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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之法》


作品概念简介

无法之法的世界由六个部分所组成

中天界,东疆、西疆、南疆、北疆

所有世界中的修炼者无论神魔妖鬼人都被称为“释道者”

释道者所修炼的规则简介:

1规则由简入难

2战斗时以破坏对手规则为攻击手段(类似于破坏对手功体)

以“风”为例

一级规则:

凝结风之漩涡攻击对手

简介:最初级的规则是最完美而无懈可击的,但作用相对单一,能够产生的效果也单一,非常容易被破坏并反制

二级规则:

为单一的风属性攻击增加一个前缀,比如大风、飓风、旋风,台风、龙卷风、焚风

简介:强化了复数属性攻击效果,在战斗中杀伤力更强,但因为需要掌握两个不同规则来进行规则强化(焚风就是火规则和风规则),会导致规则冲突或者规则上的逻辑漏洞,容易被对手的规则趁虚而入继而破坏导致瓦解

三级规则:

为前缀属性攻击增加一个强化效果,比如龙卷风暴,火焰风暴,旋风冲击,飓风打击、风龙

简介:更强大的威力,和更牢固的属性结构,更不容易被外力破坏瓦解,但对于释道者自身对规则的领悟需要更高的要求

四级规则:

为强化后的前缀属性攻击增加一个状态效果,比如龙卷风暴结界,火焰风暴仪式,风龙图腾

简介:强化后的规则更加牢不可破,外力很难侵入,但由于复数规则需要多个概念型逻辑才进行效果触发,反倒是削弱了属性杀伤力(比如风龙图腾,伤害是建立在图腾的debuff上,而并非单纯的风属性攻击上)

五级规则:

在四级规则基础上增加一个形容词,比如虚空龙卷风暴结界,扭曲火焰风暴仪式,狂怒风龙图腾

简介:不稳定的伤害效果产生了更加难以估算的杀伤力,但因为同时涉及到了多重规则,所以也导致了更难掌控的规则上的逻辑漏洞(就像是法律需要为有罪量刑增加更多的定罪标准),尽管入侵容易,但被规则笼罩的敌人需要花费更大的精力和实力去破解规则当中的复数规则

六级规则:

彻底改变规则架构,衍生出截然不同的专属规则原理,比如唤醒沉睡于远古的虚空之龙来战斗,召唤炎魔附体来引导更恐怖的火焰风暴攻击,扩散风龙图腾攻击效果为光环一类的场地魔法,不再需要引导而自然形成,并能随着战斗升级

简介:无

七级规则:

待添加

规则升级模式:

领悟规则,修复规则漏洞,融合新的规则

规则升级方式:

功法,灵丹妙药,个人修炼

1 杀人者

“规则是什么?”

讲堂上,在一片肃然气氛中,肃穆老者目光扫过全场学子,郑重开口问道。

没人回答这个问题,或是不知,或是知而不言,而每一名学子的眼中所闪烁的光芒均不一样,对他们而言,踏上这条路,就代表着一切,象征着一切,甚至是掌控了一切。

此时肃穆老者走到讲堂中央的空地上,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地面,随即他手指慢慢朝着顺时针方向挪移,地面上立刻出现了一道痕迹,痕迹连接在一起,渐渐画出了一个弧形,紧接着形成了一个不算规则的圆圈。

此时讲堂下方有无数学子轰然叫好,狂热的目光中带有一种仿佛自己独立完成了这一切的自豪感,是的,他们即便现在无法做到,未来的某一天他们也能够如老者这半年画地为牢。

“规则就是一个圆圈,这个圆圈不仅仅用来对付敌人,同时也用来约束自己。”

看着地上的圆圈,听着老者口中的话,不少学子脸上流露出了茫然之色,自小而生,他们便知道这世界上的规则,规则是什么,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答案,但这个答案绝不是双向的。

“尊者,南疆火冥道长所掌握的火牢之术,能以众生之火困住一切敌人,可我还从来没有听说过,火牢之术会把他自己给困在里面。”

学子中有人突然发问,引来了一片窃窃私语声,有大胆之人更是哂笑不已,显然对于这名学子的问题乃至于他们从出生以来对所信奉之规则那深以为然的不可置疑。

笑声来的突然,消失的也很快,今天的蟠龙道一共来了三位尊者,除了负责向刚刚通过考验成为释道者的学子们进行入门教学的讲师外,还有另外两名尊者则是全程负手而立,甚至如果你不去刻意注意他们,会觉得他们并不曾存活于这世界上。

但此时那两位尊者的脸上却流露出了一丝负责而又虔诚的表情,显然他们经历过一些事,而这些事足以击溃一切事物的本质。

被提问的尊者并没有因为现场的骚动而有任何不满,曾几何时,他也如今天的学子这般发出这样幼稚的提问,但在这条释道者的道路上,他问的少而行动的多,所以他今天站在了这里。

“你们知道这世界上最强的规则是什么吗?”

突然,肃穆尊者提出了一个让所有学子大感兴趣的问题,这一切所有人的眼中均出现了狂热之色,最强,不就是每一个立于这天地间的释道者们都想要成就的无上盛名吗?

然而,最强只有一个,甚至很多时候并不存在这个最强,因为真正能够攀登最强巅峰的人均不会承认除了自己以外的其他人拥有这个最强的称号,即便自己败了,即便生存者就是胜利者,但胜负和存亡永远也不会消亡,永远会有前赴后继的挑战者,那么这个世界上便永远也不会有最强二字。

“学无止境,天下之大,我说自己是天下第一,谁又能承认呢?”

学子中有人再度提问,是啊,即使你是第一,谁又能承认呢,无论武道或者仙道,无论是中天界还是那东西南北疆,又无论是名号或者头衔,都是由认同感而存在的,缺失了这份认同感,这世上便不会有最强。

然而这一次,没有人附和他的话,因为感性的认识是不存在的,特别是在释道者的世界当中,纵使每个人都想要成为最强,想要成就王者姿态,但那是久远之后的事情了,而在当下的这群学子当中,也无一人敢说自己就是天下第一,那么天下第一就当真不存在吗?

繁杂的思绪只在一瞬间,无数双翘首以望的目光热烈的看向了肃穆尊者,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这世界上最强的规则便是没有规则。”

当肃穆老者慢慢说出这句话后,他身旁两位尊者的脸上浮现出了一缕如释重负一般的解脱感,但这个答案却是让在场所有学子都愣住了,显然没人猜到了这个答案。

“没有规则,是说有人已经可以不需要依靠规则本身的力量就能够战胜对手了吗?”

又有学子发话,但他这一番类似“无招胜有招”的回答却并没有让肃穆尊者流露出半点赞许的目光,相反那张如朽木一般的面庞上展现出了更多更扭曲的皱纹。

“你们听说过杀人者吗?”

一个名字或者说一个名号的出现,让现场的气氛变得如尊者一般的肃穆了起来,这个名字又有几人没有听过呢,杀人者留命,曾经是轰动中天界的不世奇才,但他今天如何了,身处哪里,却也早已成为历史,无人可知。

“你们知道杀人者是如何杀人又是如何留命的吗?”

肃穆老者再次提出问题,所有人都在摇头,规则是每一名释道者踏上这条释道之路后所必须要掌握的力量,这种力量源于每个人自身所独有的那份精神意志,不同的人有着不同的精神意志,也就意味着不同的人所掌握的规则均不相同。

不说那遥远的顶峰,就说今天在场的这四百名学子,他们内心所想,他们对于踏上这条路之后的感悟均有不同,甚至于同样的规则也有着独享于个人不同的理解。

这便是道!

“杀人者杀死的并不是敌人,而是自己。”

肃穆老者给出的这个答案让现场所有人再度齐刷刷的愣住了,杀死自己,多么可笑的答案,但是在“杀人者”这个璀璨的名号之下,却无一人笑的出来,即便他们耳中听到的是自杀这两字的意义。

“杀死自己,又如何能够杀死敌人?”

有人怯生生的问道,显然这一刻提问的人已经对自己提出的问题产生的怀疑,甚至于是对自己所掌握所熟知所构想的规则力量产生了质疑。

肃穆老者深吸了一口气,眼神中带有一种如现场学子一般同样渴望的力量,是啊,他也不懂,但作为一名尊者,他显然是知道一些东西的,而这些东西尽管不配用来解释杀人者所拥有的规则力量,因为那仅仅是用来给在座各位刚刚成为释道者的学子们打开这光明殿堂的敲门砖。

“杀死自己便是杀人者所掌握的规则,无数次的徘徊于死亡界限,无数次挣扎于生死冥河边缘,杀人者所掌握的便是死亡的规则,若你无法阻止他自杀,若你无法了解死亡的真意,那你的下场便唯有死亡。”

肃穆老者的话后留下了一片惊愕的目光,死亡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陌生而又熟悉,能够进入这蟠龙道,能够和三位尊者面对面的听着这一番关于规则的感悟,他们大多都经历过一些东西,但这些东西并不足以带他们踏上这条释道者的旅途。

2 罗天

“杀死自己便能杀死敌人,真是笑话。”

散场之后,三人一行漫步在蟠龙道的山涧之中,瀑布如飞虹而下,只身处于这仙境之中,聆听着周围仙韵一般的声音,一名面容俊俏的男子却发出了与这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讥讽之语。

“我倒是觉得能在历史留名,必然有其不凡之处,况且以我们目前的能力,根本无法测度其真实能为,尊者的话纵使我们听不明白,也判断不出个所以然来,但听听看也无妨,不是吗,丁兄?”

被称为丁兄的人听到好友的这番话后,脸上不以为然的表情更甚,他自小生长到这般年纪,所经历过的一切早已形成了一条衡量一切事物标准的尺码,这种尺码就如同这天地秩序一般,不会凭借他人一两句话就能够改写,更不可能会自内心深处产生质疑自我的想法。

“嫣然,你觉得呢?”

丁兄的目光此时转向了三人行中的最后一名女子,却看到女人似乎心不在焉的模样,显然是分神了,并没有听到身旁两位好友之前所在争论的话题。

“呵呵,看起来嫣然妹子又在想那臭小子了。”

丁兄哈哈大笑,他身旁的好友也一同笑了起来,笑声吸引了女子的注意力,终于是将她的思绪拉回到了这边,听得笑声却不知他二人为何发笑,脸上流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算算时间,那臭小子也该来了,他鬼点子多,说不定对于昨天尊者的话有不同的见解,是不是呀,嫣然?”

嫣然听到这话,脸上顿时升起了嗔怪的表情,显然是对“臭小子”这个称呼大为不满,在她的心中,对于即将到来的第四位好友那可说是的确倾心不已。

又过去了十多分钟的时间,却始终不见来人的身影,此时已经接近中午,他们四人平日里经常约在这里碰面,几乎从来不曾爽约过。

“张兄,事情好像不大对劲,小天他从来不会这么晚到,莫非出了什么事?”

丁兄的脸上忽然升起了郑重之色,这句话显然也正好对应了张兄心中所想,两人看向嫣然,却发现嫣然似乎又回到了之前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这种表情顿时就让两人的心中似乎明了了什么。

“嫣然,罗天他是不是跟你说过了什么?”

张兄看着嫣然沉声问道,嫣然被他唤醒,顿时身子颤动了一下,回转的思绪在一片空白之后慢慢回复过来,缓缓开口说道。

“他说今天和人有约,会晚一点才来,我想……我想应该是没什么事吧?”

嫣然的语气中带着不确定的因素,但这番话却立刻就让丁兄和张兄脸色大变,随即两人也不再理会嫣然踌躇的模样,身形如剑雨一般的激射而出,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此时在蟠龙道的另外一方,正在上演着一场全武行,一名只身身处于战场之中的小个子正受到对面七八个人的围攻,左支右绌之间显然是应付的极为困难。

“罗天,你平时不是很嚣张吗,今天小爷就让你见识一下,你那无可救药的愚蠢,上!”

随着一声不屑的冷笑声,又有四五个人加入战团,战斗持续激烈,而身处战场之中的罗天则是一脸的玩世不恭,就仿佛他并没有因为人数上的劣势而陷入困境,反倒是老鹰抓小鸡一般的在玩弄戏耍对手。

人数上的劣势,加上地形的周转不开,罗天的身上已经受到了大小不等的几处伤势,而伤势又随着不断升温的战斗在恶化。

“在老子面前还从来没人敢自称‘爷’的,姓吕的,你这狗啃屎上次看来是没让你记住教训!”

罗天突然口出狂言,气的之前说话那人浑身簌簌发抖,却也因为这句话而再度为自己增添了数名敌人,这下子情况变得越发凶险了。

“此处距离蟠龙道大殿遥远,跑是肯定跑不掉的,再打下去肯定要吃大亏,还好之前打发走了嫣然,否则两人今天要做亡命鸳鸯了,不行,我得想个法子。”

战斗中,罗天的脑海并未停止思考,和姓吕的这群人打了十数日的交道,他倒是很清楚这群人的性格以及……规则,只不过在目前这个情况下,即便他有破解和逃命之法,也是有法而不可破。

“吕洪所掌握的必然是风之规则,但这小子头脑简单,不知变通,应该不会想得到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但昨天尊者所讲述的那些话倒是一个变数,就不知道这小子是否会突然开窍。”

罗天心中暗暗盘算,此处山路崎岖陡峭,左右只能容纳三人同行,搞不好就是跌落万丈深渊的下场,自从来到蟠龙道后已经十多天了,平日里除了修炼和领悟规则外,就是跟不同群体的人干架,尊者对于蟠龙道中的私斗并不限制,显然也有想要借用实战来提升学子的感悟。

想到这里,罗天心念一转,突然纵身跃起,随即身处半空中,此时处在他身下的众人显然是没有料到他会有此一举,都愣住了,但瞬间回过神来之后,每个人的脸上都带有一缕邪恶的阴笑。

身处半空的罗天无法控制身体,在达到最高点之后缓缓下坠,围攻他的人群中显然不乏擅长战斗之人,把握住他下坠而无法控制身体的瞬间,猛然出手。

罗天并没有去顾及攻击他的人,而是直接伸出右手,随即虚空中浮现出一只浑然大手朝着吕洪所处的位置就抓了过去。

当吕洪惊觉罗天出手的对象是他的时候显然是没有料到罗天竟然会不顾自身安危抱持着想要跟他两败俱伤的想法,但吕洪和罗天所处的位置有一定的距离,他有足够的反应时间,那双浮现虚空的大手还没有触碰到吕洪身体的时候,吕洪已经做出了相应的对策。

吕洪双手握于胸前,随即前胸位置出现了一道小型飓风,随着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不断的放大,随即发射而出,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那双即将命中他身体的虚空之手突然间消失了,紧接着吕洪胸前飓风在罗天落地之前打中了他。

借着这道飓风,罗天在半空中改变下坠方向,被送出了十数米远,纵使满身伤痕,却也正好落在了无人围困的台阶上方。

“好悬,差一点就粉身碎骨了!”

罗天看着下坠的落点,几乎就在崎岖山路的悬崖边上,显然是之前吕洪百忙之中出手并没有去刻意计算命中罗天的方向和位置,否则的话若是击中的位置不对,此时的罗天早已跌落万丈深渊了。

然而,就在罗天以为自己刻意平安无事的摆脱今天这场纠缠的时候,却突然间听到他的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给我下去!”

3 坠崖

急速下坠的身体,眼前如流星坠落一般飞速划过的景物,置身万丈深渊之中的罗天苦笑不已,自己还是托大了,而托大的代价就是死亡,蟠龙道这些天来因为不知名原因失踪的已经有不少人了,想不到自己竟然也会步上他们的后尘,真是可笑至极。

这万丈深渊不知道还要坠落多久,但无论多久最终也只能落到个粉身碎骨的下场,罗天抬头看着不断变小,几乎已经快要成为鹅卵石大小的天空,心中倒是无悲无喜,他自幼父母双亡,一个人长到这么大,可以说世间苦难他都算经历过一些了,本来他是想要抱持着游戏人间就这样过一辈子的心思,却在某一天发生了变化。

二十年的回忆在这一刻涌上心头,他还记得那天他和人打赌,谁能取得静月宫的明珠便能得到二十两的赏金,为此他差点没被人打个半残,但为了能活下去,这世上又有什么疼痛是无法忍受的呢?

他还记得那个曾经被他看上的女子,却不想到了玩了一辈子鹰最后被鹰啄瞎了眼睛,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却又遇到暗教的人抓人偶傀儡,自己差点没有变成活死人,若非自己会一点江湖切口,唬住了那心比天高的茅庐小子,怕是今天坟头草都已经三尺高了。

坟头草……自己这一辈子真会有一座坟来证明自己存在过了?

想到这里,突然间罗天又不想死了,是啊,谁又愿意不留一丝尘埃的离开这个人世呢,除非……除非是那个杀人者?

不知道为何罗天的脑海中突然蹿升起了那个杀人者的形貌,昨天尊者在说到杀人者的时候,罗天的脑海中尽管并没有多少荒谬的感觉,但和他过往经历相比却也是不值一提的,倒不是说他不承认尊者口中的杀人者是最强释道者的名号,而是在今天这一刻以前,罗天的心中从未有过死亡的念头。

死亡是什么,是彻底从这世界上被抹消掉吗?

急速下坠的身体,沸腾而又剧烈流动的血液,同样加速了思维能力,或者是因为急剧的快感也在半空中形成了某种平衡的缘故,罗天慢慢的陷入了沉思。

杀人者所领悟的死亡奥秘是什么,杀人者用自杀来杀人的真意又是什么,规则的力量又是什么?

不断盘旋的念头,得来的是一个个无法得出答案的轮回,一遍又一遍的苦思冥想,却仍然重新回到思维的漩涡当中不停徘徊。

杀死自己,是因为唯有自己才是最明了自己,也唯有自己才知道自己一旦产生了死亡的念头是因何而生。

对了,一定是这样,罗天突然间似乎在朦胧之中明白了,与其杀死对手,倒不如杀死自己,既然杀死自己就是罗天所掌握的规则,那如果没人能够阻止他杀死自己,那不就证明了杀人者所掌握的规则强过了对手吗?

然而这样的想法来的快,内心所产生的抗拒心理也发生的很快,是的,这完全不符合道理啊,同样这也和罗天自小而生以来所明了的这天地秩序完全不同,那么这中间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很快,罗天就明白了过来,这中间并没有出现问题,甚至这个逻辑单纯从逻辑的角度来思考根本就不存在问题,杀人者所掌握的规则既然比对手强,那杀人者自然就比对手要强,哪怕他所掌握的规则是杀死自己。

就在罗天一遍遍思考的时候,突然间一个声音从不知道来自哪里的地方传了过来。

“罗天,罗天,你在哪里?”

惊觉声音来源和熟悉的感觉,将罗天从思维的界限中瞬间拉了回来,是丁勉,是张淼,还有……陆嫣然。

“我在这里,你们在哪?”

罗天向天高喊,然而得来的仅仅只有回音而已,难道是错觉,是死亡之前弥留之际自发而产生的幻想?

不,这不可能,这太真实了,罗天摇摇头,但下坠的速度已经无法让他在半空中做出任何动作,罗天拼命的喊,但再一次张开嘴能够吸入的只有撕裂般的劲风和呼啸声。

“罗天,罗天,你在哪里?”

呼唤的声音再次急促的传来,很真实,并不是幻觉,罗天一遍遍的回应却毫无用处,直到他喊累了,终于慢慢的放弃了内心不断纷涌而出的求生意志,他知道自己死定了,已经没有活路了。

死亡,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杀人者能够领悟死亡的奥秘是因为他曾经无数次的徘徊于死亡边界上吗?

不对!

再度陷入到与周遭事物完全不同的混沌空间之中的罗天猛然间明白了过来,杀人者并没有徘徊于死亡边界上,因为只要是人,一旦处在这样的边界上就一定会产生求生意志,就已经会有活下去的念头,除非……

除非杀人者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去死,他的死是另一种新生,是无限活下去的意志在驱使着他,而这种完全摒弃死亡甚至是超越死亡的力量才是杀人者真正拥有的规则力量。

但是这可能吗?

就如同现在的罗天一样,他渴望求生,却也压抑不了对死亡的幻想与恐惧,生死就像是一对孪生兄弟一样,不断求生又不断的恐惧死亡,反复交替生生不息,不管是绝对的摒弃死亡念头还是绝对的抛弃求生意志,都不可能,那么杀人者又是如何做到的呢?

没有答案,是因为罗天还无法找出这个问题的答案,他知道自己经历的还不够多,但此时此刻,他纵使有了这样的想法和意志却也没有能力再去施行了。

似乎……已经能够看到万丈悬崖下方的陆地了,甚至还能够看到一群黑压压的生物正在啃食着几具尸体的残骸,呵呵,自己也要成为他们之中的一份子了。

就在落地的那一瞬间,罗天的脑海中产生了一个念头,但是等不到他将这个念头凝聚成又一个记忆的片段,他只感觉全身如痉挛一般的剧烈疼痛过后,整个人昏死了过去。

4 黑屋

我没死?

罗天睁开迷茫的双眼,打量着这四周的东西,这是一个黑洞洞的地方,远处有光,光很微弱,但在这黑洞之中却也显得格外的明亮。

罗天从不相信这世界上有地府的存在,正如每个人都把握当下活在当下一样,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如同粽子一样被人绑缚在床上,全身上下都是白色的绷带和不知名的液体,似乎……还充斥着很难闻的味道。

随着感官不断的恢复,罗天的记忆也随之回荡了起来,他记得自己和吕洪一战被身后不知道是谁给击落悬崖,而在坠崖的过程中他所思考的一切也全部都映入脑海。

自己那一刻究竟在想些什么,为何会去思考杀人者所领悟的自杀真意,而在落地的那一刻自己究竟领悟出了什么,为何头这么疼,为何偏偏就奖那一个最重要的片段给忘记了呢?

“你醒了?”

一个声音突然传来,罗天的思绪猛然间重现空白,这个声音很阴森,不像是人类的声音,因为没有抑扬顿挫的声调感,随即而来的是一阵不徐不疾的脚步声,当脚步声慢慢接近,直到慢慢的来到罗天躺着的位置时,罗天看到了那张脸。

“你是谁?”

本能的自我防备让罗天想要握紧拳头,连同声音都变得有些颤抖,过去二十年他从来不曾害怕过一切事物,因为已经没什么好害怕的了,难道失去的一切都还不够,他还能再失去什么吗?

“你就用这样的语气跟你的救命恩人讲话的?”

那平淡的没有任何语调的声音再度响起,但出现在罗天眼前的这张脸分明并不是完全没有感情的僵尸,罗天一愣但很快回过神来,说道。

“感谢你的救命之恩,那么,现在我可以问一问你是谁了吗?”

罗天的语气同样不咸不淡,似乎是在模仿对方的语调,那人听后似乎颇感兴趣一般的“哼”了一声,这一哼似乎让他整个人多出了几种颜色来。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把伤养好,赶紧滚蛋就行了。”

说完那人就要离开,但罗天又哪能让他在自己毫无所知的情况下离开呢,然而正当罗天刚要出声,却听到外面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而这一阵脚步声让那人的脸色变了。

“装死,若你装的不像,那待会就只有真的死了。”

那人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罗天只感觉自己刚刚才略微平静下来的心绪在这一刻猛地又剧烈沸腾了起来。

他要救我,而另一人却要杀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然而还等不到罗天想出什么头绪来,离开不久的脚步声分成两股慢慢的踱回。

这一次来到罗天跟前的便是两个人了。

“他死了?”

