疑她变成这样和这次来湖北有关,就来信让我打听了。”

无意中惹了大麻烦的吴越无言以对,有心想要继续隐瞒,可又觉得太过对不起曾纪静,思来想去之下,吴越还是选择了对曾国荃说实话,老实交代了自己性侵未遂的罪行。结果也不出所料,曾国荃果然就象疯的狮子一样的跳起来,双手紧握拳头,吓得吴大赛等亲兵都赶紧拔枪。

“九叔,那件事我真是无意的。”吴越愁眉苦脸的说道:“我可以对天誓,我真不是故意要害师妹,是我那天被花制台灌得太醉,师妹又恰好住在了婉贞房间里,结果就出这个意外了。”

“意外?”曾国荃红着眼睛怒吼,“你一个意外就害我侄女一辈子?”

“九叔,九叔,小侄有罪,小侄有罪。”吴越又是拱手又是作揖的谢罪,然后又说道:“九叔,如果师母和你们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娶师妹,保证对她好一辈子!”

“我家曾圣后代,能让女儿做妾?”曾国荃疯狂大吼。

“那我就真没办法了。”吴越苦笑答道:“我答应过纪静会娶她,可就是因为考虑到你们家里的情况,才到现在都没敢开这个口。”

如果不是吴大赛等亲兵早就拔出左轮枪对准了曾国荃,曾国荃绝对能扑上来把吴越撕了。然而即便如此,当曾国荃怒气冲冲的离开之后,跟随监视的亲兵又很快送来消息,说是曾国荃已经行李回了湖南,吴越闻报嗟叹,也只能是期盼奇迹出现,能让曾家的人把事想通不然的话,老曾家可就步老叶家的后尘,和吴越不共戴天了。

最让吴越措手不及的还是在战场上,三月初时,张德坚手下的湖北特务突然从安庆送来急报,说是探到准确消息,安庆太平军即将大举增援九江、湖口战场,不但要给湖口太平军送来大量新造的中小型战船,帮助太平军水师主力把装备升级换代,还有要把三条蒸汽炮船调来湖口参战的传言。

“长毛火轮船派来湖口参战的消息,是否可靠,能不能确认?”吴越赶紧问。

“暂时还无法确认,不过从迹象分析判断,可能很大。”张德坚答道:“我们的细作探报,自打长毛装备了火轮船后,只和吴全美的水师在许浦一带打过一仗,凭借风向和船的优势,以少胜多击沉了吴全美的两条红单船,击伤多艘。”

“从那以后,吴全美就没敢西上和长毛交战,只敢躲在吴淞口借助炮台掩护自保,长毛的火轮船就一直闲置,然后江宁城里就逐渐响起了让火轮船往西打的声音,有传言说洪秀全对火轮船耗银过多却作用不大十分不满。所以下官怀疑,长毛火轮船即将向西开拔来和我们的传言,很有可能是真的。”

吴越沉默不语,过了许久后才挥手让张德坚下去继续打探,然后又让赵烈文写了一道书信给杨文定,让杨文定向都兴阿和王孚知会这个坏消息,让都兴阿他们做好防范准备。最后吴越才把吴大赛叫到一边,让他派人送了一封用密码写成的书信去大冶交给容闳,让容闳与太平军密使联系,质问太平军为何大举增兵西线?

顺便说一句,为了方便暗中联络和泄密,吴越采纳了容闳的建议,已经秘密开出了两套密码,一套中文密码专门用于军事,一套英文密码则是专门让吴越用来和脑后天生反骨的容闳联系,机密程度高到连赵烈文都不知晓这套密码的存在,但也方便了吴越通过容闳与太平军取得暗中联系。

这一次显然是白辛苦,让吴越再次意外的是,才过了一天时间,容闳就借口返回省城述职,亲自给吴越带来了一道有杨秀清签名的洪仁玕亲笔书信,书信是以英文写成,内容抛弃那些神啊鬼啊,大意如下:

“吴越,你这个小清妖怎么言而无信?本王努力约束军队没去打你,你的水师怎么几次攻打湖口?还有,这次你还干脆把你的妖兵直接派到湖南打我的军队,杀害我天国的那么多将士,你如果再不收兵,真要和我打,本王奉陪到底!

本王明白告诉你一件事,本王决定增兵西线,还要把火轮船派到湖口来参战!本王给你一个选择,你现在起兵造清妖的反,本王就和你联手干掉九江的清妖水师,和你划鄱阳湖为界,互不相反,然后再商量6上土地划分的事!

但是,你如果还不起兵,还不造反,还不和本王公开缔结盟约。那对不起,本王的忍耐已经到极限了,九江清妖的水师对本王威胁太大,本王只能是干掉他们!你的水师如果参战,本王照打无误!

你只有两条火轮船,本王有三条,等本王的火轮船干掉你的火轮船,开到武昌城下时,你别后悔!”

看了洪仁玕代笔的杨秀清书信,吴越先是把书信给容闳也看了一遍,然后才放到蜡烛上烧毁,又用英语随口向早就知道自己心思的容闳问道:“你怎么看?”

“革命的时机还不成熟。”容闳用英语回答道:“大冶的兵工厂,目前产量才刚开始扩大,难以供应你大规模作战。满清的统治也还很稳固,人民的思想也还太顽固,你现在就举起革命的旗帜,响应的人不会太多,满清的统治者也一定会全力镇压这场革命。”

“还有,别指望太平天国那帮神棍能为你提供多少帮助。”容闳又用英语补充道:“他们的战线拉得太长,6军主力又远离湖北,你现在起革命,他们不但帮不了你,相反你还只能是替他们牵制大量的满清军队,既找不到展的机会,还十分危险。”

“这是当然。”吴越冷笑说道:“杨秀清这次摆明了是做好了两手准备,能把我直接逼反当然最好,不能逼反我就动手开打,争夺长江中游的制江权,提防我突然翻脸力,干掉他们的湖口水师威胁南京。”

“洋人那边也一样。”容闳又低声补充道:“准确消息,英法两国这次出动的兵力总共只有五千六百余人,兵力过少。且不说我们起革命能否得到他们的支持和帮助,就算能争取到他们的支持帮助,他们也帮不了多大的忙,相反我们还肯定得付出重大代价。”

吴越再次点了点头,用英语说道:“我也是这么担心,在此之前,小包令是试探过我的态度,但他并不是英国方面的正式代表,也没有向我递交正式的外交公文,只是口头支持。我如果仓促行事,就算能争取到他们的支持,也肯定得被他们逼着签订更多更危险的卖国条约。”

“那太平军那边,你打算怎么应对?”容闳问道。

“不予答复,继续沉默,继续忍耐!”吴越咬牙切齿的说道:“太平军真要打,九江一带的制江权我可以让给他们,了不起就是费点事从瑞昌运粮给九江,反正6地上我不怕他们。但太平军水师如果敢继续进兵,我就绝不会让他们越过田家镇一步!先撕破脸皮,让太平军知道我不是他们想利用就可以利用的,以后再想办法重新商谈”

做出了这个决定后,吴越又叮嘱容闳在战争期间断绝与太平军的暗中联系,避免被太平军拿到把柄要挟自己,没有收到自己的命令前不得与太平军密使接触。容闳应诺后,吴越才十分惋惜的暗暗说道:“太可惜了,如果我手里的力量足够,被束缚得也不是这么紧,能够提前准备得充足一点,这次绝对是一个起兵的大好机会啊。”

惋惜归惋惜,转念一想后,吴越又现被迫再和太平军打一仗,同样也是好处多多,先就是给了满清朝廷一个交代,为自己更进一步扩军备战争取到了借口。其次就是自己迟早是要和太平军争夺长江航线控制权的,在实力大致相当的情况下打,既不容易有什么闪失,也可以乘机让辛苦培养蒸汽战船水手获得实战训练的机会。

所以送走容闳的同时,吴越马上命令自己最后的两个水师营全力备战,又命令刘坤一军撤回田家镇,整修和守护自己在那里修筑的永久性炮台,做好在田家镇和太平军水师决战的机会。除此之外,手里粮食充足的吴越还提前给九江送来了大批的粮食,以免太平军成功夺占九江一带的江面,使得九江战场面临断粮危机。

又过了一段时间,九江那边果然送来举报,说是太平军的安庆水师倾巢出动,护送着大量的新造战船西进湖口增援,太平军去年向英国购买的三条蒸汽炮船也果然在列!

收到了这个消息后,吴越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文九江,命令王孚和都兴阿率领水师回撤至田家镇布防,同时也立即做好了亲自率军再战田家镇的出征准备。然而令吴越又一次措手不及的是,自己的撤退命令,竟然遭到了都兴阿的断然拒绝!

“要撤你们撤,我不撤,我是湖北提督,听命于花制台,吴抚台没权力指挥我。”这是都兴阿对吴军水师主将王孚给出的原话。(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六章 乱丢垃圾的后果

拒绝了吴越要求襄阳水师撤回田家镇的命令不算,都兴阿还反过来质问吴军水师为什么这样胆小,不敢在九江湖口和太平军的水师主力决战,非要退回田家镇去采取守势?末了,都兴阿还建议吴越把蒸汽炮船开到九江,在九江战场上和太平军决战。

对此,吴越真的是无话可说了,很纳闷的向赵烈文和阎敬铭等帮凶问道:“都兴阿这次是怎么了?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人啊?怎么一点都听不进劝?”

“九江那边江面开阔,地形水流复杂,适合长毛水师挥数量优势,也适合长毛的火轮船挥船和无视风向的优势,在那里打对长毛水师有利。”

“田家镇一带江面狭窄,适合布置水上防线封锁航道,让长毛难以迂回到我们的上游抢占顺水之利,又有永久性炮台的炮火覆盖江面,在田家镇打对我们有利。这样的道理都兴阿怎么就不明白?”

赵烈文和阎敬铭低声商议了几句,然后赵烈文才回答道:“慰亭,都军门可能真的不懂这些道理,他是骑兵将领出身,对水战了解不多。在九江湖口和长毛水师交战这段时间,又一直是他攻长毛守,没打过水上防御战,不明白田家镇战场对我们的有利之处,并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也许还有两个原因。”阎敬铭补充道:“第一,都军门怕你抢功,撤回田家镇受你号令指挥,打了胜仗也肯定是你的功。而现在花制台去了湖北,你受命坐镇湖北,出兵到外省的九江战场你肯定不能亲自去,所以我们的火轮船派过去后,就得听他的号令调遣,打下胜仗功也就都是他的了。”

“那第二个呢?”吴越很无奈的问道。

“也许还有花制台的缘故。”阎敬铭苦笑说道:“花制台一向注重兵权,离开湖北去湖南平叛,肯定会防着你乘机控制湖北军队,都军门是湖北出省军队的主帅,花制台很可能会暗中给他打招呼,命令他握紧兵权,别给你可乘之机。”

吴越彻底无语了,半晌才吼道:“惠甫,用我的名誉给都兴阿写信,告诉他九江战场和田家镇战场的区别所在,明白告诉他,撤回了田家镇,湖北水师听他号令,遇事与我协商而行,我不插手湖北水师的内部事务!”

赵烈文答应,又建议道:“慰亭,最好也给花制台去一道书信,告诉他九江这边生的情况,请他让都兴阿所部水师暂时接受你的号令指挥,他如果能答应,时间上也许还来得及。”

吴越一口答应,又重重一拳砸在桌子上,叹息道:“我总算明白我老师的心思了,为什么宁可被朝廷猜忌怀疑,也非要让湘军只听令于他一个人,一军二主,互不统属,果然坑爹啊!”

…………

吴越的第二道书信只是让都兴阿出现动摇,却并没有立即下定决心接受吴越的建议,也没有听从杨文定和王孚等人劝解依令而行,只是秘密召集了自己的几个心腹亲信商议此事。结果商议下来后,几个心腹亲信都建议都兴阿坚持在九江和太平军水师决战。

原因和阎敬铭猜测的一样,现在花沙纳不在湖北,留守湖北的吴越不能轻易出省,更不能长时间离开湖北疆土,到时候不管前线有多少军队,按满清朝廷的规矩和花沙纳之前的命令,都应该只听命于都兴阿一人。如此一来,既没人掣肘,打了胜仗也都是都兴阿独吞功劳,无论如何都比撤回田家镇去和吴越并肩作战强。

是人都有私心,即便为人算是不错的都兴阿也有,还好,盘算自己个人利益的同时,都兴阿又提出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如果吴抚台坚持不让他的抚标水师来九江,还把这里的三个营水师撤回田家镇怎么办?”

“上表弹劾啊!”亲信们理直气壮的说道:“弹劾王孚他们临阵脱逃,畏敌而走,请朝廷和花制台为你做主,逼着吴抚台把他的抚标水师全部派来九江听你指挥。”

和吴越关系不错的都兴阿大摇其头,既不愿和吴越公开撕破脸皮,也知道自己很难斗得过靠山强硬的吴越。又盘算了许久后,都兴阿这才说道:“这样吧,我给花制台去一道公文,请他命令吴抚台把火轮船派来九江给我帮忙。另外我把这事直接告诉王孚他们,要求他们留下来给我帮忙,他如果不听,我们再另做商量。”

心腹们齐声叫好,都说还是都军门的主意好,只要求得花制台下这道命令,吴越就算再抠门也只能是乖乖交出火轮船。然而得知了都兴阿答复的王孚却是叫苦不迭,只能是赶紧派快船返回省城,向吴越请示命令。

很凑巧,就在王孚向吴越请示命令的同一天下午,下游那边传来了斥候消息,说是有一支数量相当庞大的太平军水师船队突然驶出湖口,张帆去了彭泽方向。

对此,都兴阿和杨文定等人都有些大惑不解,不明白太平军这么做的原因,左宗棠却一语道破原因,“这有什么奇怪的?长毛从安庆带来了许多新船,船队的水手肯定数量不足,把水手不足的新船直接送到湖口太危险,让湖口的长毛水师主动去彭泽更换船只,既安全,又可以从容整编和熟悉新船。”

恍然之余,都兴阿心中一动,忙说道:“这是个机会啊,我们如果能够抢在长毛水手上船之前,抢先突袭长毛的安庆船队,不就可以干掉长毛人手不足的新船,削弱长毛水师的力量了?”

“都军门,这可开不得玩笑。”左宗棠警告道:“你的水师本来就经验不足,又对湖口下游的长江航道一无所知,到了那里肯定要吃地利大亏。而且长毛水师已经抢在了你的前面,现你出击向东,他们肯定会暂停换船调头迎战,到时候你如何招架?”

都兴阿并不是很接受左宗棠的判断,已经划归都兴阿指挥的鲍也跑出来出馊主意,说道:“都军门,我们还有一个办法,乘着长毛水师主力远离湖口的机会,出兵攻占八里江,夺占长毛在那里的营地和炮台。以八里江为前进基地,切断湖口长毛和彭泽长毛的联系,逼着长毛水师来打八里江,到时候我们以逸待劳,又有6上炮火掩护,再想对付长毛水师就可以容易许多了。”

“我反对!”左宗棠还是一样的讨人嫌,说道:“攻占八里江,切断湖口长毛和下游长毛的水上联系,是能够以逸待劳逼迫长毛水师攻打八里江。但长毛水师现在的实力已经大增,我们的水师就算有路上炮火掩护,也未必能打得过长毛水师,相反还可以让长毛水师获得和我们决战的机会。”

反对无用,都兴阿不是杨文定,不会对左宗棠无条件的言听计从,在与麾下水师将领商议之后,都兴阿很快就敲定了这个作战计划,决心乘着湖口太平军水师力量不足的机会,全力拿下八里江扼制险要。同时都兴阿还找来了吴军水师主将王孚,向王孚知会了自己的作战计划,要求王孚率领湖北水师协同自军作战。

王孚万分为难,盘算了许久才答道:“都军门,出兵帮你拿下八里江当然没问题。但是末将有言在先,拿下了八里江后,末将必须立即撤回九江营地,不在那里驻扎。”

说罢,王孚又补充了一句,说道:“不是末将怕死,是我们的两条主力战船太过笨重,出港加都十分困难,八里江又距离湖口过近,防范长毛水师突袭偷袭的应变时间太短。长毛水师如果逮到机会以快船出击,纵火烧船,末将可就哭都哭不出来了。”

“没问题!”都兴阿一口答应,又笑道:“能带着将士用小船装满火药冲进敌阵自爆,谁敢说王兄弟你贪生怕死,我第一个就不答应!行,就这样,打下了八里江后,我驻扎在那里,你屯驻九江接应我。”

…………

得到了都兴阿的亲口承诺之后,王孚这才下令吴军水师准备出击作战,次日一早,在都兴阿的亲自率领下,湖北水师和吴军水师倾巢出动,取道张家州以北绕开湖口,直奔长江下游。杨文定和左宗棠闻报后,杨文定当然是嗟叹万分,左宗棠则是破口大骂,可一起都无可奈何谁叫都兴阿是前线主帅?

还别说,湖北水师倾巢出动的这个消息,还真把留守湖口的太平军大将林启荣给吓了一大跳,赶紧派快船给下游的水师送去消息,让率领水师主力去彭泽接船的韦俊提防湖北水师起突袭。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清军炮轰八里江营地的开始,再收到了清军水师派遣步兵登6去攻打八里江营地的消息时,林启荣这才终于醒悟过来,知道清军水师是打算乘虚攻占八里江营地。

“****娘的狗清妖,原来你们不是想突袭彭泽,是打算攻占八里江啊。怎么办呢?主力去彭泽,湖里那几条小船不可能是清妖的对手,无法增援八里江……。”

“算了,与其费劲坚守让将士们白白死伤,不如主动放弃,保住有生力量,等火轮船来了再说。”

盘算过后,很能决断的林启荣也不和韦俊商量,果断就下令让独力难支的八里江守军弃营撤退,撤往下游去彭泽渡江,任由都兴阿军攻取八里江营地。结果让林启荣更加欣喜若狂的还在后面,成功夺占了八里江营地之后,都兴阿所部的湖北水师不但真的驻扎在了八里江建立营地,战斗力最强的吴军水师竟然还撤离了八里江,撤回了九江旧营驻扎。

“哈哈哈哈哈,天助我也!清妖水师主力竟然驻扎在了八里江,越小妖的水师居然还撤回了九江,天父神力,果然是无穷无尽!这一战,我们赢定了!”

…………

与狂喜过望的韦俊截然相反,当湖北水师攻占八里江并且主力移驻八里江的消息传回了湖北省城后,正在积极备战的吴越却是直接就掀了桌子,咆哮道:“都兴阿疯了还是傻了?左宗棠为什么就不拦住他?”

“水师主力移驻八里江,长毛水师想偷袭就偷袭,想决战就决战,战事一旦不利,都兴阿从张家洲北面跑航道狭窄,从南面跑有长毛的石钟山炮台,不管往那里跑都不容易,不管往那里跑都是长毛蒸汽炮船的活靶子!他没见过蒸汽炮船,不知道蒸汽炮船的船比风帆战船快多少?!”

咆哮过后,吴越又大口大口的喘了一阵粗气,这才让赵烈文替自己去信都兴阿,让都兴阿知道驻扎八里江的危险所在,要求都兴阿立即撤回九江避免冒险虽然都兴阿所部的襄阳水师战斗力平平,然而在水上力量不足的情况下,吴越还是需要襄阳水师的帮助,自然也不愿看到都兴阿全军覆没。

“慰亭,得防着都军门不听你的良言相劝。”赵烈文沉声说道:“尤其目前他正在和你争前线指挥权,还连决战战场在那里都要和你争,这样的情况,他不听逆耳良言的可能很大。”

“不听也没办法,他受制于花制台,我没权力约束他。”

吴越很是无奈的摇头,又盘算了片刻后,吴越这才说道:“这样吧,给鲍去一道密信,要他在战事不利的情况下,坚决毁船逃命,保住水手和炮手,也尽力劝说都兴阿他们这么做。我们去田家镇的时候,多带些备用战船过去,让逃出来的水手炮手可以继续驾驶船只参战。”

“还有,告诉王孚,战事不利时,那怕背上临阵脱逃的罪名,也一定要给我保住忠诚号和仁义号!那两条船的机动力虽然比不上蒸汽炮船,但火力远比蒸汽炮船强大,也是这次决战不可或缺的主要战斗力。”

屋漏偏逢连夜雨,正当赵烈文一一应诺后提笔写信的时候,门外却又有传令兵送来了坏消息,向吴越奏报道:“禀吴抚台,我们水师的来报,说勇敢号突然出了故障,又和江上的渔船起了冲突,抓了两个肇事渔民,请你决定如何处置。”

正指望仅有的两条蒸汽炮船挥作用,还没出其中一条就出了故障,这样的坏消息当然让吴越更加火冒三丈,宣进水师信使后,吴越马上就冲着信使怒吼道:“你们是干什么吃的,怎么又把蒸汽炮船弄出了故障?还有,为什么要抓渔民?”

“禀吴抚台,我们冤枉啊。”来报信的信使愁眉苦脸,说道:“是那两个渔民不听招呼,在上游乱丢破渔网,渔网缠住了勇敢号的叶片,差点绞断了勇敢号的叶片,我们才抓了那两个渔民啊。”

“渔网能缠住蒸汽炮船的叶片?”吴越一楞问道。

“能。”信使如实回答道:“洋教官说,蒸汽炮船的叶片和转轴最怕被水草和绳索缠绕,要我们小心提防。但以前还是生过几次这样的事,这次情况最严重。”

吴越不吭声了,眨巴着三角眼盘算了半晌,吴越突然跳了起来就往外冲,招呼道:“走,带我到现场去亲眼看看。”

急匆匆出城到了吴军水师营地所在的大堤口,冲到了现场仔细一看时,见自军的水手在华尔的指挥下,果然正在艰难的清除勇敢号明轮上的缠绕绳索,众人上来行礼,吴越也没理会,只是跳上小船细看那些把叶片缠死的坚固绳索,心中不断盘算。

最后,还是在华尔的一再招呼下,吴越才回过神来,但吴越还是没理会华尔的客套,只是迫不及待的问道:“华尔,如果蒸汽明轮船行驶的前方绳索过多,会不会又出现今天的情况?”

“当然会,亲爱的吴,绳索和水草是蒸汽明轮船的天敌。”华尔如实回答,又显摆道:“我在密西西比河上旅行的时候,我乘座那条珍妮号蒸汽明轮船,还被水草给绞断了叶片。今天如果不是我指挥出色,现危险就果断停船,不然你的勇敢号就得耗费金钱和时间更换叶片了。”

吴越笑了,笑得十分开心,还张手拥抱了可爱的华尔,说道:“感谢你,亲爱的华尔先生,感谢你拯救了我的勇敢号。”

“不必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对了,吴,这次你率领蒸汽炮船去参加战斗,可一定得带上我,我在你这里都快闷坏了。”

“没问题,你是美国人,我雇佣你帮助我的水手驾驶蒸汽炮船,谁都无法指责。”

一口答应华尔要求的时候,两个乱丢破损渔网的肇事渔民也被押到了吴越的面前,见自己酿出了这么大的错,又见吴越堂堂巡抚都亲自出面,两个肇事渔民当然是连连磕头,痛哭流涕的恳求吴越饶他们一命。

“放了他们吧,这两小子虽然乱丢垃圾闯了大祸,可也帮了我们一个大忙,算是功过相抵。”

吴越很大度的挥手下令放人,满是坏水的脑袋里,琢磨的也全是些缺德得冒烟的馊主意。而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南京城中,正在漂亮女人肚皮上嘿咻的杨秀清也突然打了一个寒战,一种很不好的预感突然浮上心头。(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七章 闹矛盾的下场

吴越要在田家镇打,还要节制都兴阿麾下的湖北水师;都兴阿要在九14湖口和太平军决战,还要花沙纳以总督身份下令,把吴越的命根子蒸汽炮船派到九江参战,交给都兴阿指挥。

两个截然不同的要求先后送来,顿时难坏了正在湖南和湖南地方官员和太平军斗智斗勇斗力的花沙纳,答应吴越得罪都兴阿,又得把更多兵权交给满清朝廷无比提防的吴越;答应都兴阿,吴越又肯定不高兴,还未必会答应。前狼后虎,手心手背都是肉,左右为难之下,一贯手腕圆滑的花沙纳也难得头疼了一把。

关键时刻,很得花沙纳信任的幕僚兼文友戴文节及时提出重要建议,道:“毓仲,我觉得这个时候你不能考虑人事,只能优先考虑军事。长毛大举西进,还把火轮船都开到了西线,形势危急,水师一旦有什么闪失,湖北腹地的门户便立即大开。所以我认为,这时候你不能考虑得罪谁和谁不高兴,应该优先考虑把军队交给谁最有把握。”

戴文节的话让花沙纳终于下定了决心,也让花沙纳马上提笔写下了两道公文,一道给都兴阿,命令都兴阿率领湖北出省军队接受吴越的号令;一道给吴越,授命吴越指挥这次的决战。然而用快马出这两道公文的同时,花沙纳也难免有一些担心,暗道:“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还有,也不知道都兴阿那边会不会给老夫给老夫来一个将在外督命有所不受?如果是的话,那麻烦可就大了。”

…………

还好,时间还来得及,因为太平军更换战船和升级装备需要适应,花沙纳授命吴越指挥这场决战的命令送到湖北省城时,换装完毕的太平军水师主力仍然还没有离开彭泽,吴越也刚刚登上道德号,准备率领吴军水师出。

见花沙纳答应了让自己指挥这场决战,大喜之下,吴越赶紧用快船给都兴阿送来命令,命令都兴阿率领湖北水师立即全部退回田家镇,又命令王国才继续助守九江,以免太平军故意不肯追到田家镇,选择攻打九江围点打援。

很巧,花沙纳和吴越的命令送到都兴阿的面前时,斥候快船恰好送来了太平军水师已经从彭泽出的消息,面对这两个变化,刚刚被剥夺了前线指挥权的都兴阿脸色十分难看,都兴阿所信的几个清军将领也是个个脸色阴郁,全都对花沙纳的这个决定不满到了极点。

郁闷之下,很得都兴阿信任的副将刘连升还公然泄道:“花制台偏心!我们在九江虽然没打什么大胜仗,可我们以一省水师之力,独抗长毛水师倾巢之兵,照样和长毛打得不相上下,还多少有一些优势,花制台凭什么要剥夺都军门你的帅位?难道整个湖北就只有吴抚台一个人会打仗,我们都是酒囊饭袋?!”

刘连升带了头,乌果、歧寿和詹启纶等水师将领也纷纷附和,全都认为花沙纳太过轻视都兴阿,也太看不起湖北水师!凭心而论,都兴阿所部的湖北水师也的确算是不错,即便上上下下都没什么水战经验,能够抗击太平军水师主力到现在还没吃什么大亏,在遍地草包的满清正规军中绝对算得上是鹤立鸡群。

惟有得过教训的鲍提出了异议,劝说道:“都军门,还是听花制台和吴抚台的命令吧,他们也都是为了你好,长毛有火轮船我们没有,田家镇那边的地形工事也对我们有利,撤回田家镇和长毛打,我们的把握更大一些。”

鲍不劝还好,听了鲍的劝说,本来就窝着一肚子火的都兴阿马上就爆了出来,砸着桌子怒吼道:“长毛有火轮船又怎么样?难道我就怕了?区区三条火轮船,难道就能把本官吓得屁滚尿流,赶紧要逃回田家镇找那里的炮台保护了?田家镇那里有炮台,八里江这里难道就没有?”

几次站错队的鲍讪讪闭口,不敢再劝下去,那边乌果和歧寿等人则叫嚣得更加猛烈,全都认为不必过于惧怕太平军的蒸汽炮船。末了,翼长乌果还鼓动道:“都军门,要不这样吧,我们就回复吴抚台说长毛水师突然逼近,我们来不及从容撤退,也没办法运载八里江炮台的6师将士过江,只能继续坚守八里江营地,无法撤退。”

“好主意!”刘连升叫嚷道:“先坚持不撤退,凭借八里江的岸上炮台掩护和长毛打几仗,能打胜仗当然最好,就算长毛势大,一时难以取胜,只要我们守住了八里江,就可以证明八里江这里同样适合和长毛决战!到时候,看他吴越还坚不坚持一定要在田家镇和长毛打?”

“好主意,就应该这么办。”

几个心腹将领纷纷附和,全都极力鼓动都兴阿抗令不撤,而都兴阿一是窝火花沙纳无缘无故撤换前线主帅,二是真的咽不下这口气,想让花沙纳和吴越看看自己是不是他们可以小看的人,咬牙下定决心,一拍桌子吼道:“就这么办!不撤!”

“都军门,这……。”

带着颤抖的声音才刚叫出口,鲍马上就被刘连升和乌果等人凶狠的目光包围,被迫咽回没有说完的劝说话语,心中连珠叫苦,暗道:“完了,这次麻烦大了,难道说,将来我们真的得毁船逃命?”

是日下午,王孚派人来催促都兴阿退兵,都兴阿果然借口太平军已从彭泽杀来,仓促之间无法撤退,坚持要在八里江驻扎下去。王孚闻报魂飞魄散,可是又无可奈何,只能是一边做好撤退准备,一边派快船去给吴越报信。杨文定和王国才等人闻讯也是叫苦不迭,可同样也拿都兴阿毫无办法。

耽搁了一天后,第二天上午,太平军水师主力大举返回湖口战场。与出前不同,曾经是太平军主力战船但火力薄弱的小拔船,在太平军水师中几乎不见任何踪影,取而代之的则是数量庞大的军用舢板,这种战船可以运兵十人,装备船帆,有风张帆无风划桨,轻便灵活不在小拔船之下,装备的船炮火力却远远胜过小拔船的船舷土炮,是经过实战证明在长江水战中行之有效的辅助战船,不光湘军水师,就连吴军水师都大量装备了这种战船,用来保护主力战船的近舷。

顺便说一句,太平军这些舢板船上装备的船炮,用铁几乎全部来自吴越的大冶铁厂,铸炮时用的技术,也是洪仁玕在吴越默许下在大冶学到的铁模铸炮法。不然的话,太平军还真在短时间内找不到这么多合格熟铁,铸造出这么多船小炮。

除了军用舢板之外,太平军水师主力中还出现了数量众多的拖罟船,这种拖罟船虽然有些笨重,却可以装备四门中型火炮,是水战中的主要火力输出力量。至于太平军一度仿造的长龙快蟹等船,则因为在实战中暴露出过于笨重和火力薄弱等致命弱点,也继湘军水师和吴军水师之后,同样也在太平军水师中被全部淘汰。

最引人注目的当然还是太平军重金购来的那三条蒸汽明轮炮船,六百吨的排水量虽然不大,甚至还不及吴军水师的忠诚号和仁义号,然而长鸣着汽笛冒着滚滚浓烟在水面上逆流而进,这三条蒸汽炮船还是抢走了长江两岸所有人的视线。对此,南岸的太平军将士当然是欢呼雀跃,得意兴奋,北岸的清军士卒则是心存敬畏,不敢想象交战之时如何应对这种巨大怪物。

在望远镜里看着太平军的蒸汽炮船,都兴阿和刘连升等清军将领虽然都恨不得把眼珠子穿过镜片去看,也无比羡慕和愤恨吴越不肯把蒸汽炮船开来九江参战,可嘴上还是不断给清军士卒打气,“用不着怕,火轮船只是会冒烟,不会真的喷火!还也是木船,我们的炮只要能打中,照样一炮就能打沉!”

鼓励之余,都兴阿还盘算起了是否应该出兵拦截,但考虑到太平军的水师主力倾巢出动,换装新船后士气正盛,同时还有让人望而生畏的蒸汽炮船在列,都兴阿还是打消了就此起决战的念头把握太小,危险太大。

当然也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太平军水师大摇大摆的从自军防区边缘经过,在还算谨慎的情况下,都兴阿派遣了二十条舢板出击,骚扰正在越过八里江江面的太平军水师侧翼,目的也不是指望二十条舢板能打出什么战果,只不过想要引诱太平水师出动大队迎战,把太平军水师诱入清军的岸炮射程范围之内,以岸炮突然打击太平军水师。

当然如果能把太平军的蒸汽炮船引来,都兴阿肯定会笑得嘴巴都合不拢。

很可惜,太平军并没有上当,见清军舢板出击,太平军仅仅只是分出了三十条舢板迎击,部分舢板戒备,主力大队则继续有条不紊的从清军岸炮范围之外越过八里江阵地。同时舢板搏杀间,贪功心切的清军岸炮还迫不及待的纷纷开火轰击,结果轻便灵活的敌人舢板没打中一条,相反还暴露了清军的岸炮数量,让精于水战的韦俊心里大概有了底。

顺利越过了八里江之后,太平军水师主力很快就回到了鄱阳湖内的自军营地,林启荣亲自到码头上迎接韦俊归来,又迫不及待的登上了蒸汽炮船参观游览,好奇的看这看那,兴奋喜悦溢于言表。结果也是到了林启荣把稀奇看了过够后,韦俊才微笑着向林启荣问起最新的敌情变化。

“武昌消息,越小妖已经亲自率领着火轮船出东下。”林启荣如实答道:“随同出的,除了吴妖水师的两个营外,另外还有四个营的越妖兵。算路程,快的话今天晚上,迟的话明天就能抵达田家镇。”

“另外田家镇那边的清妖也在积极备战,横江铁索已经重新拉起,有十条之多,还在铁索上建立了大量的水上工事,安置了无数水雷。另外清妖还在田家镇上游的马口一带新建了两座深水码头,以及大量的普通码头,如果末将没猜错的话,那两座深水码头应该是准备给吴妖的火轮船用的。”

韦俊一听笑了,笑道:“不出所料,果然是又想和我们在田家镇决战,不过很可惜,我就是不想让你如愿,就是一定得把你拉到九江来打。”

笑罢,韦俊又赶紧问道:“清妖水师都兴阿的主力,屯驻到八里江的原因,探查清楚了没有?越小妖怎么会摆这样的怪阵,一边在田家镇全面备战,一边把都妖的主力部署到了八里江?”

“具体原因还没探查清楚。”林启荣回答道:“但听到传闻,说是九江的杨老妖他们似乎很反对都妖这么做,可是都妖就是不听。另外还有一件怪事,屯驻在单家洲的吴妖水师三个营,昨天就已经把所有的粮草军需都装了船,好象在随时准备出。”

“那八里江的清妖呢?”韦俊赶紧一指北面,“有没有做好撤退准备?”

“没有。”林启荣回答道:“不但没有,昨天傍晚时,清妖还又从九江运了一批粮草弹药来八里江,就好象要准备长期驻守。”

“越小妖在田家镇疯狂备战,吴妖水师准备撤退,都妖水师却准备长期驻守,杨老妖那边有传言,似乎对都妖驻扎八里江很不满,怎么会这样?怎么样这样……?”

沉吟着分析了半晌,一个极大的可能突然跃出了韦俊的脑海,让韦俊忍不住脱口说道:“难道说,都妖和越小妖有矛盾,不肯听越小妖的指挥,打算一个人自己单干?”

得韦俊提醒,同样早就在怀疑清军水师古怪部署方式的林启荣也马上醒悟过来,欢喜说道:“有这个可能!这个可能还很大,不然的话,都妖水师早就应该放弃八里江撤回田家镇,不可能再往八里江运粮运弹药!”

“看来真是天父保佑,我们的运气来了。”韦俊喜不自禁,说道:“就算这是越小妖的诡计也不怕,他的兵力分得太散,互相之间联络和救援都不方便,我们有的是空子可以钻。”

“韦丞相,那我们应该怎么办?”林启荣赶紧问道:“是不是强攻八里江,围点打援,逼吴妖水师离开田家镇来九江和我们决战?”

“不能这么做!”韦俊断然拒绝,“且不说越小妖太过狡猾,肯定会看破我们围点打援的企图,光是八里江也不是那么好打。”

“我刚才已经注意到,八里江清妖的岸炮数量十分众多,八里江那里的水流也对我们十分不利,正面强攻,我们就算得手,损失也肯定不会小到那里。要想收拾都妖水师,我们最好的办法是把他弄出来,在江面上和他打,这样才把握最大。”

林启荣点头,又好奇问起韦俊具体该怎么做时,韦俊却不再回答,只是嘴角边浮现出了一丝神秘的笑意…………

…………

与此同时,吴军水师主将王孚也再一次派人来到了都兴阿的面前,几乎是以哀求的口气恳请都兴阿赶紧弃营撤退,随自己返回田家镇备战。然而都兴阿却依然还是断然拒绝,说道:“不能撤!长毛水师主力已经回到了湖口,我这时候撤,长毛水师乘机起突袭怎么办?”

“我就不明白了,你们怎么一定要撤回田家镇打?”翼长乌果也乘机说道:“今天的情况,难道你们的斥候快船没看见?长毛水师根本就不敢靠近我们的八里江阵地,在八里江这里打,和在田家镇决战有什么区别?”

“是啊。”刘连升也咋呼道:“撤回田家镇打,九江的弟兄还会面临被孤立的危险,我们走了,长毛不去打田家镇,掉过头来打九江怎么办?九江的粮草军需和弹药,又怎么能送进城里?”

王孚的信使万般无奈的走了,乌果和刘连升等都兴阿心腹都笑了,都兴阿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十分得意,自言自语道:“慰亭,你既然这么看不起我,那我这次就一定要让你看看,我们打虎儿人不光是6地上的英雄,还是水面上的好汉!”

都兴阿的坚持抗命让吴军水师主将王孚陷入了两难,扔下都兴阿所部单独撤退不忍心,更不放心;不撤退的话,又是违背吴越的命令,从一个小小哨官被吴越亲手提拔到这个位置的王孚当然不敢这么做。左右为难之下,王孚也只好是耐心等待,等待吴越对都兴阿抗令一事的答复,在早已做好撤退准备的情况下,被迫又在单家洲浪费了一个晚上的宝贵时间。

这一夜时间对王孚来说十分难熬,对都兴阿来说却是轻松度过,结果到了第二天清晨,正当都兴阿在和士兵们一起吃着早饭的时候,湖口那边斥候快船果然来报,说是太平军水师已经大举出动,正向鄱阳湖口开来。都兴阿听了一笑,忙向麾下将士招呼道:“快,抓紧时间吃饭,然后马上各就各位,准备招待长毛!”

已经逐渐历练了出来的襄阳水师将士欢呼答应,纷纷加快吃饭度,放下饭碗就直接归队备战,从容不迫的做好了迎战准备。结果襄阳水师将士完全就位时,太平军的水师主力才刚刚驶出湖口。

无比满意自军将士表现的同时,都兴阿也迫不及待开始盘算起了一会如何以猛烈炮火迎击太平军,然而没过多少时间,又有一个斥候飞奔到了都兴阿的面前,大声奏报了太平军水师的最新动向。结果才刚听完了太平军水师的去向,都兴阿的脸色顿时就苍白如纸,失声惊叫……

“怎么可能?长毛水师不是来打八里江?!”(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八章 军人的骄傲

让都兴阿失声惊叫的原因,是太平军水师主力驶出了湖口之后,并不是向着东北面的八里江方向杀来,而是转头向西,走张家洲南面这条主航道杀向了长江上游。目标嘛,暂时还不明确,有可能是已经失去了水师保护的九江北门码头,也有可能是驻扎在单家洲的吴军水师王孚部。

韦俊这一手不但震住了都兴阿,同样也让自诩诸葛孔明的左宗棠措手不及了一把,闻知太平军水师主力大举西进,左宗棠的第一反应是太平军莫非要来打九江?稍一琢磨6上力量对比左宗棠才突然醒过味来——太平军水师傻了才会来打有曹炎忠兵团坐镇的九江坚城,大举西进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势单力薄的吴军水师王孚部!

“马上点燃烽火台,给王孚告警,叫他的战船马上出港备战!忠诚号和仁义号船身太大,出港困难,不早点做好准备,肯定要吃大亏!”

还是叫杨文定派人匆匆出了告警信号,让王孚知道敌船来袭之后,左宗棠才定下心来研究太平军此举的目的,还有如何应对太平军这一行动。然而不琢磨还好,仔细一琢磨之下,左宗棠却眉头很快皱紧了,因为左宗棠现,太平军这一手实在是太狠了,完全是瞄准了清军水师的弱点往死里打!

单家洲只是一个便于出击的临时水师驻地,并没有数量足够的坚固炮台可以保护吴军水师营地,面对太平军水师的大举进犯,吴军水师不迎战是找死,船身过于庞大笨重的忠诚号和仁义号停在港内,纯粹就是太平军水师火炮的活靶子,保护主力战船的舢板一旦被太平军小船牵制或者消耗完,那太平军不用开炮,光靠派遣小船就可以用火箭喷油壶把忠诚号和仁义号烧成两个大火堆!守之必败,惟有出港迎战,方是吴军水师的唯一生机。

再接着,要命的问题来了,只有三个营兵力的吴军水师势单力薄,出港迎战后仍然绝对不是有蒸汽炮船助阵的太平军水师主力对手,剩下的选择也只有两个,一是赶紧逃回田家镇寻求友军保护,二是向非要跑到八里江去驻扎的都兴阿求援,让都兴阿带着水师主力回来救援。而不管吴军做出那一个选择,结果都只会对太平军有利,同时也把清军水师逼入绝境。

如果吴军水师选择撤回田家镇,那好,都兴阿被孤立在八里江,势单力薄绝不可能再是太平军水师对手,太平军水师不需要强攻八里江,只需要安心坐守,就可以等到都兴阿被迫放弃八里江乘机追击,或者等到吴军水师主力被迫东进来接应都兴阿撤退,太平军水师以逸待劳迎头痛击,取胜希望自然很大。

向都兴阿求援的选择更糟糕,派小股船队救援王孚毫无作用,纯粹白白送死,倾巢来援正好给太平军水师起决战的机会,在没有岸炮掩护的情况下,即便有王孚的船队帮忙,清军水师取胜的把握仍然不大。同时考虑到八里江到单家洲之间的遥远距离,逆流而进的船,太平军水师打一个时间差,先干掉或者重创了吴军水师,再回过头来收拾都兴阿水师,绝对不是没有任何希望。

“都兴阿,你的固执真的是坑爹啊,长毛那边,也有高人啊。”

骂了一句都兴阿的固执抗命,又感叹了一句太平军的将领果然不简单,左宗棠这才定下心来盘算如何选择才能把损失减少到最小,结果两害取其轻之下,左宗棠迅下定决心,向杨文定吩咐道:“杨大人,马上派快船给王孚和都兴阿送去建议,要王孚别和长毛打,马上撤回田家镇保存实力。叫都兴阿按兵不动,不管生什么情况都要让水师离开岸炮的掩护。”

“王孚撤退?都兴阿按兵不动?”杨文定吓了一大跳,惊讶问道:“季高先生,王孚撤走了,那都兴阿不是彻底孤立了?”

“彻底孤立也好过被长毛歼灭!”

左宗棠没好气的回答道:“都兴阿这个时候出兵,正好给长毛决战机会,九江这里长毛有火轮船我们没有,起决战我们把握不大。只有让王孚先撤走,叫都兴阿按兵不动,接下来或是找机会撤退,或是等吴越亲自率军来援,联手抗敌,我们才有把握!”

杨文定恍悟,这才赶紧派出快船分别给王孚和都兴阿送去建议,左宗棠则是脸色阴郁,咬牙切齿,“王孚那边问题应该不会大,问题大就大在都兴阿身上,这王八羔子这次如果再犯糊涂,接下来的仗就难打了。”

…………

对左宗棠和清军方面来说还算好,尽管也有人建议都兴阿立即大举出动,东进去追击太平军水师,配合吴军水师前后夹击都兴阿,都兴阿却还算理智的拒绝了这一建议,只是命令湖北水师做好出击准备,却并没有立即出兵。

但很可惜,都兴阿此举并不是打算闭营自保,而是因为太平军水师还没有走远,都兴阿此时出击,太平军水师一个掉头,都兴阿就有孤军迎战的危险。准备出击的同时,都兴阿还派快船给王孚下了一道命令,要求王孚遭遇太平军的时候全力迎战,等待自己的主力援救,打算与王孚联手和太平军打一场决战……

“长毛水师如果真是去找王孚的麻烦最好,正好可以逼着王孚帮我打这场决战,本官就不信了,区区三条火轮船,真就能纵横九江无敌手?!”这是都兴阿的心中打算。

…………

两难的问题又被推到了吴军水师主将王孚的面前,收到了烽火台的告警信号后,王孚倒是在第一时间率领全军出港,做好了战斗准备,没给太平军把忠诚号和仁义号堵死在码头上的任何准备。然而很快的,都兴阿和杨文定截然相反的命令,却先后送到了王孚的面前,逼着王孚做出迎战还是撤退的相反选择。

“怎么办?撤还是打?”

冷汗出现在了王孚的额头上,靠一定运气坐上了吴军水师的主将后,原本只是一个小小哨官的王孚又靠着自身的努力和拼命的学习,倒是逐渐坐稳了位置,逐渐获得了水师将士和吴越的信任,但不是太高的天资和过差的基础却又限制了王孚的成长度,导致了王孚还只是一个听话和勇敢的将领,而不是一个能够当机立断的帅才。所以在是战是退的关键时刻,王孚彻底的犹豫了,完全的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了,是抛下友军单独撤退?还是配合友军打一场把握不大的决战?

“将军,是打是撤?你快拿主意啊!”

“现在刮的是东南风,风向对我们不利,对长毛有利!要不了多久,长毛就能杀来了!如果要撤,现在掉头时间充足,如果要打,就该马上布置战斗队型,不然恐怕就来不及了!”

部下也来催促,王孚却仍然还是犹豫不决,迟迟拿不定主意,最后,还是在隐约听到了太平军蒸汽炮船的汽笛声时,王孚才猛然想起吴越给自己的一道命令——那怕背上临阵脱逃的罪名,也要把忠诚号和勇敢号带回田家镇去!

“打旗号,掉头撤退!全体撤回田家镇!”

王孚的及时决定救了吴军水师的三个营,吴军水师刚刚全部掉头完毕时,太平军水师就已经出现在了吴军水师的视野范围之内,并且是摆出了战斗队形直接杀来,三条蒸汽炮船居中突出,拖罟大船随后一字排开,数百门黑洞洞的炮口遥遥对准吴军水师舰队,两翼则是太平军的舢板船队,呈‘’形冲锋前进。

在这样的情况下,吴军水师倘若没有掉头完毕,或者是摆出船舷向敌的战斗队形,那么不用说,铁定会遭到太平军的正面炮火,两翼舢板包抄,被迫以少敌众打一场毫无把握的决战。

也亏得吴军船队早已全部掉头,王孚才可以马上命令全军撤退,以最快的度撤离战场。结果到了这个时候,太平军蒸汽炮船的度优势也马上体现了出来,在同是顺风逆流的情况下,太平军的蒸汽炮船仍然轻松追上了吴军船队,六门船炮接连开火,把殿后的吴军舢板船队打得是桅断舷裂,死伤不断,吴军舢板毫无还手之力,只能是完全依靠忠诚号和仁义号的船尾炮掩护,处境十分狼狈。

再接着,在船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太平军的蒸汽船队还从容迂回到了吴军船队的侧翼,继而又轻松迂回到吴军船队的正面前方,期间不断以炮火轰击吴军船队,继续给吴军将士制造死伤,吴军的忠诚号和仁义号虽然也不断开火还击,无奈太平军的蒸汽船船太快,风浪中命中率更是低得可怜,对射许久都没有命中太平军的蒸汽炮船几炮,相反船身过大的忠诚号和仁义号加在一起却挨了不下二十炮,其中一炮还直接通过炮口轰进了忠诚号的第二层甲板内部,打死了好几名正在开火还击的吴军水师炮手,还直接引燃了舱内的一些火药,几乎给忠诚号造成致命重创。

也亏得吴军水师撤退得快,撤退得也坚决,始终和太平军风帆船队保持了一定距离,没给太平军主力交战和包围机会,不然的话,吴军水师这一战不被全歼也得遭到惨败。但即便只是单独应对太平军的三条蒸汽炮船,吴军水师仍然还是付出十分惨重的代价,忠诚号和仁义号双双被击伤,十三条军用舢板被击沉,其他被击伤的舢板和落水阵亡的吴军水师将士更是数不胜数。而太平军的蒸汽炮船则凭借绝对的度优势,想打就打,想跑就跑,几乎不给吴军水师任何的还手机会,期间吴军将士几次红着眼睛操纵舢板小船起自杀性冲锋,妄图冲到太平军的蒸汽炮船近舷处纵火烧船,都被太平军的蒸汽炮船一个加就轻松甩开,六百吨排水量掀起的巨大浪涛,还先后掀翻了吴军的两条舢板。

从单家洲一直狼狈逃到了城子镇,吴军船队才勉强摆脱了太平军蒸汽炮船的纠缠——还不是靠度甩开,是太平军方面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打出旗号,主动撤回了蒸汽炮船。松了口气后,王孚赶紧命令全军继续加撤退,借着春夏之交的东南风仓皇逃命,然而逃着逃着,王孚的脸色却突然变了,突然想起了一个要命问题!

“糟了!我忘记派人通知都军门,说我已经撤了!”

…………

的确糟了,不知道吴军水师已经很不讲义气的提前开溜,又不服气被花沙纳和吴越联手看扁,断然无视了左宗棠通过杨文定提出的建议后,通过斥候侦察,确认了太平军水师直接越过九江继续向上游开拔后,都兴阿就已经下令清军水师倾巢出动,亲自率领着东进来配合吴军水师作战,还走的是水面开阔容易航行的张家洲南面航道。

更糟的还在后面,因为太平军水师倾巢出动封锁江面,都兴阿所部的斥候快船无法靠近战场详细侦察,没能及时现吴军水师逃走的情况,直到湖北水师主力越过九江之后,都兴阿才收到了吴军水师已经败走的消息。

“已经跑了?是被长毛水师打跑的,还是他们主动跑的?”

张口结舌的时候,都兴阿竟然还在关心吴军是不讲义气逃跑,还是力战不及被迫而逃。倒是旁边的部下先醒悟过来,忙说道:“都军门,王孚已经撤了,我们是不是也该赶紧撤了?不然的话,长毛掉过头来,我们如何招架?”

听到这话,如梦初醒的都兴阿才终于回过神来,赶紧下令全军掉头,走原路撤回八里江驻地。然而此时已经太晚太晚了,太平军之所以放弃追击吴军船队,原因就是现了都兴阿所部倾巢出动,韦俊才果断下令掉头来收拾更容易对付都兴阿,都兴阿军掉头的时候,太平军水师都已经回师越过了单家洲了。

还有一个机会,船队掉头的时候,副将鲍乘坐小船来到了都兴阿的旗舰上,建议道:“都军门,既然王孚他们已经先撤了,那我们也不能回八里江了,只能回九江,到那里去寻求岸炮的掩护,熬到长毛退兵,然后再撤回八里江。”

都兴阿迟疑了一下,问道:“那八里江的营地怎么办?九江的岸炮数量不多,无法掩护太多数量,长毛集中火力轰击,那我们不是损失惨重?”

“这个时候了,还要什么营地?”鲍跺脚,急道:“八里江那边,叫弟兄们把火药火炮毁掉,走6路撤回小池口就行了!长毛猛攻我们,那我们就毁船登6,保住了水手,湖北的战船火炮要多少有多少!船没了可以再造,会驾驶战船作战的士兵没了,一时半会可练不出来!”

都兴阿犹豫难断,半晌才说道:“你先回你的船上去,到时候看我旗号行事!”

“遵令!”鲍抱拳领命,又说道:“都军门,拜托你了,七千水师将士的性命,可都捏在你的手里!”

鲍走了,湖北水师也开始全力撤退了,然而都兴阿也更犹豫了,都兴阿知道因为自己把九江岸炮抽空的缘故,九江那边的岸炮数量严重不足,水师撤到那里寻求保护,战船注定难保,毁船逃命几乎是惟一选择。

都兴阿也知道,丢光战船不算什么,湖北造船厂里的大小新船早就已经停放不下,早就被迫露天停放了,丢了一条船,湖北那边能给自己补充两条,保住水手,要不了多久湖北水师就能重新出炉。

但都兴阿更知道,造成现在的被动局面,完全是自己的不听指挥导致,自己毁掉战船带着将士逃回湖北,就算老好人花沙纳和关系不错的吴越不说什么,自己也再没脸去见同僚战友……

军人的骄傲促使,负罪感的痛苦折磨,让都兴阿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命令湖北水师靠南岸行驶,抵达了九江城北门外后,都兴阿突然下令打出旗号,让全军掉头布置战斗队形,准备迎战已经出现在了视野范围之内的太平军水师主力!

看到都兴阿旗舰打出的旗号,魂飞魄散的鲍赶紧再次来到旗舰上,红着眼睛冲都兴阿吼道:“都军门,你什么疯?为什么不下令靠岸,为什么还要和长毛打,我们打得过长毛不?”

“我当然知道打不过长毛!”都兴阿没去计较鲍的无礼,只是指着正在风驰电掣杀来的太平军水师说道:“看到没有?长毛已经这么近了,这时候靠岸登6,我们照样得付出惨重代价,将士照样得死伤,许多船只仍然还得被长毛缴获!”

说到这,都兴阿突然提高了声音,昂说道:“既然是注定要吃大败仗,与其窝窝囊囊的败,不如和长毛拼一个两败俱伤!拼掉一个长毛,将来吴抚台就少一分压力,打掉一条长毛大船,吴抚台将来就可以少面对一条敌船!”

郑重其事的说完,都兴阿又稍微扭开些头,说道:“这里离岸近,落水后,弟兄们照样有机会上岸逃生。”

鲍默然,半晌才向都兴阿行了一个礼,一句话不说的下船离去,返回自己的座船准备迎战。都兴阿则又大声吼道:“传令各船,长毛到来,全部给我冲上去,能杀多少长毛杀多少!重点给我对付长毛的火轮船,那怕干掉一条也好!”

吼完了,都兴阿又随手一把揪过一个亲兵,喝道:“去告诉杨文定,战事开打后,不要管我们,全力炮击战场,不分敌我的打!能打多狠打多狠,绝对不能手软!”

喝罢,亲兵领命而去时,都兴阿的眼中不由有些光芒闪烁……

…………

是战过后,满身血水的都兴阿是被亲兵背着爬上的长江南岸,积郁已久的泪水与鲜血江水一起在都兴阿脸上流淌,口中不甘的,“为什么追不上?我的船为什么就追不上长毛的火轮船?牺牲了这么多弟兄,为什么就连一条长毛的火轮船都打不沉?我的旗舰,为什么就追不上长毛的火轮船?”

第二百五十九章 请你去投降

都兴阿所部的湖北水师将士绝不是白白牺牲,九江一战,湖北水师是损失了大小战船四百余条,还被俘虏了一百多条,可是在6上岸炮的支援下,湖北水师拼掉了太平军的两百多条大小战船,尤其是干掉了十一条太平军的拖罟船,重创太平军水师的水上炮火力量。

同时湖北水师将士还坚决执行了都兴阿的毁船命令,在难造难建的拖罟大船面临被敌人夺取的危险时刻,湖北将士坚持先用火药引燃船舱然后逃生,一场大战下来,仅有三条湖北拖罟船被太平军夺取,彻底粉碎了太平军以战养战夺船使用的美梦。

人员损失方面,参战的六千多湖北水师伤亡过两千五百人,其中阵亡、失踪和被俘过一千六百人,损失的确相当巨大。然而太平军那边也付出了过两千人的伤亡,其中阵亡失踪和上岸逃生被俘的士兵,又占到了一千三百余人之多,损失并不比湖北水师轻到那里。

这一战能够打得这么惨烈有两个原因,第一是韦俊的战术失误,贪图湖北水师的船只武器,火力准备不足,过早起冲锋展开近舷战,结果正中了都兴阿打算拼命的下怀。

第二则是湖北水师将士的勇猛顽强和高昂斗志,都兴阿麾下那几个汉满蒙将领混蛋归混蛋,怂恿都兴阿抗命不从该死归该死,但是在战场却都不是孬种,不管是成天喜欢叫嚷喧嚣的刘连升,还动不动就出馊主意的乌果,都带着所部船队拼到了最后一刻,没有一个提前带着船队逃命。

激战中,都兴阿爱将歧寿在座船被苦味酸武器引燃的情况下,仍然还指挥座船冲向韦俊的旗舰,准备和太平军的旗舰同归于尽,虽然不幸中炮牺牲,却也把太平军的旗舰吓得掉头而逃。而类似的同归于尽战术,在战场上还生了不止一起两起。

最后,再加上九江岸炮的无差别炮火覆盖,湖北水师在战场上还一度占据上风,打得太平军水师一度难以招架,也让岸上的吴军曹炎忠兵团对都兴阿所部水师刮目相看,还让左宗棠也忍不住嘀咕了一句,“都兴阿,混球归混球,但还算是条汉子。”

湖北水师倒是虽败犹荣了,韦俊却在太平军旗舰上骂开娘了,说什么也没想到湖北水师会拼得这么凶这么狠,即便明知道肯定要惨败也照样把自己拼了一个伤筋动骨,严重影响到了自己接下来与吴军水师的真正决战。

更让韦俊吃惊的还在后面,九江大战结束后才过去一天,在主将都兴阿身负重伤的情况下,登岸逃生的湖北水师就在刘连升和鲍等将的率领下倾巢出动,走瑞昌6路赶往田家镇去和吴军水师会合田家镇那边,正有无数的备用战船等着他们去驾驶参战。

而确认了这一消息后,韦俊在吃惊之余也受到了一定启,赶紧召集麾下众将召开会议,讨论立即出兵去打田家镇。结果太平军众将都对这点非常不解,纷纷向韦俊问道:“韦丞相,之前你不是一再说过,田家镇那边的地形水流都对我们十分不利,在那里决战我们把握不大,坚持主张在九江湖口和越小妖决战,这会怎么又改了主意?”

“因为现在是越小妖水师最脆弱的时候。”韦俊答道:“九江一战,我们重创了清妖水师,虽然没能成功歼灭清妖水师,让他们的大部分水手登岸逃生,他们也马上走6路赶往了田家镇继续参战。”

“但是在短时间内,清妖水师很难恢复元气,不说走6路度比较慢,光是军队整编、人事调动和熟悉新船都对清妖水师喝一壶的。所以我们这个时候去田家镇和越小妖决战,所面对的对手,实际上就是越小妖的那五个营水师,再没有其他对手,即便地形水流不利,也照样有很大优势。”

韦俊这话提醒了太平军众将,林启荣第一个醒过味来,拍腿说道:“还是韦丞相看得深!不错,田家镇那里的地形水流虽然对我们不利,可是吴妖水师只有五个营的兵力,无论兵力船只都远远不及我们,正是我们乘虚而入的天赐良机。”

“但如果时间耽搁久了,那我们的麻烦就大了。”水师大将古隆贤也说道:“清妖水师上岸后马上撤向了田家镇,摆明了是想接手越小妖从武昌省城带来的备用战船,驾驶新船和我们打下去。我们不抓紧时间兵进田家镇,等清妖水手重新整编完毕,熟悉了新船新炮,我们再想突破田家镇歼灭越小妖的水师,就更是难如登天了!”

醒过味来的太平军众将纷纷附和,都改口赞同立即出兵田家镇,惟有韦俊的副手钟廷生提出了不同意见,警告道:“韦丞相,现在田家镇那边是只有越小妖的五个营水师,水上力量我们是占绝对优势,但是田家镇那边的守卫十分严密,光是拦江铁索就有整整十条,还有无数的水雷和岸上的炮台,我们无法迅突破越小妖的铁索防线,没办法和越小妖打近舷战,又怎么能乘机歼灭越小妖的水师?”

“这的确是个问题。”韦俊点头,承认吴越在田家镇布置的铁索防线的确很难突破,然后韦俊又说道:“不过我是这么想的,我们的水师主力可以先开到武穴去,到了那里如果有办法迅突破铁索防线就打,没机会就撤,反正我们的后方已经没有任何威胁,用不着担心被清妖断了后路。”

钟廷生点头,不再反对,然后韦俊当场敲定出兵方案,在水师主力已经遭受一定损失的情况下立即着手备战,又在第二天就亲自率领着水师主力大举西进,沿着长江航道长驱直进,并借助春夏之交的东南大风推进得极快,只用了一天多点时间就赶到了武穴一带,很小心的在水缓处结起水上营寨,不给6上凶悍的吴军6师以任何偷袭机会。而与此同时,抢先一天出的湖北水师将士,才刚刚越过跑马山没走多远,还没进入湖北省境。

…………

还别说,韦俊这一手还真让吴越惊喜了一把吴越怕的就是太平军水师赖在九江湖口不肯动弹,和不能长期远离省城的自己耗时间。然而惊喜过后,吴越也很快象韦俊一样的醒过味来,现自己实在是高兴太早了,十道横江铁索一旦被太平军水师突破,自己可就要用五个营的水师兵力单挑太平军的水师主力了。

详细的了解了一番太平军兵力船只情况后,现正面决战自军几无胜算,吴越也只能是这么决定道:“没办法了,这一战只能是先守,先全力守住铁索防线,等鲍他们带着湖北水师赶到田家镇,重新整编和熟悉船只后才能起反击,否则这时候决战,我们几乎没什么胜算。”

“怕就怕鲍他们重建成军后,长毛撒腿就溜。”赵烈文微笑着提醒道。

吴越点了点头,同样担心太平军提前开溜,不给自己全力反击的机会。而再盘算了一下后,吴越又开始了白日做梦,向赵烈文问道:“惠甫,能不能想出什么办法,让长毛那边猛攻我们的铁索防线,在我们的铁索防线面前大量消耗实力?这一手如果能够成功的话,那鲍他们重建成军后,长毛就算提前开溜逃到九江,我们也可以放心追到九江了。”

“慰亭,你可真是会出难题。”赵烈文一听笑了,苦笑说道:“长毛那边又不是傻子,就算起几次试探性进攻,也肯定只是派些舢板小船出战,不会把宝贵兵力和主力战船拿来硬冲我们的拦江铁索,自己找我们的炮打,我能想出什么办法让他们这样做?”

“想一想,或许有办法。”吴越不肯死心,搔着头皮盘算道:“故意露出点破绽行不行……?应该不行,破绽小了长毛肯定不会上当,破绽大了真给了长毛突破机会,那我们就麻烦大了。”

“假装我有急事回了省城?也不行,这么关键的时刻我突然回去,长毛肯定会怀疑这是我的诱敌计,就算动心,也肯定不会真的把主力投入水上攻坚。”

“可惜,丁汝昌和聂士成去随州,不然的话,叫他出面诈降,说不定倒是可以让长毛中计。糊涂啊,这次来田家镇,我怎么就没想过先把丁汝昌调来……?”

吴越絮絮叨叨的自怨自艾,盘算各种诱敌之计,知道没这个可能的赵烈文却根本懒得搀和,只是低头处理手中的公文。然而就在这时候,门外却传来了水师副将华尔的求见消息,吴越随口答应接见后,华尔便很快就大踏步进到了大堂,还一进门就操着半生半熟的汉语嚷嚷道:“吴,听说太平军的水师已经来了,你什么时候准备出战?我可早就等不及了。”

“放心,我知道太平军那边有三条蒸汽炮船,但我可以向你保证,在我的指挥下,我们的两条蒸汽炮船一定能把太平军的三条蒸汽船全部击沉!打仗不是比拼数量,是比拼勇气,水上作战更是比拼技术。”

知道华尔的直爽脾气,吴越也懒得和他解释,只是直接告诉了他太平军水师的船只兵力数量,还有告诉华尔,说太平军的蒸汽炮船是被洋人雇佣兵操纵,在技术上并不比自军水手逊色。结果华尔这才稍微安静点下来,还很夸张的惊叫道:“我的上帝,原来我们这次的敌人这么强大!吴,那么算了,具体怎么打还是你决定吧,我就不乱说话影响你的军事部署了。”

“想不到您也有知道不能乱说话的时候。”吴越心中冷哼,正要打华尔离开时,话到嘴边,吴越的心头却又突然一动,下意识的上下打量起来与中国人形象截然不同的华尔。

“吴,你看什么?”华尔被吴越看得有些心虚,忍不住低下头看自己的着装有什么古怪。

“亲爱的华尔先生,我的朋友。”吴越突然露出了一点笑容,微笑着说道:“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想要请你帮忙,希望你一定要答应,千万不能推辞。”

“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了?”华尔很是疑惑的问,又说道:“我是你雇佣来的人,你有什么命令,我当然一定执行,什么事你说吧。”

吴越的回答差点没让华尔晕过去吴越微笑着说道:“我想请你去向太平军投降,主动请求给太平军充当间谍,帮助太平军消灭我的军队。”

…………

又该来看看太平军这边的情况了,抵达了武穴后,建立水上营地的同时,韦俊也第一时间乘座快船,亲自到了吴军严密设防的田家镇一带探察敌情。然而探察的结果却让韦俊大皱眉头,暗叫麻烦。

让韦俊愁的当然是田家镇的防守严密,从江北的田家镇街尾,到江南陡峭壁立的半壁山之间,十道粗大铁索横江拦截,铁索上明暗水雷密布,又有数十条大船和十座大型木簰托住铁索,一节铁索被砍断,余下铁索仍可牢系如故。船上和木簰中都驻扎有士兵,持枪守卫,并负责控制拉式水雷,普通的舢板小船极难靠近,自然也就很难有偷袭得手的希望。

当然,再好的工事也有可能被攻破,太平军倘若出动主力大船,以重炮猛轰吴军水上工事,配合以洪炉大斧和小船袭击,太平军并不是没有捣毁铁索防线的希望。然而很可惜的是,长江东西两岸还有吴军的永固性炮台,火力交叉封锁江面,太平军如果出动主力大船起攻击,除了正面肯定会遭到吴军的炮火还击外,左右两面也得挨吴军的炮打,强攻下来肯定损失不小。

对了,太平军还有个办法是可以先干掉6上的吴军6师,夺取炮台捣毁铁索,再逆流而上去干掉势单力孤的吴军水师。但如果谁敢给韦俊出这个主意,韦俊的口水肯定能把他给喷死北岸吴王庙驻扎着吴越的直属兵团,南面半壁山是刘坤一的庄字营在守卫,枪坚炮利还十分无耻的建立了坚固工事,太平军的水师6战队上岸去除了送人头,还能起到什么作用?

“唯一的希望是水上突破,但是要想成功突破越小妖的铁索防线,我们起码得崩掉半口牙齿。”

得出了这个结论后,又默默牢记了田家镇的地形特点,韦俊这才重新回到水师营地,盘算和考虑如何突破吴军防线,还有是否值得不惜代价的突破吴军的水上防线。

虽然也是名将,但韦俊在投机取巧方面却是没有多少天赋,绞尽了脑汁都想不出什么办法出奇制胜,所盘算的焦点,也都是如何排兵布阵挥船多兵多的优势,还有计算强行突破所需要付出的代价。然而盘算了许久后,韦俊却又突然现,自军如果不惜代价的正面强攻,就算付出了惨重代价才取得成功,事后也仍然对吴军水师拥有绝对优势,仍然还有大败吴军水师的把握。

现这一点的原因当然是吴军水师的力量仍然还比较孱弱,除了两条蒸汽船和忠诚号、仁义号这四个水上怪兽外,吴军水师剩下的船只全是舢板小船,不难对付,力量充足的太平军可以用三条打一条甚至四条打一条对付,而只要干掉了吴军的舢板船队,过于笨重巨大的忠诚号和仁义号在太平军的小船面前就只剩下被围殴至死的下场,光靠火箭喷油壶和苦味酸武器都可以从容对付。

至于吴军的两条蒸汽炮船,当然是由太平军的三条蒸汽炮船对付,韦俊再大方也绝不可能把蒸汽炮船派去冲击吴军的铁索防线,用脚指头思考也会决定把蒸汽炮船留在最后再投入战场使用。

“不惜代价的突破吴妖铁索防线,全力干掉吴妖水师,别的不说,只要干掉他那四条主力战船,我的水师就可以纵横长江中游无敌手了。代价肯定巨大,收获也更大,是不是要冒这个险呢?”

犹豫着这个艰难选择时,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然全黑,肚子里出抗议声也提醒了韦俊自己今天连午饭都没吃,韦俊正准备下令上饭时,不曾想舱外突然进来了一个传令兵,跪地奏道:“禀韦丞相,我军巡哨快船在长江北岸抓到了一个男子,他说他是来送降书的,请求投降为我军充当内应,这是他带来的请降信,请你过目。”

“上饭。”韦俊看都没看那道降书一眼,漫不经心的吩咐道:“信不用看,假的,送信的人斩示众,也是假的,这是越小妖的奸计。”

一向唯命是从的传令兵难得没有立即执行命令,还小心翼翼的说道:“韦丞相,你是不是看一下?这道书信是用洋文写成的,送信来的人,也说他是代表吴妖水师洋人将领华尔来请求投降。”

“洋人来请求投降?”韦俊猛然抬头,眼中尽是惊奇之色,还下意识的想起洪秀全和杨秀清之前曾经得意洋洋宣布的一个喜讯李秀成在浙江那边,也收编了一些洋人加入太平军,还给李秀成帮了不少的忙。(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章 先给点甜头

华尔派来的信使叫殷扬,是吴大赛奉命安排给华尔的勤务兵,按吴越一贯的歹毒规矩,华尔派他送信时并没有告诉他真相,只是拿金钱收买殷扬行事。谁知道这个殷扬还算有点良心,一转身就跑到吴大赛面前来把华尔卖了,揭华尔企图叛变吴小买办的罪行,吴越闻讯之余既哭笑不得,又多少有些感动,便亲自接见了这个小兵,一边把真相告诉他,一边对他多加赞誉,许诺完事之后赏赐提拔,这才把殷扬给打了过来献诈降书。

碰上这么一个严重洗脑的送信人,韦俊当然很难在盘问中现什么破绽漏洞,不过韦俊更关心的还是华尔用英文写成的请降信,特地请来了两个操纵蒸汽炮船的美国人和翻译,让他们翻译书信内容,结果现书信的完整内容如下:

“亲爱的太平天国指挥官先生,你好,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华尔,出生于美利坚合众国的马萨诸塞州,就学于美国的文理军事学院,是一个旅行家兼雇佣兵,曾经参加过墨西哥和克里米亚战争,有着非常丰富的战争经验,目前在清国湖北巡抚吴越的直属水师中担任教官,领副将衔,负责协助指挥吴越直属水师的蒸汽炮船勇敢号。

亲爱的指挥官先生,我已经彻底无法忍受吴越的吝啬和愚蠢了,做为他的重要将领,我竟然无法自由行动于他所治理的湖北州府,这对一个崇尚自由的美国人来说,无疑就是一种残酷的折磨,尤其这位美国人还是爱好游览观光的旅行家。

我爱武昌城里的胡芽小姐,可吴越却不允许我向美丽的胡芽小姐求婚,理由是他担心承担责任,害怕被和他一样愚蠢的清国朝廷惩罚他。亲爱的指挥官先生,我相信你一定能够理解一个美国人对爱情的追求,你们太平天国里也一定没有禁止与外国人通婚的愚蠢规定。

至于薪水方面,吴给我的薪水确实不少,但绝对比不过我为他做出的牺牲和付出,我不贪心,薪水能加一倍我就心满意足了。

亲爱的太平天国指挥官先生,允许我自由活动,允许我迎娶美丽的胡芽小姐,给我的薪水增加一倍,如果你能满足我这三个条件,那么到了你和吴越交战的时候,我就在勇敢号的蒸汽锅炉里做手脚,让他的勇敢号失去动力,也让你得到勇敢号,同时让你得到我的效忠。

请相信我的诚意,也请相信我的能力,我可以说服一些能够操纵蒸汽炮船的水手一起向你投降,也可以帮助你训练军队,联络我们美利坚合众国的军火商,帮助你向美**火商购买武器。或许你还不知道,吴越军队所装备那种不怕水的史密斯手枪,就是我和我的朋友布朗一起送到前线卖给吴越的。

亲爱的指挥官先生,如果你能接受我的投降,可以让我的信使把回信带回来,害怕书信泄密的话,也可以用口信,我相信你是一位遵守承诺的绅士。再见,我的朋友。”

华尔美国牛仔式的行文风格当然让韦俊大感新奇,也极不适应,然而与之相反,两个洪仁玕从香港雇来的美国水兵却是大感亲切,都说没想到敌人那边竟然也有自己国家的同胞。再当韦俊向他们问起书信的真假时,两个美国兵当然都回答道:“当然是真的,这书信一看就是我们美国人写的,清国人绝对写不出来。”

“那这个叫华尔的美国人,是不是真心想向我投降?”韦俊又通过翻译问道。

韦俊绝对不该问这句话,本来就是说话不用负责任的雇佣兵,又都是美国人应该牛仔帮牛仔,所以两个美国雇佣兵想都不想就回答道:“ok!肯定没问题,这个叫华尔的混蛋是受够了吴越,为了女人和为了钱选择投降,当然是真的。”

无法掩饰的喜色出现在了韦俊的脸上,因为韦俊知道,此前想都不敢想的好事要降临到自己头上了只要突破了田家镇的铁索防线,自己就有很大可能在交战之际获得俘虏一条吴军蒸汽炮船的机会,而吴军水师本来就是船少人少,再突然少了一条蒸汽炮船,就更加不可能是自己的对手!

此前就已经犹豫着想要不惜代价的强行突破田家镇防线,这会又突然看到了俘虏一条吴军蒸汽炮船的希望,还有也想象李秀成那么组建一支洋枪队风光一把,韦俊便终于下定了决心……

…………

还别说,韦俊的爽快答应还真吓住了吴越一把,看完了韦俊给华尔的英文回信,见韦俊爽快答应了华尔的请降还许下了无数承诺,人品卑劣的吴越第一反应就是觉得太顺利了,顺利得简直就不象是真的,还忍不住向赵烈文问道:“惠甫,这会不会是长毛的将计就计?按理来说,长毛那边吃了我那么多亏,不可能再轻信我的部下请降啊?”

“我也觉得太过顺利,顺利得有些反常。”人品比吴越好不到那里的赵烈文同样是心惊肉跳,皱眉说道:“不过说到将计就计,我又实在看不出长毛有什么企图,骗我们掉以轻心,乘机偷袭?这天都全亮了,长毛想偷袭不可能啊?”

“得小心今天晚上。”胆小如鼠吴越也是怕这点,说道:“今天晚上的防务一定得加强,岗哨加双倍,在下游的几个水6隘口,都得加派暗哨,多备烟花信号,不能给长毛乘机偷袭的机会。”

赵烈文点头赞同的时候,门外却突然有斥候来报,说是太平军水师出动众多大小战船向田家镇开拔,还把三条蒸汽炮船都开了出来押阵,结果吴越和赵烈文面面相觑间,还忍不住异口同声的惊叫了一句,“长毛真上当了?!”

韦俊的确上了当,相信了华尔的投降诚意,但也不是完全上当,这次从武穴开来田家镇作战的太平军水师中,光是可以装备两门船炮的三桅拖罟船就有二十条之多,军用舢板更是多达三百余条,另外还有三条蒸汽炮船助阵和一些运兵船准备用于营救落水士兵,正面交战的话,直接干掉吴军水师主力绝不是一句玩笑话!同时吴军方面如果准备不足,或者过于依仗地利水流而出现疏忽,太平军水师一举突破吴军的铁索防线也绝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还好,吴越和吴军将士没在这个方面犯下错误,才刚听到中军营地出的警戒鼓声,吴军将士和助战的湖北鄂勇马上就出帐集结,然后在基层将领的率领下直奔各自岗位迅备战,没有出现任何的疏忽和松懈。同时吴军水师也全体就位出港,驾驶着大小船只开赴战场助战,时刻准备以炮火轰击大举来袭的太平军水师。

紧张的等待中,规模庞大的太平军船队终于出现在了吴军将士的视野之中,见来船众多,亲手主持仿造改进型康格里夫火箭并取得成功的邵彦烺兴奋万分,迫不及待的就跑到了吴越的面前提出要求,“抚台大人,长毛的水师马上就要进入我们大火箭的射程范围了,学生请令,亲自去火箭阵地主持火箭燃放,争取提前干掉长毛的蒸汽船。”

邵彦烺这个要求没能获得吴越的批准,相反还提醒了吴越这件大事,让吴越马上就说道:“快,传令各处火箭阵地,以及水师各船,没有命令,不得燃放我们的新式火箭,只许用炮火迎敌。再有,让各处火箭阵地隐藏火箭,避免被长毛现。”

“抚台大人,你这是干什么?”邵彦烺惊讶问道:“学生主持仿造那种火箭,是水上作战的利器啊,你怎么弃而不用?”

“不是我要弃而不用,是长毛这次只出动了部分主力。”吴越狞笑说道:“得让长毛看到一点希望,等长毛水师倾巢出动的时候,再把你的火箭拿出来突然袭击,才可以给长毛更大的惊喜。”

说罢,吴越还给直系抚标的炮营营官钱威传令,让钱威不得使用后膛炮和苦味酸开花炮弹,保留实力准备用来招待太平军的水师主力。

虽然有些失望,但邵彦烺还是没有坚持,同时让邵彦烺释然的是,太平军很狡猾的把蒸汽炮船停在下游远处押阵,没有开到近处冒险,吴军就算大量使出新型火箭,也很难伤到太平军蒸汽船的分毫,所以邵彦烺也只能是遗憾的嘀咕,“狗长毛,真够奸猾。”

太平军的蒸汽炮船停在了下游远处,十条拖罟大船则在百余条军用舢板的保护下逆流而进,向吴军铁索阵地起了正面冲击,再紧接着,惊天动地的炮火对轰大战,便也就此展开。

言语无法描述此时此刻的壮观场面,当太平军的船队进入吴军炮台的射程范围,吴越亲口布开火命令之后,长江两岸的山腰处就好象是天崩地裂一般,突然爆出了惊天动地的巨大声响,火光四现,硝烟弥漫,一枚枚炮弹夺膛而出,呼啸着飞向太平军船队。再接着,七八丈高的浪花此起彼伏,不断在太平军船队中升起落下,也不断有太平军的战船中炮中弹。其中拖罟大船还好些,只要不是打在船舷吃水处,中上几炮弹还影响不大,但太平军的舢板小船却倒了大霉,那怕只被命中一炮,最轻也是船只重伤,重了的话就是直接船毁人亡。

即便岸炮打移动靶命中率不高,但轮炮击下来,还是不下十条太平军的舢板被击伤击沉,船只残骸和落水士兵随波逐浪,飘得到处都是。同时太平军的十条拖罟大船也全部带伤,伤得最重的一条,甲板和船舷上直接被吴军炮弹开出了五个大口子。

吴越满意轮炮击效果的同时,两岸炮台的炮火仍然还在持续,斗志昂扬的太平军船队也仍然还在前进,同时也迫不及待瞄准漂浮前方的吴军大型木簰开了火,还奇迹般的接连两炮都命中了木簰,打得躲在木簰操纵水雷的吴军将士大呼小叫,慌成一团。同时太平军的拖罟船炮火还不断轰击衬托铁索的吴军水上船只,目的则是准备先干掉这些以重锚固定的船只,让吴军铁索失去衬托,自行坠入江中。

对吴军铁索阵威胁最大的还是太平军的舢板小船,虽然舢板船的炮火微弱,可数量众多又轻便灵活,吴军的炮火很难命中,所以这些舢板小船即便是顶着枪林弹雨,仍然还能够迅上前,迅逼近吴军铁索防线,纵火焚烧吴军的木簰和衬托铁索的固定船只,木簰里的吴军将士和船上的守军虽然也不断开枪还击,也不断拉响水雷攻击附近的太平军船只士兵,却还是挡不住太平军不断射来带火箭矢,木簰和托索船只上接连燃起火头。

与此同时,吴军水师也已经开炮助战,四条主力一字排开,不断以密集舷炮轰击对面来船,配合两岸炮台猛轰太平军船队,太平军方面采取的应对策略则是只留下了几十条舢板小船保护蒸汽炮船近舷,将余下的拖罟船和军用舢板全部投入战场,加大火力密度,一边猛轰吴军木簰等水上工事,一边让小船上前助战。

炮声隆隆,硝烟如雾笼罩江面,硝烟中,无数的实心炮弹和开花炮弹呼啸来往,不断落入江中溅起炸起巨大波浪,也不断互相命中对方船只和水上工事,木材断裂的可怕声音和落水士兵此起彼伏,与炮声口号声汇为一股,奏响残酷又残忍的战场进行曲。

倾听着这雄壮乐曲,又欣赏着这一幕千炮齐鸣的壮观景象,本意就是要凭借水上防线消耗敌人实力的吴越当然是万分满意,也说什么都没想到让华尔出面诈降,能够取得这么理想的成功。然而让吴越十分意外的是,太平军在冲击铁索防线的期间,竟然还使出了连吴军将士都轻易舍不得使用的苦味酸武器,用来焚烧吴军的水上工事苦味酸那种能够飘在水上燃烧的坑爹特性,在望远镜里一望便知。

“连苦味酸都用出来了,看来长毛这次是铁了心要正面猛攻了。”满意微笑的同时,吴越还算有点良心的赶紧安排小船,准备用来接应那座被苦味酸引燃的木簰驻军,不让他们被活活烧死在木簰里。

被苦味酸武器引燃的那座大型木簰果然没能保住,好在吴军小船及时接应走了绝大多数的簰中驻军。然而失去了这座水上大型工事后,吴军的第一道铁索防御能力也顿时为之大减,迅被太平军士兵接连斩断落水,露出了一个巨大口子,同时这道衬托这道铁索的船只也被太平军士兵大量引燃,逼得吴越被迫下令弃守第一道防线。

成功突破了第一道防线的太平军欢声雷震,吴越则在岸上不屑撇嘴,冷笑道:“先让你们高兴高兴,等你们的主力来了,我再给你们一个惊喜。”

吴越的故意示弱收到了令人满意的效果,看到只用了一个上午时间就成功突破了吴军的第一道防线,韦俊在大喜之余也忍不住生出了这样的念头,“好,只要再这么打下去,三五天之内,一定有希望突破吴妖的铁索防线!”

欣喜之余,坐镇在蒸汽炮船上的韦俊当然也给统率前军的古隆贤传令,要古隆贤不惜代价的继续猛攻,争取在今天之内,突破吴军的三道铁索防线!

事有凑巧,就在韦俊下令古隆贤全力争取一天之内突破吴军三道防线时,吴越也在和赵烈文商量今天该给太平军吃多少甜头,结果赵烈文建议道:“三道铁索防线吧,今天让三道,明天再让三道,后天长毛估计就该倾巢出动了。到时候我们仍然有四道防线可守,可保安全无虞,又突然力加大反击力度,重创长毛肯定问题不大。”

吴越稍做盘算就采纳了赵烈文的建议,又激战了大约两个时辰后,当太平军付出了惨重代价又引燃了吴军的第二座水上木簰后,吴越便果断下令放弃第二道防线,故意让太平军迅又突破第二层。结果也不出吴越和赵烈文所料,接连得手的太平军将士士气大振之下,顾不得损失巨大和天色不早,果然还是亡命的向吴军第三道防线起了冲击……

是日,众志成城的太平军水师将士果然成功捣毁了吴军的三道铁索防线,但也被吴军炮火击沉了六条拖罟大船,重伤三条接近报废,余下的拖罟船也全部带伤,舢板损失更是过百条,士卒伤亡带失踪过九百人。在这样惨重代价面前,韦俊虽然多少有些肉疼心疼,却还是觉得十分值得,所以率领残破船队才刚回到武穴营地,韦俊马上就安排好了第二天的出击船队,要求第二天无论如何都得再突破吴军的三道铁索防线!

“今天突破三道,明天再突破三道,后天主力全部出动,彻底突破越小妖的全部防线,和他的妖兵水师决一死战!”这是韦俊自信满满的扬言。(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一章 不逗你玩了

震耳欲聋的火炮声从未停歇,弥漫的硝烟几乎笼罩了整个吴王庙和半壁山,巨大的水浪也在江面上不断起伏。炮火硝烟中,士气如虹的太平军水师将士舍死忘生,一次又一次的向着吴军铁索防线起冲锋突击,纵火焚船,挥斧斩链,任由波浪把他们推得东倒西歪,也任由吴军的明暗水雷在他们四周甚至脚下突然炸响,不管致命的炮弹随时可能降临,太平军将士还是点燃了一条接一条衬托铁索的吴军船只,也斩断了一节又一节的粗大铁索,象蚂蚁啃骨头一样,一点一点的摧毁吴军的铁索防线。

尽管为此付出了不小的伤亡代价,但太平军取得的进展却相当喜人,还是只用了一个上午时间,太平军水师就成功捣毁了吴军的第四道铁索防线,而随着硝烟的弥漫,火炮接连射后的炮身过烫,视线受阻的吴军炮手不但射击精度大为下降,开炮频率也被迫放慢了不少,腰悬葫芦的太平军将士乘机猛冲猛打,又把吴军第五道铁索防线破坏了不少,继续取得突破已经毫无悬疑。

还有驾驶拖罟大船的太平军将士也值得可歌可赞,在火炮数量对比悬殊巨大的情况下,太平军将士奋力操纵着拖罟大船灵活机动,不断将数量有限的炮弹准确命中吴军的水上工事,也不时将炮弹轰上长江两岸的吴军炮台,并准确命中多次,大大减轻了自军所承受的压力。

不断有太平军的大小炮船被吴军炮火命中,中炮落水后的太平军将士只要还有一口气在,都不慌不乱,凭借腰间系带的空心葫芦充当漂浮物,慢慢飘向游向下游的运兵船队寻求营救。拖罟大船被炮火命中后,太平军的水手能抢修就抢修,不能抢修就干脆置之不理,只要船还能飘在江上,船头的船炮还能继续射击,太平军将士就一直开炮不止,尽一切努力压制吴军炮火,帮助冲击铁索的战友减轻压力。

靠着这股顽强的斗志与艰苦的努力,在再一次付出了惨重代价的情况下,太平军果然如愿以偿的在第二天的战事中又捣毁了吴军的三道铁索防线,同时还多捣毁了一座吴军的水上木簰,使得吴军的水上防御力量大减,所以在天黑收兵时,伤痕累累的太平军船队到处都是欢呼声音,还有不少人兴奋的唱起了太平军的军歌,对第三天的战事充满信心。

连士卒都这么有信心,太平军的水师主将韦俊当然更是信心满满,才刚回到营地,马上就召集麾下众将召开会议,决定在明天倾巢出动,力争在一天之内彻底突破吴军的水上防线,继而逼迫吴军水师决战。

信心十足的太平军将领全都抱拳遵令,毫不犹豫的接过韦俊颁布的命令,惟有副手钟廷生觉得有些不对,忍不住向韦俊提醒道:“韦丞相,你有没有觉得这两天的战事太顺了?我们是逆流而上,都还能在两天时间里接连突破越小妖的六道铁索防线,战事如此顺利,让末将……,让末将……。”

“让你怎么了?”韦俊奇怪的问,又问道:“打得顺难道不好吗?难道说,非要进展不顺才好?”