一个女人的声音,声调和之前那人一样没有抑扬顿挫,而且更加难听,就好似刀刮在瓷器上的声响一样。

“死透了,你不是缺一个傀儡吗,正好送你。”

男人的声音,是之前救下罗天的那个人,但是这句话却让罗天听得毛骨悚然,若非他此时全身骨头碎裂无法动弹,否则他一定会跳起来的。

“大师兄,什么时候小妹在你眼中这么饥不择食了?”

女人反问,男人没有回答,而是转身打算离去,似乎是想要将那女人和罗天单独留下。

“不过,这两天我确实手头比较紧,没什么上好的材料,既然三兄弟这么好心……”

女人看着男人的背影再次开口,但男人似乎根本就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脚步声越来越远,随即让罗天惊恐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因为女人的脚步声也随之远去,将罗天再一次孤零零的留在了黑洞之中。

罗天暗中吁了口气,暂时逃过了这一劫,但是观察这两人的关系并不单纯,或许他们还会回来,想到这里,罗天心中一紧,求生的意志也随着活路的滋生不断的生根发芽。

时间又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脚步声再次慢慢传来,罗天不敢睁开眼,直到一只冰冷的手触碰到了他的鼻息,罗天这才忍不住长长的出了口气。

“你表现的很好,不过我想,你这唯有这样的表现才正常。”

男人的声音响起,罗天的脑海中思考着这句话,是啊,我不想死呢,所以才会装死,他这么说的确没有说错,但他为何要这样说呢?

“她是谁?”

罗天问道,尽管之前这两人用了“大师兄”和“小妹”的称呼,但罗天还是想要多搞清楚一点他究竟身处何方的讯息。

“不该去打听的消息就别多管闲事,这是为了你的小命着想。”

男人说完后罗天就不说话了,既然自己不想死,同样眼前这个男人似乎也没有想要加害于自己的意思,加上他救了自己,罗天自然不会违背他的话。

“哎……”

突然间,男人叹了口气,这声叹息就和他之前那一声哼一样,让他的人不再那么腐朽的如僵尸一般。

“为何叹气?”

罗天问完后就后悔了,他知道自己不该多问的,不过这一次男人没有再说出什么警告的话来,而是看着罗天,直到让罗天有些毛骨悚然的时候他才开口说道。

“你有想过自己到头来还是会死,仍旧还是逃不过这一劫吗?”

男人的问题在罗天的脑海中盘旋,他何尝没有想过会死,只不过是他此时的求生欲望完全盖过了他对死亡的恐惧,但这究竟也只是压抑而并非完全摒弃,他又想到了那个杀人者,他知道杀人者一定能够完全摒弃生与死其中一个念头,甚至是超越生死而从来不曾去计较过生死。

会有这样的人吗?

罗天不知道,此时的他也不感兴趣,但问答却要持续下去的。

“想过,但我现在已经不想了。”

罗天如实回答,他此时的确是这样的一种心思,男人似乎有些好奇,但语气又重新回复了冰冷,再次问道。

“为何?”

“因为我不想死,活着总比死了要强,不是吗?”

男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或许是因为这个问题无需回答,但是任何问题都是需要有一个答案的,所以出现在罗天眼中的男人仍旧在沉思,似乎是一定要对罗天提出的这个反问给出一个答案。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答案缺始终没有出炉,罗天反正不急,他觉得自己跟这个大师兄待在一起总比跟哪个小妹待在一起要好,虽然他两看起来都不像是正常人。

5 恢复

煎熬的日子在一天天的蹉跎中度过,对罗天来说,这段日子简直是度日如年,在这些天以来,男人并不是每天都来,但那个女人却是每天都会来,就好像这个黑洞并不是男人的居所,而是那个女人的住处一样。

不过女人显然是认定了罗天就是一具从万丈深渊坠落全身已经无一处完好的死尸了,所以她从来没有来试图发觉一下这具尸体在这里躺了这么久都没有腐烂的原因。

或许是因为罗天身上的那些带有刺鼻味道的膏药,似乎是在宣示着这具尸体只属于大师兄,而不属于她这个小妹,所以她才没有来动,尽管罗天一点都不相信那女人会是一个尊师重道之人。

那天罗天提出的反问始终没有得到答案,尽管罗天并不需要这个答案,因为他觉得正常人都不会去回答这个愚蠢的问题,如果能够求生谁愿意选择死亡呢?

不过罗天感觉的出,男人没有给出答案可能是因为时机未到,如果时机到了他一定会作答的。

这一天,罗天仍旧在尝试着活动自己的筋骨,但全身骨头碎裂岂是那么容易复原的,至少也需要一百天的时间,这还是保守估计,因为罗天并不知道身上这些药膏到底具有何种神奇的功效,又或者自己对那男人的信任也不过就是一种幻觉罢了,而那男人留着自己也如同那女人一样是想要将自己制作成傀儡,或者是尝试什么新的配方。

这样的念头在这些日子以来偶然也会在罗天的脑海中升起,但去的也很快,并不是罗天真的百分百信任那个男人,而是他想活下去,他不愿意去凭空测度死亡和自己的距离有多远。

房门被推开了,值得一提的是,罗天如今知道了自己身处的是一间完全阻挡外面光线的小屋子,屋子很大,有几个不同的房间,罗天不知道除了自己所身处的这间屋子外,其他屋子是做什么用的,他也不愿意去思考。

“恢复的不错,估计要不了三年你就应该可以下地了。”

男人的声音响起,听到这话罗天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了,三年啊,倘若说自己这三年真的要在这张床上躺着过,他不知道这笔死了是否还要难熬。

“是不是后悔自己被我救活了?”

男人似乎是察觉出了罗天不说话的心思,的确,躺在这暗无天日的屋子里还要三年的时间,恐怕任何人都会吃撑不住的,但是呢,这种蹉跎的日子和死亡相比起来,又是何者为重呢?

罗天的脑海中几乎没有任何过于复杂的关于那些人生哲学的思考,很快就得出了结论,活着总比死了要强,哪怕是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活着。

“看来你已经有所觉悟了。”

这时男人从自己的身后拿出了一具躯体,从外形上来看就和真人无异,当罗天看到这具躯体脸上顿时就流露出了惊骇的表情,他认得这种躯体的作用,当年在暗教的时候见过,这是傀儡。

“你……你想做什么?”

罗天不想死,想活,哪怕是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活着,但是当他真的要成为一具行尸走肉的时候,他还是不会甘愿的,因为他不清楚一旦他成为了行尸走肉是否还真的算是活着,又是否他还能支配自己的意志,以此来证明自己还活着。

男人看着罗天不断涌动的求生意志却是无动于衷,但好歹给出了解释。

“你这个样子真要待三年,我怕你支撑不了那么久,所以,不管是为你好,还是为我好,你都应该早些离去才是。”

男人的话中尽管没有声调,但关切的意思罗天还是听出来了,可是这种关切之意和罗天熟悉的那种关切是截然不同的,或者说在罗天的心中,他对于他人关切之情的判断标准。

“你要把我做成傀儡?”

罗天颤抖着声音呢问道,他害怕了,生平第一次产生了这种害怕的情绪,他不想死并不代表他怕死,他想要活着同样并不意味着他怕死,害怕对罗天来说是一个陌生的词,但与生俱来的本能却让他瞬间领悟了这个压抑性的名词。

男人用冰冷的眼神看着他,手中那副提着的躯体似乎也用同样冰冷的眼神看着他,在这样巨大的压力之下,男人开口说道。

“你想要成为傀儡?”

当然不想,罗天心里这样回应着,可是因为害怕他不敢说出口,因为他不愿意去思考那个他不愿意得出的结论,但害怕并不会因为他不去思考就能够消除掉,反而会因为他越想要忽略的情绪而越发的无限扩大。

罗天不停的思考,不停的去试图摆脱害怕和恐惧,这一刻他不想活了,因为他已经完全摒弃了想要活着以及还能活着的念头,他的脑海中除了摆脱恐怖别无其他。

“看来你的确是不想活了,既然如此,那就让我们开始吧。”

男人把那具躯体摆放在了罗天的身旁,然后拿出了另外一样不知名的道具开始在罗天碎裂的躯体上摆弄着什么,罗天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动作,看着那不知道该被称之为什么的举动,直到最终害怕的情绪完全压制了理性,罗天彻底失去了意识。

“难道当一切都发生了,我却还是无法摆脱恐惧吗?”

黑暗中,罗天一人置身于混沌空间当中,这里空无一人,没有声音没有行动,甚至连本体都完全消失了,罗天只能借着混沌的“反射”来试图投射出自己身体的样子,试图从思考中重新塑造一个原本的自己。

然而,当害怕的情绪完全盖过了一切理性的同时,他的试图是毫无意义的,因为无论他想到了什么,都难以绘制出一副完整的图案。

“我究竟在害怕什么,是害怕自己活不成了,还是害怕自己活的不再是自己了?”

冥冥之中的声音在不断的敲打着那并不存在混沌空间的自我,在思想的深处,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在做着这样的思考,罗天……不,我究竟是谁,我还是罗天吗,我怕的究竟是结局还是我自己?

突然间,罗天的“意识”中出现了一个画面,那是他跌落万丈深渊即将坠地的那一瞬间所残留的却又在之后彻底忘却的画面,那一刻他似乎明了了什么,又似乎只不过是思维碎片中被杂乱思绪彻底摒弃掉的垃圾。

究竟是什么呢?

“罗天”的“眼睛”一亮,我想起来了,是自我意识形成之前所存在于自我当中的漏洞,是啊,我为何会去思考我究竟是想要活着还是就这样死去,我之所以会那样去想,是因为我的意识中残留着逻辑规则上的破绽,我想要活着便是我害怕死亡,当我坠落深渊的时候我觉得我一定死了,是因为我当时还在活着。

矛盾吗,并不矛盾,正如我害怕成为傀儡是因为我从来不曾成为过傀儡,而这一切的根源便是规则的漏洞。

6 毒雨

“吕洪,是你杀了他!”

丁勉看着眼前的吕洪,愤怒的双眼如同嗜血的野兽一般,人都是群居生物,脱离了人群不可能活得下来,至少这是人之所以为人的根源,没有这种族群,除了自己无人可以证明你是个人。

丁勉、张淼、陆嫣然以及……罗天,从来到蟠龙道的第一天起就是朋友了,尽管他们过去素不相识,也不妨碍他们走到一起,因为只有他们四个人外在一起,才能彼此证明彼此的存在和身为人的价值。

“哼,如果你有证据早就去向尊者告状了,你有证据吗,你没有,少在这里纠缠,否则的话——”

吕洪的身旁围着很多人,丁勉的身旁只有张淼和陆嫣然。

“敢做不敢当,你算什么男人?”

丁勉愤怒的咆哮着,可是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徒劳的,因为他没有证据,虽然证据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显得有些荒唐可笑,然而他此时的行为又算是什么呢,是想要求一个内心的心安理得,还是真的想要为自己的好兄弟求得一个公道呢?

吕洪带着他的人扬长而去,他们都是罪者,是谋杀了罗天的罪魁祸首,尽管这个答案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但却是事实,只不过这个事实同样也显得很荒谬。

“丁大哥……”

陆嫣然期期艾艾的声音响起,显得无助而又悲伤,丁勉没有转身,但紧握的拳头却在这一刻松开了,他看着空无一人的前方勉强挤出一丝的苦笑,罗天死了,能够证明他们还活着的人又少了一个,吕洪能够证明这一点吗?

他不能,他从未将自己当做是人过,在他的眼中,自己是猎物,是弱肉强食的食物链中的一环,是待宰的羔羊,甚至是一种更加不堪的存在。

丁勉还记得第一天,那是他和罗天、张淼、陆嫣然第一次认识的日子,虽然那时候他们的敌人并不是眼前的吕洪,而是另一个人,另一个族群当中的一个人,或者说那并不是人,因为在丁勉的眼中,也从未将除了他们四人外的其他物种真正当做是人过。

那一天他们几乎是从虎口中奖挣扎的已经生无可恋的陆嫣然救了下来,这个楚楚可怜的弱女子在这样的世间除了肉体和身为猎物的属性还有什么东西可以证明他们活着的意义呢?

当然了,在释道者的历史上,不乏实力超凡的女性,但她们才是真正的女人,而陆嫣然呢,她不是,她不是女人,她甚至连人都算不上,那么她又该如何来证明自己是一个人,同时又是一个女人呢?

难道说,真的只能沦为他人的玩物才能证明自己的存在吗?

“丁兄,我们回去吧。”

张淼开口说道,有气无力的声音同样充斥着悲凉的气息,是啊,这一刻除了对罗天的悲叹和对自己的悲叹还能剩下什么呢?

难道要诅咒这个世界,诅咒这不存在天地秩序的世间道吗?

“你们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丁勉平静的说道,张淼摇了摇头,看了一眼陆嫣然,嫣然明白他的意思,但是这里是最后一眼看到罗天的地方,她舍不得离去,可是不离去又能如何呢,就能守得云开见月明吗?

没有人离开,也没有人说话,三个人站在不同的位置上怀揣着不同的思绪,思考着截然不同的人生,这一刻的三人似乎又回到了截然不同的个体,那截然不同的回忆中沦落在历史的斑点中。

天雾蒙蒙的,会下雨吗?

不会,因为这个世界永远也不会自然下雨,雨是一种规则,却并不是天地秩序所拥有的那种规则,而是释道者们所掌控的无穷规则之一。

就如同杀人者借由杀死自己来杀死敌人一样,杀人者掌握的规则就是自杀,无人能够阻止他自杀,那就象征着对手的死亡。

而下雨也是一种规则,这种规则和水的规则甚至是雨本身的规则毫无关系,至少没有任何必然的联系,掌握下雨规则的人只能唤雨而无法呼风,他甚至不能决定落下的究竟是雨还是水,因为他掌握的只是“下雨”这一种的规则。

下雨了,哗啦啦的雨水从天而降,似乎想要借由这纯净的雨水洗刷掉三人身心上的污垢和尘埃,不知道是何人降雨,也不知道是何人决定落下的是雨而不是水,但这一切在这一刻都不重要了,因为他们三人也的确想要借由一场来自天空神灵降下的甘霖来洗涤一切。

可是下一刻,他们三人再也默哀不下去了。

“不好,这雨有毒!”

丁勉惊觉身体发生的变化,大声喊道,张淼也很快回过神来,随后是陆嫣然,然而他们所处的位置毫无遮蔽,任由毒雨倾盆而下,这一刻三人只感觉到生命力在慢慢的流逝,他们很清楚自己已经被他人的规则所覆盖。

毫无察觉,毫无半点反制的机会,身处规则之中的三人并没有惊慌,在释道者的世界中,战斗几乎是与身俱来的本能,丁勉很快构筑起了自身的防御,而他所掌握的规则只有一个字。

停!

倾盆而下的毒雨瞬间停滞在了半空中,画面在这一刻静止,但丁勉很清楚,此时自己已经置身于他人的规则当中,他无法永远停止头上的毒雨,因为下雨是不会停在半空中的,这并不符合雨落的规则。

很快,毒雨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加速,渐渐的想要挣扎的回到原始的速度,速度也是一种规则,但却并不是单一规则,因为速度可应用的范围太广阔了,就和行为一样,几乎每一个掌握规则的释道者都会运用到自身规则的行动力。

“张兄,看你的了!”

丁勉大喊一声,但这时情况危急根本无需丁勉出言提醒,张淼趁着之前丁勉喊停的一刹那已然做好了应对之策,他掌握的规则并不是某个动作而是实体。

山在这一刻突然断为两截,无数碎石从万丈深渊中落下,没有传来半点回音,只见虚空中一把有形之刃横在了半空和山崖相接的地方,这一刀不仅仅斩断了山崖,同时也斩断了即将落下的雨势。

当滂沱的毒雨再次倾盆而下的时候,全部落入到了万丈深渊当中,而身处断崖一方的三人看着纷纷而落的毒雨都是心有余悸,他们很清楚对方不可能招来能够覆盖整个蟠龙道的毒雨,能够选择在这种时候对他们出手发难的人绝不会有多么高深的实力,即便他有这种实力,他也绝不会选在蟠龙道这个地方。

因为山上有三位尊者。

7 神魔妖鬼

山道上,正在上演一场四方会谈。

“鬼话连篇!”

一个雄浑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可一世的霸气,宛如这世间最强的释道者。

“反正无聊,说些话也可以打发时间,何乐而不为呢?”

另一个声音响起,言辞间轻描淡写,似不屑又似轻描淡写以此为乐的样子。

“两位,这有什么好争的,就算你们过去有天大的能力,如今不也只是瓮中之鳖,还不如省点力气,想想如何才能从这具臭皮囊里出去。”

一个妙曼的女子声音,音调高而轻淼,透露着一种对天地万物都提不起兴趣的高傲。

“哼,魔物天性卑劣,放你们出去只会祸害人间,只要我还在一天,你们就甭想出去,”

最后一个声音响起,带着神圣而不可侵犯的*,又如同天降圣言一般,拥有能够洗涤世间一切黑暗的超凡能为。

“就凭你?”

就在这时,另一个来自天外的声音突然如同炸雷一般的响起,彻底搅扰了这场四方会谈。

“都给我闭嘴!!”

声音过后,一片沉寂,但片刻后,不可一世的声音再度喧嚣了起来。

“罗天,别以为你是这具身体的主人就可以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了,若是当年,我要灭你不过举手之劳!”

“好汉不提当年勇,过去种种早已逝去,魔能,我劝你还是不要说这种话为好,你忘了你当年的下场了么?”

妖媚的声音里似乎充满了告诫之意,但实际上却是针锋相对,魔能正想出言讥讽,却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天外朝着自己猛然袭来。

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击在了这具躯体之上,那是罗天挥动自己的右拳猛力的砸在了自己的胸口,随即嘴角献血横流,宛如自杀一般。

“罗天,住手!”

四个声音同时响起,各自带着不同程度的惊恐,显然是没料到罗天竟然真敢这么做。

“可以闭嘴了吗?”

罗天擦拭着嘴角的血渍,冷冷的说道,这一次再无人敢出言反驳他了,片刻之后等到罗天感觉自己的身体平复了一些之后,继续说道。

“谁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罗天的问题出口之后,并没有得到回复,然而当罗天再次举起右手打算再一次自残的时候,声音终于响了起来,而这一次说话的正是之前还算淡定的那个声音。

“这一路走来,你还没弄明白吗,这具身体并不是你一人独有,早在久远之前,就已经成为了我四人的居所,而你也不过只算是五分之一的宿主罢了。”

平淡的声音落下之后,罗天的脸上并没有展现出半点惊愕诧异的神态,相反还颇为镇定。

“就这样?”

“难道就这样还不够吗?”

妖媚的声音再度响起,似乎是对罗天的镇定而感到惊讶。

“小子不简单,若是换一个人怕是早就已经吓的肝胆俱裂了,这一路走来,你一句话没说,就冲这一点,我魔能认可你了!”

魔能的话并没有让罗天的神态有半点改变,他回忆起当时在黑屋的时候,当那个男人说要给自己换一具傀儡的躯体时内心所涌现出的种种,反观此时,他不仅还活着,而且还又一次的死里逃生,似乎一切的一切都已经无法再激起他内心半点波动了。

“你们可以控制这具身体?”罗天继续发问道。

“若是可以控制,岂容得下别人?”这是魔能的回答,其他三个声音并未说话,显然各自心中也都是这般认为。

罗天点了点头,尽管他的心中仍旧还留存着很多的疑问,甚至他的内心深处也不如表面上这般的平静,但活着,便是对一切问题最好的答案了。

生命,死亡,恐惧,害怕,短短几天的时间里,罗天可谓是经历了人世间最残酷的一切身心感受,如果说之前他还有侥幸还有面对敌人时的左右徘徊,还有对如何才能选择更好的方式去战胜对手的话,那么现在他知道了,这个世界上不会有太多机会给予他选择的余地,当事实发生的时候他只能去做,而无法选择了。

“告诉我你们都是谁?”罗天问道。

“名字,那种遥远的东西我们早就忘记了。”

妖媚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哀伤,或许对于每个存在于这世间的物种来说,名字是象征着他存在过最好的证明,但若是连名字都失去了,这确实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情。

“那我该如何称呼你们?”

罗天知道自己今后就要和这具身体里的四个宿主同行了,不管这是上天的意志也好,是命运给他开的玩笑也罢,都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当然了,罗天也从未幻想过他能够和这四个不安的灵魂和睦相处,所以他必须要做好一切准备。

“魔能。”不可一世的声音。

“妖灵。”妖媚的声音。

“鬼话。”轻描淡写的声音。

三个声音分别开口,而最后一个声音在沉寂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才说道。

“就叫我神性吧。”*的声音。

罗天默念着这四个名字,或许不叫名字,而只是一个代号,至于这四个代号究竟意味着什么,谁也不知道。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别忘了,这具身体可是我们五人共用,你的想法就是我们四人的想法,所以,我魔能给你一个忠告,别想着独占这具躯体。”

魔能的警告只是让罗天一笑置之,对他而言,独不独占,他在“重生”以来从来就没有产生过这个想法,因为这相比起他还活着来说根本无足轻重。

“罗天,接下来你要去哪?”

妖灵问道,尽管五个宿主共用同一具躯体,任何想法都可以通过思考来完成,但对于四个已经在这具躯体里活了不知道几百几千年的灵魂来说,交流或者是吵架是他们打发时间唯一的工具。

“我要回蟠龙道。”

“蟠龙道?真是好熟悉而又久远的名字呀,那就快点出发吧,我都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外面的世界了。”

鬼话的不屑消失了,换来的是如魔能一般狂热的激情。

8 活着的价值

罗天回来了?

吕洪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脸色极为难看,他没想到一个跌落万丈深渊的亡魂竟然还能够从地狱重生,他一定是为了复仇而回来的,一定是。

想到这里,吕洪反倒是笑了,笑的很阴森,回来又如何,重生又如何,他仍旧还是如他过去那般愚蠢,在这个世界上,唯有力量才是最重要的,倘若自身力量并不足以让一个人立于这世间道上时,人数的优势就能得以体现。

而在过去,罗天、张淼、丁勉以及那个陆嫣然,他们仅仅也才四个人而已,这四个人也敢妄想在蟠龙道占有一席之地,简直是痴人说梦。

吕洪看了一眼身旁的范涛,慢慢的舒缓了情绪,他知道自己没什么好害怕的,他需要害怕吗,不需要,因为他仍旧是这蟠龙道中最强实力的竞争者。

至于罗天,我能杀他一次自然就能杀他第二次,只不过是方式手段的区别罢了。

罗天回来了!

丁勉、张淼、陆嫣然也同样得到了这个消息,倒不是说罗天在这蟠龙道上有多么出名,而是人们对于弱者的同情往往要大于对于强者的礼重,罗天不敌吕洪,自然就是弱者,而他跌落万丈深渊的结局相比起他身为弱者的这个属性而言,倒是显得无足轻重了,因为弱者的下场千篇一律,不值一提。

“吕洪把守在山脚要道,罗天定然进不来,我们快去接应他。”

张淼的神态显得很兴奋又焦虑,然而听到这话的丁勉却是摇了摇头,这一阵摇头让张淼的兴奋消失了,也让陆嫣然的脸上展露出了陌生的容颜。

“丁大哥?”