“末将不是那意思。”钟廷生摇头,说道:“末将只是觉得太顺了,比末将想象中的要顺利得太多,顺利得就好象不是真的一样,所以总觉得似乎有那里不对。”

“不要瞎想了。”韦俊挥挥手,说道:“你是没到前线去,不知道那里的情况,我们这次推进能够如此顺利,全是因为我们的将士作战勇猛,人人争先,个个都拿出了十二成的力气冲击吴妖防线,所以才能够取得这么辉煌的战果。”

钟廷生点点头,又叹了口气,说道:“可我们的损失也大,两天被打沉了十三艘拖罟船,五条彻底报废,士卒的伤亡更是大的惊人。”

“没关系,只要能够突破吴妖的铁索防线,歼灭吴妖的水师主力,付出这些代价绝对值得!”早有心理准备的韦俊虽然其实同样肉痛心疼,嘴上却依然说得十分漂亮,又说道:“再说了,只要能够干掉吴妖的水师主力,越小妖从武昌带来那些空闲战船就全是我们的了,足够弥补我们的船只损失。”

这时,舱外又有快船来报,说是从湖北撤来的清军水师士兵已经走6路到了富池口,正在连夜渡过富水继续向北开拔。韦俊听了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然后一拍桌子说道:“立即下去准备,明天不管付出多少代价,都一定要给我彻底突破吴妖剩下的铁索防线!不然的话,等这些清妖水手过了江上了船重新整编成军,我们这两天就白白辛苦了!”

…………

被韦俊等人料中,虽然顺利撤回到了田家镇,但是鲍和刘连升所率领的清军水手却无法立即驾船参战,必须要花时间渡江整编,熟悉新船,同时清军水师的士兵长途跋涉下来,体力也消耗得很大,必须要有时间休息。所以吴越也没急着催促刘连升和鲍等人立即率军登船参战,只是给了清军水师一天时间休息和整编,然后再接手自己从省城带来的备用战船。

皇帝不急急太监,吴越这个当事人都还不怎么着急,早就想改换门庭抱吴越大腿的鲍却说道:“吴抚台,听说长毛这两天已经突破了六道铁索防线,我们现在已经只剩下了四道铁索防线可守,要不今天晚上就让我们上船吧,一边休息一边熟悉新船,明天如果你有需要,只要一声令下,我们马上就可以驾船参战。”

吴越一听笑了,微笑说道:“鲍将军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不用急,明天长毛再来,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鲍和刘连升等人不解的疑惑中,一夜时间很快过去,田家镇大战开打的第三天清晨,太平军水师主力果然是倾巢出动,浩浩荡荡的杀奔田家镇而来,大大小小近千条各种船只遮江蔽浪,一眼望不到头,声势之大,是自吴越上任湖北巡抚以来的前所未见。

与之相应的,吴军这边当然也是倾巢出动,6军守卫炮台操纵火炮,水师横截江面炮口向南,同时吴越还早早就规定了这次大战的动手信号帅台升一面红旗,后膛炮开火,以苦味酸炮弹轰击,同时四条主力战船也全部换用苦味酸开花炮弹!降下红旗停止使用苦味酸武器,升一面绿旗,则是全力射康格里夫火箭!

吴越和赵烈文等人平静的等待中,辰时将近时,太平军水师主力抵达战场,坐镇蒸汽炮船的韦俊亲自颁布命令,第一波攻击就出动了两百条军用舢板,每船载兵五人,正面冲击吴军的第七道铁索防线,同时又一口气出动了二十条拖罟大船,以炮火掩护舢板起进攻。

好不容易才把太平军水师主力全部引来,吴越当然不会这么快就力把太平军吓跑,还是只让两岸的炮台和水师炮火保护铁索防线,而轻车熟路的太平军水师则从容推进,顶着吴军炮火和长江波涛灵活前行,军用舢板很快逼近至拦江铁索近处,拖罟大船也早早就开火开炮,射击上游的吴军船队和吴军水上工事,以及长江两岸的吴军炮台。

因为第七道铁索的木簰已经在头一天就被焚毁的缘故,太平军将士比头两天更快的取得了第一个突破,只用一个多点时辰就轻松捣毁了吴军的第七道铁索,欢呼着立即又向第八道铁索起了冲锋,韦俊闻报大喜,顾不得前方的船只已经有些密集,迫不及待的又派出一百条军用舢板上前参战,同时让这些舢板船带来了价格昂贵的苦味酸武器,铁了心要在今天强攻突破吴军的水上防线。

又有一百条敌船加入了战斗,守卫水上防线的吴军将士压力陡然加大的同时,吴越的嘴角边却浮现出了阴险笑意,向旁边的吴大赛随口吩咐了一声后,一面巨大的红旗也迅升上了吴军帅台的上空。再接着,已经忍耐了两天多时间的吴军主力炮营再不客气,马上就拉动炮绳,第一轮炮击就轰出了整整五十枚苦味酸炮弹虽然价格昂贵,但吴越还是又向英国人购买了一批后装线膛炮,同时大冶兵工厂也已经仿制成功,所以吴军炮营的火炮数量,早就已经是今非昔比了。

从天而降的苦味酸炮弹并没有引起太平军将士的重视,在早就习惯了炮火硝烟的情况下,那怕苦味酸炸弹纷纷落水炸响,或者打到太平军的船上炸开,太平军将士也认为不过是普通的黑火药开花炮弹,还是在苦味酸炮弹展露出了远非寻常的爆炸威力后,措手不及的太平军将士才现情况严重不对,而当再看到苦味酸炮弹爆炸后漂浮在水面上熊熊燃烧的火焰后,太平军将士中才爆出了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妖火炮弹!越小妖打出了妖火炮弹!”

惨叫也已经晚了,天生就是木船克星的苦味酸炮弹炸开间,长江水面上迅出现了一片一片的熊熊烈火,迅引燃周边的太平军舢板小船。而两条被苦味酸炮弹直接命中的太平军舢板更惨,直接就被炸成了零件状态,船上水手无一幸免,直接化为肉泥。还有三条被苦味酸炮弹命中的拖罟大船,更是迅冒出了巨大火焰,水浇不熄,沙扑不灭,船上水手对着熊熊火焰大呼小叫,可是又拿这种该死的火焰毫无办法。

与此同时,吴军水师的四条主力战船也纷纷换上了苦味酸炮弹射击,岸上水上接连射击间,太平军的船队中迅升起了无数火头,更有小船粉碎,大船起火,落水的太平军士兵也再没办法象之前和头两天一样从容下逃,只能是小心躲闪着苦味酸火焰奋力逃离,但还是有许多的太平军士兵直接被苦味酸火焰笼罩,在水中都被烧得鬼哭狼嚎,须衣服处处起火,死得苦不堪言。

猛烈的炮火接连持续间,一直英勇无畏的太平军船队终于出现了巨大混乱,大船小船为了躲火避弹到处乱窜,期间碰撞不绝,大呼小叫不断,还有一些船只因为害怕苦味酸炮弹而开始逃离,再也无法打出之前的昂扬斗志和高昂气势,士气大挫,军心也更是大乱。

艰难的选择放到了韦俊的面前,韦俊无法判断吴军突然大量轰出苦味酸炮弹,到底是最后的垂死挣扎,还是早有预谋的蓄意为之,更难决定到底是继续不惜代价的全力猛攻,还是就此收兵,保存已经受损不轻的实力。

“这时候退兵,前两天牺牲的弟兄就白死了!”

生出了这个念头,韦俊终于下定决心,打出旗号命令前方拉散队列,继续进攻。结果吴越看到太平军船队把队列拉长之后,也果断下令停止射苦味酸炮弹,节约宝贵炮弹的同时继续引诱韦俊向前方投入兵力。

逐渐停止射的苦味酸炮弹让韦俊松了口气,知道吴越也舍不得多用这种价格过于昂贵的炮弹,然而太平军却因为队形拉得过散,在压力大减的情况下,却再也没办法保持之前的猛烈攻势,对吴军拦江铁索的破坏力度大减,也给了守卫水上工事的清军士兵用火枪和水雷攻击太平军水手的更多机会,伤亡数字迅上升。

是否应该向前方再次投入兵力?韦俊犹豫这个决定的时候,钟廷生却悄然来到了韦俊的旁边,指着吴军炮营所在的位置说道:“韦丞相,你注意到没有?吴妖的妖火炮弹,基本上是从那个位置打出来的?”

得钟廷生提醒,韦俊猛然醒悟了过来,赶紧派人给前方战场传令,让拖罟船集中火力,轰击吴军的炮营阵地,结果还别说,这手还真收到了良好效果,铺天盖地打来的炮弹的确给吴军炮手制造了不少死伤,逼得吴军炮营只能是匆匆转移一些位置不够理想的火炮。而与此同时,韦俊也咬牙又向前方投入了十条拖罟船和一支舢板船队,继续加强对吴军铁索防线的冲击!

耐心的等待太平军的后续船队进入射程,吴越这才命令同时升起红绿二旗,旁边的赵烈文微笑问道:“慰亭,怎么?不逗长毛玩了?”

“不逗了。”吴越微笑说道:“长毛不是傻子,再吃一次大亏肯定会跑,与其让到嘴的肥肉长翅膀飞走,不如先一口吞下去。”

说话间,忍耐得更久的吴军火箭部队也已经迫不及待的动手,不断用火把点燃引线,一支接一支九尺长的康格里夫火箭呼啸飞出,带着耀眼尾焰射向太平军的拖罟大船,同时吴军主力战船上也接连飞出一支支康格里夫火箭,当面射向敌船,配合岸射火箭覆盖太平军的拖罟船队。

前文说过,太平军也用过康格里夫火箭,可惜太平军用的火箭却是没有稳定翼的老式火箭,命中率低得十分吓人,所以当看到吴军突然大量使出康格里夫火箭后,太平军将士还是没有过于紧张,相反还有不少人面露不屑,自信那怕停船不动,也绝不可能被吴军火箭命中。

再接着,当吴军的巨大火箭旋转着大量准确命中太平军的拖罟船后,太平军将士当然又是一阵惊喜,“怎么可能?这种大火箭,什么时候能打得这么准了?”

不但打得准,爆炸的威力还更大,每支康格里夫火箭携带的苦味酸炸药虽然不多,爆炸时出的威力却远非黑火药可比,在太平军拖罟船身上一炸就是一个大洞,继而还喷射出根本无法扑灭的苦味酸火焰。再加上康格里夫火箭的快射特性,还没到五分钟时间,太平军在前线的二十多条拖罟船就已经全部升起了火焰,还是根本无法扑灭的苦味酸火焰,船身和船帆一起燃起冲天大火。

与此同时,再次疯狂开火的吴军后膛炮也又一次把江面战场化为了一片水火地狱,爆炸威力巨大的炮弹入水炸开间,不需要直接命中,光是掀起的波浪就可以直接掀翻周围的敌人小船,继而又以火焰焚烧落水敌人,太平军的船队队形拉得再散,在这一刻也是死伤大增,船只倾覆起火无数。

苦味酸炮弹一枚接一枚的不断轰进太平军船队之中,康格里夫火箭也在一支接一支的呼啸着射向太平军船队,遭到重点关照的太平军拖罟船如同身处炼狱,不管怎么躲闪都是躲得了东躲不了西,躲得了炮弹躲不了火箭,熊熊烈火在拖罟船上燃烧,冷汗也从韦俊的额头上滚滚而落。

“上当了,越小妖昨天和前天就是在逗我玩,故意没力,故意引我大量出动战船,才使出突然这些武器,一次性重创我的水师实力……。”

终于明白了吴越的恶毒用意之后,韦俊也铁青着脸吼出了撤退命令,然而撤退的旗号打出间,轻便灵活的舢板小船倒是逃得飞快了,沉重笨拙的拖罟船却只能顶着烈火浓烟和铺天盖地的吴军火力艰难掉头逃命,还有八条拖罟船因为船舵被炸毁和吃水线处中弹,再也无法掉头逃命,船上的水手只能是抢在战船被彻底烧毁前跳水逃命……

顺便说一句,余下的太平军拖罟船也好不到那里,没有一条不是船身船帆起火冒烟,就算逃得回去,也基本都是注定报废的下场。

再顺便说一句,今天的损失加上前两天的损失,以及加上九江大战的损失,太平军水师加在一起已经损失了六成还多的拖罟船,水上炮火力量大减。舢板小船倒是损失相对不算太多,然而在水上运动战中,吴军水师的四条主力战船只要能够保持高状态,不用开火,光是带起的波浪,就可以直接掀翻这种小破船。(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二章 对阵蒸汽船

现上了吴越的恶当之后,赶紧撤兵退回湖口当然成了太平军水师主力的最佳选择,然而就在韦俊下令全军撤退的时候,新的问题马上又出来了,太平军水师退回湖口期间,吴军水师如果乘机起追击怎么办?

“越小妖的水师如果敢追,我们就掉过头来全力决战!这次田家镇大战我们虽然损失惨重,但我们的整体实力仍然还强过吴妖水师,决战还有把握!”

这是很多太平军将领的心声,然而韦俊这次却是说什么都不敢再掉以轻心了,说道:“如果只是单独应对吴妖水师,那我们的确有很大把握,但你们别忘了,清妖水师的士兵已经走6路到了田家镇,随时可以上船随同吴妖水师一起追杀我们,如果让我们同时应对吴妖水师和元气尚存的清妖水师,这场仗恐怕就没有多少把握了。”

九江大战已经让太平军水师再不敢小看湖北水师,想到那天在九江北门外湖北水师的亡命劲头,很多太平军将领都还有些心有余悸,也知道这次湖北水师如果还想上次那么拼命的话,自军恐怕就得凶多吉少。

“那么为了谨慎起见,我们还是全力撤退的好。”钟廷生改口说道:“目前清妖水师还没有上船准备参战,我们抓紧时间赶紧撤退,吴妖水师如果先行来追,我们也不做理会,全撤退,只要撤到湖口,我们也就用不着再怕吴妖水师和清妖水师联手了。”

韦俊还是不肯放心,沉吟着说道:“全力撤退的话,光以船而论,我们的火轮船倒是可以甩得开吴妖水师,但我们的拖罟船和舢板船,无论如何都跑不过吴妖那四条主力战船。到时候吴妖水师追上我们,也不用急着和我们决战,只要用他那四条主力战船拖住我们的尾巴,让我们不敢把船加快,那我们恐怕来不及撤到湖口,清妖水师就已经追上来了。”

忧愁立即写满了太平军水师众将的脸庞,一追一逃比拼船,全行驶之下,太平军的三条蒸汽炮船倒是可以冲在最前面,利用先优势彻底甩开追兵,然而太平军的拖罟船、军用舢板和运粮运兵的杂船,却又无论如何都跑不过吴军水师的四大主力战船。而没了蒸汽炮船的保护,不消吴军的忠诚号和仁义号出手,光是吴军那两条蒸汽就足以重创太平军水师,还可以凭借度的优势,让太平军水师想还手都难。

当然,太平军也可以选择让三条蒸汽炮船殿后保护主力船队,但是这么一来,却又必需要牺牲蒸汽炮船的度,导致连蒸汽炮船都甩不开吴军水师的追击,造成更加危险的后果。

绞尽脑汁间,钟廷生突然灵机一动,提议道:“韦丞相,要不这样,我们把火轮船放在最后殿后,如果吴妖水师先行来追,我们就让火轮船单独迎战,缠住吴妖水师,为我们的主力船队争取撤退时间,然后等主力船队拉开了和吴妖水师的距离后,再让火轮船撤出战场。”

“如此一来,吴妖水师那边能够追得上我们火轮船的战船,就只剩下了那两条火轮船,以二敌三不要说越小妖未必敢全力追赶,就算他真的追了上来,我们的三条火轮船只要把他们引进我们的主力船队之中,再掉过头来迎战,全军合力攻击,干掉越小妖的两条火轮船大有希望。”

盘算了半晌,觉得钟廷生这个建议是目前唯一的理想选择,韦俊这才点了点头,同意按照这个办法应对吴军水师的追击。同时为了谨慎起见,韦俊又决定亲自率领三条蒸汽炮船挑起殿后任务,主力船队则被韦俊交给钟廷生和古隆贤二将暂时统领。

太平军众将各回座船调整撤退顺序的时候,吴越也急匆匆的把田家镇的防务和湖北水师的换装诸事一股脑全部交给了赵烈文代为处理,准备亲自率领吴军水师起追击。对此,赵烈文和邵彦烺等亲信难免都有些担心,提醒道:“慰亭,你要去追我们不拦你,但是你一定得小心再小心,千万不能冒险,长毛的水师实力还在我们之上,光凭我们的一军之力,还不是长毛水师余部的对手。”

“放心,这点我心里很清楚。”吴越点头,说道:“我要亲自带兵去追,就是怕王孚和徐来他们贪功弄险,所以才要去水师里镇住局面,看情况随机应变。”

见吴越说得郑重,赵烈文和邵彦烺等人也不再反对,很恭敬的送吴越上了码头,然而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吴越乘座着小船竟然是上了机动力不如蒸汽炮船的忠诚号,在老船忠诚号升起帅旗指挥战斗。对此,就连坐镇忠诚号的王孚都万分惊讶,向吴越问道:“抚台大人,你怎么上了末将的船?”

“怎么?不欢迎?怕我瞎指挥误你的事?”

吴越开着玩笑问道,被吴越一手提拔到这个位置的王孚当然是赶紧摇头,恭敬说道:“末将不敢,末将只是一直以为,抚台大人你肯定会上比忠诚号快得多的道德号或者勇敢号,所以才多嘴问了一句。”

“蒸汽炮船是重要,但这次的战斗,忠诚号和仁义号有更重要的任务,所以我必须来亲自指挥。”

吴越淡淡的回答,又招手让亲兵赶紧把几条小船刚送来的东西分别搬上了忠诚号和仁义号,在王孚看来,吴越特地带来的东西当然十分古怪,好奇向吴越问起那些东西的作用时,吴越却笑而不答。

不一刻,吴军水师准备完毕,吴越一声令下后,先是最后三道铁索防线暂时放下可以活动的铁索,让出通行航道,然后是舢板上前,排着队越过铁索防线,接着才是两条蒸汽炮船和忠诚号仁义号。当所有船只都越过了铁索防线后,吴越迅排兵布阵,让两条蒸汽炮船居前,忠诚号和仁义号居中,把机动力最差的舢板船放到最后尾随,一起张帆起追击。

变幻不定的风向给吴军水师的追击制造了很大麻烦,顺风时还好,前后队形还不至于差距过大,到了面临逆风时,吴军水师的船不一这个弱点也就马上暴露了出来,两条蒸汽炮船乘风破浪,凭借蒸汽推动的明轮推动,倒是可以继续保持高行驶,忠诚号和仁义号却只能凭借江流推动和拼命转动三角帆寻找风力帮助前进,根本就跟不上蒸汽炮船的度,而全凭人力划动的军用舢板更惨,别说是蒸汽炮船了,就是忠诚号和仁义号都跟不上,前后队形迅被拉大,逐渐出现了前后脱节的情况。

对此,吴越倒是不怎么着急自军困难,太平军那边肯定也舒服不到那里。打出旗号让蒸汽炮船适当放慢度,保持与旗舰忠诚号两里的距离后,又让忠诚号同样保持与舢板船队两里的距离后,吴越就不再理会,耐心只是等待追上太平军水师那一刻。

追着追着,吴越逐渐有些沉不住气了,因为舢板船队的拖累,吴军水师的整体度明显偏慢,追击了一个多小时都没能追上先行撤退的太平军水师主力,而田家镇与湖口距离又不算远,顺水逃亡之下,下午三点左右开始撤退的太平军水师,最迟第二天中午肯定就能逃到湖口,留给吴军水师趁火打劫的时间已然不多。所以盘算了许久,吴越还是一咬牙一跺脚,喝道:“打旗号,忠诚号和仁义号全前进!蒸汽炮船继续与旗舰的两里距离,舢板船队居后跟随!”

“吴抚台,这是不是太冒险了?”王孚大惊,赶紧提醒道:“没有舢板保护近舷,我们就算追上了长毛水师,也十分危险啊?”

“必须得冒一个险,不然肯定追不上。”吴越冷冷回答,又说道:“还有,这一段的江面上,除了长毛那三条蒸汽炮船,绝没有第四条船跑得过我们的四条战船,长毛肯定不会知道我们的队形已经脱节!”

受吴越提携大恩的王孚不敢多嘴,老实从命,同时秘密交代部下全力保护吴越,结果也不出吴越所料,忠诚号和仁义号全航行之下,虽然很快就把舢板船队甩得没影,却也大大加快了追击度,再到了下午六点将至时,吴越也终于在忠诚号上看到了太平军船队轮廓。

太平军把三条蒸汽炮船放在了最后担任殿后任务,虽然是一个很正确的明智选择,但是对于早就憋着满肚子坏水的吴越来说,却是一个喜出望外的好消息。而更让吴越狂喜过望的是,现吴军战船追杀到了背后,太平军那三条蒸汽炮船竟然一起掉过船头,摆出了迎战架势。

“苍天保佑,长毛的其他船一定得继续跑啊!不然的话,他们不跑,我就得跑了,我最好的机会也就得错过了。”

吴越心中祈祷上天无眼的时候,韦俊也在太平军蒸汽船队旗舰上天人交战,犹豫是否按照原订计划只以蒸汽炮船迎战,让主力船队先行撤退犹豫的原因嘛,当然是吴军水师只来了四条主力战船,在没有舢板保护近舷的情况下,太平军水师全部回头死战,或许奈何不了吴军的蒸汽炮船,可是要想收拾笨重巨大的忠诚号和仁义号却是易如反掌。

“吴妖水师的舢板船队在那里,是就在后方不远,还是已经远远脱节了?如果吴妖的舢板船队被甩开了,这倒绝对是一个反败为胜的好机会,是否应该冒险赌一把?”

迟疑难决的关键时刻,一个意外却严重干扰了韦俊的敌情判断旁边突然有部下指着吴军忠诚号惊叫道:“韦丞相,快看,越小妖的帅旗!越小妖本人在忠诚号上!”

惊讶抬头,赶紧举起望远镜又去观察正在迅靠近的忠诚号,借着夕阳的余晖,韦俊很快就清楚看到,吴越那面张牙舞爪的吴字大旗果然正在忠诚号的桅杆上飘扬。再接着,韦俊就彻底的误判敌情了。

“既然是越小妖亲自率军来追,还是在船不如火轮船的忠诚号上,那说明他的舢板船队肯定距离不远!不然的话,以他的贪生怕死,肯定不敢这么冒险托大,给我们把他生擒活捉的机会。”

“我们不能再冒险了,有舢板船保护近舷,我们就算回头全力迎战,也没多少把握干掉吴妖水师的两条风帆战船,相反还只会给他拖住我们的撤退度,让清妖水师有追上我们的机会!”

得出了这两个逻辑正确但绝对错误的结论,韦俊也做出了一个让他肠子悔绿的决定打出旗号命令主力船队全撤退,又命令三条蒸汽炮船正面迎上,以三敌四向吴军主船起进攻。

就在吴越欢呼太平军主力船队全撤退的时候,自开天辟地以来,华夏的长江内河水面上,终于展开了第一场蒸汽船与蒸汽船之间的战斗!太平军的蒸汽炮船炮火隆隆,疯狂向吴军的蒸汽炮船倾泻炮火,数量处于劣势的吴军蒸汽炮船也不甘示弱,同样向太平军的蒸汽炮船开炮往击,炮来弹往,汽笛如雷,水花掀天,同样的炮火猛烈,也同样的度飞快,半露水上的旋转叶片将长江水面搅得天翻地覆,几如开粥。

蒸汽炮船之间的较量是吴军处于下风,尽管吴越花费了大量的金钱和心血训练水手,操纵蒸汽炮船的吴军水手技术之娴熟已经不在外国人之下,但十分遗憾的是,驾驶太平军蒸汽炮船的直接就是洋人雇佣兵,同样接受过严格的技术培训,且实战经验过吴军水手,最后再加上数量方面的劣势,吴军蒸汽炮船便在战斗中占不到的便宜了。

如果不是火力强大的忠诚号和仁义号不断开炮助战,吴军的蒸汽炮船肯定情况更加不妙,但即便如此,短短二十几分钟的战斗下来,吴军的两条蒸汽炮船还是先后中弹一十三次,双双受创不轻,勇敢号的船舷直接被轰出了一个大洞,而太平军的三条炮船加在一起总共只中弹八,虽也都受了些伤,却都是些轻伤。

必须交代一句,吴军蒸汽炮船打得这么狼狈,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吴越出于某方面的考虑,禁止蒸汽炮船擅自使用苦味酸炮弹炮击敌船,统率蒸汽炮船的王孚副手徐来虽然十分不解,却也忠实执行了命令,不然的话,吴军蒸汽炮船未必抢占不到上风。

见情况不妙,吴越只能是冒着误伤自军战船的危险,命令忠诚号单独使出了苦味酸炮弹迎敌,结果这一手也多少收到了一些效果,同为木质船身的太平军蒸汽炮船畏惧火焰之下,再不敢向之前那么横行无忌,被迫拉开与忠诚号、仁义号之间的距离躲避炮火,吴军蒸汽炮船也乘机摆脱危局,躲到忠诚号和仁义号的射程内寻求保护,在战友的掩护下继续与太平军对轰炮火。

太平军也打得很聪明,知道吴军两条风帆战船的侧舷炮火强大不敢硬拼,便很快改变战术,游走着逐渐迂回到了吴军忠诚号和仁义号的背后,横转船身以舷炮轰击吴军战船火炮稀少的尾部,而吴军的忠诚号和仁义号都过于笨重,掉头困难,激战中就象没头苍蝇一样的不断旋转,却还是无法把船舷对敌,屁股上一直挨踢很难还手。

战局僵持还稍微有些不利,吴越的神情却十分平静,耐心只是等待出手机会出现,结果又激战了片刻后,吴越期待已久的战机果然到来游走中,太平军的三条蒸汽炮船互相把距离拉开,彼此之间难以迅救援。吴越见了毫不客气,马上下令打出旗号,命令自军的两条蒸汽炮船合力冲击太平军旗舰,又随手一指附近的一条敌船,大吼道:“王孚,忠诚号给你指挥,无论如何,要给我抢到那条长毛蒸汽炮船的上游处,还要抢到他的船处!”

本来机动力就处于下风,还要抢占敌船的上游处及船处,吴越交给王孚这个任务当然是难度非同一般的大,不管吴军水手再是如何卖力的操纵风帆,也不管王孚再是如何卖力的指挥转舵,说追不上就是追不上。然而就在吴越和王孚一起急得满头大汗的时候,了望台上却传来了大声禀报,“吴抚台,王将军,我们的下游有敌船,正全向我船船尾侧翼处冲来!”

吴越和王孚大惊,赶紧跑到面向下游的船舷查看情况,结果让吴越和王孚双双大吃一惊的是,自军之前为了抢占上游横转船身,不小心把已经受创不轻的船尾处暴露在了另一条太平军的蒸汽炮船面前,而那条正在与吴军蒸汽炮船激战的太平军蒸汽炮船逮到机会,突然锅炉全开,借着蒸汽动力和恰好顺风的位置,正向忠诚号的船尾处直接冲来,准备用坚硬的金属撞角撞裂忠诚号的船尾!

大惊之后是意外的狂喜,顾不得叫王孚指挥忠诚号躲开,吴越直接就大吼道:“把我带来的渔网扔下去!对着这条蒸汽炮船来的航向扔下去!全部扔!快!快!”

托了平时训练严格的福,在受伤船尾随时可能被太平军蒸汽炮船撞毁的情况下,吴军将士还是忠实的执行了吴越的命令,手忙脚乱的搬来了一大团一大团的渔网,奋力向着敌船冲击的方向扔下,轻于江水的渔网落水后先沉后飘,自动散开,逐渐在敌船来袭的水面上形成了一片巨大的渔网阵…………

该死的运气这次又站在了吴越的一边,此时此刻的天色早已在不知不觉中逐渐入夜,光线不足的情况下,从下游冲来那条太平军的蒸汽炮船虽然也现了忠诚号把什么东西扔下长江,却没有看清楚吴军将士到底扔的是什么,更没有现无数专坑明轮叶片和转轴的渔网已经在前方展开,正在水面上随波飘荡,只是把锅炉烧到最旺,以最快的度,一头扎进了吴越精心布置的渔网阵中。

那一刻,吴越紧张得闭上了眼睛,心里念叨,“苍天保佑,如果能成功,我保证这辈子都不上网下载日本爱情动作片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三章 胜利时刻

指挥着蒸汽炮船向吴军水师旗舰起冲击的太平军将领叫做洪卫,官职是师帅,金田起义前就跟着罗大纲在广东揭阳县的茭塘水面上混饭吃,最是精于水上作战,加入太平军后也一直在水师里任职,积功升至师帅,又因为作战勇猛和忠诚可靠,成功击败了无数竞争者,幸运成为了太平军仅有的三名蒸汽炮船船长之一。

在与吴军水师四大主力战船的激战中,洪卫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专门针对吴军水师旗舰忠诚号,韦俊的战术计划也是优先干掉吴军水师的两条蒸汽炮船,然后考虑如何对待机动力较差的忠诚号和仁义号。

除此之外,把蒸汽炮船视为心肝宝贝的洪卫更从没想过什么驾船冲击敌船,那怕这个时代的蒸汽炮船船处都装有铁质撞角,专门用来在战斗中撞击敌船,洪卫也舍不得拿心头肉撞击敌人,怕的就是在撞船过程中出现什么意外,伤到了自己的心肝宝贝心头肉。而突然象打了鸡血一样的指挥座船撞击吴军旗舰忠诚号,则完全是一个意外。

这个意外就是战机实在太好了,吴军旗舰忠诚号的指挥官也不知道是吃错药,还是脑袋进了水,在江面上一直盯着太平军的另一条蒸汽炮船不放,死命追赶也不知道是在想干什么,结果那条蒸汽船没追上,还无意中把船尾侧部暴露在了洪卫座船的撞角前方!

忠诚号既是负责指挥的吴军水师旗舰,船上又坐着太平军不共戴天的大仇人吴越,如果能干掉忠诚号,洪卫不但可以捣毁吴军水师的指挥系统,还也很大的机会和希望干掉吴越为无数牺牲将士报仇。而更妙的是,因为此前被太平军的蒸汽炮船连续暴菊,忠诚号的船尾受创相当不轻,洪卫指挥的蒸汽炮船只要一个撞击,至少有六七成的希望可以一下子干掉忠诚号!

这么好的机会放在面前,不管再是怎么的爱惜蒸汽炮船洪卫也忍不住了,一声令下之后,他的座船威武号立即马力全开,以最快度冲向忠诚号的船尾。与此同时,让洪卫更加喜出望外的事生了,冲锋时,一阵凛冽夜风正好从他的威武号后方吹来,风帆半张的威武号顿时船更快,冲击威力也注定更大!

“风帆全开!冲上去,撞沉忠诚号!干掉越小妖!为罗丞相和我们的将士报仇!”

嘶吼出了这道命令的同时,洪卫也在望远镜中隐约看到吴军水手正在忠诚号上往下扔着什么,只是天色已黑,看不清楚吴军水手到底在扔什么。不过也没关系,那些东西落水之后,并没有生任何的异常,怎么看怎么不象能对威武号形成任何威胁,所以洪卫也没去理会,一双锐利明亮的丹凤眼,死死盯着的,也是忠诚号那受创严重的船尾!

忠诚号在笨拙的转动船帆,妄图借风逃离,然而不管吴军将士如何的努力,过于沉重的忠诚号还是无法在短时间内提升船,摆脱威武号的追击,锅炉与风帆全开的威武号又如同一支离弦之箭一般,飞一样的撞向罪孽深重的忠诚号船尾侧翼处,船距迅缩小,一百五十米!一百二十米!一百米!八十米!

“赌对了!”

当船距迅缩小到五十米之内时,神情坚毅的洪卫心中自语了一句,知道自己的撞船决定赌对了,重创乃至直接干掉吴军旗舰已经十拿九稳了,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威武号的左侧明轮处,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异常声音,高行驶中的威武号也势头一顿,船身就好象被一股巨力在左面拍了一下,一下子就把船尾甩向了反方向不少。

“出什么事了?”

洪卫大惊失色的时候,威武号右面的明轮处也突然传来古怪声响,就好象有什么搅住了半露在水面上的明轮叶片上一样,突然转动吃力,全船度也为之大降。再接着,洪仁玕从香港高价雇佣来那些洋人也象疯一样的惨叫了起来,听不懂外语的洪卫赶紧向翻译问道:“出什么事了?那些洋鬼子在鬼叫什么?”

“明轮叶片被东西绞住了!”翻译脸无人色的回答道:“洋鬼子叫赶紧停船熄火,不然叶片有可能被绞断!”

翻译的话还没说完,洪卫的脸上就已经半点血色了,顾不得再去撞击已经近在咫尺的吴军旗舰,大吼大叫着只是命令熄火停船,可是这时候已经太晚了太晚了,先被缠住左侧明轮处突然又传来了一连串的木材断裂声音,一直被明轮带动的水花也彻底消失不见。

“左边的明轮叶片已经被绞断了?!”洪卫心中闪过这个念头时,更悲惨的事又生了威武号的右边明轮,竟然在尚未停机的情况下自行停止了转动,叶片和转轴一起出巨大的古怪声响。

“洪将军,洋人说,威武号左边的明轮叶片被绞断了,有人在江水里扔了无数渔网,那些渔网缠住了我们的明轮叶片,我们的马力又开到了最大,叶片就被绞断了。还有,右边的叶片和转轴也被渔网缠紧了,必须回港彻底清除渔网后才能开动,不然的话,肯定也要被绞断。”

翻译的话还没有说完,洪卫就已经一屁股坐在甲板上,也终于明白吴军水手之前往长江里扔了些什么了,再接着,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也在威武号的甲板上回荡了起来,“越小妖,你缺德啊!”

威武号突然失去了蒸汽动力,船大减之下,整个战场的形势也随之出现了巨大的改变,太平军再也无法以三打二压着吴军的两条蒸汽炮船打,以二敌二之下,吴军的蒸汽炮船压力大减,吴越也赶紧打旗号命令蒸汽炮船向自己靠拢,寻求忠诚号和仁义号的炮火掩护,同时也让坐镇仁义号的吴大赛找机会用渔网阵再干掉一条敌人的蒸汽炮船。

很可惜,吴军没这个机会了,吃了大亏的洪卫已经让人打出危险旗号向韦俊告急,而韦俊虽然不明白威武号为什么会突然船大降,却还是很小心的暂时脱离战场,同时打出旗号让余下两条战船向自己靠拢。

旗号打出,另一条蒸汽炮船倒是很轻松的就转头与旗舰会合,失去了蒸汽动力的威武号却只能是艰难的凭借风帆转向,缓缓驶向旗舰所在的方向。吴越则是毫不客气,立即指挥战船上前合围威武号,还打出旗号命令仁义号和忠诚号联手与威武号打近舷战,争取俘虏威武号。

见情况不妙,韦俊赶紧带着两条蒸汽炮船冲上来营救威武号,吴军的两条蒸汽炮船则双双扑上,以猛烈炮火轰击韦俊两船,还在旗舰的旗号指挥下直接使出了苦味酸炮弹,逼迫韦俊等船远离。

这时,忠诚号和仁义号的风帆优势又体现了出来,虽说这个时代的蒸汽炮船都是混合动力,威武号上同样安装了风帆助航,然而在船帆数量却又少于全靠风力吃饭的忠诚号和仁义号,凭借风力行驶间度不及忠诚号和仁义号,没过多少时间就被忠诚号和仁义号左右包夹,炮火隆隆,猛轰威武号的左右六门炮台,吴军水手居高临下,对着威武号的甲板接连开枪,迫不及待的大声高吼,“投降不杀!投降不杀!”

此时此刻,韦俊的眼睛当然都红了,为了救出被包围的威武号,顾不得有可能被吴军苦味酸炮弹命中,硬带着两条蒸汽炮船直冲过来,结果很不幸的是,旗舰天国号先被一枚苦味酸炮弹命中船舱,炮弹入舱爆炸,引熊熊大火,接着另一条蒸汽炮船气节号也被苦味酸炮弹打中了船舷,同样受创不轻。

此时此刻,韦俊除了关心威武号的安全之外,也在肚子里把洪仁玕的祖先十八代问候了一个遍怎么就不买些苦味酸炮弹回来给太平军水师用?然而韦俊并不知道的是,洪仁玕不是没打过苦味酸炮弹的主意,但因为采用苦味酸炸药的时间不长,英国方面目前生产的苦味酸炮弹连装备欧洲的皇家海军都不够,当时香港的英军又因为亚罗号事件和满清朝廷翻了脸,当然不敢把数量十分稀少的苦味酸炮弹卖给洪仁玕。

就象甲午海战一样,正是因为炮火威力方面的差别,在舰艇实力基本相等的情况下,太平军的两条蒸汽炮船还是在炮战中处于了下风,接连被苦味酸炮弹命中起火,即便吨位大船身大一时还扛得住,可是船身受损还是不轻,斗志远没有正宗太平军顽强的洋人雇佣兵也纷纷警告,“韦,敌人的炮弹有燃烧弹效果,我们是木质船身太过吃亏,再不尽快撤出战场的话,天国号和气节号也可能保不住!”

韦俊何尝不知道这么对拼炮火自己太吃亏,韦俊也曾考虑过硬冲过去,用投掷型苦味酸武器和吴军蒸汽炮船对拼,然而考虑到吴军的苦味酸手雷铁定比自军只多不少,韦俊却又鼓不起这个勇气丢掉一条蒸汽炮船,对太平军来说或许还可以承受,丢掉两条三条,那么就算可以逃回去,洪秀全和杨秀清也铁定会剥掉韦俊的皮了。

还是在吴军舢板船队的密集灯火出现在上游远处时,韦俊才下定决心下令撤退,同时又让旗号台用火把打出旗号,命令洪卫毁船逃命,宁可自行烧毁威武号,也绝不把威武号留给吴越!

自毁战船的旗号打得稍微晚了一些,在用火炮摧毁了威武号的炮台后,忠诚号又以钩索战术拉住了威武号的船身贴舷而战,在战友的火枪掩护下,许多吴军水手已经冒险跳上了威武号的甲板,以左轮枪和刀斧等近战武器与太平军展开战斗,目的也不为别的,就是为了俘虏这条宝贵战船!所以即便了望手看到了旗舰的旗号,也及时把命令转达到洪卫的面前,太平军再想轻松自毁战船也没那么容易了。

尽管万分不舍,忠心耿耿的洪卫还是亲手拿起火把,点燃了威武船身上的易燃物,吴越在忠诚号上一看急了,忙吼道:“快,上船,上船救火杀人!为了抓一条蒸汽炮船,老子的道德号和勇敢号捆住手脚白白多挨了好几十炮,要是让长毛把这条船烧了,那老子不是亏大了?!”

听到吴越饿狼一般的嚎叫,从来就很有血性的吴军水师将士纷纷冒着落江危险跳下船舷,跳上威武号的甲板加入战斗,为了节约时间还直接操起了刀子扑向敌人,与正在烧船的太平军水手展开近身白刃战,那边仁义号也同样用钩索钩住了威武号的船身,跳船夺舷加入战斗。

见甲板上战事危急,洪卫咬了咬牙,干脆闷头冲进了被吴军实心炮弹轰击得七零八落的船舱,直接冲进弹药库点火炸船,然而就在洪卫踢开舱门,要把火把扔到火药桶上的时候,旁边几个早就看出不妙的洋人雇佣兵却冲了上来,两个按住洪卫,一个抢走洪卫的火把,用英语吼叫道:“你要干什么?你要杀了我们?”

洪卫当然听不懂洋人的话,只是挣扎着吼叫道:“放开我!放开我!我要炸了这条船,这条船绝对不能落到越小妖的手里!”

挣扎无用,洋人雇佣兵人高马大,把洪卫死死按在了甲板上,另一个洋人雇佣兵为了谨慎起见,还把洪卫带来的火把从炮弹轰出的缺口处扔进了长江。末了,几个洋人雇佣兵还商量道:“要不,向清国的士兵投降吧,投降虽然可耻,但总比丢命强。”

为了钱才卖命的洋人雇佣兵纷纷叫好,还更加无耻的雇主洪卫给捆了起来,一边牢牢看住至关重要的弹药库,一边等待吴军到来时投降。

洋人雇佣兵并没有等待多少时间,靠着舍死忘生的冲杀,吴军水师士兵已然基本肃清了甲板上的敌人,开始喊着投降不杀的口号向船舱内冲杀,船舱里的太平军士兵虽然也有不少人负隅顽抗,但吃亏在近战武器不及吴军士兵,即便靠着对舱形的熟悉也杀了一些吴军士兵,却基本上都是刚得手就马上被吴军士兵的左轮枪打死,抵抗得再顽强都还是无法挡住吴军将士的不断前进。

终于,到了午夜时分时,吴军水师将士终于还是彻底肃清了舱内残敌,成功缴获了受损严重却仍然可以修复使用的威武号,捷报传到吴越面前后,吴越激动得直接躺在甲板上大张五肢,对着夜空上的繁星呐喊,“值得了!总算是他娘的值得了!从现在开始,长江中游就我是老大了,再不用担心长毛水师杀进我的腹地了!”

“对了,我们抓到这条蒸汽炮船,修复后给我改名叫胜利号!纪念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也纪念这个我们再也不怕被长毛水师欺负的胜利时刻!”

吴越倒是激动欢呼了,太平军那边却是彻底傻了,当威武号被吴军水师成功缴获的消息传到湖口时,韦俊当场就吐了血,继而流下了眼泪,悲愤伤心,绝不亚于当初韦昌辉被吴越无耻杀害的时刻。

更悲愤的还是杨秀清,当得知威武号被好兄弟吴越抢走后,杨秀清气得当场就翻了桌子,怒吼带哭,“越小妖,韦俊,你们还本王的威武号!还本王的威武号!”

太平军那边会伤心到什么样的地步,吴越当然不会操心,成功抢到了威武号后,吴越第一件事就是下令收兵,急匆匆的拖着威武号返回田家镇维修。同时因为吴军四大主力战船都受创不轻的缘故,吴越还决定把吴军水师全部撤回省城,到汉口新建成的大型船坞中彻底翻修四大主力战船和威武号,田家镇到九江之间的航线保护任务,则被吴越很不要脸的一脚踢给了正在重新整编换装中的湖北水师。

期间,还是在赵烈文等人的提醒下,乐昏了头的吴越才想起还要写折子向咸丰大帝报捷,结果就在吴越要求赵烈文尽量夸耀自己这一次的辉煌战果时,留守省城的阎敬铭却突然派人给吴越转来了一道加急邸报,让吴越知道了一个惊人消息满清朝廷的军队,竟然在大沽口打败了英法联军!迫使英法船队撤回了广州!

“竟然打胜了?怎么可能?”历史稀烂的吴越张口结舌之余,也忍不住生出了后怕,暗道:“谢天谢地,幸亏我这次沉住了气没有起兵,不然的话,我现在可就乐大了。”

庆幸自己的理智之余,吴越又盘算了一下,便对赵烈文吩咐道:“惠甫,报捷的折子得加上一些内容,把我们俘虏长毛威武号的过程尽量详细介绍,说明是因为洋人叛变才给了我们俘虏敌船的机会,也强调一下我坚持只用大清士兵驾驶火轮船是因为信不过洋人,知道洋人不讲道德靠不住。这段用点心,尽量写漂亮点,要有理有力有节!”

给吴越当了这么多年的帮凶,赵烈文当然摸清楚了吴越那点花花肠子,也马上明白了吴越此举的用意,微笑问道:“怎么?慰亭,怕了?”

“怕了。”吴越老实点头,说道:“大沽口那里意外打了胜仗,朝廷里肯定是欢天喜地,又要不把洋人放在眼里,我这个时候如果不赶紧和洋人划清界限,不是自找倒霉是什么?”(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四章 老狐狸病倒

英法联军在大沽口遭到失败,也是被吴越这只妖蛾子翅膀给坑的,历史上的第二次鸦片战争中,英法联军曾经三次进攻大沽口,第一次和第三次都取得了完胜,惟有第二次攻打大沽口遭到失败,而因为吴越的出现,英法联军的失败就提前到了第一次。

历史上清军能在第二次大沽口战役中获胜,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汲取了第一次战役的教训,花了大价钱翻新和整修年久失修的大沽口炮台,增设了大量火炮,再加上当时的清军中出现了史荣椿和龙汝元等几个血性汉子,身先士卒激励士气,直到牺牲都没有离开炮台一步,带动了清军将士奋勇作战,舍死忘生的和英法联军死拼到底,最终击沉击伤英法联军的十条战船,成功迫使英法联军退兵,取得了二鸦战争中满清军队的唯一胜利。

而在这个历史位面上,因为吴越造成的影响,二鸦战争爆之前,西方舰队就已经先后两次兵临大沽口,第一次逼着满清朝廷签订了大沽条约,第二次则是干脆切断满清朝廷的海上漕运,用大炮和火枪提前告诉了满清朝廷大沽口炮台的重要性。结果好歹知道点什么叫汲取教训的满清朝廷提前重视大沽口,早早就拔出巨款翻修一鸦时修建的大沽口炮台,建立了坚固的永久性防御工事,添置了大量的先进火炮,部署于重兵守卫,以此为基础才提前在二鸦战争中的第一次大沽口战役中取得了胜利。

除此之外,英法联军的过于轻敌和直隶清军的血性爆也是历史改变的重要原因,入侵满清的英国和法**队加在一起也只有六千五百余人,占领广州后又部署了一定军队留守,实际北上攻打大沽口的英法联军仅有四千多人,兵力本来就有些单薄,还对大沽口炮台的防御力量重视远远不够,以为象以前一样,只要把战舰一字排开对着大沽口猛轰几炮就可以让守军抱头鼠窜,还是抱着以前的蔑视心理打,结果就吃了大亏。

而清军这边呢,直隶提督史荣椿亲自率军上阵,始终坚守在阵地第一线,获赦返京的胜保率领援军驻守葛沽,随时准备增援大沽口,僧格林沁也正在带着满蒙骑兵日夜兼程的赶来充当第三梯队。除此之外,京城那边也是全城戒严,动了大量的旗人预备队守卫京城,虽战斗力不强,却也算得上是众志成城,在声势上压倒了孤军来犯的英法联军,也在兵力上取得了最为绝对的优势。

最后,靠着史荣椿所部清军的浴血奋战,在付出了十分惨重的代价后,大沽口炮台终于还是击沉了英法联军的四条战船,击伤五条,还在炮战中奇迹般的重伤了英法联军的指挥官何伯,兵力过于单薄英法联军别无选择,只能是退兵返回广州,同时向国内报信请求援军。

如吴越所料,是战过后,满清朝廷里果然到处都是一片欢呼雀跃的声音,主和派灰头土脸,主战派趾高气昂,甚至还有人喊出了夺回广州香港把所有洋人赶出大清的口号。咸丰大帝也彻底忘了英法联军这时候还占着广东省会广州城,更忘了广东巡抚柏贵和广州将军穆克德讷目前还在广州城里替洋人管理广州,征收赋税钱粮供给联军,喜气洋洋的只是幻想洋人就此被彻底打怕,在谈判桌上主动做出让步,早日归还广州不再闹事。

还有锦上添花的好事,当吴越成功缴获一条太平军蒸汽炮船的好消息送到京城时,心情本来就极好的咸丰大帝当然更是龙颜大悦,很是得意当着臣子说道:“其实吴爱卿关于战事的折子根本就不用看,除了捷报就只有捷报,在打仗方面,吴爱卿最让朕放心!”

话虽如此,为了知道战事的详细经过,咸丰大帝还是拿起了吴越的报捷折子细看,结果看着看着,咸丰大帝的脸色就开始凝重了,还忍不住低声念了起来,“……臣窃以为,洋人可师可仿亦可用,然不可信不可托亦不可重!长江之战便是明证,贼将洪卫可自毁战船,使微臣空费军力,徒劳无功,然洋夷贪生怕死,先阻洪匪毁船,又缚洪匪献与微臣请功,反复无常,鼠两端,无耻之尤……。”

“……由此,微臣大胆请陛下颁布明旨,命令大清各处通商口岸,严禁任用洋人参与作战,只可委之以练兵、教习、传课等辅助之职,以免重蹈长毛覆辙,酿洋夷临阵倒戈之惨祸……。”

念到这里时,咸丰大帝情不自禁的放下了奏折,下意识的想起了东南沿海各省督抚大肆雇佣洋兵抵抗太平军的危险问题,心生警惕,也忍不住点了点头,说道:“吴爱卿这道折子说得很对,洋人可师可仿亦可用,然不可信!不可托!亦不可重!不然的话,洋夷今天能在形势危急时出卖长毛,明天就有可能在风口浪尖出卖我大清!”

在场的柏葰和穆荫等军机大臣撇嘴,心说姓吴的说得可真是比唱得好听,说到和洋人勾搭得紧,天下督抚中谁能及得上你半成?!而肃顺则是乘机进谗,恭敬说道:“主子所言极是,的确是这个道理,洋人的船坚炮利我们可以学,但绝对不能让洋人来替我们驾船开炮,靠不住!吴越宁可浪费时间自练自学,也绝不雇佣洋人驾驶湖北的火轮船,结果到了实战之时,就证明了他做得对,也证明了长毛靠雇佣洋人驾驶火轮船,绝不可能是我大清将士驾驶的火轮船对手!”

咸丰大帝连连点头,对肃顺的话深以为然,又微笑说道:“一直以为吴爱卿有水乳之和,现在看来朕还真是冤枉了他,想不到他在心里还这么提防着洋人。”

“主子,这不能怪你看差。”肃顺笑眯眯的说道:“是吴越那小子的确和洋人来往过多,主子疑他也是理所当然,不过现在好了,吴越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的清白,还有他对大清江山的耿耿忠心,主子这下子更可以放心大用他了。”

咸丰大帝再次点头,稍做盘算后,咸丰大帝终于松口道:“这样吧,吴越上次不是请旨截留汉口关税购买三条大火轮船吗?答应他,他现在已经有三条小火轮船了,再加上三条新的大火轮船,再想歼灭长毛水师就易如反掌了。”

肃顺赶紧替吴越谢恩,柏葰和穆荫等人却在旁边心中暗恨,知道肃顺的铁杆走狗吴越这下子肯定要更风光了。但事还没完,咸丰大帝又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忙问道:“对了,花沙纳爱卿在湖南剿匪的情况如何了?前段时间不是常有他的红旗报捷吗,怎么这几天没消息了?朕还等着他尽快肃清湖南长毛,出兵增援江西呢。”

“回皇上,花大人病了。”名誉上的军机席彭蕴章如实答道:“前日收到花大人的奏折,说他因为生病,被迫在祁阳停歇休养,所以近来没有与长毛交战。”

“花爱卿病了?”咸丰大帝小小一惊,忙追问道:“重不重?”

“折子上没说。”彭蕴章答道:“但是微臣估计,病情应该不轻,不然的话,以花大人的脾气,肯定不会只在意自己的身体,而置剿匪大事于不顾。”

咸丰大帝的脸色开始凝重了,心中暗道:“花爱卿,你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啊,你要是有什么闪失,朕又被迫更换湖广总督,湖广那边搞不好就又得出问题了。吴越那个汉蛮子,可不是什么寻常人能够压制得住的。”

咸丰大帝心中担忧,他的好奴才肃顺却在心中暗喜,暗道:“好!最好是一病不起,被迫离任,老子就可以乘机把吴越那小子扶上去!老不死的老东西,只顾讨好主子盯着慰亭捆住他手脚,全然没想过平叛剿匪的大事,误国误民,活该上吐下泄而死!”

生出了这个念头,对吴越好得有些不象话的肃顺还在当夜出了一道书信,让吴越盯紧花沙纳的病情,一旦现花沙纳病重就赶紧想办法再做几件让咸丰大帝高兴的事,方便自己力推吴越上位,接替花沙纳出任湖广总督。

其实也不用肃顺提醒,吴越早就在关心花沙纳的病情了。事实上,早在吴军水师还在和太平军水师激战的时候,吴越就已经知道了花沙纳在湖南患病的消息,开始吴越还没怎么在意,觉得今年只有五十三虚岁的花沙纳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结果还是在赵烈文的提醒下,吴越才想起了一个重要问题以花沙纳对满清朝廷的耿耿忠心,如果只是患什么小病,绝无任何可能为了自己休养而暂停战事!所以吴越这才赶紧派人赶赴湖南了解情况,替自己探望花沙纳。

顺便说一句,吴越这么关心花沙纳,还真不是想乘机把花沙纳取而代之,而是吴越确实有些尊敬和感激花沙纳,所以才这么关心。

率领吴军水师返回省城修复主力战船后,又过了一段时间,去替吴越探望花沙纳的黄植生回到了省城,给吴越带来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花沙纳居然病得不轻,除了出现腹泻呕吐等水土不服的症状外,还在遍地死尸的战场上中了热瘴,几次出现神气昏沉的症状,一度病情相当危急。

除了报知花沙纳的具体病情外,在江阴时就收的老走狗黄植生还带来了一道花沙纳的亲笔书信,在书信上,花沙纳明白告诉吴越,说他突然病倒,除了不服水土外,更关键还是累的,既得操心战事,又得与以文格为的湖南文武官吏斗智斗勇斗力,摆平各种人事纷争,打击贪腐安抚百姓,实在是不堪重负才患病躺倒。此外花沙纳又告诉吴越,说他经过名医调养,病情已经大为好转,要吴越不必记挂于他,他那把老骨头还撑得住。

轮流看完了花沙纳的书信,赵烈文、阎敬铭和邵彦烺等帮凶走狗都是一言不,各有所思,倒是黄植生喋喋不休,说道:“吴抚台,花制台真的病得不轻,也累得够戗,召见下官时虽然表面上有说有笑,但下官看得出来,他是强撑的,依下官之间,你最好还是劝一劝花制台,劝他赶紧返回湖北省城调养,不然的话,他恐怕会有危险。”

已经接到肃顺密信的吴越不吭声,心中既巴不得花沙纳真的蹬腿滚蛋,给肃顺力推自己上位的机会,又多少有些不忍。那边赵烈文等人也是心情复杂,过了半晌后,赵烈文才吞吞吐吐的说道:“慰亭,黄大人说得对,不管花制台听不听,你都得劝一劝他。毕竟,他老人家对你,可是比对亲生子侄都还好。”

“抚台大人,花制台是蒙古人,自幼生长在北方,到了气候湿热的湖南南部的确会不适应。”阎敬铭也说道:“文格那帮混蛋阳奉阴违,长毛也是一看到你派给花制台的抚标就跑,湖南那边的情况一时太平不了,如果不赶紧劝劝花制台,让他继续在湖南强撑下去,后果恐怕很难预料。”

吴越苦笑了,苦笑说道:“惠甫,丹初,你们把我当什么人了?你们以为我是在盼着花制台病重,乘机把他取而代之?我是在考虑,真把花制台强拉回湖北养病,湖南那边怎么办?”

赵烈文和阎敬铭等人又不吭声了,都知道在花沙纳的辛苦努力下,湖南南部的局势虽然已经大为好转,接连被冯三保抽得满地找牙的太平军也已经气焰大减,不但无法继续扩张还已经被压缩到了衡永两府的交界处。但是这个时候如果花沙纳突然返回湖北,那么湖南的局势会不会出现反复,就谁也不敢保证了。

别的不说,没有花沙纳在湖南坐镇,逼着文格出钱出粮供给前线,协助吴军平叛的两大友军湘军和楚勇能否还获得充足粮饷补给,就谁都不敢保证!

又盘算了片刻后,吴越这才吩咐道:“这样吧,先写信力劝花制台返回湖北省城养病,再请花制台与我联名保奏冯三保实授衡永桂郴道,继续率军配合湘军和楚勇剿匪。”

吴越的办法虽然救急,却未必担保有效,但是在没有其他办法的情况下,赵烈文等人还是点头同意。结果靠着湖南北部目前还畅通无阻的驿站系统,吴越倒是很快就收到了花沙纳的答复,然而很可惜,花沙纳拒绝了吴越的好意。

花沙纳在书信上明白告诉了吴越自己断然拒绝的原因,说是让冯三保出任衡永桂郴道继续统兵剿匪,表面上看是个不错的救急办法,但是很遗憾,花沙纳认为冯三保绝无可能斗得过文格那帮人,就算实授了衡永桂郴道,也肯定无法如臂使指的号令这四个州府,为湘军和楚勇弄到作战所需的军饷粮草,只有让自己继续坐镇湖南,才能镇得住文格那帮豺狼虎豹,还有替搜刮过狠的骆秉章擦干净屁股。

除此之外,花沙纳还明白告诉吴越,说他已经下定决心扳倒太过无能无耻的文格,争取把湖南巡抚再换一次人。当然,至于新上任的湖南巡抚是否比文格更加糟糕,那就是谁也不敢保证的问题。

心意已经尽到,是花沙纳不肯接受,年轻力壮的吴越便心安理得的继续坐镇湖北安享太平,让已经年过半百的花沙纳继续在前方操心劳神,冲锋陷阵。结果让吴越意想不到的是,又过了一段时间后,两道和花沙纳的告急书信就在同一天送到了自己的面前。

第一道告急书信来自肃顺,肃顺明白告诉吴越,说因为知道花沙纳病得不轻,咸丰大帝已经在开始考虑湖广总督的接任人选问题,柏葰等人也在极力怂恿咸丰大帝把花沙纳接回京城调养,另换一个满蒙总督接管湖广。所以肃顺要求吴越赶紧得有一点表现,不然的话,花沙纳如果真的突然出了什么问题,临时抱佛脚就晚了!

第二道告急书信来自冯三保,花沙纳的幕僚长戴文节暗中知会冯三保,说是花沙纳的病情再次加重,郎中建议花沙纳尽快离开气候越来闷热潮湿的湖南南部安心调养,但是遭到了花沙纳的断然拒绝,戴文节苦劝无用,只能是请吴越想办法劝说花沙纳返回湖北。

除此之外,冯三保还告诉吴越,说他在写信时,已经有三天时间没能见到花沙纳,同时花沙纳身边的其他人也收到了禁口令,不肯对外泄露关于花沙纳病情的一字一句。

看完了这两道书信,吴越也知道不能再坐着干等了,赶紧找来赵烈文和阎敬铭研究对策,结果赵烈文和阎敬铭也对这个情况十分担心,都提醒道:“慰亭,小心了,如果湖广总督真的再换一次人,我们的日子恐怕就不会象现在这么好过了。花制台把你看得紧是紧,可是不刁难你,在关于兵权之外的事也全都让着你,新来的湖广总督会不会还象这样,希望可不大。”

“吴抚台,想办法争一争吧。”阎敬铭建议道:“肃中堂已经表明了态度要力挺你接任湖广总督,他既得皇上宠信,又有载王爷和端王爷他们帮忙,说话分量很重,你站出来争这个湖广总督,未必没有希望。”

听到这些建议,早就想当湖广总督的吴越当然是万分动心,然而慎重考虑的同时,吴越却又觉得有个地方似乎有些不对,便向赵烈文和阎敬铭问道:“惠甫,丹初,你们有没有觉得有点古怪?花制台身边的其他人都被封了口,他最信任的幕僚戴文节,怎么会偏偏向冯三保泄露他的病情危急?”(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五章 大清忠臣

虽然是出了名的清官,然而不行贿不送礼能够混到巡抚尚书的位置,阎敬铭当然也是一个玩心眼的高手,听了吴越提出的疑问,赵烈文还没反应过来,阎敬铭就已经明白了吴越的意思,问道:“吴抚台,你担心这是花制台玩的花样?”

“不能排除这个可能。”吴越答道:“花制台是好人,但是他有多精明你们都知道,为了达成某种目的,使出这样的手段并不奇怪。”

“你是说,花制台是为了试探你,才故意让戴文节放出风,说他病情突然加重?”阎敬铭有些惊讶,说道:“不可能吧?无缘无故的,花制台为什么要这样试探你?还连故意装做病情加重的法子都使了出来?”

吴越对这点也有些想不通,替满清朝廷监视自己的花沙纳确实有一万个理由要试探自己的野心和用心,然而在自己没有任何异常迹象的情况下,花沙纳吃饱了撑的要闹出这么大动静试探自己,尤其是在花沙纳目前的身体情况关系湖南政局和平叛大事的情况下。

“慰亭,这会不会是顺带?顺带试探你?”赵烈文突然说道:“假如花制台出于某种原因和目的,需要布置病情突然加重的假象,针对另一个目的的同时,也顺带试探一下你对这件事的反应?”

“有这个可能!”吴越醒过味来,说道:“文格,我们差点了湖南巡抚文格!花制台这次南下平叛,为了遏制湖南官场迅堕落的风气,和文格没少明争暗斗,花制台的病情同样和文格的地位权势息息相关,花制台出于某种目的迷惑文格,假装病情加重绝不是没这个可能!”

“尤其现在花制台还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扳倒文格。”赵烈文补充道:“在这个风口浪尖故意装做病重,诱使已经和花制台翻脸的文格出招露出破绽,乘机抓到罪证,可能性更大。”

吴越点点头,咬牙说道:“果然是老狐狸,一边布局给文格下套,一边乘机再试探试探我会不会有什么异常举动,一箭双雕,倒是两不耽误。”

“吴抚台,这只是一种可能和猜测,我们并不能确定花制台真的是装做病情加重。”阎敬铭赶紧提醒,又说道:“也不排除这个可能,花制台真的病情突然加重,又听不进劝,所以戴文节才找到你帮忙,这也没什么奇怪,你和花制台关系好,除了兵权的事花制台全听你的,找你帮忙劝说完全合情合理。”

吴越不吭声,这倒不是吴越觉得阎敬铭说得不对,而是吴越也在担心这点,如果花沙纳是真的病情再度加重怎么办?文官出身的蒙古人跑到湖南南部水土不服,还中了热瘴,病情反复间突然加重也很正常,谁都不能排除这个可能。

不能排除这个可能,那矛盾马上就跑出来了,如果花沙纳是真的病重,吴越如果不抓住这个机会努把力争取再进一步,那么另换一个满蒙总督来湖广坐镇,那麻烦肯定不小,甚至还有可能影响起兵反清的大事。但如果花沙纳是出于双重目的而装病,吴越又不甘寂寞出了手,那么不但湖广总督的官帽捞不到,吴越以后也肯定会面临花沙纳严厉百倍的监视掣肘,同样也有可能影响到起兵反清的大事。

“是按兵不动,继续观望形势?还是两害取其轻,出手争一争接任湖广总督?毕竟,以花老头的脾气,就算这点我赌错了,也不会公开和我翻脸。”

开始倾向于冒险赌上一把之后,吴越便忍不住盘算起了如何争这个湖广总督,而要争也简单,第一无非就是表忠,第二就是立功,然而再往下盘算时,吴越却又现想要做到这两点绝不是那么容易。

先就如何表忠,吴越装得再象忠臣,咸丰大帝和满清朝廷也肯定只会更信任满蒙官员,吴越要怎么才能让咸丰和满清朝廷相信自己比满蒙官员更加忠心可靠?

其次是立功,治政安民这方面立功见效太缓,再立军功倒是个好办法,可现在吴越还能怎么再立军功?再去和太平军拼命?还是北上河南去和捻军捉迷藏?

“南下收拾湖南的太平军倒是个好办法,那里的敌人既不算特别难对付,又用不着和他们拼命到底,只要把他们撵出湖南就行,可我是湖北巡抚……,咦?等等!”

盘算到这里的时候,吴越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了一个惊人念头,忍不住向赵烈文和阎敬铭问道:“惠甫,丹初,要不这样吧,我上个折子请求朝廷让我和文格互换职位,文格来湖北接我的任,我去巡抚湖南接替花制台率军平叛,让花制台可以抽出身来返回湖北省城休养。”

听到这话,赵烈文的嘴巴张得可以塞进两个鸡蛋,阎敬铭那双一高一低的怪眼也瞪成了铜铃状,异口同声的惊叫道:“你疯了?朝廷和皇上真答应了怎么办?湖南那鬼地方那里及得上湖北?”

“肃中堂和载王爷他们一定会拦着。”吴越回答道:“他们知道湖北有多重要,肯定会拼出老命的阻拦皇上答应这么做。而且朝廷和皇上也肯定会担心湖北重蹈湖南的覆辙,对把我调出湖北这件事也一定会慎之又慎。”

“就算肃中堂他们一定会阻拦,朝廷也一定会考虑把你调出湖北的影响,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赵烈文赶紧问道。

“表忠心,也争取接任湖广总督的机会。”吴越沉声回答道:“我敢打赌,看到我这份自请调任的折子,皇上一定会感动万分,认为我忠诚可靠,为了他的江山社稷可以牺牲个人利益,接下来花制台如果是真的病重,无法再继续担任湖广总督,皇上被迫考虑他的接替人选时,就一定会先想到我!然后肃中堂再想推我上位,就可以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如果花制台和我们分析的一样,是出于某种目的在装病。”说到这,吴越微微一笑,说道:“你们说花制台知道了这件事,会感动成什么模样?既感动了他,又感动了皇上,以后我在湖广的位置岂不是更加稳如泰山?到了湖广总督出缺的时候,我岂不是更有机会上位?”

赵烈文和阎敬铭细一琢磨,现吴越这一手的确是条两全之策,先把忠君爱国和尊敬长辈的金漆招牌亮出来,然后不管花沙纳是真病重还是假病重,吴越都可以立于不败之地,进可窃取湖广总督的宝座,退可更加获得咸丰大帝和花沙纳的信任宠爱,官场地位更加稳如泰山。但是……

但是赵烈文还是又向吴越提出了警告,说道:“慰亭,这事你可要考虑好了,我知道朝廷和皇上一定会考虑把你调出湖北的影响和后果,肃中堂他们也一定会全力拦着,你被调出湖北的可能很小,但万一呢?万一皇上真的答应怎么办?你真的愿意去湖南从头开始?别怪我没提醒你,湖南可没有汉口码头,也没有九省过路抽厘!”

“没有万一!”吴越回答得斩钉截铁,指出道:“戴文节向冯三保泄露的消息如果是真,那花制台就算回到湖北省城休养,也肯定无法再继续履行总督职责,皇上和朝廷只能是把湖广总督换人。”

“如果戴文节泄露的消息是假,那花制台可以继续担任湖广总督,朝廷和皇上也就没必要再冒着巨大风险把我调到湖南。就算柏葰那帮人肯定会乘机捣乱恶心我,皇上也必须得考虑湖北周边的危急状况,肯定不敢再拿湖北的安定冒险!”

见吴越如此自信,赵烈文便也不再坚持反对,马上提笔按照吴越的意思写下奏折,妙笔生花的帮助吴越塑造忠君爱国、尊敬长辈和不计个人得失的虚伪形象。那边的阎敬铭则建议道:“吴抚台,要不稳妥点,把这道折子先送给肃中堂,请他替你呈递皇上,他会把握好时机和火候,不让你担半点风险。”

吴越盘算了一下,摇头说道:“不必了,这么做虽然万无一失,但是太着痕迹,柏葰那帮人肯定会揪住我不走正常程序递交奏折这点大做文章,皇上也有可能看出我的真正目的,那就起了反效果了。”

关系重大的折子出后,吴越当然又让赵烈文代笔,给花沙纳写了一道书信,让花沙纳知道自己的决定,力劝花沙纳立即返回湖北省城治疗休养,等朝廷批准自己的奏请之后,再让自己去湖南收拾太平军和整治那里的官场风气。末了,赵烈文又问是否该给肃顺写一道书信,吴越直接摇了摇头,说道:“不必了,肃中堂正在憋着劲要推我上位,一看折子就会知道我的意思。”

“不过嘛。”说到这,吴越露出些苦笑,说道:“用这么疯狂的办法抢官位,一顿臭骂是肯定少不了啦。”

…………

肃顺是否会臭骂吴越姑且不提,单说咱们吴小买办恳求与湖南巡抚文格互换职位的奏折送到了京城后,军机处第一个看到这道奏折的穆荫第一反应是自己看花了眼,揉了眼睛又看了一遍后,穆荫又忍不住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确认是不是在做梦,然后还忍不住惊叫道:“快出去看看,今天的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的?”

太阳当然不会从西边出来,倒是彭蕴章和柏葰等军机大臣对穆荫的怪叫大惑不解,疑惑问起原因时,穆荫这才失魂落魄的回答道:“吴越上奏,说请皇上允许让他和湖南巡抚文格互换职位,让他去湖南剿匪平叛,让花沙纳可以安心回到湖北省城休养。”

听到这话,彭蕴章、柏葰、杜翰和在场的军机章京个个呆如木鸡,也个个都把嘴巴张得接近脱臼。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后,柏葰等人齐一声惊叫,争先恐后的就扑到了穆荫面前同看奏折,而再一次经过直至灵魂的震撼之后,柏葰第一个大喊道:“这是好事啊!吴大人忠君报国,尊崇长辈,为了让花制台可以安心养病,宁愿舍富就穷,改调穷乡僻壤的湖南就职!这样的好事,我们军机处应该支持啊!”

“各位大人,你们说是不是?穆中堂,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这道折子让我送进养心殿呈请御览如何?”

嘴上说着,柏葰收起折子还真的抬腿就往走,那边的军机处老油条穆荫却迅回过神来,一把拉住了柏葰又使了一个眼色,冷笑说道:“柏中堂,恕下官提醒一句,这事你最好再想一想。”

得穆荫提醒,乐昏了头的柏葰才稍微回过些神来,再往下细想时,柏葰很快就现不对了湖南那边的消息可是说花沙纳病得不轻,与柏中堂关系密切的文格也在近期的书信中一再提起花沙纳病重,小心翼翼的打听新任湖广总督的人选,同时有消息说咸丰大帝也在考虑接替花沙纳的人选。在这个要命时刻,把吴越这么一道大公无私忠君报国的折子送到咸丰大帝面前,那肃顺和载垣等人不乘机把这道奏折玩出花来简直叫怪!

“好狠的一招以退求进,以屈求伸!小蛮子的心机,够深啊!”

现了吴越的用意心机,柏中堂也马上就改了主意,眼珠子一转就改口说道:“穆中堂提醒得是,我差点忘了,吴抚台此举的用意虽善,但是地方督抚点名要求与其他省的巡抚交换职位,实在是太过骇人听闻,我朝自开国以来就从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事,开了这样的恶劣先例,后果必然不堪设想。”

同为官场老油条的彭蕴章和杜翰都不说话,都看出了吴越此举的真正用意,也都明白柏中堂和穆荫是在顾忌什么,只是不愿卷入柏葰和肃顺的党争,所以都不做表态。穆荫则点了点头,很油滑的说道:“柏中堂,那以你之见,这道折子该如何处理?”

柏葰也有些左右为难,既不愿帮着吴越讨好咸丰,又不想错过这个乘机整治吴越和打击肃党的机会,盘算了片刻才迟疑着说道:“要不,暂时把这道折子扣在军机处吧,再看看湖广那边的情况,然后再决定什么时候把这道折子呈递御览。”

彭蕴章和穆荫等人全都点头称善,柏葰则在心里说道:“花沙纳,看在蒙古老乡的份上帮一把,赶快上折子请求回湖北休养,到时候我乘机把吴越这道折子往皇上一递,就有希望让这个小蛮子偷鸡不着蚀把米了。”

在无法确认湖广总督是否需要换人的情况下,这的确是柏中堂唯一能够整治吴越的办法花沙纳的病情必须重到一定得离开湖南休养,但又不至于病重到湖广总督必须换人,然后把吴越的奏折递上去,咸丰大帝才有可能考虑把治理湖北得力的吴越调到湖南。这样的分寸当然不容易把握,但柏中堂有这个信心。

柏中堂很快就为自己的信心悔青了肠子,没过几天时间,咸丰大帝突然亲自驾临军机处,军机处众人赶紧跪下行礼间,咸丰大帝却劈头盖脸的问道:“这几天可有湖北巡抚吴爱卿的折子?”

听到这话和咸丰大帝的口气,柏中堂的脸色当场就有些白,彭蕴章则不动声色的答道:“回皇上,有一道。”

“那为什么不呈交御览?为什么要扣下?”咸丰大帝追问道。

彭蕴章不答,只是斜眼去看柏葰,咸丰大帝也跟着把绿豆眼转到柏葰身上,神情颇为不善,柏葰则战战兢兢,磕头说道:“回皇上,微臣觉得那道折子太过骇人听闻,所以就扣下了。”

心惊胆战的回答着,柏葰的心里万分纳闷,不明白咸丰大帝为什么会知道那道折子的存在按理来说,肃顺不可能主动向咸丰大帝提起这件事,让咸丰大帝觉得他也赞同把吴越改调湖南啊?

“忠于君上,敬爱长辈,为了替朕分忧,让重病在身的花爱卿可以安心休养,自请改调偏远哭穷之地担任巡抚,主持平叛剿匪,这样骇人听闻的事,朕倒是巴不得多有几件!还不把折子拿出来?!”

连滚带爬的冲回书架找到那道该死的折子,双手举过头顶呈递到咸丰大帝面前时,咸丰大帝再接过折子打开细看了一番后,咸丰大帝干瘦的丑脸上果然露出了感动,自言自语的说道:“忠臣,果然是难得的忠臣啊,为了朕的江山社稷,为了替朕保住忠心耿耿的花爱卿,竟然能自愿吃这么大的亏。这样的忠良能臣,朝廷里那怕再多有一个,朕也就心满意足了。”

既然拦不住咸丰大帝对吴越的益宠爱,柏中堂也只能是顺水推舟,磕头说道:“主子所言极是,吴抚台自请与文格对换职位,虽然骇人听闻,是我大清开国以来前所未有之事,但是他的耿耿忠心,确实可歌可赞。”

“微臣有罪,此前冒昧认为吴越此举可赞而不可行,故而将他的折子暂留军机处。但主子既然觉得此举大善,那微臣斗胆建议皇上批复准行,让吴越与文格对换职务,改调湖南巡抚,主持湖南平叛大事,让花制台可以安心返回湖北养病。”

“谁说朕要让吴爱卿改调湖南巡抚了?”咸丰大帝突然变了脸色,怒吼道:“亏你还是军机大臣,文格把湖南折腾成了什么模样,难道你还不知道?让他和吴爱卿对换职位,你想让中原唯一太平无事的湖北变成第二个湖南么?!”

柏葰大惊,赶紧连连磕头请罪,好在咸丰大帝也没继续追究下去,只是说道:“朕今天搁下句明白话,且不说花爱卿的身体现在还问题不大,湖南的形势也在他和湖北讲师的努力维持下大为好转,就算花爱卿真有什么意外,朕也绝不会把吴爱卿调出湖北!”

“糟!”柏葰心中叫苦,暗道:“文格要倒霉了,吴越那个小蛮子的地位也更稳固了,真到了湖广总督需要换人的时候,小蛮子的机会也更多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六章 湖南发生的事

也不知道是那个环节出了问题,吴越主动奏请让自己与湖南巡抚文格互换职位的事,竟然提前被湖南巡抚文格给知道了。

听到这消息,文格的第一反应当然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还是在再三确认了消息绝对可靠之后,文格才狂喜过望的向报信人问道:“吴越和花老头的关系就好到了这地步?为了让那个蒙古老鞑子可以安心养病,竟然能自愿来湖南当巡抚,替那个蒙古老鞑子擦屁股?!”

“确实很好,总督衙门的准确消息,在私下里,花制台和吴抚台都是以祖孙相称。”报信人如实回答道:“另有消息,吴抚台在湖北做的很多不符合朝廷规矩的事,都是被花制台出手压了下来,替吴抚台挡了不少的明枪暗箭。这次吴抚台续任湖北巡抚,听说花制台在中间也出了不少的力。”

“老不死的,对吴越那么好,偏偏就对老子吹毛求疵。”这段时间没少挨花沙纳整治的文格咬牙切齿,对花沙纳的偏袒偏心万分不满,然后又大喝问道:“那个老鞑子,现在的情况如何了?有没有可能尽快病死?”

“具体不知道,只知道病得很重,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公开露面了。”报信人又回答道:“我们安插到花制台身边的眼线也报告说,花制台的亲兵队传言,花制台已经无法理事,临时行辕里的大小事务,目前都是戴文节在处理。”

“活该!报应!”

文格很是幸灾乐祸,然而再细一盘算,文格又现这时候该死的花老鞑子还真不能死死了的话自己和吴越对调职位的好事可就要泡汤了。为了争取这个难得机会和增加把握,文格便提笔写了一道劝说花沙纳离开前线休养的书信,交给自己的心腹幕僚田子石,向他吩咐道:“把信送去给花老头,随便给他带点什么吃不死人的补药,替我劝劝他以身体为重,尽快离开前线休养,又顺便替我看看那边的情况。”

很有些鬼主意的田子石心领神会的接过差使,当天就动身赶来花沙纳目前驻扎的祁阳探望花沙纳,然后靠着湘江的畅通水路,只用了两天多点时间,田子石就顺利抵达了湘江河畔的祁阳城下,顺利在城中见到了重病在床的花沙纳。

花沙纳的确病得很重,消瘦得十分明显不说,人还昏昏沉沉的前言不搭后语,田子石无奈,只好向侍侯在一旁的戴文节问起花沙纳的情况,戴文节则唉声叹气的说道:“从上次病情突然反复以后,一直都是这样,难得有神智清醒的时候,劝他回湖北去休养也不听,就是要死撑着。”

“这怎么能行?”田子石很是担心的对花沙纳劝道:“花制台,国事虽然重要,但你的身体也很重要,还是要以保重身体为上。”

花沙纳含含糊糊的直说胡话,根本就不知道有没有听清楚的田子石劝说,戴文节则又说道:“不过还好,昨天晚上清醒的时候,我又劝了花制台,说天气越来越热,战场上到处都是死尸,尸毒瘴气过多,对他病情的影响只会越来越大。花制台这才答应考虑先回长沙养病,只是没下定决心,等他神智再清醒的时候,我再极力劝一劝。”

“先回长沙也行,前线没了人主持大局,吴越就更有可能被改调湖南巡抚了。”

田子石心中暗喜,赶紧又怂恿深得花沙纳信任的戴文节继续劝说,戴文节满口答应,说话间,卫兵送来汤药,戴文节赶紧搀扶花沙纳坐起,亲手为花沙纳喂药,然而汤药喂进口中,药汁却不断顺着花沙纳的口角流下胸膛,戴文节手忙脚乱的替花沙纳擦拭汤药间,眼中也不由流下了泪水,哽咽道:“毓仲,毓仲,你怎么就不听劝?怎么就不听劝?你知不知道,慰亭为了让你安心休养,都已经上了折子主动请求改调湖南?”

“慰亭?”花沙纳突然来了一些精神,口齿不清的说道:“慰亭在那里?慰亭,你来了,老夫就可以放心了……。”

听到这话,戴文节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音,田子石也在旁边陪着抹眼泪,好不容易等戴文节勉强给花沙纳喂下汤药,田子石这才起身告辞,戴文节则抹去眼泪,说道:“田师爷,等一等,祁阳这边连遭战乱,药材不全,有些花制台要用的药,麻烦你在长沙给配一下,尽快派人送来。”

帮这样的小忙田子石当然不会拒绝,赶紧一口答应,而戴文节取来药材清单交给田子石后,却又随口说道:“田师爷,还有件小事,上次长沙府送来的军粮,有好几百石是霉的粮食,押粮的官员说那批军粮是府库出的,关于这点,长沙知府仓景愉是否应该给前线将士一个交代?”

“有这事?”田子石一惊,忙说道:“戴师爷放心,小的回去以后,一定向文抚台禀明此事,请他下文详查。”

“也用不着这么麻烦,湖南的潮湿气候放在这里,粮食霉也很正常。”戴文节摇头,说道:“反正只有四百五十石,数量不多,叫长沙府补上就是了。正好,长沙府又该给前线供粮了,顺便一起带来补上就行,犯不着大动干戈。”

说罢,戴文节又顺口补充了一句,说道:“对了,这次最好叫仓知府亲自来一趟,我得和他核对钱粮帐目了,花制台病成这样,我可没办法亲自去长沙府和他核对。”

田子石再次一口答应,然后赶紧告辞离开,带着戴文节的口信匆匆返回长沙向文格,结果听说花沙纳病得这么沉重,早就把花沙纳恨得牙痒的文格当然是心花怒放,幸灾乐祸到了极点,也对调任湖北财捞钱更加充满希望。

末了,田子石才又把军粮和戴文节要求核对帐目的事告诉给了文格,文格虽然很是舍不得把可以卖大钱的粮食往前线的丘八嘴里扔,但是为了调任湖北的事,文格还是随口吩咐道:“那就叫仓景愉亲自跑一趟吧,把送的军粮送去,该补的军粮也补上,在这个节骨眼上,千万不能再出什么差错。”

做出了这个决定后,文格还又派人把亲信仓景愉叫来,向他吩咐道:“你押粮去祁阳的时候,顺便把花老鞑子的药带去,也顺便带一条好点的官船,争取劝他和你一起回长沙休养。事关重大,这点你如果能做到,本官绝不会亏待了你!”

仓景愉满口答应,又小心翼翼的问道:“抚台大人,听说湖北的吴抚台上了折子,主动奏请和你互换职位,到湖南来主持平匪大事,让花制台可以安心返回湖北休养,这事是真的吗?”

“你也听到这传言了?”文格露出了笑容。

光是看文格的开心笑容,仓景愉就知道那条传言不是谣言,而是铁一般的事实,赶紧向文格连连拱手,笑嘻嘻的说道:“恭喜文抚台,贺喜文抚台,祝文抚台心想事成,顺利前往湖北上任。”

“有什么可恭喜的,平调而已,又不是升任湖广总督?”文大抚台轻描淡写的一挥手,又忍不住十分得意的微笑说道:“好好去办差吧,如果你真能帮本官把花制台接回来让前线无主,也让朝廷和皇上接受吴抚台的奏请,本官到了湖北上任后,第一件事就是奏请把你调到湖北任职,让你去汉口替朝廷征收关税。”

仓景愉一听大喜,赶紧向文大抚台连连磕头道谢,又赶紧安排人手把供应前线的粮草装船,准备好了和戴文节核对的帐目,最后精心安排了一条乘座舒适的上好官船,走湘江水道赶来祁阳拜见花沙纳。

太平军主力是早就冯三保和湘军、楚勇联手撵到湘赣桂交界处,余下的几股偏师也是被撵得远离了湘军航道,有清军护卫的长沙运粮船队当然很顺利的就赶到了祁阳,把粮草交割给了大营之后,仓景愉也赶紧进入祁阳城中,到花沙纳下榻的临时行辕拜见。

在行辕门口等了片刻时间,卫士出门宣布花沙纳召见,仓景愉忙装出一副关心紧张的模样,捧着送给花沙纳的药物进了行辕,然而令仓景愉颇为诧异的是,卫士并没有把他领进后院去探望卧病在床的花沙纳,而是把他领进了二堂等待。

“难道花老鞑子根本就不想见我?戴文节要摆谱装二总督?狗娘养的,等花老鞑子断了气,看你还敢不敢这么威风?”

仓景愉腹诽着肯定要摆谱的戴文节的时候,后堂突然传来了制台大人升堂的呼喝声,两旁的卫士立即收腹挺胸,做好迎接准备,仓景愉则惊诧的抬起了头,不明白生了什么事?然后更加令仓景愉目瞪口呆的事生了,传说中已经病得快要断气的花沙纳竟然穿着官服大步坐出后堂,到了二堂正中的座位上坐下,花沙纳的头号亲信戴文节则奸笑着站到了他的旁边。

“下官仓景愉,拜见制台大人。”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仓景愉赶紧跪下磕头,又很会拍马屁的恭喜花沙纳病情大为好转,谁曾想阿谀谄媚的言语,却换来了花沙纳的一声厉喝,“拿下!”

左右应诺,立即上前把仓景愉按住,手里还捧着药物的仓景愉魂飞魄散,赶紧大叫道:“花制台,下官犯了罪?为什么要拿下官?”

“为什么要拿你?”花沙纳冷笑,说道:“本官督师湖南以来,长沙府供应给前线的一万五千六百五十六石军粮中,有九千二百二十五石上好精米被你暗中偷卖,换成陈米老米供应前线,从中牟取暴利!你自己说,本官该不该拿你?!”

“冤枉,冤枉啊!”仓景愉放声惨叫,“花制台,这子虚乌有的事,你是听谁说的?下官没做过,没做过啊!”

“没做过?”花沙纳一听笑了,笑道:“不见棺材不落泪是不是?替你变卖军粮的那个师爷已经招了,口供在本官手里,替你把上好精米变成陈年老米的商号掌柜,也已经招了,口供同样在那里。这两个人,也已经在本官麾下戈什哈的保护和押解下,秘密离开了长沙,正在往祁阳赶来,要和他们当堂对质的话,本官可以给你这个机会。”

说罢,花沙纳向旁边的戴文节一努嘴,戴文节会意,笑嘻嘻的拿出了两份签字画押的口供,走到仓景愉面前出示,结果看到了那两份口供之后,仓景愉也当场就尿了裤裆,赶紧拼命的磕头求饶,“制台大人饶命,制台大人饶命,下官该死,下官该死,求制台大人高抬贵手,饶下官一条狗命。”

“饶你一命,当然可以。”花沙纳忽然放缓了口气,微笑说道:“只要你老实替本官做些事,本官当然网开一面,饶你一命。”

“请制台大人吩咐,下官一定尽力而为,尽力而为。”仓景愉赶紧磕头答应。

“很容易的事,把你这两年向文格行了多少贿,送了多少礼,如实交代就行了。”花沙纳轻描淡写的说道:“对了,老夫还知道,你在兼管湖南铸钱局的期间,把铜钱的黄铜成色减了一半牟取暴利,文格也有在其中参与,把这事老实交代,也顺便交出湖南铸钱局的密帐,老夫就饶你不死。”

仓景愉全身颤抖了,也终于明白花沙纳为什么这样煞费苦心的诱捕自己这么一个小小的五品知府了从自己身上打开缺口,收拾文格!

等了片刻不见仓景愉开口,花沙纳又问道:“怎么?不想活了?想宁可死你一个,也要保住你的主子文格?”

“制台大人,不是下官想死,是下官说了,也是必死无疑啊。”仓景愉直接哭出了声音,连连磕头。

“知道,在这些事上,你也不干净,老实交代了同样是死路一条。”花沙纳微笑说道:“可老夫可以担保你不死,老夫可以上折子为你求情,求皇上念在你揭有功的份上,饶你一命,赦你不死。”

“刑部的汉尚书赵光,满尚书麟魁,也都是老夫在京城时的故交,关系还相当不错,不看僧面看佛面,老夫开了口,他们在给你议罪的时候,自然会对你手下留情。军机处的那几位中堂和你无冤无仇,当然也不会为了整你故意和刑部顶着干。”

仓景愉颤抖着心中犹豫,可还是不敢开口出卖主子文格,也不敢完全相信花沙纳的承诺这些大人物说话,可没几个是真正会算话的。

“还是不肯说?”花沙纳又微笑说道:“行啊,如果你以为保住文格就可以保住你,那你就试一试。当今天下,惟以剿平长毛匪患最为大,老夫把你贪污军粮的事如实上奏,你看皇上震怒之下,文格有没有本事能保住你的脑袋?”

说到这,素来温和的花沙纳难得狰狞一笑,又说道:“还有,为了感谢你让老夫此番徒劳无功,到了那时候,本官还要给赵光和麟魁打个招呼,叫他们下手狠点,除了砍你的脑袋之外,还要把你的全家配到宁古塔给披甲人为奴,遇赦不赦!”

“仓大人,你的两个女儿一个十六岁,一个十三岁,你不想让她们过上天天做新娘,夜夜换新郎的日子吧?说句不雅的话,她们的娘亲,恐怕也要在一个炕上和她们一起侍侯男人,无数个男人!”

听了花老狐狸这番阴损狠毒的言语,已经尿了裤裆的仓景愉彻底崩溃,瘫在地上号啕大哭,“制台大人饶命,制台大人饶命,下官招,下官什么都招……!”

…………

足以直接扳倒文格的证据终于拿到手了,然而仓景愉被押下堂去了以后,花沙纳脸上却没有半点喜色,相反还敲起了二郎腿眺望着堂外的天空若有所思,旁边的戴文节见了奇怪,便问道:“毓仲,怎么了?事得手了还不开心,担心还是扳不倒文格?”

“不是,皇上在批复我的密折上已经明白说了,只要拿到真凭实据,他必动文格。”

花沙纳摇头,说道:“老夫在想慰亭,琢磨关于他的事。文节,你说这次慰亭上折子请求和文格互换职位,是真的关心老夫?还是别有所图?”

“应该是两者都有之。”戴文节如实答道:“吴抚台垂涎兵权,当然想讨好皇上和朝廷,乘机争取接任湖广总督的机会。但我看得出来,吴抚台也是真心的尊敬你,不然的话,以他的手腕和靠山,想摆脱你的束缚强行掌兵,也不是没有办法。”

花沙纳不吭声,又沉默了许久后,花沙纳突然叹了口气,苦笑说道:“文节,敢不敢和我打个赌?如果慰亭知道了老夫其实病情已经大为好转后,送来的第一道公文就是借口皇上批准他购买三条大火轮船,要求再次扩建抚标?如果不是,老夫把心爱那幅宋代名画《墨竹图》输给你,如果是,你只要把你家传那幅前朝的《雪村访友图》输给我就行。”

“不赌!必输的事,我才没那么傻,把《雪村访友图》白送给你!”

戴文节断然摇头,又好奇问道:“毓仲,那你这次答不答应?”

花沙纳不答,只是又叹了一口气,喃喃说道:“慰亭若真无异心,必为我大清江山的栋梁砥柱,再造社稷的千古名臣,如若不然,老夫就是大清朝廷的千古罪人,注定要遗臭万年啊。”

言罢,一直在强撑的花沙纳又觉得两侧额角疼痛欲炸,天旋地转,好半天都缓不过气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七章 第一要事

老狐狸花沙纳果然是假装病重的消息得到确认时,消失了很久的李鸿章也重新回到了吴越的面前,还是身披重孝和脸带泪痕的出现在了吴越的面前,并且一见面就在吴越面前拜倒,伏地哭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少荃,出什么事了?你怎么穿着孝服,还哭成这样?”吴越很是惊讶的问道。

“我父亲过世了。”李鸿章痛哭着回答道。

“什么?伯父过世了?怎么会这么突然,事前我怎么半点消息都不知道?”

吴越大惊追问,然后李鸿章才哭哭啼啼的道出了原委,说李文安是在江西的抚州凤冈突然病倒,然后还没等郎中查清楚李文安的病情,李文安就已经暴卒而亡,所以李鸿章根本来不及向吴越提前知会这一情况。而李文安病死之后,本来就士气不高的式字营也军心大乱,李鸿章不得以率军撤回南昌府休整,又将式字营交托给同乡兼副手张树声统率,自己则按照满清朝廷的规矩上书请求丁忧,携带李文安的棺木来到湖北向吴越报丧,也准备与正在湖南善化担任县令的兄长李翰章会合,设法把李文安的遗体送回合肥安葬。

听了李鸿章的流泪陈述,吴越当然也少不得假惺惺的哭泣了几声,然后赶紧派人为李文安准备灵堂,招魂祭奠,又一边极力安慰李鸿章,一边为李鸿章准备住所让他休息。

结果也是在李鸿章被请下堂去休息后,很有些妒忌吴越和李鸿章亲密关系的赵烈文才开了口,提醒道:“慰亭,别说我是在背后中伤,你这位师兄这次扶灵来到湖北,目的恐怕不是为了与他的兄长一起扶灵返回故乡安葬。”

“这我当然看得出来,且不说合肥在长毛手里很难回去,就算他有这个打算,也大可以在九江等李瀚章,用不着跑冤枉路来武昌。”

吴越耸耸肩膀,早就对李鸿章的真正用意心知肚明,又叹了口气,说道:“不过算了,他为了自己的野心,在江西已经吃了不少的苦,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犯不着再和他计较以前的事了。”

吴越这么感慨当然不是没有原因,事实上,自打曾国藩阵亡之后,吴越就没怎么特别关心过孤悬在江西腹地的式字营,而随着太平军再次大举增兵江西,势单力薄的李文安父子在江西也是处境日见窘迫,虽靠着吴越施舍的武器弹药做到能够自保,也让出了刁钻刻薄的江西巡抚文俊不敢过于得罪李文安父子,但没有稳定军饷粮草和弹药的来源,李家父子还是没在江西翻起多大的风浪,相反还吃了不少颠沛流离的苦,遭到了试图摆脱吴越单干的报应。

所以,即便不用赵烈文提醒,吴越也知道李鸿章跑冤枉路携带李文安遗体来到湖北省城的真正原因第一是逃出已成糜烂之势的江西战场,第二是不甘心就此丁忧归田,想让自己这个好兄弟上折子请求为他夺情,第三则是寻求吴越的羽翼庇护,又想靠吴越的钱粮武器东山再起。

明白归明白,往日的交情毕竟放在了那里,有些喜欢念旧的吴越还是装做了不知道好兄弟那些花花肠子,一边极力劝说李鸿章不要冒险返回合肥,一边也劝说李鸿章不要就此闲归乡里,自告奋勇要为李鸿章奏请夺情起复。而李鸿章假惺惺的推让了一番后,也很快便就坡下驴,答应等李瀚章到来后再做商议。

即便还没有敲定夺情的事,吴越就已经开始了考虑如何任用李鸿章,然而让吴越颇有些犹豫的是,自己是应该乘机把李鸿章留在身边帮忙?还是继续把李鸿章放出去带兵打仗?

以李鸿章的才具能力,把他留在身边帮忙,肯定是不亚于赵烈文和阎敬铭的得力助手,然而吴越却又有些不放心李鸿章对满清朝廷的忠心,怕被他看出自己的反意电视上没说过,历史稀烂的吴越当然不知道八国联军时,满清地方督抚秘密搞的东南互保条约中,第一条就是慈禧和光绪如果被洋人干掉,满清地方督抚马上公举李鸿章担任总统,而李鸿章本人更是带头在这份条约签了字。

把李鸿章再放出去带兵打仗,吴越同样也不敢也完全放心,历史再差吴越也知道李鸿章在历史上搞出了大名鼎鼎的淮军,现在又没有了李文安的制约,真让李鸿章当家作主一个人单干,拉起了一支强大军队还在吴越起兵时捣乱,吴越可真就是自己挖坑埋自己了。

食之有刺,弃之可惜,左右为难之下,吴越干脆把这个选择交给了李鸿章自己,借再李瀚章卸任来到湖北的机会,在闲谈时故意拐弯抹角的提起这件事,询问李鸿章自己的意见,结果聪明过人的李鸿章也果然明白了吴越的意思,马上就隐晦的给出了答案。然而让吴越遗憾无奈的是,李鸿章竟然还是想出去带兵打仗。

当然,吴越也能明白李鸿章的苦衷,文职本来就不容易获得升迁机会,自己的身边又有了赵烈文和阎敬铭等得力文官帮忙,李鸿章留在自己身边当然更难迅出头。而在天下大乱的情况下,带兵打仗当然是升官财的最佳捷径,野心勃勃的李鸿章当然想走捷径,不愿苦巴巴的熬资历。

不过也还好,让吴越颇为欣慰的是,李鸿章还算知道吃一堑长一智,表态愿意继续带兵的同时,也主动表示不想再自主办理团练,愿意在吴越的号令指挥下领兵作战,自愿从师兄降格到吴越的小弟打手,给吴越当牛做马,冲锋陷阵。

摸清楚了李鸿章的态度,即便还是不敢完全放心,但吴越还是决定应该奖赏一下李鸿章识时务的正确选择,开始琢磨能够给他点甜头的职位。结果很凑巧的是,就在这个时候,曾经和吴越有过数面之缘的前山东巡抚崇恩突然来到了湖北,登门拜访的同时帮吴越想出了安置李鸿章的最好办法。

前山东巡抚崇恩来湖北的原因是准备到湖南上任,接替因为铸钱盗铜案被花沙纳一本参倒的文格署理湖南巡抚。而崇恩在军事上虽然也不怎么擅长,之前丢掉山东巡抚的位置,就是因为没能迅镇压突然走出沂蒙山区的吉文元,给了吉文元迅东山再起的机会。但崇恩在民政上却小有一手,被贬为哈密办事大臣后,迅调和了那里的民族冲突,安抚得力又治理有功,积功又调回直隶担任布政使,然后又靠着理财抚民有术,在文格倒台后成功升任署理湖南巡抚,真正做到了东山再起。

除了在民政和书法诗词上小有一手外,崇恩还有个优点就是还算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擅军事,又知道想在湖南坐稳位置早日去掉署理二字必须得重视军事,便在与吴越见面时拉下了面子向晚辈讨教,请求吴越在军事方面多给他一点帮助指点,让他别在重蹈在山东时的覆辙,结果吴越自然马上就想到了李鸿章。

“瞌睡时有人送枕头,巧了,干脆乘机把李鸿章放到湖南算了,那鬼地方正在打仗,立功受赏的机会多,又是穷乡僻壤,还被骆秉章和文格先后搜刮得天高三尺,没银子没军饷少荃想把我甩开单干也展不到那里。”

“还有,把少荃这颗钉子安插进了湖南后,还可以乘机用他制约湘军和楚勇,免得这两帮人马在我起兵时捣乱。当然,也不能排除少荃会和胡林翼、刘长佑狼狈为奸,沆瀣一气,联起手来和我做对,不过用不着怕,中国人向来就是一个人一条龙,一群人一群虫,分赃不均,争权夺利,各怀鬼胎,湖南帮的派系越多,越容易分化离间和笼络收买!”

生出了这些恶毒念头,吴越当然是马上付诸实施,先是派人请来了李瀚章和李鸿章兄弟给崇恩介绍,又很是吹嘘了一番李鸿章在江西安徽平叛战场上的耀眼表现,也顺便吹嘘了一番李瀚章对湖南风俗民情和官场军队的熟悉。

结果李家兄弟自己也争气,在崇恩的问话试探下对答如流,表了不少正确见解,急需了解湖南情况和急需军事助手的崇恩顿时也大喜过望,顾不得李家兄弟正在丁忧守制,当场就向吴越提出要人,并直接表态说那怕满清朝廷不同意让李家兄弟夺情起复,也要让李家兄弟以幕僚身份帮助自己治境统兵。

吴越再假惺惺的向李家兄弟问起是否愿意跟随崇恩去湖南办差时,心领神会的李家兄弟当然是只谦虚了两句就马上一口答应,吴越则又很大方的表示一定会在李鸿章替崇恩建立新团练时提供全力帮助,宾主客三方皆大欢喜,尽兴而散。

随着吴越送走了返回馆驿休息的崇恩后,马上就能捞到更多军政权力的李家兄弟当然是立即跑到吴越面前道谢,感谢吴越的提携大恩给了他们双双升任湖南省委秘书的机会,吴越则微笑着摆手说道:“不必客气,举手之劳而已。说起来,这也是你们二位兄长的运气,刚卸了职闲着,马上就碰上崇抚台巡抚湖南,崇抚台又恰好在济南时和我有点交情,不然的话,那能碰上这么好的机会?”

虽然也很清楚这次飞黄腾达有很大的运气成分,但李家兄弟还是衷心的一再感谢吴越有好事也没忘了他们,并表示一定会做好吴越与崇恩之间的连接桥梁,帮吴越和崇恩友好相处。吴越顺口道谢的同时,又突然想起了一件大事,忙对李鸿章说道:“少荃,到了湖南后,有件事务必要请你帮个忙,请你帮我去我们恩师的湘乡老家走一趟。”

“慰亭,你要我替你去恩师的老家做什么?”

李鸿章很疑惑的问,结果吴越的爽快回答让李鸿章直接从椅子上滑了下来吴越很直接的说道:“去替我向师母求亲,求师母答应把恩师的长女曾纪静姑娘许给我做偏房。”

“偏房?!”李鸿章杀猪一样的惨叫道:“慰亭,你要我的命?恩师是什么身份,曾圣人的七十世孙!他的女儿还是长女,怎么可能嫁给你做偏房?!”

“没关系,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师母也一定会考虑答应。”吴越更加爽快的回答道:“因为一些意外,恩师的千金除了我以外,就没办法再嫁人了。”

李鸿章张大了嘴巴,李瀚章瞪大了眼睛,吴越这才脸不红心不跳的说了自己不小心把曾纪静衣服扒光的事,结果李瀚章的眼角当然差点没撕破,李鸿章的嘴巴则是直接张脱了臼,托上下巴后还第一句话就问道:“慰亭,老实交代,那天晚上你是不是故意的?”

身正不怕影子歪的吴越当然大声喊冤,赌咒誓说自己当时真是认错了人,然而李鸿章却根本不信,还哼哼道:“就算你真不是故意的,还不是往死里坑我?到了恩师家只怕我求亲的话刚说出口,师母马上就能提菜刀把我剁了!”

“不会,不会,我估计最多就是拿扫帚把你打出门。”

吴越赶紧没心没肺的安慰,又更加厚颜无耻的说道:“少荃,我觉得这件事全天下就你一个人能办成。毕竟,我的正妻杨玉茹和偏房冯婉贞,都是你做的媒,你在这个方面和我有缘,是我的福星,所以你一定有希望说服师母,同意让师妹委身下嫁于我。”

“我不想当这样的福星啊。”李鸿章痛苦的呻吟,根本就不敢想象去替师弟登门向师妹求亲时,会遭到什么样的暴力虐待…………

次日,出于礼节,吴越再次在巡抚衙门中摆酒宴请崇恩,并邀请省城里的湖北文武官员作陪,向崇恩介绍自己的同僚方便以后比邻而居,崇恩欣然从命,湖北文武官员也暗骂着铁公鸡终于舍得拔毛跑来给湖广的两大巡抚磕头,宴席间气氛倒也颇为喜庆。

谈笑间,忽然有亲兵匆匆进到宴会所在花厅,将一道公文交到吴大赛手里并耳语了几句,吴大赛忙又把公文转递到正在与崇恩谈笑的吴越面前,说道:“抚台大人,花制台刚派人从湖北送来的宪令,说是很急,请你立即拆看。”

吴越听了也没怠慢,忙向崇恩道了罪,赶紧接过火漆封口的公文拆开观看,然而大概看得几眼后,吴越却露出了诧异神色,说道:“花制台又在玩什么花样?怎么又说他病情加重了?”

“花制台又说他病情加重了?真的假的?”崇恩也吓了一大跳,心说花老头你可别玩我,上次你说你病情突然加重,文格的二品顶子就落了地,这会本官还没正式上任呢,你就又来一个病情加重,你就这么不待见我?

很是诧异的继续往下看时,吴越的神情开始凝重了,因为花沙纳在公文上不但说他的病情加重,还说他已经被迫把前线军务移交给了冯三保等人,先行返回长沙休养,要求吴越转告即将到湖南上任的新任巡抚崇恩,叫崇恩在路上不要耽搁,赶紧去湖南正式上任,接手指挥湖南平叛的重任。

神情严肃的把公文递给了崇恩后,崇恩迅看完,也顿时就是满脸的紧张,对吴越说道:“慰亭,看来花制台这次是真的病重了,以花毓仲的脾气,绝不可能扔下平叛大事不管,先行返回长沙调养,我不能在这里耽搁了,吃完了这顿饭就走。”

吴越点点头,一边命人给崇恩安排快船和护卫,一边通知李鸿章兄弟也立即做好随同崇恩去湖南的准备。而那边湖北的文武官员闻知花沙纳这次真的病重,谈笑之声也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窃窃私语,还有不少官员在不断偷看吴越,看吴越的神情反应,也看吴越有没有接任湖广总督的福相。

匆匆吃过酒饭后,着急上路的崇恩马上就告辞回去准备出,吴越则答应去码头送他,接着到了湖北文武官员起身告辞的时候,吴越则又敏锐的现,这些下属对自己的礼节明显的恭敬虔诚了许多,尤其是有资格接任湖北巡抚的布政使马秀儒和按察使李卿谷,更是恭敬得只差没跪下来舔吴越的鞋子。吴越见了暗笑,暗道:“官场之上,果然升官才是第一要事啊。”

也的确是第一要事,刚送走了一干同僚,还没等回到后堂,吴越马上就向赵烈文吩咐道:“惠甫,帮我写封信给肃中堂,告诉他花制台这次真的病重的事,请他提前做好准备。”

赵烈文含笑答应,又低声说道:“慰亭,湖北民政上也得提前做好准备,汉口关税、九省路厘和银圆铸造这三件大事,一定得找最靠得住的人掌握!”

吴越点头,心里则暗道:“等我当上湖广总督的时候,要是能把湖北巡抚这个职位取消就好了,让我既掌兵又掌钱,那才叫美。”(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八章 没能领会却更坏

花老狐狸这一次还真的是再度病情加重,除了严重的水土不服和热毒内陷外,还打起了摆子出现疟疾症状,好在文格的事已了,不想太早蹬腿的老狐狸便也不再坚持亲自督师,没用人劝就便乖乖回到了长沙调养,再等小有治政之能的崇恩赶到湖南上任后,老狐狸就赶紧乘船回到已经住习惯的湖北休养,不敢再在气候环境难以适应的湖南呆下去。

收到消息,为了讨好卖乖表忠心,吴越当然是亲自跑到了鄂湘交界的螺山码头去迎接花老狐狸归来。结果见面时,吴越还真被吓了一跳,才几个月时间不见,原本有些微胖的花老狐狸竟然已经瘦得和自己有得一拼,脸上尽是皱纹,精气神的状况更差,躺在床上奄奄一息,随时都有可能断气。

阻止了戴文节等人叫醒老狐狸,在老狐狸身边一直守侯到傍晚时分,必须得服药的花沙纳才在亲兵的呼唤下悠悠醒转,然后看到吴越端着药守在面前,奄奄一息的花沙纳这才来了些精神,强笑说道:“想不到这么快就到武昌了,慰亭,这不是你干的活,让下人来吧。”

“毓仲,我们才刚进湖北。”旁边的戴文节忙提醒道:“吴抚台收到你回省的消息,亲自到了湖南和湖北交界的螺山码头迎接你,我们才离开螺山没多久。”

“哦。”花沙纳明显浑浊了许多的眼睛里流露出感动,埋怨道:“慰亭,你也真是的,身为巡抚,怎么能为了迎接我这样的小事轻离省城?让言官御史知道了,说不定又会参你一本。”

“花爷爷……。”吴越落下了眼泪,哽咽着说道:“是我不好,我忘了你一个蒙古人到了气候湿热的湖南会水土不服,劝你亲自到湖北主持平叛,没想到会把你害成这样。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

“傻话,这怎么能怪你?当时的情况,没有你劝,老夫也得决定亲征湖南。”花沙纳笑骂,又咳嗽着说道:“老夫是总督,两湖的军务都是老夫负责,湖南剿匪的事,老夫不亲自去,难道叫你这个湖北巡抚去?”

咳嗽着,花沙纳还露出了痛苦表情,吴越和戴文节赶紧为他捶背揉胸,好不容易才让他缓过气来,又亲手喂他服下汤药后,吴越本想再扶花沙纳躺下休息,花沙纳却摆手拒绝,微笑着向吴越问道:“慰亭,如果老夫撑不下去被迫卸任,想不想接替老夫出任湖广总督?”

听到这个问题,脸皮一向奇厚的吴越难得有些难为情,讪笑着说道:“花爷爷,你千万别这么说,你一定能好起来,湖广总督的位置也只有你坐,朝廷和皇上才能放心,晚辈也才能心服口服。”

花沙纳一听笑了,笑着说道:“你这句话里,有一点说得再对也不过,的确只有老夫坐在湖广总督的位置上,朝廷和皇上才能放心,你能明白这点,说明你在官场上也算历练出来了,能够揣摩皇上的真正心思了。”

笑着夸奖了吴越的长进一番,花沙纳又微笑着说道:“可是老夫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病成了这样,别说你了,就是老夫自己都很清楚,我这个湖广总督恐怕快要当到尽头了,真到了那个时候,你想不想接任老夫的位置?”

吴越扭扭捏捏的不说话,花沙纳也没逼吴越,只是笑着声音微弱的说道:“如果你愿意,那老夫给你一点指点,通过肃中堂和你在宫里那条线,给皇上出一个主意,让皇上升你为湖广总督,接替老夫的职位,再派一个满人来当湖北巡抚。这么一来,你升任湖广总督的把握就大得多了。”

虽然很不希望满清朝廷又派一个满人来监视自己,但吴越还是恭敬谢了花沙纳的指点,花沙纳则用枯瘦的老手拍拍吴越,声音微弱的说道:“别担心,肃中堂有句震惊朝野的名言是旗人混蛋多,这句话老夫很赞同,但旗人也不完全都是混蛋,比方说肃中堂和老夫,在你眼里就绝对不算混蛋吧?”

“所以,碰上不混蛋的满人巡抚,就和他友好相处。碰上混蛋的满人巡抚,就和他斗到底,斗个你死我活!反正现在朝廷和皇上离不开你坐镇湖北,你的靠山后台又强硬得力,斗起来你不会吃亏,只管放手整人就是了。”

小声的衷心谢着花沙纳的指点,吴越的心里也多少有些矛盾,是既很想取代花沙纳主持两湖军事,又有些不舍现在的局面真要是碰上一个混蛋旗人巡抚,吴越那怕已经当上了湖广总督,日子也绝不会比现在更舒坦自在。

说完了这些话后,病势沉重的花沙纳也有些难以支撑,主动开口要求躺下,吴越赶紧搀扶花沙纳躺下,劝说花沙纳好生休息并起身告辞。花沙纳点头,然而吴越站起准备离开时,花沙纳却又突然睁开了眼睛,招呼道:“慰亭,等等。”

吴越赶紧住步回身,询问花沙纳还有什么交代,花沙纳却闭上了眼睛,喃喃说道:“你争湖广总督这个位置时,如果有什么疑问难题,可以尽管来找我。老夫上任湖广前在朝廷里是做吏部尚书,连续几年主持关乎京官命运的京察大计,在朝廷里栽了不少花,卖了不少人情,还能给你帮上点忙。”

“花爷爷……。”吴越轻唤了一声,眼中也顿时有泪花闪烁…………

其实不光是花沙纳看好吴越能够接替自己出任湖广总督,湖广的文武官员也基本上都认为军政出色的吴越最有希望接替花沙纳担任总督,以至于满清朝廷里还没有决定是否让病势沉重的花沙纳卸任,湖南和湖北的文武官员就已经开始把吴越当做未来的总督讨好,甚至就连刚上任的湖南巡抚崇恩也认命的承认自己绝对争不过吴越,早早就在私人书信中怂恿吴越争湖广总督的位置,主动表示愿意惟吴越的马是瞻。

再接下来,在花沙纳病势沉重的情况下,吴越便事实上兼起了湖广总督的职位,替花沙纳调兵遣将镇压湖南太平军,升迁调动湖广两省的军队将领,也打着花沙纳的招牌实际上掌管了两湖清军。而提前尝到了湖广总督的甜头的同时,吴越自然也没忘了按照花沙纳的指点,动用自己最宝贵那两条人脉关系,全力争取正式接任湖广总督。然而……

然而吴越还是低估了自己的上位难度,更低估了野猪皮九世咸丰大帝对汉人的猜忌程度,那怕湖广人心所向,那怕京城里一些并非肃党的满清官员都认为吴越是接任湖广总督的最好选择,咸丰大帝却还是不肯放心把湖广兵权交给一个汉人,还是想让一个满蒙总督掌管湖广兵权。

当然,这里也必须得为咸丰大帝喊一句冤,无论换成了是谁站在他的角度和立场上,真的都不敢放心湖广兵权交给一个汉人。因为随着战事的不断展,湖广的清军团练早就在不知不觉中成长了中原最强,周边省份的清军别说是再有力制约湖广清军了,相反还得靠湖广清军的羽翼庇护和不断增援才能自保,这么强大的一支军事武装力量,祖上名叫野猪皮的咸丰大帝当然是无论如何都不敢放心交给汉人。

对吴越来说更糟糕的是,他的对立党派柏葰那边也学精了,知道寻常的满蒙督抚很难斗得过功勋卓著的吴越,便处心积虑的替吴越物色到了一个十分强大的竞争对手,把这个人选推了出来和吴越竞争。

这个人选吴越认识见过,拉扯起来还算有点渊源前直隶总督、现任东阁大学士桂良,和吴越有点渊源的原因则是桂良有个女婿叫做鬼子六,资历、官职与血缘都足以和吴越抗衡。而更加糟糕的是,挂着中堂头衔的桂良还对接任湖广总督十分感兴趣,原因嘛,当然是当地方官比当京官捞钱容易百倍。

突然冒出来了这么一个强大的竞争对手,就连吴越的靠山肃顺都有些吃不住劲了,几次推荐吴越上位都被咸丰大帝摇头否决,相反柏葰等人提议让桂良去湖广上任时,咸丰大帝则露出了动摇神色,如果不是花沙纳自请解职的折子还没送到京城,桂良说不定就已经当上了湖广总督。

还没有彻底扳倒柏葰让自己的权力象历史上那样达到巅峰,迫不得已之下,肃顺只能是给吴越写了一道书信,告诉京城里生的情况,要求吴越务必阻止花沙纳上奏请辞,给自己争取推举吴越上位的时间。

肃顺的书信送到湖北后,看完了肃顺的书信,历史稀烂的吴越问候鬼子六老婆祖宗十八代的同时,也多少有些疑惑肃顺提出的要求,不明白肃顺为什么要求自己阻止花沙纳请求辞职。好在旁边的阎敬铭马上就道破了迷津,说道:“抚台大人,这是我朝的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在职官员患病,除非本人自行上折子请求解职归田,否则朝廷一般都不会主动撤这个官员的差,直到这个官员病情痊愈或者病死,再或者出什么岔子给了朝廷把柄下文撤差。”

“还有,花制台的背景出身也不简单,他的祖父深得乾隆皇帝信任,嘉庆、道光两朝都对花制台的祖父和父亲圣宠有加,花制台本人也同样获得了道光帝和当今圣上的信任宠爱,如果不是吏部尚书不能兼任军机大臣,前几年早就进了军机处。所以花制台一天不上折子称病乞休,皇上就一天不会主动下旨撤他的差,桂良也一天当不上湖广总督,肃中堂也就有了打压桂良提携于你的机会和时间。”

终于明白了肃顺的意图之后,吴越也开始有些担心了,忙又向阎敬铭问道:“丹初,那我怎么样才能阻止花制台自请解职?这样的话,不容易说得出口啊?”

“不难。”阎敬铭献计道:“只要把柏中堂他们力推桂良接任湖广总督的事告诉给花制台就行,花制台会明白你的意思,他如果铁了心要扶你上位,也一定会咬着牙坚持不上折子乞休,给肃中堂那边争取时间。”

吴越一听大喜,赶紧领了吴大赛等亲兵出门,打马直奔总督府而来,打着探望病情的旗号要求与花沙纳见面,也很快就被领进了花沙纳休养的后房之中。

回到湖北省城后经过悉心调养,花沙纳的病情多少也有了一些好转,起码精神要比在螺山时好得多,见吴越到来后,花沙纳还微笑着向吴越说道:“巧了,正想派人去请你,没想到你先来了,什么事?”

“没什么,就是想来探望一下花爷爷你。”吴越随口鬼扯,又拿出了顺手带来的金鸡纳霜,说道:“花爷爷,晚辈送给你的金鸡纳霜,不知道你吃完没有,顺便又带来了一些,你如果需要,随时可以派人传话,晚辈马上给你送来。”

“老夫早就不打摆子了,这药已经用不着吃了。”花沙纳摇头,又突然一笑,说道:“差点忘了恭喜你了,朝廷里传来消息,皇上有意让东阁大学士桂良桂中堂接老夫的差,他可是你在直隶时的老熟人,他的女婿恭王爷也提携过你,想来你们一定会在湖广相处愉快的。”

吴越不说话了,知道花老狐狸其实已经看出自己的来意,也不好意思再继续张口了。花沙纳则微笑得更加开心,说道:“放心,桂中堂除了有些爱摆架子,有些爱银子,其他方面都还算不错,你只要拿银子把他喂饱了,想来他就不会故意为难你了。”

吴越无奈点头的时候,花沙纳却又突然说道:“对了,还忘了问你一件事,听说你在江苏按察使任上进京述职的时候,恭王爷曾经尝试拉拢过你,但是你更喜欢让肃中堂当你在朝廷里的靠山,就拒绝了,有没有这事?”

“花爷爷,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吴越大惊问道。

花沙纳笑而不答,只是笑道:“那又得恭喜你了,你这次的麻烦大了。恭王爷和肃中堂一向都是面和心不和,还似乎对肃中堂的权势过大有些不满,你是肃中堂在地方督抚中最信得过的人……。”

“更惨的是,恭王爷还做了不少时间的军机席……。”

“呵呵,这么多事加在一起,恭王爷的老泰山就任湖北总督,你们之间想不生点什么故事都难了。”

吴越表情哭丧,都不知道如何回答花沙纳的调笑,还好,花沙纳没再继续调侃下去,收住了笑容后,又突然淡淡的说道:“别担心,老夫不会上折子称病乞休。”

“花爷爷!”

吴越顿时大喜了,还忍不住扑了上去拉住花沙纳的枯瘦老手,花沙纳则再次露出笑容,微笑说道:“虽然老夫也不肯定桂中堂会不会因为恭王爷故意针对你,或者全力拉拢你,逼你改换门庭,但老夫不能冒这个险。大清的中原只有湖北是唯一稳定的省份,湖南的情况也在迅好转,老夫不能冒着湖广内乱的危险把总督的位置让给桂良。”

说到这,花沙纳抬手拍了拍吴越的脑袋,微笑说道:“所以你放心,不管是为了大清的江山社稷,为了湖广两省的官民百姓,还是为了你,老夫都绝对不会上折子称病乞休,那怕病死在任上!”

吴越感动落泪,花沙纳则轻拍吴越的脑袋,又突然说道:“还有件事,或许不太可能,但是也不能排除恭王爷突然犯糊涂,认定他的岳父桂中堂必定接任湖广总督,私下里和你书信联络。如果真有这样的机会,千万别犹豫,马上把恭王爷的书信用密折呈交给皇上!记住,用督抚密折!”

“为什么?”吴越好奇问道。

“当然是彻底断了桂良接任湖广总督的可能。”花沙纳微笑说道:“皇子结交外臣本来就是朝廷大忌,恭王爷现在又获罪在身,他在私下里联络你被皇上知道,皇上必然大怒,他的岳父老泰山,也就这辈子都没机会和你同省为官了。”

“而你呢,只是得罪一个闭门读书的王爷,却获得了皇上的更进一步信任,利远大于弊,明白不?”

吴越点头道谢,又向花沙纳说了许多感谢的话和一些公务,然后才起身告辞。结果吴越离开之后,一直守侯在一旁的戴文节才微笑着向花沙纳问道:“毓仲,暗示得太隐晦了吧?吴抚台如果不能领会怎么办?”

“他如果不能领会,那他就没资格坐这个湖广总督。”花沙纳淡淡说道:“这个职位太重要,权力也太大,就算真坐上了,也会因为他的汉人身份,很快就被朝廷里那些八旗王公整倒玩死。”

戴文节纯粹是白操心,满肚子坏水的吴越虽然不知道花沙纳的真正用心,却早已在花沙纳的话语提示中想到了坏点子,还在回巡抚衙门的路上就已经迫不及待的琢磨起了馊主意……

“鬼子六,你没多少可能主动联系我,我就不能想办法先联系你了?只要拿到了你试图收买笼络我的铁证,看你那个草包哥哥怎么整死你!”

“老子虽然和你无冤无仇,但谁叫你比你草包哥哥强那么多?真让你东山再起*****老子的麻烦就大了,与其留下你这个隐患,不如早点解决!”(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九章 家门不幸

“奴才给桂中堂请安。”

“请中堂安。”

“桂中堂,怎么刚散朝就要回去了?没什么公务要办?”

“已经办完了,在宫里闷得慌,回去舒坦舒坦。”

十分郁闷的回答了问题,大清一品大员东阁大学士桂良神情有些不善的径直走向了东华门,对上前来行礼问安的文武官员再不怎么费劲搭理,偶然眺眼看向军机处所在的方向时,桂良桂中堂眼中还尽是羡慕与妒恨之色,心情益郁闷。

也怪不得咱们的桂中堂心情不好,贵为一品大学士号称中堂,还是咸丰大帝六弟恭亲王的岳父,咱们桂中堂手里的实权却小得十分可怜,每天除了可以上朝在百官面前露面外,基本上就找不到什么重要的事做,清闲程度几乎直追京城里那些成天提笼架鸟的闲散王爷,混吃混喝等死的贝勒贝子。

桂中堂不怕闲,也不想让自己成天累得连漂亮小妾都力气去睡,桂中堂怕的是没钱没银子,过惯了养尊处优的日子,桂中堂当然不想走回头路,降尊纡贵又去过清贫生活。然而很可惜的是,手里没权,兜里就注定没钱,自从升任东阁大学士之后,桂中堂每年除了能够领到少得可怜的一点俸禄银外,就只能是指望地方官的冰炭二敬和嫁女儿换来的皇庄那点微薄地租维持生计,养活一家三百多口子人根本不够,穷得简直想把一个铜板扳成两瓣花。

桂中堂也无比怀念自己就职地方时的那段辉煌岁月,那时候,桂中堂简直就是坐在金山银海里啊,一年光是养廉银子就有上万两,还有赋税的节余,下属的孝敬,士商的供奉,心肠只要稍微狠点,还可以收钱办事,官鬻爵,入股商号,贪污敛财,总之只要桂中堂愿意,有的是人争着抢着给桂中堂送银子送美女,收不收还得看桂中堂的心情如何。

京城里的大宅院,宅院里的十几房**美妾,无数的古玩字画,稀世珍品,绫罗绸缎,还有城外的庄子园子,自家养的戏班,优伶***鹰犬良驹,种种种种昂贵之物,都是桂中堂当地方官时挣下来的。

回忆着担任地方督抚时的幸福日子,桂中堂嘴角边也不由浮现出了一丝苦笑,很有一点痛恨女婿鬼子六的脑袋进水,为了替他的死鬼老娘争封号得罪咸丰大帝,连累自己被明升暗降,在直隶总督任上三年刚满,马上就被调回京城配进鸟不拉屎的东阁当什么狗屁中堂大学士,官职的名字称呼倒是好听了,有捞银子的实权却全没了。

“择婿不慎啊。”

悄悄哀叹出了这句话后,桂良又不由想起了朝廷里近来的一些传言,说是自己的女婿鬼子六因为在大沽口战前极力主张以战促和,已经得到了咸丰大帝的原谅和部分信任,复出任职有望。还有就是咸丰大帝正在考虑任用自己接替病重的花沙纳出任湖广总督,军机处和中央六部也有不少人在促成这件事,虽然暂时还没有敲定,但这条传言的来源出处却十分可靠是军机处里直接传出的消息。

“希望这些都是真的,也希望花老头赶紧上折子称病乞休,听说湖北现在被吴越那小子治理得相当不错,赋税钱粮已经是中原诸省之,真能当上湖广总督,老夫就不用再为那三个孽畜和他们儿子的赌债嫖债犯愁了。

“唉,家门不幸啊,老夫一世英明,怎么生出来的子孙个个蠢如猪狗?一个比一个更加的烂泥扶不上墙?唯一争气那个儿子,为什么偏偏就在二十二岁那年早死?!”

心事重重的回到了家里,让桂中堂颇有些意外的是,他的宝贝小儿子延祜竟然难得的没去八大胡同里吃喝嫖赌,正老老实实的在大厅里坐着,见他到来后,平时里看到桂中堂就躲的延祜居然还主动迎了上来请安,在院中跪倒口称阿玛。

心里正责怪着儿孙的不成器,也对这个小儿子失望透顶,桂中堂对延祜当然没什么好脸色,哼了一声就算回答,然后抬步就要去后堂更衣,可是延祜却突然问道:“阿玛,你是不是要去湖广当总督了?”

“啥?”桂中堂一楞,下意识的脱口问道:“你听谁说的?”

“不是听说的,是猜出来的。”延祜满脸激动和兴奋的说道:“就在刚才,湖北巡抚吴越突然派人送来了一道书信,还送上了一份厚礼,信上尽是拍你马屁的话,还拐弯抹角的提起了你要到湖广接任总督的事,所以孩儿就猜到你可能要去湖广上任了。”

“吴越给老夫来信送礼,还尽拍我的马屁?信在那里?送信的人呢?”桂中堂赶紧问道。

“送信的人下去休息了,信在这。”

延祜一边回答,一边从袖子里拿出了一道已经被拆开过的书信,桂中堂见了大怒,喝问道:“谁叫你拆开的?一省巡抚写给为父的书信,你也敢私自拆开?”

“阿玛,你不是当云贵总督和直隶总督的时候了,又不是公文圣谕,孩儿拆开看看又有什么?孩儿就是好奇,无缘无故的,湖北的巡抚怎么会给你写信送礼?”

宝贝小儿子理直气壮的反问让桂中堂十分无语,好在这事也不重要,着急知道更重要情况的桂中堂再不理会宝贝小儿子,只是赶紧抽出信笺展开细看然后,桂中堂就开始内心窃喜了。

吴越的书信其实没什么营养,除了与曾经在天津战场见过面的桂中堂叙旧外,再有就是请安问候之类的废话,真正有内容只是两点,一是拐弯抹角的打听桂良是否要到湖广上任,提前表态愿意和桂良友好相处。

第二点相对来说比较重要,吴越主动提起了上次到京城时与鬼子六见面的事,对拒绝鬼子六的留宿邀请万分后悔,请求桂良代替自己向鬼子六道罪,恳求鬼子六的原谅,也希望桂中堂千万别因为这件事和自己生出什么隔阂。

看完了吴越的书信,桂中堂心中狂喜的同时也开始分析吴越此举的用意,觉得吴越这么做很可能是已经认命服输,知道咸丰大帝绝不可能把中原目前最为强大的湖广军队交给汉人统帅,也知道桂中堂很有可能重出江湖督师湖广,便抢先出手讨好自己,方便日后在湖广友好相处,避免出现满清官场督抚不和的常见情况。

“阿玛,你怎么不说话?吴越书信里暗示的你要到湖广上任的事,是不是真的?”

桂良在心中迅盘算,他的宝贝小儿子延祜却在旁边聒噪,还迫不及待的幻想起了美好未来,说道:“湖广那边穷是穷了点,不过只要能有地方实权就行,怎么都比在京城里当穷京官强。阿玛,朝廷如果真让你外放湖广总督,可一定得把孩儿带上,孩儿在京城里早就呆得腻腻的了,早就想出去散散心了……。”

“闭嘴!八字还没一撇,就开始打主意又想用老子的名誉捞钱了?!”

桂良听不下去呵斥,然后再细一盘算后,桂良拿定主意,赶紧带上吴越的书信出门,打着探望女儿的名誉去恭王府拜见鬼子六,桂良的宝贝儿子延祜则也开始四处向狐朋狗友打听湖广的情况不提。

逐渐重新获得咸丰大帝的鬼子六这会已经补了镶红旗蒙古都统的缺,又正在主持镶红旗翻修营房的事,忙碌下直到傍晚时分才回到家里,等了一个下午的桂良忙上前给女婿磕头,又要求与鬼子六单独说话,鬼子六知道必有要事,便把桂良领进了后堂单独交谈。

再接着,桂良当然是马上把吴越的书信交给了鬼子六,小心翼翼的向女婿求证自己外放湖广总督的事。结果鬼子六的回答顿时让桂良大喜过望,坦然答道:“有这事,我有准确的内廷消息,皇兄的确在考虑让岳父大人你出任湖广总督,柏葰他们也正在极力促成这件事,所以如果湖广总督真的出缺,老泰山你希望很大。”

“贤婿,那你之前怎么不早点给我通点声气,让我早做些准备?”桂良狂喜问道。

“我就是怕你早做准备,所以才一直没敢把这个消息告诉你!”

鬼子六没好气的回答道:“你以为柏葰他们挺你是安什么好心?他们是为了打压肃顺在地方督抚中最得力的外援吴越才这么做,不给吴越就地接任湖广总督的机会!”

“你不主动跳出来争,也不主动去和柏葰一党联手,肃顺倒是不会把你怎么样,因为他很清楚你不是故意和他做对,成为他党羽吴越上位的绊脚石,是别人借你这把刀,也是因为皇上有意于你,才把你推到了这个风口浪尖!”

“但你如果敢主动去争,甚至敢去和柏葰一党联手,肃顺必然出手报复!肃顺的心眼有多小,难道你不知道?同为大学士,你斗得过他不?!”

桂良醒悟,庆幸自己的运气之余,也更加庆幸自己之前沉住了气,即便听到了柏葰等人在力挺自己的传言,也没急着跳出来拉肃顺一党的仇恨,侥幸躲过了一劫。而庆幸过后,桂良忙又问道:“贤婿,那事情还没定,吴越怎么就给老夫写这么一道书信?难道说,老夫督师湖广的事,已经十拿九稳了?”

“有可能。”鬼子六点头,说道:“皇兄的脾气你我都知道,一向对汉人都是用而不信,吴越文武双全,才具过人,又和洋人关系亲密,皇兄绝不会放心把湖广兵权交给他。我估摸着肃顺那边也已经认栽,知道吴越推不上去决定放弃,吴越这才写这么一道书信给你,提前打好基础,以免重蹈官文那样的覆辙。”

听了鬼子六的这番分析,桂良当然更是心花怒放,欣喜万分。那边的鬼子六则又冷笑说道:“这小子也的确小心,知道上次拒绝本王的恩典,本王肯定心中不快,主动把事情捅破抢先谢罪,以免岳父大人你替我出气,故意在湖广掣他的肘。”

“慰亭是小心太过了,贤婿你是什么人,老夫还不知道?”桂良微笑说道:“老夫知道他能干,此番若真能督师湖广,必然会象花沙纳一样的待他,不会象官文那样犯蠢,把他逼到必须你死我活。”

鬼子六笑笑,笑容颇是古怪,心说你吴越认错可以,但是要想让本王真的原谅你,就只能是给本王滚下肃顺的贼船,到本王的船上来做奴才。而再盘算了一下之后,鬼子六干脆提起了毛笔,亲笔给吴越写了一道书信,宽宏大度的向吴越示好,准备先安抚住吴越,借吴越之力帮桂良先在湖广站稳脚跟,然后再考虑其他的事。

书信很快写成,鬼子六顺手交给了桂良,让桂良也写一封书信一起给吴越送去,并说明目的是为了安抚吴越,桂良也很清楚自己想在湖广坐稳位置必须要仰仗吴越鼎力支持,忙向宝贝女婿道谢,又伸手来接书信。然而就在桂良碰到书信时,鬼子六却又改了主意,把书信一夺,说道:“不行!我不能给吴越写信!”

“为什么?”桂良惊讶问道。

“因为皇兄。”鬼子六声音阴沉的说道:“皇子结交外臣,历来是朝廷大忌,我又曾经因为替母后争封号激怒过皇兄,让皇兄怀疑我存有异心,这会皇兄好不容易才对我的态度有所改变,这要是让他知道了我和地方督抚有什么往来,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桂良赶紧点头,也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能再让咸丰大帝对鬼子六生出任何不快。那边鬼子六则稍一盘算,马上又说道:“这样吧,你在回信上告诉吴越,就说已经对我提起了那件事,我却早就把那事忘得一干二净。另外,再给吴越送上一份雅致些的礼物,他会明白我的意思的。”

桂良应诺,又在鬼子六的邀请下一起吃了晚饭便告辞回府,鬼子六亲自把桂良送出大门,又眺望着已经漆黑的京城夜空心中冷哼,“肃顺,狗奴才,你再是辱骂看不起我们旗人又如何,还不是改变不了皇兄对汉人的猜忌?等着吧,迟早有一天,找你新帐老帐一起算!别以为本王不知道,把本王撵出军机处剥夺一切实权,是你在皇兄面前进的谗!”

…………

再来看看桂良这边的情况,喜滋滋的回到了自己的家里后,桂良很是有些意外的看到,他那三个基本上把八大胡同当家住的宝贝儿子延禧、延祺和延祜,竟然破天荒的都在家里,还一见面就一起上来请安。

“难得啊,今天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还是九城巡防把八大胡同都给封了,你们三个居然能都在家里?”

桂中堂的冷嘲热讽没能收到任何效果,三个宝贝儿子都没搭桂中堂这个茬,只是咋咋呼呼的嚷嚷道:“阿玛,我们打听到消息了,柏中堂他们真的在极力你接任湖广总督,皇上也有这个意思!”

“孩儿恭喜阿玛,贺喜阿玛!我们打听清楚了,湖北那边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赋税钱粮是中原第一,还有什么汉口关税,九省过路厘,还连大清的银圆都是在湖北铸造!阿玛,你去湖北上任,可一定得把我们都带去啊!”

“阿玛,还有好消息,听说吴越那小子家里有的是钱,出手又大方,阿玛你到了湖北上任,就可以等着金子银子主动送上门了!哈哈哈哈!”

“给老夫闭嘴!老夫还没正式上任,就开始打银子的主意,象什么话?给老夫听好,等老夫带着你们到了湖北的时候,都得给老夫收敛点,别再成天的吃喝嫖赌,花天酒地!不然的话,就给老夫在京城里呆着,那也不准去!”

唯唯诺诺答应的同时,三个宝贝儿子又赶紧侍侯桂中堂,敲腿的敲腿,锤背的锤背,一个劲的讨好桂中堂争取一同到湖北无法无天。而桂中堂冷哼得意之余,又想起了给吴越写回信的大事,忙提笔按照鬼子六的意思写了一道回信,封好后交给长子延禧,吩咐道:“把这道书信交给吴越派来的信使,让他带回去,还有,把老夫那套鼻烟壶《胡笳十八拍》当做回礼,也让信使带回去交给吴越。”

“《胡笳十八拍》?”延禧一楞,惊讶说道:“父亲,那可是你的心爱之物,你怎么舍得拿了送人?”

“吴越得罪过你们的妹夫恭王爷,提前派人送信送礼,就是怕老夫记恨以前的事,找他的麻烦。”桂良随口解释道:“所以老夫得送他一点好东西,让他安心。”

延禧恍然大悟,赶紧按照阿玛的吩咐行事间,延禧又在心里琢磨道:“老头子也是犯傻,想让吴越安心,叫妹夫直接拿出点东西赏赐他效果不是更好?那套古月轩的《胡笳十八拍》,在琉璃厂里少说也可以到三千两银子,够老子在八大胡同逍遥两三个月了,送出去老子都心疼。”

“对了,干脆把妹夫送我那幅字转送给吴越算逑,那幅字是妹夫的亲笔,就说是妹夫赏给吴越的,吴越见了肯定喜欢。老头子那套《胡笳十八拍》,老子就替吴越收下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章 恭王爷要谋反

闻知鬼子六没写什么亲笔回信给自己,满怀期待的吴越当然是大失所望,此前严重不看好这个办法的赵烈文也是无奈摇头,颇有些埋怨的说道:“慰亭,之前就劝过你,说恭王爷不可能上这样的恶当,你就是不听。”

“花制台那天对你说的那些话,摆明了是在指点你利用恭王爷和桂良的关系做文章,请肃中堂设法暗示皇上提防这层关系,让皇上对桂中堂也不敢过于放心。你可倒好,贪心不足,非要一下子把桂中堂踢出局,还要把恭王爷直接托下水,讨好皇上又向肃中堂表忠心,怎么就不想想这容易吗?”

“恭王爷可是和皇上争过皇位的人,皇上登基后不但没被秋后算帐,还进了军机当了席,没点手腕机心,能做得到这一步?你故意拉他下水,他怎么可能会轻易上当?!”如果不是信使还带回来鬼子六送给自己的礼物,多少拿到了一点鬼子六和自己私下往来的证据,吴越肯定会被赵烈文数落得更加沮丧心烦。然而打开了礼盒一看之后,吴越就又大失所望了鬼子六送给自己的,竟然只是一个卷轴。

“他娘的,真够小心,送我一幅名画名帖,又故意没在书信里提起这玩意的存在,既表明了态度,还不落半点把柄,野猪皮家族能荼毒中国两百多年,果然不简单啊。”

暗暗咒骂着随手展开卷轴,因为卷裹顺序的问题,先出现在吴越面前,竟然是鬼子六的皇六子朱砂印,还有鬼子六亲笔签名的‘奕訢’二字,以及一个龙飞凤舞的巨大‘事’字,吴越也顿时万分诧异,忍不住脱口说道:“恭王爷的亲笔书法?”

“恭王爷的亲笔书法?”赵烈文也惊讶抬头,有些不敢相信的说道:“搞错没有?恭王爷那么小心的人,怎么可能把他的亲笔书法送你?写的什么字?”

吴越也觉得鬼子六不可能犯这样的糊涂,然而再完全展开卷轴一看上面的四个大字时,吴越顿时就傻了眼了,嘴巴张得可以塞进一个拳头,眼珠子更是差点没瞪出眼眶,脑海中还彻底一片茫然…………

“慰亭,怎么了?什么书法把你变成这样?”

赵烈文现情况不对,便起身走了过来观看鬼子六那幅书法,结果只看得一眼,赵烈文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用手指着那幅书法口中嗬嗬作响,半晌都说不出一句清晰的话。

很凑巧,恰好在这时候,吴越的另一个心腹阎敬铭捧着一堆公文进到了签押房,见吴越和赵烈文傻成那样,阎敬铭当然是万分好奇,走上来也看了一眼鬼子六那幅书法,结果也是只看得一眼,阎敬铭一高一低两只怪眼就瞪成了铜铃状,杀猪一样的惨叫道:“恭王爷的亲笔?吴抚台,这幅字那来的?怎么在你手里?”

“恭王爷送我的。”吴越失魂落魄的回答道。

蓬一声响,阎敬铭手里的公文落了地,张口结舌了半晌后,吴越、赵烈文和阎敬铭三人不约而同,异口同声,撕心裂肺的同时吼出了一句话…………

“恭王爷要谋反?!”

…………

吴越在湖北彻底被吓傻的时候,在关于湖广总督人选这个问题上,肃党的死对头柏葰一党,还有鬼子六恭王爷和桂良桂中堂,都开始有一些沉不住气了。

沉不住气的原因当然是花沙纳迟迟不肯主动让出位置,花老狐狸的资历功劳放在那里,他只要一天不上折子称病乞休,最有希望接任的桂良就一天没办法上位。而乘着花老狐狸垂死挣扎的机会,肃顺和载垣一党也在积极鼓动咸丰大帝重新调整湖广督抚的民族搭配,让吴越上位总督主持军事,辅之以满蒙巡抚控制湖南湖北两省,而咸丰大帝虽然始终没有答应,却也出现了一些动摇,一度对肃顺等人表态不是不能考虑。

肃顺一党最大的短项就是在地方督抚中缺少强援,除了吴越一个死党外就没什么人和肃顺走得特别近,柏葰等人除了想故意恶心肃顺外,更不愿让肃顺树起吴越这个榜样招蜂惹蝶,勾引更多的地方督抚报效肃顺。而鬼子六既是不满肃顺擅权,又希望扶持老丈人上位掌权,同时为了报复不肯改换门庭的吴越,当然也不愿看到肃顺得手,所以即便在私下里没有联络,柏葰一党和鬼子六还是心照不宣的联起了手,互帮互助为桂良上位创造出了机会。

机会出现在一次柏葰和鬼子六等人都有参与的御前奏对时,乘着最难缠的肃顺不在,柏葰故意提起了荆州将军绵洵近来也患病在身的话题,请求咸丰大帝予以重视,而咸丰大帝念在同姓野猪皮的份上,便随口下令让军机处拟旨慰问,并赏赐药物。柏葰忙替绵洵谢恩,又乘机说道:“主子,湖广总督花沙纳也患病在床,不知主子可否一道颁赏,也赏赐给花沙纳一些药物?”

“甚好,也顺道给花爱卿也送去一些药物。”咸丰大帝一口答应,又顺口问道:“对了,花爱卿近来的病情如何了,可有好转?”

柏中堂等的就是这句话,马上就答道:“回主子,花制台近来没有具折禀报病情,但是就奴才所知,花制台回到湖北后也一直都是卧床不起,难以理事。湖北是天下中枢,湖广兵马更是平定长毛捻匪的主力中坚,望主子慎重三思。”

咸丰大帝沉默,神情则颇为担忧,那边鬼子六察言观色,乘机也说道:“皇兄,花制台虽勤勉国事,忠于职守,但他毕竟病得不轻,湖广的担子又重,臣弟认为,不妨把花制台调回京城任职为上。”

“恭王爷所言极是。”柏葰赶紧帮腔道:“花沙纳是蒙古人,在南方水土不服,患病之后难以痊愈,把他调回京城任职,既可以让他安心调养,又可以为他减轻负担,以示我皇如天之恩。”

被柏葰和鬼子六这么一唱一和的一鼓动,耳根子极软的咸丰大帝难免就有些动摇,好在吴越的另一个靠山载垣也在现场,忙站了出来反对,说道:“皇上,花沙纳虽病重,但他并未告病,湖广又是中原第一紧要之处,陡然撤换总督,只怕会引起湖广震动,给长毛匪以可乘之机。”

“载王爷这话言过了,撤换一个总督就可能引起省内震动,给长毛可乘之机,那朝廷以后岂不是再不能撤换地方督抚了?”

柏葰微笑说道:“再说了,湖北以东的匪已经被江西官军和湖北水师联手挡在了湖口,湖南的匪患也缩小了许多,此时更换总督影响极小。但如果长毛匪突然又大举西进,花制台的病情也突然再次加重,那时候朝廷再被迫撤换湖广总督,才真的是措手不及,湖广震动。”

“皇兄,臣弟也是这个担心。”鬼子六反过来又给柏葰帮腔,说道:“花制台之所以始终没有告病乞休,是因为他对朝廷忠心耿耿,宁可病死任上也要为皇兄你鞠躬尽瘁,但是他的病情如果不能迅好转,真要是有什么闪失,不但湖广两省会受到影响,皇兄你也要痛失一名栋梁之才。”

载垣比肃顺最不如的地方就是口才不行,即便看出了柏葰和鬼子六是在一唱一和也驳不过他们,只能是这么说道:“那湖广总督的职位怎么办?把花制台调回了京城,谁来接任湖广总督?”

柏葰和鬼子六一听都乐了,全都答道:“载王爷放心,此事自有圣裁,我大清朝廷之中人才济济,德才兼备又忠心不二者数不胜数,何人接任湖广总督,陛下心中自有胜算,无须我等进言。”

咸丰大帝的心里确实很有谋算,盘算了片刻后,咸丰大帝先是让众人跪安,然后又传旨叫来了心里早就看好的东阁大学士桂良,当面问起了桂良政军民情的了解。而桂良当然也是早就有充足准备的,接受面试间对答如流不说,还揣摩咸丰大帝的心意,对花沙纳过于放权一事也小心翼翼的指责了几句,结果的确很有些在意这点的咸丰大帝听了后,虽不置可否,却也对桂良留下了熟悉湖广情况的好印象。

最后,还是在傍晚时,肃顺才在载垣的口中知道养心殿里生的事,也很快通过内线知道了咸丰大帝召见桂良时问话的大致情况,结果大怒于鬼子六敢和柏葰公开联手之余,肃顺难免又对载垣了通脾气,“你咋就这么笨?当时你既然驳不过他们,怎么就没想过顺水推舟,抢先推举慰亭就地接任湖广总督,先把水搅浑再说?”

“当时我犯了糊涂,一时没想到这点。”载垣坦然承认自己犯错,又说道:“不过我也是看到你没在,担心推举慰亭出来不但斗不过柏葰那帮人,还有可能被他们乘机劝说皇上当场敲定别的人选,那我们再想后悔就难了。”

肃顺很是无奈的点头,也认为载垣没出手把水搅浑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起码没给柏葰和鬼子六乘机怂恿咸丰大帝当场拍板定案的机会。再然后,肃顺还又更加无奈的叹息道:“推这小子上位,咋每次都这么难?小混蛋在朝廷里的仇人,怎么比我还多?”

“雨亭,我们或许得做好失手的准备了。”载垣说道:“皇上召见桂良,问的还全是关于湖广的情况,这足以说明皇上心里是看好桂良,我们说不服皇上,也只能是提前做好让桂良接手湖广总督的准备。”

肃顺沉默了许久,才无比勉强的点了点头,说道:“也罢,好在小混蛋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让他做好准备吧。”

被迫决定放弃力推吴越上位后,载垣这才想起打听肃顺今天为什么不在养心殿,肃顺则打着呵欠说道:“御史孟传金上奏,说是今年的顺天府乡试中有涉嫌舞弊的问题,这次顺天府乡试的主考官又恰好是柏葰那个狗杂种,我就主动请缨去查这个案子。”

“那查出什么没有?”载垣赶紧又问。

“抓了两个卷子有问题的靠山,一个叫罗鸿祀,一个叫平龄,交给了刑部审问,也不知道问出来了没有。不过,也别抱太大希望,这种小事想牵扯到柏葰身上没多大……。”

从门外匆匆进来的心腹随从打断了肃顺的叙述,还把一道吴越派人送来的密信呈到了肃顺的面前,心情正不好的肃顺见了书信再度苦笑,骂道:“小混蛋,该不会是又想问湖广总督的事吧?告诉你,没门了,等下次吧。”

骂着,肃顺随手接过火漆密封的书信打开,取出了信笺展开观看,然而只随便看得几眼,肃顺的眼珠子就差点瞪出眼眶了,口中嗬嗬不断就好象老牛拉车,身体也不由自主的剧烈颤抖了起来。

“出什么事了?信上说了什么?”

载垣很是奇怪凑了上来同看,然而大概看清了部分内容之后,载垣的嘴巴顿时就差点张脱了臼,还迫不及待的抢过了书信细看,身体颤抖得就好象在打摆子。再然后,载垣和肃顺互相对视了一眼之后,也是异口同声的大吼了一句……

“恭王爷要谋反?!”

…………

也顺便来看看咸丰大帝这边的情况,事实上,召见完了桂良之后,咸丰大帝心里就已经拿定了主意,决心要让桂良出任湖广总督。而唯一让咸丰大帝稍稍有些犹豫的,就是继续等花沙纳的告病乞休折,还是把花沙纳调回京城任职,直接给桂良腾出位置?

还好,这个问题不难解决,花老狐狸对咸丰大帝来说最大的优点就是忠心听话,咸丰大帝也用不着考虑老狐狸的感受,只需要在密折里批复一句询问花沙纳病情的话,老狐狸自然就会心领神会,主动做台阶给咸丰大帝下。所以在返回后宫就寝之前,咸丰大帝便也随口对心腹太监安德海打了招呼,说是如果密折送到,只要自己还没睡下,就可以直接呈请御览。

再然后,咸丰大帝当然是翻了他最疼爱那个宠妃的牌子,没过多少时间,那名早就洗得白白嫩嫩的宠妃便在光着屁股被毛毯包裹的情况下,被两个太监扛着放上了咸丰大帝的龙床。

再接着当然是翻云覆雨了,然而很可惜的是,还没等那宠妃有多少感觉,咸丰大帝就已经缴枪投降,宠妃心中大为不满,忙又纠缠摩擦,鼓动咸丰大帝再接再厉,可就在咸丰大帝好不容易重新有了点感觉时,也出了一点声响时,门外却突然传来了安德海的声音,“主子,有湖北巡抚吴越的密折。”

“怎么这么烦?”

宠妃第一次现自己的叔叔也有些可恶,更巴不得咸丰大帝不去理会,但还是很可惜,虽然觉得有些扫兴,心里正牵挂着湖广事务的咸丰大帝却难得尽职尽责了一把,吩咐道:“呈进来。”

应诺声中,安德海小心翼翼的进到了房中,跪到了帐边双手呈上了一个密折盒,结果令咸丰大帝和宠妃都颇诧异的是,吴越这次呈来的密折盒子竟然极大,里面除了折子以外还装有一个卷轴。咸丰大帝见了满头雾水,忍不住说道:“吴爱卿搞什么鬼?给朕送个卷轴干什么?”

奇怪之下,咸丰大帝当然是赶紧打开了密折观看,宠妃心中好奇却不敢同看,只能是悄悄观察咸丰大帝的神情,接着让宠妃更加惊奇的事生了已经算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咸丰大帝,竟然一下子就把嘴巴张成了血盆状。

“皇上,出什么事了?”

宠妃心痒难熬的问,可咸丰大帝却根本不做理会,只是颤抖着赶紧打开了吴越随同密折一起送来的卷轴,宠妃见了卷轴上内容,又一眼认出是鬼子六的亲笔,还有鬼子六的印章,顿时也惊叫道:“老六的字?这东西怎么会和吴越的密折一起送来?”

“这是老六通过桂良赏赐给吴越的。”咸丰大帝失魂落魄的回答道:“吴越不敢隐瞒,就赶紧连同密折一起送来了?”

“老六赏赐给吴越的?”

宠妃的樱桃小嘴张得几乎撕裂,和咸丰大帝互相对视了一眼后,宠妃和咸丰大帝也异口同声的惊叫……

“难道老六要谋反?!”

又目瞪口呆的对视了片刻,咸丰大帝这才猛的掀开被窝,光着屁股跳下伪龙床,大吼大叫着宣召肃顺、载垣和端华等心腹立即来见,又大喝道:“传旨景寿,宫中立刻加派双倍侍卫!再调一队侍卫在养心殿外侯命,随时听宣!”

听到咸丰大帝的大吼大叫,宠妃难得没有腹诽丈夫的缺少城府涵养,只是颤抖着拿起了鬼子六那幅亲笔书法细看,仔细辨别真伪,然而很可惜,字幅不但千真万确是鬼子六的笔迹和专用印章,鬼子六亲笔所书的四个大字还越看越是让宠妃心惊肉跳。

“能托大事。”

颤抖着轻轻念完了那四个大字后,宠妃又在心里颤抖着自语道:“六弟,你该不会是真想谋反吧?吴越是湖北巡抚,还是大清督抚中最能打仗的巡抚,你送这样的字幅给他做什么?想把什么大事托付给他?”(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一章 搂草打兔子

柏葰也是在快下差的时候,才收到内线情报,知道肃顺今天是去了调查顺天府乡试涉嫌舞弊的案子。结果柏葰顿时也有些心慌,匆匆办完了手里的公事就赶紧下差回家,准备去安排和布置这件事的善后事宜。

越急麻烦事越多,匆匆出得东华门时,还没等在门外等候的下人迎上来请安,柏中堂又恰好碰上了很少在这个时间段下差的东阁大学士桂良桂中堂,心中有事的柏中堂本想互相点点头就走完过场,不曾想桂中堂却象吃错了药一样,一个劲的缠着柏中堂不放,还说他家里养的戏班新排了一场好戏,一定要邀请柏中堂到他的家中喝酒听戏。

知道桂良是想感谢自己的提携之恩,又有些想在桂良上任湖广后展一个督抚外援,在实在推辞不过的情况下,柏中堂也只好是勉强点了点头,说道:“好吧,待我回家更衣之后,再到桂中堂府上拜访。”

桂良一听大喜,忙和柏中堂约了不见不散,然后才告辞离去,柏葰则也匆匆上了自己的绿昵大轿,催促着轿夫一路急行回家,好在路上没再耽搁,柏中堂没用多少时间就顺利回到自己家中,也马上叫来了自己的心腹家人靳祥,劈头盖脸就问道:“乡试的事被人告了,你那边有没有问题?”

“请爷放心,万无一失。”靳祥自信满满的回答道:“奴才早就和那几个人打过招呼,假如真出了什么问题,他们必须得给我把嘴巴闭紧,谁要是敢乱说一句话,就要谁全家的脑袋!”

“别把话说得这么满!”

柏葰没好气的呵斥,吩咐道:“乘着今天才开始查这个案,赶快去给和你有联络那几个人再打个招呼,科场上的事就算是说了实话,也绝不可能获得赦免,最轻也是配宁古塔终身不能回关!不想去冰天雪地里活活冻死,就给你把嘴巴闭紧了!”

靳祥赶紧连声答应,柏葰却还是不肯放心,又压低了声音说道:“去告诉浦安,这个案子被肃顺那个杂碎抢了过去,有什么纰漏赶紧补上,该打招呼的赶快打,如果觉得谁靠不住……。”

说到这,柏葰比画了一个杀头的手势,靳祥心领神会,匆匆去办了差使,柏葰则又叫来了几个心腹下人,让他们各自行动,探听这个案子目前的进展情况,也探听到底是那里露出了破绽走漏了风声,还有是谁捅到了咸丰大帝和肃顺的耳朵里,以及其中有没有其他的政敌插手。

该交代的事都交代完了,都做的准备也都做好,柏葰柏中堂这才隐隐有些后悔,后悔没能经受诱惑在这事上伸了手,但柏中堂也并不是特别的担心,因为知道柏中堂在这件事上直接伸手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心腹靳祥,另一个则是死党浦安,不但被他们咬出来的可能微乎其微,真要是到了必须动手的社会,杀人灭口也十分容易。

“去他娘的!无凭无据,看你肃顺狗杂碎能把老子怎么样?!”

暗骂了一声之后,柏中堂这才想起自己还要到桂中堂府上听戏,答应过的事柏中堂当然不能言而无信,加上桂中堂肯定会有一份心意感谢,柏中堂便也没有浪费时间,马上便叫来了丫鬟伺候自己更衣,换下官服穿上了一身绫罗绸缎,然后就又乘轿来到了桂中堂的府上做客。

到得桂中堂府上时,天色已是傍晚,结果让柏中堂颇有些意外的是,被桂中堂毕恭毕敬的请进了府中之后,他又一眼看到已经低调了快两年的恭亲王鬼子六居然也在这里,还已经坐在戏台前等待开戏。柏中堂慌忙上前行礼,鬼子六则亲手搀起柏中堂,微笑说道:“柏中堂,这里不是朝堂,在这里我们都是客人,不必这么多礼,随意就好。”

柏葰恭敬谢了,然后才在桂中堂的邀请下入座,心里则也暗暗有些欢喜,暗道:“好,看来恭王爷这次是准备摆明车马了,这样最好,我又多一强援矣。”

再接着当然是好戏开锣,浓妆艳抹的花旦武生鬼哭狼嚎的同时,好酒好菜也早早就放到了鬼子六、桂中堂和柏中堂面前,而让柏中堂暗暗钦佩的是,尽管大家心里都很明白如此聚宴意味着什么,只有二十五岁的鬼子六却城府深得十分可怕,再是如何与柏中堂有说有笑,亲热交心,宴席间都始终没有提起过关于肃顺的一个字一句话,柏中堂也心里有数,同样故意没有提起肃顺,耐心只是等候鬼子六的下招。

果不其然,几出戏唱完之后,见夜色已深,先是桂良力邀柏中堂和鬼子六留宿,然后鬼子六又借口月色皎洁,又邀请到柏中堂到后花园里散步赏月和顺便醒醒酒,心领神会的柏中堂欣然从命。结果也是到了这个时候,鬼子六才图穷匕见,开始在话语中流露对肃顺擅权的不满。

柏葰和肃顺不对付是朝野皆知的事,所以鬼子六提起这个话题后,柏葰也没客气,直接就怒斥肃顺是祸国殃民的乱臣贼子,欺满抬汉的八旗败类,并且直接指出因为肃顺在京城之中权势过大,耳目过多,想在京城之中抓到肃顺把柄难度极大,唯有从与肃顺关系亲密的地方督抚身上下手,才有可能顺藤摸瓜扳倒肃顺。

柏葰虽然没说从那一个地方督抚身上下手,但鬼子六当然知道柏葰说的是谁,当下鬼子六微微一笑,说道:“柏中堂,这一点你恐怕有些搞错了,在本王看来,不管肃中堂再是如何的欺满抬汉,在地方督抚之中,却还是没有一个是他的铁杆死党包括肃中堂最抬举的吴越都不是。”

“恭王爷此言何意?”柏葰惊讶问道。

鬼子六笑笑,突然说道:“吴越此前是实在找不到靠山,这才被迫靠上了肃中堂,肃中堂对他虽然也还算不错,却又因为他的汉人身份和年龄资历,每一次抬举他都是困难重重。这一次湖广总督出缺,其实谁都知道吴越是最适合的人,但肃中堂还是没能把吴越推上去,吴越的心里说没有想法,恐怕谁也不信。”

“恭王爷想引诱和逼迫吴越改换门庭?!”

柏中堂马上明白了鬼子六的弦外之音,刚想与鬼子六讨论这个可能时,不料一个鬼子六的随从却急匆匆的走来,向柏中堂打千说道:“禀中堂,你家里有人来了,说是十万火急的事,一定要立即见你,还坚持跟了过来……。”

“老爷,是我,靳祥,奴才有急事要见你,十万火急!”

还没等鬼子六的随从把话说完,后花园的月门外就已经传来了心腹靳祥焦急的叫喊声,柏葰情知有变,慌忙下令让靳祥进来。结果靳祥被领进来之后,一边向柏中堂行礼打千,一边偷偷去看旁边的鬼子六等人,鬼子六会意,向自己的随从一努嘴,随从会意退下,鬼子六也随便找了一个借口暂时离开,留下柏葰与靳祥单独密谈。

“老爷,出大事了。”靳祥附到柏葰耳边,焦急的低声说道:“奴才探听到消息,肃中堂那边派人抓了两个涉嫌舞弊的中榜举人,恰好都是和奴才有联系的人。”

柏葰心中一沉,但还是强作镇定的低声呵斥道:“怕什么?你不是说了,和你有联系的人,嘴巴都很靠得住吗?”

“他们的嘴巴肯定靠得住。”靳祥哭丧着脸说道:“可这两个举人中有一个叫平龄的,身份有问题,他是个戏子优伶,按大清的规矩,是不能参加科举的。”

让没资格参加科举的戏子中了举人,还恰好被死对头肃顺给抓了一个正着,柏中堂一听差点没晕过去,震怒之下,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的柏葰直接一个耳光抽在了靳祥的脸上,怒吼道:“混蛋!谁叫你放优伶参加乡试的?!”、

“不是奴才啊。”靳祥捂着脸喊冤,哭丧着脸说道:“是浦大人给他编了秀才的身份,让他参加科举,又让奴才给他换了考卷,浦大人的交代,奴才敢不听吗?”

气急败坏到了极点的柏中堂一脚把靳祥踹了一个四脚朝天,怒吼道:“浦安,你这个王八蛋!”

狂怒之下,柏中堂这两句怒吼不但被鬼子六的随从听到,已经走到了远处的鬼子六也同样听到了柏中堂的吼叫,鬼子六心里正奇怪的时候,却又更加惊讶的突然现,桂府院外竟然突然出现了无数火光,还听到了无数的马蹄声音,以及隐约的叫喊声,“围起来!许进不许出!”

“出什么事了?”

鬼子六心中一沉,慌忙回到柏中堂身边时,同样已经现情况不对的柏中堂早已是脸色苍白,颤抖着向鬼子六问道:“恭王爷,出什么事了?是不是有军队包围了桂中堂的府邸?”

“应该是。”鬼子六点头,又皱眉说道:“为什么会这样?出了什么事?”

说罢,鬼子六还下意识的看了柏中堂一眼,心中大疑,无比怀疑这件事和柏中堂刚才的怒吼有关没办法,实在是太巧了。所以不要说是鬼子六了,就是柏中堂本人也是心惊肉跳,暗道:“难道肃顺那个杂碎已经问出口供了?浦安也已经把我卖了?”

“王爷,出大事了!有一队御前侍卫包围了桂中堂的府邸,还直接冲了进来!”

院外传来的恐慌叫嚷彻底粉碎了柏中堂的最后心理防线,让柏中堂忍不住扑通一声向鬼子六双膝跪下,抱着鬼子六的大腿嚎啕大哭,“王爷救命,王爷救命!”

“到底出什么事了?”鬼子六顿时认定这事是因为柏中堂引起,忙说道:“快说,到底是什么事?让本王心里先有一个底。”

“这次顺天府乡试,奴才一时糊涂,收了一些考生的银子,今天也不知道是被谁捅到了皇上面前,肃顺请旨查办,还恰好抓到了两个最关键的证人……。”

知道时间紧急,柏葰言语飞快的坦然承认了自己参与科举舞弊的事,恳求鬼子六为自己开脱求情,然而还没等柏葰说完,一队打着火把的御前侍卫就已经粗暴的直接冲进了后花园中,为的还不是别人,正是肃顺的死党兼柏中堂的死对头领侍卫内大臣景寿!

“奴才拜见王爷!咦,柏中堂,你怎么也在这里?怎么还在向恭王爷行礼?”

还别说,看到柏中堂双膝跪在鬼子六面前还满脸泪痕的模样,景寿还真被吓了一大跳。然而更令景寿傻眼的是,看清他的模样后,柏中堂又站了起来,昂说道:“好快的度,好狠的手段,为了抓本官,连御前侍卫都派出来了!不过景大人,下官是犯了谋反罪吗?还要有劳你亲自动手?”

“啥?”

景寿彻底晕菜了,那边的柏中堂亲信靳祥则也突然忠心爆,跳了出来大吼道:“要抓抓我!和我家老爷无关!顺天府乡试的事,我家老爷什么都不知道,全是我和浦安联手干的,考生送的银子,也是我一个人收的!”

“啥?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景寿更晕菜了,柏中堂和鬼子六隐约觉得情况不对间,那边桂良则已经在几个御前侍卫的捆绑下被拖进了后花园,挣扎着大吼大叫的嚷嚷,“景大人,我犯了什么罪?为什么要围我的府邸,为什么要拿我?”

“奉旨!”

景寿这才亮出手里的黄金令箭,大声说出自己的真正来意,道:“皇上口谕,着领侍卫内大臣景寿立即拘捕恭亲王奕訢及东阁大学士桂良,押入内廷受审!钦此!”

大声说罢,景寿这才一挥手,又大声说了一句,“王爷,对不起了!”

话音未落,早有几个如狼似虎的御前侍卫冲了上来按住鬼子六,拿出随身带来的黄色绫带把鬼子六捆了一个结实。鬼子六和桂良一起张口结舌间,柏葰和靳祥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然后柏中堂和靳祥无比震惊的同时惊叫道:“不是抓我们?!”

“的确不是抓你们。”

景寿老实点头,又无比好奇的问道:“但是柏中堂,下官有几点不解?刚才你怎么跪在恭王爷的面前,似乎还在哭泣?还有,刚才你这位高仆,叫嚷什么顺天府乡试,还有什么浦安和考生送的银子,这又是什么意思?”

不打自招的柏中堂和靳祥一起傻眼了,半晌都回答不出一句话一个字,那边景寿却迅醒悟了过来,笑道:“搂草打兔子,柏中堂,这次看来下官的运气不错,要立双份功劳了。来了,给我把柏中堂的这位高仆拿下!”

侍卫答应,又有几个侍卫扑了上去,七手八脚把已经尿了裤裆的靳祥拿下,那边的柏中堂却垂死挣扎,嚷嚷道:“景寿,你为什么要拿我的家奴?他犯了什么罪?你用什么罪名拿下?!”

“这个时候和恭王爷在一起的,我都有理由怀疑参与谋反,都有权力拿下!包括你柏中堂在内!”景寿傲然答道:“柏中堂你如果不服气,到了皇上面前,只管告我越权就是了!”

“参与谋反?!”

柏中堂差点没晕过去,然而即便没有晕过去,柏中堂却还是和另一边已经被拿下的桂良桂中堂一起,口角边都吐出了白色泡沫,脑海里更是彻底一片空白参与谋反这条重罪,可不是什么流放新疆宁古塔那么简单!

“我谋反?”鬼子六也醒了神来,疯狂大吼道:“谁说我谋反?谁说我谋反?证据在那?证人在那?”

“王爷恕罪,这些问题,你还是见到了皇上再问吧。”

景寿微笑挥挥手,示意侍卫把几近疯狂的鬼子六押走,又微笑着对柏葰说道:“柏中堂,下官劝你一句,最好也随我进宫走一趟。不然的话,就凭你刚才跪在恭王爷面前这点,下官就有理由让侍卫直接请你进宫。”

听到景寿这话,三魂吓飞了六魄的柏葰当然没了多余选择,只能是乖乖的在侍卫监视下随着景寿进宫拜见咸丰大帝,然而更让桂良和柏葰等人魂飞魄散的还在后面,当他们来到紫禁城门前时,第一反应就是值夜侍卫的多了不止一倍!而再接着,皇宫之中,还在深夜里敲响了景阳钟,召唤在京百官连夜进宫召开朝会!

“连景阳钟都敲了?恭王爷啊,奴才这次真是被你坑死了!”

桂良和柏葰同时出哀号的时候,鬼子六本人也彻底傻眼的时候,景寿逮捕鬼子六期间遇到的怪事,也已经被御前侍卫提前带回了宫里,禀报到了肃顺肃中堂的面前,结果恨柏中堂恨得蛋疼的肃中堂当然是乐得一蹦三尺高,搓着手放声狂笑…………

“小混蛋,你还真是老子的福星啊!恭老六和柏葰这个狗杂碎刚联手,你就帮老子同时把他们拿下,这么好的运气,老子想都不敢想啊!”

狂笑过后,肃顺当然是马上派人连夜逮捕柏葰的死党浦安审问,并且连夜审讯已经吓尿了裤裆的柏中堂心腹靳祥!(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二章 能托大事

人之常情,在还是皇子的时候,鬼子六不是没有垂涎过紫禁城里的那个位置,死鬼老爸道光蹬腿时把皇位传给了咸丰大帝后,鬼子六也在心里不止一次的深情祝福过死鬼老爸深入十九层地狱,天天受尽阴间酷刑折磨,永世不得翻身。

鬼子六也一直觉得很委屈,打破脑袋也想不通,死鬼老爸到底是觉得咸丰大帝有那点好,怎么偏偏就把皇位传给咸丰,没有传给才干智谋和胸怀气度胜过咸丰大帝十倍的自己?坚持要为死鬼老娘讨要皇太后的封号,就是鬼子六自内心深处的不甘反抗!

鬼子六一直对咸丰大帝登基第一年就碰上太平军起义大爆幸灾乐祸,也巴不得酒色过度的咸丰大帝得马上风死在女人肚皮上,更一直认定,如果是自己坐上皇位,就一定能把大清江山治理得更好!

但是,鬼子六还真没想过谋反!

鬼子六不是不想坐龙椅,不是不想把蠢材哥哥咸丰取而代之,是鬼子六真没这个胆量!做为根正苗红的野猪皮子孙,自幼耳濡目染,熟悉满清的政治体制,没有人比鬼子六更清楚谋反夺位有多困难,失败后的下场有多凄惨!不想被封为阿其那、赛思黑的鬼子六真的从没有过半点造反夺位的念头,就更别说是付诸实施了。

鬼子六这些年最大的心愿,也不过是想当一个权臣重臣,如果有可能的话,能够象同样流着野猪皮家族血液的多尔衮一样,当上一个有实无名的代皇帝摄政王,鬼子六也就觉得这辈子不算白过了。但鬼子六敢对野猪皮一到八世的地狱恶灵誓,自己绝对没有半点想要谋反的心思!

再所以,突然被咸丰大帝以涉嫌谋反的罪名逮捕时,鬼子六也就彻底晕菜了,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到底生了什么事,天上怎么会掉下一个谋反的黑锅,恰好砸在自己的脑袋上?

“难道是皇兄对我太不放心,故意捏造罪名要我的命?一劳永逸剪除我这个隐患?”

晕头转向间,鬼子六甚至还怀疑过这是咸丰大帝故意栽赃陷害,然而被侍卫押到紫禁城门前后,听到了皇宫里突然敲响了召集百官上朝的景阳钟后,鬼子六又马上明白自己冤枉了咸丰大帝咸丰大帝就算再蠢,也绝不可能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栽赃陷害自己,当众留下千古骂名。

道理也很简单,咸丰大帝真想做掉鬼子六,在私下里直接一杯毒酒赐死就可以解决问题,然后想怎么往鬼子六身上泼脏水就怎么泼,反正鬼子六没办法再辩解。而逮捕鬼子六进宫的同时又宣召百官上朝,摆明了是要当众动手,名正言顺的干掉鬼子六,同时也还算够意思的给鬼子六一个辩解机会。

“看来九成九是有人诬告本王了,是什么人在诬告本王?还能够让皇兄弄出这么大动静?他到底是如何诬告的本王,又伪造了什么样的证据?”

心里盘算这些疑问的时候,突然出现在金銮殿门前的肃顺让鬼子六心中再次起疑,无比怀疑是暗中和自己一直不对付的肃顺搞鬼,捏造了罪证陷害自己。所以鬼子六也没犹豫,直接就向肃顺问道:“肃中堂,为什么说我谋反?谁说本王要谋反?”

“王爷恕罪,现在微臣一句话一个字都不能说,总之你耐心等着吧,等百官都到齐了,你就什么都知道了。还有,奉皇上口谕,现在由下官暂时看守于你,请王爷自重,不要让下官为难。”

肃顺的轻松回答让鬼子六又是一楞,也下意识的把肃顺排除出了嫌疑名单以肃顺的性格脾气,真要是他出的手,绝不会表现得这么轻松随意,表情还自信万分。当下鬼子六也难免更加奇怪,暗道:“到底是谁干的?本王在朝廷里除了肃顺这个王八蛋以外,再没有任何不共戴天的仇人了啊?”

忐忑不安的等待间,听到了钟声的在京官员已经纷纷赶到了皇宫听宣,结果也没等所有人到齐,咸丰大帝就已经下旨升殿,直接就被押在金銮殿门前的鬼子六先被押进殿中,同样涉案的桂良和柏葰则被分别暂时拘押别处以防串供,接着文武百官列队入殿,看到鬼子六被黄绫捆着按跪在殿上时,文武百官当然是无不震惊,虽不敢开口询问原因,也无一不是在心中惊叫,“今天晚上,要出大事!”

果不其然,咸丰大帝出现在百官面前之时,果然是脸色铁青,极度狰狞难看到了极点,百官跪拜行礼之后,咸丰大帝还开门见山的就说道:“诸位爱卿免礼,平身,诸位爱卿,朕本不打算在深夜之中惊扰召唤你们,但是没办法,为了不让世人说朕是一个残害手足骨肉的昏庸暴君,让朕在史书上留下千古骂名,朕必须得请你们进宫来替朕做一个见证,亲眼看一看朕为什么要法办奕訢!”

“臣等万死!”

本已起身的文武百官魂飞魄散,赶紧又全部跪下做奴才,鬼子六本人更是差点吓尿了裤裆,惨叫道:“冤枉!皇兄,臣弟冤枉啊!臣弟敢对大清的历代先皇誓,臣弟对你绝无二心啊!”

“绝无二心?好一个绝无二心!”

咸丰大帝一听笑了,笑得还无比的狰狞,直接问道:“奕訢,朕问你,你和湖北巡抚吴越吴爱卿,是什么关系?”

“吴越?”鬼子六又懵了,打破脑袋也不明白咸丰大帝为什么会提起吴越,但是这个时候鬼子六当然不敢说半点假话,只能是老实回答道:“回禀皇上,臣弟与吴越只是认识,关系平平,曾经带着他到大沽口和洋人谈判,后来他在江苏按察使任上时回京述职,又和他见了一面,除此之外,就再没有什么联系。”

“好一个关系平平!”咸丰大帝笑得更狰狞了,又问道:“那朕问你,吴越担任江苏按察使时进京述职,到你的王府拜访,你是否曾经坚持要留他住下?”

“有这事。”鬼子六坦然点头,说道:“当时臣弟因为和吴越有旧,又赏识他的才干,就邀请他留在臣弟的家中住下,但吴越拒绝了。”

“那吴爱卿如果当时答应在你家里住下,你又打算和他说些什么?”

咸丰大帝狞笑着问,又说道:“还有,你说你很赏识吴爱卿的才干,但后来几天,肃爱卿和载爱卿他们力劝朕破格拔才干出众的吴爱卿时,你当时身为军机大臣,又为什么一言不?这象是在赏识吴爱卿的才干吗?”