陆嫣然试着轻唤了一声,却听到丁勉这样说道。

“罗天他不该回来的。”

是啊,他的确不该回来的,既然死里逃生就应该远走高飞才是,回来了他又能做什么呢,尽管从他们认识以来一直都在和各方人马战斗,一直希望能够证明自己的价值,但实际上他们的内心都很清楚,这也不过就是弱者的垂死挣扎罢了。

张淼没有说话,但拳头却在这一刻握紧了,在三人的心中,除了陆嫣然外,其实另外两人对于罗天并没有多少患难兄弟的真情,倒更像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他们除了相扶相持,没有第二种选择,因为剩下来的人都已经死的差不多了。

活着便要战斗,也唯有战斗才能证明他们还活着,但战斗的结果却反倒是更加彰显出不同势力之间整体实力上的巨大差距,而差距越大越触目惊心,也越发的让他们四人在这蟠龙道上被孤立乃至被排挤,如果说原本还会有人想要加入他们,也想要扩建起一个强大的势力来保全自身的话,那么现在他们四人就当真只能在这蟠龙山中孤军奋战了。

弱者的联盟,从来都是最不可靠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谁也没有动,似乎就打算这样放弃了罗天,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的一阵脚步声打乱了他们的思绪。

齐刷刷转移的目光停留在了来人的身上,这一眼倒是让丁勉三人倍感疑惑。

“丁鹏,你来做什么?”

丁勉三人对来的这个丁鹏也很熟悉,他是这蟠龙山中不同于吕洪的另一个势力的人,和丁勉他们也是从第一天开始就在战斗中认识,他们是敌人,绝非朋友,即便能够成为朋友,但也绝不能成为朋友。

丁鹏看着眼前的这三个人,说实话他瞧不起他们,包括罗天在内他也同样瞧不起,甚至于他和吕洪一样,同样也觉得这些“人”不配身为人,因为他们没有活下去的价值,连证明自己生存的价值都做不到,他们配当“人”吗?

但是这一刻,丁鹏来了,是以人的身份来见这三人,他同样也知道在不远处的蟠龙道山脚正在上演着一出戏,这出戏或许并不精彩,但也能让身处蟠龙道上的释道者们津津乐道一段时间。

“我决定恩赐你们一个机会。”

丁鹏的话让张淼勃然大怒,正要动手,却被丁勉拉住,丁勉毕竟多了几分心眼,知道丁鹏绝不会无的放矢,在这蟠龙道中,没有纯粹意义上的弱者,强弱总是相对的,而他们也只不过是比起吕洪、丁鹏等人所处的势力而言是弱者罢了。

“什么机会?”

“一个证明自己还活着的机会。”

丁鹏的话让张淼愤怒的双眼慢慢的压抑了下去,活着,他们的确活着,但绝不愿意像这样活着,连去接应自家兄弟的勇气都没有,这能算是活着吗?

“如何证明?”丁勉问道。

“杀吕洪。”

丁鹏将这三个字念得很清楚,像是唯恐他们听不到似的,而听到这三个字的丁勉等人脸上并没有流露出任何惊讶的神色来,包括陆嫣然在内,他们在这上面的心思都是一样的,倘若他们能够杀掉吕洪,谁都会去做的,不管是为了谁,或者单纯只是为了活着。

“你想借刀杀人?”

张淼此时无疑问了一个很愚蠢的问题,对此丁鹏只是耸了耸肩,并没有去驳斥对方幼稚的言论,毕竟他过去也从未将这三人放在眼里,无法等价估量的存在根本就连对手也算不上,所以他之前才用了恩赐的说法,而并非其他。

“如何杀掉吕洪?”丁勉问道。

“放心,等你们还能活着见到他的时候,他就只能接受死亡了。”

丁鹏说完这话就打算离去,而在离开之前,他停住了脚步,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片刻后继续说道。

“记住,这是你们唯一的机会,倘若失败了,下场是什么,各位想必心中有数,当然你们也可以选择不去,言尽于此,各位好自为之。”

丁鹏走后,张淼看向了丁勉,只是一眼就能够看出丁勉眼神中那股已经蓄势待发的蠢动,这样的机会说不上是好还是不好,但对于他们三人而言,却也同样失去了选择的余地。

因为去不去他们的下场都已经注定了。

此时在蟠龙山的山脚处,吕洪的大部队已经集结,至少有一百多人,而在大部队的对面,则是一个形单影孤的熟悉身影。

对峙,是大战前的凝滞,同样也是内心不安最后的煎熬,因为结局只有一个,且早已注定。

9 规则的漏洞

“罗天,你太弱,太弱了!”

魔能不屑的声音响起,借着这具皮囊和罗天所拥有的感官,他能够清楚的看到眼前所见到的一切情况,不同于他平日里的嚣狂,在这大战一触即发的前一刻,他的语调反倒是展现出了一丝身为强者的冷静。

“魔能大哥,这样说就不对了,罗天眼下的实力并不输给眼前这群人,无非是人数差距罢了,换做当年的你,纵使对上六位魔尊,又能奈何你分毫?”

妖灵的话似乎是在恭维魔能,但仔细听来却仍旧带有一丝不易差距的讥讽,就如同她之前所说的那样,过去种种早已逝去,而如今的魔能也不过就是一个身不由己的孤魂罢了。

“罗天,你打算怎么做?”

平日里很少说话的神性在这一刻也开口说话了,他的语气仍旧是那般的高昂*,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和畏惧,这样神圣的声音能够净化一切不安的灵魂,纵使如今的他也不过就是个灵魂而已。

“你们有什么好办法没有?”

罗天在心中问道,身体里的这四个宿主的声音只能传递给自己,唯有他自己说出的话才能被别人听到。

“杀!”

魔能吐出了一个字,而下一刻罗天便冲了上去。

吕洪之前一直在人群中紧盯着罗天,思考着他要如何做,是看到这么多人后落荒而逃,还是跪下来乞求活下去,又或者他也可以选择战斗,用他愚蠢的行为为自己带来又一次性命的终结。

当然了,吕洪也有去怀疑过罗天为何能够死而复生,或许他的身上存在什么重大的秘密,但对此吕洪倒是没有做过多的想法,他知道罗天绝不会吐露这些秘密,即便是再一次的死亡。

然而当吕洪看到罗天冲过来打算先发战斗的时候,他还是一阵疑惑,他记得那一天罗天也是这般跃向高空,拼着孤注一掷的想法想要险中求胜,可惜的是他的愚蠢太高估了自己,而轻视了对手,罗天身后的那一掌便是对他的愚蠢所需要付出的代价。

战斗开启,罗天的战斗本能很强,应该说能够在这蟠龙道上生存到今时今日的释道者们都有着极强的战斗力。

人群中,无数人出手,近距离的冲突,规则的力量倒是次要,而更要紧的便是战斗本能,就如同人要吃饭喝水要活下去一样,这种本能更是一种意志的体现。

“左边,右边,右边,左边,罗天,你的反应力太差,太差了!”

魔能运用自己敏锐的目光不断在战斗中提醒罗天该如何更技巧的去战斗,但快节奏的战斗中,魔能的提醒并没有多少用处,反倒更像是马后炮一般。

才刚战斗不久,罗天的身上已然受伤,加上他对于这具重生以来的躯体并不能熟练掌控的缘故,更是让他战斗的实力大打折扣。

“罗天,你的想法并没有错,拉近距离可以避免受到多重规则加身的骚扰,但相对于你自身优势却并不能完全发挥出来。”

战斗中,神性的声音响起,罗天心中明白,的确是这样。

绝大多数释道者所拥有的规则都是无差别的,也就是说,运用规则战斗都是以规则本身所具有的效果施加在对手身上才产生作用,比如说下雨,不可能单独作用于一个人的头顶。

在过去的十多年里,罗天并没有悟出自己的规则,倒不是说他对自己的前途感到迷茫,而是罗天在经历了一系列剧变之后,对于规则有了不同的理解。

每一名释道者从开始修炼规则起,都是由简而入的,最初形成的规则往往都是最完美的。

简单的规则虽然完美,却非常容易被破坏,因此要不断的为自身所修炼的规则进行各种逻辑上的强化,在修炼的过程中去拓展全新的规则来弥补……甚至是拆东墙补西墙的方式来稳固自身。

“那我应该怎么做?”

在持续升温的战斗中,脑海中盘旋的思绪却从未有一刻停止过,其实这一切思考的过程罗天都可以在战斗之前完成,但他已经不再这样去做了,他明白任何准备都难以测度战斗中所发生的变数,他如今最需要的是提升自己战斗的本能,而并非战斗的方式和技巧。

“罗天小子,你所掌握的规则是什么?”

魔能终于问你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而这个问题问出之后妖灵、神性和鬼话都是一愣,很显然他们之前都忘记这件事了。

“漏洞。”罗天回答道。

“漏洞?这是什么规则?”四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反问道。

“漏洞不能作为规则吗?”罗天似乎表现的要比他们四人还要疑惑,但在片刻的沉思过后,妖灵倒是率先开口说道。

“将规则的漏洞作为规则本身,罗天,你倒是很有别出心裁,但你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吗?”

“当然。”

罗天回想起自己在坠崖到黑屋所经历的一切,同时也回想起自己对于杀人者的那一番领悟,他知道人生来就无法避免会出现漏洞,这种漏洞就像是将死之人其言也善一样,是无处不存的冲突之一。

罗天不是那些强大的释道者,他也无法知道那些强大的释道者们究竟是如何修复和弥补自身规则漏洞的,但他却很清楚自己的心,活着怕死,想死却又偏偏还活着的矛盾心理。

“不管是规则的漏洞还是以漏洞作为规则,罗天你应该很清楚想要成为强大的释道者,就必须不断的领悟和融合新的规则,而漏洞则是所有释道者都需要克服乃至修复的东西,你反其道而行之,是嫌自己命太长了吗?”

魔能显然是无法理解罗天为何要将漏洞作为规则本身来进行修炼,这和他魔之一族向来以杀戮作为本能的规则理念截然不同。

“你们想要从这具身体里出去吗?”

突然间,罗天问了一个古怪的问题,但很快魔能就哈哈大笑继而回答道。

“你问问他们哪个不想?”

“可是你们无法出去不是吗?”罗天反问道,这一次魔能没有反驳,是的,他们渴望出去但却很清楚他们根本出不去,他们剩下的只有灵魂了,没有实体的他们即便有出去的法子但倘若找寻不到和他们所拥有规则完美契合的躯体以及一门能够让他们重生而不死的功法,否则的话只是痴人说梦。

但这世界上,除了他们久远之前那一具早已腐朽的躯壳外,又能去哪里找一具一模一样的身体呢?

“罗天,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正如人生处处皆是矛盾,我等想要出去却无法出去,这便是漏洞,无法认清现实正如修炼规则的释道者无法将不属于自己的力量融合在一起一样。”

神性叹了口气,纵使这个答案并不难理解,但此时此刻却也让他有种徒叹奈何的感觉。

“就是如此。”罗天在心中默默的说道。

10 找死

“你们在搞什么,这么久竟然还奈何不了这小子!”

战斗已经持续了十分钟左右,吕洪眼见罗天虽然受伤但仍旧还在负隅顽抗便大为恼火,由于有了前车之鉴,他相信罗天纵使拼的一死但定然还想要拉着自己垫背,所以他并没有上。

“这小子很机灵,近身战斗虽然可以给他徒增伤势,但这点伤却并不会致命,我们这边人多,一旦动用规则自伤的可能性极高,罗天便是算准了这一点。”吕洪身旁的范涛解释道。

听了解释,吕洪的脸色并没有多少缓和,他的心中装着一些事,他知道这些事有可能会发生,是难以预料的变数,时间拖的越久变数发生的可能性也就越高。

“不能再拖下去了,让兄弟们拉开距离,一波带他走,我就不信他还能重生第二次!”

吕洪的话音刚落却看到范涛脸上踌躇的表情,显然是不愿意去下这个命令,在他们所处的这个势力中,虽然吕洪是老大,但也只是名义上的,而且很大程度上,吕洪这个老大真正的定义并不是领导者,而是背黑锅以及承担责任的。

“怎么,我的话你没听见?”

吕洪心中一紧,他感觉自己担心的事或许正在发生,于是赶紧逼问了一句,而这时范涛说道。

“吕哥,要不再等等吧,我估计这小子也撑不了多久了,就算是铁人来了,受了这么多伤也该倒下了。”

范涛的话说完后就转开了眼睛去注视不远处的战场,而他身旁的吕洪却是眉头紧皱,开始盘算起了后续的计策。

罗天此时的确是伤势较重,在任何一个人的眼中看来,流了这么多的血以及消耗了这么多精力也差不多到了崩溃边缘了。

但实际上罗天自己却并没有太过强烈的感觉,因为这具来自于某个傀儡的身体不仅仅让他的实力大打折扣,同时也让他对于身体的感知度降低了许多。

罗天并没有察觉到疼痛,只是意识有些模糊罢了,但这种意识模糊的感觉却被强大的意志力所压抑,加上战斗的激烈快感不断升腾,负面情绪早已被抛诸脑后。

“罗天小子,既然你以漏洞作为规则,想必你已经清楚了自己未来所要走的路,在这一点上我们帮不了你,不过……算了,你今后迟早会知道的!”

魔能少见的出现欲言又止的模样,罗天虽然内心生疑,却并没有放在心里,而就在这个时候,罗天突然间产生了一种奇特的感觉。

“我打算试试。”

罗天话音刚落也不顾他们四人的想法,突然间朝着后方跃开打算拉开距离,看这架势,罗天似乎是打算用规则来进行战斗了。

“罗天,你这是在找死!”

魔能大吼一声,正要出言提醒,但此时罗天却已经拉开了距离,敌人此时也愣住了,之前罗天的近身战的确让他们有些不太适应,必须作为释道者来说,以规则来进行战斗才是最有效的杀敌手段,而此时看到罗天后撤,几乎是想也不想,几个不同的规则朝着罗天的身体就笼罩了过去。

“罗天,你太冲动了,纵使你用漏洞来作为规则,你难不成忘记了最初级的规则就逻辑漏洞而言反倒是最完美的吗?”

妖灵也这样提醒道。

最完美?

罗天轻笑一声,抬手就是一道混沌漩涡,这道漩涡没有风的力量,甚至感受不到任何力量的来源,但却在一瞬间将对手打过来的几种规则全部都吸收掉了。

“这不可能!”

之前打出规则的其中一人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他自问自己对规则的领悟已经无比精纯了,即便只是最初级的规则,但经过几个月以来的战斗早已打磨纯熟,而如今竟然被罗天信手拈来的一道漩涡就抹杀掉了,这让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

其他几人也都是如此,不过最初级的规则虽然容易被瓦解,却也正因为最初级容易掌握的缘故,对面又有十几个人打出了自己的规则。

“给我收!”

罗天大喊一声,再次打出的漩涡将所有来犯的规则全部吸收在了其中,连一点渣滓都没有剩下,而这一刻对面所有人的脸色这才齐刷刷的变了。

吕洪也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脸色扭曲而古怪,此时的他确信罗天在跌落悬崖后必然有了奇遇,甚至这奇遇和他坠崖不死而重生有着关联。

但此时显然并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因为罗天再一次出手了。

“原来如此,最初级的规则尽管并没有漏洞,但释道者自身对规则模棱两可的领悟却存在漏洞。”

神性发话了,言语中颇为感慨,而当罗天出手的同时,神性却察觉到一股怪异的力量从这具宿主的身体上脱颖而出,让他的思绪瞬间再一次被中断了。

“这是死亡的力量。”妖灵惊觉一股熟悉的力量诞生,正是来源于罗天打出的漩涡当中。

“不,这并非死亡的力量,而是规则漏洞的力量!”

罗天淡淡一笑,随即那道漩涡朝着不远处的敌人席卷而去,当敌人正要出手以各自的规则相抗衡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再一次脱手而出的规则非但没有抵挡或者抗衡住那股漩涡,反倒是全部再一次被抹消掉了。

强大的规则力量突破释道者所释放的规则力量,直接命中站在最前方的几个人,巨大的冲击力瞬间让他们被击退,跌落到了身后之人的身上,漩涡的攻势直到震退了十几个人之后这才消失于无形。

这一幕全场震惊,但罗天本人却是清醒的很,他知道自己成功了,但这种成功却并没有达到他所想要的效果,倒不是说他对于今日一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而是他很清楚,这种由自身规则漏洞所引导开来继而连锁反应到对手身上的“漏洞”规则并不是一条正确的道路。

“罗天,你死过吗?”

神性突然问道,面对这个问题罗天却并没有回答,自己算是死过吗,并不算,因为他并没有真的死亡,即便在坠崖那一刻,在看到男人拿出傀儡躯体的那一刻,他心中也只是恐惧、害怕,还并没有达到能够参悟生死的地步。

而如今的他,也希望永远也不要走到那一步,永远像现在这样活着,但如果不能参透生死,能够做到不为怕死而活着,他的漏洞规则就永远也不算完满。

而这便是他所掌握的漏洞规则的……漏洞。

11 卑鄙

吕洪一步步后退,但眼前的罗天却并没有步步紧逼,只是冷眼看着他如今的这般丑态。

“罗天,你不能杀我!”

吕洪看着眼前的罗天,惊恐的说道,他怕死,或许是这蟠龙道上最怕死的一个,怕死无所谓对错,只能算是一个弱点罢了,罗天也怕死,没人不怕死,特别是在拥有了某种条件之后会变得更加怕死。

所以罗天的眼神中没有不屑和悲悯,甚至什么神色都没有。

“你今天必须死,有什么遗言现在就说吧。”

罗天的话传到吕洪耳中,吕洪一下子就愣在了当场,一股窒息的感觉席卷全身,在这一战还没开打之前,他就百分百的确定罗天是回来报仇的,没有第二种可能,所以他集结了那么多人为求一击必杀,但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最后自己会落到这样一个下场。

那么造成这个下场的原因是什么呢?

是罗天的实力很强,足以凌驾于蟠龙山除了三位尊者外的所有人之上吗?

并不是,问题是出在那个范伟的身上。

在罗天展现出自己强大的力量之后,范伟就带着人跑了,他早就计算好了的,不管是想要谋夺自己这个名义上的老大的位置,还是受到他人胁迫,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结局在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至于杀掉他的是谁,是罗天,或者是别人,其实都不重要。

吕洪并不傻,他早早的就猜到了有可能事情会朝着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发展,但他又能如何呢,今天他能够不来吗,他能够用自己的领袖手腕让除了范伟在外的其他人心甘情愿的跟随自己吗?

所以他今天死定了,只不过他的死顺带着帮罗天报了仇。

之前发生的一幕也被罗天看在眼中,为此魔能还颇为感慨的说了一句话。

“人类果然是卑鄙无耻的生物。”

罗天对此深以为然,不过他知道魔能这话是站在魔之一族的立场说的,神魔妖鬼难道就不卑鄙无耻了吗,只是他没有见到过罢了。

“没有遗言要交代吗,那就上路吧。”

罗天眼中的森然消失了,换来的杀伐之意,吕洪这一刻也不跑了,既然结局已经注定了,他跑了又有用吗,能够死在这里或许要比他跑了之后死在其他什么人的手中要更好一些,至少他还像是一个斗士。

罗天出手了,随着吕洪的身躯慢慢的倒下,罗天的目光从眼前尸体的身上逐渐转向了这蟠龙道的山巅处,那是尊者的所在,但尊者除了讲课之外就是感悟规则,他们不会去介入任何其他释道者的恩怨,所以这蟠龙山上还有一个真正的“罪魁祸首”。

罗天也很聪明,他知道今天吕洪的死是一个早就已经布下的局,而那个布局之人不仅仅要吕洪今天死,同样也要吕洪死在自己的手中,罗天猜不透那人的用意,但对于这送上门来的礼物他自然也不会拒之门外,至于这件事过去之后会如此,罗天从未想过。

因为他知道,任何人都没有选择的权力。

飞速从山上跑来的三个身影,看到前方的一幕也愣住了,四双目光相对的时候,在短暂的沉寂过后换来的是惊喜交加。

“罗天,你真的没死,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张淼表现着内心的喜悦,他身旁的丁勉尽管并没有说一句话,但同样的喜悦也完全投射在了自己的面部表情之上。

罗天一一和自己的伙伴打着招呼,目光看向了来人中的第三者。

“嫣然,怎么不说话?”

陆嫣然看着眼前的罗天,眼神中却多出了几缕陌生的感觉,似乎是因为罗天的身上还残留着血腥味和嗜血者的味道,让她不敢接近。

“罗天,你们小两口有什么事都待会再说,走,去镇子上,今天一定要不醉不归。”

张淼说着就去拉罗天的肩膀,就在这个时候,罗天突然间猛地后撤出了一段距离,双方的笑容也在这后撤之后逐渐的消失了。

“好剧烈的感觉,这毒碰上了可是非同一般。”

妖灵的语气中充满了感慨,身为一个妖,她对于毒物这样的东西有着天生的洞察力,在张淼来到罗天跟前的时候,随着罗天的感官察觉的瞬间,她就感觉到了。

“哼,卑鄙,罗天,还不动手?”

魔能怒喝一声,升腾的魔气即便是灵魂状态,也被罗天的内部感知力所察觉到了,这具躯体的行动力虽然是罗天在支配,但其他四名宿主也有着各自残存在灵魂中剩余不多的意志力。

“罗天,你这是做什么?”

张淼看着退开的罗天不解的问道,罗天没有说话,谁也没有说话,现场的气氛变得窒息而又诡异。

“你的身上被人下了毒。”

片刻后,罗天缓缓开口,听不出是何种声调,也无从去挖掘他内心的想法,这一刻的罗天并不会害怕,因为他并没有受到死亡真正的威胁。

“这不可能……不,我知道了,是丁鹏,是他,但罗天我没有想要害你的意思!”

张淼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喊了出来,但立刻就遭来了罗天身体里宿主的无声驳斥。

“谎话!”

鬼话的声音响起,罗天的心顿时一沉,他知道鬼话能洞察世间一切谎言,不过罗天的心中仍旧还寄予了一份希望,他希望鬼话只不过是在挑拨离间,就和他过去几天以来用“鬼话”挑拨他和其他三名宿主之间的关系那样。

“张淼,别说了。”

丁勉发话了,他的声音沉重稳定,完全不像是遭逢变故后的那种声调,加上一旁从一开始就沉默不语的陆嫣然,罗天知道在自己离开蟠龙道的这段日子里一定发生了很多事,也改变了很多事,同样注定了很多事。

罗天叹了口气,这一刻的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了。

“罗天,动手吧,你别无选择,他们也同样别无选择。”

神性的声音也响了起来,洞察一切邪恶的神圣与*,拥有驱散内心黑暗的力量,便是神性的能力之一。

是啊,我们都没有选择,从活在这个世界上开始,他们就只有一条路可走,活下去或者迎接死亡的到来。

突然间,罗天做出了一个举动,他转头打算离去,没有人阻拦,尽管每个人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而来的,尽管他们都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但这一刻求生的意志仍旧战胜了寻求解脱的死亡威胁。

“罗天,你想要逃避吗?”

魔能愤怒的声音响起,连同妖灵也一并开口阻止罗天的离去。

“罗天,倘若你走了,今天这件事就永远不会完结了。”

罗天停下了脚步,之前的一切对话都发生在罗天的灵魂深处,张淼等人看不到也听不到,但他们感觉的出,罗天很犹豫,他究竟在犹豫什么,其实每个人都很清楚。

12 求死

“罗天,不要怪我们,若是有第二种选择,我们一定不会这样做的。”

丁勉终于开口了,他的话将一切寄往的希望全部埋葬在了这一刻,罗天没有转头,只是在内心稍微的挣扎了一下。

“罗天,其实你早就猜到了吧?”