鬼子六一听想哭,心说皇兄你还真是疑邻盗斧啊,官场上的规矩难道你不知道?外官进京住在谁家里,就代表和谁的关系亲密,吴越不给我这个王爷面子,他想当湖北巡抚我当然也不会给他面子,这点想想就知道啊。

这样的实话鬼子六当然杀了头都不敢直接说出来,被迫无奈之下,鬼子六当然是只能随口鬼扯,磕头答道:“回皇上,臣弟当时觉得吴越虽然才干出众,但年纪太轻,资历太浅,就没赞同让他出任巡抚。就现在看来,臣弟当时错了,肃中堂他们才是对的。”

“亏得你当时错了,更亏得吴爱卿当时谨慎,没住进你的家里,不然的话,吴爱卿恐怕现在就得陪着你一起人头落地了。”

咸丰大帝狞笑嘲讽,又问道:“朕的好六弟,朕再问你,今天白天的时候,你为什么要和柏葰一唱一和的怂恿朕撤换湖广总督?柏葰为什么要一再向朕推举让你的岳父老泰山桂良出任湖广总督?还有,朕派人去抓你的时候,柏葰为什么偏巧都和你都在桂良的家里?还跪在你的面前,脸带泪痕?!”

百官哗然,鬼子六却是欲哭无泪,答道:“回皇上,臣弟今天建议撤换湖广总督,是因为湖广总督花沙纳病势沉重,担心他有什么意外,误了大清的江山社稷啊!至于后来生的事,都是巧合,真的都是巧合啊!”

“好个巧合,好个为了朕的江山社稷。”快气疯了的咸丰大帝再度狰狞大笑,突然说道:“六弟,恐怕你真正为了的东西,是湖广的兵权?然后再用湖广的军队,办你想办的大事吧?”

“兵权?办大事?!”

百官再度喧哗间,鬼子六也几乎都快被吓疯了,惨叫道:“皇兄,臣弟就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染指湖广的兵权啊!还有,臣弟能办什么大事,又敢办什么大事?”

“那你为什么要通过桂良笼络吴越爱卿?笼络收买出了名能征善战的吴爱卿?还告诉他,你要托付给他大事?”

咸丰大帝声音阴冷的问,结果金銮殿上的文武百官也马上个个脸上变色,下意识的联想到了这么一个可能用老丈人掌握目前中原兵力最为强大的湖广军队,再收买笼络最能打的湖北巡抚吴越,外结强援,内里还有柏葰在军机处呼应,鬼子六再突然动手,光明正大匾额下的位置,就有很大希望换人了。

“冤枉!皇兄,臣弟冤枉啊!臣弟什么时候通过桂良笼络吴越了?又什么时候告诉吴越,我要托付给他什么大事了?臣弟冤枉,冤枉啊!”

鬼子六撕心裂肺一样的嚎叫间,咸丰大帝也终于让安德海当众亮出了那道要命的字幅,狞笑问道:“六弟,看清楚了,这幅字是不是你的亲笔?是不是你的印章?”

“能托大事?!”

文武百官有不少人都惊讶得直接喊了出来,鬼子六则是张口结舌,凝视了那幅字半晌才回过神来,点头说道:“是臣弟的字,但臣弟想不起什么时候写过这幅字了,还有,这幅字怎么会在这里?”

“怎么会在这里?”咸丰大帝狞笑说道:“当然是因为你让桂良把这幅字赏赐给吴越,吴爱卿不敢收,又对朕忠心耿耿,就赶紧用六百里加急送到京城交给朕了。”

咸丰大帝的话还没有说完,鬼子六就已经瘫在了金銮殿上,在场的文武百官则个个脸色苍白,面面相觑间无不心中惊叫,“恭王爷真要谋反?”

“怎么不说话了?”咸丰大帝拍起了伪龙案,怒吼问道:“朕问你,你把这幅字送给吴爱卿,是什么意思?要把什么大事托付给朕的吴爱卿?!”

“没……,没……,臣弟……,臣弟不敢,不敢……啊。”

百口莫辨间,鬼子六突然脑海中一闪,顿时大叫了起来,“想起来了!臣弟想起来了!这幅字,是臣弟写给桂中堂的大公子延禧的!”

“臣弟还记得写这四个字的原因,桂中堂那位大公子有些不成器,时常让桂中堂伤心,臣弟听闻后,就在拜访岳父时随便劝导了延禧一番,写下这四个字劝他勤学上进,能够让朝廷把大事托付给他,做朝廷的栋梁之才!”

鬼子六当然说的是真话,然而很可惜,咸丰大帝不但不信,相反还又狞笑问道:“既然如此,那这幅字,怎么会跑到了吴爱卿手里?”

“这……。”鬼子六无言以对,只能是垂答道:“这个,臣弟也不知道了。”

咸丰大帝又笑了,然后才对百官说道:“诸位爱卿,看到了吧,听到了吧?朕今天下旨捕拿奕訢,是不是不教而诛?是不是手足相残,刻薄无情?”

“臣等万死!”

百官再次山呼请罪,然后马上就有人说道:“吾皇圣明,恭亲王奕訢结交外臣,垂涎兵权,暗示谋反,罪不容诛!吾皇觉察奕訢罪行,仍许其当众自辨,足见吾皇心胸坦荡,怜惜骨肉,乃千古第一明君!”

“吾皇仁厚,虽尧舜禹汤,亦不能及!”

“皇上宽厚,奕訢犯了这么大的案子,竟然还能允许奕訢当朝自辨,微臣感动得都快哭了!我等能在如此宽仁之君的朝中为臣,真是我们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啊!”

还是在阿谀奉承的马屁话把咸丰大帝哄得心情稍稍有些好转后,和鬼子六有很深交情的绵愉才小心翼翼的站了出来,进言道:“皇上,奕訢之罪虽证据确凿,但此案干系重大,牵涉过多,微臣斗胆奏请将奕訢暂且关押,另派重臣详查究竟,待水落石出之后,再治奕訢之罪不迟。”

虽然很想把胆敢垂涎皇位的鬼子六一刀砍了,但是要想处死自己的亲弟弟毕竟事情太过重大,同时既然鬼子六已经抓了,咸丰大帝也不怕他还能翻起什么风浪,所以咸丰大帝稍一盘算后,还是勉强点了点头,说道:“也罢,看在五叔的面子上,就先把奕訢削去王爵,关入宗人府养蜂夹道,不得与任何外人接触,待查清案情详细之后再说。”

绵愉赶紧磕头谢恩间,又赶紧乘机请求主持查办此案,然而咸丰大帝却根本信不过和鬼子六是叔侄的绵愉,说道:“五叔年纪大了,这事又过于繁杂,就不必操心劳神了。肃顺,载垣,这事交给你们去查,不管牵涉到谁,一律深查到底!”

肃顺和载垣欢天喜地的应诺间,鬼子六也彻底的绝望了,暗道:“完了,交给这两个杂碎查办,就算能查出我是冤枉的,我这次大劫也绝对躲不过去了。”

对鬼子六来说很幸运的是,他的大舅子延禧这次总算是没犯糊涂,知道事情太大不敢隐瞒,老实承认了自己贪污礼品的罪行,也一口咬死那幅字是他做主送给吴越的,没在肃顺和载垣的引诱逼迫下胡说八道。同时桂良也拿满门九族的性命担保那幅字送到吴越手里的事和鬼子六无关,同样咬死了没有改口,始终没给肃顺拿到整死鬼子六的铁证。

对鬼子六来说更幸运的是,他那位精明过人的嫂子在事后回了神,也向咸丰大帝指出了一个重大疑点如果鬼子六真要谋反武力夺权,那他应该设法控制京城或者直隶的军队才对,湖广的军队就算真被鬼子六通过桂良掌握了,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桂良在湖北起兵,用不着等湖广的叛军越过河南,鬼子六全家的脑袋就已经落地了。

在心爱妃子的提醒下想到了这一点后,又亲自调看了对桂良一家的问案口供,咸丰大帝也逐渐开始怀疑这只是一个巧合,逐渐收起了对鬼子六的杀心,开始寻思把鬼子六削去王爵永远圈禁算逑!

最倒霉的还是柏葰柏中堂,牵涉进鬼子六的所谓谋反案不说,在顺天府乡试中收受贿赂营私舞弊的罪行也被肃顺给查了出来,案卷被肃顺呈到了咸丰大帝面前后,勃然大怒的咸丰大帝又经不住肃顺的鼓动,当场给柏葰定了一个斩立决的处分,下旨由肃顺负责监斩处死!同时柏葰一党的众多官员也被受到牵连,杀头的杀头,收监的收监,流放的流放,风光一时的柏党彻底土崩瓦解,烟消云散,肃党官员则乘机纷纷上位,肃中堂的权势也提前达到了历史上的颠峰时期。

肃中堂的确是旗人中的另类,亲自监斩处死了死对头柏葰,彻底扳倒了政敌独揽了朝廷大权后,肃顺第一件事并不是设宴庆贺,而是让心腹幕僚给吴越写了一道书信,大模大样的吩咐道:“告诉那个小兔崽子,叫他给我放手大干,用不着再有任何的顾忌!只要能剿平长毛,有什么要求尽管提,老子尽量满足!”

“还有,既然花沙纳身患重病,那小兔崽子现在实际上既是巡抚又是总督,那就别急着当上总督交出巡抚权力,先把这两个职位同时干着,等花老头蹬了腿或者撑不下去告病,老子再扶他上位,顺便请皇上恢复先皇旧制,取消湖北巡抚一职,由他继续兼任!”

另类归另类,但是当吴越在肃顺的纵容下真的提出了新的要求时,胆大包天的肃中堂还是也被吓了一大跳,惊叫道:“小兔崽子,你的胆子还真够大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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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三章 要的就是适得其反

帮着肃顺与鬼子六、柏葰等人争权夺利的同时,吴越也没忘了关注周边形势和亦敌亦友的太平军那边的情况,然而令吴越十分诧异的是,在没有了湘军这个死敌之后,也在捻军提前成熟和中原清军主力被英法联军牵制的情况下,太平天国的展规模虽然远比历史上为大,却在近来一段时间里突然放缓了展势头,扩张度明显放慢了许多。

这一点在北线表现得最明显,成功突破清军淮河防线的同时,石达开所部的太平军还重创了两淮清军的主力袁甲三部,迫使袁甲三退保徐州,石达开所部在淮河流域实际上已经没有了对手,正是大举北上的难得战机。然而很奇怪的是,石达开的主力却打到了徐州城下便就此停步,并没有乘机越过已经改道的旧黄河,直接杀进清军比较空虚的山东境内,给了山东清军喘息和补防的时间机会。

当然,石达开这么做也有可能是想磨刀不误砍柴工,想先干掉垂死挣扎的袁甲三拿下徐州重镇,再以徐州为前进基地袭取山东。可是就吴越了解的消息,徐州那边的战事其实并不激烈,太平军仅起了两次地道攻城没能得手,就解除了对徐州城的包围,掉头来打宿迁和淮安这两座已经并不重要的城池,基本上已成笼中之鸟的袁甲三也因此侥幸逃过一次大劫。

还有安徽这边也一样,安徽清军能够真正控制的地区实际上已经只剩下了颖州和六安的十几个县,同时颖州境内还有大量的捻军活动,太平军只要稍微再加一把劲,一举吃下整个安徽绝不困难。然而石达开的主力就是不肯回头补这最后一刀,拿下了宿迁和淮安之后,石达开的主力还又向南打回了扬州府,很是让吴越不解的白白闲置了北线主力。

“石达开搞什么鬼?觉得大局已定,想到扬州弄几百匹扬州瘦马享受了?不对啊,这事洪秀全和杨秀清倒是干得出来,但石达开应该不是这样的人啊?”

吴越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天才特务张德坚却突然携带着一份情报汇总来到了面前,向吴越禀报了一个大胆推测而得的结果太平军内部已经出现了分裂的苗头,洪秀全和杨秀清这对神棍还很有可能翻脸成仇!

“抚台大人,下官知道,你一定会觉得这事太过匪夷所思,甚至怀疑下官是在哗众取**,骗功冒赏,但下官坚持认为,洪杨匪有很大可能反目决裂,甚至武力火并!”

“下官得出这个结论,是综合了我们在长毛伪都里收集到的情报所分析所得,江宁城中盛传,自长毛匪攻破江南江北两座大营之后,杨秀清便不再与洪秀全商议任何军国重事,不管生什么事都是杨秀清直接说了算,事前不知会,事后不禀报,将洪秀全彻底架空。关于这一点,下官有多份旁证可以证明,请抚台大人过目。”

“除此之外,杨秀清也逐渐露出了小丑跳梁姿态,对长毛伪王伪候动责杖打,甚至杀戮收监,还有准确情报说杨秀清假托天父下凡,把洪秀全的亲兄长洪仁打了一个半死。下官认为,此事不管杨秀清是否有理,也必有蔑视洪逆之意,洪逆心中也必然极为不快,不可能不会对杨秀清生出恨意。”

“另有传言,说石达开匪在凤阳大败淮北官军之后,洪秀全大为欢喜,要封石逆为翼王八千岁,但杨秀清仅同意封六千岁,二人意见相左,争执不下,杨秀清便又假托天父下凡,将洪逆**杖责,强迫洪逆收回成命。”

“这条传言尚未获得证实,但事隔仅两日,下官派驻江宁的细作又探到准确消息,说是杨秀清借口他的族叔马夫被贼将黄玉昆欺凌,将石达开的岳父黄玉昆重责三百杖,革去候爵,贬为伍卒。关于这点,下官派去的细作是亲眼所见,亲眼看到了黄玉昆被打得遍体鳞伤,几乎当场送命。”

“所以,下官大胆推测,洪秀全坚持要封石达开为翼王八千岁,除了要奖励石逆的凤阳大捷,真正目的还很可能是为了扶持石达开以制约杨秀清。而杨秀清一是可能妒忌石逆的大功,二是可能有所察觉,便坚决反对,然后又故意毒打贬斥石逆的岳父黄玉昆,向洪秀全和石达开示威……。”

听着张德坚合情合理的分析,又翻看着湖北情报局辛苦收集来的各种情报,吴越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早就大骂开了,“洪秀全,杨秀清,你们这帮不争气的土包子啊!老子为了让你们取得成功,先是帮你们干掉了韦昌辉那个王八蛋,又替你们整死了湘军和曾老师,好不容易才帮你们解除最大的两个内忧外患,你们怎么就这么不争气?还要想着争权夺利,还要想着窝里斗打横拳?这种事你们就不能等到打进了北京再做?现在又要内讧火并,你们不是在白白便宜野猪皮家族是什么?”

吴越痛心疾的时候,赵烈文却在另一旁若有所思,还突然说道:“慰亭,这段时间你不是一直在对石达开的主力南下觉得奇怪吗?如果张总纂的分析是正确的,那石匪主力向南走的原因或许就可以解释了。”

“到江宁勤王?!”吴越下意识的想到了这个可能,道:“洪秀全决心干掉杨秀清,就暗中命令石达开用各种借口率军南下,然后找机会突然动手?”

“虽然可能微乎其微,但按照张总纂的分析,绝对是合情合理。”赵烈文沉声回答道:“天无二日,国无二主,权臣欺上,主上不满,翻脸成仇乃至刀兵相见,这种事在史书上屡见不鲜。洪杨匪就算没读过史书,为了争权夺利,自己也能想出这样的办法。”

吴越不答,只是在心里更加大骂,“洪秀全,杨秀清,你们这两头猪啊,咋就不知道团结一致,先把江山打下来?还有石达开,你可是民族英雄革命义士的偶像,怎么也犯这样的糊涂,搀和进这种自取灭亡的事?”

再怎么骂也没用,吴越没办法跑到洪秀全和杨秀清的面前去调解劝说,当然也就没办法阻止改动版的天京事变生。同时自打水师决战之后,杨秀清那边也主动切断了与大冶铁厂的暗中,吴越也没办法暗中通知杨秀清小心提防,不要遭了洪秀全的毒手吴越可是更喜欢杨秀清一些,起码不象有轻微精神病的洪秀全那样无法沟通。

顺便说一句,就算容闳那边还能够和太平军取得,吴越也不敢通过这条渠道向杨秀清出警告,因为太平军那边负责和容闳的是洪仁玕,在关于洪秀全的事上,吴越当然信不过他。

但吴越还是不肯死心,绞尽脑汁的盘算了几天后,吴越觉得还是自己有希望阻止改动版天京事变的生,一是吴越知道杨秀清和石达开的私交很好,又都是比较能脑子做事的人,就算有什么矛盾,也有坐下来和气说话的可能。第二则是南京太平军是被杨秀清亲手掌握,只要能够提醒杨秀清提前做好防范工作,在石达开突然返回南京时牢牢守住内外城门,就不用担心石达开会带着军队杀进城里和杨秀清火并。

“是否冒险派人和杨秀清?他如果乘机拿到了我准备谋反的证据怎么办?”

被这个艰难选择困扰的时候,天大的喜讯突然传来,吴越的靠山肃顺在京城里的党争中大获全胜,敢在朝廷里故意刁难掣肘吴越的满清官员不复存在不说,肃顺还得意洋洋的派人送来书信,让吴越有什么要求只管提,直接表态全力支持吴越放手大干。而吴越在大喜之余,也终于想到了一个阻止天京事变爆的办法,亲手写了一道书信给肃顺,一边向肃顺道喜,一边理直气壮的向肃顺提出了一个惊人要求直接与太平军方面取得,以招安和招降太平军将领为名,离间和分化太平军的内部!

为了让肃顺明白自己此举的苦衷和目的,吴越当然随信附上了张德坚收集的太平军情报汇总抄件,又让口才出众的郭嵩焘亲自携带书信及情报抄件送到北京,当面向肃顺解释原因,还让郭嵩焘介绍了自己所准备采用的办法。

“肃中堂,吴抚台他准备这么做,同时派出一明一暗两个信使去和长毛,公开派出的信使大张旗鼓的去见石达开,呈递书信向石达开陈述利害,指出杨秀清匪对他的猜忌迫害,迟早必然会有血光之灾,劝他悬崖勒马,弃暗投明,斩杀洪杨二匪将功赎罪,同时也故意引起杨秀清对石逆的更进一步猜疑,激化他们的矛盾,也诱使他们内讧火并,自取灭亡。”

“暗的信使派给匪杨秀清,书信上,吴抚台将直陈杨秀清的所作所为,迟早必遭洪秀全暗害,也警告杨匪石匪此番的怪异调动目标是他,力劝杨秀清先下手为强,杀死洪秀全率众来归。”

“如此一来,杨匪心中必然生出警惕,又闻知吴抚台派人招抚石达开,定然对石达开更加猜忌,轻则疏远提防,重则直接处死,甚至先制人杀死洪匪篡位夺权。但不管杨匪做出任何选择,都只会对我大清有百利而无一害!”

如果还没砍死政敌柏葰和扳倒偷偷摸摸捣乱的鬼子六,肃顺是否会采纳吴越的这个建议肯定得仔细掂量稍有不慎就可能让吴越背上暗通长毛的嫌疑。而现在既然大权独揽,又觉得死党吴越的办法相当靠谱,投入小见效大,肃顺便也没有迟疑,当天就把郭嵩焘领进了紫禁城里,让郭嵩焘当面向咸丰大帝陈述吴越的妙计。也的确是妙计,只不过没用这条妙计效果很有可能更好。

还别说,咸丰大帝对此的反应还真让肃顺意外了一把,听完了郭嵩焘陈述的吴越妙计之后,咸丰大帝不但没有猜忌狐疑,相反还露了喜色,惊喜说道:“好主意啊,和我大清太宗以离间计诱杀毛文龙有异曲同工之妙啊?不过区区两封书信,了不起再死上两名信使,那怕有一道书信可以收到效果,那也是一本万利了啊?”

“主子,奴才也觉得这个办法不错。”肃顺乘机说道:“但吴越又说了,因为此事需要在暗中与杨匪逆,恐有瓜田李下之嫌,故而不敢擅专,只能是先请旨准行,以安圣上之心,亦塞言官之口。”

“给吴爱卿拟一道密旨,朕允许他暗中与任何长毛匪,实施此计间杀洪杨二匪!”

咸丰大帝想都不想就一挥手,一口答应,末了又微笑说道:“这个吴爱卿,也真是小心,寄书招降的事在战场上屡见不鲜,还用得着什么请旨?朕难道连他都信不过了?”

“这也是吴越对主子你和大清朝廷忠心不二的明证。”

肃顺乘机替死党说好话,末了,肃顺还很有头脑的建议道:“皇上,要不公开招降石达开匪的事,直接由朝廷出面来做如何?奴才斗胆请皇上颁布一道圣旨,派人送抵石匪面前当众宣读,在旨意之中直陈石匪身陷危境,惟有斩杀洪杨二匪来投,方可尽赎前罪,活命受赏。”

“如此一来,既可以让洪杨匪想不知道此事都难,又可以让匪明白,圣上你虽然身在京城处庙堂之高,仍对他们那宵小鼠辈的蝇营狗苟了如指掌,弹指刹那,便可将他们化为齑粉。”

还是那句话,如果柏中堂和鬼子六等人还在的话,肃中堂这个建议肯定会遭到他们坚决反对理由则是石达开肯定不会接受这道所谓圣旨,会有损咸丰大帝的威严。但是很可惜,柏中堂他们已经不在了,咸丰大帝在民间和太平军那边到底还剩多少威严,目前也是肃顺和载垣等人说了算,所以咸丰大帝也没犹豫,马上就一拍伪龙案,大声喝道:“就这么办!即刻拟旨,着人送往石逆军中当众宣读!”

当然,也不是没有人怀疑吴越此举的真正用意,当咸丰大帝亲自批准吴越与杨秀清暗中联络的密旨送到湖北后,吴越马上就欢天喜地的找来了赵烈文让他代笔时,赵烈文在听完了吴越的要求后就提出了疑问,道:“慰亭,这么做会不会画蛇添足,适得其反?”

“我要的就是适得其反!”

吴越心里嘀咕,又明知故问道:“如何会适得其反?”

“因为从张德坚的情报分析来看,洪杨逆几乎已经是势同水火,石达开的军队南下,也有可能是奉了洪秀全的勤王密令。”赵烈文皱着眉头说道:“这么一来,如果我们不用这条离间计,洪杨逆很有可能就会在短时间内反目成仇,动手火并,让我们坐收渔利。”

“但我们如果用了这条离间计。”赵烈文又说道:“那洪杨石三大匪即便彼此猜忌,互相怀疑,却又很可能会因为知道对方已有防备,不敢再动手火并,如此一来,我们岂不就是适得其反了?”

“惠甫,你说这点,我事前也有考虑,也担心会收到反效果。但是惠甫,你忘了一点,你我和张德坚都不是神仙,没办法未卜先知。”

历史稀烂的吴越选择性遗忘了好象还记得的天京事变,振振有词的对赵烈文说道:“从张德坚的情报分析来看,洪秀全和杨秀清是有可能会在近期翻脸,石达开的军队调动也十分诡异,但我们能肯定石达开回师南下是为了干掉杨秀清吗?杨秀清真的已经把洪秀全逼到非杀他不可的地步了?这些我们能肯定吗?”

并非穿越者的赵烈文老实点头,承认无法肯定这点,也明白了吴越的另一层意思,说道:“慰亭,这么说来,你是打算稳妥起见,先利用洪秀全和杨秀清的矛盾扩大离间他们的关系,也利用石达开的诡异南下刺激杨秀清,让杨秀清生出疑心……。”

“如此一来,真能诱得洪杨石三贼直接动手火并当然最好。”吴越补充道:“就算无法诱使和逼迫他们直接翻脸动手,也可以让他们互相起疑,彼此猜忌,从此再不能齐心协力,收循序渐进之效。”

不能象吴越那样勉强还能对历史未卜先知,赵烈文也就接受了吴越的忽悠,立即提笔替吴越给杨秀清写信。而吴越松了口气后,也在心里说道:“杨秀清,石达开,我可是尽了最大的努力救你们了,求你们别打了,有什么事坐下来好好说话,大家都是汉人,有矛盾可以以后再说,现在先干掉满清蛮夷要紧。”

“当然,你们最好是再先干掉洪秀全那个祸害精神病,既解决了更多的隐患,也让我在满清朝廷里有个漂亮的交代,让我掌更多的权,更多的兵马,更好的帮你们对付满清野猪皮这个共同的敌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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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四章 政变之前

南京,长江北岸,浦口码头。

三千名最精锐的安徽太平军将士已然整装待,身负洪秀全密令的天京水师总制张子朋,也已经带着运兵船队来到了浦口码头,只等石达开一声令下,三千太平军将士便可以登船出,渡过长江直抵现在已经改名为天京的南京城下。

石达开迟迟没有下令,眺望着南岸的南京城,石达开英俊的脸庞上还尽是复杂神情,因为石达开这一次渡江回京,名誉上是参加洪秀全长子洪天贵福受封幼主的典礼,实际上却是为了执行洪秀全的密诏命令逮捕杨秀清及其主要党羽!

石达开很理解洪秀全为什么会下这道密令,事实上不光是洪秀全和太平天国的其他王侯都已经忍受不了杨秀清的骄横跋扈,独断专行,就是与杨秀清有着深厚交情的石达开都已经无法忍受,觉得杨秀清实在是太过分太霸道,太不把洪秀全和金田起义时的老战友放在眼里。更知道洪秀全如果不抢先动手,说不定那一天杨秀清就会废掉甚至杀害洪秀全,篡位自立。

石达开也有一万个理由执行洪秀全的密令,回师安徽之后,石达开创太平天国的地方行政体系,开科取士招揽人才,整肃军纪,恢复治安,赈济贫困,慰问疾苦,同时又建立税法,依法收税不再靠掠夺为生,使士农工商各安其业,获得了崇高威望的同时,却遭来了杨秀清的妒忌猜疑,掣肘打压,被迫率军离开安庆,在时机并不成熟的情况下起凤阳会战。

克服了无数实际困难之后,凤阳会战倒是侥幸取得了胜利,石达开所部的太平军成功终于还是突破了清军名将袁甲三苦心经营的淮水防线,大破淮北清军主力。然而随之而来的,却是杨秀清更进一步的欺凌羞辱,先是无端指责石达开不能迅拿下徐州,继而断然拒绝石达开提出的荡清安徽的战略建议,然后还干脆故意把石达开的岳父黄玉昆当众毒打三百杖,几乎当场要了石达开岳父的性命。

打狗还要看看主人是谁,岳父老泰山竟然都被杨秀清如此污辱,石达开再不怒从心头起,恶向两边生,石达开就真不是男人了。

但是,石达开却真的不想杀杨秀清,一是往日的交情让石达开下不了这个手,二是石达开太清一件事如果没有杨秀清,就没有现在的太平天国!

石达开从来就没信过什么狗屁拜上帝教,自然不信太平天国能够展到今天是什么天父赐予,又身居高层,石达开当然对太平天国能够取得这么巨大成功的真正原因心知肚明。知道如果没有杨秀清,太平军早在永安时就已经全军覆没,也知道如果没有杨秀清的力排众议,坚持主张起北伐杀进湖南,太平军恐怕现在还是广西大山里的一股土匪流寇。

石达开更知道,假如没有天纵奇才的杨秀清出神入化一般的军事指挥,太平军绝无任何可能北穿湖南,攻克武昌,继而东取南京,北伐南征,建立太平天国的江山基业!

石达开自信自己在笼络人心和施政安民方面胜过杨秀清十倍,但是在战略战术方面,石达开却又自肺腑的对杨秀清佩服得五体投地,尤其是在攻破清军江南江北大营的宁镇会战中,石达开更是承认杨秀清的战术指挥堪称艺术,如臂使指的指挥十数路兵马同时行动,穿插包抄迂回急袭让人眼花缭乱,最后就在连当事人石达开都觉得杨秀清的主攻目标是江北大营时,杨秀清却突然动了高资围歼战,十数路兵马如同一记记铁拳,出人意料的接二连三砸在清军江南大营主力的头上,大破江南大营主力的同时,还让江北大营的清军一直认为他们才是太平军的主攻目标,从始至终都没敢派出一兵一卒救援江南大营!

“我若真将东王擒下,事后不管天王是否杀他,天国都将失一栋梁,清妖则可少一强敌。”

心里哀叹着这句话,在身负洪秀全密令的张子朋催促下,已经没了回头路可走的石达开还是十分无奈的下令登船,心情复杂的带着嫡系军队渡过长江,渡江期间,石达开从始至终都没有半点表情,心里也一直都拿不定最后的主意。

太平天国也有外军不能进京的规矩,那怕石达开贵为翼王,也不可能带着自己的嫡系军队进入南京城,所以渡江之后,石达开只能是立营在仪凤门外驻扎,在仪凤门和下关码头之间的空地上建立了营地。

立营未定时,洪秀全也派他的兄长国宗洪仁达亲自送来诏书,命令石达开次日进城拜见,石达开领旨之后,洪仁达则又让石达开屏退左右,然后才在石达开耳边低声说道:“天王密旨,今夜三更仪凤门上以三盏红灯为号,城门打开,你率军入城,依计行事。不必担心你的背后,张子朋会控制好水师的。”

“守仪凤门的是陈承容,他可是东王的心腹,你们能有把握打开城门?”石达开很奇怪的问道。

洪仁达一听笑了,拍了拍石达开的肩膀,奸笑说道:“六千岁放心,天父神力无所无能,那陈承容虽是杨奸近人,却是心向天王,所以今天晚上,是会由他亲自打开城门。”

石达开无语,心道:“钩心斗角安插内线这样的事,你们倒是玩得炉火纯青,战场杀敌和剿灭清妖,这些事咋就不见你们上点心?”

为了避免杨秀清起疑,交代完了各种细节之后,洪仁达马上就提出告辞,临行时还不断催促石达开早做准备以免误事,石达开迫于无奈,也只好在送走了洪仁达后叫来了张遂谋和曾锦谦这两个绝对心腹,与他们商量应对之策。

结果也是到了这个时候,石达开才向张遂谋和曾锦谦说出了自己的真正打算,说道:“我不想抓东王,杨秀清虽然可恨,但他是天国的栋梁顶柱,天王如果把他拿下,那不管天王会不会杀他,天国都必将大乱,只会白白便宜清妖。”

“但我们如果不这么做,天王那里,翼王你怎么交代?”曾锦谦问道。

“我想当和事人,劝他们坐下来好好商量。”石达开答道:“我想乘着现在还没公开翻脸,先劝天王放弃武力收权,然后再劝杨秀清坐下来和天王谈判,让双方各自让步,重归于好,你们觉得如何?”

“天真。”张遂谋答道。

“天真?”石达开一楞,惊讶问道:“遂谋,你说我天真?”

“对,翼王你在这件事上太天真了。”张遂谋点头,冷笑说道:“你怎么也不想想,你有什么资格和实力让天王和东王坐下来和气商谈?且不说天王绝不可能答应罢休,就算奇迹出现,让你说服了他,你又拿什么让东王坐下来和天王谈判?”

“就凭你从高邮带来的这三千军队?不错,我们带来的三千精锐确实骁勇善战和忠诚可靠,但是天京城里有多少军队?东王一旦知道你这次来天京的真正目的,一声令下之后大军出城,你这三千军队能够撑得住多久?”

石达开哑口无言,那边的曾锦谦也说道:“翼王殿下,指望天王与东王和好如初,你是想都别想了。天王密旨召你回京抓捕东王,事情一旦败露,天王万岁马上就面临杀身之祸,他怎么可能还会住手?还敢住手?杨秀清一旦知道这事,不但肯定会杀了天王,还一定会杀了你!”

石达开更加沉默,许久后才说道:“难道说,除了依旨行事之外,我就没有其他选择了?”

“有,翼王你还有两个选择。”张遂谋答道:“第一是向东王告密,帮东王拿下天王,换取东王的封赏。第二是借口前线军情有变,马上率军离开天京,同时暗中向天王表明你不愿帮他火并东王,逼迫天王罢手。”

“当然,这两个选择都不是尽善尽美。”张遂谋又补充道:“帮东王对付天王,成事倒是最为容易简单,但此事过后,东王就算暂时对你厚加封赏,也必然会对你更加忌惮猜疑,迟早会找你秋后算账。”

“至于立即率军离开么,危险后果有两个,一是天王必然对你怀恨在心,伺机报复。二是东王九千岁也肯定会心中起疑,详查你突然回头的真正原因,到时候一旦被东王九千岁知道真相,天王照样必死无疑,你的前途命运也将变得难以预料。”

“这么说,我真的是没有回头路走了?”石达开痛苦的呻吟道。

“对,翼王你没有回头了。”张遂谋点头,说道:“事实上,就在天王密旨向你托付大事之时,你就已经没有了回头路,当时你如果告密,天王死!你如果不奉诏,天王就要你死!”

石达开痛苦万分,无比痛恨洪秀全把这个倒霉差使交给自己,把自己逼近前狼后虎的绝境。而曾锦谦则又劝道:“翼王,既然没有回头路走了,那你就干脆一条路走到黑吧,拿下东王,掌握更多实权的同时,也力劝天王不要处死东王,给他留一条命,这是你目前的最好选择。”

“翼王,这的确是你的最好选择。”张遂谋也说道:“只有你出手操办此事,才有希望让天王和东王一起保全性命,但如果换了其他人,那就肯定不是东王死就是天王死,说不定还有可能导致天国分裂,东王和天王各自带着自己的兵马拼一个更大规模的你死我活,白白葬送了天国目前的大好局面。”

痛苦的盘算了许久,石达开才更加痛苦的下定决心,吩咐兵马暗中准备,只等夜间入城擒拿杨秀清。而吩咐完了命令后,石达开又重重一拳砸在桌子上,哀叹道:“对不起金田起事时的老兄弟啊!”

…………

石达开下定决心帮助洪秀全起夺权政变的时候,政变的头号目标杨秀清却仍然对这些一无所知,还在盘算着等石达开第二天进城后,该怎么对待昔日的好友现在的妒忌对象石达开,假托天父下凡给石达开一个下马威,还也在杨秀清的考虑之中。

当然,要说杨秀清对石达开完全没有任何防备的也是假话,至少在石达开立营仪凤门外的同时,杨秀清就已经让自己的心腹陈承容接管了仪凤门防务,也命令屯兵下关码头的张子朋从背后盯紧石达开,怕的就是率军回京的石达开有什么异动但杨秀清心里还真的从没怀疑过,石达开带来这支军队会是专门针对自己。

确认了石达开老实呆在仪凤门外,又从天王府内线那里知道了洪秀全给石达开圣旨的准确内容,杨秀清便也更不操心,还开始了盘算今天晚上召那一个王妃过夜。然而就在杨秀清翻了一个漂亮王妃的牌子时,另一个心腹侯谦芳却急匆匆的来到了杨秀清的面前,奏道:“东王九千岁,镇江吴如孝将军那边派人押来了一个清妖官员,说是清妖鞑帝派来给翼王六千岁传旨的人。”

“啥?派来给翼王传旨?”杨秀清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惊讶问道:“清妖鞑帝派人来给翼王六千岁传旨?开什么玩笑,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侯谦芳点头,又赶紧拿出了一道明黄卷轴,说道:“这是那个清妖官员随身带来的圣旨,千真万确是写给翼王六千岁的圣旨。”

惊讶接过咸丰大帝的圣旨展开细看,已经努力学习了不少文化的杨秀清脸色逐渐开始变了,半晌后,杨秀清还忍不住惊叫出声,“清妖那边,怎么会对我和石达开现在的情况知道得这么清楚?”

“不知道。”侯谦芳摇头,同样很是不解满清朝廷对太平天国内部事务的了如指掌,然后才问道:“东王,清妖派来的官员,还有这道鞑帝伪旨,如何处置?”

杨秀清盘算着不答,心道:“清妖鞑帝为什么会这么清楚本王和石达开的事,原因暂且不提,但这道伪旨上说得也还算有点道理,我如果做这么把石兄弟逼下去,他迟早会忍受不住,做出什么糊涂事,杖责用得太多了,也是得给点甜头安抚了。”

盘算到这里,杨秀清便做出了一个挽救自己性命的决定,吩咐道:“派人去给翼王传令,请他立即进城来和我见面,就说我有一样东西给他看。”

杨秀清此举当然是想把曾经的好朋友石达开请进来,当面向石达开出示咸丰大帝的圣旨,说一说笑一笑,乘机一笑泯恩仇和好如初,绝没有任何对石达开的恶意。然而……

然而在此时此刻,在距离政变已经只剩下最后两个多时辰的时候,杨秀清让石达开进城见面的邀请突然送到石达开面前时,石达开和张遂谋等人当然都是大吃一惊,下意识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东窗事了?!”

如果不是杨秀清派来的邀请使者足够和气,言语谈吐间没有露出任何破绽,石达开肯定能一刀干掉这个使者然后提前动手,然而越是没有现破绽,石达开就越是心惊肉跳,生怕杨秀清玩的是笑里藏刀,只能是赶紧找借口婉辞推拒,道:“请回禀东王殿下,就说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军务繁忙,天色也已经不早,今天晚上我就不进城了。”

“翼王六千岁,求求你再考虑考虑。”使者哭丧着脸说道:“东王九千岁的脾气你知道,说了请你进城,小的如果不能把你请进城去,一顿军棍就肯定跑不了啦。”

“我今天晚上有事,没办法进城。”

石达开还是断然拒绝,使者继续纠缠间,石达开还下令让人驱逐使者离开,使者无奈而去时,石达开又赶紧向张遂谋等人问道:“是不是被现了?”

“有可能。”张遂谋点头,又说道:“翼王,最好是提前做好撤退准备,真要有什么意外,能直接渡江当然最好,如果不能,就往东去镇江,守镇江的是吴如孝将军,他不是东王的死党,有可能会向我们提供帮助。”

石达开点头,赶紧一边命令军队做好撤退准备,一边派人去和韦昌辉的旧部天京水师总制张子朋,告诉他有可能已经东窗事,让他准备接应自己渡江北逃。

石达开完全就是紧张过度,其实使者带着石达开拒绝立即进城的消息回到东王府时,杨秀清都还没有怎么在意,觉得第二天再和石达开把酒言欢也没多大关系。然而就在杨秀清再次准备就寝时,一个谁也没有想到的意外生了…………

这个意外来自准备参与政变的水师总制张子朋,收到了石达开告警后,张子朋在大惊之下第一反应就是这次死定了,再下意识的想起杨秀清处死仇人爱用的五马分尸酷刑,张子朋就觉得脖子和四肢就好象被勒断了一样,然后第二反应就是想跑。

“能不能跑掉?”

再考虑到这个问题时,张子朋又现自己就算立即逃跑,活命的希望也不大,因为张子朋对南京的太平军水师控制力度并不强,最多只能是政变突然生时,暂时按住太平军水师不会有什么动作去给石达开添乱。但如果张子朋真要是敢带着太平军水师主力直接叛变或者逃命,那不用杨秀清下什么命令,太平军的水师将士当场就能把张子朋给剁了!

“我能拉走的人太少,不能跑,跑了就死定了!”

张子朋大力摇头,然后又不由自主的在心里生出了一个恶毒念头,“他娘的!卖杨秀清是卖,卖洪秀全不是卖?这时候跑去告密,不但可以活命,说不定还可以同样的升官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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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五章 天京事变

亥时初刻,距离动手时间已经只剩下一个半小时,杨秀清已然入睡,洪秀全所居住的,金碧辉煌的天王府里也是一片灯火稀落,安静一如往常。

只有真正身在其中的人才知道此时此刻的天王府戒备得到底有多森严,守卫天王府的卫队在故意没打火把的情况下倾巢出动,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严密守住了天王府的每一寸宫墙,还有一队密调而来的女兵负责守卫洪秀全的庞大后宫,男兵女卒全部刀剑出鞘,火器装药,随时准备投入战斗。

其中守卫最为严密的当然是天王府最核心的金龙殿,然而即便身边都是绝对可靠的人在保护,此刻正在金龙殿中的洪秀全仍然还是满脸的焦急,还正背着手在殿中焦急的转着圈子,酒色过度的脸庞上尽是焦急担忧,阴沉得仿佛快要滴水。

洪秀全之所以这么焦急当然不是没有原因,不久之前,陈承容那边突然派人送来急信,说是杨秀清忽然派人出城传唤石达开入城见面。结果听到这个消息时,洪秀全的脸都苍白成了死人颜色,怕的就是杨秀清已然知道政变计划,召唤石达开入城是准备抢先动手。更怕杨秀清已经调动亲信军队来攻打天王府,要自己的小命。

还好,监视杨秀清嫡系部队的眼线很快送来消息,说是杨秀清的军队没有任何异动,洪秀全这才稍微松了口气,但还是担心杨秀清象自己一样外松内紧,不动声色的起雷霆一击,忧虑恐惧得只希望自己真是耶稣的亲弟弟,能够立即降下天火,把杨秀清和他的亲信党羽烧得干干净净。

焦虑担忧间,长兄洪仁终于连滚带爬的冲进了金龙殿,还刚一进殿就大喊道:“天王,天王,好消息,杨秀清已经睡了!虽然他急召翼王六千岁进城的原因暂时还不知道,但翼王六千岁拒绝进城后,杨秀清并没有计较,直接就睡了。”

听到这话,洪秀全差点没瘫在地上,拍着胸口说道:“天父保佑,看来只是一个巧合,只是一个巧合。”

“天王,应该给陈承容和石达开那边传个消息,说明白这件事只是一个巧合,杨逆已经睡了。”

次兄洪仁达还算有点脑子,马上就说道:“不然的话,他们如果被这个巧合吓住,吓得不敢按原计划动手,那我们就前功尽弃了。”

看了一眼大殿旁边的黄金座钟,见时间还来得及,洪秀全马上点了点头,拿起一支黄金令箭交给洪仁达,吩咐道:“你亲自去办!”

靠着几年来苦心经营的消息传递渠道,一切都只是一个巧合的喜讯,很快就传到了值守仪凤门的陈承容面前,松了口气之后,陈承容又赶紧打开城门让信使出城去和石达开联系。而和陈承容一样,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石达开也长长松了口气,庆幸道:“原来是个巧合,吓死我了。不过奇怪,刚才东王殿下为什么要紧急召我进城?”

“翼王殿下,这个原因已经不重要了。”张遂谋在旁边提醒道:“重要的是,赶紧派个人去和张子朋联络,让他也知道这是一个巧合。不然的话,他如果因为恐惧过甚露出什么破绽动手时不敢压制住水师,那我们的麻烦就大了。”

石达开一听觉得有理,赶紧也派了一个人去和同谋张子朋联络,然而让石达开和张遂谋等人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去和张子朋联络的信使回来后,竟然向石达开报告说张子朋失踪了!

“不见了?”石达开大惊问道:“连水师营地的人,都不知道张子朋去了那里?”

“只知道不久之前,他说要出营办事,带着几个人就离开了营地,还交代说没有他的命令,水师的任何人都不许出入营地,所以小人连水师营地都没能进去。”信使如实回答道。

拿出怀表来看了一眼,见距离动手时间已经只剩下了不到半个小时,石达开心中既惊且疑,疑惑说道:“马上就要动手了,张子朋怎么会突然不见了呢?”

“不好!”张遂谋突然惊叫道:“张子朋会不会是认为事情已经败露,跑了或者逃了,甚至去告密了?”

号称石敢当的石达开难得脸上变色,声音也有些颤抖,道:“如果是跑了还好,如果是去告密,那……。”

“翼王,我们最好做好两手准备。”曾锦谦建议道:“一是按原计划动手,二是动手前仔细查看情况,一旦现不对,马上向镇江撤退。”

石达开刚想点头时,那边张遂谋却警告道:“不能观望,必须立即决断,如果张子朋真是跑去了告密,东王用不着提前准备,光是动用应变军队就足以封锁全城,到时候我们进不去城,再想撤退就太晚太晚了。是等还是撤,翼王你必须马上拿主意!”

石达开犹豫万分,无法决断之下,石达开干脆拿出了一枚太平天国的铜钱,向天一抛,大声说道:“请天父决断,天国字面向上,撤!圣宝字面向上,等!”

张遂谋和曾锦谦等人的目光全都随着铜钱移动,太平军自铸那枚铜钱则翻滚着在天空中画出一道抛物线,带着清脆声响落地…………

…………

亲自劝说石达开投降!这道所谓圣旨绝对是咸丰大帝自登基比以来,颁布的所谓圣旨中性价比最高的一道!它虽然意外的破坏了洪秀全几乎天衣无缝的政变夺权计划,但是这道所谓圣旨所带来的一连串连锁反应,却照样能够让咸丰大帝乐得把嘴巴都合不拢。

“禀东王九千岁,水师总制张子朋向金川门守军告密,说今夜三更,翼王六千岁要率军进城害你!张子朋还说,这一切都是天王万岁的安排!”

能够混到今天这个地步,杨秀清当然不是什么善于之辈,尽管刚从女人的肚皮上被叫醒,也即便根本来不及确认这个消息的真假,然而听到了这个急报之后,杨秀清还是第一时间跳下了床来,想都不想就大吼道:“传旨!全府戒备!全城戒备!传应变兵马急来东王府守卫,传令各营,立即起身侯令!”

还是在下达了这些命令之后,杨秀清才开始盘算张子朋告密内容的真假,然而不盘算不知道,一盘算杨秀清很快就吓了一跳,这才现石达开今夜如果真的动手,自己恐怕连应变都来不及,就已经被乱刀砍死在了女人肚皮上。接着再往细里盘算时,杨秀清又很快现了一个疑问,那就是石达开怎么进城?

“石阿达如果要进城,最方便最安全的莫过于仪凤门,守仪凤门的陈承容……?不行,谨慎起见,再靠得住也得先召回来,换一个更可靠的人去守仪凤门!”

盘算到这里,杨秀清没有任何的迟疑,马上就派三弟杨润清率领一队卫士急赴仪凤门接管城门,并吩咐道:“动作要快,一定要在三更前赶到仪凤门!到了仪凤门,叫陈承容马上把城门钥匙交给你,他要是不交,杀!”

杨润清领命飞奔而去后,杨秀清这才把猜疑的目光转向东面的天王府,暗道:“洪秀全,难道你真要动手?”

靠着快马疾驰,距离三更正十一点还有两分多钟的时候,杨润清一行终于还是提前赶到了仪凤门下,结果不等找到陈承容的所在,杨润清就已经魂飞魄散的看到,仪凤门的瓮城城门已然大开,瓮城中还有火光闪烁。情急之下,杨润清根本来不及思考,带着东王府的卫士直接就冲进了瓮城,也在第三道、也是最后一道瓮城的门锁处,一眼看到了正在亲手打开城门的陈承容!

“反贼!拿下!”

大吼声中,杨润清抬起左轮枪接连扣动扳机,枪声连响间,残酷血腥的太平军内战也彻底拉开了序幕。

也算是报应吧,先流出第一滴血的人恰好就是这场政变的最关键人物陈承容,杨润清一口气打出的五颗子弹中,有三颗子弹准确命中了他,陈承容中弹惨叫,旁边他的心腹也纷纷开枪还击,与杨润清带来的卫士乒乒乓乓的打成了一团。枪声大作的同时,仪凤门上的守军当然也是一片大乱,留在城墙上的陈承容同党还是跳城逃生,或是对同伴开枪拔刀,枪声喊杀声迅响彻城头,无数的太平军将士也因此横尸城头,惨死在了同伴的刀枪之下。

还别说,即便中弹负伤,陈承容还是咬牙坚持着打开门锁,在亲兵的帮助下抬起了门闩,继而又抢在杨秀清卫士赶到之前奋力推开了城门,冲着城外带着哭腔大喊…………

“翼王六千岁!快进来,进来!”

“不好!”杨润清心头一跳,暗道:“糟了,石达开带兵杀进来,我这点人手够怎么可能挡得住?”

…………

与此同时,在城内中心点听到了仪凤门那边传来的枪响后,值守鼓楼的太平军将士也立即把消息禀报到了距离较远的东王府中,得知这一消息,杨秀清当然明白仪凤门那边出了事,便毫不迟疑的命令军队出动,同时包围天王府和邻近的翼王府,也还算谨慎的补充道:“没有新的命令之前,只围不打,不许任何人出入!里面的人如果敢出来,坚决打回去!”

“再有,立即传令各营!石达开勾结洪仁达谋反,妄图杀害天王取而代之!现在天王已经被逆贼挟持,天王圣旨即刻起做废,各营人马,只许听我东王圣旨调遣!如有违抗,立斩!”

命令传达,杨秀清的亲信立即率领兵马出动,先是迅包围了石达开家人居住的翼王府,结果还好,因为事前毫不知情的缘故,石达开的家眷虽然对这一异变又惊又怕,却也没敢强行出府逃命,仅仅只是被包围暂时还没什么危险。然而天王府那边就不一样了,刚收到有军队向天王府这边杀来的消息,大惊失色的洪秀全马上就执行了应变方案,一边命令卫士坚守天王府,一边派人传旨各营,宣称杨秀清谋反,要求各营将士立即赶到天王府勤王!

杨秀清声称洪秀全已被挟持,要军队继续听自己的,洪秀全声称杨秀清谋反,要军队听他的,两道截然不同的圣旨送到城内各处营地时,比拼威信声望的时刻也就到了。然而很可惜洪秀全如果真能直接指挥得动南京城里的军队的话,还用得着调石达开的外军进城勤王吗?

也正是因为杨秀清对南京军队的控制力度太强,所以这场声望威信之争,洪秀全就处在了绝对的下风,他的所谓天王圣旨送到各处营地后,各营太平军将领大都选择了拒绝执行,不少忠于杨秀清的太平军将领还干脆直接拿下了洪秀全的传令卫士,只有很少几个太平军将领选择了率军急赴天王府增援,但也只带来了不多的人马。

即便如此,咸丰大帝那道所谓圣旨还是收到了满清朝廷欢喜的效果,深夜之中,忠于洪秀全的军队和忠于杨秀清的军队在南京城头捉对厮杀,刀来枪往喊杀震天,枪声密集得如同新年爆竹,然而枪声刀光中,吼叫着不甘倒下的,却全是这个时代最大的反清力量太平军的将士,街道上所流淌的,也全是太平军将士的鲜血,反清义士流血又流泪,野猪皮家族的地府恶灵,却在地狱之中放声欢笑。

南京城里的战事没有任何的悬念,牢牢控制着城内兵权的杨秀清始终处于绝对上风,但就算是这样,杨秀清也不敢有半点的放心,因为城外还有石达开的三千精兵,如果真要是让石达开那三千精锐给杀进城内,杨秀清就算还有胜算,也必然要为此付出惨重代价,所以调兵遣将镇压洪党军队的同时,杨秀清也没忘了派军增援仪凤门,也一直在忧心忡忡的等待仪凤门消息。

还好,煎熬了一段时间之后,仪凤门那边终于传来了喜讯,说是杨润清成功的夺取了仪凤门的控制权,还生擒了企图打开城门的叛徒陈承容。杨秀清闻报大喜,忙又问道:“石达开呢?他有没有率军攻城?”

“回东王,石达开走了,带着他的军队不声不响的走了。”

信使的回答让杨秀清万分愕然,再赶紧追问细节时,杨秀清这才知道陈承容其实已经打开了仪凤门城门,然而城外却没有石达开的一兵一卒,杨润清又派人去石达开营地查看情况时,才现石达开的营地已是一座空营,营中军队不知所踪,只是凭脚印判断是去了东面。

“石亚达搞什么鬼?怎么会突然跑了?”

杨秀清大惑不解的同时,也多少有些庆幸石达开提前开溜否则今天晚上的内战规模和激烈程度至少得扩大十倍!然而这点庆幸却绝对不足以抵消杨秀清对石达开的仇恨,痛恨好友背叛之下,杨秀清果断下令道:“传旨,攻打翼王府,把石亚达的家眷全部抓起来,本王要亲手一个一个的收拾他们!”

“东王,石逆向东而去,很有可能是去投奔镇江吴如孝,倘若他们联手为祸,只怕后果难料。”亲信侯谦芳小心翼翼的提醒道。

杨秀清点了点头,又稍一盘算,马上就命令道:“派快船给吴如孝传旨,封他为顾天侯,赏赐金银百锭,告诉他,石达开谋反事败,命令吴如孝出兵劫杀,事成之后,本王对他还有重赏!”

紧急联络吴如孝的快船派走之后,南京城里的战事也进入了尾声,忠于洪秀全的几个将领全部被杀,他们麾下的军队也不是投降就是被杀,杨秀清军继续控制全城人马,也轻松攻破了根本毫无防备的翼王府,把石达开的家眷抓了一个一干二净。惟有在进攻天王府时遭到了顽强抵抗,杨秀清也没着急,只是命令军队暂停进攻,严密封锁天王府,同时加强对城内的控制,还有就是四处张贴榜文,宣称是石达开和很不得人心的洪仁、洪仁达联手谋反,挟持了洪秀全,自己被迫包围东王府,准备先抢占道义高地,然后再慢慢考虑如何收拾洪秀全。

这时,让杨秀清意想不到的事生了,天色微明时,洪秀全的族弟洪仁玕也不知道是从那个犄角旮旯里钻了出来,居然主动跑到了东王府门前求见。杨秀清好奇下令召见时,被五花大绑押到了面前的洪仁玕竟然还大叫大嚷的问道:“东王九千岁,出什么事了?出什么事了?天国的将士怎么会自己打起来?你的军队,怎么还包围了天王府?”

“洪仁、洪仁达和石达开勾结谋反,挟持了天王万岁,本王被迫出兵平叛,包围天王府解救天王。”杨秀清傲然回答。

“什么?阿大阿二和石达开勾结谋反,挟持了天王万岁?怎么可能?”

洪仁玕的震惊反应让杨秀清更加诧异,让杨秀清忍不住又问道:“你和洪仁他们不是族兄弟么?怎么他们谋反,你也不知道?还有,昨天晚上你在那里?”

“我和阿大阿二一直不对付,他们一直在说我比较亲近东王殿下你,所以不怎么和我来往。”洪仁玕老实回答,又道:“昨天晚上,下官一直在自己家里没敢出来,还是看到没打仗了才出来拜见你。”

“看来这个假洋鬼子是真不知道,不然的话,不会留在天王府外面送死。不过嘛,也不能留。”

杨秀清心中一笑,知道洪仁玕肯定是因为和自己走得比较近,洪秀全等人怕他泄密,才故意把洪仁玕也瞒了。然而为了消弭后患和斩草除根,杨秀清还是随手一挥,张口就要下令把洪仁玕处死…………

“急得差点忘了,东王,还有件大事,就在昨天晚上,吴越主动派人来找到了我,让我把他的一道书信交给你。”

洪仁玕突然想起的大事救了自己一命,让杨秀清无比震惊的暂时打消了立即处死洪仁玕的念头,改为命人从洪仁玕身上取出书信,展开观看。再然后,杨秀清脸上的神情就很快彻底大变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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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七章 再帮大忙

花沙纳老狐狸要求吴越克制的起因,源于吴越决定调整湖广的东线军事部署,把驻守田家镇的三千鄂勇再次派往九江,划归曹炎忠指挥,同时把在汉阳招募的两千鄂勇派往湋源口,划归黄大傻指挥。

吴越这么做的目的大家肯定都看得出来,就是乘着花老狐狸病重无法理事,还有都兴阿因为九江之败被贬为襄阳水师总兵,乘机让自己的亲信心腹掌握更多兵权,贪污官文和花沙纳先后辛苦组建的湖北团练。用的冠冕堂皇借口则是想要乘着太平军内讧的机会,增兵东线准备起收复江西失地的战事。

卧病在床的花老狐狸有没有看出来吴越是想乘机贪污军队不知道,但是听说了吴越准备起收复江西失地的战事后,花老狐狸却特意派人把吴越请到了病床面前,向吴越提出建议道:“慰亭,增兵江西收复失地,老夫不反对。”

“但老夫觉得,在这段时间里乘机收复江西南部的沦陷失地就差不多了,千万不要猛攻湖口和彭泽这一线,更不要寻思乘机进兵安徽,兵临安庆,最好是循序渐进,先逐步把赣南失地夺回来,然后再图谋收复长毛重兵屯驻的赣东北失地。”

虽说压根就没想过乘机进攻湖口逼江西太平军主力和自己拼命,然而听了花沙纳的建议后,吴越还是觉得十分奇怪,便问道:“花爷爷,为什么?”

“别把长**急了,逼到被迫同仇敌忾的地步。”

花沙纳咳嗽着说道:“江宁城里生的事,老夫已经知道了,你的离间计的确不错,虽然没能让长毛公然分裂和反目成仇,却也让长毛各伪王一度刀兵相见,留下无法弥补的裂痕,还使得杨逆被迫软禁洪逆,行权臣欺君的悖逆之事,长毛诸将目前虽尚无公开反应,但心中必然不服,洪逆一有机会,也必然会图谋诛杀杨逆,夺回大权。”

“在这样的情况下,倘若逆形势稳定,战场压力不大,那么不服杨逆欺主的长毛贼将必然会生出异心,或是对杨逆阳奉阴违,扩大矛盾,或是寻思勤王救主,杀杨复洪,甚至公然起兵反叛,与忠于杨逆的长毛刀兵相见,也未可知。”

说到这里,的确病得不轻的花老狐狸又忍不住咳嗽了一通,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后,老狐狸又喘着粗气说道:“但是在这个时候,你如果全力沿江东下,夺湖口彭泽直抵安庆,威逼逆贼伪都天京的门户,那么长毛诸贼为了自保,很有可能就会选择抛弃宿怨,携手合作,同仇敌忾与我们血战到底。”

“如此一来,杨逆匪便可以乘机笼络人心,夯实基础,若是再能侥幸打上几个胜仗,那么杨逆匪必然将声威大振,人心所向,成功渡过囚主夺权人心动荡这个难关。”

“尤其还有一点,慰亭你之前屡败长毛,斩杀长毛各伪王伪候的亲信眷属数不胜数,各路长毛从上到下都恨你入骨,见你用兵东进,长毛诸将必生同仇敌忾之心,抛弃前嫌齐心协力的可能必然更大。”

声音微弱的说到这里,花老狐狸又微微一笑,说道:“这就叫急之则相救,缓之则相争。论行军打仗,十个老夫加在一起也不是慰亭你的对手,但是说到争权夺利斗心眼,老夫还有点自信。所以慰亭,千万别犯糊涂,千万别反倒帮了杨逆秀清。”

吴越默默点头,承认花老狐狸所分析的很有道理,心里所琢磨的,当然是与花老狐狸的期望截然相反如何帮助好兄弟杨秀清渡过这个难关,逼着太平军诸将在形势危急的情况下被迫向杨秀清靠拢,给杨秀清整合太平军诸路兵马的机会。

怎么帮杨秀清的办法花沙纳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但吴越还真不想强攻到安庆城下这个办法,一是不想引起花老狐狸的反感和怀疑,二是不愿让过多的嫡系军队远离湖北,在将来时机出现时错失良机。而在仔细盘算了一段时间后,一个虚张声势的战略欺骗计划,便浮现在了吴越的脑海之中。

吴越虚张声势之计具体是这样,先是调集重兵屯驻九江,制造各种假象让太平军以为自己要大举杀入安徽,给太平军制造巨大压力的同时,乘机出兵袭取太平军兵力较为空虚的赣南州府,扶持杨文定接任江西巡抚,也乘机控制江西的军队和地方。

咸丰大帝和肃顺一起提出的鼓励和要求,给了吴越合情合理的实施此事的借口,在部分隐瞒了行动计划的情况下,吴越先是说服了花沙纳同意自己大量增兵九江,然后立即调兵遣将安排出征,一口气派出了三个营的吴军水师,以随时可以借口返回汉口船坞整修的三条蒸汽战船为作战主力,派往九江增援。

一同被派往九江的还有刘坤一的庄字营,此外又把原本打算派往湋源口的两千鄂勇也派往九江,一并划归杨文定和曹炎忠指挥,密令杨文定制造准备大举进攻湖口的假象,同时分兵南下,夺回被太平军攻占的吉安和抚州等地,抢功劳也抢地盘。

还别说,即便吴越并没有真正乘机攻打湖口的打算,但光是凭吴越的兵力调动就足以让湖口的江西太平军主力紧张万分,因为九江这边的清军本来就实力十分强劲,既有吴军曹炎忠兵团,又有萧启江的团练和王国才的绿营,此外还有都兴阿的水师助战,在实力上与整个江西的太平军主力相比都不落下风。

在这样的情况下,吴越又一口气给九江派来了五千鄂勇、庄字营和三条蒸汽炮船后,九江的清军便在实力方面彻底压倒了江西太平军,还是无论水上力量和6上力量都处于绝对上风。所以探得吴越这些调动之后,不但韦俊、赖桂英和黄文金等太平军将领认定吴越要趁火打劫,就连远在南京的杨秀清和已经返回高邮的石达开也吓了一大跳,全都反复无常的吴越又要拿他们开刀,攻取湖口安庆打开进兵南京的道路。

有压力就有动力,面对吴越的大兵压境,原本还对杨秀清夺权一事窝火万分的洪秀全大舅子赖桂英再不敢生出什么异心,老老实实的上奏表示愿意接受杨秀清的号令指挥,一边向杨秀清求援一边积极备战。而石达开也开始考虑回守安庆,防备吴越乘机袭取他苦心经营多年的大本营,并主动上表与杨秀清协商此事。

与此同时,已经和大冶工业基地恢复了秘密联系的杨秀清也知道了吴越此番进兵的真正目的是想帮他,虽说对吴越的用意还十分的将信将疑,但杨秀清还是抓住了这个机会向太平军各将示好,一边表态一定会全力救援湖口重镇,一边立即同意石达开回援安庆,确保天京上游和安徽根据地的安全。再接着,杨秀清当然也通过密使向吴越出警告,说吴越如果真敢打安庆的主意,太平军主力一定以死相拼!

与此同时,左宗棠露脸的机会当然也再次到来,从杨文定那里得知了吴越的真正用意后,左宗棠虽然没有反对吴越的声东击南战略,却也忍不住嘲笑了一通吴越的榆木脑袋,冷笑道:“久闻吴抚台善于用兵,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重兵囤积九江是可以吓住江西的长毛主力,但是把这么多兵马布置在九江一地,他也不嫌太过浪费?”

“难道季高先生有更好的妙计?”

早就习惯了左宗棠恶劣性格的杨文定也没计较,只是好奇问起左宗棠的主意,左宗棠则傲然答道:“当然有!真要是想布置佯攻安庆的假象,逼迫江西长毛全力回援赣东北乘机南下,最好的办法不是什么把所有兵力都部署到九江一地,而是应该突出奇兵,攻取太湖!如此一来,长毛就算想不认定我们要打安庆都难!”

“太湖?!太湖在江苏啊?远隔千里,我们怎么突出奇兵?”

逼着吴越迎娶自己孙女时恰好就是江苏巡抚的杨文定顿时傻了眼睛,结果杨文定的这句蠢话自然也招来了左宗棠的一通怒吼咆哮,“杨臬台,亏你还是现在的江西按察使,连地图都不会背么?谁说要打江苏的太湖了?我说的是太湖县!安庆府的太湖县!”

咆哮着,左宗棠又拿来了地图,指着安庆府太湖县吼道:“看到没有?就在这里!太湖县与宿松比邻,宿松又和湖北的黄梅接壤,这两座城池都在朝廷控制之中,刘坤一从蕲州出兵走6路东进,可以畅通无阻的直接赶到宿松城下,然后抢在长毛做出反应之前,迅北上攻取太湖县!”

“只要拿下了这个城池,我们的军队就可以随时沿马路河东下进皖水,继而一路畅通无阻的直抵安庆城下!长毛也必然认为我们要攻取安庆,想不把注意力集中到安庆、彭泽和湖口这一线都难!”

仔细看了地图沙盘,见黄梅到太湖之间虽没有水路可以运送粮草弹药,却地势平坦没有山岭阻隔,即便用车马运粮供给太湖战场也问题不大,杨文定便点了点头,说道:“好,我这就写信给慰亭,让他改令刘坤一经黄梅、宿松奇袭太湖。”

“兵贵神,别浪费时间了。”左宗棠冷冷说道:“吴越在命令中说得很清楚,刘坤一到了九江是听你指挥,既然如此,何必再浪费时间去征求吴越的意见,你直接命令刘坤一奇袭太湖就是了,至于他的后勤补给,我来安排。”

不敢违抗太上臬台左宗棠的命令,杨文定只能是乖乖照办,赶紧派人与已经出东下的刘坤一联系,命令他改变进兵路线去打太湖。结果也还算好,自加入吴越麾下后就一直没什么突出表现的刘坤一正闲得慌,一看有这种建奇功立伟业的机会,便也没做任何推辞,更没抱怨什么朝令夕改和运粮车辆不足,欢天喜地的就带着已经扩建为两千人的庄字营在武穴登6,只携带了两天粮草就直接北上,杨文定则同时以书信请求黄梅县令为刘坤一供应粮草车辆不提。

杨文定和吴越的天下人都知道,黄梅县令当然不敢对杨文定的借粮借车要求放半个屁,不但连夜给刘坤一准备了足够的粮草和车辆,还很会拍马屁的向民间强借了一些毛驴骡子给刘坤一运粮。而在黄梅获得了充粮草车辆的补给之后,轻装上阵的刘坤一军便在没有任何公文的情况下直接走出湖北,进入了安徽境内。

刘坤一的运气不错,虽说宿松这边的地方官府在法令上要得先征求安徽巡抚的同意,或者看到湖北巡抚衙门和湖广总督衙门开出的公文,才能允许刘坤一军越过宿松北上,然而地处偏远的宿松小县能够坚持到今天还没被太平军拿下,完全就是沾了和湖北接壤还靠得很近的光,太平军怕湖北清军出兵救援才没敢来找宿松的麻烦。所以刘坤一只是打了一个招呼,还知道感恩的宿松县令就假装已经看到了吴越看出的公文让路放行,还派了向导给刘坤一带路和翻译民间方言。

于是,就在太平军的目光集中到了重兵营集的九江战场上时,当刘坤一带着庄字营突然杀进太湖太平军的防区时,驻守太湖的石达开部将张洛成当然是大吃一惊,赶紧一边向安庆告急求援,一边还算理智的没敢野外交战,果断选择了闭城坚守。

即便杀了太平军一个措手不及,太湖这一战刘坤一还是打得相当吃力,因为太湖县虽小,守军也不多,却是一个四面环水的险要地势,庄字营的将士又没能来得及准备充足的攻城器械,所以两次攻城都没能得手,都被太平军挡在了太湖城下。刘坤一效仿吴越使用的火药炸城门战术,也因为太平军守备完善,及时用沙包土袋封堵城门没能成功。

太湖奇袭战进展不够顺利的消息传到九江时,杨文定倒是大为惋惜,左宗棠却是不以为然,冷笑说道:“急什么?刘坤一军装备的全是击针枪,攻坚不利那就围城打援,野战里刘坤一还用得怕长毛了?”

冷笑完了,左宗棠又迅做出调整,一边命令刘坤一更改战术,放弃攻城围点打援,一边给刘坤一安排后续军队,保护粮草弹药的供应道路,在吴越的计划之外开辟太湖偏师战场,逼着太平军救援太湖和加强安庆的兵力。

左宗棠的擅做主张虽然没能胜利得手,却也无意中帮吴越实现了真正的目的,鉴于太湖告急和清军重兵屯驻九江战场,石达开不得不选择率领主力回援安庆,也被迫和杨秀清继续齐心协力,抛弃前嫌共抗吴越。然后随着王国才、萧启江和刘铭传的三路湖北兵马南下,位居江西腹地的赖桂英也彻底死了摆脱杨秀清单干的心思,乖乖的一再向杨秀清上书表忠,继续接受杨秀清的号令指挥。

与此同时,湖南南部的战场上也生了巨大变化,招架不住冯三保和湘军、楚勇的穷追猛打,石镇吉所部主力不得不放弃湖南撤回江西,又在石达开的书信劝说下同样向杨秀清上书表忠。而杨秀清则也抓紧时间安抚石镇吉,用石镇吉的兵马救援赖桂英补强江西腹地的兵力,又调动活动于浙江西南部的曾立昌部增援江西,同时再次派遣密使与吴越联络,质问吴越为什么如此咄咄逼人?

杨秀清的亲笔书信通过容闳这条渠道送到吴越面前后,吴越很是无奈的用密码书信回复容闳,要容闳告诉杨秀清,道:“我也是被逼的,我必须得给满清朝廷一个交代,你如果信得过我,就放弃江西腹地退守东北部,事成之后,我马上解除对太湖的包围,杨文定也可以乘机坐上江西巡抚的位置,到时候江西也实际上是被我控制,我们之间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相安无事,背靠背取暖了。”

“再有,你犯什么傻把战线拉得这么长?赖桂英是洪秀全的大舅子,石镇吉是石达开的同族兄弟,让他们远离你还手握重兵,你敢放心?”

杨秀清能不能成全吴越扶持杨文定当上江西巡抚的目的暂时还不知道,借着把石镇吉赶出湖南的机会,吴越倒是很顺利的就把自己的老丈人冯三保扶上了湖南提督的宝座,同时又通过李家兄弟牢牢控制住了湘军和楚勇的经济命脉,遏制住了他们的展势头,彻底巩固了自己中原军事力量第一的老大地位。

事实上已经是中原老大,朝廷里的无冕宰相肃顺又把自己视为亲若子侄,唯一能在地方上压得住自己的上司花老狐狸还已经病入膏肓,湖广大权也已经实际掌握,还有希望通过白手套控制江西。形势一片大好,可吴越还是有些闷闷不乐,因为即便到了这个地步,吴越都还无法摆脱满清奴才体制的束缚,在真正意义上放开手脚大干一场,更找不到什么理由、借口和机会正式起兵,手里的权力再大,实力再强,也仍然还是得为野猪皮家族打工,所以吴越自然也高兴不起来。

“只能是指望英法联军帮忙,好在小包令那边已经有消息,英法两国都决定增兵报仇。虽然有些对不起直隶北京的汉人百姓,但长痛不如短痛,所以,洋鬼子,快来吧。”

按照正常的历史进程,英法联军杀进北京把咸丰大帝撵到热河残害兔子,的确是吴越摆脱满清朝廷控制的最好机会,好在吴越已经收到准确消息证实英法两国正在积极谋划再次攻打北京,这个重要历史事件出现变动的可能不大。可吴越没有料到的是,就在形势大好机会即将出现的关键时刻,一场可能导致自己前功尽弃的巨大危机,正在无声无息的悄悄袭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八章 私生子问题

吴越的答复通过大冶铁厂的渠道送到杨秀清面前后,正被吴越走狗们按着狂揍的杨秀清当然不相信吴越的解释和承诺,还冲着来报信的洪仁玕怒吼,“越小妖到底是不是在骗你?嘴上说什么驱逐鞑虏,光复中华,怎么到现在还不起兵反清?还在专门打我们?”

老洪家唯一得到杨秀清任用的洪仁玕无言以对,只能是凭着感觉回答道:“东王万岁请息怒,就小侯所见,吴越与我们携手反清的心思应该不假,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千方百计在暗中帮我们那么多次。”

“他这次出兵江西,或许真如他所说,他是想给满清朝廷一个交代,骗取满清朝廷对他更进一步的信任,还有想把他的妻祖父杨文定扶上江西巡抚的位置,间接控制江西增强他的力量……。”

“老子不信!”

杨秀清粗暴的打断了洪仁玕,哼哼道:“要本王主动让出江西腹地,退守江西东北部,还说什么帮我把赖桂英和石镇吉赶回来方便控制,呸!说得好听!要是本王把江西腹地让给了他,他又借口给清妖交代来攻打湖口彭泽怎么办?本王还要继续让给他?!”

“东王万岁息怒。”一旁的侯谦芳劝解道:“吴越的话其实也还算有些道理,我们在江西的战线的确有些拉得过长,赖桂英和石镇吉也不得不防,主动把江西腹地让给他,也不是不可以商量。下官建议,只要吴越答应和我们秘密缔结书面盟约,立下白纸黑字做为证据,我们就可以答应把江西腹地让给他。”

杨秀清一听点头,忙向洪仁玕吩咐道:“好,你去联系吴越,只要他和我们签定白纸黑字的秘密盟约,承诺和我们联手反清,本王就把江西腹地让给他!”

洪仁玕一听苦笑了,说道:“东王万岁,这个要求小侯可以去替,但小侯得先请罪,吴越那小子恐怕不太可能答应这个要求。那小子太奸诈了,把秘密盟约交在我们手里,就等于是把他满门九族的性命交在我们手里,以他的性格,答应的可能微乎其微。”

“越小妖就这么信不过本王?”杨秀清愤怒问道。

洪仁玕万分为难,半晌才恭敬回答道:“回东王万岁,越小妖当然信得过你,但他和你一样,都得提防对方突然难,被在背上捅上一刀。”

杨秀清无语,也知道吴越不管与自己联手反清的打算是真是假,的确都不敢留下这么一道白纸黑字的盟约毕竟,这不但关系着吴越的小命,还关系吴越满门九族的性命。

越是窝火越有人不长眼色,恰在此时,殿外突然匆匆上来一名卫士,向杨秀清双膝跪下奏道:“启禀东王万岁,冬宫又正丞相曾立昌派遣一使持书来见,信使还说,希望东王万岁你能亲自接见于他,他有机密大事要向你奏报。”

“不见!”正心烦的杨秀清一口回绝,吩咐道:“把他带去见杨润清,有什么事对杨润清说。”

卫士正要应诺时,旁边的侯谦芳却向杨秀清拱手说道:“东王万岁,曾丞相素来忠心,前番东王殿下你命令他从浙江西进增援江西,这次他遣使来见,想必是给出明确答复,使者又提出一定要拜见你……,下官认为,若是断然拒绝,只恐伤了曾丞相的心。”

杨秀清勉强算是一个能够汲取教训的人,知道侯谦芳这么劝说是不想让自己寒了外军大将之心,也知道自己如果再象以前那样目中无人,骄横跋扈,天京事变迟早还会重演。当下杨秀清便点了点头,改口下令召见,还深吸了一口气,违心装出了一幅亲切笑容。

很快的,一个脸上带有枪疤的青年男子就被领进了杨秀清的银龙殿,很规矩的双膝跪下磕头,恭敬说道:“末将冬宫又正丞相曾立昌麾下旅帅徐耀,叩见东王万岁,东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对相貌颇有些英俊的徐耀第一印象不错,杨秀清便也放缓了声气,吩咐徐耀起身还赐了座,徐耀恭敬谢过之后,这才捧上了曾立昌让自己带来的书信呈献杨秀清。然而很可惜的是,在书信上,曾立昌倒是乖乖向杨秀清表了忠心,表态愿意接受东王万岁的号令指挥,坚决拥护杨秀清的核心领导地位,可是又婉转拒绝了杨秀清要求他西进增援江西战场的要求,理由是曾立昌所部在浙江连续作战,军队十分疲惫,且西进道路上又有清军和地主团练阻拦,曾立昌没把握能突破封锁杀进江西。

见杨秀清看了书信后神色不善,徐耀忙又磕头说道:“东王万岁恕罪,我们主要是在攻打龙游时伤亡太大,军队伤了元气,龙游城里又粮草弹药不多,我们的补给太过困难,衢州府那边还有清妖的重兵设防,我军想要强行突破西进,实在是力有不逮。所以曾丞相恳请东王万岁恩恤将士,容我们缓一缓做好充足准备,然后再进兵江西增援天国友军。”

如果是换成了往常,徐耀敢在杨秀清面前说这样的话,杨秀清肯定是马上就让人把他拖下去重打一百军棍了,然而也是徐耀命好,赶上了杨秀清思改前过的时候,所以杨秀清再是心中狂怒,也强行压下了怒火,还勉强挤出了一点笑容,说道:“曾丞相辛苦,既然你们的处境困难,那本王就再考虑考虑,然后再给你们曾丞相答复。”

徐耀一听大喜,赶紧向杨秀清磕头道谢,接着就在杨秀清准备吩咐让卫士带徐耀下去休息时,徐耀却又磕了一个头,小心翼翼的说道:“东王万岁,还有一件机密大事,末将必须向你禀报。”

“说吧。”

杨秀清随口吩咐,可是徐耀禀报的军情大事说出了口之后,却让杨秀清一下子从银龙椅上跳了起来徐耀居然奏道:“禀东王万岁,末将知道越小妖儿子的下落,可以替你把他的儿子抓来!”

“越小妖的儿子?!”

杨秀清和侯谦芳、洪仁玕等人一起惊叫出声,然后洪仁玕又忍不住补充了一句,“越小妖就两个女儿,那来的儿子?”

“是私生子。”徐耀磕头答道:“末将在无意之中得知,越小妖在外面有一个情人,那个情人为他生下了一个儿子。末将还知道,越小妖是家中独子,我们如果能把越小妖这个私生子抓到手,不但能出一口恶气,还可以用他这个儿子做很多事。”

杨秀清目瞪口呆了,赶紧喝问道:“越小妖那个私生子在那里?还有,越小妖为什么不把他的私生子带回家去?以他的身份地位,领一个私生子回家不奇怪啊?”

徐耀不答,只是小心偷看左右,生怕走漏这个重要消息的风声,直到杨秀清说这里的人都可靠后,徐耀才磕头答道:“回禀东王万岁,末将斗胆揣测,越小妖之所以没把他的私生子带回家有两个原因,一是他可能不知道他已经有了一个儿子,二是他可能不敢认这个儿子。”

“为什么?”杨秀清赶紧追问。

“因为他这个私生子的生母,是我们天国的女营将领。”徐耀笑得有些狰狞,“那个女人不但是我们天国的人,还在加入天国之前,就已经被满清朝廷通缉,至今还有案子在身,此事一旦暴露,越小妖必然受到牵连。”

“那女的叫什么名字?”杨秀清赶紧再问。

“启禀东王万岁,不知你还记不记得周秀英这个女人?她曾经奉曾丞相之命前来拜见于你,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她居然在路上失踪了。”

杨秀清当然还清楚记得周秀英,不但记得,周秀英那个小有姿色的女亲兵叶荷花,还已经被杨秀清收入了东王府担任女宫,并已经被好色如命的杨秀清给染指过。所以杨秀清一边点头表示记得,一边匆匆派人去传叶荷花来见。

再接下来,徐耀当然向杨秀清奏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是他在三个多月前奉曾立昌之命秘密潜往上海,与之前潜伏在上海租界里的太平军细作联系,尝试向洋人购买武器弹药设法送往浙江前线供太平军使用。结果事情办完后,徐耀乘船离开上海时,无意之中在上海的码头上见到了周秀英,一直深爱着周秀英的徐耀赶紧过来和周秀英相认,不曾想周秀英却抱起了一个男孩子就往租界跑,徐耀上前阻拦时,周秀英又威胁说徐耀如果拦她,她就向旁边的清妖告密,揭徐耀的太平军身份,徐耀怕被清兵逮捕就没敢乱来,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周秀英逃进了租界。

“原来那娘们是在上海租界。”杨秀清咬牙切齿,又疑惑的向徐耀问道:“你如何肯定周秀英抱着的那个孩子,是越小妖的种?”

“回东王万岁,那个小男孩又干又瘦,和越小妖长得一模一样。”徐耀恭敬回答道:“末将见过越小妖,对他的印象深刻,末将还知道,周秀英和越小妖一直有藕断丝连的私情。所以见到那小男孩时,末将马上就怀疑那个小孽种是越小妖的儿子,还当面问了周秀英,周秀英只是拒绝回答,没有否认。”

“东王万岁,周姐姐她曾经和越小妖相过亲,虽然没成,但荷花看得出来,周姐姐心里还是有越小妖的。而且周姐姐在租界里和越小妖两次秘密见面时,都单独相处了很长时间,荷花还清楚记得,周姐姐第一次和越小妖见面过后,宾馆里的床单有重新整理过的痕迹,周姐姐的头也有些乱。”

听取了徐耀和叶荷花互相印证的供词,又得知周秀英的儿子大约是四岁左右的光景,杨秀清也基本敢肯定那个小男孩很可能是自己的大侄子了。再接着,狂喜万分的杨秀清当然是马上决定派人潜往上海租界寻找周秀英和大侄子,不惜代价的要把好兄弟吴越的唯一儿子接来南京抚养调教,也用这个侄子从吴越身上榨出杨秀清梦寐以求的油水逼吴越起事!或者直接借满清朝廷的刀,干掉吴越这个危险敌人!

得知了杨秀清的决定,徐耀当然是马上毛遂自荐,请求再去上海设法抓捕周秀英母子,杨秀清一口答应,除了给立即安排心腹卫士率领一队好手带着徐耀潜往上海抓人外,还很下血本的把自己碰过的女人叶荷花也给了派了出去,让太平军特工队中有两个人能够认得出周秀英。

末了,杨秀清还又想起了一件大事,忙对徐耀等人吩咐道:“对了,到了上海后,你们可以先和驻守在松江府的6顺德联系,让他全力为你们提供一切帮助。本王记得6顺德上次奏报,他已经在上海清妖军队里安插几个内线,说不定能给你们帮上大忙。”

徐耀等人应诺时,洪仁玕也很细心的叮嘱道:“到了上海,除了提防那里的清妖和洋人巡捕以外,还得千万提防吴健彰那个老不死。”

“千万别以为吴健彰不敢认那个曾孙,就会袖手不管,就我所知,那个老不死想要曾孙子都快想死了。他如果知道他已经有了一个曾孙子,就算是豁出了老命,也一定会保住他的曾孙子!”

徐耀含笑点头,暗道:“还用你这个假洋鬼子罗嗦?那天如果不是怕吴老清妖会干掉我保住他的曾孙子,我会怕和秀英同归于尽?看到她为别的男人生了儿子,我当时就不想活了!”

言罢,徐耀还又轻轻摸了摸英俊脸颊上的枪疤,暗道:“越小妖,谢谢你给我留下的这个纪念,这一次,我无论如何要找你新帐老帐一起算!秀英就算从了你,我又要把她拉回来,就算得不到她的心,我也要得到她的人!”

…………

洪仁玕的叮嘱有一点说错,吴老买办想要曾孙子不是快想死了,是快想疯了!恰好就在同一个时间段里,吴越派人给身在上海孤岛的吴健彰捎来了一个喜讯,说是自己的正妻杨玉茹肚皮争气,又给自己生了一个漂亮女儿!结果听到这个好消息,吴老买办当场就高兴得哭出了声来……

“为什么又是曾孙女?为什么又是曾孙女?老夫想要曾孙!想要曾孙啊!老天爷啊,你为什么就偏偏不给老夫一个曾孙子?只要能有一个曾孙子,老夫就算拿这条老命换,我也心甘情愿啊!!”

更巧的是,吴老买办痛哭彻夜了几天过后,英国新任驻沪领事普鲁斯派人与吴老买办取得了联系,交涉说上海租界里中国难民已经过了五十万,严重的人满为患,治安败坏到惨不忍睹的地步,土地和粮食都不堪重负。所以普鲁斯决心安排巡捕房把一部分难民驱逐出租界,要求清军方面提供帮助,防止被驱逐出租界的难民回流。

顺便交代一句,吴越的老朋友前任英国驻沪领事阿礼国,已经升任了英国驻日特命全权公使兼领事。

既然是买办嘛,吴健彰当然是毫不犹豫的就向上面报告了普鲁斯提出的要求,征得了两江总督何桂清和江苏巡抚薛焕等大佬点头后,吴老买办又马上安排清军保护租界,防止被驱逐出租界的华人重新溜回租界。对此,也有人小心翼翼的向吴老买办提出疑问道:“吴大人,那些被赶出租界的百姓怎么办?上海被长毛重重包围,百姓没了租界容身,长毛又乘机杀来,他们怎么办?”

“老夫管不过那么多了。”

吴老买办十分无奈的回答道:“洋人不准他们再呆在租界里,何制台和薛抚台他们又点了头,老夫能有什么办法?这时候我们敢得罪洋人吗?难道你要老夫象叶名琛一样,被洋人抓到印度去活活饿死?”

正所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恶贯满盈的吴老买办绝对是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因为他的这个决定…………

“滚!滚!滚!这个菜市场从今天开始取消了,这里所有的人都滚出租界,再不许回来!滚!滚!”

如狼似虎的吼叫声中,穿着制服的巡捕挥舞着警棍,冲进了一个主要顾客是贫苦百姓的租界菜场,又打又砸又掀摊子,粗暴驱逐在这里谋生的菜贩和聚居在周围的穷苦百姓,喧哗震天,哭声不断。

一个年轻女子的菜摊也遭了殃,摊子被砸得粉碎,白菜萝卜被巡捕踩成稀烂,还有菜摊后那年轻女子和她儿子居住的矮小草棚,也被巡捕推倒砸碎,穿着补丁布衣的年轻女子和她的儿子,也在巡捕的殴打驱逐下,带着少得可怜的行李被迫离开了租界。

还没满四岁的儿子在年轻女子的怀中哭泣,年轻女子抱着孩子在难民人流中艰难的前进,年轻女子细看之下其实十分清秀的脸庞上神情坚毅,然而眼中却还是忍不住有委屈的泪花闪烁,安慰着被吓坏的儿子,年轻女子的声音中尽是哽咽……

“念越,是娘不好,是娘连累了你,本来你可以比任何孩子都过得好,可因为娘的连累,你有家不能回,有亲不能忍,是娘亲害了你啊。”(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九章 碰碰运气如何?

杨秀清派出的太平军特工队领叫王正山,湖南永州人,山民出身,虽然没参加金田起义,却也是最早加入太平天国的湖南籍将士,也正因为如此,王正山一度对杨秀清派遣自己化装成普通百姓潜往上海十分抵触。还有杨秀清精心挑选出来安排给王正山的十二名好手也是如此,全都不是很愿接受这个任务。

不愿接受这个任务的原因不是王正山等人贪生怕死,自打在永州加入太平军开始,王正山就没把自己的性命放在心上过,抵触的原因是杨秀清为了安全起见,亲自下令要王正山等人全部剃掉耳旁鬓毛。蓄辫子的满清男子是没有鬓毛的,鬓毛是人身上最难长的毛,剪掉辫子蓄的太平军将士的鬓毛长短,就直接代表了加入太平军时间的长短,也是几乎所有太平军老兄弟的骄傲,王正山等杨秀清心腹自然不愿放弃这个骄傲。

最后,还是在得知自己一行人这次去上海的真正目的是抓捕吴越的唯一儿子,恨越小妖恨得蛋疼的王正山等人才欢天喜地的接过命令,并在杨秀清的面前下重誓那怕牺牲所有队员,也一定要把越小妖的儿子抓回来,凌迟活剐给韦昌辉等太平军牺牲将士报仇雪恨!

“记住!除了6顺德之外,绝不能再让任何人知道越小妖的儿子目前就在上海民间!清妖那边如果知道,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抢在你们前面找到那个小孽种!”

带着杨秀清的密令和细心叮嘱,王正山和徐耀、叶荷花等一行十五人第二天便乘船出,走水路先到镇江再进运河南下苏州,而苏南一带除了上海之外已经全部被太平军控制,王正山一行人一路畅通无阻,连船都用不着下,直接就赶到了目前松江太平军主力所在青浦城,与松江太平军的主帅6顺德取得了联络。

得知有机会抓捕吴越隐藏在上海民间的唯一儿子,对太平天国忠心耿耿的6顺德当然也是狂喜过望,当即表示不惜一切代价帮助王正山等人办成此事,不但马上帮助了王正山等人剃易服,化装成普通百姓,安排潜往上海的路线和联络办法,还把太平军此前安插进上海租界的细作和好不容易争取过来的几个清军内线,也全都告诉给了王正山等人,并早早就给王正山等人安排好了专门负责接应的军队。

再然后,靠着松江太平军的帮助,化装成逃难百姓的王正山等人很轻松的就摸到了上海近郊,然而也是到了这个时候,自信满满的王正山等人才十分傻眼的现,上海这里包括郊区都已经是人满为患,到处都是人山人海,人口的密集程度是他们前所未见。而要想在这么多百姓难民之中找到从没见过的周秀英母子,无异于就是大海捞针,难如登天。

原本还胸有成竹的徐耀也有些傻眼,在杨秀清面前交代时,徐耀故意隐瞒了一个重要细节就是他三个多月前在上海与周秀英见面时,周秀英正在向蔬菜的外地乡农蔬菜,所以徐耀早就断定周秀英很可能是以菜贩身份隐藏在上海租界之中。

徐耀故意隐瞒的目的当然是想抢这个大功劳,还有亲手抓捕心上人周秀英,然而徐耀万万没有料到的是,公共租界里的英国人竟然会突然动用巡捕房大量驱逐难民离开租界,还不再允许中国人随意出入租界,这不但给徐耀进入租界找到周秀英母子增加了巨大难度,周秀英母子目前是否还在租界也成了一个问题。

对太平军特工队来说还好,洋人和清军并没有彻底禁止普通百姓进出租界,手里又拿着杨秀清拨给的大把行动经费,化装成太仓小地主的徐耀等人还是比较顺利用银子买到了进入租界的机会。而好不容易进到了租界之后,徐耀也终于对叶荷花和王正山等人说了实话,道出了周秀英在租界里很可能靠贩菜为生的重要情况,然后马上与叶荷花兵分两路,逐个搜寻租界里的大小菜场,寻找周秀英母子的下落。

大海捞针一般的搜查注定只是无用功,跑遍了租界里的大小菜场,还连流动摊贩都没放过,徐耀和叶荷花始终还是一无所获。同时在与此前潜入上海的太平军细作取得后,徐耀等人又确认了一个十分无奈的消息洋人巡捕在大量驱逐难民离开租界时,的确捣毁了不少专门给穷苦百姓做生意的菜场,周秀英母子谋生的菜场很可能就是其中之一。

“完了,看来很可能是我们的运气不好,周秀英那个叛徒有可能已经被洋人赶出租界了,我们要想找到她,只能是到外面去碰碰运气了。”

“到租界外面去找?你要我们的命?租界外有多少难民,难道你不知道?十几个人在几十万人里找一个女子,找到头白了恐怕也找不到?”

低声商议下一步行动计划的时候,此前潜入租界的太平军细作又报告了一个重要情况,道:“各位大人,如果你们一定要找到那个菜贩,或许还有机会?近来租界里有传言,说是洋人商人联合请愿,要求洋人领事重新开放租界,允许外面的难民再住进租界。”

“洋人疯了?一会把难民往外面赶,一会又要让难民重新住进来,这么瞎折腾干什么?”王正山疑惑问道。

“因为用工的工钱问题。”细作答道:“此前租界里人多的时候,洋人无论雇工人做什么,都可以把价钱压到最低,现在租界里的人少了,能留在租界里的百姓也多多少少有点银子,所以工钱就涨了上去,还有租界里人少后,生意也受到了不少影响,洋人商人当然不干,所以就联合起来请愿,要让外面的百姓重新住回来。”

王正山和徐耀等人一听大喜,当即放弃了去租界外大海捞针的蠢办法,决定继续留在租界,一边让细作仔细打听这个消息的真假,一边严密监视周秀英曾经出现过的那个蔬菜码头,耐心等候奇迹出现。

太平军细作的消息很准,因为商业利益受到了影响,租界里的各国洋商确实找到了英国驻沪领事普鲁斯抗议,要求普鲁斯收回不再接纳难民的禁令。而普鲁斯是既碍不过同胞的面子,又收了一点贿赂,便很快就改变了主意,联络各国领事商议再次开放租界取得通过,任由中国难民自由出入租界和定居,同时也要求上海清军不再封锁租界。(非夸张,历史上上海租界确实出现过这样的反复。)

“瞎折腾!”

收到了普鲁斯的通知后,吴老买办嘀咕了一声,只好又来找到何桂清和薛焕等两江大佬禀报情况,好在何桂清和薛焕等人也对上海城外人满为患的情况十分头疼,马上就让清军解除对租界的封锁,汹涌的人潮顿时重新涌入了租界,身份敏感的周秀英母子当然也在其中。

对王正山和徐耀等人来说十分不走运的是,重新回到了租界之后,周秀英靠着一手做鱼菜的好手艺,十分幸运的在租界的一家中餐馆里找到了一份工作,也带着儿子直接住进了这家餐馆的后厨里,再没有回到曾经谋生的菜市场,无意中躲过了被徐耀等人迅现的劫难。

周秀英也有不走运的地方,因为她的容貌过于标致,还有她儿子不幸继承了吴越的独特干瘦相貌,徐耀等人在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后,终于还是在周秀英曾经谋生的菜场里,找到了周秀英曾经的一个邻居,知道了周秀英目前的一些重要情况。

“地道的青浦口音?二十三四岁,长得很标致,还带着一个四岁左右大的儿子?你们说的,该不会是吴秀英吴嫂子?她儿子叫吴念越那个吴嫂子?”

“对对对,就是她,这位大婶,我们找的就是吴秀英!”徐耀大力点头,心中狂喜之余也十分泛酸,“为什么要化名姓吴?还把你儿子起名叫吴念越,你就那么想念那个奇丑如猪的越小妖?”

“说起吴嫂子,她可是个倔强的人,明明长得那么漂亮,想要赚银子有的是办法,可她就是不干,有个外地来的财主想把她买回去做妾,还保证让她和她儿子天天吃香喝辣,她都不答应,宁可一个人拉扯儿子吃糠咽菜,也不愿做对不起她男人的事……。”

“大婶,吴秀英她现在在那里?我是她亲戚,我一定要找到她。”

徐耀一边很酸的打断了周秀英的邻居,一边把一块银圆递给了那菜大婶做为感谢和收买。然而很可惜,那菜大婶虽然欢天喜地的收下了徐耀的银圆并感激不尽,却又说道:“这位老爷,不是我不想告诉你吴嫂子现在在那里,是我真不知道。我只知道洋人巡捕赶我走的时候,她的菜摊和草棚也被砸了,依稀只看到她抱着儿子哭着走了,后来就再没见过她。这次洋人又让我们回来,也没见她的影子,她的摊位也被其他人占了,估计她不是已经离开了上海,就是去干别的营生去了。”

周秀英不可能离开上海!这点很有头脑的徐耀完全可以肯定,一是因为周秀英的特殊身份注定了她只有在租界才比较安全,二是因为以周秀英的容貌长相,带着一个四岁大的孩子离开上海去其他地方等于就是羊入虎口,安全根本无法保障,惟有留在勉强还有一点治安的上海,周秀英才也可能保证她和她儿子的安全。

此时此刻,同为本地人的徐耀也就在寻找周秀英的过程中挥了巨大作用,在已经知道周秀英化名的情况下,徐耀很快就说服了王正山拿出大把银子,联络和收买租界里的帮会地头蛇,让他们帮着寻找周秀英的下落…………

…………

幼小的吴念越守在厨房门口,一边偷偷闻着厨房里出的香味,一边渴望的看着正在工作的母亲,肥大的鲤鱼则在周秀英粗糙了许多的手中迅脱去鳞片,清洗,又在熟练的刀工下逐渐变成了松鼠形状,周秀英也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某人在码头上对自己放出的豪言…………

“买!我全买!我买了给双刀会的弟兄加菜,不管有多少我都买!”

回想到了这句话,周秀英沾着汗水和鱼血的俏丽脸庞上又不由浮现出了一丝温暖笑意,轻声喃喃,“土财主,暴户,你再有钱又能怎么样?你的亲生儿子,还不是连一条鱼都吃不起?”

果不其然,当鲤鱼入锅下料,迅的香味四溢之后,吴念越果然抬起了鼻子大力嗅闻,脏兮兮的小手指头还忍不住放进了嘴里吮吸,满脸想吃可又不敢开口的模样。周秀英见了心疼,便说道:“念越,乖,站一边去,别碍着别人进出,等娘领了工钱,就给你买馒头吃。”

“娘,我想吃肉包子,我还是去年才吃过一次。”吴念越可怜巴巴的说道。

周秀英的鼻子泛酸,强笑骂道:“好,但只买一个,谗猫。”

吴念越大声欢呼时,厨房外传来了苏婶的声音,“念越,剩菜下来了,有鸡屁股。快,不然就没你的份了。”

听到这话,刚满四岁的吴念越马上象一只小猴子一样的冲了过去,周秀英则抹了一把眼泪,然后赶紧把已经做好的松鼠鱼装盘。这时,通知吴念越去抢剩菜的苏婶走了进来,压低了声音对周秀英说道:“吴嫂子,你是不是惹了什么人?”

“我惹了什么人?我惹谁了?”周秀英很疑惑的问道。

“刚才有几个象是的人,到我们店里来打听你。”苏婶压低了声音说道:“后来那几个还到厨房门外鬼鬼祟祟的看了许久,然后就走了,吴嫂子,你可要小心。”

毕竟是带过兵的人,周秀英的脸色当场就有些微变,赶紧谢过了苏婶的好心提醒,然后找了个借口出门,到大堂里观察了一番,结果让周秀英大惊失色的是,大堂门前,果然正有一个模样的人守着,见周秀英出来,那人赶紧缩身躲出了门外。

“好象真是冲着我来的?这些到底是想干什么?”

汗水出现在周秀英光洁的额头上,焦急之下,周秀英又赶紧跑到了后门院墙处,跳到高处向外张望,结果让周秀英更加心惊肉跳的是,后门的院墙外,果然也有一个模样的人守着!周秀英的心里也马上闪过一个念头,“这地方不能呆了。”

得出了这个结论,周秀英再不迟疑,马上冲到了存潲水的地方,一把抱起被其他小孩打哭的吴念越,打开后门直接就冲了出去。结果苏婶等厨房工人当然是惊讶大叫,守在后门外的那个也马上拦住周秀英,喝问道:“站住!那里去!”

回答那的,是周秀英突然跳起扫出的一脚,一脚把那踢翻后,周秀英抱着吴念越快步就往跑,还很聪明的一边大跑一边大喊,“救命!救命!抢孩子!有人要抢我的孩子!”

很可惜,周秀英的叫喊虽然成功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然而当周秀英抱着吴念越冲到巷口时,却又无比震惊的看到徐耀正带着一群人冲了过来!

被迫无奈,周秀英只能是掉头逃回巷中,然而此时此刻,不但被踢倒那个已经站了起来重新拦住了去路,此前守在大堂门外的另一个也穿过饭店冲进了巷中,亮出斧头拦住了周秀英的去路。

后悔忘记带一把菜刀的同时,周秀英很能决断的向那两个满脸狞笑的问道:“抓住我,你们能得到多少银子?我给你们十倍!”

“啥?”两个一惊。

“看到没有?”周秀英一亮正在哇哇大哭的吴念越,飞快说道:“他的太爷爷,就是现在上海最有钱的吴健彰吴道台,放我走,带我和孩子去见吴健彰吴道台,你们要多少银子都行!”

两个当然不信,而乘着两个稍微动摇间,周秀英已经再次踢飞了手中的斧头,抱着吴念越直接冲了过去,两个动作稍慢,仅仅只是撕下了周秀英的一片衣服,周秀英再次侥幸突破他们的封锁。

“救命!救命!”

也是周秀英的运气,当她冲到巷口的另一头时,恰好有几个租界的巡捕巡逻路过,周秀英如见救星,赶紧大喊道:“捕爷!捕爷!救命!有人要抢我儿子,抢我儿子!”

几个巡捕还算对得起他们工部局开给他们的薪水,听到周秀英的叫喊就跑了过来查看情况,见到已经追到近处的徐耀等人,巡捕还拦住了盘问,徐耀很聪明的马上拿出一袋银圆递给那几个巡捕,巡捕接过掂了一掂后,也就装做没看到直接走了。然而对徐耀来说很可惜,同样机警聪明的周秀英已经抱着吴念越跑远了。

“那女人抢孩子!抓住她!抓住她!”

倒打一耙的呼喊间,徐耀带人急追,结果之前那两个却冲了过来,一把拉住了徐耀伸手,说道:“银子,说好的,现她,马上给三十银圆。”

一摸腰包,徐耀这才想起已经把银子给了巡捕,便一甩手说道:“先欠着,反正你们老大认识我,不会少了你们的。”

说罢,徐耀带着人又追周秀英去了,那两个则满肚子火气的留在了原地,骂道:“嘉定瘪三!过了老大的手,能分给我们三块银元算是不错了。”

“喂,老四,你说刚才那个娘们说的,到底是真的假的?她抱着那个孩子,是爽老太爷的曾孙子?”

“怎么可能?爽老太爷的曾孙子,怎么可能在那个娘们手里?”

“如果是真的怎么办?如果是真的,咱们把消息告诉给爽老太爷,别说三十块银圆了,三百块银圆,三千块银圆都有希望啊!你难道没听说过,爽老太爷就现在当湖北巡抚那一个孙子,他孙子还到现在还没给他生曾孙子?”

“要不,咱们去碰碰运气如何?”(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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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章 但愿是真的

“呜哇!呜哇!呜哇!呜哇!”

无缘无故的,也不知道是那里飞来了几只乌鸦,吃错了药一样的在江海关衙门的房梁上不停的惨叫,被人赶也不走,飞上天打个转就又落下来继续叫嚷,让正在衙门里办公的吴老买办心情万分不爽,核算关税收入时还难得出了次错。≈

“呸!丧气星!”

对着乌鸦叫嚷的方向重重唾了一口,颇为迷信的吴老买办打定主意,决心今天晚上一定要拿南方转运来的柚子叶洗个澡,彻底去去晦气!

晦气缠到吴老买办身上,吴老买办倒是不怕,倘若连累到吴老买办唯一那个得意孙子,吴老买办可就是后悔都来不及了。

的确很邪门,突然竟又飞来几只乌鸦,在海关衙门的上空盘旋不休,呜哇呜哇的怪叫不断,然后其中一只乌鸦居然还落在吴老买办签押房房门正对面的院墙上,冲着吴老买办大叫不断,仿佛就好象在对吴老买办说着什么一样。然而很可惜,吴老买办不但没领这个情,还很火大的冲亲兵吩咐道:“去,开枪,打死那只丧气星!”

“开枪?”亲兵有些傻眼,忙说道:“老爷,你真要开枪?这里可是海关衙门。”

正在气头上的吴老买办得亲兵提醒,这才想起在堂堂江海关衙门开枪打鸟,的确影响相当不小,稍有不慎就可能引起各方误会。稍压住了怒气后,吴老买办正要改口用其他办法收拾那只不吉利的倒霉乌鸦,不曾想门外却突然有下人来报,“老爷,江海关衙门外面来了两个男子,自称是租界小八股党的人,请求见你。”

“小八股党?”

吴老买办回忆了许久才想起这个小帮派,也隐约想起这个小帮派的头目姓叶,好象还是青帮的第二十代弟子,在道上的地位与自己差距遥远,所以吴老买办难免有些疑惑,随口说道:“叶丹山来找老夫干什么?带来了多少礼物?”

“回老爷,不是叶丹山亲自来,是他的两个手下。”下人如实回答道:“也没带什么礼物,空着手来的。”

“哈!”吴老买办直接笑出了声音,道:“两个小瘪三也敢空着手来拜见老夫,真当老夫退出江湖后就可以随便作贱了?去告诉那两个小瘪三,叫他们滚回去找叶丹山领家法,再叫叶丹山三天之内给老夫一个交代,不然老夫灭了小八股党。”

下人领命而去时,盘旋在海关衙门上空的乌鸦却叫得更凄厉更密集了,吴老买办心中窝火,立即命人取来弓箭弹弓等物打鸟,还亲自抢过了一把弹弓对着乌鸦弹。然而就在吴老买办亲手打乌鸦打得不亦乐乎的时候,之前那个下人却又来到了吴老买办的面前,畏畏缩缩的说道:“老爷,那两个小瘪三不肯走,还说他们知道你曾孙子的下落,还说你曾孙子现在有危险,再不去赶紧去救,恐怕就来不及了。”

“啥?”吴老买办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还惊讶得打乌鸦的大事都忘了,放下弹弓疑惑说道:“老夫的曾孙子?老夫那来的曾孙子?”

“老爷,你还没有曾孙子。”下人如实奏道:“可那两个,他们今天在租界里遇到一个女的被人追杀,那女的抱着一个小男孩,对他们说那个小男孩是你的曾孙子,要他们给你报信,他们觉得奇怪,就来这里给你报信了。”

“怎么可能?”吴老买办晕头转向,又下意识的生出了一个念头,“难道说,小兔崽子在外面乱搞,歪打正着给老夫生了一个曾孙子?不可能啊,小兔崽子如果真在外面把什么女人的肚子搞大了,肯定会收房啊?老夫那个孙媳妇,可是个懂事的闺女。”

百思不得其解,又万分的好奇,吴老买办终于还是下令召见了那两个小八股党的小流氓,结果那两个小流氓被领到了吴老买办的面前后,也马上就一起跪下磕头,战战兢兢的说道:“小八股党后辈阿四,阿美,叩见江湖前辈爽老太爷,老太爷万福金安。”

“起来吧。”吴老买办随口吩咐道:“也用不着叫什么爽老太爷,老夫早就金盆洗手了,叫道台老爷。”

“是是,谢谢爽老太爷,谢谢爽老太爷。”

两个小流氓连连磕头,蠢蠢的回答,然而小心翼翼的站了起来后,抬头看清楚了吴老买办的容貌模样后,两个小流氓却不约而同的出了一声惊叫,“啊!”

“啊什么啊?”吴老买办威严喝问。

两个小流氓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先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才异口同声的惊叫道:“爽老太爷,那个不定真是你的曾孙子!”

“叫道台老爷!”吴老买办神情威严的强调,又喝问道:“还有,你们为什么说那个不定真是老夫的曾孙子。”

“回道台老爷,因为那个小男孩和你长得太象了,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一个小流氓如实回答,另一个小流氓也拼命点头,说那小男孩和吴老买办简直就是长得一模一样,染色体相当强悍到硬是把干瘦丑脸遗传给了儿子孙子的吴老买办一听也来了点兴趣,忙说道:“快把事情说说,到底是什么情况?”

“回爽老太爷,是这样,前几天有几个外地来的人找到了我们小八股党,给我们叶老大送了五十银圆,要我们小八股党帮他们找一个叫吴秀英的女子,说不管谁找到那个女子,就给谁三十银圆,另外再送我们叶老大一百银圆……。”

“他们说,那个女子叫吴秀英,带着一个四岁左右大的儿子,曾经卖过菜,会功夫,她儿子叫吴念越,哦,对了,他们还说那个女子是地道的青浦口音。”

大概介绍了徐耀找小八股党帮忙的经过后,两个小流氓又畏畏缩缩的把他们找到目标的经过大概说了,又鬼扯说那女子向他们求救之后,他们本来想帮那女子带着孩子逃命,可是徐耀等人追了上来,那女子就先带着孩子跑了,然后他们就赶紧来给吴老买办报信告警了。

两个小流氓陈述事情经过的时候,吴老买办一直没有插话,心里也越听越是觉得古怪,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花大价钱找一对姓吴的母女,更不明白那个叫吴秀英,为什么会说她怀里那个小男孩子是自己的曾孙子?那个小男孩还为什么据说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狐疑的盘算着,吴老买办又随口问道:“那个女子长什么模样?”

“大概有这么高,很苗条,也长得很漂亮,大概二十三、四岁的模样。”

两个小流氓努力的描绘和比划那女子的身高模样,然后一个小流氓又突然想起一件大事,忙补充道:“对,爽老太爷,那些找这个女子的人,还说这个女子有可能还会叫周秀英,叫我们……。”

那个小流氓补充的话还没说完就说不下去了因为江湖老前辈吴阿爽爽老太爷,已经扑了上来,亲自掐住了他的脖子,红着眼睛大吼大叫道:“周秀英?!你确定那个女子还可能叫周秀英?!”

小流氓脸色苍白的点头,吴老买办却是把嘴巴张到了几乎脱臼,脑海中彻底一片茫然,暗道:“如果那女的就是周秀英,那不定真是老夫的曾孙子啊!小兔崽子,对周秀英那个漂亮丫头可是一直都念念不忘啊!”

得出了这个结论后,吴老买办马上就象疯一样的吼叫了起来,“快,给老夫备轿,去租界,带上老夫所有的亲兵去租界!再有,去告诉邓嗣源,叫他马上派两个哨的团练去租界,带短枪穿便装,马上去租界和老夫会合!”

亲兵随从匆匆去准备后,吴老买办又随手揪过一个流氓,红着眼睛冲他吼道:“去告诉叶丹山,马上带上他所有的人去救那个女的和她儿子,救出了人,什么都好说,老夫绝对亏待不了他!那个女人的儿子如果掉一根毛,小个都别想活!老夫把你们全部装进麻袋,扔进黄浦江喂鱼!还连你们全家都不放过!”

那小流氓魂飞魄散的答应,连滚带爬的冲回去报信,吴老买办则又冲着他的背影吼道:“顺便告诉租界的其他帮派,谁能找到那女的和她儿子,安安全全的送到老夫面前,老夫赏他三万银圆!”

小流氓忙不迭的答应,连滚带爬间冲得更快,吴老买办则又一揪另一个小流氓,冲他吼叫道:“给老夫带路,只要能带老夫找到那个女的和她儿子,老夫包你全家下半辈子不愁吃喝!”

另一个小流氓赶紧连连点头,吴老买办则一边吼叫不绝的催促亲兵和随从赶紧准备,一边兴奋得连连搓手,口中念念有词,“但愿是真的,但愿是真的!一定是真的,一定是真的,是那小丫头就一定是真的!”

“乖曾孙啊,你可一定要挺住啊,一定要等我,太爷爷马上就来救你,太爷爷马上就亲自来救你了!”

很巧,就在吴老买办连滚带爬的冲上轿子的时候,一直盘旋在海关衙门上空怪叫的鸦群也不知道是不是又吃错了药,竟然怪叫着突然展翅飞走,还一下子就飞得干干净净。正在上轿的吴老买办见了奇怪,忍不住又在心里说道:“难道真是来给老夫报信的?但是老天爷派不吉利的乌鸦来给老夫报信,这是什么鬼?”

疑惑之余,吴老买办屁股还没坐稳就已经大吼大叫着催促了起来,“快!快!去租界!快!快啊!”

吴老买办也是一个很精细的人,催促轿夫疾行间,仍然没忘了派人先行赶往租界,联系相当于租界市政府的工部局,让工部局对即将生的事装做没看见,又派人回家取来银子紧急送往租界,贿赂工部局的大小掌权人。同时心狠手辣的吴老买办为了自己宝贝孙子的仕途前程,还生出了这样的心思…………

“如果真是周秀英和老夫的曾孙子,那就把周秀英干掉!老夫可不想让一个反贼女人连累老夫的宝贝孙子!”

…………

与此同时,可怜的周秀英母子也已经被太平军特工队逼到了绝境。

靠着巡捕的暂时阻拦,侥幸拉开了与徐耀等人的距离之后,周秀英本可靠着对地形的熟悉顺利甩开追兵,无奈怀里面抱着儿子,周秀英的度无法达就没办法彻底甩开追兵。而随着体力的下降,还有沿途各种不断的意外阻拦,周秀英和徐耀等人的距离还有逐渐缩减的趋势,被迫无奈之下,周秀英只能是冒险冲进了一家茶庄刚好打开的后门,向打开后门的伙计跪下,哀求道:“先生,救救我,有人在追杀我,我和我儿子都有危险,求你让我进去躲一躲。将来我一定报答你,一定报答你。”

周秀英的运气还算不错,打开后门的伙计心肠颇好,见后面真有人在追赶,便马上关上了后门,低声对周秀英说道:“快跟我来,我带你去找地方躲一躲。”

周秀英忙不迭的感谢间,那伙计则把周秀英领到了后院堆放杂物的角落处,让周秀英母子藏进了杂物之中,还找来了东西把周秀英母子完全盖住,周秀英大口大口的喘息间,也赶紧安慰儿子,让吴念越不要哭泣,不要出声响,好在吴念越一向对周秀英言听计从,虽然心里怕到了极点,却也忍住了饥渴没有出声。

但也很遗憾,周秀英藏进这家茶庄的动作还是被徐耀等人看到,虽然那好心伙计一再坚持说没人进来并拒绝开门,徐耀等人也没敢强闯进来抓人。只是聚在了一起匆匆商议,然后徐耀还出了一个十分恶毒的馊主意,说道:“围住这个茶庄,我去找租界里的帮会,这家茶庄不是洋人开的,绝对不敢得罪租界里的帮会,让帮会逼他们交人。”

决定了这么做,王正山等人秘密包围了那家茶庄后,徐耀很快就在小八股党的堂口里找到了小八股党的老大叶丹山,许下重金请叶丹山出面弹压那家茶庄。结果叶丹山虽然一口答应,却又表示一定先拿到银子,徐耀无奈,只好匆匆返回住处带来现银,浪费了不少时间才把叶丹山给请动。

徐耀的主意也非常有效,叶丹山带着帮会打手大模大样的来到那家茶庄后,那家倒霉茶庄的老板害怕小八股党报复,果然没敢阻拦,一口就答应了让徐耀等人进去搜人,同时那个好心帮助周秀英母子的伙计,还被小八股党的流氓揪到了一旁毒打,逼他交代周秀英母子的下落。

好心伙计还在迟疑是否出卖周秀英母子时,徐耀、叶荷花和王正山等人就已经冲进了那家茶庄不算太大的后院,一边寻找周秀英母子的下落,徐耀还一边得意的狞笑说道:“秀英妹子,出来吧,别躲了,你跑不掉了。”

“周姐姐,出来吧,我们是姐妹,有什么话可以坐下来好好说,你放心,我们不会为难你的,更不会伤害你的儿子。”

叶荷花也声音温柔的说道:“出来吧,东王万岁说了,你和你的儿子到了天京,他保证你们会过得非常好,他也会象对待亲生儿子一样,对待你的儿子,不会让他吃半点苦,受半点罪。”

说着漂亮话引诱着,王正山和叶荷花等人也终于注意到了周秀英母子藏身那个角落,注意到了那堆密集得有点不寻常的角落,当下王正山等人一边持枪包围那个角落,一边由叶荷花出面说道:“周姐姐,你躲在这里对不对?出来吧,别逼我们动手,我还想和你继续做姐妹。”

“秀英,出来吧。”徐耀也得意的微笑说道:“放心,虽然你被别的男人玷污过,还生了儿子,但我不会嫌弃你的,永远不会嫌弃你的。”

“还是被现了。”周秀英捂住儿子的嘴,眼泪滚滚,暗道:“怎么办?自杀或许还来得及,可念越怎么办?假洋鬼子,我对不起你,为你生了儿子,却没办法保护他,保护你的亲生儿子……。”

这时,已经做好了充足准备的王正山一努嘴,那边的徐耀会意,立即伸手去扯遮掩周秀英母子的空麻袋,十几柄左轮枪黑洞洞的枪口,也早就对准了那堆杂物……(未完待续。)8

第二百八十一章 惊心动魄

“住手!”

历史有偶然也有必然,关键时刻,就连周秀英都认为自己和儿子在劫难逃的时候,注定要在中国历史上留下名字的青帮小堂口小八股党,命中注定一般的在最为关键的时刻突然出现,左右了历史的展走向。

“住手!不准动那个娘们!”

惊慌失措的吼叫声中,小八股党的现任老大叶丹山,突然带着一群小八股党拿着砍刀斧头的流氓冲了进来,冲在最前面的叶丹山还张牙舞爪的大吼大叫,“住手!都给老子住手!谁也不许碰那个娘们和她儿子,不然老子要他的命!”

事情太过突然,躲在杂物堆下的周秀英和徐耀、叶荷花等人都是大吃一惊,王正山等太平军士兵手里的左轮枪也下意识的转为指向了叶丹山等人。结果看到王正山等人手里的短枪后,叶丹山又被吓了一大跳,下意识的停住脚步,惊叫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你想干什么?”徐耀举着枪冷酷反问,“叶老大,该给你的银子,可一分一文不少的都给你了,你又跑进来捣乱做什么?”

“是爽老太爷话,不准你们动那个娘们和她儿子。”叶丹山一边小心翼翼的退到手下背后,一边又问道:“耀哥,你对我说实话,那个娘们怀里抱着的儿子,是不是爽老太爷的曾孙子?”

“爽老太爷是谁?”徐耀一时有些糊涂。

“当然是海关的吴老太爷吴健彰了!”叶丹山语气很尊敬的介绍道:“吴老太爷在道上混的时候,刚开始的绰号是吴阿爽,后来叫爽哥,再后来叫爽叔,爽爷,现在我们都得叫他爽老太爷!”

“吴老妖怎么会知道这事?”徐耀心中一惊,那边的王正山与叶荷花等人也是脸上变色,都知道这次就算能够抓到周秀英母子,也很难把她们顺利带回太平军的控制区了。

“耀哥,你对我说实话。”叶丹山又颤抖着问道:“你们要找那个娘们,到底是不是爽老太爷孙子的女人?她带着那个孩子,是不是爽老太爷的曾孙子?”

“这与你无关。”徐耀冷冷回答,又说道:“聪明的话,马上给我滚!别碍事!”

“谁说和我无关?!”叶丹山一蹦三尺高,大吼大叫道:“爽老太爷是什么人?上海帮会的老前辈,又是海关老大,朝廷道台,上海团练还是他孙子一手带出来的军队,黑白两道通吃!在上海谁都不敢不卖他老人家面子!他老人家随便一句话,我们小八股党一个人都别想活!”

“关我屁事!”已经找到了周秀英母子的徐耀卸磨杀驴,冷笑着威胁道:“快走,不然我就开枪了!”

说着,徐耀把左轮枪往叶丹山脸上一指,作势准备开枪,那边王正山等太平军士兵也个个把左轮枪对准了叶丹山等帮会流氓,个个杀气腾腾,光凭生死战场上历练出来的凛人气势,就把只会打架收保护费的小八股党众流氓吓得连连后退,还有不少人已经开始打起枪一响就跑的主意。

这时,周秀英已经在杂物堆的缝隙里看到了外面情况,见小八股党的流氓已经被吓住,周秀英心中大急,又突然的灵机一动,忙喊道:“快上,他们的枪是假的!打不出枪子!救出我儿子,爽老太爷重重有赏!”

被周秀英的喊叫分神,徐耀和王正山等人下意识的回头,结果那边的叶丹山却突然从腰间拔出了一支又破又旧的左轮枪,对着徐耀等人接连开枪,同时放声大吼,“弟兄们,快上!”

万没想到叶丹山这个流氓头子手里也有一把破枪,措手不及徐耀等人接连中弹,慌忙闪身躲避,那边的小八股党流氓则各执刀斧冲了上来,二话不说就对着王正山等人乱砍,王正山等人被迫开枪还击间,枪声顿时也接连响起。

与此同时,周秀英看准机会,突然把自己头上的杂物掀起,还故意掀向了就站在旁边的叶荷花,叶荷花视线受阻稍一愣,周秀英早已跳了起来,一把抓住叶荷花的右腕,用吴越第一次凌辱她时的手法扣住左轮枪击锤,让叶荷花无法开枪的同时奋力夺枪。叶荷花则死握枪柄不放,还冷笑道:“周姐姐,你忘了?夺枪保枪的法子,还是你教我的。”

周秀英冷笑不语,只是飞快使出了自己从没教过女亲兵的一手突然低头张口,重重一口咬在了叶荷花的手腕上,还直接咬得是鲜血四溅。叶荷花吃疼惨叫,右手不由自主的一松,周秀英乘机抢过左轮枪,然后左手一把勒住叶荷花的脖子,用枪指住叶荷花的额头,大喊道:“都给我住手!不然我开枪了!”

这时,现太平军士兵手中全是真枪的帮会流氓早就逃开,徐耀和王正山等人则分为两队,一队举枪警惕周围的流氓,一队迅回头,用左轮枪指住周秀英,周秀英忙又喝道:“把枪放下,不然我一枪打死她!”

“你开枪吧。”王正山开口,冷笑说道:“叶侍史来上海之前,已经在东王万岁面前立下重誓,只要能抓到你和你儿子,那怕牺牲她的性命,她也愿意。”

周秀英一惊,下意识的低头看了叶荷花一眼,已经被彻底洗脑的叶荷花则神情轻松,微笑说道:“周姐姐,开枪吧,我愿意死在你手里。”

周秀英彻底绝望了,那边的王正山则举着枪缓缓靠近,微笑说道:“周姑娘,别浪费时间了,乖乖放下枪跟我们走,放心,我们不会伤害你,更不会伤害你儿子。”

这时,情况突然又生变化,几个躲在杂物后面避弹的帮会流氓,突然向举枪对准他们的太平军士兵抛出了几包东西,太平军士兵下意识的稍微抬头去看来物时,却见那些流氓抛出的,竟然是几件裹成一团的衣服,然后不等太平军士兵做出什么反应,那些几件衣服已然自动散开,洒出了大片白色粉末,太平军士兵躲避不及间粉末入眼,顿时个个双目刺痛如同刀割,再看不清楚周围环境,还疼得忍不住大声惨叫了起来。

朋友们肯定知道那些粉末是生石灰,至于生石灰是从那里来的?答案是保存茶叶用的,在干燥剂明之前,传统的茶叶保存法,即用一只瓦缸或木桶之类的容器,找来块状生石灰,把茶叶用草纸之类透气的纸包成小包,然后一层茶叶一层生石灰装进去,然后生石灰还要一年一换。而周秀英等人所处的这个院子是一家茶庄的后院,院中恰好堆放有一些刚淘汰下来的生石灰,几个躲枪的流氓又刚好躲到这些生石灰的后面时,就马上想出了用生石灰制敌的主意。当然,在枪支还没有大量普及之前,这也是上海流氓最拿手的打架招数之一。

见生石灰战术奏效,那几个流氓当然是赶紧拼命的扔石灰,同时躲到其他地方的流氓也受到启,赶紧抓起身边的各种杂物砸向太平军士兵,什么石头砖块瓦楞子,麻袋茶包木架子,还有个流氓甚至把马桶给了过来,弄得满院恶臭。太平军将士大怒,不断开枪还击,那边的王正山则迅回过神来,赶紧大吼道:“不准开枪!节约子弹!”

命令稍晚了一些,差不多所有的太平军士兵都已经打完了柯尔特左轮枪里仅有的五子弹,只能是赶紧拿出备用子弹重新装填,那边的叶丹山则乘机大吼,“弟兄们!救出那小孩,找爽老太爷请功!”

吴老买办早些年在道上积累的声望威名在这一刻挥了重要作用,贪婪吴老买办肯定会给出的重赏,再是如何的害怕太平军手里的手枪,小八股党的流氓还是吼叫着又扑了上来,和太平军士兵乒乒乓乓的打成一团。叶丹山本人也沿着墙角迅冲了上来,瞄准正在和周秀英持枪对峙的王正山打出破手枪里的最后一颗子弹,并且奇迹般的命中了王正山的小腹。

中枪后的王正山闷哼一声,立即捂住伤口转身还击,不料旁边却又不知是那个流氓砸来一块石头,恰好砸在他的脑袋上,把他砸得踉跄摔倒,周秀英乘机一把推翻叶荷花,抱起儿子就往外跑,然后周秀英才动得两步脚就被人抱住,周秀英低头一看时,却见抱住自己的人竟然就是自己曾经的女亲兵叶荷花,同时叶荷花还抬头惨笑,说道:“周姐姐,你不能走!”

“荷花,对不起了!”

周秀英别无选择,只能是对着叶荷花的脊背连开两枪,亲手杀死了自己曾经的好姐妹,然后周秀英刚抬头时,一颗子弹却又突然飞来,恰好打在她的右手之上,重伤她右手的同时,还打飞了她的手枪,周秀英大惊看去时,却见是徐耀举枪对准了自己,还红着眼睛大吼道:“跟我走!不然我打死越小妖的小孽种!”

“念越!快!”

周秀英赶紧用身体护住儿子就跑,徐耀却是妒忌成狂,毫不犹豫的就对着吴念越和周秀英接连扣动扳机,不料手枪却接二连三的出空击声音,周秀英暗谢上天保佑时,那边徐耀却已经冲向了周秀英被打飞那支手枪,吼道:“越小妖,我死也要着拉你儿子一起死!”

眼看徐耀就要摸到那支手枪时,一个身影几乎同时出现,抢先一步拿起了那支手枪,徐耀大怒一把揪住那人的脚,一下子就把那人掀翻在地的同时,也总算看清了抢先抢走手枪的人就是小八股党的帮主叶丹山。徐耀愤怒大吼,“还我枪!不然要你的命!”

“砰!砰!”

回答徐耀的,是叶丹山的接连当头两枪,两颗子弹都准确命中徐耀面门的同时,叶丹山还冷笑说道:“嘉定小瘪三,谁要谁的命?”

正所谓乐极生悲,砰砰又是两声枪响,两颗子弹突然飞来,分别命中叶丹山的面门和胸膛,顿时要了叶丹山的性命。而打死了叶丹山后,已经重新起身的王正山又举枪瞄准还没逃远的周秀英果断开枪,然而还可惜,王正山手里的手枪也出了空击声音。

大骂了一句后,王正山来不及去掏子弹装填,只能是放下枪去拣已经死去的叶丹山手里的枪,拿着枪大步追向周秀英,好在此刻周秀英已经借着太平军士兵被流氓缠住的机会,逃进了茶庄前堂,跌跌撞撞的冲出了茶庄,叶丹山紧追不舍,还对着慌乱的人群开了一枪驱散路人,大步追上了周秀英,一个扫堂腿把周秀英踢翻在路上,然后重重一脚踩在周秀英小腹上,同时一把抢过周秀英怀里的吴念越!

“还我孩子!”

周秀英绝望的惨叫,吴念越也放声大哭,王正山沾着鲜血的脸上却冷酷无比,缓缓抬枪指向了周秀英痛哭的面门,冷冷说道:“背叛天国者……。”

“砰!砰砰!”

突然响起的对天鸣枪声打断了王正山对周秀英的审判,王正山扭头一看时,却见慌乱的人群中突然冲来了一队手持武器的士兵,簇拥着一顶轿子飞快冲来,同时轿子中还传出惊慌到了极点的喊叫声,“找到没有?找到没有?找到我曾孙子没有?!”

很能决断的王正山立即收枪,用手枪对准了正在哇哇大哭的吴念越,吓得那些直冲过来的士兵赶紧住步不敢再冲,大呼小叫着慢慢靠近王正山,王正山则是一边小心警惕,一边大喝道:“都不许动!不然我打死这个小崽子!”

“不要动!都不要动!”

带着哭腔的吼叫声中,吴老买办跌跌撞撞的爬出了轿子,在亲兵随从的保护下上前,大概看清楚现场情况后,见满身鲜血的王正山挟持着一个小男孩,吴老买办下意识的心头一跳,赶紧一边指挥亲兵上前包围王正山,一边大声喝道:“对面的刁民听着,本官乃松江台兵事佥道吴健彰!把孩子放下!有什么话可以慢慢说!”

“你就是吴越的爷爷吴健彰?”王正山冷冷问道。

“对对,老夫就是吴健彰。”吴老买办故作威严的点头,一双浑浊的老眼却死命张望那侧向自己的小男孩。

“很好。”王正山露出了一丝残酷的微笑,说道:“那就马上给我跪下,爬过来。”

“大胆刁民,竟然敢对本官口出不敬之词?!”

吴老买办愤怒喝问,王正山则把勒在怀里的吴念越一亮,冷笑问道:“怎么?不要你的曾孙子了?”

“啊!”

也是到这个时候,吴老买办才终于看清楚了吴念越的模样,也一下子就现,被王正山挟持着的吴念越,果然和自己小时候,还有和自己儿子、孙子长得完全是一模一样,根本不用做任何血缘鉴定,就可以确认是自己一代一代传下去的种!激动之下,吴老买办还一个踉跄险些跌倒,赶紧扶住前面保护的亲兵才勉强站稳,心中兴奋的接连大喊,“真是我曾孙子!真的是我的曾孙子!绝对错不了!”

“吴健彰,看清楚了没有?这个小杂碎是不是你孙子的种?”

王正山大声又问,又冷酷笑道:“周秀英背叛了天国,和你孙子私通,生下了这个小杂碎。虽然这个小杂碎只是你孙子的私生子,可是就我所知,他也是你吴家几代单传唯一的曾孙子吧?”

冷酷狞笑着,王正山又用手枪顶了顶吴念越的额头,更加冷酷的狞笑道:“这也就是说,我现在只要手指头稍微动一动……。”

“你想做什么?”吴老买办无法再继续控制自己的情绪,指着王正山大喝问道:“你想要什么条件?才能放了老夫的曾孙子?说!你要多少银子!”

“我不要你的银子,我只要你过来。”王正山的笑容更加冰冷,说道:“跪着,跪着爬过来,我就可以和你商量怎么还你的曾孙子。不然的话……。”

说着,王正山突然用枪往吴念越的脑袋上一顶,把吴念越吓哭的同时,也把吴老买办吓得放声惨叫,“不要乱来!”

“吴健彰!”王正山提高了声音,大吼道:“我数到三,你再不跪下爬过来,我就一枪崩了这个小杂种!一!”

汗水出现在了吴老买办的额头上,然而王正山却没给吴老买办更多时间考虑,直接就吼道:“二!”

扑通一声,当着无数人的面,吴老买办终于还是向王正山双膝跪下,也终于直接哭出了声来,哭喊道:“好汉!你放了我曾孙子,你要什么都行,要多少银子都行,要多少银子我都给你!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哭喊着,吴老买办还对王正山连连磕头,舐犊爱孙之情溢于言表,然而王正山却根本不为所动,只是冷冷的吩咐道:“想要你曾孙子的命,可以,跪着爬过来,我们再慢慢商量怎么放你曾孙子。”

没有任何的犹豫,吴老买办立即向前爬行,旁边的亲兵赶紧提醒道:“老爷,不能过去,他对你开枪怎么办?”

听到这话,吴老买办这才稍稍有些犹豫,然而看到王正山用枪一顶自己唯一的曾孙子后,吴老买办却还是推开了上来阻拦的亲兵和随从,双膝双手着地的向前爬行,慢慢爬到了王正山的脚下,然后才抬起头来,哭着问道:“好汉,你要怎么才能放了我的曾孙子?五十万两银子,够不够?”

天文数字一般的诱惑放在面前,王正山却根本不为所动,只是把枪口飞快指向了吴老买办的面门,微笑说道:“永别了,吴老清妖。”

“爷爷!快走!”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中,周秀英突然用沾满鲜血的双手抱住王正山的大腿,忍住腹部剧痛勉强起身,重重一口咬在了王正山的大腿上。可惜王正山却根本不为所动,继续微笑着用枪口对准吴老买办恶贯满盈的脑袋,大力扣下了扳机。

绝望闭上眼睛的同时,电光火石间,吴老买办心中也飞快闪过了一个念头,“秀英这丫头,挺孝顺,难怪越那么喜欢她,难怪能为老夫生下曾孙子。”

击锤起落,重重砸入弹仓后方…………(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二章 小念越的奇遇

自打记事开始,小念越对生命的最大印象就是饥饿,时常吃不饱,时常因为吃不饱而哭泣,也时常因为饥饿的哭泣,让母亲也陪着吴念越一起流泪。

“念越,是娘不好,是娘亲连累了你,不然的话,你那能用得着过这样的日子?”这是母亲在饮泣时最常说的一句话,一直让小念越印象深刻。

让小念越印象深刻的还有一件事,有一次,母亲抱着小念越在一座很大很大的宅子外面转了许久,嘴里一直念叨,“进去?还是不进去?爷爷会把我们母子怎么样?会不会杀了我灭口?念越会不会被我牵连?”

盘桓了很久,母亲终于下定了决心,抱着小念越大步走向那个大宅子的大门,然而就在这时候,街道上却突然冲来了一大队官差,母亲赶紧抱着小念越躲避后,那队官差直接冲进了那座大宅子的大门。小念越还清楚记得母亲当时很惊讶说了一句,“难道爷爷出事了?!”

后来,小念越看到官差从那座大宅子里抓走了什么人,又隐约记得娘亲向旁边的人打听,说有什么人犯了什么事,被什么什么抓了,但当时年纪实在太小,小念越很难再记得具体详情,只模糊还记得母亲当时又说了一句,“不能再连累爷爷了。”

再后来,随着年龄的成长,小念越能够记住的事和知道的事也越来越多,除了对饥饿和寒冷的印象更加深刻外,小念越知道了他和母亲居住的地方是叫上海,知道了她母亲是靠贩卖蔬菜挣钱买粮,也知道了自己家里很穷很穷,母亲一直很累很累,同时小念越也对一件事非常奇怪。

“娘,为什么别的孩子都有爸爸,就我没有?我爸爸在那里?”

母亲一直拒绝回答小念越这个问题,还是在有一次,小念越被其他小孩子欺负,被骂成没爹的野种后,小念越委屈得嚎啕大哭时,母亲才抱着小念越流泪说道:“念越,你有爸爸,你爸爸是个很了不起的人,可他在得很远很远,你没办法见到他。等路上太平了,娘一定想办法带你去见他,一定让你见到你的爸爸。”

小念越很懂事,虽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有爸爸却见不到,却还是相信母亲一定能让自己见到爸爸,也乖乖的帮着母亲整理菜摊,才三岁就能用稚嫩的声音和顾客讨价还价,用瘦弱的小手搬运沉重的蔬菜。还有一次,在母亲忙碌的时候,小念越还独自一人洗完了泡在木盆里的衣服,母亲开心得抱着小念越又亲又吻,直夸小念越懂事,还奖励给了小念越一个肉包子,让小念越第一次尝到了鲜肉包子的美味,也让小念越吃得差点连舌头都咽进了肚子。

“要是天天能吃肉包子就好了。以后我见到爸爸的时候,爸爸要是也能买一个肉包子给我吃就好了。”

小念越幼年时相对平静的记忆在菜摊被砸时戛然而止,被迫与母亲离开了那个四处漏风的草棚后,离开了上海租界后,小念越就过上了更加穷苦饥饿的日子,如果不是娘亲还会打鱼,还有一点微薄的积蓄,小念越或许就已经饿死在了租界外面。

终于再回到租界后,小念越又过上了几天的好日子,跟着母亲住进了一个饭馆的后院,虽然还是吃不饱,可一日三餐勉强有了一些保障,运气好的话,小念越还能在潲水桶里捞到一点残羹剩饭打牙祭,只可惜小念越太小,抢潲水的小孩太多,小念越从来就没能吃到一次鸡屁股。

“为什么那些孩子都要抢鸡屁股吃?难道鸡屁股比肉包子还好吃吗?等我长大了有力气了,一定要拣一个鸡屁股吃!”

相对平静的记忆再一次戛然而止,小念越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追着自己和母亲不放,为什么那些人口口声声都要带母亲和自己走,母亲又为什么坚持拒绝?

小念越更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会突然打起来,还似乎是为了自己打起来,打得那么狠那么激烈?从小见惯了流氓打架和市井争斗的小念越还在这一天,第一次看到了斧头砍开脑袋,第一次看到了子弹射进人体的惨烈场面。

鲜血飞溅到小念越的脸上身上,有别人的血,也有母亲的鲜血,母亲被人踢翻踩在地下后,小念越又被一个陌生男人勒住了脖子,小念越哇哇大哭,害怕得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也不愿这一切都是争的。

这时候,一个怪老头突然出现在了小念越的面前,穿着小念越以前只能远远看到的官服,带着许许多多的威武差役。换成以往,小念越根本就不敢站在这些人的前面,因为小念越知道,那一定会挨打挨踢。就象自己和母亲刚重新回到租界时,自己不小心撞到了一个穿着绸缎衣服的男人,马上就被那男人一脚踢得飞了起来,屁股痛了好几天。

怪老头怪得很厉害,和那个抓着小念越的男人说了一会话后,居然向那个男人跪了下来,哭着喊着爬了过来,还话里话外都是要那个男人放了小念越的意思。

“男儿膝下有黄金。”

这是娘经常对小念越说的一句话,解释说是男孩子要自尊自强,不能轻易向别人下跪求饶,小念越不明白那个怪老头一大把年纪了,为什么还要向别人下跪求饶?小念越更不明白,那个男人为什么会把能出恐怖巨响的东西指住那怪老头的脑袋?娘又为什么会那么紧张?

会出恐怖巨响的东西没响,只是出了一声轻响,那个男人稍微楞神间,怪老头带来威武差役马上就冲了上来,从背后对着那男人连开几枪,还拿各种各样的东西砸那个男人,那个男人则突然勒紧了小念越的脖子,似乎想要把小念越活活勒死一样。有人赶紧拉那男人的手,那个怪老头则在人群外又哭又喊,“别伤着我曾孙!千万别伤着我曾孙!”

在被勒断气之前,小念越终于还是被人给救了出来,想要勒死小念越那个男人被活生生的砸成了肉酱,小念越则被迅交到那个怪老头手里,那个怪老头抱着小念越又亲又吻,哭得眼泪鼻涕都沾满胡须,“我的曾孙!我的宝贝曾孙子!你伤到那里没有?你伤到那里没有?”

“娘!娘!娘!”

小念越没理会那个怪老头,只是一个劲的哭着喊娘,还好,母亲很快在别人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脸色苍白又满身鲜血的站到了小念越的面前。小念越挣扎着想投入母亲的怀抱,怪老头却坚决不放,母亲也虚弱的微笑着对小念越说道:“念越,让太爷爷抱抱你,他是你太爷爷,让他多抱抱你。”

说完了,母亲又对那怪老头说道:“爷爷,他叫念越,想念的念,越的越,我没给他改姓,他还是姓吴。”

小念越疑惑的看那个怪老头,怪老头则激动的催促,说道:“念越,快叫太爷爷,快叫太爷爷。”

“念越,快叫太爷爷,他是你太爷爷。”母亲也催促。

小念越有些认生,不敢叫,只是畏缩的看着那怪老头,那怪老头却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着说,“念越,快叫啊,我是你太爷爷,我是你亲亲的太爷爷,你快叫啊。”

小念越下意识的摇头拒绝,那怪老头急得大哭,母亲却在旁边劝说道:“爷爷,念越从没见过你,有些害怕,让他先习惯一下,然后我再慢慢告诉他那些事。”

怪老头忙不迭的点头,却还是不肯放开小念越,也把小念越抱得更紧,小念越心里更害怕的时候,更多的人排着队冲了过来,还有一个男人直接跑到了近前,向那怪老头立正敬礼,那怪老头见了很是欢喜,把小念越向那男人一亮,说道:“邓嗣源,快,带着你们的人,向你们的少将军行礼!看到没有?这就是我孙子的亲儿子,你们的少将军!”

小念越隐约记得自己见过那男子,记得见到他时,那个男子骑着高头大马,威风凛凛的走在一支威武军队的最前方。然而小念越没有想到的是,那个男子听了怪老头的话后,竟然马上向他立正敬礼,大声说道:“末将邓嗣源,见过少将军!”

“见过少将军!”

那个男子带来的人也全部列队行礼,向小念越行礼,小念越彻底茫然,不明白生了什么事,那怪老头却是开心得哈哈大笑,说道:“不愧是老夫的曾孙子!不但没被吓住,还这么镇定!好,太好了,我吴家后继有人了!”

“混蛋东西,还不快见过你们少主子?!”

怪老头又突然很生气的吼叫了起来,然后怪老头之前带来的人马上全部向小念越单膝跪下,整齐说道:“见过少主子!少主子万福金安!”

小念越还是茫然无知,怪老头则又不知说了些什么,许多人就马上冲向了小念越之前逃出来的茶庄,怪老头则抱着小念越嘘寒问暖,不断询问小念越想要什么,小念越逐渐回过神来后,也胆怯的说了一句,“我渴,要喝水。”

“听到没有?你们少主子渴了,马上去准备咖啡牛奶酸梅汤!玫瑰香露莲藕汁!要最上好的!快!再有,马上叫郎中来,给我孙媳妇治伤!”

怪老头威风凛凛的吼叫,许多人也马上连滚带爬的冲了出去,再等许多小念越之前从没喝过的古怪汤汁放到小念越面前时,旁边的枪声也已经停歇,还有人跑到了怪老头的面前禀报,说道:“禀道台,抓了两个活口,剩下的全打死了!”

怪老头满意的点头,小念越则象是从没喝过水一样,拼命喝着面前从没喝过的古怪汤水,也打破脑袋都想不到,世上竟然还有这么好喝的水。

正在包扎伤口的娘突然开口,对那怪老头说道:“爷爷,刚才那家茶庄里,有个伙计救了我们,如果不是他帮我们躲起来,念越肯定就见不到你了。我答应过,要报答他。”

怪老头听了点头,马上对旁边的人努努嘴,很快的,之前救过小念越母子的伙计就满脸是血的被带了过来,怪老头见了奇怪,问道:“你怎么也受伤了?”

“回老爷,老板让人进去搜茶庄,那些人抓着我打,要我交代这位嫂子和这位小少爷的下落,我没说,就被打成这样了。”

听到伙计的回答,正在大口大口喝着酸梅汤的小念越亲眼看到,怪老头的三角眼里竟然直接射出了两道绿光,然后不用怪老头吩咐,一个穿着富贵的胖男人就被拖到了小念越面前,怪老头的手下拳打脚踢,胖男人迅鼻青脸肿,头破血流,可那胖男人不但不敢还手,还一个劲的磕头求饶。

最后,还是在那胖男人的牙齿都被打飞了之后,怪老头才指着他说道:“把你的茶庄和里面所有的东西,全都送给救我曾孙的人,这事就算了啦。”

那胖男人马上磕头答应,那个救过小念越的伙计也激动得向怪老头连连磕头道谢,怪老头则微笑说道:“这是你应得的,以后谁敢找你麻烦,只管来找老夫。”

救过小念越的伙计更加磕头了,已经快被酸梅汤撑破肚皮的小念越则抬起头来,畏惧的偷看那怪老头,被那怪老头现后,那怪老头忙问道:“念越,想说什么?饿不饿?”

小念越下意识的点点头,怪老头忙又问,“想吃什么?熊掌?鱼翅?想吃什么告诉太爷爷,太爷爷叫人给你准备。”

小念越不知道什么叫熊掌和鱼翅,只是指了指自己记得的一个位置,怪老头二话不说,抱着小念越就往那个方向走,无数的人跟了上来,前簇后拥的保护着怪老头和小念越穿街过巷。平时里小念越看着就怕的巡捕则不但不敢阻拦,还一边冲着小念越和怪老头点头哈腰,一边驱逐旁边的路人打开道路。

小念越一直指引着怪老头前进,来到了母亲曾经为小念越买过一次肉包子的小包子摊面前,畏惧的对怪老头说,“我想吃肉包子。”

小念越的话还没说完,怪老头的手下就已经冲了上前去,把满满几大笼的肉包子抬到了小念越的面前,谗肉包子谗了近一年的小念越垂涎欲滴,可是谗得把手指头都伸进嘴里吮吸了,都不敢伸手去拿肉包子。怪老头见了奇怪,问道:“念越,你不是要吃肉包子吗?怎么不吃?”

“娘说,肉包子很贵。”小念越畏畏缩缩,“我要是吃了这些肉包子,娘付不起钱,她还没领工钱。”

怪老头放声大笑了,怪老头的手下也个个大笑,然后怪老头才笑着对小念越说道:“念越,放心,只管吃,太爷爷付得钱,这些肉包子你想怎么吃,只要你喜欢就行!”

小念越还是不敢相信世上有这么好的事,还是在依稀熟悉的包子摊老板上来点头哈腰,对小念越说可以随便吃,小念越才一手抓起一个肉包子,飞快塞进嘴里咀嚼,被烫得呜呜的叫还不肯吐出来。怪老头则心疼万分,赶紧招呼道:“念越,别急,别急,小心别烫着,别烫着。”

还是在哈了不少气后,小念越才勉强把第一口肉包子咽进肚子里,然后又忍不住说了一句,“好吃,能天天吃就好了。”

怪老头笑笑,冲那包子摊老板说道:“好吧,既然老夫的曾孙这么喜欢吃你家的肉包子,那你别摆摊了,带上你全家跟老夫走,以后专门给我家曾孙子做包子。”

包子摊的老板欢喜得冲怪老头和小念越连连磕头,小念越则一边大口大口吃着肉包子,一边疑惑的看着欢天喜地的包子摊老板不明白,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冲自己磕头?小念越可清楚记得,好几次自己因为在他摊子面前闻香气站得久了,还被他赶走过。

拳头大的肉包子,小念越一口气吃了三个,又伸手去拿第四个时,怪老头却拦住了小念越,说道:“念越,你不能再吃了,小心别撑着,喜欢吃可以,过一会再吃。”

“那我,拿在手里行不行?”

小念越畏惧的问,手里紧紧攥着肉包子,害怕突然被人抢去,还是在怪老头笑眯眯的点头后,小念越才又抓起了一个肉包子紧紧攥着。怪老头见了流泪,说道:“念越,是太爷爷不好,不知道你就在身边,让你吃了许多的苦,是太爷爷不好,是太爷爷不好,太爷爷对不起你……。”

说着,怪老头还忍不住哭出了声音,小念越见他哭得可怜,便把一个肉包子塞进怀里,伸手去替怪老头擦眼泪,然而小念越没想到的是,怪老头竟然哭得更加伤心,“孝顺,孝顺,我的曾孙真孝顺啊,比你爷爷强,也比你爸爸强……。”

“我爸爸?”小念越竖起了耳朵,问道:“你认识我爸爸?”

“你爸爸就是我孙子!我是你太爷爷!”怪老头跺着脚吼叫,“那个不孝的狗东西!给老夫生出了曾孙也不告诉我,让我白操心了好多年!让你受了这么多年的罪!等他回来,看我怎么拿家法收拾他!”

怪老头突如其来的脾气把小念越吓得不敢再问,好在怪老头泄了一通后,很快又换回了一幅亲切的笑脸,微笑着向小念越问道:“念越,快告诉太爷爷,你还想要什么?告诉太爷爷,太爷爷全买给你。”

小念越不敢说话,倒是怪老头突然想起应该给小念越换一身衣服,便赶紧抱着小越往租界里最好的服装店冲去,路上也不断注意小念越的神情反应。而当经过一家豪华饭店时,小念越轻轻的叫了一声,怪老头慌忙驻步,问道:“念越,怎么了?”

小念越畏惧的指指那家装饰豪华的饭店,说道:“里面好漂亮,我想进去看看,张叔家儿子进去过,我没有,我想进去看看。”

小念越万万没有想到的结果是,怪老头不但马上把他抱进了那家豪华饭店,还让人把饭店里的其他人全部赶了出去,只给小越一个人玩耍,小越开心的摸这摸那,还对怪老头说了一句,“太爷爷,我想多玩一会可以吗?”

“念越,你刚才说什么?”怪老头惊喜的大喊问道。

小念越被吓了一大跳,但还是又畏缩的补充了一句,“太爷爷,我想多玩一会。”

怪老头直接哭出了声,抱起小念越又哭又喊,“我的曾孙,终于叫我太爷爷了,终于有曾孙叫我太爷爷了。老夫这会就算马上蹬腿,也可以死而无憾了!”

“念越,你想怎么玩都行!来人,把这家饭店买下来!给曾孙子进租界玩时歇脚用!再去买十个丫鬟,让她们住在这里专门负责伺候我曾孙子!”

“老爷,这家饭店是比利先生的产业,他可是西班牙领事,恐怕不一定会卖。”

下人小心翼翼的提醒,换来了怪老头的愤怒吼叫,“比利先生的产业又怎么样?他只要开一个价,老夫就买!”

小念越不明白怪老头为什么脾气的时候,饭店外已经进来了好几个金碧眼的洋人,为一个戴着高筒礼帽的男子还用娴熟的汉语说道:“吴,你不必花钱,这家饭店我送你的曾孙子了!别忘了,你的孙子和我也是很好的朋友,给他儿子一份见面礼,也是我应该做的事。”

“可爱的小男孩,快来让叔叔抱一抱,你可以叫我普鲁斯叔叔,我们英国官方,可一直和你曾祖父、祖父、父亲都是最好的朋友,我们一定要把这份友谊延续下去!”

“小天使,我是你的阿化威叔叔,你父亲越·吴,和我可是最好的朋友,快让我来亲一亲你。”

被众多怪模怪样的洋人抢着抱来抱去,小念越也彻底的茫然到了极点,不明白到底生了什么,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的突然受到这么多洋人的欢迎,更不明白那些洋人为什么会争着抢着给他安排老师,邀请他到那些洋人的国家去旅游。(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三章 善后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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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越详细越好,千万别有任何隐瞒,这关系到你的性命,也关系到越的前途,你心里应该明白。”

还在与周秀英母子同车返回上海县城的时候,吴老买办才找到机会向周秀英单独问起具体的事情经过。而事情到了这一步,周秀英也没有了多余选择,只能是把小刀会起义时自己是如何被吴越玷污而不慎怀孕的经过老实说了,又说了自己随着太平军撤往苏州后,被杨秀清下令召往南京,结果在路上现自己已经不幸怀上了吴越的种,害怕暴露受罚,更害怕太平军乘机用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要挟吴越,被迫半路逃走,先是在当时还比较太平的常熟生下吴念越,又为了躲避战火辗转来到上海谋生。

末了,周秀英又承认自己来到上海后,本打算冒险求见吴老买办说明真相,让吴老买办和吴念越相认,但当时恰好赶上吴老买办因为贪污江北大营军饷下狱,周秀英害怕更进一步牵连吴老买办被迫放弃。后来吴老买办平安出狱戴罪立功时,上海城里又已经住进了好几个两江大员,所以周秀英还是没敢让吴念越和吴老买办相认,原因同样是怕走漏风声,给吴老买办和吴越带来祸患。还有徐耀几个月前曾经在码头上与自己相遇的事,周秀英也老实说了,并分析说自己和吴念越的身份暴露,很可能就是因为那次偶遇。

听了周秀英的介绍后,吴老买办默默无语,心里也多少有些感动和感激孙媳妇的细致小心以当时的背景情况,要是让满清朝廷知道了自己有一个太平军女将出身的孙媳妇,的确是肯定会让自己罪上加罪,自己也绝不可能这么快东山再起。

感动归感动,但纸已经包不住火,在租界里闹腾出了那么大的动静,目前就住在上海城里的两江总督何桂清、江苏巡抚薛焕和江苏布政使吉尔杭阿等人,那怕是瞎子聋子也肯定知道了吴老买办突然冒出一个曾孙子,还为了这个曾孙子在租界里和太平军的细作大动干戈,大打出手,吴老买办即便可以控制宝贝孙子留下的吴家军,也无论如何都得给这些满清大员一个交代不可。

“不好办啊?给秀英伪造一个身份倒是容易,可是她为什么不敢和老夫相认,又为什么被长毛细作追杀,这些如何交代?还有,秀英又是通缉犯,还是青浦人,在本地熟人多,万一被熟人突然认了出来怎么办?”

“说实话,老实交代秀英的真实身份?那朝廷要是追究怎么办?秀英在长毛那里的身份虽然不高,却也是货真价实的长毛女将,又参加过青浦贼乱,有双重前科在身,现在却和越私通生子,朝廷闻知必然要追究越,这点就是老夫想替越背黑锅也做不到,更找不到任何的替罪羊。麻烦,的确麻烦。”

多年的危险生活已然让周秀英长进了许多,见吴老买办表情为难,周秀英便也心中有了底,主动说道:“爷爷,刚才我也已经想过了,实在不行的话,你就让我留在租界吧,在租界里官府无权抓我,你又和洋人的关系好,想来也不会把引渡给官府。”

“不,您不能留在租界。”

吴老买办摇头,很有自知之明的说道:“且不说洋人和老夫不过是因利而聚,未必会为了你和朝廷彻底撕破脸皮。就算洋人看在老夫和越的面子上,坚持不把你引渡给大清朝廷,越和老夫也没办法向朝廷交代,老夫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倒是什么都不怕,可越就惨了。”

“那,那我怎么办?”周秀英小声的问,心里也多少有些害怕此前出了名心狠手辣的吴老买办会把自己杀了灭口。

对周秀英来说还好,念着她舍命救自己的人情,怀里又抱着周秀英生的宝贝曾孙子,吴老买办已经再没有半点杀人灭口的心思况且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再想杀人灭口也没那么容易了。同时也还好,多年的商海官场生涯,也让吴老买办积攒了不少类似的经验,很快就想出了一个勉强靠谱的办法,说道:“秀英,事到如今也没其他办法,为了越和念越,同时也是为了你,你必须受些委屈。”

“只要能不用牵连到越,我受多大的委屈都行。”周秀英郑重回答道。

“好孩子,真懂事,难怪越那么念着你。”吴老买办夸赞了一句,然后才说道:“这么办,你对外宣称,就说小刀会贼乱的时候,你和越在租界里相遇,当时越劝你弃暗投明,悬崖勒马,给朝廷充当内线帮助官军剿匪平叛,你因为一直偷偷喜欢着越,就答应了越的招揽,还和越结下了私情,怀上了念越。”

“再然后,你奉越的命令返回长毛军中潜伏,准备帮越打苏州城和刺杀当时的长毛贼将曾立昌,但因为越出兵苏州时你刚好离开,没能乘机立功。后来越又秘密命令你刺杀曾立昌帮助他破贼,可你因为害怕没敢动手,违抗了越的命令,也主动切断了和越的暗中。”

“再然后,什么都可以说得通了。你因为一直没暴露,一直在长毛军中任职,又奉曾立昌贼令去江宁拜见伪东王,结果路上现你怀了孕,你怕受到长毛军法处置,也害怕长毛乘机拿你肚子里的孩子威胁越,就悄悄半路逃脱。再然后你就实话实说,说你一是怕连累越,二是害怕越追究你违抗命令之罪,所以一直没敢和老夫相认。”

还别说,吴老买办这番鬼扯至少在逻辑上绝对可以说得通,周秀英听了十分欢喜,也马上一口答应,用心记住吴老买办的指点。吴老买办则又叮嘱道:“记住,无论如何不能改口,长毛为什么会知道念越的身份,你就说你在和徐耀偶遇时不小心说漏了嘴。你这么交代虽然也要背些罪过,但用不着牵连越,以越和老夫如今在朝廷里的地位,想为你洗白身份和讨得赦免也很容易,不会让你吃什么苦头和受什么大罪。”

再一次点头过后,周秀英在心里轻轻说道:“假洋鬼子,只要不用牵连到你,我背些骂名就背些骂名吧,谁叫我以前坚持不听你的劝?没有早些跟你?”

如吴老买办所料,马车回到上海城下时,何桂清、薛焕和吉尔杭阿等两江大佬果然全都来到了上海北门外迎接,还一见面就向吴老买办连连道贺,恭喜吴老买办的四世同堂,后继有人。吴老买办虽然明知道这些人不过是走个过场说些客套话,却还是开开心心的谢了,一边命人在自己家里大摆宴席庆祝与曾孙相认,一边让几乎和自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吴念越给这些大佬见礼,还有让吴念越认识吴越当初留在上海的旧部周腾虎和孟驲等人,期间也一直笑得连嘴都合不拢。

是夜,吴老买办的府里张灯结彩,载歌载舞,到处都是欢声笑语,数量已经荣升为人的吴老买办偏房争着抢着抱小曾孙子自不用说,上海举凡是有点脸面的官员士绅也尽数到堂,还有租界里的洋人也来了相当不少,争先恐后的向吴老买办道贺的同时,也给吴念越带来了足以把他活埋的珍贵礼物,其中还有相当不少的高官富商已经开始打吴念越婚姻的主意,琢磨着想把自己的孙女曾孙女嫁给吴念越为妻,攀上老吴家这根越来越显眼和粗壮的高枝。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吴老买办才把周秀英叫了出来与众人见面,也坦然承认了周秀英的真正身份是反贼周立春之女,周秀英本人也仍然还被满清朝廷通缉,是参加过青浦抗粮暴动和太平军的双重罪犯。

众人哗然后,吴老买办又这才微笑着把自己为周秀英捏造的反正经过介绍了一番,先下手为强先把周秀英的身份强行洗白,不过别人质疑和散播谣言的机会,最后吴老买办才又把周秀英领到了何桂清等人面前请罪,恭敬说道:“何制台,因为周姑娘至今还有罪在身,她虽然算半个下官的孙媳妇,但下官身为朝廷命官,不敢有半点包庇袒护,现在就把她交给你,请你把她拿下问罪,该怎么处罚就怎么处罚,下官绝不敢有半点的怨言。”

说罢,吴老买办又补充道:“当然,也请何制台和诸位大人看在下官的一点薄面份上,不要虐待于她,将她单独关押,也请你们念在周秀英有悔改之心的份上,给周秀英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对她法外开恩,稍加宽恕,下官与犬孙定然感激不尽。”

上海一带的文武官员以汉人居多,要仰仗吴越旧部打手的保护,听了吴老买办的陈述后当然也没有刁难质疑,还都替吴老买办恳求何桂清等人手下留情,不要过于追究周秀英的胆怯逃脱之罪。而何桂清心里虽然对吴老买办的陈述有所怀疑,却也不愿为了这样的事得罪吴老买办和眼看就要高升湖广总督的吴越,与薛焕等人稍做商议后便当众做出宽大处理,以吴念越年幼不能缺少外人照顾为名,决定把周秀英软禁在吴老买办府中,由官媒婆看管不许与外人接触,但是允许周秀英和吴念越自由见面,等候查明案情真相后再做处置。吴老买办听了大喜,赶紧拉着周秀英向何桂清等人连连道谢。

汉人们不愿对这件事刨根问底,都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负责监视汉人的满人官员却当然不肯。与吴家交好的惠征又已经在一年多前病死,以吉尔杭阿为的满人官员听了吴老买办的介绍后,没有一个不是心中生疑,全都怀疑真相是否真的如此?其中还有没有其他故事?

尤其是曾经代理过几天江北大营主帅的江苏布政使吉尔杭阿,事实上吴老买办上次因为贪污军饷入狱就和吉尔杭阿有干联,当时恰好就是江苏按察使的吉尔杭阿现在能留在上海避难,用的还是查办吴老买办贪污军饷案的名头从江北大营逃来上海。所以吉尔杭阿在上海期间与吴老买办一直都是当面笑嘻嘻,背后各提防,今天收到吴老买办大闹租界的消息后,吉尔杭阿也在第一时间派人潜入租界调查真相,虽然暂时还没直接查到周秀英的真正身份,但这会听了吴老买办的陈述后,吉尔杭阿不但死活不信,相反还疑心更盛。

“真是这样吗?这个女贼被吴越策反,和吴越私通生子,期间又不敢执行吴越的命令半路逃跑?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个女贼倒是罪过不大,但这些话和这些经过都是姓吴的一家人各自做证,没有任何旁证,还极容易和可能串供……。不行,这事无论如何都得禀报给主子,请主子重视此事。”

说干就干,有密折专奏之权的吉尔杭阿当天晚上就给咸丰大帝上了一道密折奏报此事,派人从海路送到北京直接送进养心殿,结果咸丰大帝见了果然也是满肚子狐疑,一边命令两江严查此事,一边向肃顺和载垣等人询问如何看待此事。

都是吴越的靠山,肃顺和载垣当然是帮老吴家极力开脱此事,都说这些年死在吴越手里的长毛没有十万也有八万,吴越除非是疯了才有可能和太平军暗中勾结!所以周秀英和吴越私通很可能只是普通的私情,顶多就是吴越霸王硬上弓,**了一个女战俘,事后看在同枕共眠的份上主动把女战俘放走,或者不慎让女战俘逃走,即便有错,和吴越立下的功劳比起来也根本无关紧要,犯不着追究。

然后肃顺和载垣又说周秀英的罪行本来就不大,先别说她曾经被吴越招揽反正,有悔改之心,就算她没说真话,就凭她为大清栋梁忠臣吴越生出了唯一的儿子,也足以洗清她的前罪,全都力劝咸丰大帝法外开恩,直接下旨特赦周秀英以收买人心。

肃顺和载垣的好言劝说咸丰大帝心中的疑虑,即便嘴上答应待两江方面查出真相后可以考虑特赦周秀英,疑心病十分严重的咸丰大帝对这件事仍然还是狐疑满腹。到了晚上在**妃宫里过夜时,用常人难及的飞快度排泄完了罪恶基因之后,咸丰大帝趴在**妃的白肚皮上仍然还在盘算这事,**妃悄悄努力想让咸丰大帝的小烟头再变成小不点,也被咸丰大帝摇头拒绝。

“皇上,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妃隐约猜出原因。

咸丰大帝叹了口气,然后才仰卧躺到**妃的身边,唉声叹气的把吴越乱搞太平军女将还生出一个儿子的事大概说了,结果**妃一听却是欢喜万分,赶紧坐直身体说道:“皇上,这是好事啊!”

“吴家几代单传,那个姓周的女匪不管是被吴越**的,还是心甘情愿和吴越私通的,生出来的儿子都是吴健彰长门长孙的长子,吴家唯一的独苗!皇上你只要随便找个借口把这个小孩子弄到京城来扣在手里,不就可以放心大胆的任用吴越了?到时候吴越敢有什么异心,别说其他人不答应,他一家人都不会答应!”

“胡说!”咸丰大帝难得呵斥心**妃一句,哼哼说道:“朕乃大清皇帝,真龙天子,岂能用挟持人质的办法让臣子归心?为了放心任用吴越,就要把他的私生子弄到京城里来养着,那为了放心任用其他督抚,朕岂不是得把大清所有督抚的儿孙叫到京城来当人质?象什么话?”

“皇上,吴越与其他臣子不同。”**妃耐心解释道:“吴越是我大清最能征善战的臣子,是大清平定长毛的最大仰仗,只可惜他不是满人蒙古人,皇上你不能对他完全放心,这点臣妾也理解明白。但如果皇上你以眷顾功臣为名,把吴越的祖父和唯一儿子调到京城来……。”

“不要说了!朕不想听这些!”

咸丰大帝粗暴的打断了**妃阴损却十分有效的建议,哼哼道:“不管那个姓周的女匪有没有反正悔改之理,吴越和她私通生子却没有向朕奏报,就足以见他怀有私心,朕绝不能对他完全放心!”

**妃听得直翻白眼,心说皇上你还真说得出来,是个臣子和女人私通生子就得向你禀报,那我大清还不得丑闻满天飞啊?还有,吴越恐怕到现在还不知道他已经有了儿子吧?他如果知道,怎么可能让他的儿子流落街头,长毛匪又那来的机会差点把他的儿子和**抓走?

咸丰大帝心里当然不知道心**妃对自己的鄙夷,从来就没有信任过汉人的咸丰大帝心里翻来覆去的,还尽是这样的念头……

“赦免那个女匪,给吴越一个恩典可以考虑,但必须得密令花沙纳加强对吴越的监视,还得在吴越的身边多安插几个满蒙官员盯着!”

“还有,如果花卿真的撑不下去了,继任湖广总督的事必须得重新考虑!湖广的兵力过强,只有掌握在八旗子弟的手里,朕才能安心!晚上睡觉才敢放心!”(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四章 被怀疑了

没过多少时间,吴越也乖乖的主动送来了关于周秀英一案的具报请罪折,然而看都不用看,咸丰大帝就敢料定吴越的奏报和吴老买办、周秀英的陈述绝对一般无二,肯定是把身上的责任推得干干净净,先给周秀英戴一顶改邪归正、弃暗投明的高帽子,然后再让周秀英背一条胆怯弃职的轻罪。

结果这次咸丰大帝也难得的英明神武了一把,具报折上,吴越果然一口咬定周秀英在小刀会起义期间被自己招降成功,受自己之命潜伏在长毛军中充当内应,设法刺杀曾立昌等太平军重要人物,自己攻破苏州后命令周秀英设法刺杀曾立昌,然后就失去了联系。

除此之外,吴越还厚颜无耻的宣称说自己和周秀英生关系,是为了让周秀英对大清朝廷死心塌地,不得已的牺牲色相,只是没想到自己的枪法太准,某方面的能力太过强大,一下子就给老吴家鼓捣出一个男丁来。然后吴越才装模作样的就自己的生活作风问题向咸丰大帝做了检讨,承认自己也有不对的地方,表示愿意虚心接受咸丰大帝的任何批评教育,痛改前非,保证不犯类似错误。

“狗东西,真把朕当傻子耍?你和姓周那个女匪在床上做的事说的话,只要你们知道,这会你们中间又有吴健彰那个老不死牵线搭桥,通风报信,你们当然是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了!”

咸丰大帝心里窝火,可是又无可奈何,因为咸丰大帝很清楚,除非是上海那边生奇迹,否则自己是绝对不可能知道周秀英案的真正幕后真相。而现在两江总督何桂清和江苏巡抚薛焕等人为了讨好吴老买办,居然找借口直接把周秀英给软禁在吴老买办家里,摆明了是想大事化小事化了,指望这些汉蛮子查出真相,当然还不如指望公鸡下蛋或者母鸡打鸣更简单靠谱一些。

果不其然,当北京城被咸丰八年的冬雪银装素裹的时候,上海那边送来了何桂清和薛焕的联名奏折时,在折子上,何桂清和薛焕果然选择了极力为周秀英开脱罪名,一口咬定周秀英的确接受过吴越的招抚归降,向吴越呈报了许多当时上海战场的太平军军情,帮助吴越离间曾立昌和刘丽川得手,在清军收复上海县城一战中不无微功。后来只不过因为畏惧刺杀曾立昌的难度太过巨大,这才主动又切断了和吴越的联系。

除此之外,何桂清和薛焕倒也拿出了一些干货证明周秀英早早就和太平军一刀两断,呈上了两个被俘杨秀清卫士的口供,证明杨秀清直接把周秀英视为太平军叛徒,试图绑架周秀英母子为人质,也不过是想借此要挟太平军的死敌吴越。同时何、薛二人还呈上了无数人证口供,证明杨秀清的心腹卫士王正山在被包围后,曾经拿吴越私生子为人质要挟,试图杀死吴老买办和吴越的私生子,间接证明了太平军对吴越的仇视态度。

何桂清和薛焕拿出的干货虽然也还够分量,然而疑心病极重的咸丰大帝却还是不信,那怕肃顺和载垣等人极力为吴越说好话,心爱宠妃也再一次向咸丰大帝指出,说水至清则无鱼,点到好处难得糊涂,千万不能为了这样的小事伤了功臣之心。但咸丰大帝一向迷糊的第六感却难得灵验了一次,还是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吴家祖孙和周秀英肯定隐瞒了什么重要情况。

也是凑巧,数日之后,又生了一件与吴越有关的军情大事江西按察使杨文定红旗报捷,说是在他的英明指挥之下,记名道员萧启江在武昌总兵王国才所部的配合下,经过连番苦战,终于攻克江西省的抚州重镇,一举切断了太平军在江西腹地的东西联系。同时记名道员刘铭传也在阻击战中多次打败太平军援军,功劳同样不恳请咸丰大帝给予嘉奖,此外杨文定又随手保举了一些立功将士不提。

如果换成了往常,在新年即将到来之时收到这么一份捷报,咸丰大帝肯定是龙颜大悦,鸟生鱼汤,也绝不会吝啬一些虚职封赏所以历史上湘军在江西安徽时连看军营大门的哨官都是挂着二品头衔。然而这一次却不同,因为就在头一天晚上,咸丰大帝抢先收到了江西巡抚文俊的一道密折,指责吴越故意扶持妻祖父专以湖北精兵强将帮助杨文定立功,又哭诉杨文定的不听指挥,为了抢功此前故意不肯出兵南下,导致江西腹地糜烂,请求咸丰大帝为他做主。

咸丰大帝知道文俊很可能是在恶人先告状,也知道江西的战局糜烂是治境无能的文俊要担主要责任,但咸丰大帝却非常认同文俊提出的一点吴越的确是在拼命扶持杨文定升官,吴越也很可能想通过裙带关系掌握更多的权力和军队土地。

也正是因为这点,所以在收到抚州大捷的喜讯之后,在满朝欢腾和有许多官员乘机力请咸丰大帝重用杨文定的情况下,咸丰大帝却还是断然拒绝了肃顺亲自提出的升任杨文定为江西巡抚的建议,还振振有辞的说道:“杨爱卿此番的功劳虽然不但他毕竟有前罪在身,目前又只是按察使,越级升迁未免过于拔,依朕之见,升杨爱卿为江西布政使足矣。”

提议难得被驳回一次的肃顺有些傻眼,忙又小心翼翼的说道:“皇上,杨文定从按察使任上直升巡抚,或许过于拔,然而江西糜烂,全省近半府县被长毛盘踞,现任巡抚文俊在责难逃。现今朝廷收复抚州,切断江西长毛的东西联系,正宜穷追猛打,一举收复所有失土,如果能有一名有经验、有能力也有威望的官员取代文俊拨乱反正,可收事半功倍之效啊。”

“爱卿所言极是。”咸丰大帝点头,说道:“文俊无能,致使江西半省沦陷,朕也早就恨不得食他之肉,寝他之皮,这个时候江西官军正在杨爱卿的指挥下大举反攻,是应该赶紧撤掉文俊,免得他又拖了前线后腿。”

认同了肃顺撤掉文俊的建议,咸丰大帝又马上说道:“这样吧,让湖北布政使马秀儒升任江西巡抚,马爱卿辅助吴爱卿治鄂期间,吏治清明,理财有方,湖北百姓能够在强寇环绕之下安家乐业,饱腹讴歌,马爱卿功不可没。由他接替文俊担任江西巡抚,安抚屡受战火之灾的江西百姓,正合朕意。”

肃顺隐隐嗅到了一些不妙,忙又问道:“主子,那马秀儒调任江西巡抚之后,湖北布政使一职,是否由湖北按察使李卿谷就地接任?”

“调山西布政使吉祥接任。”咸丰大帝想都不想回答了肃顺的问题,又随口安排了一个满人官员升任吉祥,继续替自己监视同样手握兵权的山西巡抚王庆云,还有王庆云的死党山西团练总办徐继畬。

“坏了,主子是早有成算。”

肃顺心中叫苦,知道咸丰大帝这些人事调动是早有准备,那怕是自己也毫无可能让咸丰大帝收回成命。结果也不出所料,再紧接着,咸丰大帝再安排给抚州大捷的立功将士封赏时,果然比平时吝啬小气了许多,就连三次击退赖桂英主力的刘铭传,也仅仅只是把虚衔升了一级,挂了三品衔了事。还有在湖北提督出缺的情况下,这次表现得相当不错的王国才也没能成功补上这个缺。

“主子吃错药了?怎么会突然决定加强对小兔崽子的监视掣肘?”

肃顺心里更加叫苦了,既明白咸丰大帝这么安排是为了加强对吴越的监视,却又不明白咸丰大帝为什么会对吴越疑心这么重?而再细一盘算后,肃顺也马上就联想到前不久才生的周秀英案,心中也难免郁闷,暗道:“主子,如果你真是因为小兔崽子搞了一个女匪就这么怀疑他,那你这个皇帝的心眼也未免太小了吧?和其他官员在背地搞的那些龌龊事比起来,小兔崽子绝对算得上是一个道德君子啊。”

咸丰大帝对抚州大捷的封赏决定,还有突然做出的湖北江西两省人事调整,同样让吴越也大吃一惊,打破脑袋也不明白咸丰大帝在如此有利的形势下,为什么还不肯让真正掌握江西精锐的杨文定接任江西巡抚,如臂使指的收复江西沦陷土地,非要调不懂军事的马秀儒去江西继续瞎折腾?

“难道是因为秀英的事,野猪皮家族对我起了疑心?应该是这样,不然的话,找不到任何理由。还好,从爷爷的书信来看,秀英还没把所有的真相告诉他,走漏风声的可能微乎其微。”

和吴越得出同样结论的,还有吴越的心腹赵烈文和阎敬铭,也全都拐弯抹角的向吴越提出警告,要吴越在近期内尽量收敛一些,不要再引起满清朝廷和咸丰大帝的警觉,贻误了就地接任湖广总督的大事。吴越点头受教后,忙又向对京城情况比较熟悉的阎敬铭问道:“丹初,关于吉祥这个人,你可熟悉?”

“不熟,只知道他是满州镶蓝旗人,字履安。”阎敬铭摇头,又苦笑说道:“但是慰亭,山西来的布政使,你最好不要抱任何指望。那个位置上要是有什么清官的话,祁太谷三县的晋商就不会个个富可敌国了,朝廷和俄罗斯的贸易关税银,每年也不至于只收那么一点点了。”

吴越无奈的耸耸肩膀,说道:“来吧,只要别动汉口、大冶和银圆这三样,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敢动这三项,马上要他好看!”

自信的说完,吴越又皱眉说道:“只可惜了杨文定,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竟然还没能把他扶上去,看来我们想间接控制江西的事,又得继续往后延一延了。”

“杨老大人还不是被你连累的?搞什么女人不好,非要搞女匪?”

赵烈文心中腹诽了一句,然后才微笑说道:“慰亭,依我看未必,皇上不肯让杨老大人接任江西巡抚,却非要把马秀儒马藩台调到江西巡抚,虽出乎我们的预料,对你来说却未必不是一个更好的机会,操作得好的话,说不定可以立即拿下江西,然后又让杨老大人再掌握一个其他省份。”

“什么意思?”吴越赶紧问道。

“马藩台绝不会乐意这个安排。”赵烈文微笑说道:“且不说将来你接任湖广总督之后,论资排辈应该轮到马藩台接任湖北巡抚。就算马藩台不指望接任湖北巡抚,他也绝不乐意从湖北布政使任上高升江西巡抚!”