丁勉继续说道,之前罗天在张淼的手臂搭过来的时候后撤的很坚决,倘若他们四人之间的交情没有出现任何裂痕的话,丁勉相信他们现如今已经得逞了。

罗天并没有猜到,如果不是鬼话的提醒,他现在可能已经死了,但他确实有隐约的感觉到,在他之前独自面对吕洪的时候有产生过这样的想法,只是并不强烈罢了。

“罗天,何必跟他废话,直接动手吧!”

魔能继续催促,不过这一次鬼话并没有再站在他这一边,而是发出了不同的声音。

“罗天,这件事可能还会有转圜的余地,你打算尝试一下吗?”

鬼话一定是从丁勉的语气和神态上察觉出了不同寻常的端倪,所以他才会这么说的,但他的话对于早已注定的结局而言其实并不重要,罗天知道凭借他如今的实力拯救不了这三名同伴,甚至更有可能他还会搭进去。

他不想死,同样也害怕死亡,他想要活着,不管是如何活着,哪怕是像现在和四名宿主分享这具躯体,甚至是在他看到那句傀儡人偶的时候所涌现出的求生意志要比他出生以来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为何在黑屋时他看到那个女人的时候他却并没有这么强烈的求生意志呢?

他不知道也不想去知道。

内心的挣扎持续了很长的时间,这是罗天“重生以来”做出思考最漫长的一次,而在之前或者是这之后可能都无法给予他任何思考对策的空间,除非他能把每一件事都计算到十分精准,但罗天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所以,罗天出手了。

丁勉没有抵抗,他今天就是来求死的,不管死的是谁,总要有一方倒下才算完结,甚至于根本就没有完结,今天罗天即便是死了,他们就能够重获新生了吗?

丁勉没有抱持这样侥幸的想法,而更大的可能是他们还会陷入到一个又一个圈套当中,突然间丁勉的脑海中升起了一个念头,一个不知道为何会在此时诞生的念头。

杀人者以自杀作为自己的规则,是因为他知道他人的死亡从来不是完结,唯有自己的死亡能够让一切尘归尘、土归土吗?

丁勉在生命结束之前没有将自己的感悟告诉任何人,在他倒下之后,罗天的目光看向了张淼。

“动手吧,如果还记得我两的交情,给我一个痛快的。”

张淼的眼神中空洞无光,错在自己,即便被杀也无话可说,求生的意念在这一刻已经荡然无存,寻求自我解脱的确是完结一切最好的方式,也是最无奈的方式。

“去地狱等我吧,倘若真有地狱的话,我会把我的命第二次交给你们。”

罗天话音落下,张淼一声不吭倒下了,死前他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病态的笑容,似乎是很安详的离去了。

“这才像个男人!”魔能很是认同的说道。

“连自己的兄弟都保护不了,算是什么男人?”妖灵出言反驳。

鬼话和神性无言,因为在这件事上他们已经失去了说话的立场。

罗天的目光看向了陆嫣然,对这个女子他的心中尽管并没有太过复杂的想法,但终究一同并肩作战了几个月的时间,而对于陆嫣然的心他又如何不明白呢?

“谢谢你当初救了我。”

陆嫣然看向罗天,脸上流露出了凄然的笑容,然而这一句谢谢却是让罗天的脸色更加的晦暗,回想当初他真的救下了陆嫣然吗,没有能力保护她,强行将他从那人身旁抢走,这真的算是救赎吗?

“你不用自责,其实认识你……我就很开心了,爸爸常说,弱者只能依附强者求生,在你和他之间,我选择了你,我觉得我的选择是正确的。”

“嫣然……”

陆嫣然越是这样说,罗天就越发的感觉到自己的无地自容,而这个时候鬼话的声音却再度响起。

“真是好心计的女人,就凭这几句话,她有活下来的胜算。”

鬼话的话让罗天一愣,重新看向陆嫣然的眼神中夹杂着一种复杂的神思,然而还没有等到罗天开口质问的时候,不远处翩然走来了一个人。

来人查看了一下当场,先确定了吕洪的死,然后确定了丁勉和张淼的死,最后的目光则是看向了罗天。

“这个女人我要了,你可以走了。”

没人去理会他的话,无视的神情激起了那人内心的愤怒。

“怎么,还要我说第二次吗?”

话音刚落,他的手上出现了一个“一”字,当罗天看到这个“一”字的时候,同时感受到了来自体内妖灵的灵魂震荡。

“罗天,立刻离开。”

“这小子不简单啊,以单数来作为自身修炼的规则,若非出自豪门,必然有独特的修炼法门,罗天,速速离去,不可自寻死路。”

鬼话也如此说道,魔能刚想要驳斥一两句话,却又强行压下,即便是魔,在悬殊的强弱划定之下,也唯有低头。

罗天明白了,自己的确只是他人手中的一颗棋子,而且这颗棋子连车马炮都算不上,充其量只不过是还没有过河的小兵,因为他除了一路朝前连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罗天转头看了一眼前方,默默的就这样离开了,他没有脸去看身后的陆嫣然,也没有脸去面对自己曾经的兄弟,虽然说一报还一报,但这样的结局太过凄惨了。

罗天走后,在确定了身后没人跟来之后,这才感觉到自内心深处到整个身躯不断汹涌而出的无力感,自己究竟做了什么,除了见证自己求生的意志和对死亡威胁的恐惧外,还有别的什么收获吗?

是啊,自己还活着,仍旧还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活着,而这条释道者的路哪里才是真正的出口?

或许是察觉到了罗天内心的想法,此时此刻,神性说了一句话。

“罗天,这就是释道者的路,胜利是唯一的出路,对释道者而言,从来没有可以回头的退路,不过你可以选择做一个失败者,因为只有失败者才能找到转圜的契机。”

“什么契机?”

“死亡的契机。”

13 四方城

坐落于中天界四方城中的飞鸟小筑今天来了一个不同寻常的人。

“请。”

在拖长的音调下,一个全身穿着华服的中年人走进了小筑的后院,在他的眼中,不远处一男一女两人正在笑语闲话,看上去像是一对情侣,很是融洽的样子。

中年人身旁的随从正要上前去招呼,却被中年人伸手制止了,他站在不远处看着那一男一女,脸上慢慢流露出了笑容,但笑容在威严的锋芒之下显得无比古怪,连一旁的随从看到也颇为目瞪口呆。

“主上?”

随从试探性的低声问了一句,然而中年人却毫无察觉,仍旧在注视着那一男一女,没过多久,似乎是察觉到了被人注视,那年轻的公子哥站起身来,看到中年人后眼睛一亮,快步小跑了过来。

“堂叔,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先打个招呼?”

堂叔看着眼前的年轻人,眼神中那股子笑意消失了,但仍旧不失温和,随着一阵赞许的点头之后,说道。

“来给你母亲上柱香,顺便就过来看一看你了。”

听到“母亲”二字,年轻人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晦暗,不过很快就消失了,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头招呼不远处似乎有些不知所措的女伴说道。

“琳琅,快来见过堂叔。”

叫琳琅的女伴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只是看了堂叔一眼就赶紧转移视线,她有些受不了眼前这个中年人那摄人的目光,随即低声喊道。

“堂叔。”

年轻人似乎一点都没有察觉到这个细节,在一旁兴高采烈的说道。

“堂叔,她是白家的大小姐,另外我打算成亲了!”

年轻人的话似乎也感染了中年人,而听到“百家”的称谓后这才多瞧了那女子一眼,嘴角流露出一丝淡淡的浅笑后说道。

“不错,跟你父亲商量过了吗?”

听到这话,年轻人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欲言又止的样子立刻就被中年人猜着了,对此他说道。

“既然是展彪你相中的女子,自然是没问题的,至于你父亲那里由堂叔去说好了。”

“真的,那太感谢堂叔了!”

年轻人听了之后脸上的晦暗一扫而空,大喜过望的跳了起来,想要抱住堂叔,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有些尴尬的退后了一步说道。

“差点忘了,堂叔你最重仪容。”

“不碍事,对了,我这次来怎么没有看到每年都会在你母亲坟前看到的那束花了?”

堂叔的问题让年轻人好一阵子思索,这才想起来是怎么一回事,不过即便想起来了,他也回答不上这个问题,自己的母亲既富且贵,加上父亲在这四方城中的地位,更是雍容无比,尽管英年早逝,但每年去拜祭母亲的人多不胜数。

至于每年都会出现在母亲坟上的那朵百花,年轻人倒是记得,只不过他从来不曾在意过罢了。

“没事,你先陪白小姐,我有事找你父亲。”

堂叔说完便要离去,年轻人应了一声不过脸上却展露出一丝踌躇,堂叔见状脸上温和的表情再度展现,随即说道。

“放心,你的婚事就交给堂叔吧。”

听到这话,年轻人这才兴高采烈的笑了。

中年人离开后,脸上温和、慈祥的表情瞬间消失了,一旁随行的仆从见状似乎又找寻到了平日里熟悉的感觉,之前发生的一幕定然让他很不适应,可是作为下人他又不敢多问,只能闷在心里。

中年人离开后院后来到前厅,只见前厅正做着一个年级比他略大的老者,已经等候多时了,见到中年人进来,老者赶紧站起走了过来,说道。

“季安,你可算来了。”

中年人伸手搭在老者的手背上,做出一个宽心的姿态,随即在老者的引领下分宾主就坐后说道。

“鹤老,事情我已经听说了,且放宽心,既然我来了,这件事就交由我来办吧。”

听到中年人的话后,鹤老长长的吁了口气,不过脸上的为难之色却并没有消退几分,接着说道。

“原本我以为当年的事已经尘埃落定了,没想到他又来了,而且我感觉的出,这一次他回来必然是带着想要报当年一箭之仇而来的,不杀我誓不罢休,季安,我一把年纪了没有什么舍不下的,唯独我那儿子,少不成器,整天就知道拈花惹草,我怕他今后闯祸,若我有什么不测,还望季安老弟能帮我照料一二。”

中年人在鹤老说话间始终保持着非常郑重的表情,一直等到鹤老说完所有想说的话之后,这才说道。

“鹤老,儿孙自有儿孙福,展彪尚且年轻,喜欢风花雪月乃是人之常情。”

听了中年人的话,鹤老又是一阵长叹,缓缓摇头后说道。

“其实我也知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只是突然撞上这么一桩大事,免不得瞻前顾后,老了,还是老了啊!”

中年人微微点头,似乎是在认同鹤老的这一席对儿子和对自己的评语,待得鹤老脸上表情平复了一些之后,这时他的表情再度变得严肃起来,沉着的说道。

“鹤老暂且宽心,这事由我先出面,倘若谈不拢届时我必会站出来和鹤老一起抵御外敌。”

中年人说完后随即起身,鹤老也赶忙起身,随即行了一个大礼,中年人赶紧扶起鹤老,连叫“使不得、使不得”,随后搀扶鹤老就坐后又宽慰了两句,这才起身告辞离去。

直到走到外面之后,脸上神态重新回复到了之前那般如寒霜笼罩的表情,此时不远处的拐角走上来一个外表装束和普通人一般无二的年轻人,来到中年人身旁压低声音说道。

“主人,已经探听清楚了,那人在城外山神庙。”

得到情报后,中年人微微点头,随即年轻人离去,中年人思索了一阵,然后大踏步的朝着城门外的方向而去。

城外山神庙中,此时罗天正在歇脚,而在身体里,三个声音正吵得不可开交,让他烦不胜烦。

“罗天,速去南疆,好久没有回到魔界了。”魔能的话语中充满了怀念的滋味。

“南疆,你回得去吗,不说罗天找不到黑山入口,就算是中天界通往南疆的乌江,他也不可能有能力通过!”鬼话很是不屑的回敬了一句,若是放在过去,鬼话定然不敢和一个魔用如此口吻对峙,但如今他们均为魂体,所有差异都早就被抹平了。

“哼,你们两个得了吧,罗天不会去南疆,同样也不会去你西疆鬼界,要我说还是去北疆吧,好歹我妖灵一族没有什么浑天而成的封山大阵阻挡外界。”妖灵懒散的声音再一次针锋相对的发出。

就在三人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向来话少的神性突然间开口说道。

“都闭嘴,有人来了。”

14 偶遇

有人来了,罗天猛地睁开眼皮,从蟠龙道离开后他就已经被这四个互不相让,无论何时何地都会吵得不可开交的宿主给烦的不行,可他偏偏又毫无办法去阻止他们争吵,毕竟身为魂体的他们每日的吵架就是他们还“活着”的证明。

这一路上,罗天回想起他亲手杀掉不久前还是好友的丁勉和张淼,尽管他的内心并没有多少负罪感,说的好听点那对对方不仁在先,说的罪恶一点那是罗天本能的求生意志在最后关头占据了上风。

但是陆嫣然……

“罗天,你太软弱了,若你能早下决定,而不是左右徘徊不定,至少可以守护住那女人最后的尊严。”

当时魔能的话在罗天的耳畔回荡了很久都没有消停,而他的想法自然也会被其他三个宿主洞察,除了向来不善言辞的神性外,自然免不了被妖灵和鬼话一番调侃,毕竟对于这四位宿主而言,如今多了一个存在的宿主也就多了一份新的乐趣,至于具体掌控这具躯体的主人究竟是谁,对他们而言,又有什么好在意的呢?

如果当时我能坚强一点,果断一点,是否真能守护陆嫣然最后的尊严,而尊严相比起活着,哪一个更重要呢?

关于这个问题,罗天没有找寻到自己的答案,因为这并不是发生在他自己身上的事,那么如果在黑屋的那个时候,那个人不是拿出一具傀儡,而是打算用别的方式来羞辱自己的话,罗天内心中求生的意志和求死的念头哪一个会更多一些呢?

仍旧是没有答案,只不过这一次罗天是不想知道答案,他永远也不想走到这一天。

神性的提醒,把罗天拉回到了现实,有人来了,是谁,会做什么,罗天刚想起身,但起身太明显了,但倘若什么都不做的话,如果来人会对自己不利该怎么办,这时候我该如何做?

面对未知的变数,罗天仍旧没有做好没有选择而出手的准备,但就在他思考的同时,来人已经进入了山神庙。

来人看了罗天一眼,但很快就转移了视线,他找了个地方坐下,并没有选择相对干净的所在,这表明他这人一点都不挑剔,而当他坐下后,也始终没有去看罗天,正当罗天觉得来人不过就是个普通人,也和自己一样是打算随便找个地方歇歇脚的时候,神性的声音再度响起。

“罗天,当心!”

与身俱来的战斗本能在这一刻猛地提到了最高点,尽管罗天并没有察觉到丝毫来自对方身上的敌意和杀意,但当他向后一个翻滚就势要起身的时候,却听到那人的嘴角慢慢吐出两个字。

“不错。”

像是赞许罗天的反应力,又好似对于在这小小的山神庙中能够遇到一个可以让自己一击而不中的年轻人而感到诧异。

罗天快速起身,紧紧的盯着来人,从身后看来看不清那人面孔,但凭借第一印象罗天可以肯定对方不是蟠龙道上的故人。

“为何要杀我?”

罗天问道,内心的不安在这一刻再度涌现了出来,可以肯定的是,如果不是之前神性的预警,此时自己已经死了,而且是毫无察觉的死了,一天当中连续两次差点死于非命,这让罗天既感震惊,又感到对自己的弱小的愤怒。

“放心,能让我一击不中,你已经证明了自己生存的价值。”

那人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罗天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苦笑了。

“坐吧,闲来无事,或许我们能交个朋友。”

那人接下来的这句话让罗天一怔,正想要找个借口离开的时候却听到鬼话说话了。

“罗天,坐下,枉你过去还闯荡过,连这点规矩都不懂吗?”

听到这话,罗天猛地醒悟,的确这种时候危机还并没有接触,倘若自己离开其实就等同于是将自己脆弱的心境毫无保留的暴露给对方,而之前对方从出手到此时莫名的提出交朋友,尽管心思奇葩,但却是一种对自己不拘一格的认同感,但如果这份认同感消失了,那对方出手也不会再有所迟疑。

罗天慢慢的坐了下来,整个表情到动作都表现的很坦荡,性命既然暂时无虑,那就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了。

“你叫什么名字?”

“罗天。”

“天外之天?不错的名字!你是四方城里的人?”

“不是,我经过此地,和你一样歇脚而已,你呢?”

“我,我不过是一个将死之人罢了。”

两人一问一答到这里,罗天不免心惊,对方自称自己是将死之人,这倒是让罗天想到了“杀人者”来,罗天尽管没有见过杀人者,但蟠龙道上的那些天来几乎每天罗天都会听到一些关于杀人者的经历和故事,虽然也从来不曾有人描述过杀人者的外貌,但那些故事中的沧桑和悠久,也让罗天不曾将眼前之人和杀人者扯上半点关系。

因为他和自己同样的年轻,只不过实力上却是天差地别。

“怎么,很好奇我这样说?”

对方又提出一个问题,罗天正要作答,却听到体内鬼话说道。

“罗天,反着回答这个问题。”

反着回答?

罗天心中略为迟疑了一下,但嘴巴上却并没有停留,于是说道。

“天下奇人异事太多了,纵使我遇到也不会感到奇怪。”

“哦?”

对方嘴角吐出了一个好奇的弧度,似乎再度因为罗天的这个回答而产生了更别样的兴致。

“罗天,如果不是你小子福大命大,或许我会觉得你隐藏了实力也说不定!”

妖灵的语气中充满了感慨,甚至罗天还听出了一丝虔诚的味道来。

“什么意思?”

罗天在心里问道,不过这一次妖灵没有作答,而是鬼话叹了口气后说道。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自从你认识我们以来有多久,你心中念叨那个名字就有多久,可如今当那个名字就出现在你眼前,你竟然就完全认不出他了?”

听到这话,罗天只感觉自己的心要从嗓子里跳出来了,尽管他拼命的想要压下自己内心的慌乱以及一丝丝的恐惧,可是他的神态变化还是被来人捕捉到了。

或者说是纷杂的思绪产生的立场让山神庙中的气流也发生了变化。

“看来,你认出我来了。”

来人此时站起身来,正要转头,以及听到从罗天嘴里说出的那个名字,但却在这一幕发生之前,一道破空声从山神庙外不知道哪个方向直端的打了进来,直接从杀人者的肩头穿透而过,镶嵌在了距离罗天近在咫尺的墙壁之上。

15 朋友

杀人者的肩头有一个狰狞的伤口,血正从伤口喷涌而出,而且看的出之前的那枚暗器很特殊,这种特殊暗器造成的伤害造成了非常严重的内部撕裂,导致血在喷涌的时候连同人体内部的肌肉碎块也一并流淌了出来。

罗天只感到自己的呼吸都快要停止了,杀人者,这是一个连蟠龙道上那三位尊者都感慨和虔诚的名字,竟然会被自己在这个小小的山神庙中遇到,而且自己还能亲眼看到有人能够用暗器伤了杀人者,这说出去会有人相信吗?

“你到底是在担心个啥?”鬼话不屑的声音响起,一点都没有因为眼前之人是杀人者或者是因为杀人者被人暗算受了重伤而感到惊惧,反倒是这一切都非常轻描淡写一般。

罗天正要自心里反问,却猛地想起一事,的确就如同之前妖灵所说,自己这些日子以来心中对于杀人者的感悟无时无刻不在迸发,但为何偏偏临到头了,他见到了杀人者却又将一切都给忘记了呢?

罗天分不清自己现在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感觉,是害怕、激动还是恐惧、折磨,但正因为他此时的心思太纷杂了,压抑了他思考问题的倾向。

此时一个人缓缓走进了山神庙中。

“这就是风葬天下的待客之道?”

杀人者嘴角吐露出讥讽之意,一点都没去关心自己肩头的剧烈伤势,就像是鬼话所描述的那般,浑不在意。

“你既然来了,不是为了六十年前那件事,还能为何?”

来人便是之前在飞鸟小筑的那个中年人,他名叫万季安,是风葬天下的左护法,同时又是四方城中飞鸟小筑辈分极高的一员,这双重身份已经足以让他在中天界中享有一席之地。

无论是对风葬天下的万季安,还是对飞鸟小筑的鹤老而言,在整个中天界中他们从来没有真正惧怕过谁,即便有实力比他们更强之人,但也会因为各种原因而不会真正对他们出手,行使灭门之行为。

因为中天界乃是人界都城所在,只要是人就会有各种各样的顾虑,这些顾虑不一定就是单纯因为强弱悬殊的差别,还有一些别的东西,压抑了人性中像神魔妖鬼那样寻求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

当然退一步来说,即便没有这些约束,万季安也是中天界中享负盛名的存在,只要不去到那些传说中禁忌的所在,他都可以傲笑红尘,做到来去自如,但今天不同,因为他们遇到的是中天界的异数——杀人者。

杀人者究竟有多强,其实并没有太多人知道,因为杀人者并不是将规则的力量施加在对手身上,而是作用于自身,以自杀作为杀人规则的,古往今来怕也就只有杀人者一人而已。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杀人者不置可否的反问了一句,但这句话却引来了万季安一声不屑的轻笑。

“你该当知道我曾是飞鸟小筑的人。”

这话像是解释,又夹杂着浓浓的警告之意,而在罗天的耳中听来,却倍感意外,听上去来人似乎有着对自己实力的绝对自信,自信到可以无惧杀人者那响亮的威名。

当然了,罗天如今尚且弱小,根本无从去判断什么才是真正的强大,自然也不可能仅凭一两个传说或者是一两句话就判断出谁才是真正的有恃无恐。

“如果你要打那改天吧,今天我有朋友在场,不方便动手。”

突然间,杀人者说出了一句让人意外之语,不仅仅让万季安的目光投射到了罗天的身上,连同罗天本人也感到一万分的不可思议。

难道说之前杀人者说想要和自己交朋友的话是真的?

感觉到来人身上强大的威慑力,罗天却并没有太过强烈的畏惧感,毕竟杀人者就在一旁,既然他称呼自己为朋友,且不愿意在今日动手,那看样子自己活着的价值又一次得到了证明,只是这样的证明对罗天而言,可笑不已。

“从未听说过你有朋友,那还真是要好生的认识一下了。”

万季安做出了一个相邀的姿态,同样也不去顾虑山神庙中的破败,随便找了一个地方率先坐了下来,手一挥,一张精致的茶几瞬间出现在眼前,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拿出来的,茶几上摆放着一壶小酒,以及……两个杯子,看样子他今天来也做好了先礼后兵的打算,只不过他只带来了两个酒杯,并没有料到罗天的存在,但也因此可见,他“变幻”出茶几的本事只不过是他早早就藏在了某个地方,而并非凭空生成。

“罗天,坐!”

声音是体内鬼话传来的,语气和平日里一贯的不屑不同,相反还表现的很是率直,就像是和真正的强者相互礼遇一般。

没有招呼另外两人,罗天率先就坐了下来,这一个举动让万季安的脸上流露出了狐疑的神色,但是反观杀人者,却自眼神中再度透露出一缕浓浓的赞许之色。

罗天虽然并不清楚这两人对自己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想法,但此时此刻观此情形无疑是鬼话的提醒让自己占据了上风。

杀人者先行落座,随后万季安也坐了下来,看着桌上的两个酒杯,万季安淡淡一笑,随即从身上再度取出了一个酒杯,摆放在了茶几上。

“远道而来即是客,我两虽然从未见过,但杀人者的大名也算是如雷贯耳,我先敬你。”

万季安往杯中倒酒,但只倒了两杯,而罗天面前所摆放的那个空杯子却被他无视了,而在罗天的眼中,杀人者肩头的血流虽然有所减缓,但伤势仍旧很重,之前就要一触即发的两人,此时竟然会坐下来小酌一杯,真可算得上是奇人奇闻了。

“罗天,阻止他们!”

鬼话的声音再度响起,这一刻罗天其实已经多少明白了一些东西,同时也顺着鬼话的提醒而伸出了手。

“且慢。”

正要小酌的两个人被罗天制止,这一幕让万季安的脸上流露出了恼怒的神情,但反观杀人者却好似平日里的一切日常一般,浑不在意,反倒是觉得罗天身为自己的朋友,他的一举一动都该当如此。

“接下来我该说什么?”

制止总要有一个理由,此时并非战斗时的紧张刺激,却也容不得罗天有太多选择和等待的机会。

这一次回答问题的人并非鬼话,而是换成了妖灵。

“嘿嘿,你就说死亡的风语者,何必这么心急呢,即便要杯酒送黄泉,也切莫忘记你那高贵的身份呀!”

16 杯酒送黄泉

死亡的风语者?

听到这个名字,罗天猛地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无论是在蟠龙山上或者是他前几年在江湖上游荡的时候,也常常听到人们谈论着那些世界上旷古烁今的绝世人物,而风语者便是其中之一,只不过那时的罗天都是当成故事来听的,从来没有去考究过那些故事的出处。

而今天,当他见到杀人者后,又听到了另一个熟悉名字的时候,他便知道自己惹到了一个很大的麻烦。

虽说在他体内的神魔妖鬼四个宿主都有着强大的能为,更重要的是他们成为魂体之前的那份经历,为了不至于连魂体都死翘翘了,在关键时候他们也会出言帮助罗天,但是没有实体的灵魂毕竟只是灵魂罢了,纵使他们有着万般经历,也无法提供给罗天半点战斗时的帮助。

况且,人魔神鬼妖,不同族群的物种之间更是有着无法逾越的鸿沟。

然而此时此刻,却容不得罗天做出更深刻长久的思索,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他索性也就豁出去了,随即就将妖灵告知他的那番话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而这一席话说出之后,那股让人窒息的压迫感再度袭来,但就在即将临身的瞬间又消弭于无形了。

“我说过今天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动手,万季安,你把我的话当摆设不成?”

杀人者出手了,不但帮罗天抵挡了一次致命危机,而且还用强悍的实力将万季安宣泄而出的杀意全部席卷而回,只不过相比起万季安霸道的压力而言,罗天却并没有感觉到杀人者身上有任何强大到可怕的力量传达而出。

这一刻的罗天已经完全平静了下来,首先他知道自己死不了,至少今天死不了,其次在冷静下来思索之后,他也渐渐的恢复了记忆,从自己对杀人者的感悟中明了了更多的东西。

“杀人者没有杀意,他的规则就不是为了杀人而存在的,罗天小子,这是一个机会,但机遇往往都伴随着很高的风险,好好学,可千万不要让我们四人失望呀。”

魔能的声音响起,罗天在心中也同时做出了回应,的确,这样的机会可不是随处可见的,而下一次见面他和杀人者之间又该是何种立场而处,谁也不知道。

“不过,也不要小瞧了死亡的风语者,能够将风之规则修炼到这种程度的人,即便是杀人者,也未必能够为难的了他。”

妖灵显然是对这位死亡的风语者知道的更多,就如同他平日里和魔能争锋相对一样,只要魔能有什么结论,都会迎来妖灵的反驳。

“老子懒得跟女人废话。”

魔能一副不屑一顾的言语打断了这场即将开启的辩论会,或许也是因为眼瞎并非吵架的时机。

罗天静静的听着,也在静静的看着,不过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切都不是罗天有能力改变和干扰的。

万季安被罗天道破了身份并没有觉得有多么奇怪,他太出名了,即便他只不过是风葬天下的左护法,但在整个中天界中他的名声甚至有凌驾整个风葬天下的威慑力,这是他一向都颇为自豪的。

不过呢,万季安同时又是一个自视甚高的人,之前妖灵在提到死亡的风语者时,特地用了“高贵”这样一个词,就是如此,万季安无论在何时都将仪表仪容做到了气派十足,无论接人待物都无比得体,在这中天界中人人敬重他,人人仰慕他,同样也有很多人是发自真心的自惭形骸。

而这一刻真正让万季安愤怒乃至出手攻击罗天的原因则是罗天后面的那句话,杯酒送黄泉。

杀人者没有杀意,同样也没有任何杀人的手法,至少这是万季安心中认识的杀人者,他之前的那杯酒本就是冲着杀人者而去的,至于罗天在万季安的心中根本不足为惧,或许仅仅只是因为罗天的贸然出现才让杀人者找到了一个借口,终止了这场原本一触即发的战斗。

但是这一刻,万季安收起了内心小觑的想法,因为就连杀人者也不能察觉到自己突然升起的杀心,但为何一个明明表面上无比弱小比蝼蚁尚且不如的年轻人竟然能够察觉呢?

罗天当然没能力察觉,但是体内宿主的能力加持自然也会算到罗天的头上,罗天也知道自己这一刻已经算是惹到了眼前的这个万季安,如果他是个眦睚必报之人,说不定还会因为这笔账而扯上风葬天下的这层关系。

“哼,杀人者本就是以求死为生的,岂会惧怕杯酒送黄泉,你拿朋友多事了。”

万季安袖袍一拂,之前的黄泉之力和眼下紧逼的气氛瞬间消除,而这一次万季安再度看了罗天一眼,正寻思着自己该不该给罗天樽酒的时候,却见罗天自己拿起了酒杯,然后给自己倒满了这杯酒。

杀人者从头到尾只说了一句话,无论罗天做了什么,他都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这样的举动有着两个截然不同的意思,可能是因为他对于罗天很信任,完全可以任由他自作主张,也可能是因为他和罗天并不熟悉,不会贸然的出声招呼,更不会真的因为罗天性命相关的缘故而出手救他。

而之前杀人者出手的用意也不过是为了化解万季安冲着自己而来的杯酒送黄泉罢了。

这样的疑惑同时存在于罗天和万季安的心中,罗天还稍微好一些,毕竟他本来就实力弱小,在这两个人的跟前一点浪花都翻不起来,但对于万季安来说,这个疑团便成为了他心中最大的芒刺。

三人各自拿起酒杯,满饮了一杯酒后,此时万季安脸色一变,流露出了春风和睦的笑容,说道。

“若你不是寻我堂兄报仇而言,那该多好啊!”

这话的言下之意是什么,正当罗天思索的时候,只听鬼话说道。

“罗天,当心!”

罗天毫无所查的同时,杀劫再次临身,而这一次汹涌而来的杀意瞬间就笼罩了罗天全身,而一旁的杀人者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一样,丝毫也没有动作。

万季安的出手顿时就让罗天火了,三番两次被人暗算,尽管对手实力强横,且享负盛名,但他又岂能如泥人一般任人宰割,但此时此刻,说这些似乎毫无意义,毕竟有着实力上悬殊的差距,即便罗天想要反抗,但汹涌而来的规则力量却瞬间制服了他,罗天只感觉自己的喉咙里像是卡住了什么东西一样,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妈的,杀人者真的没有攻击别人的能力?”

罗天在心里暗暗骂道,却听到神性发出的声音。

“放心,这力道早已削弱过了,挡住这一击,你的机遇就来了。”

17 一派胡言

“这该死的力量究竟是什么?”

不断挤压的力量就像是有人伸出强劲的手腕狠命的抓住了罗天的喉咙,让他几欲窒息,强烈的死亡压力袭来,同时也打乱了罗天的思维能力。

“哎,我突然有些后悔和这个宿主共用一具身体了。”这是妖灵讽刺的声音。

“就是说呀,真是丢人。”鬼话这一次倒是意外的认同了妖灵的话。

“废物,真是废物!”魔能的话更加直接。

罗天感到很羞愧,是的,自己太弱了,也太差劲了,可这是他的错吗,虽然这力道被削弱了,但以对手的实力,即便是削弱后的规则力量也绝非他这个初出茅庐的释道者所能够明白的,这份认识上的差距甚至某种程度上要比悬殊的强弱判定还要致命。

“罗天,试着感受一下这股力量的流动,同时回忆一下之前的对话过程。”

神性的声音在这一刻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罗天感到自己的心在渐渐的抚平,虽然死亡威胁并未消除,但他却已经不是那么害怕了,究其原因,他的确想到了什么。

人的思考过程并没有一个标准,通常时候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快人快语直截了当,但更多的时候想法和说话并不是并驾齐驱的一整套流程,而是人在说话的同时并不会特别在意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

也就是说,人的很多行为都是下意识的。

之前的整个谈话过程,每一句话罗天都听进去了,但至于有多少有用的信息是真正被罗天吸引到了脑子里,可能罗天自己也不知道,因为他从来没有抛弃掉这份意识的存在而去想明白每一句话存在的意义,或许是因为毫无必要,就像是听到万季安说“喝酒”的时候,罗天需要去思索一番对方说喝酒到底有几个意思吗?

战斗时的本能其实也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将一切的后果都赌注在这种下意识的行为当中的确能够提升自己的战斗意志,继而借由意志转化为澎湃的激情以及一往无前的气势。

气势可以压倒对手,激情也可以凝聚战斗力,但无论是气势还是激情都无法直接转化为胜利的契机,毕竟最终战斗拼的还是实力,还是技巧,而战斗本能更多的是一种经验丰富的体现。

罗天如今什么都缺,他没经验也没实力,更没有多少技巧,而很多他自以为是的技巧往往反倒是给他带来致命的危机,就如同他在蟠龙山上所遭受到的那背后一击。

在坠落悬崖后的黑屋当中,罗天一度也以为自己领悟了什么关键因素,也想通了人生没有选择的余地,但遗憾的是,他想到的这些东西却并没有强大的个人实力作为依据,而真正当他面临危难的时候,他反倒是将自己的优势转化为了劣势,就如同他第二次踏上蟠龙山后和吕洪等人的那一番混战一般。

那一番近身搏斗有任何意义吗?

妖灵、鬼话、魔能尽管没说,但其实他们心中都很清楚,罗天的行为除了给自己增添伤势外毫无意义,至于他后来的举动和他最后的胜利那是另一回事。

罗天在思索,在重新拾起自己握有选择的余地,在渐渐的将生与死、恐惧与害怕都尽力的排除在外,他知道自己眼下做不成一名强者,那就只能先从一个普通人开始做起好了。

之前他们之间并没有说太多话,加上四个宿主的话也就聊聊十来句而已,罗天很快就想了起来,同时也想到了关键点。

“妖灵你之前说他是死亡的风语者,我记得杀人者也曾经说过他修炼的是风之规则。”

罗天的话传入四名宿主的耳中,一直在喋喋不休的三个声音停止了,片刻后妖灵反问道。

“然后呢?”

“他之前用杯酒送黄泉的方式想要杀掉杀人者,所以他的风之规则是将杀气和力量藏在风中,借由风来传递杀气和力量?”

罗天的脑海中很快就出现了一个画面,这个画面尽管并不直观,但却是罗天最容易联想到的一种解释了,然而当他的话音落下,就听到妖灵不屑的冷哼声。

“一派胡言,大错特错。”

罗天并没有任何尴尬,虽然掐着喉咙的力量还在不断的收紧,但是罗天却也同样感到了力道在不断的放缓,显然是杀人者出手干扰了力道的进展,为罗天自救而腾出了时间空间。

至于杀人者为何要这么做,他是真的当自己是朋友还是因为他之前说了今天不能动手的那个原因,罗天并没有去思考过,甚至于罗天也没有去想过今天万季安一而再再而三的对自己出手已经多次触碰到了杀人者给出的禁区,可杀人者却仍旧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出退让的原因。

自己的想法错了,那就从头来过,罗天不急,他知道自己必须要静下心来思考,在实力还不够强大之前,在经历还无法转化为战果之前,甚至于当他如今还是一名普通人,一名最初级最初级的释道者的时候,他唯有多去思考,多去感知才能活下来,而不是把一切都赌在临阵之上的下意识举动。

又过去了一小会,尽管只是一小会,但和当前的局面相比起来已经很漫长的一段时间了,但罗天却仍旧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的场上的局势又开始在慢慢的发生变化了。

“你们太难为罗天了,风语者可是六级规则的释道者,凭罗天现在的实力他又岂能明了什么才是真正的风之规则?”

这一次,竟然是魔能出言在帮罗天解释,但随即就遭来了妖灵的反驳。

“哼,六级规则又如何,道理都是相通的,若是罗天的悟性只能止步于此,这样的人也不配成为我等身体的宿主。”

妖灵的话同时也引来了鬼话的认同。

“不错,这世间规则何止亿万,即便是同一种规则也存在上千万种不同变化,思维局限于仅存的自我空间,又如何能够做到突破意识的主宰?”

鬼话的话刚说完立刻就引来了神性的反驳,神性很少说话,但几乎每一次说话都能够给罗天带来巨大的帮助。

“突破意识的主宰,凭你们这些妖魔鬼怪又岂能做到,罗天,你记住,规则不是一成不变的,但唯有一点却是永恒的。”

神性的话让罗天紧紧抓住,赶紧问道。

“是什么?”

“生命的存在形式。”

18 死亡的风语者

生命的存在形式?

听到这复杂又拗口的说法,罗天先是一愣,但很快就明白了过来。

活着,是的,活着,唯有活着才能证明和实现价值,也唯有活着才有资格去翱翔未来。

这种生命存在的形式和罗天怕死想要活着的心思并没有任何区别,即便是最不畏死的杀手刺客也绝非抱着必死之决心去杀人的,他们必然也想要活下来,活下来才有享受买卖完成后荣华富贵的机会,才有继续证明自己潜在价值的机会。

罗天此时心中一动,已然明白了过来。

“我明白,万季安敢对杀人者出手,证明他有绝对自保的信心,杀人者以自杀作为规则,倘若万季安真能杀死杀人者,必然会触动杀人者的自杀规则,若是万季安没有抵挡杀人者自杀规则的手段,最终死掉的必然是他自己。”

罗天的话此时也同时印证在了四名宿主的心中,这样的一番话同样也以不同形式在四名宿主心中产生过,尽管罗天说的拗口,却的确说到了点子上。

“然后呢?”妖灵追问道。

“所以,万季安修炼的并非是单纯的风之规则,而是风语规则。”

罗天的话音落下,魔能哈哈大笑,笑声中带着浓浓的赞许之意,尽管这是罗天第二次才猜中答案,但身为一名初级规则的释道者,凭着这份领悟力和判断力,罗天在魔能的眼中也绝对算得上是同类之中的佼佼者了。

“死亡的风语者,从表面意思来看,就是能够传递死亡声音的人,和杀人者的自杀规则相互对照,万季安真正的信心便是来源于他能呼唤死亡的声音,而声音的呼唤就是一种风之规则的变异。”

“罗天小子,不错不错,既然如此,那便化解那施加在你身上的力道吧,放心,这股力道已经极大的被削弱了,顶多相当于二级规则的力量,当然就如同你所说的那样,是一种变异后的风之规则,化解的机会只有一次,你可要当心了!”

妖灵此时的语气中也充满了赞许之意,这算是罗天自从认识他们以来头一次听到三个宿主都在表述同一个意思而没有争吵起来。

只有一次机会吗?

罗天此时的心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在他动手之前,忽然间又自内心深处升起了一股奇怪又畅快的感觉。

是的,这就是力量的源泉,当自己对自己的生命有了完全的掌控力的时候,他才能真正享有自己的生命,而不是他人对自我生存价值的恩赐。

可是,自己要何时才能真正掌握这样的力量,而不是眼下即将面对的这种阉割版的变异规则呢?

思绪来的快去的也快,罗天静下心来之后,开始化解力道。

既然是风之规则,自然是一种传递的力量,那么首先便要先切断力道传递的来源,也就是声音,但此时场面上寂静无比,万季安没有说话,那么声音自然就不是从万季安那里传递过来了,那么也就只有一种可能了,那就是力道的来源是自己,是罗天的“心声”形成了这股力量。

想到这里,罗天不禁感慨,真是可怕又让人敬畏的力量,若是在过去,罗天绝对想象不到声音和风的联系,更不可能会将说话和风之规则联系在一起。

当罗天沉寂入定,慢慢的掐断自己的心声和周遭事物的联系,这种沉寂入定的法门几乎是每一名释道者都需要掌握的,精心修炼规则是释道者的修炼法门之一,却并非绝对,有的释道者甚至会选择在极为吵闹的环境中修炼来打磨自己的心性。

声音的来源断了之后,那股逐渐掐断喉咙的感觉瞬间消失了,但也仅仅只是力道强化的效果消失了,但原本已经施加的力道却仍旧存在。

死亡的风语者,便是传递死亡的声音,而如今声音消失了,那么留下来的便是死亡的力量以及风之规则所附加的力量本身了。

死亡的力量对罗天而言,熟悉而又陌生,至于风之规则,尽管吕洪修炼的就是风之规则,但规则大同小异,正如鬼话所说的那样,同一门规则可能会有亿万种变化,但这一切对于罗天这个以“漏洞”作为规则本身的释道者而言,根本不存在任何问题,更别提此时施加在罗天身上的不过就是个阉割版的二级复数规则罢了。

当罗天运用自己漏洞规则,从本质上撕裂了一切规则自身就存在的漏洞,毕竟失去了源源不绝传递到自己喉咙间的力量来源,也就是万季安本人的力量,那么剩下来的死亡规则和风之规则,不过也就是两团死物罢了。

而这两种单纯存在的规则,自身并不存在任何的联系,自然也就没有取长补短的效用,破解起来自然是轻而易举。

“小子实力虽弱,但竟然也有这样的能为,我倒是看走眼了!”

感觉到自己发出的力量被罗天掐断的时候,万季安的心就明显出现了波澜,而现在当他感应到自己的力量全然消失的时候,万季安的心真正开始乱了起来。

罗天的实力无比弱小,这一点万季安和杀人者第一眼就足以感知出来,但一个弱小的才刚刚步入释道者行列的新人竟然可以在短时间内化解掉一名至少六级规则的释道者的一击,尽管只不过是阉割后的弱化攻击,但那份解读规则的能力却也足够让人震撼了。

万季安此时的心中预感到了有些不妙,他此时觉得罗天绝非普通人,说不定就是那个大家族里培养的继承人,毕竟也唯有那些继承人才能在自身实力不济的时候就能够掌握更奥秘精准的规则知识,毕竟那些大家族里也有着和自己这般的顶尖强者,而他们宝贵的经历对新的释道者来说才是真正的财富。

可是,这样一个大家族里的继承人为何会跟杀人者走到一起呢?

想到这里,万季安终于有些坐不住了,风葬天下和飞鸟小筑的名气虽然大,但也不过就是中天界中的一个派门罢了,即便算上他自己这个名气更大的高手,也只不过能够在无数六级规则以下的释道者们当中拥有那么一点“信仰力”,但和他实力相同的高手们却未必会买他的帐。

不管杀人者这次是不是回来报仇的,但他和这个可能是某个大家族继承人身份的年轻人走到一起,都为飞鸟小筑和风葬天下,以及……他万季安本人带来了一份无穷的变数。

想到这里,万季安站起身来,淡淡的一笑后说道。

“杯酒虽薄,但感情到位了,今天叨扰许久也该告辞了,杀人者,还有这位小友,来日有幸我们再见了!”

19 一言之差

万季安来的蹊跷,走的匆忙,从头到尾,杀人者似乎都毫无任何动静,他完全兑现了今天不想动手的承诺,而且这一刻罗天也多少意识到了,杀人者所有的意识都只专注于自己身上。

万季安此前曾三次出手,两次试图攻击杀人者,另一次的对象是罗天,杀人者都没有阻拦,以自杀作为规则而言的他也根本无需阻拦,倘若万季安的攻击能够成功,那么死掉的自然就是杀人者了,当然反之也是亦然。

“你很不错。”

杀人者突然说出了一句赞叹的话来,之前罗天的表现的确非常抢眼,但罗天却并没有高傲到觉得自己的实力就能够入得了杀人者的法眼了,更何况倘若这是一次真正的生死相搏,那么在罗天想出对策以前就已经死了。

“罗天,不用说话,这种时候到了你该表示感激和虔诚的时候了。”

鬼话的声音响起,这让罗天之前心中的一阵蠢动一瞬间全部消失了,万季安走后,罗天有很多的问题想问,而且这是一个对他未来成为真正释道者而言最千载难逢的机会,换做是任何人想必都不会错过。

但罗天更加深知的是,自己身体里的这四位宿主不知道是活了多久的存在,相比起自己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来说,他们如今虽然实力全部没有了,但他们的经历却是永恒的。

面对杀人者,罗天没有说话,姿态摆的很端正,完全是一副虚心接受以及对之前杀人者出手帮罗天弱化万季安攻击的感激模样。

这样的一副模样出现在杀人者的眼中,让他若有所思的微微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现在能如你这般的年轻人已经很少了,我见过很多人,也有很多人想要拜我为师,可惜的是他们没有你这般的心性,纵使他们实力比你强太多,但未来造诣或许远远比不上你。”

杀人者的话让罗天心中一动,但他仍旧谨记着鬼话的告诫没有发言,纵使他此时心中已经波澜非常,且憋着无数个问题了。

“可惜我这次来中天界另有要事,不然的话倒是能够指点你几天时间,可惜了,可惜了。”

杀人者说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一下,而这时罗天心中突然涌上一股浓浓的关切之情,这份情谊是真心流露,不再是之前那种因为鬼话的告诫了。

“以你的实力应该不会有事吧?”

“罗天,你废话太多了!”

鬼话听到罗天发言,顿时大吼一声,然而他只不过是一介没有实体的宿主罢了,根本无法驱使罗天的意志力。

听到罗天这话,杀人者原本还和睦的表情突然间变了,连同周遭的气流也随之变动,罗天此时才猛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但他究竟说错了什么,却一时半刻想不出来。

“无妨,你能这样想也是人之常情,今天一别或许后会无期,你自己珍重吧。”

说完,杀人者便转身飘然而去,没有让罗天再有任何提问的机会了。

看着杀人者离去后空荡荡的山神庙,罗天一时目瞪口呆,而内心中传来的声音却早已沸腾。

“罗天,大好机会就这样白白错过,若是你能得到他的三言两语,抵得过你十年苦修。”鬼话此时痛心疾首的说道。

“杀人者又如何,相比起我魔之一族的尊者也不过如此,再说了,罗天已经有自己的规之一则,何必效仿杀人者的理念?”魔能这次倒是站在了罗天这边,又或者他只不过是听到另外三个宿主的声音而本能的出言反驳。

“这就是年轻的代价呀,不过其实也没什么,无数人妄想从杀人者的身上尝到甜头,这几十年来也不过就是痴人说梦。”妖灵冷淡的声音给出了最后的总结。

“我说错了什么吗?”

片刻后,罗天这才有些无辜的说道,人之常情人之常情,罗天自问自己之前的那句话并没有透露出别的意思,难道说关心一下都不允许,杀人者还真是异数一个。

“罗天,我原本以为你这些天来一直在试图参透杀人者自杀的真意,却没想到你仍旧也不过是画地为牢罢了。”

神性的声音终于响起,而在这四个宿主中,罗天对神性的印象可算最好,毕竟神性多次开口都能够帮到自己,而非绝对的吐槽。

“什么意思?”