“江西现在有什么?除了满地的匪,遍地的难民,堆积如山的军务,马藩台到了江西还能捞得到什么?而且江西现在又到处都在打仗,稍有不慎,马上就是黑锅上身,顶戴落地,马藩台想在江西坐稳位置,绝对不是那么容易。”

吴越听了盘算,很快就领会了赵烈文的意思,问道:“惠甫,你的意思是说,让我抓紧时间和马藩台达成联盟,借他之手控制江西?”

赵烈文点点头,说道:“马藩台不是傻子,肯定知道他坐到江西巡抚那个火山口上,想坐稳位置,就必须仰仗杨老大人的扶持,事实上也是仰仗你在幕后的支持,这时候向他伸出友谊之手,他肯定不会拒绝,还一定会对你感激不尽。”

吴越稍做盘算,又马上就命令吴大赛派人去请马秀儒今天晚上到自己家里吃饭,然而吴大赛才刚答应,还没来得及派出使者,门外却抢先进来了一个亲兵,向吴越行礼奏道:“禀抚台大人,总督衙门的戴师爷派人来报,说是花制台病情加重,戴师爷担心他撑不过这一关,请你立即过去。”

“什么?我马上就去!”

吴越大吃一惊,赶紧收回了宴请马秀儒的决定,立即安排出行准备去探望花沙纳的情况,同时吴越的心里也暗暗叫苦,暗道:“花老狐狸,这时候你可千万不能出什么事啊,野猪皮九世才刚明显对我生出疑心,你又突然断了气,我接任湖广总督的事恐怕就悬了。”

“慰亭,英国名医雒魏林先生这会就在汉口,应该立即派人接他去总督衙门,帮着抢救花制台。”

赵烈文在一旁建议,又低声说道:“无论如何要帮花制台撑过这一关,不然的话,皇上未必会在这个时候让你就地接任湖广总督。”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五章 更扯淡

湖广总督衙门位于省城西南角的望山门内附近,与湖北巡抚衙门距离颇远,所以当吴越急匆匆赶到乱成一团的总督府衙门时,布政使马秀儒、按察使李卿谷和武昌知府严树森等湖北文武大都已经赶到了现场,探望病重垂危的老狐狸花沙纳。

老狐狸的病势确实十分吓人,躺在病床上人事不知,呼吸也十分微弱,不管两个月前才从京城赶来的老狐狸次子恩泰如何的哭泣呼唤,也不管郎中如何的按摩针灸,老狐狸说醒不过来就醒不过来。吴越见了大急,直接就扑到了花沙纳的身上大声呼唤,“花爷爷,是我,吴越!吴慰亭!花爷爷,你快醒醒,醒醒,我是慰亭!慰亭!慰亭啊!”

仿佛是上次阴文格时的情况重演,听到了吴越的表字,已经昏迷了许久的老狐狸竟然奇迹般的眼皮动了几动,缓缓的睁开了一些眼睛,喉咙里也出了一些胡噜胡噜的声音,但呼吸还是十分困难。多少懂点医理的吴越大喜,赶紧招呼道:“快来人,给花爷爷导痰!”

“导痰?什么导痰?”

在场的郎中全都傻了眼睛,吴越也这才醒悟过来,顿时愤怒喝问道:“为什么不找几个洋人医生?汉口难道没有?”

恩泰和戴文节等人无言以对,吴越焦急间突然想起某部电视剧里的办法,赶紧叫人拿来纸捻子和灯油,先把花老狐狸扶了坐起,又用纸捻子蘸了灯油,然后插进老狐狸喉咙里搅动,老狐狸的喉部肌肉受到纸捻子和灯油异味的双重刺激而猛烈抽搐,顿时接连咳出了许多浓痰,呼吸也顿时大为顺畅,痛苦神情同样迅放缓了许多。

“抚台大人好医术啊!竟然能用这样的办法救人?”

包括郎中在内的在场众人全都惊呼了起来,全都吴越这手救人绝技惊赞不已,吴越则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暗道:“幸亏那部电视剧只是剧情胡扯,偏方不假。”

再接着,在众多湖北名医的齐心协力下,努力抢救了许久后,花老狐狸已然能够出一些微弱的声音,神智完全清醒之后,老狐狸先是让戴文节、马秀儒和李卿谷等人暂时出去,让房中只留下儿子和吴越两人,然后才招呼吴越坐到自己的身旁,用枯瘦的老手按住吴越的手,声音微弱的说道:“慰亭,我不行了,怕是撑不了多久了。在咽气之前,老夫有几句心里话,一定要对你说明白。”

“花爷爷请说,晚辈听着。”

吴越含泪回答对自己的确不错的花老狐狸,花老狐狸艰难的笑笑,然后才说道:“慰亭,知不知道老夫为什么对你这么好?”

见吴越摇头,老狐狸这才说道:“这其中的原因很多,最主要的一条,是因为老夫在上任辞行之时,皇上对老夫说的一句话。”

“皇上对花爷爷你说的一句话?”吴越诧异问道。

花老狐狸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当时皇上是单独召见的老夫,除了要老夫勤奋当差之类的套话之外,给老夫最重要的交代,就是要老夫看紧你,防着你生出什么异心。当时老夫问皇上,若你真有异心,如何处置?”

“皇上当时回答,可以先斩后奏。”

说到这,花老狐狸露出了一些苦涩的笑容,声音更加微弱的说道:“当时老夫就明白,皇上他是自内心的不信任你慰亭,也有一些替你可惜,替大清江山觉得可惜,你如果是一个满人或者蒙古人多好?那皇上肯定不会这么的提防你忌惮你,也肯定会把更多的权力和军队交给你,再以你的才干能力,剿平长毛匪,肯定是易如反掌。”

“所以,老夫当时就下定了决心,到了湖广之后,一定要好生的对待你,只当好皇上在湖广的眼线就行,其他的尽量由着你来,替皇上和朝廷给你一点弥补,尽量让你可以放开手脚杀贼平叛。这么做,老夫是为了报答三世国恩,是为了你,也是为了老夫我自己,真斗起来,老夫我未必是你的对手,这点老夫心里非常明白。”

“花爷爷,你别说了,这些我都明白。”见老狐狸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吴越忙阻止道:“你先安心休息,我派人去汉口给你请了洋人名医,很快就能来,到时候让他给你看看。”

老狐狸摇头拒绝,声音更加微弱的说道:“慰亭,老夫也做过许多对不起你的事,事实上把你调出湖北,防止你拥兵自重,还是老夫先在密折里向皇上提出的建议,只不过因为战情的变化,老夫又改了主意,也劝皇上改了主意……。”

说到这,老狐狸还流下了眼泪,哽咽说道:“慰亭,你别怪我,老夫是职责所在,不能不为大清的江山社稷尽忠尽力。”

“花爷爷,我当然不会怪你。”吴越也流下了眼泪,说道:“没有你的眷顾,我在湖北的事,要比现在难办十倍,朝廷也绝不会允许我实际控制那么多军队和权力。”

老狐狸艰难苦笑,又说道:“慰亭,想必你也看出来了,皇上对你的疑心又加重了,老夫死后,你接任湖广总督的事也又悬了。这是没办法的事,你是汉人,又这么能干,现在还和长毛女匪扯上了牵连,皇上想不疑你都不行。”

又痛苦的咳嗽了一番之后,花老狐狸才又说道:“慰亭,留给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老夫估计,我是无论如何都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乘现在老夫还占着位置,你赶快把鄂勇的领全都换成你的人,也把大冶、铸钱局、汉口海关和湖北厘金局彻底清洗一番,抢在老夫断气之前,把这几处要害完全掌握在你的手里,这样不管你能不能接任湖广总督,你也不必再担心被新总督过于掣肘了。”

“另外,老夫已经和文节说好了,老夫死后,他会进你的幕府效力,他长年替老夫掌管机密,老夫这些年在朝廷里和地方上积攒的那些东西,他也会带过去送给你……。”

“花爷爷……。”

吴越的感动感激被花老狐狸拍手打断,大口大口喘息着,花老狐狸又声音微弱的说道:“还有一点,千万别让鄂勇过于闲着。在确保湖北安全的前提下,一有机会就尽量派出去参战,鄂勇出省钱粮必须仰仗你,不会不听你招呼,只要打个胜仗就大力保举,不成他们不会怪你,成了他们也只会谢你。”

“同时,你控制的鄂勇四处出击,就算当不上湖广总督,湖北兵权也照样在你手里,朝廷也更加不敢轻易动你,明白了不……?”

吴越含泪点头,花老狐狸却又忍不住痛苦的咳嗽了起来,表情还明显比之前更加痛苦,吴越和恩泰手忙脚乱时,门外则突然传来了戴文节的声音,说道:“二公子,吴抚台请的洋医生到了,是否让他进来为花制台治病?”

“这……,洋人医生?可靠吗?”

虎父犬子的恩泰万分犹豫,花老狐狸则咳嗽着痛苦的说道:“请他进来,老夫现在多活一天,就能给慰亭多争取一天的时间。”

恩泰这才赶紧出门,亲自去迎接吴越派人请来的英国名医,花老狐狸口不能言,只是艰难的抬起胳膊,指向废物儿子的背影,眼睛却看着吴越,目光中尽是恳求之意。吴越明白老狐狸的意思,便郑重说道:“花爷爷,你放心,我一定会你照看好你的子孙,尽我所能。”

老狐狸欣然,这才放心的闭上眼睛,知道自己那群酒囊饭袋子孙再也用不着担心了,知道吴越如果真是大清忠臣,他的子孙必然能在吴越的羽翼庇护之下富贵终身,更知道吴越假如真有什么异心,他的子孙还有很大可能会获得更加丰厚的回报。

不一刻,雒魏林带着两个女护士匆匆进到了病房,一看老狐狸的情况没敢有任何耽搁,马上就拿出拿出真空吸痰器为老狐狸导痰,继而又为老狐狸做各种各样的西医检查,末了又提出了一个在目前中国十分罕见的治疗办法穿刺导引肺部积水。

用中空的银针扎进肺里排液,雒魏林提出的这个抢救方案当然让恩泰和戴文节等人脸色白,吴越也不敢擅自做主,只能是赶紧向还保持神智清醒的老狐狸解释其中原理,结果老狐狸倒是坦然点头,立即同意了这个治疗方案,雒魏林也这才着手实行。

浑浊的胸积液被引出来后,老狐狸的呼吸又顺畅了许多,脸色也明显好看了一些,但因为用了乙醚麻醉的缘故,老狐狸当然也一直处于昏迷状态,雒魏林则摘下脸上口罩,对吴越说道:“吴,你这位上司的病情很重,仍然还有生命危险,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吴越无奈的点头,先谢了雒魏林的抢救,然后才说道:“雒魏林先生,请尽一切力量救他,他不但是我的上司,还是我最尊敬的长辈之一。”

此时天色已然不早,戴文节已然命人准备好了晚饭邀请众人入席,又累又饿的吴越等人也都没有拒绝。结果也是到了聚在一起吃晚饭的时候,吴越才逮到机会和马秀儒、李卿谷等人谈起即将展开的湖北和江西人事大调整,然而令吴越颇有些意外的是,自己在民政上的这几个副手,竟然都对咸丰大帝的这些人事调整十分不满。

马秀儒不满的原因吴越当然知道,李卿谷不满的原因也和马秀儒大同小异当了快两任湖北按察使,论资排辈早就应该轮到李卿谷升任掌管湖北财政的布政使了,咸丰大帝却偏偏要从山西调吉祥来接替李卿谷,李卿谷肚子里当然憋满了火气。

大概弄明白了李卿谷不满的原因后,吴越稍一盘算,便直接向李卿谷说道:“李臬台,说起来这事还真是我连累了你,我如果是个满人,这次湖北布政使的缺无论如何都是你的,但就因为我是个汉人,所以同样是汉人的你,就受了我的拖累。”

“吴抚台千万别这么说,也怪我自己也是个汉人,不然的话……。”

李卿谷窝火的叹息了一声,然后才更加窝火的说道:“调山西布政使来湖北上任,真不知道上面是怎么想的!看着吧,要不了几天,汉口、武昌和汉阳三地,绝对是老西满天飞,醋味遍地飘!湖北一直都征收正常的商税厘金,也马上要不正常了!”

听到李卿谷的火气话,吴越的心中一动,嘴角边也顿时露出些笑意,暗道:“看来这个李卿谷,也是个可以争取的对象,把他拉过来联手收拾吉祥,把吉祥彻底架空肯定问题不大。”

做为协和医院和仁济医院的双料创始人,雒魏林在医术方面当然不是盖的,虽然目前的西医相对来说还十分原始,然而在他的悉心治疗下,一度生命垂危的花老狐狸还是在鬼门关下停住了脚步,病情多少有了一点好转,虽然还是基本上都处于昏迷状态,仍然还有生命危险,却也病情平稳,不太可能迅断气。

乘着花老狐狸还厚颜无耻的霸占着总督位置,在得到了花老狐狸的直接允许下,吴越也赶紧动手大干了起来,在赵烈文和阎敬铭帮助下,一边用各种各样的办法撤换鄂勇领,全部换上吴越抚标里挑选出来的吴军老人。一边彻底清洗大冶、铸钱、厘金和汉口海关这几个要害单位,把靠不住的人全部踢走,换上听话可靠的人彻底收权,让新布政使吉祥来了也没办法在这几处插手。而即将仰仗吴越扶持的马秀儒也全力配合,还把他在这几处要害和布政使衙门里的人全部移交给了吴越,帮吴越可以在吉祥上任后可以随时掌握藩台衙门的一举一动。

与此同时,被无辜躺枪的按察使李卿谷言中,汉口、武昌和汉阳三地果然迅多了许多的山西商人,四处钻山打洞的寻找各种财门路,未雨绸缪的顶铺子买店面,还迫不及待的早早就向汉口海关和湖北厘金局伸出魔爪,各种各样的送礼请客套交情,还没正式在湖北经商就已经打起了偷逃厘金关税的主意,把全靠厘金关税供养军队的吴越搞得是窝火万分。

甚至还有不知死活的山西商人打起了吴越的主意,这不,这天正当吴越和赵烈文、阎敬铭等人商议来年的军费预算时,吴大赛就跑到了吴越的面前奏报,说道:“孙少爷,外面来了一个山西祁县的商人想给你磕头,这是他的拜帖和礼单,请你过目。”

“不见!”吴越没好气的喝道:“没看到我这么忙?什么破商人,难道不知道老子从不收贿赂,还敢给老子递礼单?找死!”

一向听话的吴大赛难得违抗了一次吴越的命令,小心翼翼的把礼单递到了吴越的面前,说道:“孙少爷,这份礼单有些与众不同,还是请你看一看。”

吴越没好气的瞟了那礼单一眼,然而吴越又马上楞住了,因为那份礼单上,用工整得象是印刷体一般的楷书写了十个小字乐输纹银三十万两助饷!

“乐输三十万两军饷?!”旁边的赵烈文也惊叫了起来,“这商人是谁?一出手就助饷纹银三十万两?别说湖南湖北了,就是在上海广州,也没那个商人有这么大手笔啊?”

“乔……,什么庸。”

阎敬铭等幕僚同样失声大哗间,突然忘了那商人名字的吴大赛赶紧翻看拜帖,然后才说道:“乔致庸,是叫乔致庸。”

“乔致庸?”前几天才刚想起过一部扯淡电视剧的吴越一楞,然后还下意识的闪过这么一个念头,“更扯淡的来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六章 精诚所至

“山西商民乔致庸,叩见抚台大人,抚台大人万福金安。”

与捐献军饷的豪爽出手截然相反,在历史上颇有名气的乔致庸是穿着一身粗布衣服出现在了吴越的面前,四十岁左右的年龄,五官平常,透着一股精明强干的气质,向吴越行礼时动作谦卑,又透着一股不卑不亢的劲,象是并不怎么畏惧凶名显赫的吴越。

“乔东家不必客气,请起,坐。”

被漏洞百出的螨遗剧洗脑,先入为主的认定乔致庸是个忠心耿耿的满清奴才,吴越对乔致庸的态度自然也就不是特别好,只是象征性的招呼乔致庸起身坐下,并没有象平时那样喜欢亲自搀扶什么著名历史人物起身。而乔致庸当然也不知道缺了应得的优待,还恭敬谢了吴越,然后才坐到了下位。

“久闻乔东家仗义疏财,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吴越微笑着说道:“一出手就乐输三十万两纹银,真是让本官大吃一惊。老实说,本官见过的富豪巨商虽多,但是象乔东家这么出手大方的人,还真没见过。”

“尽一点绵薄之力而已。”乔致庸恭敬答道:“商民也不敢欺瞒抚台大人,在山西时,商民虽然也多次捐资助饷,但每次最多也就三五万两银子,一下子捐出三十万两纹银助饷,对商民来说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

“哦?竟有这种事?本官有何德何能,能蒙乔东家如此错爱?”吴越满脸的不信,心说你小子蒙谁?陈建斌早就告诉我了,为了帮满清野猪皮镇压太平天国,你一出手就是四百万两银子,然后每年又捐一百万两,骗人别处去,我这不行。

“抚台大人恕罪,商民这一次捐赠之所以如此之多,是因为商民之前斗胆探听过大人麾下军队的情况。”

乔致庸的回答让吴越有些诧异,说道:“知道大人的军中法规森严,每次饷都是当众列队颁,从不克扣士卒军饷一两一钱。商民不管捐多捐少,都一定能分毫不差的放到杀贼平叛的士卒手中,不必担心象在其他地方一样,捐纳的军饷一大半落到上官手中,士卒只能拿到三四成甚至更少,所以商民才心甘情愿的多捐。”

吴越有些愕然,回过神来后又忍不住在肚子里骂了一句忠心满清的狗奴才,然后吴越才微笑说道:“想不到乔东家如此细致,来汉口不过数日,竟然连这样的琐碎小事都已经探听得一清二楚。”

“回抚台大人,商民斗胆认为这绝非琐碎小事。”乔致庸不卑不亢的反驳,道:“我大清军队之所以屡败于洋人和长毛,最关键的原因就是*****将喝兵血兵怕死,前线士卒领不到足额军饷,自然不愿为朝廷为百姓卖命,为了糊口饱腹自然也要做出扰民之事。抚台大人清廉如水,爱兵如子,军法严格上行下效,商民自然愿尽绵薄之力。”

说罢,乔致庸又补充了一句,“还有,抚台大人,商民不敢欺瞒,商民来到汉口已经有一个月了,只是商民素来低调,不喜张扬,所以就连许多汉口的商家都不知道商民已经到了汉口。”

“啥?你已经来汉口一个多月了?”此前认定乔致庸是吉祥开路先锋的吴越又是一楞,疑惑问道:“那时候朝廷还没决定调吉藩台来湖北啊?这么说,乔东家你不是为你们山西吉藩台来打前站的?”

“回抚台大人,的确不是。”乔致庸猜到吴越疑惑的原因,便坦然答道:“商民之所以来汉口,是商民在汉口的店铺报告汉口这边商贸展迅,百业兴旺,且湖北十府一州在抚台大人你的治理之下稳定太平,百姓安居乐业,是中原诸省中唯一的世外桃源,商民故而亲自来到汉口观摩了解,尝试扩大经营规模。不曾想却赶上吉藩台调任湖北,让抚台大人生出误会,商民有罪。”

估摸着乔致庸没胆子说谎,吴越倒也对乔致庸生出了几分好感,便又问道:“那么乔东家,你今番来拜见本官,又是为了什么事?”

“回抚台大人,没什么事。”乔致庸恭敬说道:“商民今番来拜见抚台大人,主要目的就两个,一是求见抚台大人尊颜,偿多年宿愿,二是捐银助饷,现在两个目的都已经达到,抚台大人若是公务繁忙,商民这就告辞。”

“啥?”吴越又有些傻眼,还忍不住想起了电视剧里的情节,说道:“难道,乔东家你就不想找本官谈你票号汇兑的事?”

“票号汇兑?”乔致庸比吴越更诧异,反问道:“敢问抚台大人,你也对票号汇兑的事感兴趣?”

吴越更傻眼了,因为吴越此前还以为乔致庸要象电视剧里一样,要自己把湖北的税银交给乔致庸汇兑,却万万没想到乔致庸送上三十万两银子,就是想当面给自己磕个头。诧异于自己的魅力之下,吴越也只好随口说道:“久闻乔东家素怀汇通天下之念,决心要把票号开到全国,方便商家相与贸易通兑,活跃大清商贸,我还以为乔东家是想让我在这些方面帮忙,所以随口问问。”

乔致庸的身体开始抖了,看着吴越满脸的难以置信,片刻后,乔致庸竟然还离座向吴越重新跪下,磕头说道:“抚台大人明鉴万里,商民的确久蓄汇通天下之念,然而不管是同行相与,甚至商民店铺的大小掌柜,都说商民之念不过是痴人说梦,商民也从没敢请求任何官员襄助,若抚台大人能在此事上对商民帮助一二,商民定当结草衔环,鞍前马后,报答抚台大人的大恩大德!”

说罢,乔致庸还连连磕头,情真意切到了极点,吴越这边却再次傻眼,暗道:“又摆乌龙了,原来这个乔老西还没着手搞什么汇通天下,我把话给说早了。”

尴尬过后,吴越又随口说道:“帮你点忙倒是没什么,不过我只是湖北巡抚,也帮不上你什么大忙,最多只能保证你的银车在湖广境内畅通无阻,也可以派点兵保护你的银车安全来往,还有周边几个省份,本官也可以替你介绍一下,帮你在江西、四川、湖南和云贵这些地方建立银号,先把汇通西南搞起来。”

“若真能如此,商民定当再捐五十万两纹银助饷,以谢大人恩情之万一!”乔致庸激动的回答道。

“那你放手去干吧,先把章程理出来,然后我叫阎敬铭和你商量如何具体操办。”吴越随意挥手,又更加随意的说道:“还有,乔东家,你也别把眼睛只盯在票号上,要向管理制度更完善和盈利方法更多的洋人银行多学一学,汉口码头上就有一家上海洋人银行的代办处,你可以去参观参观,向他们多学学,如果可能的话,就别搞什么票号了,直接建银行多好?”

“回抚台大人,商民曾经去参观过。”乔致庸老实答道:“但那家银行的代办处不许商民接触他们的内部机密,和他们语言沟通也很不方便。”

“你去汉口通商局找黄胜,就说是我的意思,让他带你去参观了解,他会有办法。”吴越又随口吩咐,乔致庸听了更是大喜,赶紧向吴越千恩万谢,然后又磕了好些头才告辞离去。

乔致庸走后,吴越也重新回到了签押房继续与赵烈文、阎敬铭等人核算来年的军费预算,也随口介绍了自己与乔致庸见面的经过,结果惊讶乔致庸的胸怀大方之余,在历史上以理财著称的阎敬铭忽然心中一动,忙对吴越说道:“慰亭,既然银行既可以牟利,又可以方便商人,那我们自己为什么不搞一个湖北银行?”

“经得起那帮官员贪吗?”吴越耸耸肩膀,又说道:“再说了,让户部那帮豺狼饿虎知道了我们自办银行,还不得天天向我们伸手?敲骨吸髓的找我们要银子?”

“我们可以用权力入股,让乔致庸管理银行,也让他出银子办这个银行啊。”阎敬铭建议道:“我们以权力入股,保证乔致庸的银行银车在西南诸省安全无阻,让乔致庸出银子办银行,也让他负责经营管理。如此一来,我们既赚到了银子,又绕开了户部,还避免了官员贪腐对银行经营造成的影响,岂不是一举三得?”

“慰亭,这是个好主意。”赵烈文也在一旁怂恿道:“这事我们不但不用出银子,一旦做成了,还肯定回报无比丰厚。现在中原大乱,惟有湖北太平,周边几个省的富商巨户纷纷涌入湖北避难,肯定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存放金银,汉口那家英国银行的代办处,又因为内地人和洋人接触太少不敢信任,业务一直不大,我们开先河创办湖北银行,必然利润丰厚!”

被阎敬铭和赵烈文这么一怂恿,吴越难免也有一些心动,再往细里一盘算时,吴越现自己是得创办那么一家银行,积累经验培养技术人才,也建立信用和方便贸易,为将来建立全国性的银行和行纸币做好准备。所以吴越也没犹豫,马上就向阎敬铭吩咐道:“丹初,那这事就交给你办了,但也别对乔致庸苛刻太过,毕竟我们一两银子没出还要分成,别让外人觉得我们太过贪得无厌,不敢再象乔致庸这么乖巧。”

阎敬铭应诺,同时也立即着手操办这件事后,不是很懂金融的吴越也就再没理会过这件事。然后过了几天,当时间进入了咸丰八年的腊月中旬时,已经在山西吃饱捞足的吉祥也欢天喜地的踏上湖北土地准备继续贪赃纳贿时,吴越又突然收到了一道来自李鸿章的书信,再打开书信细看内容时,吴越顿时就苦笑了。

李鸿章是直接用白话文给好兄弟写的书信,全文如下:“慰亭,你宰了我吧!师妹的事,我是无论如何都办不到了!我替你登门求亲,直接挨了师娘的耳光,九叔他们也拔刀指着我,说我如果再敢提把师妹嫁给你做妾的事,他们就宰了我!我无能,我对不起你,师妹的事,你或是另请高明,或者是自己想办法,我是办不到了,见了面再向你磕头谢罪!你无能的师兄,李鸿章。”

“还有。”李鸿章又在书信的最后补充了一句,“听恩师家的下人说,师妹有一次试图逃出曾家,但是被现后拦住了,目前被关在家里,除了恩师家里的人,谁也不许见到她,所以我没能见到师妹。”

闷闷不乐的把书信放下,吴越也算是拿这件事毫无办法了,有心想不理不问曾纪静,可又残余的良心作怪,实在不忍心让漂亮师妹一辈子没男人疼爱,郁郁而终。娶过来做偏房吴越倒是绝不介意,但老曾家又死活不同意,进退两难,吴越彻底的无招。

这时,正好赶上阎敬铭带着乔致庸前来求见,吴越知道肯定是关于银行的事,便也不管心烦立即点头同意接见。结果不出所料,阎敬铭领着乔致庸来到吴越面前时,果然微笑着对吴越说道:“慰亭,好消息,我和乔东家谈妥了,我们出兵出力保护银行和银车的安全,不参与具体经营,乔东家负责出钱出人创建和管理银行,股份我们占六成五,乔东家占三成五。”

“我们占六成五?”吴越有些惊讶,忙向乔致庸问道:“乔东家,这么分配股权你是不是太吃亏了?我们可一两银子都没出?”

“抚台大人真是公而无私。”乔致庸恭敬答道:“不瞒抚台大人,事实上商民心里的打算是请抚台大人占七成,商民占三成,现在商民能占三成五,已经是意外之喜,心满意足了。”

“还有,商民揣摩。”乔致庸又如实说道:“假如商民是与其他的督抚合作,七成股份恐怕还未必能满足他们的胃口,二八和一九的条件他们肯定都开得出来。惟有遇上抚台大人你这样的清官廉吏,商民才敢稍微梦想三成股份。”

“慰亭,乔东家真的是一位赤诚君子。”阎敬铭也说道:“其实我开始也是要求各占一半,是乔东家考虑到我们还需要在官场打点,还有供养军队费用开支巨大,主动要求我们占六成五的股份。象乔东家这样能为别人考虑的人,世上真的罕见。”

心肠不够黑的吴越又没话说了,半晌才站起身来,向乔致庸拱手行礼,诚恳说道:“乔东家,商场君子,我吴越服了。”

“商民不敢当。”乔致庸拱手还礼,更加诚恳的说道:“吴抚台才是真正的官场君子,只恨商民的老家山西无福,没能让吴抚台你治理一番,不然的话,我山西商界何至于臭名远扬,被世人嘲讽为唯利是图的抠门老西?商场之上也何至于如此混乱,大小商号都挖空心思的尔虞我诈,偷逃税厘?”

的确是十分欣赏乔致庸的为人,吴越当然是立即下令设宴款待乔致庸,庆祝合伙开设湖北银行的合约达成,又派人请来了赵烈文和郭嵩焘等人做陪,与乔致庸言谈甚欢,也通过乔致庸了解到了不少山西商界和即将到来的新搭档吉祥的不少情况。

不一刻,赵烈文和郭嵩焘等人先后应邀到场,互相认识后,再到了交杯换盏时,气氛也就逐渐活跃了起来,结果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吴越才惊讶的现那部扯淡电视剧有一点还真的尊重了史实富甲天下的乔致庸竟然真的是因为长兄病故被迫放弃学业从事经商,也竟然真的是个饱学之士,于诗书学问都有不浅的造诣。

再然后,吴越又很无奈的现,不学无术的自己搀和一堆饱学之士钻研学问到底有多么痛苦,基本上都听不懂之下,吴越也只好把郁闷撒到酒杯上,接着闷声饮酒间,吴越又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李鸿章刚才的书信,接着又想起可怜的师妹曾纪静,心中益烦闷,酒意也逐渐更深。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突然传来的一句话把吴越拉出了愁乡,吴越抬起已经有些朦胧的醉眼看去时,却见是乔致庸正在对赵烈文等人吹嘘,“致庸经商,以信义为先,做人却惟守一个诚字,以诚待人,以诚动人,也以诚行事,任他千难万阻,我以赤诚为先,无有不破……。”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在心里复述了这句话后,吴越突然现这句话还真没说错,因为扯淡电视剧的误导,自己从一开始并不喜欢乔致庸,但乔致庸不争不避,仅以一片赤诚之心回报自己,自己才对乔致庸彻底扭转了印象。

而再往细里深思,想到了曾纪静这件事,吴越就突然出了一身冷汗因为吴越突然现,自己在曾纪静这件事上其实是毫无诚意,一心只想着遮丑撇清,全然没有想过如何才能让曾家人明白自己的一片悔过诚意,甚至就连最起码的登门求亲,自己都是逼着李鸿章去当替死鬼,曾家人不肯把曾纪静嫁给自己,当然也毫不奇怪。

顿悟之下,一向喜欢投机取巧和坑蒙拐骗的吴越难得愧疚万分,也迅在心里拿定了一个主意…………(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七章 世间奇事

自打曾国藩阵亡之后,曾经在湖南风光一时的老曾家就迅走向了衰落,全家老小都象撞了邪一样,各种各样的霉运不断,彻底的一蹶不振。

先就是曾国藩之父曾麟书出事,因为受不了曾国藩阵亡和曾国华重伤残废的打击,本就有病在身的曾麟书听闻噩耗后,还没过去一个月就病重过逝。丧之时,往日里三天两头登门拜访的湘乡县令连看得没来看一眼,派个师爷送份祭品就走完了过场,让极爱面子的曾家人很是丢脸了一把。

其次是满清朝廷和咸丰大帝待曾国藩也很刻薄,做为一个传统封建地主家庭,曾家当然非常希望曾国藩能在殉职后获得封建文人梦寐以求的最高谥号文正,然而咸丰大帝却连‘文’字都舍不得给曾国藩,随便打了一个‘愍烈’的谥号就算买了曾国藩的命,让曾家上下又很是心寒了一把。当然,话又说回来,就曾国藩在这个历史层面的表现,也的确没资格高攀文正二字。

接下来还有无穷无尽的羞辱和纠缠,从湖南湘潭一路打到鄱阳湖畔的灰山,大小数十战,数以万计的湘军将士葬身疆场,失踪降敌者也不计其数。牺牲的士兵中,找到了尸的士卒家属倒是多多少少领到了一些抚恤,少数幸运者还迎回了亲人的遗体或骨灰,然而那些连尸体都找不到的牺牲士卒却被划为失踪之列,家属不但领不到分文补偿,还得面对地方官府的盘问审讯,甄别他们的亲人是否降敌或者逃亡,往他们的伤口里继续撒盐。

死了亲人领不到补偿,相反还得受到牵连,那些悲痛欲绝的亲人当然要找地方喊冤,找官府喊冤,找湘军喊冤,也找当初把他们儿子、兄弟、丈夫和父亲拉上战场的曾家喊冤。所以三天两头的,总有那么一家几个苦主跑到曾家门前哭喊索命,逼着曾家还他们亲人,给他们抚恤金,还有一个寡妇和一个伤心过度的母亲在曾家门前上吊自杀,曾家众人应接不暇,焦头烂额,受尽羞辱还百口莫辩,委屈到了极点。

更加打击曾妻欧阳氏的还在后面,意外迎回曾国藩的遗体虽然让中年丧偶的欧阳氏喜出望外,但欧阳氏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长女曾纪静却为此付出了差点失贞的代价,即便风声暂时还没有走漏,曾家门第暂时还没有蒙羞,但自幼刚强倔强的曾纪静却因此不愿嫁人,不愿带着心头伤疤和危险隐患再去祸害其他人家。

欧阳氏当然不愿让大女儿孤苦终身,但欧阳氏却绝不容许长女嫁给别的男人做偏房,那怕这个男人是曾国藩最得意的弟子、当今中原风头最劲的青年名将、官居二品的湖北巡抚吴越。欧阳氏丢不起这个人,宗圣曾家更丢不起这个人!

愁云惨雾中,咸丰八年不知不觉过去,除夕夜,一度富甲湘乡的曾家饭桌上连荤菜都没有几道,家族成员也大半没有参加年夜饭,五妯娌中有三个硬是带着儿女回了娘家过年,就只剩下曾国华之妻守着已经面目全非的丈夫,长嫂欧阳氏强作笑颜招呼家人用饭饮酒,回到冰冷的房间后却痛哭终夜,不明白上天为何如此残忍,让曾家沦落到如此处境?

三个妯娌带着儿女逃回娘家过年绝对是聪明选择,即便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两年,也那怕是在咸丰九年的正月初一,仍然还是有失去了亲人的湘军家属上门闹事,负气回家的曾国荃闻报大怒,亲自操刀冲出了门外,冲着跪在门前雪地里的闹事者怒吼,“你们有完没完?你们的儿子是长毛杀的,有本事找长毛报仇去?找我们干什么?”

“我们就要找你们!是你们把我们儿子拉走的!”

白苍苍的年老父母哭喊,还挺起胸膛去迎曾国荃的雪亮钢刀,他们的寡妇儿媳则抹着眼泪说道:“将军,民女不敢要你们赔命,民女只想问一句,我男人究竟是死是活?为什么到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还有,你们答应的三十两银子的抚恤,为什么快两年了,到现在连一文钱都看不到?”

“你男人是谁?湘军那么多将士,我怎么可能一个一个全记得住?”曾国荃怒吼。

“我男人叫常栋,他最后一次带信回来时,说他给你们九帅当了亲兵。”

寡妇怯生生的回答让曾国荃如遭雷击,呆立了半晌后,曾国荃才扭过头,不忍再去看面前的孤儿寡母,声音沙哑的说道:“你男人死在了灰山,那一仗我们大败,所以没办法把你男人的尸体带回来。”

终于从曾国荃口中确认了噩耗,常栋的父母妻儿顿时抱头哭成了一团,曾国荃心如刀绞,脚步沉重的回到家里,先到自己房中取出五十两银子,然后就要出门交给阵亡亲兵的家人。可早就看出情况曾国华妻子却拉住了他,说道:“九弟,你不能给,开了这个先例,我们家以后的麻烦更多!”

“他家那个男人,是我的亲兵。”曾国荃的声音益沙哑,说道:“灰山时,兄长骗我上船之前,他男人就已经战死了,就死在我面前。”

“这也不能给!”曾国华妻子坚持道:“你今天给了他们银子,明天要银子的人就能把我们家门给挤破了,到时候你怎么招架?!”

曾国荃犹豫时,门外的常栋老母突然叫骂了起来,“曾国荃,你这个挨千刀砍血脖子的,原来我儿子就是给你当的亲兵,被你害死在了灰山,你还不承认,不说出来,你还我儿子!还我儿子!”

曾国荃有些诧异常栋的家人为什么会突然知道自己的身份,然而看到常栋家人身边已经围满了同村百姓时,曾国荃又醒悟过来,知道肯定是有什么缺德的乡邻故意泄露了自己的身份好看笑话。明白这点,曾国荃几乎把牙齿咬碎,也忍不住在心里说了一句,“还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

门外的叫骂声越来越凄厉,看热闹的百姓也越来越多,白杨坪的地保也挤在人群里看好戏,却半点没有出面阻止的意思。而更麻烦的是,又有一个湘乡本地失踪士兵的父母妻儿来到曾家门前闹事,哭着喊着只是逼曾家还他们的儿子和丈夫,还直接动手砸起了曾家的大门,曾国荃在院中垂头丧气,却连回骂一句的勇气都不复存在。

“上吊了!有人上吊了!”

令曾国荃魂飞魄散的声音传来,曾国荃赶紧从门缝里向外望去时,却见是常栋的妻子在自家门外的树上挂了一根绳子,准备上吊自杀,同村百姓虽然也有一些人阻拦,常栋的妻子却哭喊大叫,“让我死!让我死!我男人没了,我还活过什么劲?我活着还能有什么用?”

“让开!让开!县太爷来了!县太爷来了!滚!”

喧哗中,嚣张跋扈的呼喝声突然传来,人群分开处,一队耀武扬威的衙役突然冲了进来,接着是湘乡知县厉学潮的轿子上前,在曾家门前落定,然而就在曾国荃奇怪厉学潮为什么没摆什么知县仪仗时,厉学潮的轿子却飞快抬走,下了轿的厉学潮也快步跑到了后面的一顶轿子面前,满脸谄媚的亲手掀开了轿帘,请出了一位衣饰华贵的中年贵妇。

另外来的轿子还有三顶,轿帘掀开间,三名同样衣饰华贵的美貌女子先后走出轿子,还每人都带着一个幼小的女儿,另有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单独保护她们。厉学潮则一边命令衙役人群,一边冲着那中年女子和那三名美女点头哈腰,谄媚模样比以前讨好曾家时远过之而无不及。

“这些娘们是谁?”

曾国荃心中纳闷的时候,那中年贵妇径直走到了曾家门前亲自敲门,很大方的问道:“有人在家吗?有客到访,请主人开门。”

这时,欧阳氏、曾国潢和曾国葆等人也来到了曾国荃身边,低声商议了几句之后,曾国荃还是亲手打开了大门,又请长嫂欧阳氏上前接待那中年贵妇,互相见礼之后,那中年贵妇很直接的就问道:“请问夫人,你可是曾国藩曾公的夫人?”

“我就是。”欧阳氏点头,又疑惑问道:“敢问你是……?”

“我夫家姓聂,曾夫人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直接叫我聂家嫂子。”

那中年贵妇并没有摆任何架子,还主动请欧阳氏用民间称呼对待她。不过家教有方的欧阳氏当然不会用这么粗俗的称呼,行礼说道:“原来是聂夫人,敢问聂夫人,我们素不相识,不知你为何突然大驾光临?”

“曾夫人,我们是素不相识,但是却有渊源关系。”中年贵妇微笑说道:“曾国藩公的得意弟子吴越,就是我的女婿。”

“你女婿是吴越?”欧阳氏的脸色顿时变了。

“不错。”聂士成的凶悍老娘点头,说道:“我的干女儿杨玉茹,就是吴越吴抚台的正室妻子,玉茹,快过来给曾伯母见礼。”

抱着年幼次女的杨玉茹上前,向欧阳氏盈盈一拜,彬彬有礼的口称伯母,接着傅善祥和冯婉贞也先后上前向欧阳氏行礼,聂母一一介绍,也顺便介绍了吴越的三个女儿还好,三个女儿都幸运的没有遗传吴越的丑样,都长得蛮可爱。

“吴越的岳母和一妻两妾怎么都来了?她们想干什么?”欧阳氏心中疑惑,忙问道:“那么聂夫人,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曾夫人,这里说话不方便。”聂母微笑说道:“天冷,孩子小,能进去坐下说话吗?”

欧阳氏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开口邀请聂母和杨玉茹等人进门,然而聂母刚要进门时,曾国荃却突然拦在了门前,铁青着脸说道:“慢着!我们曾家和吴越早就已经一刀两断了,不欢迎吴家的人进来!”

“这位将军,你和吴越一刀两断,与我有什么相干?”聂母不卑不亢的反问道:“再有,长兄如父,长嫂如母,你的长嫂都已经请我进门了,你还要拦着,这难道就是曾圣后人的家风?”

曾国荃无言以对,下意识的想起湖北军中的一个笑谈,说吴越的大舅子聂士成在战场上勇猛如虎,回到了家里在老娘面前却是一只病猫,那时候曾国荃还觉得夸张,现在才知道这是事实碰上这么一个凶悍的老娘,聂士成真是想不听话乖巧都不行。

这时,欧阳氏也已经好言劝说曾国荃,曾国荃无奈,也这才让开道路,任由长嫂把聂母一行人请到了家中落座,聂母带来的随从则全部留在门外等候,湘乡县令厉学潮也乖乖的站在冰天雪地里等待,还不断冲着聂母等人点头哈腰,笑容谄媚得让曾国荃恨不得给他鼻子一拳势利眼到这地步的,还真不多见。

在阴暗寒冷的曾家大厅里各自坐定后,身为客人的聂母先开口,对欧阳氏说道:“曾夫人,说了也不怕你笑话,我来这里的目的,是替我的女婿向你的女儿曾大小姐求亲,请你成全我女婿和你的女儿。”

“你……,替你女婿提亲?”欧阳氏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曾家几兄弟也是面面相觑,全都怀疑自己听错了,不敢相信世上还能有这样的奇事丈母娘替女婿向别的女人求亲?

“的确如此。”聂母坦然点头,说道:“曾夫人,你一定觉得很荒唐,这世上那有岳母替女婿向别的女人求亲的事?但我今天就是要荒唐一把,请你玉成越和你女儿的好事,别误了你女儿的一生。”

“伯母,那天越哥哥和曾姐姐的事,我在现场。”冯婉贞也开了口,说道:“越哥哥他是和花制台喝酒,被花制台灌醉了,昏头昏脑的回到了家里,当时曾姐姐又恰好住在我房里,越哥哥就误会了,把曾姐姐当成了我。”

详细介绍了当时生的事都是一场误会后,冯婉贞放下吴越的大女儿,离座向欧阳氏跪下,说道:“伯母,这件事我也有责任,那天晚上如果不是我硬拉着曾姐姐住我房里,越哥哥就不会误会,也不会把曾姐姐害到现在这个地步。我有错,你骂我打我都行,但请你不要责怪越哥哥,他是好人,难得的大好人,他不是故意的。”

欧阳氏张口结舌了,万没料到吴越的这个小老婆竟然会这么通情达理,爽朗豁达。结果令欧阳氏更加没有想到的是,吴越的正妻杨玉茹和二房傅善祥也向她跪下,一起说道:“伯母,我们可以做证,郎君他是无心之举,他事后也悔恨万分,常说他害了你女儿一辈子。还望伯母你念在郎君的一片悔过诚意份上,也念在你女儿的终身幸福份上,成全郎君和曾小姐。”

“你们……。”欧阳氏张口结舌了半天才说道:“你们的相公娶小,你们不反对?还替他求亲?”

三女一起点头,旁边的聂母则说道:“曾夫人,你是不知道我这三个女儿有多懂事,因为种种阴错阳差,越家里的人一直把婉贞当做他的正室夫人,但我带着玉茹到了上海后,婉贞马上就逼着越娶玉茹做正室,她自愿做偏房。她的父亲,可是现在的湖南提督冯三保冯将军啊。”

把冯婉贞、杨玉茹和吴越之间那些事仔细说了之后,聂母又说道:“我也是前几天才从越那里知道他和曾姑娘的事,当时我也生气,还打了他耳光,但越不但没还手,还跪着求我来替他提亲,跪了整整一夜,直到我点头之后他才起来。曾夫人,越是好孩子,他是真心悔过,望你一定要原谅他,也成全他和你的女儿。”

“那他怎么不来我面前跪?”欧阳氏黑着脸问。

“我也这么问过他。”聂母回答道:“他告诉我,现在花制台病得太重,他如果离开湖北,湖北就再没人可以控制局面,长毛捻匪很可能趁虚而入,到时候战火涂炭,湖北的万千百姓就会又遭受战火之灾。所以他没办法,只能是求我出面,替他向你谢罪,也替他向你求亲。”

说着,聂母站起身来,又说道:“曾夫人,我知道你们曾家是宗圣之后,绝不可能答应把女儿嫁给别人做偏房,更何况曾姑娘还是长门长女?但事已至此,我那女婿如果再不娶你女儿,你的女儿这一辈子就完了,你总不能不替你亲生女儿着想吧?”

言罢,聂母也向欧阳氏双膝跪下,神情庄重的说道:“曾夫人,越跪我的,我替他跪你!望你原谅越,给他一个悔过弥补的机会,也救一救你的亲生女儿!”

看着跪满面前的吴越家眷,欧阳氏泪如雨下,哭得死去活来,曾家几兄弟也是个个垂,暗道:“慰亭这次,看来是真心悔过了,也是下了大本钱了,不然的话,能求得岳母为他求娶偏房?”(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八章 流氓手段

深明大义的丈母娘在替吴越向曾家求亲的同时,吴越也已经在湖北和新任湖北布政使吉祥展开了争权夺利,明争暗斗。

争夺的焦点当然是湖北的财政控制大权,在吉祥接任之前,吴越与马秀儒合作时立场是互相克制,吴越遵守满清朝廷的规矩,不直接插手湖北各府州县的赋税征收,也不过问藩司库银的收铸放,让马秀儒多少有些油水可捞。

惟有在汉口关税、厘金局和银圆铸造这三个方面,吴越看得极紧,即便按规矩允许马秀儒过问监督和调整人事,却绝不允许马秀儒从中下手捞银子,马秀儒的几个部下私人试图在这三个地方做手脚,也被吴越毫不犹豫的扳倒整死。

马秀儒的靠山远没有吴越的靠山强硬给力,花老狐狸又坚决站在吴越一边,吃了几小亏后也摸清楚了吴越的立场态度,便也老实收手,没敢再打关税、厘金和银圆的主意,老老实实只在传统赋税钱粮和地方上做手脚,与吴越保持井水不犯河水的距离,合作虽然不算什么愉快,却勉强还算默契,也从没生过任何大的冲突矛盾。

对于新搭档吉祥,吴越也是抱这个态度,只要吉祥别打关税、厘金和银圆的主意,那吉祥在钱粮赋税和人事考核方面想怎么折腾怎么折腾,想怎么捞怎么捞,吴越不会干涉。但如果吉祥敢对关税、厘金和银圆下手,吴越就绝对不会客气!

因为这三项财政来源对吴越来说太重要了,供养鄂勇抚标、支持军队出省作战、训练军队、购买蒸汽炮船、采购军需、生产武器和维持大冶工业基地的运转及展,满清朝廷没有给吴越那怕一两银子,这些方面的开支每一分每一文都是来自关税、厘金和银圆铸造的盈利,吴越当然绝不能容许这三条财源出任何的乱子。

然而很可惜,吴越实在是太低估了新布政使吉祥的胆量和胃口,在山西时早就被不法奸商养刁了胃口的吉祥吉藩台,那里还看得上贪污湖北正税和收受地方贿赂那点微薄收入?也还没进入境内,就已经通过合作多年的不法奸商掌握了湖北财政收入的大概情况,迫不及待的就已经盯上了关税、厘金和银圆铸造大权,并且早早就做好了下手准备。

吉祥刚开始留给吴越的印象还算不错,接掌藩台衙门之后,年近半百的吉祥不顾年龄和辈分上的差距,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吴越的面前磕头行礼,满脸恭敬的表示一切惟吴越的马是瞻,然后才跑去总督衙门探望卧病在床的花老狐狸,接着又上表满清朝廷,请求咸丰大帝减免三个去年遭灾府县的赋税钱粮,貌似看上去还算关心百姓疾苦。然而就在吴越稍微掉以轻心的时候,吉祥却又跑来拜见吴越了,开门见山的就向吴越表示自己要在湖北厘金局及省内各处厘金征收关卡派驻监督,监管湖北厘金的具体征收,避免**和厘金流失。

“派驻监督?”吴越很警惕的向吉祥问道:“湖北厘金一向征收正常,吉藩台怎么会突然想到派驻监督,有这个必要吗?”

“回抚台大人,下官认为很有必要。”吉祥彬彬有礼的回答道:“抚台大人公务繁忙,无暇走访民间,与各地厘关的接触不多,肯定不知道湖北的厘金征收虽然看似正常,实际上流失还是十分严重。”

“远的不说,就说距离不远的嘉鱼厘关。”吉祥还举出了例子,说道:“下官派人暗访现,嘉鱼的厘金征收吏员不但看人收税,中饱私囊,还在私下里与不法奸商勾结,纵容走私,导致厘金流失严重。”

出示嘉鱼厘卡贪贿吏员的名单与作案记录之后,吉祥才又说道:“所以下官认为,为了避免湖北厘金的流失,肃清厘金局的吏治,也为了确保抚台大人你的平叛作战所需,最好是在湖北厘金局及各地厘卡派驻监督,警告官吏,也避免类似情况的生。”

吴越默然,知道吉祥说的是实情,也知道湖北的厘金局内部的确存在着一定的**,这些年厘金也确实流失了不少这是没办法的事,从古至今、历朝历代都是如此。但吴越更知道,吉祥建议往湖北厘金局中派驻监督,绝不是为了反腐制贪,而是为了更腐更贪。

道理也简单,监督员到任后,厘金关卡上的差役吏员为了继续贪污纳贿,肯定要想方设法的把监督员拉下水一起收钱,然后为了弥补损失和增加收入,这些贪腐胥吏肯定会向商人多伸手,商人为了弥补损失肯定会扩大走私规模更加偷税逃税,最后到头来受损失的只会是湖北厘金,肥的却是差役监督和厘卡监督背后的吉祥。

还有一点也非常重要,目前替吴越管理湖北厘金局的是黄植生,这个吴越在江阴收的帮凶在忠心勤奋、认真负责方面没得话说,然而在钩心斗角和玩弄手腕方面却有所欠缺,有很大可能玩不过吉祥派驻厘金局的什么监督,也有可能被吉祥的走狗帮凶架空,导致吴越逐渐丧失对湖北厘金局的控制大权。从个人利益的角度出,吉祥要求往厘金局中派驻监督,真正目的也很可能就是想抢走湖北厘金局的控制权。

还好,人事任命权还在吴越的手里,识破了吉祥的险恶用心之后,吴越只稍一盘算就有了对策,微笑说道:“吉藩台的话是有道理,湖北厘金局的差使虽然一直干得不错,但反腐制贪也一时一刻不能放松。这样吧,也不用烦劳吉藩台派人,本官这就叫阎敬铭从粮台总署抽调人手进驻厘金局担任监督,严厉查办那些与不法奸商勾结的贪腐胥吏。”

“抚台大人,还是不必烦劳你了。”吉祥微笑着象变戏法一样的拿出了一道折子,说道:“圣上朱批,让下官负责操办此事,请抚台大人过目。”

不动声色的看了吉祥一眼,吴越这才接过折子观看,见折子是吉祥写的,内容则是向咸丰大帝陈述湖北厘金的征收对中原战场的重要性,说是想替吴越搞好后勤减少厘金流失,奏请咸丰大帝允许他往湖北厘金局中派驻监督,专职负责监管湖北厘金局的税厘征收,杜绝**保证军需。折子的最后则是咸丰大帝的朱砂批注朕心甚慰,准行。

吉祥冠冕堂皇的无耻借口并没有让吴越吃惊,让吴越十分惊讶的是折子最后的日期吉祥竟然是在还没踏上湖北土地之前,就已经上了这道折子,也明摆着是还没正式上任就已经盯上了湖北厘金这块大肥肉。

“果然是老谋深算,难怪能这么得野猪皮九世的信任,盯完了王庆云和徐继畬就马上来盯我。”

吴越心中冷哼,脸上却依然不动声色,又盘算了一下就微笑说道:“难得吉藩台这么用心,早早就已经决心反腐肃贪,让我不再操心钱粮赋税。也罢,既然皇上已有朱笔批示,那就请吉藩台负责操办此事吧。”

吉祥一听大喜,赶紧向吴越行礼道谢,吴越则又微笑说道:“对了,吉藩台,你任命决定了湖北厘金局总监督的人选后,叫那个总监督来见一见我,我想对他嘱咐几句,也顺便认识一下他。”

吉祥没口子的答应,彬彬有礼的告辞离去。而吉祥离去后,吴越当然是第一时间叫来了赵烈文和阎敬铭两个心腹,把吉祥要往厘金局里派驻监督的事大概说了,结果赵烈文和阎敬铭当然是一起大吃一惊,异口同声道:“慰亭,千万不能答应,让吉祥往厘金局里掺了沙子,还是负责监管厘金征收,要不了三个月,湖北厘金局就得一塌糊涂!”

“那个老杂种拿出了皇上的折子,是皇上批准他这么干的。”吴越耸耸肩膀,又把吉祥那道无耻奏折的内容大概说了,然后才说道:“老杂碎手里有皇帝的朱笔御批,除非我想造反,否则就不能不从命,所以没办法,我只能是顺水推舟,一口答应。”

赵烈文和阎敬铭哑然,半晌后,赵烈文才冷哼道:“还真小看了这位吉藩台,果然有些手段,竟然能想出把皇上拉下水的主意,看来以后我们还真得防着点他。”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现在重要的是保住厘金局,不能让吉祥的人彻底搅乱了。”阎敬铭摇头,又向吴越问道:“慰亭,关于这点,你可有什么应对之策?”

“有,答应让那个老杂碎往厘金局派驻监督的时候,我就已经想好了。叫你们来,就是让你们早些做好准备,方便依计行事。”

吴越的回答让阎敬铭和赵烈文万分错愕,然后吴越飞快说完自己刚才灵机一动想出的主意后,赵烈文和阎敬铭却又一起张大了嘴巴,上下打量着吴越就好象不认识一样,半晌才异口同声的惊叫问道:“慰亭,你这手段太流氓了吧?”

“的确是货真价实的流氓手段。”

吴越微笑着点头,又说道:“但没办法,老杂碎手里有皇上朱批,用官场手段很难阻止他插手厘金局,想保住我们的厘金局,只有用简单直接的流氓手段才可以立即奏效。也可以给那老杂碎一个警告,敢打我银子的主意,他是自寻死路!”

…………

该来看看吉藩台这边的状况了,笑眯眯的回到了布政使衙门后,才刚在签押房里坐定,几个吉藩台从山西带来的心腹和幕僚就已经来到面前恭敬磕头,然后不用问结果,光是看吉藩台的得意表情,众心腹就明白吉藩台已经大获全胜,忙纷纷向吉藩台道喜道贺,恭喜吉藩台成功往湖北厘金局中插入楔子,敲开厘金局银库指日可待。

“都说吴越难缠,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得意之下,吉藩台也忍不住生出了一些对吴越的蔑视,冷笑说道:“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在战场上有洋人武器帮忙倒是无往不胜,在官场上,始终还是嫩了点。”

“东翁,也不能太过轻视吴抚台,他毕竟是斗倒官文的人,在朝廷里靠山又硬,我们和他相处,最好还是小心为上。”

跟随吉藩台多年的幕僚长左瑞小心翼翼的提醒,又指出道:“而且学生揣测,吴抚台果断让步,也很可能和湖广总督一职即将出缺有关,花制台病重,他是最有希望补这个缺的人,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当然不敢对皇上的朱批提出任务异议。”

吉藩台点点头,认可左瑞的分析,也知道吴越的靠山肃顺招惹不起,然而吉藩台还是忍不住又冷笑了一句,“看来吴越想湖广总督这个位置是快想疯了,但很可惜,他注定是白日做梦。”

吉藩台没把话说得太明白,但是左瑞等心腹幕僚却马上心下通明,知道吴越上位希望很小因为他们都知道吉藩台虽然只是一个布政使,却早在山西时就已经有密折封奏之前,可以把折子绕过军机处直接送进养心殿,经安德海之手直接呈递到咸丰大帝面前,期间连吴越那个权势熏天的靠山肃顺都无法插手。也知道吉藩台既然如此自信,肯定是咸丰大帝在给吉藩台的密折批复上说了什么。

冷笑过后,吉藩台又迫不及待的当场任命湖北厘金局的总监督,也毫不犹豫的把这个肥差交给了自己的绝对心腹、挂着从六品经历头衔的梁可凡,并向梁可凡叮嘱道:“别急着做得太过分,要循序渐进,顺水推舟,先和湖北各地厘卡的官吏打成一片,然后再慢慢推行我们在山西的规矩,也尽量把湖北的所有厘卡都拉下水,这样吴越才想动湖北厘金局也做不到。”

早就习惯了拉人下水的梁可凡赶紧点头,一再叩谢吉藩台的厚爱信任,然后吉藩台才转向其他的心腹说道:“你们也别急,湖北通衡九省,财门路要多少有多少,等先把厘金局搞定了,然后我们再慢慢的向关税和银圆铸造这些方面下手,到时候就怕你们忙都忙不过来。”

以左瑞为的心腹幕僚慌忙向吉藩台道谢,表示一定忠实于吉藩台的英明领导,齐心协力把湖北打造成山西那样的聚宝盆。吉藩台则又突然想起一事,忙向梁可凡吩咐道:“对了,吴越说了,他想见一见我任命的湖北厘金局总监督,你赶紧把印信领了,尽快去见一见他,多说些漂亮话让他放心,那小子挺爱听奉承话的。”

梁可凡欢天喜地的答应,赶紧在湖北布政使衙门里走完了该走的程序,领了吉祥亲笔开出的委任状,还有连夜赶铸的湖北厘金局监督印信,第二天下午就在左瑞等老同僚羡慕的目光中赶往巡抚衙门拜见吴越听训。临行时,梁可凡自然少不得在私下里对左瑞等老同僚做出承诺,保证正式上任前一定请同僚喝花酒,也保证上任后一定老同僚的五亲六戚尽快派往湖北各地的厘卡财,然后才屁颠屁颠的启程出。

梁可凡当然是高兴得太早了,当他的求见拜帖送到了吴越的面前后,吴越马上就笑了笑,说道:“昨天才提起这事,今天就来了,看来吉藩台和他的人,对湖北厘金是喉咙里伸爪了啊!依计行事!”

…………

是日,暂时借住在布政使衙门里的梁可凡彻夜未归,然而咱们的吉藩台却根本没有留心到这样的小事,还是第二天上午进了签押房开始办公后,吉藩台才现梁可凡没有在场,随口问道:“梁可凡呢?怎么还没来?”

“回东翁,梁经历昨天一晚上没回来。”左瑞如实回答,又揣测道:“或许是摊上好差事太高兴,去了城里的青楼过夜,今天起来就直接去了厘金局上任。”

“狗奴才,好色的脾气真是这辈子都改不了啦。”吉藩台也没怎么在意,还顺意哼道:“最好是直接去了厘金局上任,要是敢让我知道他这时候还在青楼里,看本官怎么收拾他!”

鸡毛蒜皮的小事,吉藩台当然哼了一句就抛之脑后,立即拿起新送来的公文批阅,然而就在吉藩台拿起毛笔准备批注第一份公文时,签押房外却快步冲进来一个戈什哈,向吉藩台奏道:“禀藩台大人,抚台衙门来人,要你立即去拜见吴抚台。”

“这会就要我去拜见吴抚台?”吉藩台一楞,停笔问道:“有没有说是什么事?”

“有。”戈什哈答道:“抚台衙门的人说,要吉藩台你就梁可凡梁经历的事,给吴抚台一个交代!还直接说吴抚台了很大的火,已经在写弹劾你的折子了!”

啪一声轻响,吉藩台手里毛笔落案,脑海中一片空白,脸色也不由有些白,暗道:“梁可凡出什么事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九章 扎火囤

吉祥吉藩台急匆匆赶到巡抚衙门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湖北按察使李卿谷的轿子已经停在了巡抚衙门外武昌城里就吉藩台和李卿谷两个人有资格乘座四个人抬的绿昵官轿,倒是十分容易辨认。

还有制台衙门的轿子,吉祥下轿的时候,又恰好看到一顶带着总督衙门标记的轿子匆匆赶到,轿帘掀开间,花老狐狸的幕僚长戴文节大步走了出来。吉祥见了大喜,忙迎上前去,一边行礼问安,一边试探着问道:“戴师爷,你怎么也来了?是不是吴抚台派人去请你的?”

“进去再说吧。”戴文节面无表情的回答道:“我目前也什么都不知道。还有吉藩台,别说我向着吴抚台,他抓你的人,自然有他的理由,劝你最好不要为了面子死保,否则以吴抚台的脾气,那怕把官司打到金銮殿上也不会让步。”

吉祥赶紧点头,低声谢了戴文节的指点,也在心里说道:“进去了解了情况再说,主子只是不信任吴小蛮子,但并不想收拾小蛮子,长毛没杀光之前,能不翻脸最后不要和这个小蛮子翻脸。”

再随着戴文节一起进到巡抚衙门的大堂时,吉祥第一眼就看到他的心腹爪牙梁可凡被五花大绑的按跪在大堂上,旁边还跪着一个哭哭啼啼的青年女子,衣着为侍女打扮,两旁李卿谷、阎敬铭、赵烈文和黄植生等人或坐或站,吴越高坐大堂正中,面前还有一摊茶水和茶杯粉末。

见吉祥进来,正在对着李卿谷喊冤的梁可凡就象打了鸡血一样,马上就挣扎着冲吉祥喊了起来,带着哭腔喊道:“藩台大人,藩台大人,下官冤枉,下官冤枉啊!昨天晚上,是这个女的主动勾引我啊,我没强奸她!我没强奸她啊!”

“强奸?!”

吉祥差点没晕过去,那边的吴越却怒不可遏的狂吼道:“掌嘴!别以为你的主子来了,本官就不敢打你!”

话音未落,按住梁可凡的吴越亲兵就已经抡起了胳膊,劈哩啪啦的往梁可凡脸上抽耳光,把梁可凡抽得双颊红肿,嘴角流血,惨叫不断。还算讲点义气的吉祥赶紧又是拱手又是作揖的求情,说道:“吴抚台,手下留情,手下留情,梁可凡有什么罪,请你和李臬台依法审讯就是了,望你念在梁可凡也是朝廷命官的份上,对他……。”

“闭嘴!”

吴越粗暴的打断吉祥,指着吉祥的鼻子咆哮道:“姓吉的,你挑的好监督!到本官的巡抚衙门里来拜见上官,竟然敢酒活乱性,**本官巡抚官署中的侍女!你好大的胆子,本官今天和你没完!”

吴越的话还没有说完,吉祥就已经脸色苍白如纸了,脑海中更是一阵接一阵的天旋地转自己亲手挑选并委任的湖北厘金局监督,竟然在领到印信公文的当天**妇女,**的还是湖北巡抚衙门里的侍女!这事张扬了出去,自己还有什么脸面再在湖北混啊?

“老爷,我真没强奸,那娘们是自愿的,她是自愿上我的床的啊!”

梁可凡又挣扎着哭喊了起来,结果除了又挨了几记耳光之外,那一直在哭哭啼啼的侍女也终于哭喊出声,“你就是强奸!你就是强奸!是你硬把我拉上了床,还捂着我的嘴欺负我!老爷,各位老爷,你们要为小女做主啊!”

这时,吉祥还没上任时就已经看他不顺眼的李卿谷也开了口,阴阳怪气的说道:“吉藩台恕罪,这个案子属于民事案件,正好在下官的职责范围之内,冒昧审理你的属下多有得罪,望你多多原谅。”

“李臬台请随意,下官不敢干涉。”吉祥慌忙摆手,又哭丧着脸说道:“可是李臬台,起码得让本官知道一下案情的经过吧?”

李卿谷赶紧去看吴越,脸上还飞快换了一副恭敬的嘴脸,吴越则一指梁可凡,怒吼道:“让这个畜生自己说!”

得到了吴越的允许后,梁可凡这才膝行爬到了吉祥的面前,一边哭着喊冤,一边哭哭啼啼的陈述昨天晚上的事。吉祥也这才知道,原来梁可凡来拜见吴越时,正赶上吴越公务繁忙,直到傍晚时才得到吴越的接见,听完了吴越忠君报主之类的废话训斥后,梁可凡又被吴越留下吃饭,同时吴越还叫来了阎敬铭和黄植生给梁可凡做陪,让梁可凡认识这两个新搭档。

再然后,梁可凡当然就喝多了,天色又已经全黑,梁可凡便留宿在了巡抚衙门的客房之中,结果负责伺候梁可凡的那个侍女因为小有姿色,服侍梁可凡洗漱更衣时动作又有些过大,梁可凡没控制住荷尔蒙的冲动就把那侍女抱上了床,然后到了今天清晨时,梁可凡和那侍女就被捉奸在床了。

这一段当然只是梁可凡一个人的口供,期间那侍女一直在哭着喊着否认,一口咬定是梁可凡捂住了她的嘴,硬把她按在床上***又说梁可凡威胁她说如果不从就杀了她,她才没敢呼喊。

究竟是**还是**吉祥并不介意,期间吉祥关心的只有一件事,揪着梁可凡的衣领吼道:“你给本官说实,你到底有没有碰这个女子?”

梁可凡犹豫着不敢回答,那边的李卿谷则微笑着说道:“这个不难调查,随便叫个官媒婆给这个女子验身就知道了,还有那张床上,也肯定有痕迹。”说罢,李卿谷还真的派人去臬台衙门里传官媒婆来侯命。

“畜生!说,你到底有没有碰她?!”

吉祥又怒吼着问,无可辩驳的梁可凡这才勉强点了点头,说自己喝高了没控制住下半体,的确上了那个侍女。然后梁可凡的话还没有说完,吉祥就已经一脚踹在了他的胸口上,把他踹了一个五脚朝天,狂吼道:“畜生,你坏了我的大事!”

言罢,吉祥又向吴越双膝跪下,磕头说道:“抚台大人,下官御下不严,致使属下官员做出此等丑事!下官甘愿领罪,请抚台大人责罚!”

“本官没资格治你的罪。”吴越冷冷说道:“等着答辨吧,弹劾你的折子,本官已经用驿站出,请皇上和朝廷为本官主持公道!”

“真的已经参了我了?”吉祥心中叫苦,知道这下子降职削爵是无论如何都跑不掉了。同时吉祥心里也隐隐有些奇怪,总觉得这事有些古怪虽然梁可凡的确有些过于好色,但吉祥却不相信梁可凡有胆量敢**巡抚衙门里的侍女。而且自己才刚以梁可凡为白手套向吴越的地盘上伸手,梁可凡马上就出了事,这是否巧得有些过份?

“难道是扎火囤(仙人跳古称)?”吉祥心里甚至还生出了这样的怀疑。

再怎么怀疑也没用,不管是不是仙人跳,也不管究竟是**还是***梁可凡都已经上了那侍女并且被捉奸在床,吉祥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救不了梁可凡,只能是乖乖的磕头谢罪,答应把梁可凡移交给湖北臬台衙门拘押审讯,吴越怒气稍消,也这才把那侍女也交给李卿谷,让李卿谷一并带回按察使衙门审问。

辞别离开后,吉祥赶紧追上了先行告辞的李卿谷,在轿子面前堵住李卿谷,低声下气的恳求李卿谷手下留情,对梁可凡从轻落。然而恨吉祥恨得蛋疼的李卿谷嘴上敷衍,心里却暗道:“一定得从梁可凡身上打开缺口,拿到吉祥这个王八蛋的把柄!”

也是在回到了布政使衙门之后,吉祥才在左瑞等心腹面前道出自己心中的疑惑,结果左瑞等人同样深表怀疑,都说道:“东翁,很有可能是民间常见的流氓招数扎火囤,梁可凡那小子是好色不假,但他素来知道轻重,借他一百个胆子,量他也不敢在巡抚衙门里强奸女人。”

“尤其是时机巧得过份。”左瑞又补充道:“东翁你才刚任命梁可凡为厘金局监督,梁可凡马上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看怎么象是吴抚台在故意布局整治梁可凡,也间接敲打和警告东翁你,让东翁你少往他的地盘伸手。”

吉祥沉默,半晌才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流氓!官场流氓!这么阴损歹毒的手段,亏他做得出来!”

“东翁,这事绝对不能善罢甘休,梁可凡也绝对不能见死不救。”左瑞又压低了声音说道:“第一,梁可凡知道东翁你太多事,得防着他被别人把嘴撬开,东翁你如果不管他的死活,这个可能也自然更大。”

“第二,那个女的是个关键,如果我们能让她改口,甚至能让她招认是被人指使,那我们马上就能反败为胜。”

吉祥盘算着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说道:“做不到,想让那婊子改口,除非有李卿谷帮忙配合,今天我找李卿谷替梁可凡求情时,他对我爱理不理,明显是在嫉恨我抢了位置挡了他升官的道路。这个蛮子又和吴越小蛮子共事多年,私底下肯定有不少勾结,找他帮忙,更是给吴越小流氓把柄抓。”

“东翁深谋远虑,在下望尘莫及,佩服,佩服。”左瑞先是拍了一个马屁,然后才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么东翁,我们当如何应对?”

“想尽一切办法,不管花多少银子,一定要给梁可凡带一句话去。”吉祥阴森森的说道:“直接告诉他,皇上给我的密折中,明白说了他要派一个满人总督接替花沙纳出任湖广总督,吴越没机会当总督。”

“所以,他一定得一口咬定是那个女子引诱他上床,也绝不能胡说八道!先把水搅浑,让李卿谷无法迅定案,等花沙纳那个老不死咽气,新的满人总督上任,我再和新的满人总督联手救他!”

左瑞应诺,赶紧去想办法收买狱卒探望梁可凡并乘机串供,然后吉祥才在心中咬牙切齿的说道:“小流氓,等着!等我们满人总督来了,看我怎么报今天的一箭之仇!”

…………

吉祥当然又低估了吴越在这方面的深谋远虑,事实上,早在成功把梁可凡捉奸在床的时候,吴越就已经料定了梁可凡下狱之后,吉祥一定会想方设法的给梁可凡捎信带话,要梁可凡避重就轻先倒点小霉,把嘴巴闭牢别泄露其他的事,然后再想办法救梁可凡。

得出这个结论的逻辑也很简单,梁可凡既然是吉祥安插进厘金局捞钱的白手套,那就一定是吉祥的心腹走狗,也一定知道吉祥在背地里做的无数龌龊事,吉祥肯定得防着梁可凡被撬开嘴巴,抖出了他的贪腐罪证。

往日无冤,近日才有些小仇,吴越倒是从没想过一定要把吉祥整死,但如果能抓住吉祥的一些把柄罪证,那对吴越来说当然是有百利而无一害。所以很自然的,吴越也就顺手让张德坚做了一些布置安排,暗中监视住了住进大牢的梁可凡。

也是在张德坚领命而去之后,吴越才想起提醒吴大赛处理好那些加料的酒,吴大赛则含笑答道:“孙少爷放心,早就倒进阴沟里了,两个酒壶都已经被小的亲手洗过,不管是那个梁可凡喝的,还是那个不守妇道的小婊子喝的。”

吴越满意点头,又笑着问道:“对了,还一直忘记问你了,善祥去湖南前,秘密告诉我那个小婊子不守规矩以后,你有没有在私下里找过她?”

“孙少爷,我老婆有多凶,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要是敢做这种事,她还不得阉了我?”吴大赛嬉皮笑脸的回答道:“再说了,孙少爷你的门风这么严,小的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坏了你门里的规矩啊。”

“算你聪明,改天赏你两个没**的黄花闺女做妾,你老婆那里,我替你去说。”吴越笑笑,心里则无比庆幸自己之前一时心软,没有收拾那个只是作风偶尔不检点却无依无靠的侍女,昨天晚上刚好派上了大用场。

吴大赛欢天喜地道谢的时候,赵烈文却急匆匆的从门外进来,一扬手里刚收到的军情塘报,说道:“慰亭,坏消息,我们在江西打败仗了。”

“打败仗?谁打了败仗?”吴越赶紧问道。

“萧启江。”赵烈文很是无奈的答道:“萧启江出兵拦截石镇吉东窜道路,激战中王国才的救兵没能及时赶到,刘铭传又被赖桂英给牵制在了白玕,被石镇吉乘机突围得手,从抚州南部逃进了广信。”

一听情况不算严重,吴越这才松了口气,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下次注意点就行了。”

“慰亭,这事恐怕没这么轻松。”赵烈文警告道:“花制台的病情越来越严重,随时都有可能断气,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们派出去的军队又出了纰漏,让长毛大寇石镇吉溜走,朝廷里怕是会有人用这件事做文章,阻挠你接替花制台就任湖广总督。”

说罢,赵烈文又补充道:“还有,萧启江密报,王国才那小子犯浑,在抚州城里喝醉了酒大骂朝廷不公道,别的人靠拣便宜靠出身就可以直接到提督,他打硬仗攻坚城杀长毛,立那么多大功劳,却到现在还升不上提督。言语中矛头直指朝廷,骂得还很难听。”

万没想到野猪皮九世对自己的故意打压,竟然能把绿营出身的王国才也给惹火了,吴越心中先是暗喜,然后才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十六天前。”赵烈文回答道。

“糟了。”吴越一听叫苦,说道:“那时候马秀儒还在湖北,江西巡抚还在是文俊,这下子王国才说不定要倒霉了。”

赵烈文点头,也是无比担心对湖北久蓄不满的文俊会乘机打小报告,然后赵烈文又说道:“慰亭,如果文俊真把这事捅到了皇上那里,只怕你也得受些牵连。毕竟,王国才是你一手提拔的,也是你派出省去作战的。”

“看来湖广总督的位置,我恐怕更是难有指望了。”吴越苦笑,然后才自我安慰的说道:“当不上就当不上吧,反正我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

嘴上倒是说得漂亮,可吴越心里却还是遗憾万分,因为当不是湖广总督,也就意味着吴越无法掌握湖南的军队,在英法联军把咸丰大帝撵到热河去残害兔子后,地方督抚彻底大松绑的关键时刻,吴越的起点就低了一大个台阶。

正所谓苍天无眼,就在吴越都认命的觉得自己接任湖广总督的希望越来越渺茫时,因为让张德坚派人监视梁可凡的无心之举,却让吴越又重新看到了一线曙光……(未完待续。)8

第二百九十章 火中取栗

“……吉祥的人是买通了典狱长进的大牢,与梁可凡见面时,除了交代让梁可凡一口咬定只是**外,再有就是要梁可凡把嘴巴闭紧,无论如何都不能胡说八道,更绝对不能牵扯到吉祥……。”

“……为了让梁可凡安心,吉祥派去的人还明白告诉梁可凡,说皇上给吉祥的密折批复中,明白说了抚台大人你没希望接任湖广总督,接替花制台出任总督的只会是一个满人。所以吉祥要梁可凡稍安勿躁,等满人总督上了任压制住了你,他再想办法……。”

刚开始时,吴越对张德坚的汇报并不怎么上心,一边听着一边还在翻看公文,还是在听到了这段话后,吴越才抬起头来,打断道:“等等,吉祥的人说,皇上有密折批复给吉祥,说我当不上湖广总督?接替花制台的一定是个满人?这点能不能确认?”

“能。”张德坚点头答道:“我们收买的几个狱卒都躲在暗处听得清清楚楚。事关重大,下官分别做过确认。”

听到了这个报告,吴越一时仍然还没往深里想,只是忍不住心头失落,暗道:“看来是真的没机会了,野猪皮家族能够荼毒中国两百多年,果然不是没有原因,对我们汉人的确看得紧。”

见吴越没再说话,张德坚便又继续说道:“吉祥的人又要梁可凡耐心等待,等新的总督上任之后,吉祥再和新的满人总督联手救他出狱,也为他脱罪。还有,吉祥的人又交代梁可凡,说他在牢里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告诉典狱张高年,吉祥那边会做安排。”

报告完了吉祥方面的动静,天才特务张德坚又向吴越禀报了按察使李卿谷那边的动静,说是李卿谷在审问梁可凡和那侍女时,果然优先采纳了那侍女的口供把案子定为强奸案,故意先把梁可凡的罪名定到最重,然后才旁敲侧击的示意梁可凡可以用揭别人的办法将功赎罪,只可惜梁可凡没有上当,一口咬定他是被侍女诱惑上床,最多只能算是***没提起关于吉祥的一字一句。

张德坚继续报告时,吴越更是心不在焉,心里只是盘算将来如何应对总督和布政使都是满人的局面,也多少有些奇怪咸丰大帝为什么会在密折批注里直接告诉吉祥,说自己当不上总督?还说接替花老狐狸的一定是个满人?而好奇密折内容之余,吴越脑海中又突然闪过一个惊人念头,暗道:“我如果能拿到那份密折,那会是什么光景?”

生出了这念头,吴越再往下细想时,很快就现假如能拿到这份密折并公诸于众,对自己有三个有利之处,第一就是更加激怒不久之前才刚受到不公正待遇的湖北将士,让他们对满清朝廷更加不满和仇恨!第二就是直接干掉来意不善的吉祥,让他永远没有还手报仇的机会。

第三点最重要,这道密折一旦被公布后,猜忌汉人的丑恶面目彻底暴光,咸丰大帝肯定是无地自容,到时候吴越只要稍微给咸丰大帝一点台阶下,比方说帮咸丰大帝鬼扯说密折是假的,那么咸丰大帝为了遮丑洗白,就很有可能又改主意,让吴越就地接任湖广总督,借以证明密折是伪造做假,咸丰大帝绝没有任何猜忌提防汉人的心思。

“怎么才能把那道密折弄到手?”

吴越的第一反应是派人去偷,但细一盘算吴越也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且不说密折对任何官员来说都十分重要,靠偷窃得手的可能微乎其微,就算真的偷到了手,自己又如何能解释这道密折的来源?

这时,因为久久不见吴越说话的缘故,早就做好了报告的张德坚咳嗽了一声,先把吴越拉回神来,然后才恭敬的问道:“敢问抚台大人,可还有什么吩咐?”

“继续严密监视梁可凡,我要知道他的一举一动。”吴越随口吩咐,又突然心中一动,忙又向张德坚问道:“对了,你刚才好象说过,梁可凡在牢里如果有什么需求,找谁说话来着?”

“典狱长张高年。”

张德坚赶紧回答,又主动补充道:“下官认识这个张高年,长毛第一次攻破武昌之前,下官是知府衙门的捕头,他是武昌府牢的副典狱,和他有不过不少来往,勉强算是有点交情。”

“太好了!”吴越一听大喜,赶紧吩咐道:“那你亲自出马,暗中联络张高年,明白告诉他,不管吉祥的人给他多少银子,你都给他一倍!”

“明白。”张德坚毫不犹豫的点头,然后才问道:“那么吴抚台,我们要张高年做些什么?”

“要他做什么,具体我暂时还没想好。”吴越摇头,又吩咐道:“暂时先叫他把吉祥和梁可凡暗中来往的详细告诉你就行,再告诉他,只要他听你的话,给你帮忙,这件事了结以后,你还会有重谢给他。”

张德坚应诺,赶紧下去依令行事,而吴越再盘算了片刻后,很快就叫来了绝对心腹赵烈文,先把那道密折的存在告诉了赵烈文,然后才告诉赵烈文说自己想把那道密折弄到手,要赵烈文帮忙替自己想主意。结果赵烈文听完了之后,却马上倒吸了一口凉气,说道:“慰亭,你的胆子也太大了吧?这么打皇上脸的事,你也敢做得出来?”

“我当然不会蠢到亲自把这道折子公开,让皇帝下不来台阶。”吴越早有预谋的鬼扯道:“我想拿到这道折子,一是想看一看究竟是什么内容,二是想借刀杀人,借别人的手把这道折子捅出去。”

说罢,吴越也补充道:“到时候就算没什么办法借刀杀人,把那玩意捏在手里,等于也就是捏住了吉祥的命根子,让他不敢过于放肆。不然的话,朝廷如果真的又派来一个满人总督,和吉祥联手一个掌兵一个掌钱,我们的日子绝对不会好过。”

听吴越说得有理,赵烈文便也开动起了脑筋,琢磨了许久才说道:“如果单纯只是要拿到那道折子,倒是可能有些希望。”

“快说,什么办法?”吴越赶紧问道。

“很简单,你亲自出马向李卿谷施压,借口面子丢得太大,要求李卿谷严办快办梁可凡出一口恶气。”

赵烈文答道:“再然后,我们可以通过收买过来的张高年,故意把这个消息泄露给关在大牢里的梁可凡,也借张高年的口,对梁可凡说一些什么兔死狗烹、丢卒保车的道理,也提醒梁可凡说大人物的话都很难靠得住,为了他们的私人利益,连亲爹妈都能卖。如此一来,梁可凡恐惧之下,肯定会要求再和吉祥的人见面。”

“再接着就简单了,张高年去给吉祥报信的时候,让他故意加上一句,就说梁可凡一定要看到一份什么折子才安心,要吉祥的人一定要把那道折子带去给梁可凡亲眼看看。而吉祥这边已经知道了你跑去找李卿谷施压的事,必然信以为真,就很有可能真的把那道折子带进大牢去让梁可凡安心,我们再想拿到那道折子,也就易如反掌了。”

吴越连连点头,仔细推演了片刻后,吴越又赶紧问道:“如果吉祥谨慎,没让人把折子带进大牢,和梁可凡交谈中又露出了破绽,那不是马上就露馅了?”

“慰亭,你只能是赌一把。”赵烈文很是无奈的回答道:“那可是密折,除非是你有圣旨可以抄吉祥的家,否则就绝对没有第二个办法拿到这道密折,所以这个办法虽然不敢说是万无一失,却是你目前唯一有希望得手的办法。”

“还有。”赵烈文又补充道:“漏馅之后,吉祥也绝对不敢声张,泄露密折内容本已是重罪,更何况还是泄露这么重要的密折内容,借他吉祥一百个胆子,也绝对不敢把这件事张扬出去,那怕在皇上的密折里都不敢提起这件事,只会藏在心里和更加恨你入骨。”

“关于这点,反正你用流氓手段整治吉祥已经把他给得罪了,关系不可能缓和,债多不愁,我想你也绝不会介意。”

“另外还有一点。”赵烈文继续说道:“漏馅之后,梁可凡也会明白他知道的吉祥机密太多,更加害怕吉祥会杀他灭口,想撬开他的嘴拿到吉祥的罪证,也可以容易许多。”

左思右想了不少时间,实在找不出更好的办法弄到那道机密奏折,吴越便也下定了决心,同意采纳赵烈文这个并不是十分保险的主意,同时又派人给张德坚传令,叫张德坚把收买张高年的价格提升到三倍,不惜代价的把张高年收买过来。

老同僚还有点小交情,张德坚收买臬台衙门典狱张高年的行动当然十分顺利,白花花的三百两纹银放到张高年面前后,在吉祥那里只收到一百两银子的张高年也就马上换了主子,跪在张德坚的面前唱征服,赌咒誓一切听张德坚的吩咐。

确认了计划的第一步顺利成功,早就等得不耐烦的吴越便跑到了臬司衙门里当众大了一通脾气,借口自己的脸面丢得太大,逼着李卿谷重判快判梁可凡。结果李卿谷倒也爽快,一边答应尽力满足吴越的要求,一边还给了吴越一个意外之喜在梁可凡身上,臬司衙门的差役无意中搜出了一份名单,名单上有几个名字的背后还标注了一些湖北厘关的名称,似乎是梁可凡拟定的厘卡监督人选。

“那有没有调查这份名单上的人?”吴越赶紧问道。

“回抚台大人,查了。”李卿谷阴笑着回答道:“全和吉藩台的幕僚亲信有关联,缺份最肥的嘉鱼厘关,标注的名字叫左苞,是吉藩台幕僚长左瑞左师爷的亲侄子。”

“干得漂亮。”吴越大喜,一拍李卿谷的肩膀,低声说道:“全力争取从这些人身上打开突破口,这些人的嘴巴那怕撬开一个,也可以顺藤摸瓜的继续摸下去。”

李卿谷含笑应诺,与吴越对视狞笑。而与此同时,吴越跑到按察使衙门施压的消息,自然也被人迅送到了吉祥的面前,让吉祥立即提高警惕不提。

再接着当然是张高年出马,借着巡查牢房的机会,张高年故意把吴越找到李卿谷施压的消息告诉给了梁可凡,又很有同情心的担忧梁可凡这一次可能是在劫难逃,恐怕吉祥也保不住梁可凡,还好心好意的提醒梁可凡说大人物的承诺普遍都靠不住,为了自身利益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最后,张高年还顺便列举了就在这座大牢里生的几个例子官员为了让帮凶走狗永远闭嘴,花银子买通了狱卒给帮凶走狗压麻袋。

张高年的这些话,把本来就有些胆小的梁可凡吓得是魂飞魄散,加之又深知吉祥的本性为人绝不是什么道德君子,为了活命,梁可凡当然是马上恳求张高年给吉祥的人带话,要求吉祥再派人来探望自己,给自己一句准话。张高年一口答应,出了大牢后则马上就把消息捅到了老朋友张德坚面前。

最关键的一步到了,为了让张高年死心塌地的卖命,一向抠门吝啬的吴越又拿出了二百两银子交给张德坚,让张高年在报信时故意加上那句话。同时吴越又让张德坚对张高年做出承诺,只要骗出那道折子并帮张德坚拿到折子,就再给张高年五百两银子。

“马勒戈壁!网张开了,诱饵也抛出去了,能不能那道那玩意,就看吉祥上不上当了!”(未完待续。)8

第二百九十一章 你会后悔

“梁可凡一定要看到那份密折才肯放心?”吉祥颇有些诧异的问道:“梁可凡就这么信不过本官?难道他还担心本官会骗他?”

“这是姓张那个典狱官带的话。”幕僚长左瑞如实答道:“听姓张的说,梁可凡在牢里好象很害怕,怕吴越一定要弄死他出气,说一定要亲眼看到那道可以救他命的折子才敢放心。”

“那梁可凡有没有乱说那道折子是什么内容?”

吉祥有些担心的赶紧追问,好在左瑞摇头,说道:“梁可凡还算谨慎,没说是什么折子,只是告诉那个姓张的典狱官,说我们会明白是什么折子。姓张那个典狱官还问过到底是什么折子,被我搪塞过去了。”

吉祥这才放心,又稍微盘算了一下后,吉祥有些犹豫的向左瑞问道:“仲檠,你觉得该不该让梁可凡看看那道密折,让他彻底放心?”