“这有什么难理解的吗,杀人者以自杀作为规则,他要的就是死亡,谁阻止他死亡或者谁帮助他抵御死亡,谁就是他真正的敌人,罗天,你犯了他的大忌了。”

魔能替神性回答了罗天这个问题,听到答案后罗天默然不语,他忽然想起了第一天在蟠龙道讲堂上尊者说过的一句话。

规则不但可以用来伤人,同时也可以用来约束自己。

尽管这句话有着至少两种不同的理解方式,但对眼下的罗天而言,却让他明白了另外的一个意思。

“我的话不是帮他,反而是害他?”

当罗天问出这句话的同时,就听到了魔能的哈哈大笑声,随即魔能说道。

“罗天小子,看来你还是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倘若没有之前你和他的那一番际遇,就凭你最后的那句话,他就有足够杀你的理由。”

“为何?”

罗天心中一惊,赶紧问道,他知道自己触犯了杀人者的忌讳,而且还是在不知不觉间触犯的,一想到这里,罗天今天两次差点踏入鬼门关的经历再次涌上心头,他知道自己需要学习的东西太多了。

“因为你挡了他的道!”

妖灵的话让罗天沉默了,的确,倘若杀人者一心求死,而自己却试图帮他求生,那自己的确就成为了杀人者的敌人。

“如果杀人者真的一心求死,他何必还要动用自杀规则来阻止对手杀他呢,他放弃抵抗岂不是死的更加干脆?”

罗天忽然又问出了一个看似很理所当然的问题,而听到这个问题的四名宿主在稍微的迟疑了片刻后,齐刷刷的爆发出了哄堂大笑声,就连神性也不例外。

“哈哈哈哈,罗天小子,你还真是稚嫩的厉害呀,什么是释道者,你来给解释一下呗?”妖灵不屑的言语再度响起,而这一刻罗天也反应了过来,在一阵迷茫后的自责过后,才缓缓的给出了答案。

“我明白了,杀人者一心求死不是他不想活了,而是他想要凭借自己的力量解释死亡的真正意义。”

20 人心难测

匆匆离开山神庙的万季安并没有返回飞鸟小筑,而是直接用了派门的传送信号将自己得到的消息传达到了风葬天下,在做完这一切后,万季安心中的担忧并没有因此而减轻,略微的踌躇了一下后,眼神中一道凌厉的凶光闪过,随即迈步前行,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此时此刻,罗天已经离开了山神庙,自己意外结识了杀人者,却也因此得罪了万季安,这四方城看来是一步也不能停留了,必须尽快离开。

这一路上,四名宿主不时用言语嘲讽和打趣罗天,用鬼话的话来说,罗天就像是一个已经通过了考试的学子,却输在了情商上,对此罗天知道自己反驳不了,不过他相信如果自己真遭逢大难的话,四名宿主绝不会袖手旁观的。

“罗天,或许有一个补救的机会。”

路上茫然而行,罗天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的时候,神性的声音响起立刻吸引了罗天的注意。

“补救的机会?”

罗天心中一动,赶紧问道,不过还没等到神性的答复,妖灵却抢先一步说道。

“老神棍,你真要罗天去那个地方?”

这四个宿主不知道活了多长的时间,在此之前罗天也曾经试探性的询问过,但每次得到的都是牛头不对马嘴的答复,感觉的出,他们对于各自过去的事情都隐藏的很深,而且神魔妖鬼分属不同族群,想必过去也多少有着难以调和的矛盾,说不定还会有什么深仇大恨。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倘若要去,我也支持。”

魔能的话更是勾起了罗天极大的兴趣,但很快兴趣却又被另外一个声音给压抑了下去。

“去是可以,不过是九死一生。”

鬼话说的轻描淡写,但罗天却知道,鬼话每次用这样的口吻说话,反倒是表明他内心的肯定。

“你们究竟在说什么?”

罗天此时的确是找不到前进的方向,以漏洞作为自身规则的他,需要的并不是停下来精心修炼,而是去挖掘更多的规则,去明了更多规则融合的精义,这番话是那一天神性和魔能共同的认识,找寻规则中的漏洞,以不同规则漏洞来创造出所属于漏洞本身的规则,就是罗天需要行走的路。

对此罗天深以为然。

“葬龙谷,此番杀人者回来必然是为了那个东西。”

神性的话让罗天一惊,他心中升起数个疑问,但很快就察觉到了线索所在。

“的确,我倒是想起来了,之前杀人者临走之前曾经说过,他此番回到中天界,而并非特指的四方城,我感觉他不像是专程回来找那什么飞鸟小筑、风葬天下报仇的,而是另有要事,难不成就是这个葬龙谷?”

在之前和万季安的一番短暂交手中,神性曾经提醒过罗天要去留心只言片语中的脉络线索,也正因为如此罗天才发现了万季安所掌握的是风语规则而并非单纯的风之规则。

而如今,罗天的这番话也的确抓住了要害所在,不过魔能却说道。

“葬龙谷和风葬天下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关系,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罗天就算比今天再强大一万倍,他也不可能得到那个东西。”

“什么东西?”罗天继续追问。

“你现在并没有知道的必要,而且知道了对你也没任何好处,反而会惹来杀身之祸,当年……哎,不说了。”

妖灵欲言又止,显然和这葬龙谷有着莫大的渊源,不过对于另外三位宿主而言,他们却仅凭妖灵的只言片语也得到了最有用的讯息。

“想不到妖灵你竟然是那八十一万的冤魂之一。”

神性叹了口气,对魔妖鬼,神性向来都是持敌对态度,甚至于他很多时候不说话也是抱持着对抗不合作的态度,但此时他的语气却充满了悲悯,而“八十一万冤魂”这几个字也同样让罗天心惊不已。

罗天很快就明白了过来,在自身实力不够强之前,这些如同上古神话一样的传闻还是不知道为妙,但如果不是为了他们口中的那个东西,又是为何要去趟葬龙谷的这趟浑水呢?

“罗天,你不是要修炼漏洞规则吗,若是如此,葬龙谷可去。”妖灵在沉默了半晌之后继续解释道。

“葬龙谷中埋葬了八十一万条冤魂,我……也是其中之一,这八十一万条冤魂只要还身处葬龙谷中就永世不得往生,腐朽的灵魂不消散,自然就会形成怨灵,因此葬龙谷不仅仅埋葬了一件绝世宝物,而且还汇聚了无数怨灵在临死之前所残留下来的怨念。”

妖灵的话让罗天感到了一阵毛骨悚然,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了过来。

“怨念,就是邪恶的意识体?”

妖灵“嗯”了一声后继续说道。

“也可以这么说,但葬龙谷真正可怕之处也正是在此,八十一万个怨灵所残留下来的意志,就相当于八十一万种规则在往复不断的冲击和融合,这绝非任何力量可以化解的恐怖杀招,罗天你既然要修炼漏洞规则,那么葬龙谷便是你最合适的去处,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即便罗天会害怕死亡,会有强烈的求生意志,但也肯定不会就此放弃了,很快他追问道。

“难道是因为我现在太弱小,抵挡不了那八十一万种规则的冲击?”

魔能听完后哈哈大笑,但很快就戏谑的说道。

“八十一万种规则对你尚在其次,只要不进入中心腹地只在外围可保相安无事,但葬龙谷可是有宝藏的,那里可是无数释道者垂涎之地,每天都会有大批释道者前去寻宝,人心难测,罗天小子,我是担心你死于非命呀!”

魔能话音刚落,鬼话淡淡的声音也顺势响起。

“同样别忘了,葬龙谷和风葬天下有着脱不开的干系,以你如今和风葬天下之间的矛盾,去了葬龙谷可谓是自投罗网,万季安不会放过你的,你跟他之间的矛盾可别以为只会算在你们两个人的身上,这笔账绝对会添加上飞鸟小筑和风葬天下这两家头上。”

三个宿主都说完了,最后神性观察者罗天的心声,问道。

“决定权在你,去或者不去?”

21 故人

越靠近葬龙谷,人也渐渐的多了起来,罗天小心翼翼的前行,在妖灵和鬼话的帮助下,渐渐的来到了葬龙谷的外围,正要继续深入,突然听见前方传来了一阵吵闹声。

“莫管闲事,我们从另外一边前进。”

罗天会意,既然来这葬龙谷寻宝的人很多,不管是真寻宝还是如自己这般来找死的,自然会避免不了冲突。

正当罗天要避开绕行,却见不远处一个拐角突然投射出了一个身影,人还没到,罗天已经察觉到了怪异之处。

“放心,如你这般在外围走动之人,不会是什么高手,只是不去刻意招惹麻烦即可。”

鬼话的话让罗天在心中应了一声,不过对于鬼话这种像是在指导幼儿做事一般的口吻,让他心中有些不爽,但亏吃多了还是有好处的,至少罗天知道自己不但距离真正的释道者还差得远,同样他做人也还差得远。

身影逐渐放大,随即一个人就和罗天差点撞了个满怀,等到双方稳住身形,见到对方的时候,心中都免不了一阵惊讶。

“是你!”

异口同声之后,罗天这才打量向来人,双方都认识,只不过从未想过会在这里再会,而对方看向罗天的时候也是一阵诧异,显然也没有料到会在这里遇到故人。

“真是造化,听说你被吕洪击落悬崖,没想到竟然还能再遇见你,话说你……不会是冤魂吧?”

对方打量了一阵罗天后这才装作小心翼翼的问道,不过黑没等罗天发话,体内魔能已经率先吐槽了起来。

“我呸,不长眼的小子,竟然该这么称呼本大爷?”

罗天倒是不以为意,不过心中却是暗自庆幸却也暗自堤防,于是说道。

“我也没想到还能遇到你,话说……你也离开蟠龙道了吗,吴方?”

吴方摇摇头,似乎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罗天和吴方也在蟠龙道中认识,不过却并非一条道上的人,应该说蟠龙道上就没有真正属于一条道上的人,这也是弱者的悲哀了,毕竟在自身都难保的时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也是一门生存之道,否则的话,张淼、丁勉也不会背叛罗天了。

此时想来,张淼、丁勉以及罗天之间的情谊是否真的脆弱不堪,而他们又是否真的会为了生存而做出出卖朋友的事情?

其实并非如此,罗天很清楚,倘若将当时的张淼、丁勉换做是自己,恐怕他也会这样去做的,因为没有选择的余地,但除此之外,他们仍旧还是朋友,还是兄弟。

这条释道者之路,与其说是踏上成为强者的第一步,倒不如说,是从一个普通人的环境换到了另外一个普通人的环境,弱者和弱者为伍,强者和强者的生存之道,要么你就真正的泯然于众人,要么你就凭借着能力和造化在没有太大差异的强弱环境中出人头地。

但倘若还是只想和一个普通人那样归于平凡的话也不会走上这蟠龙道了,所以说,哪怕是对于最基础的释道者而言,活着并且不断攀登的心态远远超过真正的普通人何止千倍万倍。

此时此刻,看到吴方,罗天就仿佛看到了自己,自从罗天认识吴方以来,吴方就已经选择加入到了蟠龙道的某个势力当中,而他和吴方之间也仅仅只是算没有太大的个人恩怨和矛盾罢了。

但倘若将这种平白无奇的陌生人境界换到另外一个环境当中,即便没有仇恨也会凭空生出仇恨。

“罗天,你这次来这葬龙谷,想必也是为了那件宝物而来的吧?”

吴方突然问起这个问题,罗天的心中一动,而后体内妖灵就发话了。

“就凭这小子也想得到那件宝物,当真是愚不可及,自寻死路!”

然而很快鬼话就发出了不同声音。

“我倒是不这样认为,即便是最低级的释道者,也不会单纯奔着找死的心态来这葬龙谷,我估计他应该是另有所图。”

然而罗天的心中却有着不同的想法,只不过他不会在吴方的跟前表达出来而已。

没有多少交情的故人也没有多少过去需要缅怀,匆匆偶遇又匆匆分离之后,罗天重新走上朝前的道路后,神性开口说道。

“罗天,保留你这份人性,或许对你未来是一件好事。”

神性的话让罗天一怔,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对方这句话,然而神性话音刚落,魔能就不屑的说道。

“人性,留之无用的东西拿来做什么,罗天小子,你记住,释道者的路可是一条两旁堆积着无数尸骸的路,对敌人讲人性,那最终你也只能成为那众多尸骸当中的一员。”

罗天同样没有做出回答,因为他感觉神性和魔能所说的并不是同一个东西,只不过此时并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因为他们已然来到了当初设计好了葬龙谷外围,而这里人也越来越多了。

放眼望去全是人,除了人没有任何其他的物种,中天界本就是人类的地盘,罗天只是略微的扫了一眼周围的人群,随即就放低了视线,打算避开这里,选一处没人的所在。

“站住。”

一声厉喝,随即两个人就出现在了罗天的前方不远处,眼神中充满了严厉的警告之意,而他两的声音也吸引了周围其他人的注意。

“罗天小心了,这葬龙谷中鱼龙混杂,对每个寻宝之人来说,不管宝物最终是否能为自己所有,但从他们踏入葬龙谷的第一刻开始,这里就不在属于他人了。”

罗天点点头,鬼话说的其实就是人性,甚至于自己也是这般所想,这种占有欲也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任何人都避免不了,所以麻烦也会因此而诞生。

“怎么,这里不让过?”

罗天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心中却是很不以为意,既然在这葬龙谷外围走动的都不是什么高手,且看这群人大多都是抱团而聚,并不像是那种想要显拔自己身材的寂寞高手,罗天自然也不会太过轻视了自己。

“你是哪个派门的,师长没有教过你规矩吗?”

另外一人眼见罗天并没有知难而退,随即就搬出了一套规矩说话,听到这里,罗天这才发觉,原来周围分群而聚合的几乎全部都穿着清一色的服饰。

“派门聚会?”

罗天在心里问道,鬼话原本是不打算回答的,不过还是懒洋洋的说了一句。

“放心,风葬天下的人不屑于与这群人为伍。”

22 拦路

中天界有八大派门,这是很早以前罗天就知道的事情,不过这八大派门中却并没有风葬天下这个名字,很显然,被普通人所熟知的派门不过也就是只会给普通人知道的,而那些普通人无法得知的所在才是真正的庞然大物。

眼前的这群人虽说也是以各自派门为单位,想要在这葬龙谷的外围试图寻找一些机缘造化,但很明显他们实力太弱而又自视甚高,如果这外围真有什么宝藏的话,千百年来又岂容他们有什么收获?

罗天不想跟这群人争论什么派门规矩和地盘的问题,更不愿意在这人多眼杂的地方再遇到像吴方这样的人,不是他低调或者怕事,而是和这些还不清楚自己该走上什么样的释道者之路的人而言,罗天已经拥有了自己的目标。

不过,眼下看来,如果罗天还打算继续前进的话,他必然要选择一条路突破才能前行了。

“罗天小子,该出手时就出手,想太多毫无意义!”

魔能的话让罗天很是认同,的确,从他来到葬龙谷以后,几乎每条想要前进的路都有人把守,倒不是说这些“山神”们自发的订下了什么规矩,而是都想要用同样的方式来避免竞争者,既然如此,那罗天也不会再退让了。

鬼话、妖灵、神性此时都没有说话,显然也是眼下的遭遇还并不值得他们出言提醒罗天,因此罗天果断的就上了。

无视了身旁两人大步前行,就在正要突破两人封锁继续前进的同时,罗天察觉到了一阵强烈的杀意,但是相比起在山神庙中被万季安偷袭而察觉到的杀意的不同,这两股杀意仅仅只是杀意罢了,攻势却并没有伴随这两股杀意并驾齐驱。

山神庙中,如果没有杀人者的阻挠,罗天在察觉到杀意之前就已经死了,而此时尽管只是分毫的差距,却给了罗天反制的时间。

然而,罗天并没有去闪避,不管对手使用的是什么样的规则,但只要是规则那必然就存在破绽,就如同在蟠龙山山脚处的那一场厮杀一样,破绽很多时候并不是存在于规则本身,而是使用规则的人。

就在对手规则即将笼罩罗天的前一刻,只见虚空中一道几乎不易察觉的痕迹一闪而过,就像是沙漠里远方的海市蜃楼一般,在无形中就将两人打出的规则全部都化解了。

对方惊觉自己的规则竟然对罗天无效的同时,脸色齐刷刷的变了,但他们两人能够守在这个位置,不管是自发的责任也好,是某种画地为界的规矩也好,还是个人的自尊价值也好,他们也不会逃避战斗。

罗天在这边动手,声势已经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不过很显然,个人的心中都有着自己的小九九,哪怕是同一派门当中,也有着截然不同的竞争心思,谁都想要活到最后,谁都想要成为最终宝物的拥有者,想要一步登天,跨过那漫长的时间与空间,成为这世间最顶级的存在。

“罗天,力量的压制只在一时,战斗不止是杀敌那么简单,你要想以规则本身的漏洞来作为规则,那么试炼可以从这一刻开始了。”

妖灵的话让罗天的内心很清楚,是的,虽说他对上这两人根本无所畏惧,且有着必胜的信心,但战斗如果仅仅只是单纯的为了胜利而已,那毫无意义。

战斗中,罗天慢慢的收起了自己的规则,对于以掌握规则漏洞为战斗本能的罗天来说,漏洞无处不在,即使规则千变万化,即使规则中的漏洞同样也是千变万化,但作为人本身而言,人的漏洞却万变不离其宗。

左边那人的打法很谨慎,在第一次被罗天的规则反制之后他就改变了打法,他更多的是想要依靠另外一人的攻势来试图用取巧的方式进行偷袭,同样的另外一人似乎并没有察觉左边那人的心思,所以他仍旧还是不余遗力的进攻再进攻,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似乎想要依靠耐力和体力来消耗掉罗天的生命力。

这便是漏洞,漏洞不仅仅存在于规则本身,也不仅仅存在于人自己,同样还存在于天地万物当中,比如说呼吸。

左边那人的呼吸很平稳,因为他并没有使出太多的力气,而右边那人一路猛攻,规则不停的打出,强力冲击着罗天的规则,他的呼吸乱了,尽管还没有到上气不接下气的地步,但呼吸带动身体的行动力也开始出现了破绽。

不过,真正让罗天感兴趣的却并不是呼吸乱了的那个人,而是抱持呼吸平稳的另一人。

留意每一句话中的只言片语,以及留意战斗中的每一个细微动作,罗天知道想要真正拥有强悍的战斗本能,他需要的是经验,或者说是对自己,对身为一个人那种本能而又直观的认识。

人的下意识行为都是无脑的,战斗也是同样的,习惯会养成自然,习惯更加会随着使用次数的增加而渐渐的变成无意识。

狂攻的那个人虽然消耗了很多的体力,但对于他所拥有的习惯而言,反倒是这种不需要经过大脑思考已经逐渐成为了一种本能的战斗方式反倒是破绽最小的,但出手谨慎的那个人试图通过取巧的方式来战斗,他一边战斗一边思考,就和罗天一样,杂乱的思绪在没有培养出战斗本能之前,或者是某种高深的战斗技巧之前,破绽更大。

是的,罗天此时的破绽也很大,他想的太多,战斗时分心也越多,但对手并没有一击毙命的实力,双方都在做着消耗,同样也通过消耗来试图熟悉对手的打法和节奏。

就在这一刻,罗天出手了,他做出了一个侧身闪避的动作,闪开了狂攻那人的攻势,当谨慎之人内心想法一分为二的同时,罗天的规则已然朝着他的头顶笼罩而下。

战斗的胜负也在这一刻揭晓了。

“不错,有那么点意思。”

魔能很是满意的赞叹道,罗天体内的四个宿主有着截然不同的思维模式和行为模式,很多时候他们都是单独的个体,而并非共同拥有同一具身体的那种蚂蚱关系。

“不过是两个垃圾,竟然浪费这么多时间,倘若之前有人出手试图干预战斗,罗天你的下场未必见得会比这两人要好。”

这次倒是妖灵出言讥讽,不过罗天倒是并不在意,这场战斗他很满意,其实想到利用呼吸和习惯来试图寻找破绽的灵感也是他在山神庙中的一番际遇而来。

死亡的风语者,若是罗天单独碰到万季安,他早就死了,哪还能留给他去思考死亡的风语者究竟是什么的时间呢,但却也正因为他有了这不同寻常的经历,才能让罗天探索更广阔的未来。

23 至宝之源

罗天绕开两人晕倒的身体,正准备朝里走的时候,却见不远处又有两个人朝他走了过来,罗天凝神注视着这两个人,准备好迎接第二场战斗,不过这时,鬼话说道。

“不用了,这两人不是来找死的。”

正当罗天放松警惕等待着两人走进的同时,对面两人也在接触的那一刹那,从罗天的举止当中慢慢放下了戒心。

“兄台实力不错,敢问是哪个派门的?”

对方两人的年龄明显要比罗天更大,却用了“兄台”这个称呼,罗天的心中闪过一个异样的念头,不过很快就想起了鬼话之前的话,同时注意到周围不少朝着他指指点点的不同派门的人,心中逐渐有了主张。

“就我一个人,没有派门。”

罗天的回答让那两人对视了一眼后,眼神中的疑惑更甚,今天来葬龙谷的人不少,大多都是结伴同行,之前妖灵曾经说过,这样的情况在葬龙谷很常见,毕竟不管是壮胆也好,还是拉人垫背也好,又或者真是生死兄弟也罢,这葬龙谷有多少传说,就有多少不要命的人。

当然了,敢来葬龙谷的人也未必全是不要命想来找死的,倒不是说很多人没有自知之明,而是这些年来关于葬龙谷的传闻中倒是真有人挖到过宝贝,而这世间只要是和宝贝扯上关系的传闻,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

“兄台好本事,既然如此,我等也不便叨扰了。”

说完那两人就打算拱手告辞离去,不过罗天见他二人话说一半却不接下去,又岂能让他们离去呢,于是赶紧迈上一步,追问道。

“怎么说?”

罗天的话让那两人停下了脚步,再度对视一眼后似乎也不存在什么难言之隐,于是说道。

“让兄台见笑了,我们是刀盟的人,此番前来葬龙谷是想要有所作为的,然而不赶巧的是,在距离南面神龛不远处有风葬天下的人在把守,所以我们想多聚集一些派门,就算要和风葬天下正面冲突,也好相互有个照应。”

此人的话让罗天心中一惊,风葬天下这个名字从他口中说出顿时就让罗天的心变得有些犹豫了起来。

“哦?风葬天下这是对南朱雀有想法了吗?”

凭借罗天的感官,体内的四个宿主自然也得知了外面发生的一切,而此时对方提到风葬天下,同时又提到了“南面神龛”这个东西,立刻就让对葬龙谷最为了解的妖灵产生了兴趣。

“倒是没听说过风葬天下有修炼焚风之术的人啊?”

鬼话此时也颇为诧异的补充了一句,不过很快魔能就用一贯不屑的语气插嘴道。

“就凭风葬天下也妄想染指南朱雀,那是痴人说梦!”

罗天听得体内这三个宿主说的一愣一愣的,刚想要出言询问,内心想法立刻就被宿主们所洞察,很快就听到神性的声音。

“罗天,潜心走你自己的路,不该你管的事情最好别过问。”

神性都这么说了,罗天也只能徒叹奈何,不过话题已经说开了,罗天即便想要压下内心的蠢动那也是做不到的,况且这葬龙谷中有关于宝贝的传说对罗天这个凡人而言,同时也是心存觊觎,又岂能视而不见。

“罗天,要不然你就去南朱雀那里看一眼也好。”

妖灵、鬼话和魔能三个宿主说着说着话题很自然的就扯到了罗天的身上,毕竟罗天才能驱使这具身体,不过这话由妖灵说来,倒是让罗天感到有种无的放矢的感觉,就好像是妖灵刻意有此一问一样。

“风葬天下把守在那里,会不会很凶险?”

关于生与死,恐惧与坦荡的分歧,罗天至今也无法得出一个切身于己的答案,毕竟像他这个年龄的人还到不了可以参透生死的地步,也做不到凡事都能置之死地而后生,就连神性都说“生命的存在形式”,那罗天自然就更加不能免俗了。

“如果危险,到时候你退出来就好了,只是一眼,想来也不会有哦太大风险。”

妖灵继续怂恿,其实这一刻四个宿主已经从罗天的意识中感知到了罗天的想法,这时候只要再添一把火就可以怂恿成功,至于此行是否会有危险,罗天是否会因此送命,对他们这四个已经只剩下魂体的家伙来说,倒也无所谓了。

罗天内心中的蠢动逐渐的占据了上风,他随即在心中点了点头,而后朝着葬龙谷内部走去,再无人拦阻他的去路,毕竟他之前已经证明了实力,即便是那两个倒地的人所在派门,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出面折腾,毕竟人心……

越深入葬龙谷,罗天的感觉也就越奇妙,这种感觉不仅仅是来自于感官上的,还有来自于内心中的,当罗天在心中问起的时候,神性给出了答复。

“葬龙谷是一位古老尊者的陵墓,你如今所踏过之处可是久远之前用无数人的献血和尸骸所开拓出来的道路。”

神性的话让罗天心中一震,重新抬起头来看向葬龙谷的近景,已经完全看不出有半点帝王陵墓那种庄重而古老又肃然的感觉了,完全就是一个陈旧而腐朽的垃圾场。

“也就是说,所有关于葬龙谷有宝藏的传闻,其实都是这位古老尊者的陪葬品?”

罗天好奇的问道,不管是风葬天下还是杀人者,又或者眼下的葬龙谷,这些都不是罗天在成为释道者之前所能够知悉的东西,几乎可以算是秘闻了。

“陪葬品?哼,真正的陪葬品又有几个人敢染指的?”

魔能不屑的插嘴道,罗天很快就明白了过来,的确,如果真是那位远古尊者的陪葬品,又岂是寻常之物,而能够被那些所谓的“刀盟”甚至是风葬天下所能够觊觎并且夺取的宝物,恐怕仅仅只是葬龙谷这段历史当中无数过往寻宝者们身死道消后所遗留下来的证明罢了。

“罗天你猜的没错,无论神魔妖鬼人想要抢夺的根本就不是那远古尊者的陪葬品,而是历史上所有葬身于此的释道者的遗物罢了。”

妖灵的声音响起,只不过这一次她的声音变得有些苦涩,已经身为魂体的她,尽管平日里仍旧会和魔能、鬼话插科打诨,但已经不会再利用身为妖之一族的天赋去迷魂他人了。

“难不成,妖灵你的身体就在这葬龙谷中?”

罗天听得妖灵这样说,惊讶的脱口而出,面对这个问题,即便是魔能和鬼话此时也都安静了下来,这不但是对同为宿主的尊重,同时也是对所有葬身在葬龙谷中逝者的尊重,这份尊重无所谓神魔妖鬼人。

24 约束力

越往前走,呈现在罗天眼中的奇幻景象也就越发的让罗天感到惊异,刚进入葬龙谷的时候,在罗天眼中看来不过就是个特大号的垃圾场,随处可见各种不同物种的尸骸以及随处丢弃早已腐朽不堪的各色兵器,大多都已经无法使用了。

而走到这里之后,呈现在罗天眼中的又是另外的一个样子,随着山势逐渐拔高,几个颜色各异大小不等的水晶柱也一一出现,让罗天经不住停下来驻足观看。

“有什么好看的,像个女人一样!”

魔能不屑的冷哼一声,此番怂恿罗天来葬龙谷,其实四名宿主各有各的心思,妖灵的心思其实已经知道了,她就是为了回来看一眼自己的葬身之处,至于她遗留在这里的尸体那肯定是指望不上罗天的。

至于其他三位宿主,谁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在想些什么,甚至可能连他们自己也不清楚自己会去想什么。

“这些水晶其实并非实体,而是葬龙谷更深处的一座浮雕所投射出来的影子,根据光线的不同会折射出不同的颜色出来,而根据远近距离的不同,大小形状也会发生变化。”

妖灵继续为罗天解说道,自从妖灵说了自己的身体的确是遗留在了葬龙谷中之后,她就表现的非常虔诚,这份虔诚不但是对她的葬身之所,同样也对着葬龙谷中的天地万物,自然也包括罗天在内。

罗天心中一惊,妖灵既然这么说,就表明她肯定进去过更深入的地方,而能够进入到那个地方,必然是已经通过了葬龙谷外围的那八十一万冤魂的规则冲突大阵,不知道她当年的实力究竟有多强,又是如何死掉的。

然而罗天自从进入这葬龙谷后,脑海中所夹杂的思绪就无穷的繁多,此时此刻他显然是没有回想起另外一个东西,那就是妖灵也是那八十一万冤魂当中的一个,这就意味着妖灵死的时候根本就没有那规则冲突大阵。

不过妖灵此时虽然感知到了罗天的想法,却并没有去否定什么。

继续深入,当来到一处岔路口的时候,罗天停下了脚步,在他思考着要往哪边走的时候,却听到体内的神性说道。

“行了,就在这里吧,再往前就不是你的实力可以办到的了。”

听到这话,罗天内心的蠢动才渐渐的放平了下来,连同纷杂的思绪也逐渐的消失,他怕死,自重生以来没有一天不怕死,这种怕死的情绪或者说内心写照无时无刻都会出现,甚至会在罗天想任何事的时候毫无来由的出现。

罗天知道这是他坠落悬崖到被“关”进黑屋的后遗症,坠落崖底的那一刻他没有参透生死,只有无穷无尽的恐惧,这份恐惧自重生以来也和他怕死的情绪一样无时无刻不伴随着他,这一点连同四位宿主都很清楚。

从进入葬龙谷后,罗天心中的思绪就是一分为三的,一方面他想要实力精进,一方面他想要得到一些意外的宝藏,但另一方面他也怕死,而且怕的要命,他怕自己突然就死了,就再也活不过来了,他有多么怕死,就有多么的对活着的奢望。

而这一刻,当他知道了死亡和自己的距离,就是前方的两条岔路,无论他走哪一条都意味着他会死,罗天不想死,所以这一刻当他知道自己只要不莽撞就不会死的时候,他也就不再惧怕死亡了。

罗天坐了下来,开始准备使用自己的规则,想要修炼漏洞规则,自然要引出规则中的漏洞,然而就在罗天即将行动的时候,却听到鬼话怒斥道。

“罗天你做什么,想死吗?”

鬼话的声音让罗天吓了一跳,刚想提问却梦的醒悟过来,的确,既然他修炼的是漏洞规则,那么不管他对于规则的理解是什么,对规则漏洞的理解又有多少,但只要是规则,那就一定会存在漏洞,只要罗天运用漏洞规则,必然就会引来无穷无尽的漏洞。

不过……

“那我之前在葬龙谷外围的时候使用,怎么没事啊?”

罗天奇怪的问道,不过立刻就遭来了鬼话同样奇怪的反问。

“你真是在蟠龙道成为的释道者,难道那里的尊者从来没有告诉过你,还是你压根就没有听进去?”

鬼话的提问让罗天默然不语,而罗天心中泛起的心声也很快就让鬼话等宿主明白了过来。

是的,不是罗天不想学,也不是蟠龙道的尊者没有教,而是人心难测,身处蟠龙道的罗天根本就没有学习的机会,和张淼、丁勉、陆嫣然一样,是被永远排除在外的异类。

“如果是这样的话,也不知道该说你是天才还是蠢材了。”

妖灵感慨了一句,此时此刻神性倒是破天荒的头一次认同了妖灵的感慨。

“不懂规则,却能够依靠对规则的解读破解万季安的规则,恐怕……”

神性话并未说完,但他想要说什么,即便是罗天都明白,不过此时此刻罗天仍旧需要一个解释,因此鬼话给出了一个回答。

“规则和规则力是不同的,规则是释道者力量的源泉,而规则力则是你现如今能够掌握的力量的极限,任何人所修炼的规则都有力量,但却并非每个人的力量都能够杀死对手,你明白吗?”

鬼话的话说完后,罗天很快就明白了过来,只不过他还是有些不敢置信的抬头看了一眼自己所身处的这个岔路口,喃喃的问道。

“难道说我现在所处的位置就已经是在那八十一万冤魂所凝结而成的规则冲突大阵当中了?”

罗天话音刚落,只听到神性不悦的“哼”了一声后说道。

“你以为这妖魔鬼的怂恿为了啥,你现如今所处的地点已经是规则大阵的中心位置了,再往前三百步就是南朱雀所在的神龛位置,万季安说不定也会在那里。”

神性的话让罗天一阵无语,没想到自己还真的在毫无察觉下走到了这里,倘若不是四个宿主一路隐瞒,否则的话凭借他那极端怕死的性格,他根本就不可能走到这里来,该说是无畏者无惧吗?

此时此刻,罗天心中那怕死的情绪再度随着自己纷杂的思绪开始慢慢的滋生而出,怕死是一种负面情绪,人一旦怕死就会生出一大堆不同的衍生情绪,包括恨自己,委屈、无助等等。

“就从怕死开始好了!”

魔能威严的声音响起,还没有等到罗天反应过来,只感觉一道很微弱但却很玄奥的力量从四面八方朝着自己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这是什么鬼?”

罗天大喊一声,起身准备迎接敌人,不过鬼话此时却懒懒的回答道。

“这不是鬼,我鬼族可不是区区怨灵能比的,哦对了,忘了告诉你,怕死也是一种规则!”

25 九死一生

怕死也是一种规则。

当罗天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但当他遭到一阵诡异力量袭击的时候却发现这力量并不如他想象中那般的强悍,反倒是轻描淡写一般,毫无对身体的穿透力,就像是一阵风一样轻轻的从他身边吹拂而过。

正当罗天觉得不过如此想要放松下来的时候,突然间他脑海中的思维转变,紧接着又有另外的一股力量来袭,而这一次,罗天察觉到了另一股较为强悍的力量。

体内宿主的声音在这一刻消失了,罗天刚打算运用规则来抵挡,却猛然间回想起鬼话的话,一旦他运用了规则漏洞,引动了这大阵中八十一万种规则的话,那他的下场就唯有死亡了。

但是不动用规则,他又该如何来抗衡这里的力量侵扰呢?

“罗天小子你记住,无论神魔妖鬼人,规则均是由人的自我意识猜测化作天理的假象,意识从何处诞生,便由何处毁灭,成为真正的释道者的第一步,便从分解规则开始!”

魔能的声音响起,罗天心中不断默念着这句话,心中闪过一个又一个混沌不明的念头,但是每当他产生一个念头,就感觉周遭的力量又增加了一分,此时的罗天已然明白,所有被他感知到的力量全部都是由他自己的思绪所引发的,同理,能够被他思绪所引发的规则也都全部存在于这葬龙谷当中。

自远古以来,来到这葬龙谷中的释道者不知道有多少,身死道消的也不知道有多少,因为这葬龙谷的特殊性而让怨灵被永恒的“寄宿”在了这里,不能往生也不得消散,也因此化作了规则的坟场。

规则力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减弱,但规则却永远不会消失,或许单一份力量对他构不成真正的威胁,但是当人的情绪和思维不断往复变幻,而形成了复杂的意识体的时候,会引来更加恐怖的连锁反应。

“罗天你果然没让我看走眼,接下来能够领悟多少,就靠你自己了。”

妖灵轻声的赞许了一句,那是对之前罗天思考的一句总结,罗天闻言,心中再也不做他想,慢慢坐下之后,开始尝试着分解这里的力量。

八十一万种规则,想要逐一分解谈何容易,而且随着罗天想法继续产生,会引动起来的规则也会越来越多。

而且就如同怕死会导致负面情绪的累积一样,葬龙谷中的八十一万种规则即便平时只不过是一个个单一的个体,但却会因为人思考的连贯性也会形成某种规则上的融合,继而产生出更恐怖更强力的杀招。

罗天知道他此时根本无法屏蔽自己怕死的念头,既然怕死是一种规则,那么就从分解怕死的心情开始好了。

罗天怕死是因为他真正经历过死亡,在即将坠地的那一刻,他所感受到的唯有恐惧,如果那一刻发生的很快,或许罗天会什么感觉都没有就死了,可惜的是罗天没死,甚至于在他一个人茫茫然不知的身处漆黑洞穴里的时候还会将这种恐惧的心态无限的放大,同时也因为当一个人无助的时候,会让不堪的回忆无限放大,因此罗天不仅仅是恐惧死亡,还切身的一次又一次宛如亲身经历一般的再次感知到了死亡。

就在罗天渐渐的开始陷入到混沌未名的思维怪圈中的时候,环绕在他身旁的规则力也开始逐渐的加强,无论是恐惧的规则,怕死的规则,生存的规则,还是委屈、无助、以及想要奋起反抗的规则,在这一刻纷纷产生了连锁反应。

“照这样下去,罗天怕是等不到分解规则,反倒是会聚合出更加恐怖的规则融合。”

此时鬼话有些担心的说道,但没人回应他的话,因为每个人都很清楚,罗天倘若迈不过这一关,那他的下场也就唯有死亡了。

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脚步声很轻,像是贼的声音,来葬龙谷寻宝的人其实和贼没有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只在于心态上的变化。

这个岔路口是通往南朱雀神龛前的唯一路径,罗天此时无法分心外物,即便是感知到了脚步声的出现,他也无能为力去阻止什么,而且当他知道了外部规则会随着他的心境变化而不断融合的时候,他就更加不敢去贸然的产生与之无关的心思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罗天此时虚着眼睛稍微的瞄了一眼,来人是个女子,身上发服饰好像在哪里见过,是了,她是之前外围那群派门中的人,但究竟是哪个派门罗天就不知道了,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是和自己的派门走散了吗,又或者她也想要脱离自己的派门独自一人来找寻一下运气呢?

人的思维很大程度上又是无法受到人的理想所遮蔽的,当罗天思维再度升起的时候,他又感受到了更加强大的力量开始交替出现,从微弱到逐渐的变强,那是另一种思绪引发的规则融合。

女子此时也看到了罗天,自然她也认出了罗天,之前在葬龙谷外围,罗天的实力对于他们这些寻常派门的人来说算是佼佼者了,也同样是因为站在普通人的观点上来看,罗天是一个可以相交的“强者”。

当然了,他没有派门,这是唯一遗憾的地方。

“你怎么坐在这里?”

女子并没有走近,她待在距离罗天不远处的地方,显然是罗天的怪异举动让她产生了自我防备意识,同样也因为见识过罗天的强大而让自己也产生了本能的危机意识。

但是她显然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到了哪里,没有人给她指路,更不会有人告诉她哪里安全,哪里又不安全。

罗天看着她,心中也是充满了疑惑,但却并不是因为她来到这里遇到了自己而感到疑惑,猛然间,罗天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他的脑海中诞生出一个异样的感觉,这个感觉来的很快,一瞬间就充满了罗天的头脑。

是的,寻宝,无论是什么样的人,拥有什么样规则的人,他们来到这葬龙谷中所求的都是宝物,是了,这就是规则中永恒不变的存在,就如同神性曾经提到过的“生命的存在形式”一样。

当罗天抓住了重点,脑海中逐渐的开始虚构出一个画面,然而就在这紧要关头,不远处那女子眼见罗天只是看着自己,却毫无任何动作的时候,她突然间小心翼翼的朝着罗天走了过来。

罗天很想让她停下,但遗憾的是罗天此时根本分心不暇,年龄越大思考的东西也越复杂,能够保持通明的心境的可能性也就越低,女子距离罗天越来越近,似乎是打算拉近距离来试图观察一下罗天究竟在做什么,就在两人即将接触到的位置上时,罗天突然伸出了手,一把就将她给劫持了过来。

26 不轨

“你做什么?”

女子眼见罗天就像是守株待兔的猎人一般,伸手就抓住了自己,顿时大为惊恐,其实她之前已经非常小心了,观察的越久她也越发的察觉到,罗天想必是负了伤或者中了毒,否则的话他不会再这个岔路口坐下,毕竟这里也算是人来人往的地方,罗天随时都有可能会被人察觉到。

然而女子千算万算没有料到的是,这个地方不但不可能会有人前来,因为前方就是风葬天下所处的南朱雀神龛位置,而且罗天就真的这样坐在了这三条路汇聚的岔路口。

罗天之前本就是灵机一动,其实就算罗天的脑海中得到了几条看似可行的脉络线索,但实际上他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来将这些脉络线索连贯成一整套可行的实施方案,用来分解这里的规则。

毕竟罗天是成年人了,他的思想太复杂了,见识的越多,无论是这世道还是人心,又或者是他所经历的那一切和生死有关的故事,都会让他产生更为庞杂的分外不明的思绪。

罗天根本无法压抑这些思绪,这是他身为一个人的本能,就像是条件反射一样,如果这一切都失去了,那罗天就当真只是个活死人了。

这女子的刚刚出现的时候罗天其实并没有想到什么,然而就在她逐渐接近的过程中,罗天却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这种感觉同样也是身为人的一种本能,或者说不仅仅是人,只要是生物就存在这样赖以生存的念头。

欲望。

“哼,借你的身体一用!”

罗天突然流露出一阵邪魅笑容,女子见状又哪能猜不到罗天想做什么呢,她拼命挣扎,但是在强者的跟前毫无意义,这一刻的罗天脑海中什么念头都没有,欲望的冲动逐渐的占据了整个大脑。

“不要……不要!”

女子拼命大喊,似乎想要引来其他人的注意,但这里绝不可能会有人来,罗天见她挣扎,心中涌上一股五名邪火,一巴掌扇在她的脸上,不用说话也剿灭了她求救的最后希望。

“小子不错,运用人的本能欲望来压制繁杂的思想。”

鬼话颇为赞许的说道,不过立刻就引来了罗天的怒斥声。

“你给我闭嘴!”

对罗天来说,或者说对人来说,做这种事的时候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有外人打扰,鬼话尽管愤怒,不过也深知这一点,当下再也不说话,和其他三位宿主当了一盘默默的围观者,全程目睹了这一媾和的过程。

事毕之后,女子早已是无力瘫倒在地,而罗天却是感受到来自于外界的规则力已经消失了一大半,但是却又有几个不明的力量仍旧缠绕在他的身旁。

罗天知道那是欲望的规则,或者说是情感上的规则,罗天并非冷血动物,所以当他在做的时候即便是面对一个跟他毫不相干的女子也是全身心的投入,当欲望压制住了一切之后,也完全摒弃了一切复杂的思绪。

然而这一刻,罗天的脑海中却仍旧还是避免不了的想起了另一个人,陆嫣然。

罗天叹了口气,这声叹息让身下女子眼中的仇恨变淡了一些,其实这女子和陆嫣然有任何区别吗?

没有处子之血流出,代表这已非她的第一次了,不过这一点罗天倒是并不介意,他知道有能力的人总是能够最大限度的满足自身的需求。

“罗天小子,这样的方式可一而不可再,你明白吗?”

魔能的声音在这一刻不合时宜的想起,不过罗天又岂能不明白了,虽然说堵不如疏的道理谁都明白,但是无法真正意义上的分解掉不同规则的力量,从根本上破坏掉规则源头的那股牵引之力,总不能在生死相搏的时候也来上这样一场人间大戏吧?

“魔能,你对罗天的要求也太高了,八十一万种规则形成的冲突大阵,岂是罗天能够破解的了的?”

妖灵再一次站在罗天这一边说话,不过很快就迎来了魔能的反驳。

“哼,能破解得了万季安的死亡呼吸,这区区八十一万种规则又岂能难得倒他,那女娃娃碍事了!”

魔能的话此时让罗天一怔,心中顿时产生一个异样的念头,难道说这里的八十一万规则冲突的大阵还没有万季安那一招杯酒送黄泉更恐怖吗?

“慢着,我想试试!”

罗天突然在内心中说道,他知道自己想要真正的有所突破,便不能用取巧的方式,既然魔能有此一说,就表明这里所谓的八十一万规则冲突大阵并没有他潜意识中所认为的那么恐怖。

“罗天,放弃吧,以你目前的实力即便能够破解规则力,也无法完全的分解掉规则源头的那股枢纽,这不是你个人能力和悟性能够弥补得了的,而是你对规则真正的力量一无所知,你未来的路还很漫长,假以时日你还会回来的。”

神性的话制止了罗天下一步的行动,尽管罗天自以为自己做好了准备,打算第二次迎接无数规则的袭击,但这一刻罗天仔细的思考了一下这句话,渐渐的明白了过来。

“走吧,离开这里,怨灵是没有思想的,也不会放弃,你纵使撑过了一次,未必见得能够撑得过第二次。”

妖灵此时也这样说道,罗天点了点头,正要离去,却看了一眼地上衣衫不整的女子仍旧还是那样失魂的坐在那里,他心中升起一丝不忍,正要走上前去,却在这一刻发生了所有人难以预料的变数。

“呵呵呵,这具身体虽然弱小,但我真是好久好久没有尝试过‘活着’的滋味了!”

一个完全和之前那女子不同的尖锐声音在这一刻响起,罗天心中一震,而后就听到了鬼话的声音。

“不好,是怨灵附体,而且不是一个怨灵。”

鬼话的话让罗天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刚想问明究竟是什么情况,但很快罗天就发现了异状。

眼前的女人虽然熟悉,但整个人的姿态已经完全不同,而且还不仅仅是从整体上看来已经判若两人,而是身体的各个部位都呈现出截然不同的扭曲感。

“你是说她此时被很多怨灵附了身?”

“不错,罗天小子,这可都是拜你所赐,怨灵其实就是邪恶意识体,而意识凌驾于规则之上,或者说意识就是规则的主宰,当那女娃娃意识薄弱到了最低点的时候,便有一定的几率被怨灵附体。”

罗天听着鬼话的解释,看着眼前的女子,心中涌上一股不知道是何故而诞生的愧疚感,似乎是他内心中所还残留的那一丝人性起了作用。

27 秘密

“梦溪小妹去了那么久,怎么还不见回来?”

此时在葬龙谷南面神龛位置,风葬天下的两位门徒正在好奇的说着什么,他们的话在这个寂静无比的地方很快就被其他人所听到了,除了各司其位需要守护的阵眼外,还有几个一看上去就像是领导者的高手眉头也都皱了起来。

“梦梦溪人呢,她是兑爻位的主阵眼护法之人,现在人在何处?”

突然间有人出声问道,能够在此时用这种声调开口说话的人想必在整个风葬天下中也有极高的辈分。

但话传开之后却无人能够答复,很显然谁也不知道梦梦溪去了哪里,毕竟他们风葬天下出现在南朱雀神龛的位置必定关系重大,没有上面的命令谁敢离开呢?