“东翁,学生认为没那个必要,也不能鼓励这种风气。”

左瑞对吉祥倒是忠心耿耿,直接说道:“东翁你待梁可凡,说是恩同再造都毫不为过,没东翁你的提携,梁可凡现在可能仍然还是国子监里的一个穷监生,他对东翁你就应该是赴汤蹈火,结草衔环,粉身碎骨的报答东翁你的大恩大德。”

“所以学生认为,梁可凡如果还有点良心,就一定得相信东翁你的承诺,东翁你只要叫人问他一句是否信得过你的承诺就行,没必要一定得满足梁可凡的要求。如果开了这个先例,将来再有什么人也落到梁可凡这个处境,也象梁可凡一样提出这样那样的无理要求,东翁你应付得过来吗?”

吉祥大点其头,也是觉得梁可凡有些过份,竟然连自己这个恩同再造的知遇恩人都信不过。然而再细一盘算后,吉祥却又不愿接受左瑞的好意,说道:“仲檠,你的话虽然很有道理,但这次的情况不同,因为这件事,吴越那个小蛮子上折子弹劾了我,也等于就是把案子捅到了皇上那里,皇上必然龙颜震怒,梁可凡应该也会考虑到这点,心里说不怕肯定是假的,所以必须得给他喂颗定心丸,让他彻底放心。”

“反过来,我们如果再把他逼急了,不让他看一眼可以确保他性命无虞的折子,他指不定就会生出什么异心,给了吴越和李卿谷那两个蛮子可乘之机。”

对吉祥忠心耿耿的左瑞也很擅长见风使舵,见吉祥决意谨慎为上,左瑞也就马上就改了口,恭敬说道:“东翁所言极是,梁可凡自己不争气下了大牢,东翁你依然对他不离不弃,为了他不被别人利用罪上加罪,还开恩满足他的无理要求,东翁对梁可凡的雨露恩情,真是我等旁人见了也万分感动,梁可凡但凡还有一点良心,也一定会对东翁感激涕零,誓死报效。”

吉祥听了十分得意,也益认定自己的决定正确,便立即打开秘柜取出那道关键密折,亲手交给左瑞,也十分小心的叮嘱道:“你亲自把这道密折送去,让梁可凡看完后马上带回来。记住,不能让任何人看到密折的内容,包括你。”

左瑞郑重应诺,双手接过密折后立即出门,直接赶来臬司衙门大牢探望梁可凡,也十分忠心的谨记吉祥的叮嘱,再是好奇也没有打开密折偷看半眼,只是小心翼翼的揣着密折进了大牢,直接要求与典狱长张高年见面。

收到狱卒报告,已经偷偷换了主子的张高年先是派人给目前就藏在附近的张德坚报信,然后又找了借口故意拖拉了一点时间,直到张德坚赶到大牢与张高年会合,张高年这才单独进到客房向左瑞谢罪,鬼扯了一个姗姗来迟的原因,然后才在左瑞的要求下,亲自领着左瑞进到了阴暗恶臭的牢房,让左瑞和梁可凡见面。进牢房前,张高年还很细心叫狱卒接过了左瑞随从带来的食盒,故意把左瑞和他的随从隔开。

“仲檠,你亲自来了?仲檠,快告诉我,外面……?”

见面时,梁可凡的急切询问被左瑞以眼色打断,然后左瑞才转向张高年,一边把一锭十两重的元宝塞进张高年手里,一边说道:“张典狱,帮个忙,我向和梁可凡单独说几句话。”

掂了掂手里的银子,张高年很是满意的向左右努嘴,左右狱卒会意,放下食盒退出门外,张高年也转身出门,临行时还说道:“左师爷,快些,别让小的难做人。”

左瑞含笑答应,先等张高年等人出了牢门,又亲手关上单间的小门,然后才对梁可凡说道:“放心,大人不会不管你,大人让我告诉你,他无论如何都会保住你的性命,也会尽量争取为你脱罪,保住你的前程。”

说着,左瑞打开自己带来食盒,取出酒菜放在梁可凡面前,梁可凡则是食不下咽,根本没去关心酒菜的好坏,只是战战兢兢的问道:“仲檠,你们有这个把握吗?我听说吴越那小子正在逼李臬台严办我,李臬台也答应了。”

“只要你咬死了是***他能把你怎么样?”左瑞冷笑,又说道:“依大清律,**者杖八十,你好歹也是个朝廷命官,李卿谷的人就真敢把你杖毙堂上?了不起就是一顿皮肉之苦,怕什么?”

“还有。”左瑞又补充道:“吴越逼着李卿谷重办你,其实对你来说也是一件好事,李卿谷真要重办你就一定得拿到你的强奸罪证,或者拿到你的其他罪证,案子就一时半会结不了。花制台又病得那么重,只要你能拖到新总督上任,不但命肯定能保住,说不定案子还能翻过来,连皮肉之苦都免了。”

梁可凡将信将疑的点头,左瑞也这才从袖子里拿出了那道关键密折,递到了梁可凡的面前,说道:“你要的东西,快看,我们的时间不多。”

“我要的东西?”梁可凡疑惑的一边接密折,一边问道:“我要的什么东西?”

“皇上给大人批复那道关于吴越和湖广总督的密折啊?”左瑞更疑惑的问道:“你不是说,一定要看到这折子,知道吴越肯定当不上湖广总督才放心吗?”

“我……,我什么时候要看这道折子了?”

梁可凡捧着密折张口结舌,打破脑袋也想不到自己什么时候要求过看这道折子,左瑞则是瞠目结舌,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后,左瑞赶紧一把抢回密折,手忙脚乱的塞进怀里,心里也暗叫不妙,“糟!这事有问题!”

的确有问题,牢门突然大开间,几个狱卒冲了进来,接着张高年和几个穿着普通服装的男子也跟着走了进来,其中一个容貌平常的中年男子微笑问道:“左师爷,梁先生,你们刚才在做什么?”

“你是什么人?”左瑞警觉的喝问道。

“领知府衔,湖北情报局总办。”那男子微笑回答道:“张德坚。”

“你就是张德坚?”

听说过张德坚大名的左瑞和梁可凡同时惊叫,张德坚微笑点头,说道:“不错,本官就是张德坚。左师爷,梁先生,不好意思,本官刚才在窗外无意中看到,梁先生你把什么东西交给了你左师爷,左师爷你又飞快的塞进怀里,觉得非常奇怪,也知道这事不合朝廷的规矩,所以进来看一看,打扰之处,万望谢罪。”

言罢,张德坚又转向了旁边的张高年问道:“高年兄,朝廷规矩,为防串供,被关押的犯人不得与外界有任何的书信来往,与外人接触间,任何纸条书信,那怕是一张白纸,也必须由狱卒检查后方才能带出监牢,我没记错吧?”

“德坚兄弟当然没记错,你怎么会记错?”张高年满脸谄媚的连连点头,又转向左瑞笑道:“左师爷,不好意思,请拿出来吧,小人要检查。”

“你……。”左瑞终于醒过味来,指着张高年的鼻子怒吼道:“你是吴越的人?”

“左师爷,你太抬举我了。”张高年笑着说道:“我小小一个牢头,那来的福分高攀我们湖北的抚台大人?我这么做,不过是例行公事而已。”

笑着说完,张高年又催促道:“左师爷,请拿出来吧,不要逼小的动手。”

话音未落,几个狱卒就已经围住了左瑞,作势要抢,左瑞赶紧按住了怀中密折,尖叫道:“都别动!你们好大的胆子!你们知不知道这是什么?这是我们吉祥吉藩台写给皇上的密折,上面还有皇上朱笔御批!敢抢这东西,你们要不要脑袋了?”

还别说,左瑞的恐吓还真吓住了张高年等狱卒,然而很可惜,张德坚却不吃这一套,还马上就冷笑说道:“那就太好了,左师爷,请你再解释一下,皇上亲笔批注的密折,怎么会在你的手里?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我们吉大人要我带来的,具体你去问他。”左瑞硬着头皮回答道。

“没问题。”张德坚一口答应,说道:“请左师爷随我到抚台衙门走一趟,本官这就亲自到吉藩台的府上登门拜访,请吉藩台一起到抚台衙门对质。”

“我不去!”左瑞杀猪一样的惨叫道:“张德坚,你一个只管刺探长毛军情的探子,有什么资格抓我?难道我是长毛细作?”

“左师爷,本官没说你是长毛密探,只不过你口口声声说你怀里的东西是皇上朱笔御批的密折,本官身为朝廷官员,必须维护皇上的尊严一查到底,所以必须要请你到抚台衙门走一趟。”

张德坚微笑着和左瑞强词夺理的狡辩,同时示意自己带来打手上前抓人,左瑞拼命的反抗挣扎间,意外却突然出现,一个狱卒忽然急匆匆的跑进来,说是臬司衙门的班头杨知寒奉了李卿谷的命令,前来押解梁可凡过堂受审,要张高年立即去拜见。张高年也赶紧向张德坚问道:“兄弟,怎么办?”

事情太过意外,张德坚难免也有一些措手不及,那边的左瑞却是象碰到了救星一样,赶紧象杀猪一样的惨叫,“来人啊!救命!救命!有人要绑架我!杨班头,快来救我啊!我是藩台衙门的左师爷啊!”

还别说,左瑞的吼叫还真引来正在牢房门前等候的杨知寒,领着差役匆匆来到了现场,看到梁可凡的牢房里一片大乱,杨知寒也赶紧问起原因。张德坚无奈,只能是借口说自己到牢里核对和太平军细作有关的犯人,恰好赶上了这件事,那边的左瑞则是又吼又叫,说道:“杨班头,这是陷阱,这是陷阱,这是张德坚故意设的陷阱!”

事情太大,杨知寒小小一个班头也不敢擅自做主,只能是赶紧派人回去向李卿谷报信,左瑞则是得意洋洋,一边点头哈腰的恳求杨知寒也给吉祥报信,一边不断怒视张德坚,咬牙切齿到了极点。张德坚无奈,又没有权力直接把左瑞带走,便只能是也派人赶紧去给吴越报信。

下面当然就得看李卿谷的反应,然而对吉藩台和左师爷来说很遗憾的是,虽然李卿谷也对牢房里生的异变瞠目结舌,大为不解,然而听说左瑞左师爷怀里揣着一份密折,还有吴越的心腹走狗想要把左瑞和密折一起带走后,李卿谷马上就生出了这样的念头……

“难道是份大功劳?有可能,皇上朱笔御批的密折,被吉祥的人带进牢里交给在押犯人观看,吴越的人收到消息想要人赃并获,这份密折肯定很重要!好,既然上天给本官这么好的一个机会,本官就绝对不能错过!”

生出了这样的念头,李卿谷没做任何的犹豫,立即就命令把左瑞和梁可凡一起押来臬司衙门大堂审问,又吩咐让张高年也过来对质,还有邀请张德坚同来审问。除此之外,李卿谷自然少不得要求动作越快越好,打时间差不给吴越抢功劳和吉祥做出反应的机会。

在李卿谷的严令下,左瑞和梁可凡二人很快就被押到了大堂上,张德坚和张高年也一同来到了大堂上对质,而匆匆向张高年问了事情经过后,李卿谷马上就一拍惊堂木,冲左瑞怒喝道:“大胆左瑞,你虽非朝廷命官,却也是吃衙门俸禄的人!为什么要与在押犯人暗通书信纸条?你可知罪?”

喝罢,李卿谷还迫不及待又是一拍惊堂木,怒喝道:“还有,你为什么口口声声说你怀里揣的,乃是有当今皇上朱笔御批的密折?如此重要之朝廷机密,你是从那里得来的?又为什么要带到牢里,交给在押犯人观看?”

左瑞有恃无恐的冷哼,答道:“臬台大人恕罪,关于这件事,最好还是等吉藩台来了再说,他会给你一个交代。”

“大胆狂徒!竟然敢对本官无礼?他吉祥虽然是从二品,本官只是正三品,但本官乃湖北按察使,这个案子正在本官的职权范围之内,他吉祥就算来了,也无权插手本案!”

本来就恨吉祥恨得蛋疼,再听了左瑞这么一个小小师爷也敢在自己面前放肆,李卿谷当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一拍惊堂木怒吼道:“来人,搜!”

左右差役应诺,冲上前来就按住左瑞搜身,左瑞挣扎却双拳难敌四手,那道密折很快就被搜了出来,又被差役双手捧到李卿谷的面前。知道密折关键内容的左瑞见了魂飞魄散,赶紧大喊道:“李臬台,我劝你一句,最好不要看!你看了,我担保你会后悔!”

“掌嘴!”

李卿谷又是重重一拍惊堂木,先是喝令差役猛抽左瑞的耳光,然后才一边打开那道密折观看,一边冷哼道:“担保本官会后悔?本官倒要看看,什么样的折子,能让本官……后……悔…………。”

话还没有哼完,李卿谷就已经脸色大变了,看着那道密折根本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额头上汗水淋漓,继而身体开始抖,抖得就象是打起了摆子。而已经被打得嘴巴红肿的左瑞却是含血狞笑,道:“我就说过,你会后悔,这一次,我看你怎么收场?!”(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二章 八旗败类

湖北按察使李卿谷一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升不上去,被吴越这个后生晚辈就算了,李卿谷认了,因为无论是背景靠山,才干能力,功勋声望,吴越的确都稳稳吃死李卿谷,李卿谷在吴越面前输得心服口服,也没敢生出过把吴越取而代之的念头。

李卿谷不明白的是自己为什么连只高半级的布政使都升不上去?论资历,李卿谷在湖北当按察使的时间比吴越当巡抚的时间都还长,自州府以上,就没一个官员比李卿谷的资格更老。

论政绩官声,李卿谷虽然算不上什么一尘不染的清官,却至少没有草菅人命,也没象其他省份的按察使一样,为了捞银子连填白鸭的缺德事都做得出来,湖北这些年政通人和,府县安宁,就连吴越和花老狐狸都得承认有一份李卿谷的功劳。无论吏部考核,官场口碑,李卿谷都有资格升任权柄更大的布政使!

李卿谷一度以为只是汉人身份妨碍了自己的升迁,然而直到亲眼看到了咸丰大帝亲笔批注的吉祥密折之后,李卿谷才总算知道了原因绝不只是自己的汉人身份这么简单,也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连自己的靠山吏部汉尚书周祖培,都不是十分热衷的卖力提拔自己因为自己的性格确实有缺陷,只顾着眼前之利,竟然忘了一条官场铁律!

这条官场铁律就是,不知道的事,最聪明的选择就是不要去知道,知道得越多,麻烦就越大!

“怎么办?现在我该怎么办?把这件事继续深查下去,追究吉祥的泄密之罪,那这道密折的内容岂不是就要公诸于众了?皇上能放过我?把这道密折还给吉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我已经看在了眼里挖不出来了,皇上知道我已经看过这道密折,能不担心我那天突然说漏了嘴,被别人知道了这份密折的内容?麻烦,真是大麻烦。”

可怜的李臬台心中不断叫苦的时候,左瑞却是在堂下得意洋洋,说道:“臬台大人,学生没说错吧,你现在后悔没有?如果你后悔了也许还来得及,赶紧把我们吉藩台请来,和他一起商量怎么善后。”

瞟了一眼小人得志的左瑞,李卿谷一度有些心动,不过再冷静一想后,李卿谷又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现在瞒着吴越和吉祥私下处理这道密折,等于就是上了吉祥的贼船,从此被吉祥要挟控制不说,还得被迫和靠山强硬的吴越为敌,从此不但更难有出头之日,还随时有可能被吴越一巴掌拍死!

“冷静!再冷静!”李卿谷心中天人交战,在心中飞快说道:“皇上在吉祥的密折上说得很清楚,他只是不放心让吴越出任湖广总督掌握所有的湖广军队,却没说不想用吴越,吴越的巡抚位置看来一时半会不会有什么调整,吴抚台的靠山肃中堂又在朝廷里一手遮天,我得罪他是找死!”

“得罪吉祥如何?得罪吉祥,好处是吴抚台肯定会更加把我视为左膀右臂,无论如何都要保住我。坏处是皇上会不满,但这件事不是我挑起来的,是吉祥自己脑子进水,让一个师爷把这么重要的密折带了出来,冤有头债有主,只要不是我把这道折子抖到朝廷上,皇上就算想撒气也应该是找吉祥,牵连到我的可能性不算太大。”

迅权衡利弊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吴越驾临的消息,心中比较倾向于吴越的李卿谷不敢怠慢,赶紧撇下众人亲自迎出了大门去,恭恭敬敬的向吴越行下官礼。而已经知道一些事情经过的吴越也没隐晦,一边亲手搀起李卿谷,一边低声说道:“李臬台,放心,我知道你是无意中被牵扯进来的,这口大黑锅不会让你背。”

李卿谷一听稍稍松了口气,赶紧把吴越请上大堂入座,又把那道密折递给了吴越,吴越接过后也有些犹豫,但还是按捺不住心中好奇,打开了折子观看,结果大概看了一遍后,吴越心中的疑团也顿时迎刃而解,终于明白了咸丰大帝为什么会在密折上直接说自己当不上湖广总督。

这道折子还和山西巡抚王庆云及山西团练总办徐继畬有关,吉祥是在离开山西布政使任上时给咸丰大帝写的这道密折,奏报了王庆云和徐继畬的来往情况,还有徐继畬手中的兵力情况,并进谗说山西境内相对比较太平,徐继畬手中的团练明显有些偏多,而且王庆云在钱粮方面也明显偏向徐继畬,建议咸丰大帝予以重视。

第二段内容最重要,吉祥就接任湖北布政使一事向咸丰大帝表明了态度,也还没上任就对吴越手中的权柄过大表示了担忧,说吴越控制掌握湖北民政财政,还因为花老狐狸病重的缘故实际上掌握湖北军队,同时湖北道府官员又多是吴越举荐,还几乎全是汉人。所以吉祥担心自己到了湖北上任后会被吴越架空,无法实际控制湖北财政和藩库,更无法时刻监视吴越的一举一动,请求咸丰大帝给予援助。

再然后就是咸丰大帝的朱笔御批,为了给吉祥打气,咸丰大帝除了安慰和鼓励之外,再有就是明白告诉吉祥,自己会派一个满人总督来接替花老狐狸掌握湖广军队,要吉祥和新总督齐心协力,一个掌兵一个掌钱,共同替咸丰大帝看好湖广两省。

合上了折子,吴越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心里则是在不断问候咸丰的祖宗十八代,那边的李卿谷则是不断擦拭冷汗,问道:“吴抚台,这事怎么办?怎么善后?”

“等吉祥到了再说。”吴越不动声色的回答道。

李卿谷忙不迭的点头间,吴越又把张德坚叫到面前低声问清楚了情况经过后,没过多久,堂外就传来了吉祥抵达的报告,李卿谷下令有请后,连官服都来不及换的吉祥很快就冲上堂来,先是大概看了一眼现场的情况,又突然看到那道密折正在吴越手上时,吉祥先是脸色一变,然后才恶狠狠说道:“吴抚台,你太过了吧?你的官职虽然比下官高,但你手上的折子,好歹也是下官写过皇上的密折,未经皇上和下官同意,你凭什么擅自观看?”

“那么吉藩台,请你解释一下。”吴越冷冷问道:“这道密折既然如此重要,那你为什么要你的师爷带进大牢里,让一个犯人观看?”

“这你管不着!”吉祥怒吼道:“关于这件事,主子那里,我自然会有交代!现在,吴大人,请你把密折还给我!”

“不能还。”吴越一口拒绝,又说道:“不但不能还,吉大人,我还要问问你,你挖空心思,绞尽脑汁,伪造这么一道皇上朱笔御批的密折,意欲何为?”

“伪造?!”

吉祥和李卿谷同时一楞,然后一起回过神来后,李卿谷心头狂喜,心神大定。吉祥却是放声狂笑,还向吴越挑起了大拇指,狂笑道:“吴抚台,高!高!难怪这么年轻就能封疆一省,你的确是高!一口咬定这道密折是伪造的,既保住了皇上的颜面,又逼着皇上不得不杀我,你高!够狠!”

“但你也太狠了吧?!”吉祥突然怒吼道:“我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什么就一定要置我于死地?我到底那里得罪你了?!”

吴越默然,也知道吉祥的确有点冤,但吴越也没办法,只能是平静说道:“吉藩台,你没有得罪我,相反的,你和我父亲同龄还能向我屈膝行礼,这点我还有点惭愧。但是没办法,吉藩台,事情到了这一步,我只能向朝廷如实上报,请皇上和朝廷治你的伪造朱批之罪。除此之外,我别无选择。”

“你可以把这件事压下来!”吉祥也是急红了眼,吼叫道:“就当这件事没生过,也当这道密折不存在,这事就可以了啦!吴抚台,李臬台,我吉祥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我可以向你们保证!”

还别说,吴越还真有些动摇,几乎就想放过的确罪不该死的吉祥,然而考虑到自己升任湖广总督的大事,还有起兵反清的大计,吴越却又摇了摇头,说道:“吉藩台,抱歉,事太大,知道的人也太多,我不敢放过你。”

吉祥彻底绝望了,也隐隐猜到了吴越的真正目的逼咸丰大帝证明清白,借以获得接任湖广总督的机会。所以吉祥也不再哀求,只是伸出了手,说道:“那好,请吧,事情到了这一步,我认栽。”

“来人,把伪造皇上朱批御笔的吉祥拿下。”

吴越越俎代庖的下令,在场的臬司衙门差役却毫不犹豫,立即就把吉祥拿下捆了,吴越这才向李卿谷使了一个眼色,李卿谷会意,忙和吴越一起进到后堂单独密谈。然后吴越也没客气,直接就问道:“李臬台,这道折子,你来上如何?”

扑通一声,李卿谷向吴越双膝跪下,满脸可怜的向吴越哀求道:“吴抚台,你饶了下官吧,下官就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上折子和把吉祥那道密折呈递进京啊!”

吴越当然知道李卿谷是在怕咸丰大帝事后报复就算咸丰大帝为了面子,会一口咬定那道密折是伪造,也会丢车保帅砍了吉祥,甚至还肯定会给李卿谷一点嘉奖。但风头过后,咸丰大帝绝对不会轻饶了让他丢了大脸的李卿谷。

吴越在这件事上也不干净,当然不能把李卿谷逼急了,但事情到了这步,再想找人背黑锅明显已经不现实,所以稍一盘算后,吴越便吩咐道:“那李臬台,你以我的名誉写折子,我签字用印,以我的名誉出去。”

“多谢抚台大人,多谢抚台大人。”李卿谷连连磕头,然后又小心翼翼的提醒道:“抚台大人,但你也要三思,你的将来更远大,出这道折子,短时间内倒是没什么,可以后你如果稍微有什么闪失,后果恐怕不堪设想啊。”

吴越默然,也知道自己这么做同样的十分冒险假如二鸦战争没能把咸丰大帝逼死,或者二鸦战争延缓几年爆,自己只要稍有闪失,咸丰大帝同样绝对不会轻饶了自己!更何况,吴越麾下还有王国才那个现成的把柄可抓。

犹豫难决的时候,后堂门外却突然传来了吴大赛的焦急声音,说道:“孙少爷,十万火急,制台府的戴师爷派人送来急信,叫你和李臬台马上去制台府,还说越快越好!”

“难道花爷爷要不行了?!”吴越心中一惊,赶紧招呼李卿谷和自己一起出门,连轿子都不敢坐,各自领了几个从人就打马直奔望山门内的湖广总督衙门。

让吴越和李卿谷都有些意外的是,当他们急匆匆进到了花老狐狸的病房时,平时里基本上都处于昏迷状态的花老狐狸不但已经醒转,还难得坐了起来,正在喝着一碗参汤。吴越和李卿谷赶紧上前行礼时,花老狐狸先点了点头,然后微笑着问道:“慰亭,德诚,听说你们把吉祥抓了,为什么?”

“回花爷爷,吉祥伪造圣上朱批,晚辈和李臬台不得不抓他。”

吴越恭敬回答,同时赶紧观察花老狐狸的神情模样,现他瘦得皮包骨头的脸颊上带着两团不正常的红晕,吴越的心里也顿时闪过一个念头,“难道是回光返照?”

“哦,他伪造的朱批带来没有?让老夫看看。”

花老狐狸吩咐,吴越赶紧从袖子拿出了那道密折,双手呈到了花老狐狸的面前,花老狐狸接过大概看了一遍,很快就笑道:“不错,果然是伪造的,吾皇万岁尧舜禹汤,德配文景,如何可能如此猜忌提防臣下?”

笑罢,花老狐狸又随口吩咐道:“文节,替老夫写弹劾奏折,弹劾吉祥伪造圣上朱批,间离帝臣,罪不容诛。再有,派人去臬台衙门把吉祥押来,请皇上赐给老夫的王命旗牌,在督署辕门前把吉祥当众问斩!”

“花爷爷!”

吴越赶紧握住了花老狐狸皮包骨头的瘦手,花老狐狸则拍拍吴越的脑袋,微笑着低声说道:“记住,这种牵涉到皇上的事不能犹豫,先杀了再说,留下活口后患,只会自取其祸。”

“我不是这个,我是说你。”吴越焦急说道:“你上这道折子,皇上……。”

“最多就是谥号不好听而已,没什么了不起,反正老夫听不到皇上会赐给我什么谥号,也没办法知道皇上会不会给老夫谥号,无所谓了。”

花老狐狸微笑打断吴越,向吴越和李卿谷说道:“你们还年轻,还有将来,这种触龙鳞得罪皇上的事,不能由你们干。”

“花爷爷!”

“花制台!”

吴越和李卿谷一起跪地大哭,花老狐狸却摇头微笑,催促吴越和李卿谷赶紧去帮着戴文节写折子,然后又要儿子继续给自己喂参汤,忍着巨大的痛楚咬牙坚持,等待事情的最终了结。

弹劾奏折很快写好,花老狐狸在折子上签名之后,便也再没办法坚持,只能是躺在病床上喘息,然后又过了一段时间,当武贲来报说吉祥已经被处斩之后,花老狐狸才挣扎着说了一句话,问道:“吉祥死的时候,说什么没有?”

武贲有些犹豫,还是在戴文节的催促下,武贲才答道:“回制台大人,吉祥一个劲的喊冤,骂你是八旗败类,旗人叛徒,还骂你是,讨好汉狗的蒙古老……鞑子……。”

花沙纳面露微笑,喃喃说道:“他没骂错,他是死得冤,但老夫这么做,也是为了报答三世国恩,为了大清的……江山……,社……稷…………。”

喃喃说着,花沙纳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吴越伸手去试他的呼吸时,现他气息全无,已然带着笑容过世。

第二百九十三章 主子报仇

朔风劲吹,乌黑的阴云笼罩在北京城头,天空晦暗,咸丰大帝的心情也和这阴暗的天空一般无二。

自打登基以来,咸丰大帝还从来没这么丢脸过,那怕是被太平军攻占了南京,被英*队攻占了广州,被洋人逼着签订了一个又一个的不平等条约,咸丰大帝的脸面都从来没有这次丢得这么大,丢得这么彻底!

丢脸的原因,当然是咸丰大帝力排众议亲自任命的湖北布政使吉祥,竟然把咸丰大帝的朱笔御批随意示人,随随便便就交给一个涉嫌强奸的犯罪官员观看,结果被人抓住不说,还被人通过驿站渠道送到京城,送进军机处请咸丰大帝辨别真假!

这还不算,对咸丰大帝来说更凄惨的是,这道密折上的朱笔御批,还彻底暴露了他猜忌提防汉人臣子的丑陋面目!用铁一般的事实证明了他从来就没相信过任何汉人臣子,没相信过努力维持山西稳定的王庆云和徐继畬,没相信湖广两省的所有汉人官员,更没相信过地方督抚中最能打的吴越!证明了不管王庆云、徐继畬和吴越这些汉人官员再是如何的劳苦功高,再是如何的功勋卓著,咸丰大帝就从来没信任过他们!还证明了咸丰大帝唯一所相信的,只有满人奴才!

如果不是花老狐狸已经蹬了腿,病死在湖广总督任上,咸丰大帝肯定会拿野猪皮一到八世的地狱恶灵誓,一定会让花沙纳这个蒙古狗奴才后悔生到这个世上!

然而,即便花老狐狸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还在为野猪皮家族扶持能臣,为满清朝廷彻底平定太平军起义保留最后希望,咸丰大帝却仍然还是想把花老狐狸的尸体从棺材里揪出来,亲自抡鞭抽打,直到把花老狐狸的尸体抽得皮肉无存,然后还要挫骨扬灰,抄家灭门,株连九族!

实在是太丢脸了!

咸丰大帝可以肯定,要不了多久,自己在吉祥密折上的批复内容就会传遍京城,传遍天下,让自己成为全天下的笑柄,成为官民百姓的鄙夷对象!那怕自己再是如何的声称密折和朱批都是吉祥伪造,再是如何的开动宣传机器为自己歌功颂德,遮掩美化,明眼人也照样能一眼看出来,这道密折和密折上批复到底是不是真的!

肃顺、载垣、端华和以彭蕴章为的军机大臣匍匐在养心殿地面上,个个以额贴地,也个个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没有一个人不在等待咸丰大帝的雷霆之怒,也没有一个人不在心里钦佩花老狐狸的胆量,竟然敢把这样的密折朱批明奏京城,公开打咸丰大帝的脸,也彻底堵死咸丰大帝的所有退路。

“想不到花老头也这么体贴关爱小兔崽子,以前还真是看错了他。这老东西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似乎只会光栽花不种刺做滥好人,没想到死到临头时,竟然还有这样的胆量和气魄。”

“乒乒乓乓!”

肃顺心中彻底改变对花老狐狸印象的时候,咸丰大帝伪龙案上的笔墨纸砚终于稀里哗啦的洒满了一地,肃顺赶紧随着载垣等人高呼臣等万死时,咸丰大帝歇斯底里到了极点的怒吼声,也终于在养心殿里回荡了起来……

“狗奴才!狗奴才!花……,吉祥!你这个狗奴才!好大的胆子,竟然敢伪造朕的朱笔御批,挑拨朕与山西、湖广官员的君臣关系,让我大清君臣离心,上下猜忌!不把你这个狗奴才千刀万剐,凌迟处死,难消朕的心头之恨!狗奴才!狗奴才啊!”

咸丰大帝的嘴上倒是在骂吉祥,但他真正骂的是谁,肃顺和彭蕴章等人一个比一个心里清楚,但谁也不敢说出来,还必须得帮着咸丰大帝加重吉祥的罪名,给咸丰大帝做更多的台阶。所以尽管心中明知吉祥死得很冤,军机席彭蕴章还是叩头奏道:“皇上,吉祥之罪远不止如此,花沙纳花制台在折子中奏称,吉祥伪造这道密折及皇上朱批,是为了安抚涉嫌**民女的前山西布政使衙门经历梁可凡,让梁可凡闭紧嘴巴。”

“梁可凡跟随吉祥多年,吉祥又不择手段的让他闭嘴,想来是害怕梁可凡为了活命将功赎罪,交代与他有关的罪行,由此可见,只怕吉祥在山西布政使任上时,就已经做过国法难容之事……。”

“不必说了!”

咸丰大帝粗暴的打断彭蕴章,怒吼道:“吉祥伪造朕的朱笔御批,间离大清君臣,罪不容赦!就算花爱卿已经请王命旗牌将他处斩,他的家人也不能放过!立即把他的家抄了,把他的全家抓起来,交三法司从重议罪!”

“还有那个梁可凡!身为朝廷官员,受命担任湖北厘金局监督,领印第一天竟然就敢在巡抚衙门里**侍女,这样的畜生还留着干什么?传旨湖北,不必再解押京城,就地问斩!吉祥不是还有一个幕僚也涉了案吗?党附吉祥,也一并砍了!”

毫不犹豫的杀了两个知情人灭口,咸丰大帝还是不肯罢休,又怒吼道:“再有,派人到湖北去彻查此案,把吉祥伪造朱批案查个底掉,写入邸报,明天下!”

“主子!”肃顺吃了一惊,赶紧抬起头来,小心翼翼的说道:“主子,吉祥已死,其他两个当事人也罪不容诛,再派钦差去查办此案,只怕也再查不出什么,不如就叫湖北方面直接彻查此案,这样还方便快捷一些。”

咸丰大帝怒视肃顺,肃顺知道咸丰大帝是气急了没往细里想,只能是很无奈的又补充道:“主子,这个案子拖得越久,动静越大,只怕于皇上你的圣威越不利。”

肃顺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咸丰大帝才终于想起这件事绝对不能再折腾下去,折腾的时间越长,闹出的动静越大,自己的脸面也丢得越大。所以咸丰大帝别无选择,只能是很无奈的点了点头,说道:“也罢,就这么办吧,叫湖北尽快查清案情真相结案。”

肃顺恭敬应诺,然后向旁边的载垣使了一个眼色,载垣会意,抬起头来说道:“皇上,花沙纳病故,湖广总督出缺,目前湖广总督一职是由湖北巡抚吴越暂时兼任,不知皇上可有意让吴越就地接任总督一职?”

咸丰大帝不答,盘算了片刻后,咸丰大帝还向彭蕴章等人问道:“你们的意思如何?吴越是否有资格就地接任湖广总督?”

“回皇上,吴越担任湖北巡抚四年,外平长毛内施善政,功勋卓著,且熟悉湖广情况,由他就地接任湖广总督,最是适合不过。”

军机处众人异口同声的回答,包括一直不喜欢吴越的穆荫也是如此没办法,现在的情况放在这里,咸丰大帝如果还是坚持不肯让吴越升任湖广总督,等于就是变相招认吉祥的密折不是伪造了。所以心里再是不乐意,穆荫也只能是和军机处的同僚一起给咸丰大帝做台阶下,免得咸丰大帝难做人。

很可惜,咸丰大帝还是不敢对吴越完全放心,自然也就不肯军机处众奴才的情,盘算了许久都不肯作声。那边肃顺一看不妙,也只能是赶紧对咸丰大帝说道:“主子,微臣认为吴越太过年轻,资历也有一些不够,直接让他升任湖广总督,未免过于冒险,所以军机处之议,微臣不敢苟同。”

咸丰大帝一听乐了,赶紧点头,说道:“朕也是这么担心,肃爱卿,关于湖广总督一职,你有什么高见?”

众人惊讶的斜眼去看肃顺时,肃顺这才振振有词的说道:“微臣建议,皇上不妨让吴越以湖北巡抚的身份,暂时署理一段时间的湖广总督,观察他在湖广总督任上的调度用兵是否得当,也观察他是否担任湖广总督一职,然后再决定是另派总督,还是让吴越正式担任湖广总督,亦为时不晚。”

“操!我还以为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原来还是狗改不了吃屎!”

穆荫穆中堂很有些想把肃顺肃中堂掐死的冲动,因为肃中堂这些话看似打压吴越,让吴越没办法正式担任湖广总督,然而实际上呢,却是湖广总督和湖北巡抚的权力一起交给了吴越,让吴越在湖北既掌钱又掌兵,还兼管着湖南的兵马。以屈求伸的提携党羽手段,让穆中堂在唾骂之余也忍不住有些佩服,的确高啊。

对穆中堂来说还是很可惜,为了面子不敢在这个时候硬往湖广再派去一个满人总督,又不放心让吴越正式掌握目前中原实力最强的湖广军队,咸丰大帝即便明知道这么做会让吴越在一段时间内权力过大,却还是点了点头,说道:“肃爱卿所言,正合朕意,传旨湖北,令湖北巡抚吴越暂时署理湖广总督一职,以观后效。”

随口颁布了这道旨意,咸丰大帝又在心里恶狠狠说道:“小蛮子,别高兴得太早,等风头一过,朕随便找个由头就派一个满人总督去湖广,照样把朕的湖广兵权拿回来!”

再接着,养心殿里又顺便商议了湖北布政使的新人选,结果这一次可怜的湖北按察使李卿谷李臬台终于是多年媳妇熬成婆,得以升任布政使接替吉祥掌管湖北正税和人事考核,湖北按察使一职则由政绩突出的汉阳知府卢慎徽接任。顺便提醒一句,卢慎徽也是吴越从汉川知县任上一手提拔起来的人。

在此期间,咸丰大帝虽然也很想往湖北三司里硬塞一个满人,但考虑需要遮掩自己猜忌汉人的丑陋面目,还有李卿谷和卢慎徽这两个汉人官员无论政绩考核都早该升官,也只能是咬牙打消了念头,破天荒的容许了让汉人同时掌握一个省的民政、财政和司法。

“先让汉蛮子得意几天,过了风头就马上调整湖广人事,湖北提督绝不能再用汉蛮子,荆州那边的八旗驻军也得加强。”

心里念叨完了这句话,大烟瘾越来越重的咸丰大帝忍不住打起了呵欠,说道:“还有没有其他事?没了就跪安吧?”

“皇上,还有关于花制台谥号的事。”彭蕴章赶紧说道:“花制台官居一品,按朝廷规矩,他过世后必须赐谥,不知皇上赐给他什么谥号?”

“谬丑!”咸丰大帝想都不想就恶狠狠说出了两个字。

“谬丑?”

彭蕴章和肃顺等人全都傻了眼睛,也这才明白咸丰大帝心里到底有多恨花老狐狸出仕三十余年,花老狐狸一直都是满清朝廷的救火队长,在内阁六部、满蒙八旗和地方上都担任过要职,于施政、经济和科举方面都有相当不小的贡献,谥号的上谥无论如何都配一个文字,下谥的正、贞、成、忠、献前五位或许配不上,但起码端、定、简、懿、肃这五个字的其中之一有资格享受。而咸丰大帝竟然直接赐给花老狐狸一个‘谬丑’的谥号,心里究竟把花老狐狸恨到了那个地步,由此可见一般。

还好,咸丰大帝也知道谬丑这个谥号太过骇人听闻,马上就自己改口说道:“愍密,就给花爱卿这个谥号吧。”

“愍,可怜可悯,密,追悔前过。”

肃顺和彭蕴章等人一起默默解读咸丰大帝赏赐给花老狐狸的谥号,心中也不由对花老狐狸充满了同情任劳任怨的当了三十多年走狗,临死时不过是做了一件让主子不高兴的事,竟然就落到了这个下场,晚节不保到了这个地步,真的很少见到。

“跪安吧,朕还有事。”

咸丰大帝可没心思去理会奴才臣子的兔死狐悲,驱逐了奴才离开后,打着呵欠返回后宫去抽大烟时,咸丰大帝还在心里恶狠狠的说道:“狗奴才,等着,等平定了长毛,吴越那个蛮子没了作用,看朕再怎么收拾你!”

…………

主子报仇,十年不晚!咸丰大帝的高风亮节固然值得让人赞叹,然而咸丰大帝却做梦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同一天,规模庞大远一鸦战争的英法联合舰队,在英法两国的全权代表额尔金和葛罗的率领下,突然开进了珠江口,直接开到广州城下停泊,迅补充粮食、饮水及煤炭之后,这支舰队又驶出珠江,转道向北,气势汹汹的向着北方杀来。

“打进北京城!给愚蠢的清国朝廷一个教训!一个让他们永远不敢忘记的教训!”

这是英法联合舰队直接喊出的战争口号,而在这支庞大的舰队上,运载着过一万五千人的英国士兵,过七千人的法国士兵。还有,过两千人的广东乡勇,他们是接受了英国方面的雇佣,加入联合舰队承担辅助任务,帮着英*队北上打北京城的。

别觉得惊讶,两广总督叶名琛被抓到印度饿死后,广东巡抚柏贵和广州将军穆克德讷选择了向英国投降,替英国方面管理广州地方,汲取上次兵力不足导致失败的教训,英*队需要雇佣中国士兵担任辅助任务,当惯了奴才的柏抚台和穆大将军那敢拒绝?

第二百九十四章 不做鹬蚌

在湖南盘桓了一段时间后,聂母和杨玉茹等人走水路乘船顺利回到了武汉,给吴越带来了已经实领湖南巡抚的崇恩和李鸿章等人的亲切问候,也给吴越带来了曾母同意嫁女的唯一条件以迎娶正妻之礼迎娶曾纪静过门。

曾母提出的要求当然绝对不过分,正妻杨玉茹又那么贤惠,吴越一口答应自然没有任何问题,然而一口答应之后,吴越只是写了封信给正在张罗从香山老家迁居香港的便宜老爸吴晓屏,请他出面操办此事,然后就再没关心过这件事情。

不是吴越拔屌无情不重视曾纪静,是吴越真没这个时间了,花老狐狸病死,受过花老狐狸大恩的吴越于情于理都得亲自操办他的丧事,再有就是同时挑起湖广总督和湖北巡抚两个重担,乘着军事内政两项大权同时在手的机会,加强和巩固对湖北的控制,还有乘机加强对湖南军队的控制,每天忙得脚不沾地,睡不安枕,当然也就没多余的时间去关心后宫的事。

除此之外,吴越最关心的当然还是英法联军再次入侵的大事,虽说吴越早就知道这一天必然会到来,也视这一事件为自己摆脱满清朝廷控制甚至起兵反清的最佳契机,然而这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吴越还是难免心情矛盾万分,既很想利用好这一机会,又不愿河北天津一带的无辜汉人百姓遭受战火之灾,更不想看到英法联军真的一把火烧掉圆明园。心里所琢磨的,也都是如何劝说英法联军少造杀孽,还有千万别烧了圆明园。

还好,英法联军方面也颇重视吴越的立场态度,英法联军才刚抵达广州,英国全权公使普鲁斯和法国全权公使布尔布隆就分别向吴越递交了外交照会,要求吴越承诺并确保汉口英法侨民的生命财产安全,保护英法两国侨民的贸易自由,交换条件则是不向吴越的控制地起武力进攻,以及承诺之前与吴越签定的商贸合同仍然具备法律效应,还有承诺与吴越的控制地保持贸易往来。

吴越一口答应了英法两国公使提出的交换条件,并补充了一条,要求英法舰队不得在任何水域袭击持有湖北巡抚衙门公文的湖北商船和民船,交换条件则是自己随时可以应邀出面调停满清朝廷和英法联军之间的武力冲突。

吴越很清楚自己提出的要求纯属废话,先就是英法联军如果真要攻击湖北的商船和民船,吴越既没有力量阻止,也更没有力量报复。其次则是英法联军除非脑袋进水才会让自己出面调停战争,而且就算英法联军答应,满清朝廷和咸丰大帝也绝不可能同意。吴越坚持提出这一要求,不过是想告诉英法联军,自己是一个可以互相理解和沟通的选择,方便将来的更进一步联络。

吴越还是有些低估了自己在英法联军眼中的分量,以公文形式答复了英法两国的公使没过多久,吴越的老朋友、香港总督包令的宝贝儿子小包令,就再一次亲自来汉口与吴越见面,还消息十分灵通的一见面就恭喜了吴越兼任湖广总督,掌握了更多的军政权力。

知道曾经试探过自己谋反态度的小包令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吴越没敢有任何的疏忽大意,立即把小包令请到后堂单独谈话,并十分谨慎的要求小包令以英语交谈。小包令虽然也接受了吴越的要求,却还是抱怨道:“吴,你太小心了,这是你的巡抚官署,你还怕泄露什么机密不成?”

“亲爱的包令先生,中国有句老话叫小心驶得万年船,贵我两国的政府又正在生武力冲突,我不得不小心。”吴越微笑回答,又随口问道:“包令先生,我向你订购那三条中型蒸汽炮船,什么时候能够到货?”

“已经到印度了,最多下个月就能抵达香港。”小包令很爽快的回答道:“但是吴,就象你说的一样,贵我两国的政府正在武力冲突中,我们当然有权力怀疑贵国政府会征调那三条蒸汽明轮战船参与作战,所以就算那三条船到了香港,暂时还不能移交给你,必须等我们两个国家的武力冲突结束之后再说。”

那三条蒸汽炮船吴越只是支付了订金,当然不用担心小包令会耍赖,只是叮嘱道:“那么包令先生,那三条蒸汽炮船的保养工作你可要做好,千万别有生锈进水什么的。”

“我们英国皇家海军的技术,难道吴你也用得着担心?”小包令自信的反问,然后才又说道:“吴,说正事吧,我这次来拜会你,主要目的是想向你请教一个问题,你有没有兴趣成为中国的君主?”

虽然多少有些心理准备,然而听到了小包令直接问出这个问题后,吴越还是有些傻眼,半晌才反问道:“亲爱的小包令先生,你怎么会突然向我问起这个问题?”

“因为我们英国政府已经受够了满清朝廷的愚蠢和无知,很有兴趣帮助中国人在一个中国强人的领导下,重新建立一个新的政权。”

小包令回答得很直接,道:“吴,你是我们的选择之一,也是我和我父亲个人认为的最好选择,假如你愿意,我和我父亲必然全力帮助你和我们国家的政府取得联系,说服我们的政府帮助你建立新政权,我们英国政府承认的新政权。”

说到这,小包令顿了一顿,又说道:“当然,我们不会是白卖力气,你和你建立的新政权肯定得付出一定的代价,但我可以保证,你付出的代价与你获得的收获相比,绝对算得上十分微小。”

吴越沉默,半晌才问道:“亲爱的包令先生,你刚才说,我只是你们政府的选择之一,那你们的其他选择还有谁?”

“很多。”小包令回答得更直接,“我们的另一个理想选择,就是南京城里的洪先生和杨先生,我也不必对你隐瞒,事实上这一次,我是先拜会了南京城里的杨秀清先生,然后才来到湖北与你见面。”

“还有,吴。”小包令又补充道:“杨秀清先生对于我们的提议十分感兴趣,并且已经给出了很有诚意的答复,明确表态愿意与我们合作结盟。虽然具体的合作谈判还没有正式展开,但是吴,你如果拒绝了我们提出的合作条件,我们和杨之间一旦签订了正式的盟约,我们就有可能变成敌人。”

说罢,小包令还拿出了一份公文,双手呈递到了吴越的面前,微笑说道:“吴,你可以看一看,这是我父亲拟定的合作计划,虽然还没有通过我们英国国会的批准,但问题应该不大,就算国会还要加上几条,也可以通过谈判沟通。”

双手有些颤抖的接过了那份公文,犹豫了片刻,吴越终于还是没经住诱惑和好奇,忍不住打开了那份英文写成的公文观看,结果令吴越苦笑的是,法学博士出身的老包令在合作条件方面和他传说中温文尔雅的形象完全大相径庭,割让土地、鸦片贸易、扩大租界、修铁路开矿山、负担军费、开放疆土和允许英**队驻扎等等等等不平等条约要什么有什么,其中除了引进西方先进技术、制度和教育等方面可以接受外,其他的条件吴越那怕随便答应一条,以后吴越的名字就得和该死同姓吴三桂并列。

“吴,怎么样?我父亲提出的条件,不算苛刻吧?”

小包令笑得十分的轻松和无耻,说道:“杨先生可是对这些条件基本上都能够接受,我之所以又来汉口拜会你,也是看在我们之间的友谊份上,不然的话,其实我光是拜访杨先生就算已经完成了父亲交托的使命了。”

“杨秀清会答应这些条件?”

吴越有些将信将疑,可又因为历史稀烂不知道太平天国与西方列强的真正关系,无法确认小包令是否在虚言诓骗,同时吴越还严重怀疑自己和小包令之间的关系能够友好到这一步,让小包令可以为了友谊专门又来汉口跑一趟。狐疑之下,吴越的脑海中还不由闪过了这么一个成语,“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肯定是这样,别的不敢肯定,单是允许鸦片贸易合法化这一条,杨秀清那小子就绝对不可能答应,那小子在这方面的立场可是比我更坚定。小包令这小子八成是在杨秀清那里碰了一鼻子灰,至少杨秀清提出的条件无法让他满意,所以才跑来这里咨询我的态度,让我和杨秀清争着卖国求荣!”

基本肯定了小包令的真正目的后,吴越心下大定,再迅盘算了片刻后,吴越便坦然回答道:“亲爱的包令先生,你父亲的条件太苛刻了,我无法接受。”

“吴,这么宽松的条件,你也觉得苛刻?”

小包令夸张的问,同时小包令也心下大喜,知道吴越终于表明了态度,也知道有希望让杨秀清和吴越抢着让步争取英国支持了。见吴越再度点头说条件苛刻后,小包令这才摊开手,说道:“吴,那就没办法了,我父亲提出的条件,可是最宽松的合作基础,绝不能容许有半点让步。”

“如果是这样,那十分遗憾,亲爱的包令先生,看来我们以后只能继续做友好的朋友,商业上的合作伙伴,无法做军事上的盟友了。”吴越态度坚定的回答道。

轮到小包令沉默了,许久后,小包令才语带威胁的说道:“吴,如果我们和杨秀清先生签订了同盟条约,那我们以后也许连友谊都无法延续,商业方面的合作关系,也有可能因为我们和杨先生之间签订的盟约,而受到巨大影响。”

“如果真是那样,我当然会非常的遗憾、失望和伤心。”吴越严肃回答道:“但我相信,亲爱的包令先生,无论到了什么时候,你都一定舍不得抛弃我这个朋友。毕竟,我才是最懂西方和最尊重西方的中国人,永远都是你们可以合作的朋友。”

毕竟是职业外交官,虽然敲诈失败,但小包令还是微笑着接过了吴越送还的公文,又愉快的接受了吴越的晚饭邀请,期间也再没提起过关于盟约的一件事。然而令小包令颇有些意外的是,吴越邀请他吃的晚饭,竟然是地道的法式大餐,主菜也是这个时代在中国餐桌上几乎不可能出现的七成熟黑胡椒牛排。小包令惊讶之余,也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吴,你上那里请来的法国厨师?”

“从法国商船尼斯号上借来的,尼斯号的船长昨天请我吃过一顿法式大餐。”吴越如实回答,道:“接到你拜访的消息后,我马上就派人去了汉口码头,向尼斯号借来他们的主厨,希望他做的菜能让你满意。”

“感谢你,亲爱的吴,你真是一位细心的朋友。”

小包令满意的点头,很礼貌的切下了一块牛排放在嘴里咀嚼品尝,又礼貌的称赞了几句主厨的手艺。吴越乘机说道:“能让你满意就好,亲爱的包令先生,也幸亏了我邀请了法国人和我合伙建设铁路,否则的话,尼斯号的船长恐怕未必会把他最喜爱的厨师借给我,牺牲他一顿美好的晚餐。”

“合伙建设铁路?”小包令一楞,然后猛的抬起头来,惊讶问道:“吴,你建铁路,为什么不找我们?”

“这不是正想和你谈吗?”吴越微笑答道:“亲爱的包令先生,我亲手建立的大冶工业基地,因为铁矿和煤矿之间的距离有些遥远,运输问题已经严重制约了工业的展,所以我决心在袁乡煤矿和铁山之间修建中国第一条铁路,大冶铁路,希望贵国商人参与投标,与我共同建设大冶铁路。”

小包令又沉默了,半晌才说道:“吴,你这个狡猾的家伙,你是在提醒我,你还有法国可以合作吧?”

“岂止法国?”吴越微笑说道:“美国,普鲁士,比利时,西班牙,甚至意大利和荷兰这些国家,除了贪得无厌的北极熊,都可以成为我的合作伙伴。”

说罢,吴越又补充道:“当然,亲爱的包令先生,无论是出于友谊还是现实,我都最希望能与地球上最强大的英国合作,与日不落帝国合作,这样才最安全,最有把握。包令先生,如果你愿意,我们现在就可以谈铁路问题,谈银行问题,谈双边贸易的问题,我是很有诚意的。”

小包令明白吴越的意思,又盘算了许久后,小包令才说道:“吴,说你的条件吧,我也很有诚意。”

“亲爱的包令先生,我会尽快给你充满的诚意的答复。”吴越给小包令倒上一杯人头马香槟,然后举起自己的酒杯邀请小包令,微笑着用英语说道:“但是在这之前,我必须再观望一段时间的形势,毕竟,我的朝廷目前的统治基础还很稳固,我不能随便冒险。”

“当然,在此期间,我绝不介意你们和杨秀清展开正式谈判。”吴越微笑说道:“但我相信,你们之间的谈判不会很顺利,因为杨秀清同样是一个愚蠢保守的统治者,对你们的善意不会理解。来,干杯,亲爱的朋友。”

“干杯,亲爱的朋友。”

小包令很爽快的接受了吴越的邀请举起了酒杯,然而在碰杯时,小包令却又神情严肃的低声说道:“吴,我以贵族的名誉誓,我没骗你,杨真的答应了与我们谈判结盟,你别错过这机会。”

“包令先生,我以炎黄子孙的名誉誓,我一定会慎重考虑,争取抓住这个机会。”

吴越神情更加严肃的回答,小包令点点头,这才与吴越一起把香槟酒一饮而尽。

事还没完,放下酒杯后,吴越又突然问了一句,“对了,亲爱的包令先生,我和你联手投资的南非勘探队,在布尔人那里找到可爱的小羊羔没有?”

“暂时还没有。”小包令耸耸肩膀,又有些疑惑的问道:“亲爱的吴,你确认那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真有大型金矿的存在?”

“放心,亲爱的朋友。”吴越微笑答道:“只要耐心找下去,那只可爱的小羊羔就一定会出现在我们面前,那只小羊羔的肥美程度,也一定会让你惊喜到难以相信。”

说罢,吴越又在肚子里补充了一句,“找到了,你们日不落帝国就完了,十一个国家联手坑你们!还有,我在那个金矿里的股份,也可以派上大用场了!”

嘀咕完了,吴越又忍不住瞟了一眼小包令,心中暗道:“听这洋鬼子的口气,好象杨秀清那边真的答应了和英国谈判结盟,能谈成吗?杨秀清会不会当汉奸?”(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五章 乘机占便宜

小包令还真没骗吴越,杨秀清的确对和英国人结盟抗清非常感兴趣,也的确和小包令展开了两次很有诚意的谈判,只不过因为价格悬殊巨大而没能谈成。

杨秀清愿意和英国人结盟的原因是明摆着的,先当然是多个朋友怎么都比多一个敌人强。其次则是和英国方面建立友好关系后,太平军可以获得大量的先进武器装备,弥补太平军与清军之间的武器装备差距。清军方面也不是傻子,除了亦敌亦友的吴越在武器装备方面甩太平军八条街外,东南沿海的清军也早就开始了升级武器装备,太平军始终无法占领浙江和福建全境,最大的原因就是东南沿海的清军在武器装备方面也领先太平军一筹。连续吃了不少亏后,杨秀清当然也很想让太平军将士装备上洋枪洋炮。

还有第三点,老洪家唯一得以在杨秀清麾下任职的洪仁玕也在其中起到了重要作用,接受过西方现代教育的洪仁玕深知英国的强大,更深知一旦与英国缔结军事盟约,太平军将获得何等强力的支援,所以洪仁玕不但极力主张促成此事,还一再劝说杨秀清做出巨大让步,换取这个几乎是等于天上掉馅饼的大好机会。

然而很可惜,英国人实在是太贪婪了,开出的结盟条件不仅吴越不能接受,杨秀清同样不能接受,不管是鸦片贸易合法化和对英国开放全部疆土,还是割让土地和允许英国驻军这些条件,杨秀清全都断然拒绝。杨秀清所开出的结盟条件,也只是新开一些通商口岸,承担一些英**队作战所需的军费,还有扩大贸易规模,根本无法满足英国人的贪婪胃口。

除此之外,杨秀清出于拱卫统治基础的考虑,还提出了禁止英国人在太平军控制地传教的条件。而英国人在传教方面虽然不象法国那么热衷,却也觉得相当荒唐。

也正因为在杨秀清这里捞不到好处,小包令才跑到汉口找吴越讨价还价,然而小包令万万没有料到的是,吴越虽然远比杨秀清容易沟通,却也远比杨秀清狡猾,不但同样没有接受英国人开出的苛刻条件,还暗示可以勾结法美等其他列强反清,反过来逼迫英国人让步,接连碰了两鼻子灰的小包令郁闷万分,可是又无可奈何。

不过对英国方面来说也问题不大,在杨秀清和吴越身上捞不到好处,还有满清朝廷可以敲诈勒索,事实上就在吴越和小包令讨价还价的时候,早就做好了几手准备的英**队已经在法**队的帮助下,顺利攻取舟山立足,继而又兵上海建立前进基地,并正式照会两江总督何桂清,要求满清朝廷限期同意英法两国提出的苛刻条件,否则就要再次进攻大沽口,并且武力攻打北京。

事情到了这步,咸丰大帝又没有了多余的选择,只能是一边命令何桂清无论如何都要阻止洋人北上,一边在大沽口积极备战,准备延续鬼子六提出的以战促和方案,在战场上让洋人吃点苦头,再在谈判桌上逼迫洋人让步。

关键时刻,满清朝廷还出现了一个对吴越来说十分坑爹的呼声就是有不少朝臣建议,把能征善战又精通洋务的吴越调到直隶来担任总督,负责主持大沽口防务和主持与洋人谈判。

还好,咸丰大帝没做任何考虑就断然拒绝了这个提议,还当场怒斥率先提出这个建议的户部尚书瑞麟简直荒唐让差不多和洋人穿一条裤子的吴越掌握直隶军队,要是吴越突然勾结洋人造反,那野猪皮家族还不得马上被吴越给杀光宰绝了啊?

当然,这个想法咸丰大帝当然不能直接说出来,怒斥瑞麟的借口也是天下中枢的湖广重地岂能离开吴越的坐镇?而挨了骂之后,吴越的老上司瑞麟也马上改了口,说道:“奴才该死,主子训斥得是,湖广重地是不能离开能征善战的吴越坐镇,奴才收回奏请。但奴才还是觉得,吴越的通夷之才也不能过于浪费,请主子不妨考虑把洋人提出的修约条件抄录一份往湖北,让吴越帮着参谋参谋,看看能不能找出让朝廷和洋人都能接受的修约之法。”

想起吴越参与大沽口谈判时那次给自己的惊喜,咸丰大帝倒也没再拒绝,马上就点了点头,说道:“言之有理,就这么办吧,马上把洋人提出的无耻要求抄录一份往湖北,让吴越建议如何修改应对。”

咸丰大帝当然给吴越出了一个大难题,因为英法两国提出的修约内容同样无比苛刻,吴越不管是建议咸丰大帝同意那一条,马上就是史书留名的卖国汉奸。所以看完了咸丰大帝用驿站送来诏书之后,还没来得及看英法两国提出的修约内容,吴越就已经苦笑出声,哀叹道:“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这下好了,又得被人骂吴小汉奸了。”

“慰亭,这事千万不能搀和。”赵烈文也赶紧警告道:“因为叶名琛的事,汉阳那边本来就对洋人有不小的怨气,这事你再搀和进去,如果再有什么人乘机煽风点火,恐怕汉阳那里就得象广州一样的闹起来。”

“这倒不至于。”吴越摇头,一针见血的指出道:“广州那边的排外风气盛行有两个原因,一是洋人每次都先打广州,百姓受了战火之灾当然恨洋人入骨。二是洋人逼迫朝廷增开通商口岸后,广东十三行丢了垄断进出口贸易的特权,官商百姓甚至军队海盗,没有一个不受到经济影响,所以才滋生了排外风气。”

“汉阳这边不一样,洋人没在湖北起过战争,老百姓没受过洋人的罪,相反还因为汉口成为通商口岸而占了不少经济上的便宜,所以叶家不管怎么闹都翻不起多大风浪。”

自信了自己地盘的稳定之后,吴越这才愁眉苦脸的拿起抄录的换约条文细看,结果越看吴越当然越是愁眉苦脸,越是唉声叹气,还忍不住念出了声来,“允许英法公使驻京,允许外籍传教士进入内地自由传教,允许英法两国公民自由进入内地通商游览,这几条倒是很可以商量。”

“开放包括天津在内的八处通商口岸,降低关税和子口税,允许鸦片自由贸易,割让九龙给英国,允许法国传教士在各省自由购地建教堂,赔英国纹银六百万两,赔法国纹银六百万两……。”

念到这里,吴越忍无可忍的把条约一扔,骂道:“简直坑老子,这些条款那怕我建议同意一条,老子这辈子的卖国贼骂名就永远洗不掉!”

“你前面念的几条,估计朝廷也不可能答应。”赵烈文微笑说道:“尤其是第一条允许英法公使驻京,你要是敢建议朝廷接受,皇上绝对能把你皮剥了!上次大沽口没能谈成,就是皇上绝不答应让洋人住进京城,还有不允许在北京换约。”

“看来只能用老办法了。”吴越很是无奈的说道:“就说我和洋人过往甚密,且洋人还曾经向我打听过朝廷对换约的态度,为了避免瓜田李下,不敢表……,咦?”

说到这,吴越突然想起了一件大事,忙又拿起了条约细看,盘算了片刻之后,吴越又突然说道:“惠甫,要不咱们给皇上分分忧,请皇上允许英法公使常驻汉口?设一个总理各国衙门,专门负责对外交涉?”

“你不怕麻烦?”赵烈文一楞,疑惑说道:“让洋人公使常驻汉口,又设一个总理各国衙门,专门负责对外交涉,皇上九成九会把这个差使推给你,你就不怕到时候两头受气?”

“惠甫,你不懂外交,不知道其中的门道。”吴越摇头,说道:“负责外交绝不是什么苦差,而是一个美差。如果这事办成,把外交大权拿在手里,英法两国的政府以后就会只认我开出的公文,有交涉联络就只会找我,我向外国递交的照会也就有了法律效果,其中的政治意义有多重大,你想都不想敢想象。”

说罢,吴越看看没有外人在场,还又忍不住补充了一句,微笑着低声说道:“比方说,我对外国朝会说皇上把皇位禅让给了我,由我担任中国的国家元,就等于是朝廷对外国的官方宣告,外国的政府也会优先考虑接受我这个宣告。”

赵烈文一听笑了,说道:“慰亭,说话小心点,这种玩笑不能乱开。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把这个差使揽过来,好象是挺不错。”

“还有无数经济上的利益。”吴越又说道:“负责外交就肯定要管理通商口岸,又等于是把大清所有的通商口岸拿到了手里,以后各地通商口岸做什么生意我都有权力管理,所有的关税征收,我也有权力监督甚至直接掌握关税征收,这其中有多少油水可捞,你难道还不知道?”

被吴越说得心热,赵烈文便点了点头,说道:“如果你觉得这么做有利,那就这么办吧,这也是给朝廷和皇上的一个交代。”

吴越并没有急着让赵烈文写折子,因为吴越还在担心一个问题二鸦战争如果因为这点而提前结束,咸丰大帝也因为这点没被撵去湖北残害兔子,那自己岂不是拣了芝麻丢了西瓜?虽然这个可能很小,但等这一天已经在湖北等了四年多的吴越绝不能有半点的弄险。

正因为考虑到了这点,吴越断然放弃了立即骗取外交大权的念头,决心等英法联军打进北京把咸丰撵到热河再考虑是否此事,也马上就改口说道:“这个办法不能急,如果皇上马上答应,洋人也马上答应,那我们麻烦就大了,洋人肯定会马上跑来汉口找我们麻烦,朝廷也马上会把谈判换约的事一脚踢给我,到时候我的黑锅就背大了。”

考虑到这个可能,赵烈文也立即点头,说道:“言之有理,这事是不能急,得等朝廷和洋人展开了谈判,谈得差不多的时候,我们再站出来提出这个建议,这样既不用背卖国的黑锅,又可以乘机占到大便宜。”

又琢磨了半天,吴越这才吩咐道:“还是用老办法吧,瓜田李下,为了避嫌我不能乱说,还有兹事体大,外臣远离京畿,不敢轻言朝廷大事。语气尽量恭敬一些,还有……。”

“还有什么?”赵烈文追问道。

“还有。”吴越又迟疑了一下,这才说道:“禀报皇上,就说据我所知,鸦片贸易在英国和法国都是违法行为,贩卖和吸食鸦片者都将课以重罪,建议皇上不妨就此据理力争,要求英法两国放弃鸦片,乘机杜绝鸦片贸易。”

“慰亭,这条洋人绝不会答应。”赵烈文沉声提醒道:“如果朝廷和皇上坚持的话,洋人肯定会付诸武力。”

“不提这条,洋人难道就会善罢甘休了?”吴越反问,又叹了口气,说道:“碰碰运气吧,鸦片这个大问题迟早是要解决的,越早提出来越好。”

赵烈文应诺,坐到了书案前替八股抱歉的吴越写折子,吴越也没闲着,双手抱胸继续盘算,暗道:“历史已经逐渐不一样了,就这么干坐着等咸丰被撵到热河,未免有些太过被动保守,得想个办法向京城大沽口伸伸手,一是看准时机占便宜捞好处,二是确保洋人把野猪皮撵走。用什么办法才能不着痕迹的做到这一点呢?”

有什么样的乱臣贼子,就有什么样的昏庸暴君,吴越的答复折子送到京城后,咸丰大帝除了大骂吴越滑头无能和不肯为自己分忧之外,还对吴越关于鸦片贸易的提议打起了馊主意,暗道:“吴小蛮子用鸦片做文章的建议,倒是不妨考虑,同意让洋人自由卖鸦片,少赔点款和少开点口岸也不错。”

琢磨完了,咸丰大帝打了个呵欠,又忍不住想起了伪龙榻上已经常备的烟枪。(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六章 英明指示

不愿逼着安徽太平军舍命相拼,吴越借口粮草弹药转运困难和防范洋人,悄悄撤回了围攻太湖县已近半年之久的刘坤一部,同时还是用防范英法舰队深入中原腹地的借口,吴越又暗中调整了湖北军队在江西腹地的作战方略,由攻转守与太平军对峙于东乡、进贤一线,悄然放缓了对太平军西线施加的压力,保存实力的同时也让太平军可以安心向南和向北展。

满清朝廷没注意到吴越搞的这些小动作,事实上不管是满清朝廷,满清的地方督抚和统兵将领,甚至太平军自身,全都已经没有了兴趣和时间去关心这样的小事,所有人的目光都已经集中到了正在猖獗北上的英法联军舰队上,心思各异的注视着英法联军的一举一动。

到了二十一世纪时仍然跻身五大流氓之列的英法两*队,在十九世纪中叶几乎就是无敌一般的存在,断然拒绝了在上海展开谈判后,英*队先北上,以摧枯拉朽之势迅攻占了大连湾,接着法*队也迅拿下了烟台,各自建立军事基地封锁渤海,切断满清朝廷海上漕运的同时,也把炮口对准了京畿咽喉大沽口。期间大连和烟台的中*民虽然也奋起抗击,奈何实力悬殊巨大,一切的抵抗都犹如飞蛾扑火,牺牲无数却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

与此同时,北京城里的咸丰大帝当然是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文武百官则分成主战与主和两派,各执一词,争执不休,天天吵得天翻地覆却没有任何的结果。

以载垣和穆荫为的主和派极力主张谈判解决,建议对英法联军做出适当的让步,通过谈判结束事端,避免军事冲突。咸丰大帝本人也十分倾向于这个解决方案,然而因为英法联军坚持不肯修改之前提出的任何一款条约内容,坚持不做任何的让步,咸丰大帝根本无法接受,谈判求和之事遂成泡影。

以僧格林沁、胜保和瑞麟为的主战派极力主张以战促和,建议先再给英法联军一个沉重教训,然后再逼着洋人坐下来谈判。受上一次大沽口战役获胜的鼓励,坐井观天的僧王爷甚至还喊出了与英法联军联军6上决战的口号,并绝对相信满蒙铁骑可以在野战中轻松击溃没有战马的英法联军,而在满清朝廷之中,相信这一点还不在少数。当然,僧王爷这么说也不能算是完全错误,至少现在骑兵的克星机关枪还没明出来。

被迫无奈,咸丰大帝再是不愿打和不敢打,也只能是匆匆任命僧格林沁为钦差大臣,统率重兵在大沽口一带严密设防,时刻准备迎击英法联军的进攻。然而究竟是打是和,是坚持和英法联军血战到底,还是边打边谈判或者直接求和做出让步,咸丰大帝却半点都拿不定主意。

大概是野猪皮前八世的地府恶灵保佑,就在咸丰大帝焦头烂额到了极点的时候,随后抵达渤海湾的美国公使华若翰和沙俄公使伊格纳季耶夫先后送来了外交照会,一起表示愿意充当满清朝廷与英法联军之间的调停人,劝说英法联军退兵回国。咸丰大帝闻报大喜,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让华若翰和伊格纳季耶夫担任调停人,却丝毫没有留心到伊格纳季耶夫和华若翰都在照会里留下的陷阱要求享受与英法两国新条约中完全相同的特权待遇。

简单的说,也就是不管英法联军与满清朝廷谈出了什么结果,新条约中英法两国所获得的利益,美国和沙俄不花一分钱就可以同样享有。

当然,也不能说美国和沙俄两国的公使只想占便宜不想出力,至少沙俄公使伊格纳季耶夫就做出了贡献登6交涉时,伊格纳季耶夫现清军集中重兵于大沽和塘沽一线,却象吃错了药一样的主动放弃了另一个军事要地北塘,伊格纳季耶夫便也没做任何的犹豫,马上就向英法联军秘密报告了这一重要情况,并建议英法联军在北塘登6,水6夹击大沽口,打开直抵北京的水路门户。

伊格纳季耶夫先生这么做的原因也很简单,英法联军把满清朝廷欺负得越惨,满清朝廷在谈判桌上做出的让步越大,沙俄所能共享的中国利益自然也就越大,所以伊格纳季耶夫先生自然希望能把战事调停得越大越好。碰上咸丰大帝这么一位英明神武的君主,伊格纳季耶夫先生不狠狠宰上一刀,还真有些对不起俄罗斯沙皇亚历山大二世。

派了一些中国雇佣军上岸侦察,现伊格纳季耶夫报告的情报正确无误,英法联军的指挥官额尔金和葛罗没有任何的犹豫,马上就指挥联合舰队直扑北塘登6,建立6上基地,期间老于沙场的额尔金和葛罗也没敢掉以轻心,除了严密防范周边之外,还专门安排了一支舰队监视大沽口和塘沽清军的动静,怕的就是清军突然出击,给正在登6的英法联军造成损失这个时代的英法军队再是能打,可也没把握能在队形不够严整的情况下轻松击退清军的冲锋突袭。

事实证明额尔金和葛罗纯粹就是白操心,英法联军从开始登6一直到建立起了坚固阵地,期间北塘附近就没有出现过一个清军士兵,数量多达四万余人的清军主力一直都在大沽口那边按兵不动。对此,额尔金和葛罗松了口气之余,难免也有一些疑惑。

“难道清国的军队指挥官是个白痴?连如何抓住战机都不知道吗?”

…………

“洋鬼子,果然在北塘登6了!”

额尔金和葛罗大概做梦都想不到的是,他们在北塘怀疑清军前线主帅僧格林沁是个白痴的时候,僧王爷却在大沽口后方的葛沽主力大营里得意冷笑,还更加得意的说道:“洋鬼子大概是做梦也想不到吧,北塘那里其实是本王故意露出来的破绽,本王没有派军队去阻拦他们下船,也是怕把他们打跑了,不敢再上6地上来送死!”

“王爷高明,此计大妙,在海上洋鬼子船坚炮利,我们是没有把握把洋鬼子杀光宰绝,但是到了6地上,我们八旗铁骑包管让洋鬼子来多少死多少!”

中军大帐中除了和僧王爷有仇的胜保外,没有一个满蒙将领不是谄言附和,也全都对6战取胜自信满慢,就连直隶总督恒福都忍不住拍起了马屁,“僧王用兵,真是堪比诸葛卧龙,一个引蛇出洞就把洋鬼子引上了岸,逼着洋鬼子在6地上打,避敌之长,攻敌之短,真乃妙策!妙策!”

僧王爷哈哈大笑,斜眼看到昔日对头胜保似乎面带不屑,没有随着其他满蒙将领陪自己同笑,僧王爷心中有些不悦,便干脆直接问道:“胜都统怎么不说话?难道胜都统觉得本王的扬长避短之计有什么不妥之处?”

“末将岂敢?”已经去新疆吃过一次哈密瓜的胜保彬彬有礼,说道:“末将也觉得王爷的引蛇出洞之计妙不可言,末将刚才之所以没有说话,是在担心一件事。”

“担心何事?”僧王爷傲然问道。

“担心军粮城。”胜保很严肃的回答道:“军粮城乃我军屯粮之所,又位于海河之北,洋鬼子在北塘登6之后,军粮城便处于了洋鬼子的直接威胁之下。倘若有汉奸卖国,向洋人泄露了这一机要,只恐洋人会对军粮城生出歹心。”

虽然很不喜欢胜保,但僧王爷还是点了点头,说道:“言之有理,满蒙将士不怕,就怕有什么汉蛮子贪生怕死,向洋人告密卖国求荣,让洋人抢去了肃中堂从旗人嘴里抠出来的粮食。”

顺便交代一句,因为漕运断绝,京仓空虚,肃顺不顾所有旗人的唾骂指责,已经砍了所有八旗子弟的铁杆庄稼,把粮食军饷用来供应前线。

“王爷放心。”胜保毫不犹豫的起身行礼,向僧王爷单膝跪下,双手抱拳朗声说道:“末将斗胆,请率一军助守军粮城,倘若军粮城有失,乞斩级!”

见胜保跪下请令,曾经不止一次被迫向胜保行礼的僧王爷心中大悦,没做任何犹豫就点头说道:“好,你即刻率领本部兵马增援军粮城,一定要保证军粮城的安全!”

“扎!”

胜保大声领命,又拱了拱手后,立即起身出帐去执行命令。结果也是在看到胜保急匆匆离去的背影时,僧王爷才突然醒过味来,暗道:“不对!这个狗奴才没这么好心,本王上当了!这个狗奴才肯定是怕老夫记挂前仇,逼着他担任前锋去和洋鬼子正面硬拼,所以才主动请令去守军粮城,不给本王借刀杀人的机会。”

僧王爷毕竟是僧王爷,不是满肚子鸡鸣狗盗的胜保和吴小买办,即便现上了当,在话已出口的情况下,爱面子的僧王爷还是没有把胜保叫回来收回成命。不过也还好,僧王爷手底下目前有的是可以充当炮灰的汉人将领,在上一次大沽口战役中建立奇功的直隶提督史荣椿和大沽协领龙汝元,早就被僧王爷分别安置在了大沽和塘沽最前线,有他们顶在前面,僧王爷不愁交战时没有炮灰吸引洋人水6两路的主要火力。

在北塘登6后的英法联军并没有立即向清军起进攻,火线调任礼部尚书的瑞麟也依然领着恒福不断与英法联军联络,尝试于谈判手段结束事端。然而因为双方各自开出的条件悬殊巨大的缘故,谈判始终没有收到任何效果。扯了一段时间的皮后,彻底失去了耐心的英法联军还直接向满清朝廷下达了最后通牒,要求满清朝廷在三天之内无条件接受他们提出的所有条约要求,否则就要向清军起进攻!

担心洋人说得出做得到,瑞麟和恒福只能是一边通知僧王爷做好迎战准备,一边用加急快马向咸丰大帝告警。僧王爷也不敢怠慢,赶紧下令积极备战,同时制订了一个以逸待劳的应战策略,准备以塘沽和大沽为诱饵,吸引英法联军全力猛攻,待英法联军攻坚受阻,师老人疲之后,僧王爷再亲自率领满蒙铁骑冲击英法联军的背后。

距离不远的京城迟迟没有送来最高指示,倒是三天期限过后,英法联军毫不犹豫的海6并进,一起向位于海河之北的塘沽杀来。斥候将消息禀报到了僧王爷的面前后,僧王爷也没做任何的迟疑,马上就命令史荣椿和龙汝元全力死守塘沽和大沽,不惜代价的拖住英法联军,为满蒙铁骑创造战机。

“塘沽在,龙汝元的脑袋在!塘沽丢,龙汝元的脑袋丢!同样的,大沽在,史荣椿的脑袋在!大沽丢,史荣椿的脑袋丢!”

恶狠狠的给史荣椿和龙汝元率领的汉人炮灰下达了死命令后,僧王爷倒也马上着手组织满蒙骑兵准备出击,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京城方面却突然派快马送来了咸丰大帝的最高指示,僧王爷赶紧接过打开一看时,脸色顿时就变了。

“僧王爷,怎么了?主子要我们怎么办?”

恒福和庆祺等文武官员小心翼翼的打听,也没有一个不担心咸丰大帝逼着自己和洋人死战到底。还好,过了片刻后,僧王爷脸色阴沉的给出了不同答案,道:“主子要我们率领八旗将士和满蒙骑兵撤回天津,让直隶绿营继续坚守大沽口,只守不战避敌锋芒,也避免与洋人冲突扩大,争取再对洋人行招抚之策。”

“主子圣明啊!”恒福带头欢呼起来,“和洋人硬拼,是胜是负姑且不说,先就断了招抚洋鬼子的希望,不如避敌锋芒,先撤退避免战事扩大,然后再对洋人行招抚之事,争取和局!”

“主子圣明!皇上圣明!”

在场的八旗文武无一不是喜笑颜开,对咸丰大帝的这道英明指示心悦诚服到了极点。而僧王爷脸上神色阴晴变换了许久之后,终于还是咬牙说道:“传令全军,拔营撤退!”

“扎!”

还是在场的八旗文武整齐打千之后,僧王爷才把目光转向了即将面临孤军苦战的塘沽和大沽方向,心中暗道:“主子的意思,别怪本王。还好,那里没有几个旗人,都是汉蛮子绿营兵。”(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七章 什么叫国际公法?

与大沽炮台隔河相望的塘沽炮台已然化为了一片残垣废墟,守将龙汝元被英法联军的开花炮弹炸得尸身不全,一千多守军大半以身殉职,余下的不是被俘就是投降,只有少数人侥幸逃回了大沽炮台。

大沽炮台也支撑不了多久了,尽管炮台本身经过了多次的加固,几乎形同永久性工事,然而在连续多日的惨烈激战中,在英法联合舰队强大的舰炮火力轰击下,大沽口炮台同样被轰击得千疮百孔,伤痕累累,炮台上的大小火炮也损失大半,再也无法有力压制英法联军的舰队和冲锋队形。

即便如此,英法联军却仍然没有任何停止进攻的迹象,由一百零五艘蒸汽明轮战船组成的英法联合舰队再次开抵大沽口海面,包括两千多中国雇佣兵在内的一万八千英法联军步兵也从清军主力曾经驻扎的葛沽方向杀来,水6两路前后包夹已经只有两千多守军的大沽口炮台,苏格兰的风笛与法兰西的鼓点交相辉映,预告着残酷的大战又将展开。

英法两国的军歌声中,一名此前投降的清军士兵打着白旗来到了大沽口炮台下,向大沽口守将史荣椿递交了劝降书,并公然喊道:“史军门,朝廷已经抛弃我们了,僧王爷早就带着八旗军队跑了,你还坚持什么?投降吧,为了炮台的弟兄,投降吧!”

“砰!”

回答劝降叛徒的,是史荣椿亲手打出的一颗子弹,原始的火绳枪精度极差,仅仅只打中了叛徒脚下的土地,叛徒惊叫着掉头就跑。额头上包着绷带的史荣椿则面无表情的放下火枪,冲左右大吼道:“弟兄们!炮台在,我们在!炮台亡,我们亡!朝廷绝对不会不管我们,皇上绝对不会不管我们!”

衣衫大都被炮火熏得漆黑的炮台将士纷纷点头,即便大部分人实际上都是神情恐慌,心中胆怯,一些清军将士却依然神情坚毅,意志坚定,还有一个耳朵被弹片削去了一半的参将大吼道:“和洋鬼子拼了!让洋鬼子知道,我们大清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和洋鬼子拼了!拼了!”

很可惜,时代已经不同了,再昂扬的斗志,再高昂的士气,在这个时代的战场上都已经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因素。当百余艘英法军舰先后开炮起轰击后,大沽口炮台还是很快就笼罩在了一团巨大的炮火硝烟之中,双眼血红的清军将士在硝烟中拼命的开炮还击,却因为技术与装备上的落后,仍然还是很难准确命中敌人的战船,舰只数量是上次大沽口之战时五倍以上的英法舰队则炮声隆隆,不断把一枚接一枚的实心炮弹和开花炮弹打上大沽口炮台,清军将士也在炮火中不断怒吼着倒下,血染炮台。

在这个时代排名世界前两位的英**队和法**队也同样勇敢,不等舰炮的轰击结束,英法两国的士兵就已经排着密集的横队敲着鼓吹着笛向炮台杀来,清军士兵拼命的开枪开炮,却始终无法让这两支世界强国的军队那怕停下半步。一直到了英法联军逼近炮台脚下,清军士兵才靠着居高临下的有利优势,勉强挡住了英法联军的前进脚步,逼着英法两国的士兵与自军打火枪对射战。

火枪对射战仍然是清军被按着打踩着打,英**队的m1842步枪在射方面虽然比不上普鲁士军队装备的击针枪,却轻松甩开了清军士兵装备的火绳枪八条街;法**队装备的米尼枪射虽然比m1842更慢,精准度却是火绳枪的十倍以上。密如爆豆的枪声中,接二连三倒下的,仍然还是大沽口炮台上的清军士兵,之前那个大喊和洋鬼子拼了的参将,也很快就头部中弹,倒地身亡。

对清军将士来说还有更惨的,他们手里的火绳枪不但技术落后,工艺和质量方面更落后,长时间的连续射后,不但接连出现炸膛现象,枪管也滚烫热到了无法装填弹药的地步,逼着清军士兵只能是象电影《鸦片战争》一样,脱开裤子撒尿给枪管降温……

“顶住!顶住!打!打!给我狠狠的打!让洋鬼子看看我们的厉害!”

直隶提督史荣椿始终坚持在6战第一线,不断的呐喊吼叫为将士鼓舞打气,先后两次中弹都没有后退一步。然而这么做还是改变不了清军将士和英法联军技术装备上的巨大差距,同样改变不了大部分清军士兵战斗力低下的残酷事实,当经验丰富的英**队抓住清军火力减缓的机会起冲锋时,早已筋疲力尽的大沽口守军顿时就露出溃败迹象。

只有少部分将士在史荣椿的率领下迎了上来,红着眼睛和英军士兵展开近身白刃战,大部分的清军士兵仍然只敢躲在远处开枪射击,同时更加不幸的是,即便一部分清军将士视死如归的起反冲锋,却在刺刀格杀战中仍然拼不过人高马大并且接受过严格训练的英军士兵,在刀刀见血的近身战中仍然处于绝对下风。

“史军门,快走!快走!”

身边残余的士兵一边与英军士兵格斗,一边赤红着眼睛催促史荣椿快跑,史荣椿则置若罔闻,提着尽是缺口的砍刀只是与英军士兵砍杀,接连两次被刺刀刺穿身体都不肯逃走,口里还不断大吼,“弟兄们,快上来!快上来!上来和洋鬼子拼了!”

只有寥寥几个清军士兵又冲了上来助战,英军士兵却象潮水一般的迅淹没了史荣椿等三十余人,法国士兵则从两翼包抄,怪叫着杀向远处的清军士兵,激战中,英军士兵还喊出了怪模怪样的中文,“投降!投降不杀!投降不杀!”

又一柄刺刀从背后直接洞穿了史荣椿的胸膛,史荣椿勉强架开前方捅来的另一柄刺刀,更多的刺刀却接连扎入他的身体,鲜血带着气泡从胸口涌出,全身血染的史荣椿将军眼中也逐渐失去了光泽,高大的身体缓缓倒下,口中喃喃……

“直隶的乡亲们,我尽力了,是主力先跑了,是朝廷不给我救兵,所以我,没能守住大沽口……炮……台……。”

向史荣椿将军与龙汝元将军致敬,向大沽口的清军将士致敬,历史上的第二次鸦片战争中,第二次大沽口之战,是他们用宝贵的生命换来了中**队的唯一一次胜利,是史荣椿将军和龙汝元将军在第一线指挥了这场战斗,并且先后在战斗中牺牲。当时所谓的清军主帅僧格林沁僧王爷,一直都躲在后方,躲在满蒙骑兵的保护中。

大沽口炮台沦陷的消息传到京城后,英明神武的咸丰大帝当然没时间去关心大沽口炮台是怎么丢的,以史荣椿和龙汝元为的部分清军将士又在其中付出多少的努力和牺牲,咸丰大帝所大骂的,还是史荣椿等大沽口将士无能,没能守住大沽口炮台为他招抚洋人争取时间!而骂够了之后,咸丰大帝也只能是再次致书前方,要求僧王爷继续避免率领清军主力与英法联军交战,还有要求瑞麟和恒福争取再次与英法联军谈判。

然并卵,既无法忍受满清朝廷的愚蠢和敷衍,又希望能从满清朝廷敲到更多的竹杠,英法联军断然拒绝了满清朝廷要求他们停火的请求,拿下大沽口炮台就马上向天津起进攻。僧王爷虽然很想和英法联军干上一仗,然而却迫于主子严旨,对咸丰大帝忠心耿耿的僧王爷只能是在八旗将士的欢呼声中大步转进,一溜烟从天津直接胜利转进到了京城脚下的通州,天津城里的清军士兵也纷纷逃亡,英法联军轻松拿下天津,掠得大量粮草军需,彻底解决了粮食不足的后顾之忧。

结果也是到了这个时候,英法联军才勉强坐下来和瑞麟、恒福又展开了一次谈判,但英法联军不但还是不肯定做出任何让步,还火线加码要求增加赔款,增开一大堆港口,以及要求让英法军队保护两国公使到北京城与满清朝廷签定条约。

咸丰大帝傻了才会让英法军队开进北京,断然拒绝了英法联军的最新要求后,还无比火大的将办差无能的瑞麟与恒福就地免职。而英法联军则毫不留情,马上又继续北上,直接向着北京这边杀来。

实在是没办法了,别无选择之下,咸丰大帝只能是一边指示僧王爷准备迎战,一边再次派出载垣和穆荫担任正副钦差,还按洋人的要求让他们担任全权代表,尽最后一次努力要求与英法联军展开谈判。

对咸丰大帝来说还好,得知载垣和穆荫被授予全权后,英法联军还是给了他最后一次机会,同意再次谈判,还各自派出了英国驻广州领事巴夏礼和法国驻华公使布尔布隆为代表,先行赶往通州,通州南面的张家湾与载垣、穆荫展开正式谈判。

很可惜,谈判还是没有成功,尽管载垣和穆荫已经在赔款和开放口岸方面做出了巨大让步,但因为咸丰大帝的事前要求,载垣和穆荫却还是不敢答应让洋人公使常驻京城,还有开放天津和允许洋人军队保护公使进京签约。而巴夏礼和布尔布隆做出的唯一让步则是英法联军不进北京,他们只带少许护卫进京与咸丰大帝见面签约。

争执不下间,犹豫了许久,载垣终于咬牙答应了让巴夏礼和布尔布隆进京签约,但又提出了一个新的条件,道:“你们可以进京面圣,但是见到我皇帝时,你们必须下跪行礼,还必须行三跪九叩的大礼。”

“不行!”巴夏礼和布尔布隆一起拒绝,都说道:“我们不是清国的官员和人民,不能行这样的礼节,最多只能行吻手礼。”

“可你们是在大清的土地上,就必须按大清的规矩来。”载垣硬着头皮坚持道:“如果你们不向我们的皇帝下跪,那我就不能答应你们进京。”

巴夏礼和布尔布隆仍然还是一口拒绝,还十分恼怒的再次提出要率领一千军队进京,借以保护自己的人身安全。载垣无奈,只能是再派快马回京,向咸丰大帝奏报此事,请咸丰大帝定夺。

很不巧,载垣的奏报送到咸丰大帝面前时,正好赶上了咸丰大帝犯大烟瘾,正在痛苦不堪,闻知洋人不但不肯向自己下跪还要坚持带兵进京,还有开放天津和公使驻京等事也绝对无法接受,咸丰大帝在疯狂震怒之下,也颁布了那道载入史册的圣旨……

“抓!叫僧格林沁把那些洋鬼子全部抓起来!押来京城问罪!不谈了,和洋鬼子拼了!朕就不信,朕的满蒙铁骑,还打不过那么一点洋鬼子?!”

如果这道圣旨下给其他人,那么其他人或许还会掂量一下轻重毕竟,中国古代也有两国相争、不斩来使的习惯。但咸丰大帝这次还真是找对了人,早就对洋人憋着满肚子火气的僧王爷是既看不惯洋人的嚣张跋扈,又从来就没把洋人6军放在眼里过,收到圣旨后没有掂量轻重,马上就派军队把布尔布隆和巴夏礼等一行四十五人抓了起来,打入囚车押往京城问罪!

“你们违反国际公法!违反国际公法!僧,你这么做是违反国际公法,你们会付出代价!会付出沉重代价!”

已经被关进囚车的布尔布隆用汉语出的怒吼僧王爷当然听得懂,然而僧王爷却根本不明白其中的意思,只是哼哼道:“什么叫国际公法?你们洋人的玩意本王不懂!有什么洋人法找吴越那个小蛮子说去,本王不搭理。”

想起了多次羞辱自己还耍过自己的吴越,僧王爷又忍不住怒火翻腾,亲手一马鞭抽到了仍然还在疯狂叫嚷的布尔布隆脸上,骂道:“洋鬼子,叫你们拼命和那个小蛮子勾结,等本王干掉了你们上岸的军队,把你们撵出了大沽口,一定要奏请皇上把那个小蛮子削职为民,免得他给你们当内应!”

仿佛是为了验证僧王爷对吴越和洋人勾结的担忧,恰好就在这一天,吴越从湖北派来的特使黄胜和郭嵩焘赶到了京城,还在城门旁亲眼看到了布尔布隆和巴夏礼等人被装在囚车里押进京城的精彩画面。然后认识布尔布隆的黄胜也当场就傻了眼睛,惊叫道:“天啊!连公使都这么对待?难道北京城里,就没有一个人知道什么是国际公法?”

第二百九十八章 僧王大战英法联军

进城之后,黄胜和郭嵩焘当然是直接赶到了肃顺门前求见,但是很遗憾,虽然肃府门子听说黄胜和郭嵩焘的特使,连门敬都没敢收就把黄、郭请进了门房等待,政务繁忙的肃顺却是到了天色全黑时才回到家中。

闻知得力打手吴越遣使求见,肃顺倒也很给面子,不顾又累又饿,吃着饭都立即下令召见,早就等得不耐烦的黄胜和郭嵩焘慌忙入内叩头,恭敬呈上吴越写给肃顺的书信,肃顺一边吃饭一边看信,见信上除了问候请安外就只是介绍黄胜和郭嵩焘的身份,别无重要内容,便不由有些奇怪,向黄胜和郭嵩焘问道:“小兔崽子派你们千里迢迢的来京城,就是为了送这么一道无关紧要的书信?”

“小兔崽子?”

黄胜和郭嵩焘诧异的对视了一眼,也这才知道出了名嚣张跋扈的肃顺对吴越的态度竟然亲切到了这一步。然后郭嵩焘赶紧回答道:“禀肃中堂,抚台大人他派小的们来,主要是让小的们给你当个参谋,帮你料理一下关于洋人方面的事。”

说罢,郭嵩焘又指着黄胜说道:“肃中堂,这位黄胜黄平甫是我们吴抚台的同乡,也是我大清头三个到国外读书求学的留学生之一,曾经在美国的麻省孟工学校读过一年的书,因为水土不服又重新回到了大清,目前担任汉口通商局总办一职,专门负责帮吴抚台和洋人打交道,能说洋话和写读洋文,对西洋诸国的风俗民情也十分熟悉。吴抚台认为,他来北京一定能为肃中堂帮上大忙。”

“至于下官,下官虽然没留过学,但是在汉口时也时常和洋人打交道,学了一些洋人的话,又比黄平甫对大清文章诗书和官场法令更精通一些,所以吴抚台要下官来给黄平甫做个帮手,为肃中堂你略效犬马之劳。”郭嵩焘又顺便介绍了自己。

“难得小兔崽子还有点良心,没忘了老子对他的提携。”肃顺笑着骂了句脏话,然后才说道:“起来吧,你们和小兔崽子的好意本中堂心领了,但是可惜,你们来晚了,皇上已经决心和洋人决一死战,不再打算继续招抚洋人了,所以你们恐怕这次是白跑一趟,没什么机会立功了。”

事实上在门房里听候见官员谈论时事的时候,郭嵩焘和黄胜就已经知道自己来晚了,但黄胜也已经顾不得关心这点,只是焦急的问道:“肃中堂,朝廷怎么把洋人的公使给抓起来了?难道朝廷里就没有一个人知道什么是国际公法?是西方的大忌?”

“什么是国际公法?”肃顺诧异的问道。

早就猜到肃顺肯定不懂国际公法,黄胜只能是把西方的外交约定赶紧给肃顺做了大概的介绍,然后指出道:“肃中堂,按照西方各国的规矩,不管是在战前还是在战时,互相之间都绝对不能伤害和扣押外交使节,最多只能是驱逐出境,还必须保护外交人员的人身安全。倘若伤害或者杀害什么国家的使节,对这个国家来说就是奇耻大辱,无论如何都要报复到底啊!”

肃顺默然,半晌才回答道:“这不是我的意思,这是皇上直接下的圣旨。我也知道两国相争不斩来使规矩,但当时我不再现场,没能拦住皇上。”

“那现在或许还来得及。”黄胜赶紧又说道:“请肃中堂你马上向皇上奏明洋人的国际公法,请皇上立即释放所有被捕的洋人外交官,解释原因再当面赔礼道歉,这样或许很可以让洋人停止更进一步的报复行动。”

肃顺白了黄胜一眼,有些火大的说道:“小子,如果不是看在吴越那个小兔崽子的面子上,就凭你刚刚这些话,本中堂就得宰了你!我皇万岁是什么人,怎么可能向几个洋鬼子赔礼道歉?”

黄胜一惊,这才想起这里是整个满清最保守最愚昧的京城,不是吴越的湖北巡抚衙门或者通商口岸,赶紧跪了下来请罪,好在肃顺爱屋及乌懒得和黄胜计较,挥了挥手就说道:“起来吧,在京城里说话注意点,别给那个小兔崽子惹麻烦。”

黄胜道谢,又小心翼翼的说道:“肃中堂,既然抓洋人公使是皇上亲自下的圣旨,那下官不敢违拗,但下官还是恳请肃中堂你下一道命令,不要侮辱、虐待和伤害那些洋人外交人员,给洋人留一点情面,也给大清留下一点和平的希望。”

肃顺盘算,知道咸丰大帝已经铁了心要和英法联军大干一场,再和洋人谈判已经几乎毫无可能,但肃顺也多少有些担心僧王爷打仗的本事与咸丰大帝的看法截然相反,在肃中堂的眼里,僧王爷打仗的本事可是给吴越提鞋子都不配。所以盘算了片刻后,僧王爷勉强点了点头,说道:“好吧,我会给刑部和圆明园打个招呼,叫他们别太过份,暂时先留下那些洋人的狗命?”

“圆明园?”郭嵩焘疑惑的问道:“肃中堂,洋人怎么会和圆明园有关?”

“皇上不想让洋人坏了京城里的风水,所以下旨把洋人关进了圆明园。”肃顺随口解释,又说道:“这样吧,你们暂时我府里住下,如果真到了需要你们的时候,我会派人传你们来见。”

黄胜和郭嵩焘赶紧道谢,然后才在肃府下人的引领下去客房入住,期间黄郭二人也谨记吴越的吩咐,没有立即建议肃顺奏请咸丰大帝把满清外交部设在湖北,以免咸丰大帝乘机把卖国黑锅一脚踹给吴越,准备耐心等待谈判再开再说。

黄胜和郭嵩焘也必须得等,因为英法联军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他们的谈判团已经被清军全部逮捕,还是在迟迟没有收到谈判团带回的消息后,满头雾水的额尔金和葛罗才再次派出使者北上与清军联系,了解谈判的最新情况。结果回答英法联军的,却是使者被清军在营前斩的答案。

闻知使节被杀,又始终收不到巴夏礼和布尔布隆等人的任何消息,知道大事不妙的英法联军这才赶紧继续北上,前锋八千余人先抵达清军严密设防的八里桥,早就等得不耐烦的僧王爷则是倾巢出动,亲自率领三万清军出营迎战,并先开炮轰击走在最前面的英军骑兵连,率先出了明确的战争信号。

见清军先开火,英法联军的前军指挥官孟托班没有做任何的犹豫,立即在八里桥以南排开阵型准备作战,把法军第一旅布置在了东面左翼,指挥官为雅曼,右翼是英**队,指挥官为格兰特,负责正面是科林诺指挥的法军第二旅,孟托班自率主力居后,同时命令英法军队都布置下了防范骑兵专用的步兵方阵,专门用来应对僧王爷麾下数量庞大的骑兵部队。

即便如此,孟托班还又很谨慎的向几个指挥官交代道:“绅士们,根据我们掌握到的情报,我们对面的敌人指挥官僧,是清国一名很有名、血统也很高贵的军事将领,听说他在镇压清国农民起义时作战十分勇敢,获得了无数的勋章和奖赏,可能是一个很难对付的敌人,所以我们绝对不能大意,必须要让小伙子们打起精神迎战,千万不能小看对面的敌人。”

几个英法指挥官都点头表示明白,孟托班这才说道:“好了,舞会开始,回到你们的岗位去吧,我注意到我们的敌人已经在越过桥梁了。”

打了几十年仗的孟托班在武器装备占据绝对优势时仍然谨慎小心,然而孟托班大概是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他这次的对手僧王爷此时此刻却在轻蔑大笑,指着阵容严整的英法联军方阵狂笑道:“果然是越小妖喜欢的乌龟阵,这种乌龟阵防步兵冲锋倒是或许有点效果,但是碰上了我大清八旗铁骑,乌龟壳就撑不了几下了!”

狂笑过后,僧王爷毫不犹豫的把麾下的上万骑兵派过八里桥布置在了正面,决心以骑兵打先锋冲击敌阵,又命令胜保率领步兵守卫八里桥,做为骑兵后应,又命令沿河火炮不断轰击,打算先用炮火轰乱英法联军的方阵,然后再让骑兵起轰击。

清军火炮开始集体轰击后,英法联军的火炮也立即开火还击,结果让僧王爷万分恼怒的是,清军在火炮数量方面虽然拥有绝对的优势,却在炮火对射战中处于绝对的下风,英法联军的火炮不但打得更准,落地后还会象讨厌的吴军火炮一样的爆炸,没用多少时间就把清军火炮打哑了不少门。僧王爷暴跳如雷,只能是命令副都统伊勒东阿督率领四千骑兵率先起冲锋。

还别说,僧王爷麾下的骑兵先表现得还真给僧王爷争了不少的面子,不管英法联军的火炮枪弹如何猛烈,以千骑为单位的八旗铁骑还是轮流冲到了距离洋人阵地不到五十米处开枪射击,似乎打死打伤了不少的洋人士兵,英法联军再是如何拼命的开枪开炮,都没能让僧王爷的骑兵畏惧不前。

僧王爷得意万分的同时,杠正面的法军指挥官科林诺却是在满头雾水,不明白敌人为什么会主动放弃战马冲锋时的惯性优势,没有硬冲上来突破自己的方阵?更不明白对面的敌人为什么只敢在四五十米远的地方开枪射击,打完了一枪就马上退回去重新装弹,拿射慢得惊人的火绳枪和自军装备的高精度米尼枪对射?白白给自己刷人头的机会?

顶在第一线的科林诺满头雾水,在后面指挥的孟托班更是莫名其妙,更搞不懂僧王爷的骑兵为什么要往英军和法军之间的阵地空隙处穿插冲击?一度都有些怀疑是那支部队的方阵扎得过于疏散,露出了破绽,敌人想要乘虚而入?

最让孟托班吃惊的还在后面,二三十名僧王爷的骑兵沿着英法联军方阵之间的空隙不断穿插,竟然还冲到了他的指挥部面前开枪?然后当然是很快就被法军的密集子弹一扫而空!

“我的上帝,我对面的指挥官,难道仍然还是十六世纪的人?”

嘀咕完了对僧王爷的评价,看准了僧王爷骑兵主力大举前压进入射程的机会,孟托班立即命令射早已饥渴难耐的康格里夫火箭,三百余支火箭呼啸着腾空而起,在尾翼的帮助下旋转着射向僧王爷的骑兵主力,再然后,让孟托班等联军将领傻眼的事生了……

“那是什么怪东西?快跑!快跑!”

火箭落地的不断爆炸声中,刚才还耀武扬威的僧王骑兵突然土崩瓦解,惨叫着四处乱跑,更有无数的战马受惊,不受控制的直接逃向来路,直接冲向在八里桥上严密布防的清军胜保所部。再接着,被马蹄踩死踩伤的清军步兵惨叫声,也顿时就在八里桥上回荡了起来,为了逃命躲马,之前还阵容严整的胜保军也迅溃散,争相逃命间落水者不计其数。

“这就崩溃了?上帝,这才多少时间?”孟托班惊讶的拿起怀表观看时间,却见这场战斗只打了不到一个小时。

终于识破了僧王爷的纸老虎真面目,孟托班再不客气,立即命令右翼的英军起进攻,攻打八里桥旁边的马驹桥夺桥过河,迂回去攻打僧王爷的中军阵地侧翼。而扛正面的科林诺却是早就迫不及待的派人来提出请求,要求起进攻正面冲击八里桥,孟托班耸耸肩膀,说道:“去吧,结束这场可笑的战斗吧。”

的确非常的可口可笑,右翼的英**队才刚起进攻,率先冲锋的五百余骑英军骑兵才刚举起马刀和长矛催动战马加,还没来得及把度提起来,三里外的僧军骑兵就已经自行溃逃,冲过马驹桥逃往北面,这里的主将僧王爷心爱战将那马善还逃到了最前面。

还有正面,排着密集横队高歌而进的法**队在前进途中纯粹就没有遭到任何抵抗,不管是僧王麾下的骑兵还是步兵,前都是抱着脑袋直接逃向北方,各种各样的军旗和武器扔得漫山遍野,英法两军不费吹灰之力就越过了八里桥和马驹桥,直接杀向位于定福庄指挥部。但即便如此,英法两军的指挥官科林诺和格兰特还是没有掉以轻心,全都做好了打一场刺刀见红的苦战准备。

“我的上帝!这是在开玩笑吗?”

神情坚毅的科林诺和格兰特突然一起惨叫了起来,因为还没等他们的军队逼近僧王爷的阵地,僧王爷的中军主力就已经一起撒腿北逃了,僧王爷那面高贵的郡王大旗还冲在了逃跑军队的最前方。

战后清点尸时英法联军才现,原来清军的伤亡其实并不大,三万军队仅仅只阵亡了一千二百多人,其中还有不少是被清军自己的战马踩死。而英法联军的损失,更是让以孟托班为的英法联军瞠目结舌总共阵亡十二人!

很是无奈的摸了摸胸膛,孟托班更加无奈的说道:“看来回国之后,我这里肯定可以多挂一枚勋章了,但我怎么觉得,这枚勋章太可笑了?”

不幸被可怜的孟托班将军言中,当他回到法国巴黎之后,得意洋洋的法国皇帝拿破仑三世为了炫耀自己的文治武功,倒是给他封了一个八里桥伯爵的爵位,还决定让他担任参议员,享受五万法郎的年金,然而法国议会的议员们却集体反对,都向拿破仑三世问道:“陛下,你是否觉得那场战斗太过可笑?整个战役期间,我们总共只死了十二个人就获得了胜利,孟托班先生是否有资格获得这么多的奖赏?”

听到议员的反对声音,孟托班伯爵没有生气,还有点脸红,低声嘀咕道:“僧,你这该死的家伙,是你让我蒙受了耻辱,把我变成了法**人的笑话。你的愚蠢和无能,才是对我和法**人最大的伤害。”(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九章 咸丰北狩

僧王爷可以拿自己的高贵血统誓,八里桥之战开打之前,自己是下定了决心要和洋人决一死战的,决心那怕打到只剩下最后一兵一卒,甚至付出自己高贵的生命,也要杀退洋人,保护北京城里的咸丰大帝和八旗子民的安全!

事实上僧王爷也差点就做到了这点,当骑兵大队溃败时,僧王爷仍然还在努力,还没有放弃,还试图指挥右翼的那马善率军向英法联军的阵地结合处起冲击,围魏救赵为前军整军再战争取时间,只可惜那马善所部贪生怕死,英军骑兵又抢先起了冲锋,僧王爷的战术没能得手。

然而,直到这一刻,僧王爷仍然还是没有想过什么逃跑保命,仍然还在决心与英法联军死战到底,决心那怕战死沙场,也要维护科尔泌郡王的尊严!

最终害得僧王爷丢脸逃命的,是该死的吴越吴小买办!

当法军步兵排着密集横队向清军阵地起进攻时,在望远镜中看到这一恐怖画面,僧王爷下意识的就想起了与吴越并肩作战的日子,想起了吴军将士列队逼近敌人阵地三十米内方才开枪射击的亡命狠劲,深知这种战术厉害之处的僧王爷才不由自主的掉转马头,疯狂催马北逃,从始至终都冲在逃命的第一线,从口气奔逃到京城西南角的丰台大营,在快要冲进丰台大营的中军大帐时,被惊慌失措的营中士兵拉住了马缰后,僧王爷才摸着脑袋问出了一句话……

“洋鬼子追上来没有?”

洋鬼子没追上来,拿下八里桥要地打开直抵京城的道路后,英法联军停了下来暂做休整,也顺便接收僧王爷留下的无数军需粮草,没追到丰台找僧王爷的麻烦,倒是僧王爷的郡王大旗在逃命途中被亲兵丢了,僧王爷在大怒之下,还亲自挥刀砍了掌旗官。

亲手砍了掌旗官也没什么作用,丢了面子已经找不回来了,而且除了面子问题之外,还有一个更大的问题放在僧王爷的面前如何向咸丰大帝交代?

饱读诗书的僧王爷也很会动脑筋,知道自己输得太惨太丢脸,就这么直接去见咸丰大帝基本上连脑袋都保不住,为了多几分保命希望,僧王爷果断命令亲兵用黄带子把自己捆了,戴上十五斤重的木枷,坐进囚车进城叩见咸丰大帝,并在砍头专用的午门前长跪不起,恳请咸丰大帝直接把自己一刀砍了,以死谢罪。

被聪明过人的僧王爷料中,咸丰大帝果然没下旨把他直接砍了,只是传谕让他进养心殿说话,不过在见面时,咸丰大帝却直接冲到了僧王爷的面前,揪着僧王爷的衣领吼叫,“你怎么这样?出什么事了?你为什么要这样的来见朕?!”

“奴才无能。”僧王爷酝酿已久的珠泪滚滚而落,泣不成声的回答道:“奴才与洋人交战于八里桥,虽苦战多时,杀死洋兵洋将无数,却还是没能挡住洋鬼子的洋枪洋炮,前锋马队先溃败,冲乱了步兵大阵,洋鬼子乘机起冲锋,奴才亲手砍死了二十多个洋鬼子,却还是……,还是……。”

“还是什么?!”咸丰大帝红着眼睛怒吼。

“还是败了。”僧王爷哭泣着说道:“我军全线溃败,奴才被迫率领残军退回丰台,洋鬼子夺占八里桥,距离京城,已经只有十五六里……。”

“狗奴才!”

咸丰大帝歇斯底里的狂吼了一句,一脚把仍然戴着木枷的僧王爷踹了一个四脚朝天,僧王爷更是痛哭,不断哀求咸丰大帝把自己斩示众,凌迟处死,咸丰大帝听不惯这种便宜话,又是一脚踹在了僧王爷的胸口上,疯狂大吼道:“你死有什么用?朕要洋人死!要洋人死!!”

“敲钟!叫大起!”

咸丰大帝再次仰天怒吼,心腹太监安德海连滚带爬的去传旨间,还被门槛绊了一个狗吃屎,咸丰大帝见了更是愤怒,索性又把僧王爷当成了出气筒,对着僧王爷又踹又踢,一边打一边怒吼,“狗奴才,你不是一直吹你包管让洋人来多少死多少么?现在洋人死了多少?死了多少?你不是说吴越的洋人战法没什么了不起,你只用三千骑兵就能把吴越的假洋兵全部杀光宰绝么?现在为什么做不到?为什么做不到?!”

疯狂怒吼间,咸丰大帝突然开始后悔了,后悔没听取瑞麟当初提出的建议,把吴越调来直隶担任总督,负责主持谈判和军事防御,不然的话咸丰大帝也相信绝不会是现在这么糟糕的情况了。

宫外的消息要比咸丰大帝灵通得多,事实上还没等僧王爷假惺惺的进宫请罪,京城里的不少文武官员就已经知道了僧王爷在洋人面前惨败的消息,所以被景阳钟召唤入宫之后,不等咸丰大帝上殿,文武百官就已经老实跪下,战战兢兢的等待咸丰大帝的雷霆之怒。

对这些官员来说还好,咸丰大帝已经在僧王爷的身上够了脾气,被安德海搀上金銮殿时已经连吼都已经吼不出来,只能是沙哑着嗓子问道:“众位爱卿,僧格林沁丧师辱国,兵败通州,英夷和法夷的洋兵距离京城已经只有十几里路程,随时可能兵临北京城下,接下来如何是好,诸位爱卿可有什么应对之策?”

死一般的宁静,文武百官都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咸丰大帝见了火气又起,忍不住提高声音喝道:“难道就没有一个人愿意为朕分忧么?”

“臣等万死!”

百官一起叩,然后领班军机彭蕴章才道:“皇上,事到如今,除了再次招抚之外,已经再无他法。”

“话虽有理,但洋人会接受朕的招抚吗?”

咸丰大帝又问,彭蕴章无言可对,只能是磕头说道:“臣也没办法,只能是尽量试一试。”

咸丰大帝犹豫的时候,那边的绵愉绵老郡王却跳了出来,大声说道:“皇上,京城禁军尚有两万余人,丰台大营也还有精兵一万六千余人,另外再加上僧格林沁带回来的兵马,可以动参战的京城百姓,足以和洋人一战!臣等誓死保卫北京,保卫大清江山!”

咸丰大帝又有一些心动,盘算着问道:“但如果还是挡不住洋人怎么办?”

“这……。”绵老郡王犹豫了,半晌才硬着头皮回答道:“那就和洋人血战到底,还洋鬼子同归于尽!”

咸丰大帝翻白眼,心说你绵老头享够了福倒是愿意和洋人同归于尽,但朕才二十九岁,还舍不得死!更不想象崇祯一样,吊死在煤山那棵歪脖子树上!

金銮殿上有的是心眼活泛的人,见咸丰大帝神色不悦,马上就有不少人猜出了他的心思是不敢和洋人拼,内务府总管宝鋆还灵机一动,磕说道:“主子,奴才有一计,或许可收两全之效。”

“说来听听。”

咸丰大帝有气无力的问,结果宝鋆的回答却让咸丰大帝的眼睛一亮宝鋆磕头答道:“奴才奏请皇上北狩热河或者盛京,暂时离开京城。以重臣留守京师,主持京城防务及招抚方略,如此一来,不管洋人是否接受招抚,洋兵是否攻打京城,皇上都可以确保安全无虞。”

宝鋆的话还没有说完,金銮殿上就已经是一片喧哗,无数臣子愤怒质问道:“这个时候请皇上北狩,那京城怎么办?大清江山怎么办?皇上远离京城,京城又被洋鬼子包围,军机六部还如何管理地方省份?各省督抚又如何能与皇上取得联络?大清的赋税、人事、军务和政务,又如何处理?简直荒唐!”

成为众夫所指的宝鋆一声不吭,更毫无惧色,因为宝鋆早就看出来咸丰大帝不敢留在京城等死,就算不接受自己的奏请也不会把自己怎么样。结果也不出宝鋆所料,咸丰大帝盘算了片刻后,果然点了点头,说道:“宝爱卿所言,正合朕意。朕北狩之后,京师守军便可不必顾忌朕的安危,可以心无旁骛的守城作战,迫使洋夷早日接受招抚。”

“皇上,那大清江山怎么办?”无数的文武官员惊叫问道。

“暂时就交给地方督抚替朕治理吧。”咸丰大帝想都不想就回答道:“再说了,朕到了行宫之后,还不是照样可以管理地方,署理国事?我大清的康熙帝和乾隆帝也时常南巡北狩,大清江山还不是照样安然无恙?”

在场但凡对咸丰大帝还有一点忠心的,就没有一个不是目瞪口呆,心中惨叫,“天哪?皇上,亏你还有脸和康熙爷乾隆爷比?他们南巡北狩的时候,大清的江山有现在这么乱么?”

文武百官再怎么反对这个馊主意也没用,贪生怕死绝不在僧王爷之下的咸丰大帝把手一挥,当场拍板道:“就这么定了!朕北狩热河,惠郡王绵愉封惠亲王,负责主持京城防务,惇勤亲王奕誴和醇亲王奕譞监国,封正副议和大臣,主持招抚。”

百官再次喧哗,其中被点名留守京城的奕誴和奕譞两兄弟更是心中大怒,一起在心里嘀咕道:“四哥,你够狠啊,你自己跑到热河逃命,让我们哥俩留下来给洋人宰?”

再次断然拒绝了直谏官员请求自己重新考虑的提议后,咸丰大帝看了一眼被侍卫押在金銮殿旁边的僧王爷,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僧格林沁丧师辱国,罪当斩,念其之前薄有微功,暂时留下项上人头!拔三眼花翎,夺爵罢官,仍留原职戴罪立功,辅助惠亲王守卫京城!”

僧王爷一听大喜,赶紧向咸丰大帝连连磕头谢恩,口武百官却是几乎全都心中不服,纷纷在心中说道:“打了这么大的败仗,让洋人从大沽口一路杀到北京城下,想不到皇上竟然还舍不得杀这个成天只会吹牛说大话的僧王爷,真是苍天无眼啊。”

不服也没用,就算咸丰大帝的狗屁圣旨即将效力大减,此时此刻还是具有法律效果,在细胳膊扭不过大腿的情况下,咸丰大帝的五弟奕誴和六弟奕譞也只能是老实磕头领旨,战战兢兢的接过了谈判议和这个苦差使。接着咸丰大帝又匆匆决定了北上打猎的时间,还有安排了和自己一起去热河残害小白兔的帮凶,马上就下旨散朝,让相关人员立即下去安排和准备北上逃……,哦不,北上打猎。

必须得顺便交代一句,奕誴和奕譞这对难兄难弟垂头丧气的出殿时,被咸丰大帝点名随同北狩的肃顺突然追了上来叫住他们,平时和肃顺都不怎么对付的奕誴、奕譞见了奇怪,一边心说太阳从西边出来一边由奕譞开口问道:“肃中堂,有什么事?”

“关于议和的事。”肃顺神色严肃的说道:“我家里有两个人,一个叫黄胜,一个叫郭嵩焘,是署理湖广总督吴越派来帮我处理洋务的人。”

急匆匆大概介绍了黄胜和郭嵩焘的身份来历后,肃顺这才又说道:“本来我准备着如果皇上又让怡亲王主持议和的话,就把这两个人派给怡亲王帮忙,但皇上既然点了名要让怡亲王随同北狩,又把议和的事交给了你们二位王爷,那我就向你们推荐一下,如果二位王爷觉得他们能用得上,我回去就让他们去你们府上拜访,让他们暂时听你们的差遣,给你们和洋人议和帮忙。”

奕誴和奕譞一听都是大喜了,赶紧向肃顺连声道谢并立即要人,也多少扭转了一些对肃顺的恶劣印象对旗人是不够好,但管事。肃顺则摇头说道:“二位王爷不必客气,都是为了大清的江山社稷,希望那两个人能给你们帮上忙吧。”

“一定能帮上忙。”奕譞抢着说道:“吴慰亭精通洋务,他派来的洋务官员,肯定能给我们帮上大忙。”

肃顺点了点头,心道:“要是小兔崽子在京城就好了,可惜湖广那边现在也离不开他,不然的话,说什么都要请主子调他来做直隶总督,这样大清江山才更有希望。”

经过两天多时间的仓促准备之后,乘着英法联军还没有向京城起进攻,咸丰大帝不顾众多文武官员的反对劝说,终于还是带着后宫嫔妃和一部分文武官员出城开溜了,在上万禁军的保护下直接逃往承德。

临行前,英明神武的咸丰大帝也没忘了地方大事,给满清的各省督抚下了一道诏书,允许各省督抚财政自主,一应花消一律免办报销,不必奏请满清朝廷批准。人事暂时自主,出缺官员可由地方督抚直接保奏任命,不必再奏请批准。军事自主,地方督抚可以因地制宜自行招募组建军队,抵御洋人和镇压太平军,也不必再奏请满清朝廷批准。

咸丰大帝的这道诏书送到全国各省后,其他省份的督抚是什么反应姑且不提,单说吴越这里的反应,得知了诏书的内容后,咱们对满清朝廷和咸丰大帝忠心耿耿的吴小买办当场就流下了眼泪,哽咽道:“好皇上,好皇上啊!这一天,终于还是让我给等到了。”(未完待续。)8

第三百章 保护圆明园

因为某只妖蛾子翅膀的搅动,英法两国谈判代表团的情况比历史上更加糟糕。相应的,圆明园也更加危险。

可能很多朋友还不知道,历史上英法联军之所以一把火烧了圆明园,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英明神武的咸丰大帝逮捕了英法两国的谈判代表团后,把以巴夏礼为的英法代表团一行三十九人关进了圆明园,然后再等英法联军用武力逼迫满清朝廷释放谈判代表团时,三十九名代表团成员中已经有二十一人被杀害,余下的代表全部受到了虐待和毒打,其中英国《泰晤士报》的记者包贝尔,还不知道被什么人给砍成了七八块。(一说为二十六人被虐待至死。)

英法谈判代表团的成员是在圆明园里被杀害和虐待,包贝尔也是在圆明园里被处死并分尸,做为报复,英法联军便一把火烧掉了圆明园。

“宇宙之中,任何人物,无论其贵如帝王,既犯虚伪欺诈、违背人道之罪,即不能逃脱其应有之责任与刑罚!东方**主义之野蛮,必将失败,吾等如今行为,乃为公平正义而为之。若对于中国政府所为不顾国际公法之残酷行为,不予以久远之印象,英国国民必为之不满。若现即与之媾和,订约撤兵而退出,满清政府必以吾国人民为可以任意捕杀无忌,在此点上必须警醒其迷梦也!

兹为责罚清帝不守前约及违反和约起见,决于九月初五日焚烧圆明园。所有种种违约行动,人民未参与其间,决不加以伤害,惟于清室**政府,不能不惩罚之也!”

这是历史上英法联军决心焚毁圆明园前表的联合公告。

再顺便说一句,当时也没全部烧毁,还有蓬莱瑶台、武陵春色、藏舟坞和正觉寺等十三处景点得以幸存。同时英法联军也兑现了公告中的承诺,的确没有伤害圆明园周围的普通百姓,还默许这些百姓参与抢劫,不少百姓为了收集散落在园中的细碎宝物,还几乎把圆明园里的道路土壤都给筛了一遍,以至于当时京城里出现了这么一句谚语。

“筛土,筛土,一辈子不受苦。”

在被吴越这只妖蛾子改变的这个历史层面上,圆明园似乎连这十三座建筑都可能保不住了,英明神武的咸丰大帝不但让清军抓了更多的英法谈判代表,还把老牌外交家法国驻华公使布尔布隆也给抓了起来!更加不懂什么叫国际公法的八旗将士也没因为布尔布隆的重要身份而稍有收敛,果断的把战场上遭受的失败泄到了英法两国的谈判代表团成员身上,拿出了种种酷刑折磨这些谈判团成员。

“放开我!放开我!我是法国驻华公使,受国际公法保护,你们不能这样对待我!不能这样对待我!救命!救命啊!”

布尔布隆娴熟得几乎与华人无异的汉语叫喊,并没能阻止八旗勇士对他的拳打脚踢,相反还打得更狠踢得更重,清一色由满蒙士兵组成的圆明园护军营将士还一边打一边骂,“洋鬼子,狗杂种!叫你们犯我们大清京师,叫你们杀我们八旗弟兄,爷今天不把你打死,就不配做它撒勒哈番!”

布尔布隆还算是比较幸运的,清军士兵好歹还顾忌一点他和巴夏礼是英法代表团领的身份,没敢真的对他和巴夏礼下死手。代表团中的其他人才真叫倒大了霉,被用牛筋捆住了手脚不说,还整整三天都没能吃到一颗饭,喝到一口水,大小便也只能直接拉在裤子里,被八旗勇士动辄毒打马鞭抽,个个被折磨得遍体鳞伤,还有两个英国士兵和一个法国士兵已经被八旗勇士直接活生生的打死。通晓汉语的布尔布隆和巴夏礼不断抗议反对,却每一次都只换来耳光和拳脚的回答。

的确是气坏了,那个世袭它撒勒哈番的旗兵干脆抽出了刀子,准备一刀砍了还在大声抗议的布尔布隆,旁边的人赶紧阻止,低声提醒他说布尔布隆是洋人的领,直接宰了肯定没办法向上面交代。那旗兵则不肯罢休,又一把揪起布尔布隆就往不远处的水池拖,吼叫道:“向上面报告,就说这个洋鬼子是投水自杀!”

“救命!”

“住手!快住手!”

快要被直接扔进水池的布尔布隆魂飞魄散叫喊间,仿若天籁一般的声音突然传来,那旗兵和布尔布隆一起赶紧扭头循声看去间,却见是一队御前侍卫急匆匆的跑了过来,还有一个穿着常服的男子跑到了最前面,用布尔布隆依稀熟悉的声音喊叫道:“住手!他是法国公使,受国际公法保护,不能伤害他!”

“黄……,胜·黄?!”

布尔布隆突然认出了来人,也顿时就哭喊出了声音,“黄,你总算来了,我快要被这帮野蛮人折磨死了!吴来了没有?我亲爱的朋友越·吴来了没有?”

冲在最前面的确实是黄胜,冲到了近前后,黄胜一把拉住那旗兵,怒吼问道:“你疯了?你知不知道杀害一个国家的公使是什么后果?你知不知道,英法联军一旦因此展开报复,要有多少无辜百姓遭殃?!”

“你是谁?”

那旗兵虽然不认识黄胜,却也知道能够随着御前侍卫进到圆明园的绝不会是什么普通人,所以没敢对黄胜暴粗口,更没敢直接动手。然而即便如此,一个戈什哈还是跳了上来,二话不说就赏给了他一个大耳掴子,骂道:“狗奴才,瞎了你的狗眼!七爷来了,还不赶快跪下行礼?”

赶紧扭头一看,见那队御前侍卫的前面的确走着咸丰大帝的第七个兄弟醇亲王奕譞,那旗兵赶紧跪了下来磕头,奕譞则象踢一条狗一样的把他一脚踢开,然后指着布尔布隆冲黄胜问道:“平甫,这位就是我岳父大人的故交?”

“对。”黄胜赶紧点头,说道:“在上海时,经吴抚台的介绍,王爷你的老泰山惠老大人与布尔布隆先生见过一面,结成了朋友。”

说罢,黄胜又赶紧对布尔布隆说道:“尊敬的布尔布隆先生,你可还记得曾经的上海兵备道惠征惠大人?他的次女叶赫那拉·婉贞小姐,现在是这位醇王爷的正福晋,也就是夫人,我对醇王爷说了你和惠大人是朋友的事,醇王爷这才亲自来探望你。”

“惠征?想起来了。”

得黄胜提醒,布尔布隆这才想起自己在上海和吴越狼狈为奸时,的确见过一个叫惠征的满清官员,只是万没料到今天又会和他的女婿打上交道。点头之余,布尔布隆又赶紧叫嚷道:“黄,快叫他们放了我的随从,他们中间有不少人快要去见上帝了!还有,快给我解开,我的双手已经失去知觉了。”

说着,布尔布隆亮出了自己被牛筋绳勒得肿的双手,黄胜见了大惊,赶紧去替布尔布隆松绑,跪在一旁的圆明园护军营副都统见了也是大惊,忙向奕譞问道:“七爷,你老真的同意给这个洋鬼子松绑?他可是洋人中的重要人物,如果乘机跑了,奴才可吃罪不起。”

实际上目前只有十九岁的奕譞有些犹豫,那边黄胜则赶紧说道:“醇王爷,请不要忘了小人在路上告诉你的洋人公约,还有,就算看在你老泰山惠大人的面子上,你也应该给布尔布隆先生松绑吧?”

迫于亲戚那边的情面,奕譞只能是勉强点了点头,黄胜也这才顺利解开了布尔布隆手上的绳索,布尔布隆则一边活动双手疏通血脉,一边要求黄胜去救他的同伴和随从,也顺便说了那些随从目前的处境。结果黄胜倒是一口答应了,奕譞那边却断然拒绝,说道:“不行,这些洋人都是重要人犯,不能轻易放纵,如果让他们乘机走脱,本王如何向皇兄交代?”

吴越的帮凶走狗黄胜在这个时刻起到了保全圆明园的重要作用,知道如何与满清所谓贵族打交道的黄胜没去支持布尔布隆提出的外交抗议,只是向奕譞点头哈腰的说道:“王爷,小的也知道这些洋人对朝廷来说十分重要,但正是因为他们太过重要,所以小的才斗胆提醒你一句,如果皇上为了招抚洋人,要你把这些洋人交还给洋人军队,洋人军队也一定要你把这些人完好无损的交还回去,到时候你拿不出来怎么办?”

奕譞有些动摇,黄胜则又说道:“还有,王爷,这里是重兵把守的圆明园,这些洋人身边又有无数的大清将士严密监视,别说给他们松绑之后还要把他们关进房间里关押,就算真的让他们自由活动,他们恐怕也跑不出这圆明园吧?”

盘算再三觉得黄胜的话有道理,又考虑到一旦战事不利在谈判桌上还要有求于洋人,骨子里其实十分排外的奕譞这才勉强点了点头,开口下令给所有洋人松绑,把他们集体关押在一个坚固的房间中,又勉强同意了黄胜的要求,答应正常供给洋人使团饮食。

黄胜的努力当然换来了英法代表团成员的感激涕零,从布尔布隆的口中得知了黄胜的身份和黄胜在期间起到的作用后,没有一个代表团成员不是把黄胜当成了救命恩人看待。而再得知黄胜是吴越特意从湖北派来帮助他们和满清朝廷沟通后,英法外交使节更是感动万分,《泰晤士报》的记者包贝尔还当场表示一定要把这件事写成文章,表在英国的报纸上,让所有的英国人都知道中国有吴越这么一个卖国贼。

“亲爱的包贝尔先生,如果你真能这么做,那我们的抚台吴大人一定会对你感谢万分。”黄胜用英语微笑着说道:“我们吴大人可是有一个长久以来的心愿,就是登上英国最有名的《泰晤士报》的头版头条,让全英国的人都知道,在遥远的中国有一个他这样的人,能够理解西方,尊重西方,还有愿意和西方各国做友好的朋友。”

“那太好了。”包贝尔欢喜说道:“黄,如果这件事结束后我还活着,请你一定要带着去一趟湖北,我要当面采访越·吴先生,亲手为他的拍照,把他的事迹和对西方的友好写成文章,登载在《泰晤士报》上。”

黄胜笑着一口答应时,醇亲王奕譞也出现在牢房门口,捂着鼻子说道:“平甫,该说正事了,告诉那些洋鬼子,本王要他们做什么?”

迫于无奈,黄胜只得用英语对布尔布隆和巴夏礼等人说道:“尊敬的布尔布隆先生,尊敬的巴夏礼先生,醇王爷他要你们写一道联名书信,给你们各自国家的军事统帅,要求他们停止起军事进攻,并且重新展开和谈。”

“我拒绝!”巴夏礼抢先开口,十分愤怒的说道:“黄,告诉你们的王爷,他的军队无礼袭击外交使团,又毒打、虐待和杀害外交人员,粗暴践踏国际公法,我谨代表我的国家和我**队向他出强烈抗议,要求立即无条件释放我们,否则我们绝不可能重新展开谈判!”

“黄,我也不能答应。”布尔布隆说道:“先我并不是法军统帅,无权下令军队停止武力行动,其次我身为法国驻华公使,绝不能接受任何的恐吓与要挟!”

“两位尊敬的先生,老鹰留下翅膀,才能飞过高山。”黄胜用英语说道:“想必你们都非常清楚我国朝廷的独裁统制,我身后这位醇王爷如果真的下令把你们处死,那么很遗憾,别说是我了,就是我们湖北的吴抚台在这里,也没有任何办法阻拦。”

“我也知道,你们的书信绝不会被你们的军队统帅接受,既然如此,那你们写一道书信又有什么关系?”黄胜又用英语说道:“只要你们在书信说明,你们这么做是为了保护使节团其他成员的生命安全,你们的名誉就不但不会受伤害,相反你们的国民、还有你们这些随从的亲人,一定会感谢你们,理解你们的英雄行为。”

布尔布隆和巴夏礼开始动摇了,黄胜察言观色,又用英语说道:“还有,你们还可以用答应写信为条件,换取醇王爷改善你们的饮食和住宿条件,少受一些虐待和伤害。”

布尔布隆和巴夏礼终于动心,先低声交谈了几句,然后才用汉语对奕譞提出了三个条件,一是要求改善饮食和住宿,允许所有使节团成员沐浴更衣;二是要求奕譞让医生为伤者治疗并确保药物供应;第三是约束清军士兵,不得再随意虐待和殴打使节团成员,确保谈判团所有成员的生命财产安全,直至谈判结束。

奕譞来圆明园与布尔布隆等人见面,其实是绵愉、僧格林沁、奕誴和奕譞四大京城留守的共同主意唯一目的就是逼着布尔布隆等人写信要求英法联军停止军事进攻。这会布尔布隆和巴夏礼等人既然已经答应了写信,奕譞倒也爽快,马上就答应了这三个条件,布尔布隆和巴夏礼这才写了一道联名信交给奕譞。奕譞见了还是不敢放心,又交给了黄胜吩咐道:“通译成清国话,念给我听听。”

还是在听了黄胜的翻译觉得没多大问题后,奕譞这才把书信揣进了袖子,喝道:“走吧,告诉这里的奴才,这些洋鬼子还有用,好好养着,没旨意谁也不许打杀,他们再掉一根毫毛,这里的奴才全都给他们陪葬!”

辞别了千恩万谢的布尔布隆等人,又答应一定会常来探望和一定会不惜代价的保护谈判团成员生命安全,黄胜这才随着奕譞离开圆明园回京。沿途欣赏着圆明园中的秀丽景色,黄胜也不由想起了吴越在临别时给自己的单独交代。

“平甫,我收到秘密情报,英法联军一旦打到北京城下,很有可能选择一个备用策略威胁朝廷,就是焚毁圆明园向我们的朝廷示威,逼迫朝廷在谈判桌上让步。虽然未必会真出现这样的情况,如果有可能的话,你一定要替我争取说服洋人不要烧毁圆明园,那里可都是我们华夏的艺术精华。”

悄悄叹了口气,眺望着远处壮观的大水法喷泉,黄胜心中暗道:“慰亭,我尽力吧,希望能做到这点。”(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一章 英明神武

奕誴和奕譞这对难兄难弟倒也用人不疑,搞定了布尔布隆和巴夏礼的联名信后,马上就派了挂职翰林院编修的郭嵩焘出城,南下到通州与英法联军联系,要求重开谈判。期间还没派什么人监视郭嵩焘,只是派了一队侍卫随行保护,在度量方面甚是让人吃惊。

郭嵩焘一行急匆匆来到通州时,正好赶上英法联军拔营起军,准备出动北上,营前戒备甚严,郭嵩焘等人还没来得及靠近军营大门就先被解除了武装,然后才在被洋人士兵监视的情况下得以来到军营门前,表明态度请求与英法联军的统帅额尔金和葛罗见面。

非吹捧,这个时代的洋人办事效率的确比满清官府和军队高得多,没过多少时间,一个穿着长袍的中年华人男子就领着一队英军士兵来到了郭嵩焘的面前,满脸嘲讽的对郭嵩焘说道:“胆子不小啊,还敢来拜见额尔金将军和葛罗将军,不怕英国洋人和法国洋人一枪崩了你?”

“说不怕当然是假的。不过就我所知,额尔金将军和葛罗将军都是欧洲贵族出身,想必不会做这样的事。”

郭嵩焘的镇定回答让那中年男子呆了一呆,又仔细打量了一下郭嵩焘后,那中年男子才又问起郭嵩焘的姓名和官职,郭嵩焘如实回答,那中年男子一听又笑了,笑道:“六品编修?看来大清朝廷还真是被逼急了,为了找一个不怕死的,连六品编修都派出来了。”

“跟我走吧,额尔金将军他们正在等着你,别让他们等急了。还有,见到了额尔金将军他们,千万别尿裤裆,别让洋人更看不起我们中国人。”

估摸着那中年男子是个翻译之类的人物,甚有涵养的郭嵩焘当然不会介意他的无礼态度,还先点头谢了才随他进到了军营,又在英军士兵的监视下直接来到了联军司令部的门前,进门之后,那中年男子果然用英语冲司令部里的洋人点头哈腰的说道:“额尔金将军,葛罗将军,清国朝廷的代表来了。”

“问他的官职姓名,还有来意。”一个穿着军服的洋人男子头也不抬的用英语说道。

那中年男子应诺,刚想翻译时,郭嵩焘却抢先用英语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一定是额尔金将军吧?我叫嵩焘·郭,目前在清国朝廷中担任翰林院编修的职位,受清国议和正大臣惇勤亲王奕誴和副大臣醇亲王奕譞的委托,前来递交通藩公文与贵国领事巴夏礼先生的书信,请求与贵国及法国重新展开议和谈判。”

听到郭嵩焘虽然不够熟练却也勉强过关的英语,那刚才还嚣张跋扈的中年男子顿时张大了嘴巴,额尔金也惊讶的抬起头来,冲郭嵩焘问道:“你会说英语?”

“yes。”郭嵩焘点头,又用英语说道:“事实上,我还是清国湖北巡抚越·吴抚台先生的助理,是受吴抚台的委托,特地前来京城帮助我国朝廷与贵军联络交涉。”

“原来是越·吴的助理,难怪会说英语。”额尔金一听大喜,爽朗笑道:“太好了,这么一来我们交流沟通就方便多了。”

吴越的买办汉奸之名在洋人中也是顶风臭十里,听说郭嵩焘是吴越的帮凶走狗,不但英军众人欢天喜地,法军诸将也是喜笑颜开,全都迎了上来向郭嵩焘表示欢迎,郭嵩焘则用从吴越和汉口洋人那里学来的礼节与众人互相见礼,然后才呈上了野猪皮兄弟和巴夏礼等人被迫写下的书信。

“这是讹诈!讹诈!卑鄙的清国朝廷,他们这是在粗暴践踏国际公法,我们一定要报复!要让清国朝廷付出代价!”

友好的气氛在看完布尔布隆等人被迫写成的书信时戛然而止,额尔金、葛罗和普鲁斯等联军脑个个气冲斗牛,纷纷向郭嵩焘提出抗议,咬牙切齿的表示绝不会接受满清朝廷的讹诈威胁。好在郭嵩焘对此早有心理准备,点头说道:“各位尊敬先生,你们说得很对,这的确是讹诈,恐吓杀害谈判代表团成员,逼迫你们停止武力行动,确实是非常没有道德的野蛮行为。”

郭嵩焘主动谴责满清朝廷的野蛮愚昧成功暂时安抚住了联军脑,然后郭嵩焘又说道:“事实上,我和吴抚台派来的另一个助理黄胜也极力反对这种野蛮行为,但是没办法,我们朝廷任命的议和大臣和北京的军事统帅都不接受。我们没办法,才只好劝说巴夏礼先生和布尔布隆先生写下这道书信,暂时稳住我国朝廷的实权人物,也暂时保证代表团成员的生命安全,为你们拯救他们争取时间。”

说罢,郭嵩焘又把布尔布隆等人目前的危险处境对额尔金等人做了介绍,说明布尔布隆等人如果不写这道书信就会生命遭到威胁,最后又说明自己和黄胜的态度,表示尊重和理解英法联军做出的选择,也表示一定会全力阻止清军对布尔布隆等人下毒手,为英法联军营救代表团成员争取时间。

听完了郭嵩焘的解释后,额尔金和葛罗等人先是感谢了郭嵩焘和黄胜在其中付出的努力,表示一定不会忘记这份友情。然后额尔金和葛罗等人又用书信答复了奕誴和奕譞兄弟,表示绝不接受野猪皮兄弟的撕票讹诈,绝不会停止军事进攻,也明确表态同意和奕誴奕譞兄弟展开谈判,但谈判的前提先是无条件释放被清军抓走的所有代表团成员,其次是奕誴和奕譞兄弟必须证明他们是满清朝廷的全权谈判代表,最后则要求奕誴和奕譞在英法联军的军营里展开谈判。

知道奕誴和奕譞肯定没胆量进洋人军营谈判,郭嵩焘抱着尽力争取的态度稍微抗辩了一下,建议额尔金等人重新考虑这个条款,然而额尔金等人却断然拒绝,直接明说不愿看到谈判代表团成员再次被清军绑架的情况。郭嵩焘无奈只能放弃,被迫把这个野猪皮兄弟绝不敢答应的要求带回去让奕誴和奕譞犯愁。

最后,虽然有些对不起满清朝廷,但是为了不让奕誴奕譞兄弟狗急跳墙真的杀光代表团成员,导致洋人在大怒下大开杀戒连累到无辜的汉人百姓,郭嵩焘还是向英法联军报告了布尔布隆等人的关押地点,昧着良心的建议英法联军先攻打圆明园解救被绑架的谈判代表团成员。额尔金等人听了更是大喜,忙又向郭嵩焘道谢,并表示一定会重视郭嵩焘提供的重要情报和建议。

末了,因为军队就要开拔的缘故,额尔金等人无法用宴会款待和感谢郭嵩焘,只能是用白兰地碰杯致谢,结果在倒酒的时候,之前那个小人得志的翻译中年男子突然凑到了郭嵩焘的面前,点头哈腰的说道:“郭大人,实在抱歉,小的该死,小的不知道你是湖北吴抚台派来的人,刚才对你多有冒犯,望你大人大量,千万不要在意。”

郭嵩焘刚想耸肩说无所谓,正好走过来的额尔金却一把将那中年男子拉开,呵斥道:“一边去,这里用不着你了。来,郭,为了我们的友谊干杯。”

“谢谢,为友谊干杯。”

郭嵩焘微笑着和额尔金干杯,又效仿了吴越和洋人打交道时的窍门,邀请额尔金和葛罗等人为维多利亚女王和拿破仑三世的健康干杯,换得额尔金和葛罗的喜笑颜开,惊讶称赞。而与洋人交杯换盏间,郭嵩焘又无意中瞟到了一眼之前那个中年男子,见他缩在大厅的一角,表情似乎还有些咬牙切齿。

“得志莫猖狂,现在知道给洋人带路是什么下场了吧?”在心里嘀咕了一句,郭嵩焘就把那中年男子彻底抛在了脑后。

…………

被郭嵩焘料中,奕誴和奕譞两兄弟果然说什么都不敢同意一起到洋人军营里谈判,还逼着郭嵩焘和黄胜无论如何都要想出办法让洋人放弃这个要求,郭嵩焘和黄胜建议先释放洋人代表团成员表明谈判诚意,然后再劝说洋人更改谈判地点,却又遭到了奕誴和奕譞兄弟的断然拒绝。

奕誴和奕譞两兄弟白白浪费宝贵时间,英法联军却是马不停蹄的迅推进到了京城脚下,心惊肉跳的惠老王爷和戴罪立功的僧王爷赶紧登城准备作战时,却也惊喜万分的看到英法联军突然改道向西,杀向了丰台大营的方向。然后惠老王爷和僧王爷也没做任何的犹豫,马上就欢天喜地的命令负责统率丰台驻军的瑞麟全力守卫营地,挡住洋人的脚步。

去给瑞麟传令的信使很快回到了惠老王爷和僧王爷的面前,哭丧着脸报告说丰台驻军才刚看到洋人逼近,就马上纷纷弃营逃走,瑞麟根本阻拦不住,也只好放弃丰台大营向良乡转进。惠老王爷和僧王爷一起大骂,可是又无可奈何。

原以为洋人肯定会夺取丰台大营立足,然后以此为基地向京城城墙进攻,惠老王爷和僧王爷赶紧商量调集重兵守卫京城西南角,不曾想斥候又突然来报,说是洋人并没有全部进驻丰台大营,而是分出一支军队,以骑兵为先锋继续北上,推进度还十分之快。

“洋人还往北走干什么?难道想去热河?”

僧王爷一度都有些怀疑英法联军是想追到热河去砍咸丰大帝,然而心中一动之后,僧王爷又突然惊叫道:“难道洋人是想去圆明园?打圆明园救那些洋鬼子?”

不幸被僧王爷料中,英法联军果然直接杀到了圆明园外,守卫在这里的清军圆明园护军营队伍一轰而散,逃得到处都是,仅有二十几个太监忠于职守,守住园门不许英法联军进去结果当然是全部以身殉职。英法联军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号称万园之园的圆明园,成功解救出了幸存的四十三名谈判代表。

事情到了这一步,留守京城的绵愉、僧格林沁和奕誴、奕譞兄弟当然是马上怀疑有内奸向洋人告密,让洋人知道了代表团被关押的地点,也理所当然的把矛头指向了曾经出使英法联军的郭嵩焘,虽然没有证据无法直接治郭嵩焘的罪,却也立即把黄胜和郭嵩焘踢出了幕府,随便找了一个借口把黄胜和郭嵩焘赶到了湖北会馆居住,并派人暗中监视。

黄胜和郭嵩焘当然也明白奕誴和奕譞兄弟已经怀疑上了自己,所以搬到了湖北会馆之后,黄胜和郭嵩焘为了谨慎起见,也再没离开过湖北会馆惹火烧身,只是通过会馆中的其他人了解外部情况。结果也不出黄胜和郭嵩焘所料,成功解救了人质之后,事隔仅一天,英法联军就向京城起来了进攻。

先传来火炮声的是西南角的右安门方向,知道京城里守军众多又城池坚固,不是轻易会被攻破,担心战事迁延日久,郭嵩焘和黄胜还让湖北会馆准备了大量的粮食蔬菜防止断粮,那曾想右安门那边的火炮声只响了半个多时辰就突然停歇,郭嵩焘和黄胜万分诧异,一度还以为英法联军只是试探性攻击,准备寻找京城的城防弱点。结果……

“右安门被洋鬼子的大炮轰开!洋鬼子杀进城里来了!快跑啊,洋鬼子进城了!”

听到了街上传来的喊叫声,黄胜和郭嵩焘大眼瞪小眼,神情一个比一个的难以置信,都说道:“记得我们还在五王爷和七王爷身边的时候,惠王爷和僧王爷他们说过要在右安门那边增派驻军啊?怎么,这就打进来了?这么快?!”

“说不定是惠王爷他们临时决定放弃外城,退守工事更加坚固的内城,节约战力在内城和英法联军决战。”

黄胜和郭嵩焘很快得又出了这么一个判断,然而才到了傍晚时分,黄胜和郭嵩焘就现自己们大错特错了冒险出去打探消息的随从回报,说是英法联军才刚杀到正阳门,还没来得及架起火炮轰击城门,守卫正阳门的八旗勇士就已经在惠老王爷的亲自率领下大步转进,撤向了内城北面,英法联军用民间的梯子就直接登上了正阳门,打开了通往内城的道路。

除此之外,还有传言说僧王爷已经带着军队从广宁门出城跑了。

更加难以置信的面面相觑了许久后,黄胜和郭嵩焘忍不住都嘀咕了一句,“想都不想就决定跑到热河去打猎,现在看来,我们的皇上还真是英明神武啊。”

又在湖北会馆里耐心等待了一天后,直到街面上不再有任何枪声炮声,黄胜和郭嵩焘这才在随从的保护下,小心翼翼的找到了附近的英**队,表明身份并要求与额尔金等人见面。结果英军士兵领到了位于先农坛的联军司令部时,黄胜和郭嵩焘很快就被带到了额尔金等人的面前,结果额尔金只嚷嚷了一段话,就让黄胜和郭嵩焘差点没晕过去……

“郭,你们朝廷的谈判代表呢?为什么我们都已经占领紫禁城了,你们的谈判代表都还没有露面?我们现在应该找谁和你们的朝廷谈判?”

互相搀扶着勉强站稳,黄胜和郭嵩焘又对视了一眼,心中一起升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暗道:“糟了,这一次,该不会是赶鸭子上架,由我们出面签卖国条约吧?”

第三百零二章 被出卖了

由于英法联军一定要找满清朝廷的全权代表谈判签约,寻找奕誴和奕譞兄弟这个光荣而又艰巨的任务当然就摊到了黄胜和郭嵩焘的身上。迫于无奈,黄胜和郭嵩焘也只好在满城百姓的唾骂声中临时充当带路党,带着洋人士兵去找奕誴奕譞兄弟。

还好,路认识,没花多少时间,郭黄二人就带着英法军队先找到了奕誴的惇勤亲王府,然而留守王府的惇王爷奴才却告诉郭嵩焘等人,说是奕誴在满城攻破的当天晚上就带着正副福晋从安定门出城逃命去了,临行时奕誴还明白告诉下人,说是洋人拒绝谈判,他只能是亲自去找咸丰大帝报告,请咸丰大帝定夺。

郭嵩焘和黄胜都对惇王府下人的报告将信将疑,有些怀疑奕誴其实就藏在王府里,带队的英**官得知郭黄二人的这一怀疑后也没客气,马上就命令英军士兵进去搜查,在惇王府下人丫鬟的哭喊声中把奕誴的家翻了一个底朝天,直到确认奕誴的确没有躲在家里方才罢休。郭嵩焘和黄胜叫苦不迭,知道奕誴今后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可是又无可奈何。

再接着,在英法联军的逼迫下,郭嵩焘和黄胜又带着洋人找到了奕譞的醇亲王,然而醇王府里的下人还是说奕譞早就已经出城跑了,结果郭嵩焘和黄胜这次倒是没敢乱说话,联军士兵却二话不说的直接冲了进去搜查。最后还真在卧室的床底下揪出了光绪的亲老爸奕譞,还有吴越的小侄女叶赫那拉·婉贞。

“黄胜,郭嵩焘,你们这两个逆贼,你们好大的胆子!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带着洋人来抓本王,本王绝不与你们善罢甘休!本王一定要奏明皇上,把你们满门抄斩,凌迟处死!本王绝不会放过你们!”

被洋人揪到黄胜和郭嵩焘面前甄别身份的醇王爷怒吼震天,张牙舞爪得简直向把郭黄二人当场生吞活剥。郭黄二人欲哭无泪,一起说道:“醇王爷,你可真是冤死我们了,我们带着洋人来找你,一是被洋人逼的,二也是为了朝廷大事着想,你是议和大臣,不亲自出面和洋人谈判,京城里的事怎么收场?难道你想让洋人一直占着京城?”

“我只是副的,议和正大臣是我五哥。”醇王爷一蹦三尺高,吼叫道:“洋人要议和要谈判,你带着洋人去找我五哥,别来找我!”

“醇王爷,我们找不到惇王爷啊。”郭嵩焘愁眉苦脸的回答道:“惇王爷府里的人说他去热河了,洋人搜他的家也找不到,所以没办法,我们只能是来找你了。”

醇王爷还是大吼大叫,坚持不肯和郭黄二人一起去联军司令部,可惜洋人士兵却没有那么好说话,架着醇王爷就直接往外走,两旁的醇王爷奴才忠心耿耿上来阻拦,带队的英**官立即对天开了一枪。结果枪声一响,醇王爷的忠心奴才马上跑得干干净净,醇王爷也当场尿了裤裆,不敢再有任何的反抗,老老实实的被联军士兵架出了家门,醇王府上下在后面嚎啕大哭不提。

硬把醇王爷带到了联军司令部也没多少作用,因为心中恐惧到了极点,还有害怕承担责任,醇王爷就是不肯与洋人展开谈判。同时布尔布隆和普鲁斯等职业外交官也因为醇王爷不是正式的全权代表,提醒额尔金等人说就算硬逼着醇王爷签了条约也没作用,额尔金和葛罗万分无奈,只能是冲郭嵩焘和黄胜嚷嚷,“郭!黄!你们大清国的人实在是太奇怪了,我们是胜利者,都还主动要求谈判商量如何退兵,你们清国的谈判代表为什么还要躲着不见我们?难道他们希望我们永远占着清国的都?”

郭嵩焘和黄胜无言以对,脸上还有些泛红真的丢人!

这时,之前和郭嵩焘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中年男子突然进来,向额尔金等人点头哈腰的说道:“各位先生,清国皇帝的第六个弟弟奕訢来了,说是有关于谈判议和的事想要拜见你们。”

正为找不到谈判对象而烦恼的额尔金和葛罗一听大喜,赶紧下令传见,这边黄胜和郭嵩焘却警惕的互相看了一眼对方,都多少有些担心他们可是都非常清楚吴越和鬼子六之间那些烂事。

很快的,在那中年男子的引领下,系着宗室黄带子的鬼子六大步进到了联军司令部,黄胜和郭嵩焘赶紧上去行礼,习惯了满清官场规矩的郭嵩焘还顺口叫了一声恭王爷。而鬼子六问明了黄胜和郭嵩焘的身份来历后,果然似笑非笑的说道:“王爷不敢当,皇兄已经削去了我的爵位,不嫌弃的话,叫我一声六爷就是了。”

黄胜和郭嵩焘听了更是警惕,赶紧改口重新称呼,鬼子六则微笑说道:“起来吧,麻烦你们替我向洋人通译一下,就说皇兄任命的议和大臣惇勤亲王奕誴目前藏在我的家里,只是不敢来和洋人见面,所以没办法,由我担任他的使者,来和洋人商量如何议和。”

惊讶的看了一眼敢主动搀和进这种事的鬼子六,然后黄胜才把鬼子六的话翻译给了额尔金等人,额尔金等人一听大喜,立即要派人去把奕誴抓来谈判,还要鬼子六亲自给联军士兵带路。鬼子六却摇头说道:“额尔金将军,十分抱歉,我五哥他已经被吓破了胆,不敢出来和你们见面,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就把谈判会场设在我的家里如何?”

低声商议了几句后,急于敲诈勒索的额尔金和葛罗立即一口答应,但又提出条件由英法联军负责谈判会场的安全,鬼子六同样一口答应,这才领着普鲁斯和布尔布隆回家去准备谈判事宜,醇王爷理所当然的要求同行,黄胜和郭嵩焘则被撇到了一边,只能是暂时回到湖北会馆等候消息。

不说黄胜和郭嵩焘的情况,单说鬼子六把洋人公使领到了自家与藏在这里的奕誴见面后,虽说惇王爷奕誴和醇王爷奕譞还是恐惧万分不敢展开谈判,但是在鬼子六的极力劝说下,别无选择的惇王爷和醇王爷还是勉强同意了在次日展开正式谈判。普鲁斯和布尔布隆大喜,安排了一支军队包围恭王府就回去进行谈判准备。

还是在洋人全部离开了恭王府后,惊魂稍定的惇王爷和醇王爷这才坐了下来休息,然后在奴仆的提醒下,醇王爷才突然想起应该换掉被尿浸湿的裤裆。尴尬之余,醇王爷自然又破口大骂起了给洋人带路的黄胜和郭嵩焘,赌咒誓要让黄胜和郭嵩焘付出代价,也咬牙切齿表示一定会找调教出这种狗奴才的吴越算帐。

“七弟,别浪费力气了,你这一状告不响。”鬼子六冷冷说道:“皇兄的诏令是让你们和洋人议和,洋人打进了城里,还把紫禁城都给占了,你竟然还躲着不见洋人。要是让皇兄知道了,你还得吃瓜落。”

醇王爷讪讪闭嘴,鬼子六则又说道:“对了,五哥,七弟,有句话我早就想问你们了,洋人军队怎么象是早就知道那些洋鬼子被关在圆明园一样,直接就杀到了圆明园把那些洋鬼子救走?洋人在大清人生地不熟,怎么可能知道这么准确的情报?”

“九成九是黄胜和郭嵩焘那两个假洋鬼子搞的鬼!”惇王爷怒吼道:“我们一时大意,让七弟带着黄胜去探望那些洋鬼子,又派郭嵩焘去和洋人联系送信,结果没过多久,洋鬼子就直接杀到圆明园了!”

“那有没有证据?”

鬼子六赶紧追问,然而很可惜,惇王爷和醇王爷一起摇头,醇王爷还恶狠狠的说道:“如果有证据的话,那两个狗奴才早就人头落地了!狗杂碎,千万别让本王抓到你们向洋人通风报信的证据,不然本王如果不把你们满门抄斩,凌迟处死,本王就不配做这个醇亲王!”

鬼子六听得一笑,心说干掉两个小奴才有屁用?把他们背后的吴越也拉下水,才是真正的能消本王心头之恨。而再继续盘算间,鬼子六又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暗道:“如果真是郭嵩焘给洋鬼子通风报信,今天替我传话那个通译会不会知道?嗯,如果有机会的话,花点银子找那个通译打听打听,说不定真会有奇迹出现。”

次日上午,按照约定的时间,布尔布隆和普鲁斯等人在联军士兵的保护下准时来到了恭王府谈判,谈判展开后,坐在北面的英法联军除了提出更为苛刻的不平等条款外,又就谈判团代表成员被清军逮捕、虐待和杀害一事提出了强烈抗议,要求咸丰大帝亲自向英法两国公使当面道歉,并额外赔偿纹银二十万两。

尽管有鬼子六帮着谈判和解释,奕誴奕譞两兄弟在条约中做出了不少的让步,然而却还是不敢答应让外国公使驻京和开放天津,并断然拒绝了让咸丰大帝当面向英法公使道歉,以及由咸丰大帝亲自与英法公使换约。

讨价还价争执不下,在圆明园里吃够了苦头的布尔布隆听得火大,忍不住咆哮了几句外交官不该说的话,道:“惇,恭,醇,我就明白了,你们和你们的皇帝怎么就愚蠢到了这个地步?连和我们见面换约都不肯接受?如果你们不懂什么叫现代外交的话,可以去问你们的湖北巡抚吴越,他会告诉你让外国公使驻京,对你们与外界联络有多少好处,又可以避免生多少无谓的武力冲突!”

惇王爷和醇王爷一起默默无语,鬼子六则心中更是狐疑,益怀疑吴越和英法联军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结。同时招架不住英法代表的咄咄逼人,鬼子六只好是拿出了从吴越那里学来的谈判招数,要求暂停谈判,休息一个小时后再重新开始,布尔布隆和普鲁斯倒是一口答应,双方离开谈判会场各自到休息室休息。

对鬼子六来说很巧,他领着惇王爷和醇王爷回到休息室才刚坐定,英国人带来那个中年男子翻译就来到了他们的休息室,点头哈腰的说道:“两位王爷,六爷,吴抚台的幕僚黄胜和郭嵩焘来了,希望能与你们见面,说是有关于谈判的重要事项向你们禀报。因为当时还在谈判,守卫谈判会场的英国兵就没让他们进来,这会谈判暂停,不知道你们是否想要接见他们?”

有客人来自己家里求见,结果却因为府邸被洋人军队包围的缘故,要外人负责带话禀报,鬼子六心里当然觉得有些憋屈。但是心中暗恨之余,鬼子六又突然灵机一动,立即招手把那个中年男子叫到面前,低声问道:“郭嵩焘去拜见额尔金他们的时候,你在不在场?”

说着,鬼子六毫不犹豫的从腰上扯下了玉佩,塞到了那中年男子手里,那中年男子会意,握住玉佩低声回答道:“回六爷,小的当时不仅在场,还从头到尾都参与了额尔金将军他们接见郭嵩焘。”

鬼子六一听笑了,低声说道:“那他和洋人说了什么?有没有提到关于圆明园的事?还有,郭嵩焘有没有在洋人面前提起吴越吴抚台?”

那中年男子眼中闪过寒光,微笑答道:“回六爷,提到了,都提到了。”

“具体内容是什么?”鬼子六赶紧又低声追问。

那中年男子不吭声,鬼子六暗骂了一句贪得无厌,又不肯错过这个报仇雪恨的天赐良机,便有些心疼的从右手上扯下玉扳指,举到那中年男子的面前,微笑说道:“前朝6子冈的百骏图,明穆宗的心爱之物,无价之宝。只要你告诉本王那天生的事,把关于圆明园和吴抚台的事一点不漏的告诉本王,这玉扳指就是你的了。”

那中年男子笑了,笑得十分的开心…………

…………

又过了一段时间后,已经在恭王府门外等了不少时间的黄胜和郭嵩焘,才在那中年男子引领下来到了鬼子六等人的面前。见面后,黄胜和郭嵩焘恭敬的行礼请安,惇王爷和醇王爷则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只以鼻孔示人,鬼子六则是笑容满面,微笑问道:“黄总办,郭编修,你们二位大驾光临我这个破落皇子的陋宅,有何贵干?”

知道鬼子六等人肯定没什么好声气,郭嵩焘和黄胜也没在意,当下郭嵩焘行礼说道:“禀二位王爷,禀六爷,我们是来替吴抚台带一句话,吴抚台知道,皇上肯定不会允许洋人公使驻京,洋人公使为了与大清朝廷联络方便,也肯定会坚持这一点。”

“鉴于此情,吴抚台为了回报君恩,也为了替皇上分忧,想建议朝廷允许各国公使常驻湖北省城,在湖北省城设立一个总理各国事务衙门,专职负责与各国洋人交涉联络。如此一来,皇上既用不着担心洋人公使驻京给朝廷带来的困扰,洋人那边也应该能够接受,两全其美。”

郭嵩焘的话还没有说完,惇王爷和醇王爷就一起眼睛亮了无论如何都不允许外国公使驻京,这可是咸丰大帝对他们的再三叮嘱,绝不容许让步的条款。吴越自愿揽下这个苦差使,惇王爷和醇王爷当然是求之不得。

惇王爷和醇王爷倒是马上心动了,鬼子六却是直接笑出声了,冷笑说道:“吴抚台可真是忠心耿耿啊,不错,这的确是个好主意,洋人或许也有可能接受。但是筠仙,这么好的主意,吴抚台为什么早不提出来?”

“吴抚台此前没有想到。”郭嵩焘如实回答道:“还是在送我们上船时,吴抚台在码头上突然想起了这个办法,就让我们带了口信。不然的话,吴抚台肯定早就上折子向皇上提议了。”

“好个突然想起来,怕是吴抚台担心皇上会把议和重任交给他,所以才没敢提前提出来吧?”

鬼子六嘲讽的冷哼,郭嵩焘赶紧摇头否认时,鬼子六突然提高了一点声音,冷笑说道:“还有,吴抚台提议在湖北省城设立总理各国事务衙门,怕是也想方便随时和洋人干杯,和洋人一起祝英国女王身体健康,祝法国皇帝拿破仑三世陛下身体健康吧?”

郭嵩焘惊讶抬头间,却见鬼子六脸上的笑容更加狰狞,狞笑道:“还有,也方便郭大人你和洋人干杯,祝洋人的女王和皇帝陛下身体健康,对不对?”

郭嵩焘脸上变色,又突然心中一动,赶紧扭头看去时,却见那个英国人雇佣的中年男子翻译就站在房中,还在对着自己微笑。郭嵩焘顿时脑袋又是一晕,心中惨叫道:“糟了!我向洋人告密,说洋人使节团被关在圆明园时,这个通译也在现场!”

“圆明园!”鬼子六突然又提高了一些声音,恶狠狠说道:“还有圆明园的事!你郭筠仙如何解释?!”

郭嵩焘面如土色,知道自己被那个中年男子出卖,也知道即便现在鬼子六不敢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样,将来自己也肯定跑不掉杀头之罪。

“郭先生,别怪我,我也是大清的子民。”

那中年男子终于开口,嬉皮笑脸的说道:“如果你记不得那天生的事了,我现在给你复述一下。”(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三章 最好办法

“郭先生,你可别不承认,额尔金将军他们接见你的时候,可是一再向你打听圆明园的情况,还直接问过你大清皇帝是否有可能逃到圆明园?”

“当时你虽然拒绝回答,但是洋人又问你圆明园是不是皇上的行宫,你是不是说了是?还说有时候皇上会住在圆明园里?”

“还有,洋人又拿出了京畿一带的地图,要你指出圆明园在什么位置,你再次拒绝,洋人还因为这点非常不高兴,有没有?”

“另外,在你面前,洋人先后三次提起圆明园,第三次干脆问你圆明园里是不是藏着无数的奇珍异宝,你说你不知道,有没有?!”

听着那中年男子的厉声喝问,郭嵩焘和黄胜一起的目瞪口呆,一起的瞠目结舌,打破脑袋也想不通那中年男子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问出这样的问题?这那是告密出卖,简直是在帮郭嵩焘正名啊!

最后,还是鬼子六的拍案怒喝,把郭嵩焘和黄胜从梦境中拉了回来鬼子六咆哮道:“郭嵩焘,这么重要的情况,你为什么在回京之时,没有向惇王爷和醇王爷禀报?你知不知道,如果惇王爷他们提前知道洋人早就盯上了圆明园,提前做好准备,洋人那来的机会把圆明园里的洋鬼子抢走?!”

又看了那中年男子一眼,见他笑得颇是狰狞猥琐,仿佛真象是个告密得手的卑鄙小人,郭嵩焘这才向鬼子六拱手说道:“六爷恕罪,下官当时太过紧张,忘了。”

“忘了?!”

那边惇王爷和醇王爷一起怒辫冲冠,嚷嚷道:“狗奴才,你等着朝廷治罪吧!这么重要的军情大事,你竟然敢不向我们禀报,让朝廷错过了把洋鬼子提前转移走的最后机会,你的渎职之罪休想跑得掉!本王不但要参你失职,还要参吴越用人不当,失察失职,请皇上把他一并治罪!”

“下官该死,下官一时疏忽,的确忘了向二位王爷禀报洋人已经盯上圆明园的情况,下官情愿领罪。”郭嵩焘嘴上连连请罪,心中则冷哼说失职又怎么样?了不起就是罢老子的官而已,反正老子这个翰林院编修只是挂名,一个大子的俸禄都领不到,当不当根本无所谓。

小丑一般的叫嚷喧嚣了一番之后,惇王爷和醇王爷这才撵郭嵩焘和黄胜滚蛋,已经完成任务的郭嵩焘和黄胜也立即告辞离开,临走时,郭嵩焘又悄悄回头看了一眼那中年男子,却见他已经把耳朵贴到了鬼子六的耳边,正在接受鬼子六的耳提面命。郭嵩焘心中好奇,暗道:“这人究竟是谁?为什么没出卖我?”

心中好奇,又受过那中年男子的恩情,到了傍晚的时候,郭嵩焘和黄胜当然带了一份礼物到联军司令部拜访那中年男子,当面致谢也顺便打听原因。结果也是到联军司令部一打听,郭嵩焘和黄胜才知道那个中年男子名叫龚橙,是英国公使兼英国驻沪领事普鲁斯在上海雇佣的幕僚,还甚得普鲁斯的尊敬。

在司令部门前等了不少时间,那中年男子龚橙才出来与郭黄二人见面,互相寒暄了几句后,龚橙对郭嵩焘和黄胜使了一个眼色,郭黄二人会意,忙随他入内,到了他的住处坐下,然后郭嵩焘才向龚橙拱手说道:“龚先生,大恩不言谢,今天你算是救了在下一命,倘若你把那天的情况真的告诉六爷他们,不光在下的人头难保,在下全家和吴抚台恐怕都得受牵连。先生恩情,在下铭记在心,今后若有机会,在下一定结草衔环,回报先生的恩情之万一。”

“不必客气,说起来,我还有点对不起你。”龚橙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玉扳指,微笑说道:“六爷拿前朝6子冈的百骏图玉刻扳指收买我,我一时眼热,就给你背了一个失职之罪,对不住你,也对不住赵惠甫。”

“龚先生,你认识赵烈文赵师爷?”

郭嵩焘和黄胜一起惊喜的问,也隐约猜出了龚橙倾向自己的原因,果不其然,龚橙虽然没有开口回答,却微笑着从随身的行李中翻出了一道书信,递到了郭黄二人面前,郭嵩焘和黄胜赶紧接过观看时,见书信是吴越在文职方面的头号帮凶赵烈文写的亲笔信,收信人也正是龚橙。而内容则是赵烈文极力邀请龚橙到湖北一游,并表示想要把龚橙举荐给吴越,言词之间对龚橙还十分尊敬,字字句句都对龚橙尊称兄长,对龚橙的才干学问推崇之至。

“筠仙,我孤陋寡闻,第一次和你见面时,不知道你是惠甫的同僚,所以对你有些言词冒犯。”

龚橙开口,笑着主动向郭嵩焘致歉,郭嵩焘忙说自己毫不在意,又好奇问道:“龚先生,既然你和赵惠甫交情如此深厚,又精通洋文,正是湖北所急需之人才,那你为什么不接受惠甫的邀请,到湖北一试呢?”

“本来想去的。”龚橙微笑说道:“人还都到了上海准备坐船去湖北,那知道在上海结识了一个对胃口的名妓,就住到了她的花船上不想再动弹,觉得与其到湖北象赵惠甫一样天天和公文案牍为伴,倒还不如狎妓放舟和诗酒风流自在,就又改了主意留在了上海逍遥快活,一直到银子全部花光,我才进了洋人的领事馆当翻译。”

郭嵩焘和黄胜一起傻眼,万没想到龚橙竟然会是这么一个德行,为了**喝酒,竟然能主动放弃赵烈文对他的举荐以赵烈文在湖北的地位,龚橙只要到了湖北,基本上立即就是几人之下,万人之上啊。

龚橙没理会郭嵩焘和黄胜看向他的怪异眼神,只是径直说道:“六爷今天收买我,明面上想找你们勾结洋人的证据,实际上真正目标是你们背后的吴越吴抚台,这事你们可别忘了向吴抚台禀报,叫吴抚台小心点。”

黄胜和郭嵩焘慌忙答应,再次向龚橙道谢,龚橙则又随口说道:“还有一点,今天洋人和奕字辈三兄弟又谈崩了,好几个条款都谈不拢,那三兄弟虽然提出了让洋人公使常驻湖北省城,但洋人方面并不是很愿意接受。吴抚台如果真的想把朝廷的外交大权抓到手里,你们还得努点力,出面做一下洋人的工作,这样才有希望。”

黄胜和郭嵩焘再次道谢,又和龚橙互叙了一些友情,约定了今后的联络方式,然后才告辞离开。结果在送郭黄二人出门时,龚橙又提醒了一句,“差点忘了,洋人对六爷他们三兄弟的愚蠢顽固十分不满,正在商量要用什么激烈手段向朝廷更进一步施压,京城里恐怕还会有什么大的动静,你们可要做好准备,千万别受波及。”

郭嵩焘点头,那边黄胜却心中一惊,忙问道:“那洋人会不会对圆明园下手?”

“对圆明园下手?什么意思?”

龚橙满头雾水的问,黄胜也这才把吴越鬼扯的秘密情报告诉给了龚橙,结果龚橙听了眉头大皱,说道:“吴抚台那来的这个情报,我就在洋人身边怎么都不知道?这样吧,这事我放在心上,如果洋人真打圆明园的主意,我马上联系你们。”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在京城治安还相当混乱的情况下,郭嵩焘和黄胜冒着风险来回奔走,穿梭于英法两国的军队驻地之间游说,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还是说服了英法两国公使初步同意常驻湖北,也说服了趁火打劫的美国公使华若翰同意常驻湖北,惟有俄罗斯公使伊格纳季耶夫断然拒绝,郭黄二人几经努力都没有成功。

又一次在伊格纳季耶夫面前无功而返后,离开英法联军设在宗人府的新司令部时,郭嵩焘和黄胜还看到了一个让他们哭笑不得的画面,一大群读书人竟然在英法联军的司令部门前请愿,请求英法联军举行科举,开设恩科,让他们考试做官,给洋人做官。

对此,留学生出身的黄胜倒只是觉得好笑,一度醉心科举的郭嵩焘却是在苦笑之后又感叹万分,“这就是大清,这就是大清的读书人,大清所谓的忠臣孝子啊。这样的皇帝,这样的朝廷,还有什么指望?还能有什么指望……?”

突然拍肩膀上的一只手打断了郭嵩焘大逆不道的感叹,郭嵩焘大惊回头时,却见是龚橙站在了他的背后,郭嵩焘松了口气,赶紧向龚橙行礼时,龚橙却神色紧张的向旁边一努嘴,郭嵩焘和黄胜会意,慌忙随龚橙到了联军司令部对面的中府胡同,找了个没人的地方交谈。

“吴抚台的情报很准确。”龚橙劈头盖脸的说道:“洋人的确打起了圆明园的主意,想把圆明园先抢后烧,用来报复大清朝廷和施压。”

郭嵩焘和黄胜听了也是大急,赶紧向龚橙问起情况,龚橙答道:“洋人攻破了圆明园后,因为怕朝廷在谈判桌上要他们赔偿损失,没敢对圆明园里面的东西下手就主动退走了。”(王湘绮的《圆明园词》载。)

“但因为圆明园护军营被洋人赶走,圆明园这些天无人守护,海淀的旗人就成群结队的跑到圆明园偷盗抢劫,其中有个叫李崇年的旗人被洋人抓住,洋人从他身上搜出大量珠宝,问他是从那里来的,他老实说了,还说圆明园里这样的珠宝要多少有多少,鼓动洋人去圆明园财。”

“结果洋人士兵就动了心,上上下下都要求暂时解散军纪,额尔金和葛罗他们不想过于苛刻士兵,就决定把圆明园先抢后烧,既财,又向朝廷施加压力,也顺便报复朝廷在圆明园里把两个洋人士兵活活打死的仇。”

“那决定了没有?”黄胜赶紧问道。

“基本上已经定了。”龚橙脸色阴沉的回答道:“洋人准备从明天开始,先把西山的三山五园轮流抢上一遍,然后再纵火烧园,还准备在明天的谈判中把这件事正式知会给惇王爷他们。”

黄胜和郭嵩焘一起叫苦不迭了,忙向龚橙问道:“以拱,那有没有什么办法拦住洋人?”

“拦住洋人抢劫,怕是绝对做不到了。”龚橙摇头,说道:“洋人的军队虽然纪律严格,一直都不许士兵乱杀普通百姓,但军队里要求乘机财的声音一直不断,这会允许抢劫的军令又已经在下达,即便是额尔金和葛罗这些人恐怕也没办法收回命令了。”

“那能不能拦住洋人别烧圆明园?”黄胜退而求其次,说道:“圆明园里的金银珠宝我们保不住,但是那些景观建筑都是无价瑰宝,烧了实在太可惜了。”

“恐怕也很难。”龚橙摇头,说道:“洋人决定烧圆明园,一是报仇出气,二是施加压力,逼着惇王爷那三个蠢货在谈判桌上让步,光凭我们三个,恐怕没办法让洋人收回这个决定。除非……。”

“除非什么?”黄胜赶紧问道。

“除非我们能让惇王爷那三个蠢货赶紧让步,答应洋人提出的条件。”龚橙很是无奈的说道:“虽然是让他们赔款割地,但是事情到了这步,既然赔款割地已经不可避免,又何必要搭进去一座圆明园?而且洋人不但准备烧圆明园,还准备把三山五园一起烧了,这些园子的价值加在一起,可能比朝廷答应给洋人的赔款更多。”

“那我们现在就去找惇王爷他们。”

黄胜抬步就要走,旁边的郭嵩焘却一把拉住他,低声说道:“平甫,不能冲动,且不说我们去劝说惇王爷他们向洋人让步,注定要留下千古骂名,给惇王爷他们乘机把黑锅推给我们甚至吴抚台的机会。就算我们愿意背这个黑锅,也咬紧牙关不牵连出吴抚台,惇王爷、醇王爷和六爷那三个蠢货也未必会为了保住圆明园,答应向洋人让步。”

“为什么?”黄胜赶紧问道。

“因为圆明园是皇上一个人的。”郭嵩焘低声回答道:“不管是惇王爷、醇王爷和六爷,他们都没资格住进圆明园,没资格任意游览圆明园的景观,更没资格享用里面的珠宝美女,山珍海味。”

“所以对他们来说,洋人烧掉圆明园,受损失的只会是他们的皇帝四哥,与他们干系不大。但他们如果为了保住不属于他们的圆明园,向洋人让步签约,那就是千古的骂名,万民的唾骂,皇上说不定还有可能会拿他们当替罪羊,收拾他们给朝野交代。”

“没这么严重吧?”黄胜惊讶的问道。

“忘了签订《南京条约》的耆英了?先皇为了给天下一个交代,可是赐了他自尽。”郭嵩焘提醒,又苦笑说道:“其实我早就在怀疑,惇王爷和醇王爷那两个蠢货到现在都不敢签约,很可能就是怕重蹈耆英的覆辙。”

黄胜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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