“师兄,是我让梦溪小妹暂时离开的。”

声音响起,众人闻声看去,心中各自升起不同的想法,眼神中也渐渐的趋近于复杂,不过在那师兄的眼中看来,原本的怒色倒是降低了许多。

“原来是师弟的命令,那倒也无妨,不过还有三刻钟朱雀归位,师弟可切莫误了时辰啊。”

师兄的话在师弟——也就是万季安听来却是心中一阵好笑,他身为风葬天下的领导层,自然很清楚这次风葬天下全员来到这葬龙谷想要做什么,而且能够突破外围大阵,走到这个地方来的,几乎全部都是派门中的佼佼者了,发动这么多人一同前来所图必然重大。

但实际上万季安却非常清楚,这次风葬天下几乎倾巢而出根本不是为了什么关系上派门未来或者存亡的大事,而是师兄要修炼清微妙法,这清微妙法由八门心法所组成,其中一门离日烈丹火的心法便是需要借助这南朱雀之力。

对万季安这等六级规则的释道者来说,可以说整个风葬天下从老大到下面的小弟只要放一个屁,他就知道这群人想要做什么,尽管他平日里表现的很有仪表仪容,但如果没有好处的事甚至会因此而削弱自己实力地位的事,他才不会那么汲汲营营呢。

至于梦梦溪去做了什么,对万季安而言,只要她没有在指定时间返回,差了那么一两秒中的时间,自己的目的就达到了,要知道这南朱雀神龛也不是来了就能够有的,若没有王道星辰的演算,凡人岂能知道朱雀吐火是在何时呢?

有了万季安的回答,众人此时都暂且安下了心来,万季安是风葬天下的左护法,在派门中的身份地位仅次于之前说话的那位师兄,但其实每个人也都很清楚,那不过是表面山的,实际上无论是比实力还是比在整个中天界中的地位,万季安都可以凌驾于整个风葬天下之上。

值得一提的是,万季安并不是师从风葬天下,而是半路出家,至于他所具有的风语者规则和风葬天下众人所修炼的规则只能算是一个巧合罢了。

此时此刻,风葬天下的众人自然还不知道他们的小妹——也就是梦梦溪在中了罗天的暗算之后,又被怨灵给附体了,而且很不巧的是,梦梦溪被附体是因为她的意识薄弱到了最低谷,已经无法支配这具身体的缘故,所以纵使她有什么向师门求救的信号也无法发的出去。

罗天看着眼前的怨灵,说实话他没啥好办法,自己又不是道士,纵使能够“杀死”眼前的这具躯体,也不可能如道士那般驱散怨灵。

“罗天,还等什么,动手啊!”

每次遭遇这种情况,魔能的第一念头就是打,罗天闻言有些无奈,正要发言,却见到跟前的怨灵对罗天说道。

“小子,看来你帮我找到这具身体的份上,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了。”

秘密!

罗天的心中一动,连同体内四个宿主的声音此时也都安静了下来,可以说他们随时随地都在吵架,一天24个小时基本上就没有消停下来的意思,毕竟他们只不过是魂体,没有嘴巴,所以他们都是在用意识说话,而无论是人的意识还是神魔妖鬼的意识,都是不可能中断的,即便是睡着了,人还会做梦呢,这也是意识在进行着某种构想。

所以就连罗天自己也很佩服自己,究竟是如何在这四个讨厌的宿主的每天24小时不间断的喋喋不休的情况下还能够保持自己的清醒的。

此时此刻,听到秘密,倒是让罗天感到了一阵短暂的安静,认识久了之后,罗天多少也对他体内四名宿主有了一定的了解,加上他们已经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年了,身为魂体的他们早就已经卸下了所有的伪装,除了誓死都要守护的秘密外,在罗天的跟前,他们从来不说假话。

所以,自从进入到这葬龙谷中后,包括罗天在内,四名宿主都有自己的小心思,无论是秘密还是宝藏对他们的吸引力都是最大的,如今他们四大神魔妖鬼借体重生,而如果再有一次可以再度分离出去重新主宰只属于自己的躯体的话,那才真是他们梦寐以求的。

“什么秘密?”

罗天用看似*的语气问道,当然了怨灵肯定是不会听出什么来的,毕竟在只有黑白的世界上过久了,所有一切的感官都会失去滋味。

“嘿嘿,我能听到这具身体里有一个声音在不停的念叨着什么,你想不想听啊?”

怨灵说到这里,罗天和四名宿主顿时大失所望,原本他们还以为是这葬龙谷之中的什么惊天大秘密,谁知道结果是一个脆弱女人压抑在灵魂深处的小秘密而已。

正当罗天想要说自己没兴趣的时候,却听到妖灵一下子来了兴趣。

“呵呵,听听也无妨,说不定还能搞清楚这女娃娃的来历呢?”

罗天无奈,只能问起,原本其实他还对那被自己侵犯的女子有一丝的愧疚,那是他活在这个世界上仅存的一丝人性,但此时此刻,对秘密和宝藏的好奇早已盖过了一切,压抑的人性始终还是被压抑了,如今他对这个被怨灵附身的躯体没有任何的感觉,只想要敬而远之。

“呵呵,小娃儿真是乖巧,老朽好久没跟人说话了,你愿意陪老头子解闷那自然再好不过了,你听好了,这女娃儿念的话有八句。”

那怨灵用一个女子的身体模仿着一位垂暮老朽的模样,给人的感觉怪异而又别扭,不过他的话说到一半的时候,罗天肯定是聚精会神的在倾听,生怕自己错过了什么,随即从怨灵的口中说出了一段话来。

“坎月薄烟水、巽网驭骄风、离日烈丹火、震阙奉惊雷、兑爻定王泽、艮脉号灵山、坤极破神地、乾元夺先天。”

28 清微妙法

“好熟悉的一段话,在哪里听过呢?”

怨灵用老朽的说话方式凭借女人的声调说出了这句让罗天感到违和感十足的话之后,体内喧闹的声音不断响起。

“这是清微妙法,怎么会从一个女娃儿的口中说出!”

鬼话不愧见多识广,很快就说出了来历,而后就听到包括神性在内的声音异口同声的说道。

“清微妙法!”

“清微妙法是什么?”

罗天好奇的问道,自从他踏入释道者一途之后凭借的都是自我修炼,在蟠龙道上他原本是有机会聆听尊者对释道者一途的见解的,可惜的是有吕洪、丁鹏等人的阻挠,罗天就算是绝世天才,也只能伤仲永而已。

“我真好奇你究竟是哪门子的释道者。”

鬼话郁闷的说道,自从认识罗天以来,四个宿主已经在罗天口中听到了很多几近白痴的言论了,可以说这些话就算是换一个最初级的释道者也绝不会说出口的,可偏偏罗天什么道理都不懂,却能够在旁人一两句话的提点之下就破解了万季安的规则,这说出去绝对不会有人相信的。

“清微妙法可称得上是人界最玄奥的秘法了,据说清微妙法由八门心法所组成,只需要修炼得其中一门就足以在这世间横行,不过想要八门心法一同兼具,古往今来怕也就只有创造出这清微妙法的人有这等实力了。”

鬼话的话让罗天的眼神中流露出了神往之色,但很快就被那怨灵附体的女子给拉回到了现实。

“嘿嘿,她下面还有几段话你们要不要听呀?”

怨灵的话让罗天和四大宿主的心神在这一刻全部都震动了起来,既然这女子能够念出清微妙法的总纲,那么她下面会念叨的难不成就是清微妙法其中的八门心法的具体修炼方式?

“请前辈指导!”

在鬼话的提醒下,罗天连忙改换了称呼,用了非常恭敬的态度,果不其然,罗天的表现让那怨灵呵呵一笑,刚想要伸手捋胡子,却发现这女娃儿的身体压根就不可能长出胡子来,这让他脸上的笑容也一同僵住了。

在之前罗天对那女子行不轨之事的时候从未仔细打量过她,毕竟是为了分心来对付环绕身旁的负面规则,做那事也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就算真是遇到个丑八怪,罗天也是全然不会在乎的。

只不过此时此刻,当女子被那怨灵附体后,虽说怨灵用一具年轻女子的身躯模仿一个老人的姿态,怎么看怎么别扭,但在一颦一笑的时候,却仍旧能够让罗天感到一阵如沐春风般的感觉,说实话,如果不是遭遇到了罗天,这女子应该是人间仙子一般的存在。

当然了,美与丑并不存在罗天的心中,而此时他所心心念念的唯有那清微妙法中的八门心法了。

“小娃儿不错,不过这还不够,老头子饿了,娃儿去给老头子找点好吃的来。”

“老头子”此时眯起了眼睛,或许只不过是他原本的习惯而已,但用这人间仙子的身躯模仿出来,却仍旧不免让罗天的心神一荡。

“罗天回神了,你该不会被这具臭皮囊给迷住了吧?”

魔能的厉喝声把罗天拉回到了现实,罗天这才问道。

“怨灵还能吃东西?”

“怨灵虽然不会吃东西,但拥有了支配的意识之后,他又重新拥有了记忆,哪怕只是这女娃儿的记忆,也相当于是拥有了活人的感觉,活着想吃东西再正常不过了。”

妖灵解释道,罗天这才明白了过来,原来是因为这女子饿了,所以赋予了那怨灵也一并饿了的感觉而已,这倒是好办,罗天身上就有带着干粮,当下就从怀中掏了一些出来,正准备给那女子喂食的时候却看到女子脸上升起了颦眉的表情,煞是好看。

“你这是做什么,拿这等垃圾食品来招待老头子么,快去拿酒肉来,要上等的!”

让人神魂颠倒的众生之态上突然吐露出了一个老头子的声音,这别样的别扭感觉让罗天感到一阵不知道何故的错觉,但此时此刻他又该上哪里去给这“老头子”找好酒好肉呢?

“哼,真是丑人多作怪,罗天你看看那女子身上是否备有吃的,这老头子既然支配的是这女娃儿的身体,所拥有的味觉自然也等同于这女娃儿的所好。”

妖灵的话让罗天点了点头,随即就要伸手去摸女子怀中所携带之物,却见那怨灵附体的女子腾的向后跃开了一步,警惕的说道。

“你想做什么?”

罗天愣在当场,正准备解释一下的时候,突然间体内神性的声音响起。

“不好,这女娃儿是风葬天下的人,罗天快跑!”

突然听到这句话,罗天也是被吓了一跳,而此时此刻,魔能、妖灵、鬼话三个宿主也同时回过神来,联系到清微妙法这等神奇玄奥的功法,再看向眼前女子,此时也都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罗天快跑,这女娃儿所念叨的根本不是什么清微妙法,而是被人刻在她灵魂上的印记,此时风葬天下的人肯定也已经感应到了。”

妖灵此时也在催促,罗天闻言内心恐惧的感觉猛地提升,不由分说当下就打算夺路而逃,然而在逃走之前,还是依依不舍的看了那女子一眼,这一眼中也不知道究竟是包含了对清微妙法的不舍,而是因为亵渎了这人间仙子而遗留下来的不舍呢?

快速朝着来时的路上退去,逐渐来到外围地界,再度遭遇了之前那一群派门之人,不过罗天此时压根就不会去理睬他们,正当罗天打算继续离开的时候,突然间天空中传来了如洪钟一般的怒斥声。

“谁人敢如此大胆!”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罗天心中也是剧震不已,这分明就是万季安的声音,那女子果不其然就是风葬天下的人,自己才刚刚招惹了万季安,这又和风葬天下结下了不可解的梁子。

“当心,用规则抗衡!”

此时罗天已经不需要神性的提醒了,纵使他对万季安了解的不过皮毛而已,但死亡的风语者是罗天在释道者一途中遇到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强者,加上前车之鉴,此时又岂能轻视,他早已发动规则,来抵抗这自声音中不断传来的死亡之力了。

在场的众多派门之人初闻声音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在诧异未明之际根本还没来得及运功抵挡,就在这不知不觉之间真正的踏上了黄泉之路,而其他实力相对较强的释道者们在经过了对手第一波的声波攻势之后,想要重新开始运功抵抗,却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

罗天此时也在尽力抵挡,但是他心知实力和规则上巨大的差距,即便能够挡得了一时,也不可能全身而退,此时此刻,罗天知道自己想要逃过这一劫,必须要再一次在大祸临头之前,分解掉万季安这新一波的规则攻击了。

29 变幻无穷

“老神棍,这种时候就不要藏私了!”

就在罗天运功抵挡万季安攻势的同时,鬼话的声音同时响起,而与此同时,在场的众门派释道者们也已经因为声波的侵扰而死伤大半了。

罗天能够抵挡万季安的攻势,全凭他之前在山神庙中对死亡的风语者所拥有规则的粗浅理解,但此时此刻当他再次应对的时候却发现前后两次遭遇的感觉大为不同。

“罗天,你听好了,我只说一次。”

神性的声音终于在罗天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响起了。

“以血开道,点指成线。”

罗天闻言,却是倍感疑惑,他没有接触过哪怕一天一个字的修炼法门,能够成为蟠龙山释道者全凭自身感悟,加上此时他已经感到对抗万季安规则的力不从心,脑海中也根本难以对神性所说之词产生一个形象而又具体的思考。

“你说的什么东西,有简单一点的吗?”

罗天大喊道,声音已经非常沙哑,显然是连生命力都快要被透支掉的感觉。

“妈的,废物一个,罗天小子,那句话的意思就是让你放血!”

眼见罗天如此不开窍,魔能终于也忍不住大声喊道,此时危急关头迫在眉睫,多浪费一点时间,生还的希望也就降低一分。

这句话罗天倒是听懂了,尽管他心中疑惑,但也知道不是犹豫的时候,当下掐破手指,放出一缕献血,然后在魔能的继续引导下,让血流加速,然后一滴滴的流淌在了地上逐渐连成了一条线。

做完这一切之后,正当罗天疑惑这到底有什么用的时候,却听到空气中再度传来了万季安洪钟般的声音。

“你是谁!!”

这种时候罗天自然是不敢回应的,但当万季安说话的同时,罗天感觉到施加在自己身上的规则力量减弱了一些,尽管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不过罗天还是把握住了这个机会,成功的退出了葬龙谷外围,来到了绵延山脉的山脚。

随着一路亡命而逃,罗天在体力几近不支之前终于是暂时化解了危险,而此时此刻,当他回忆起之前所发生的一切,心中除了恐惧和害怕外,还有很多难以解开的疑问。

“老神棍,还是你来解释吧。”

魔能的声音响起,显然是知道罗天此时惑心大盛,如果解不开心中谜团誓不罢休,而且就罗天这样的释道者,真想要在释道者一途有所精进,凭借他如今的状态和对规则的了解,怕是寸步难行。

神魔妖鬼人,这天地间的五个物种虽然有着各自截然不同的修炼法门,但身为释道者的一员,至少从最初始的状态开始修炼的时候都是万法归一的,就如同最初级的规则才是最完美的一样。

“罗天,以你对万季安的了解,你对死亡的风语者这句话有什么样的见解?”

神性自然清楚魔能的想法,作为四个宿主中唯一一个象征着“秩序”一面的存在,这种时候真要对罗天有所帮助的也只有他了。

听得神性的提问,罗天的心中很快就回想起了山神庙中的那一番见解,随即就给出了答案。

“不就是呼唤死亡的声音么?”

“大错特错!”

魔能立刻也给予了自己对罗天回复的评价,而听到魔能这样说,罗天顿感大惑不解,要知道在山神庙的时候,魔能可是在自己给出这个答案的同时对他报以赞许的第一人啊,为何此时魔能却又说自己的理解错了呢?

“其实也不能说罗天理解错了,只能说呼唤死亡的声音是万季安所掌握规则无穷变化当中毫不起眼的一粒沙尘而已。”

当罗天听到神性的这个解释的时候顿时就愣住了,迟疑了半晌这才开口问道。

“你是说,当时万季安所使用的只不过是一种方式手段,而并非动用了他规则本身?”

罗天的悟性的确很高,尽管这不过是一个很粗浅易懂的道理,但道理是一回事,能够把道理形象的描绘出来则是另一回事。

“不错,规则的修炼方式是根据释道者自身对道的领悟程度来进行实力的提升,同一门规则不同人去修炼,可以得出截然不同的两条修炼之路,最终修炼成功的规则法门也完全不同。”

神性知道,罗天如今缺少的就是最基础最基础的道理,没有这些道理作为根基,即便罗天能够掌握强大的修炼法门,也不过就是一座空中花园罢了。

不过,罗天体内的这四个宿主每一个在生前都是实力有一定成就的真正释道者,他们早已过了去思考道是什么的概念这个环节,所以他们能够说出的话都带有自己那一份对规则的领悟。

或者说,这就是规则的自我约束。

道是没有尽头的,想要用规则来解释“道”或者是约束“道”都仿佛是一种痴人说梦的行为,所以每一名释道者只能选择其中一条道来进行解释,但正如事物的两面性一样,当释道者选择了其中被截断的一条道,也同时意味着自己将被约束在这条道上。

对罗天而言,他所能理解的道只是一种比天地万物更加玄奥的东西,或许他能够用自己的语言逻辑将道的含义给阐述清楚,但却无法将道和规则联系起来。

“规则并不是用来释道的,而是用来主宰意识的,这句话你记住,能理解多少就看你个人的造化了。”

神性的话仍旧让罗天感到疑惑不解,心中暗骂这老神棍最后还是只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复,难道就不能把话说的明白一点吗,到头来还是要让自己去猜,去悟。

“罗天,别怪老神棍,道是什么,只怕就算万季安、杀人者也未必能说出个所以然来,道的法门何止亿万,规则也是同理,与之相等的便是意识,简单来说,你的思想意识有多广,你所能修炼和领悟的道之极意就有多深,你无需去破解万季安的规则,你只需要证明你还活着,那就等同于是你战胜了他的规则。”

妖灵最终说了一句人话,听到这话,罗天倒是朦朦胧胧的明白了一个大概,当他思考良久,慢慢的去试图吸收这番话当中的精髓所在,约莫一个小时后,罗天终于开口说道。

“也就是说,我根本无需拘泥于对手会采用什么样的规则,我只要证明我的规则是正确的就行了?”

罗天的话终于是让神性欣慰的“嗯”了一声,不过片刻后他却又长叹了一声后说道。

“规则之争同样也是理念之争,有的战斗可能还没开始就结束了,而有的战斗可能永远也不会结束。”

30 秘法

罗天九死一生的从葬龙谷离开后,一路上却又不肯就此善罢甘休,原本能够向杀人者讨教一二的大好机会摆在眼前,却被他一句话错过,而葬龙谷之行原本应该能有些收获的,却同样无功而返,这让罗天感到很郁闷的同时却又无可奈何。

不管是成为一名真正的释道者也好,还是修炼出只属于自己的规则也好,对罗天乃至对一切人而言,岂是在学堂中看书习字那么简单,倘若世间每一个人只需要得到一本绝世规则的修炼法门就可以成为强大的释道者的话,那这个世间早就天下大乱了。

罗天知道,他需要等一个机缘,一个能够让他初窥门径的机缘,而凭他如今的状态,根本还不足以真正踏上这条路。

罗天体内的四名宿主也同样清楚这个道理,悟道、释道从成为释道者开始就将一生伴随,而如今的罗天,除了等这样的一个机缘外,他还需要做一些其他的事来增加获取这个机缘的几率。

当罗天提出自己想回到葬龙谷的时候,这一次却得到了四个宿主的齐声反对,对此鬼话很是明白的对罗天说道。

“罗天,现在就算给你一把神兵利器,你除了拿来卖钱外也别无它用,眼下的你还是把心思放在游离四方,增长见识上吧,对如今的你而言,能否成为真正的释道者都是次要的。”

鬼话一番很是无情的话把罗天憧憬和积攒力量的心思都给打回到了现实,他仍旧清楚的记得自己第一天去到蟠龙道的时候是怀揣着怎样激动的心情而去的,虽然罗天并非好高骛远之人,但也和所有刚刚接触释道者的凡人一样,觉得只要自己努力了付出比常人多达数百倍的心血就一定能够成为真正的释道者。

但遗憾的是,修道之人常有,但真正踏上道之一途的人实在太少了,就如同信佛的人多,而真正懂佛法的人同样太少了一样。

游离四方,增长见识么?

罗天逐渐放下内心的不甘愿,即使他不情愿又能如何呢?

“既然要游离四方,总要有个大致的方向吧?”

边走罗天边在心里和四个宿主聊天,从一开始的反感到最近渐渐的接受,罗天在这一点上倒是也很有自知之明,既然摆脱不了,倒不如接受好了,况且接受对他而言也并非是迫不得已的决定。

“当然是北疆,当初我就说过了,只要罗天你能渡过乌江,机缘自然大大的有!”

魔能老话重提,自然也引得其他两个宿主的反驳,而这一次罗天并不打算听他们的意思,他打算自己做主,很快神性就感知到了罗天的想法,说道。

“罗天,人有人路,妖魔鬼怪也有他们的道路,选择走你自己的路就好。”

神性的话正中罗天下怀,感知到罗天的决定后,魔能、妖灵和鬼话也不再言语,至于罗天究竟打算去往何方,对他们而言,也并不在乎什么,不过就是重生之后的第二次生命享受罢了,毕竟和罗天相比起来,无法继续修炼的他们就更加算不上是释道者了。

中天界很大,作为这世间道占据地域最庞大的一部分,罗天既然要游离四方,自然也会选择在有人居住的地方,对于人界,虽然神魔妖鬼四位宿主所知并不多,但毕竟他们经历丰富,所以也很快就给出了详细的游历方案出来。

“直接前往中土吧,那里是中天界的中心,在那里或许机会比较大一点。”

神性给出了一个建议,罗天自然也是听说过中土的,但距离他们眼下所在地究竟有多远那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既然要游历,自然是不会在意路途的,罗天还年轻,就算这辈子也不能成为释道者,也不能枉费了活这一遭。

只是,经历了这么多事,罗天如今的心思终究不如最初那般纯粹了。

话说回头,此时在葬龙谷中,当万季安发现自己的女弟子梦溪遭人暗算并且被怨灵附体之后极为震怒,他当时出手不仅仅想要惩戒来到这葬龙谷的所有人,同时也想要通过他独特的风之规则来试图找寻出行凶之人。

但是这一切的一切都比不上他痛失了爱徒之恨,而且仅仅只是看到梦溪的第一眼他就明白发生了何事,因此他很清楚自己能做的一切除了泄愤以外已经失去了弥补的机会。

究竟是谁,究竟是谁?

万季安在使用规则进行大范围无差别攻击的同时一直在扪心自问,直到当他察觉到一滴血脉的流动时,这才神色剧变,从而导致攻势降低,让罗天逃出生天。

当万季安来到葬龙谷外围,看到成片的尸体以及地上留下的那一滴滴血液的时候,他皱起的眉头渐渐的舒展了开来。

“师弟,有何发现?”

不远处赶来的风葬天下右护法张吉看到万季安驻足不前的样子赶紧过来询问,而当他也看到地上已经深入泥土变成暗红色的血液时,脸色也变了。

“这是神族秘法,怎么可能?”

张吉带着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虽说只不过是一线不足为奇的血液流淌罢了,但其中那熟悉而又古老的感觉却仍旧还是瞒不过他的眼睛,况且张吉不知道的是,这秘法是由罗天使用出来的,并非神族之人,没有神族血脉和对神族规则专属的理解,不过就是个依葫芦画瓢的粗浅模仿罢了。

“哼,用神族秘法来破解我的风化之术,真是好厉害的手段,不过,此人毁我爱徒,即便是神族之人,此仇也绝难善罢甘休!”

一想到这些年来在梦溪身上所倾注的心血,万季安就感觉到一阵的心悸,倒不是怜惜他的这位爱徒,而是他所图谋之事重大,而如今前功尽弃怎能不让他怒火中烧。

“不对劲,倘若对方真是神族之人,岂会就这样一走了之而不留下点什么,师弟,你最近可否有跟什么人结怨?”

张吉的疑惑顿时让万季安心中一动,山神庙中发生的那一幕顿时窜上心头,当时那个实力差的离谱的小子竟然能够从规则本身化解掉他施加在风语之中的三道力量,这绝非寻常小子可以做到的,当时以为他是某个大家族中的未来继承人,但此时来看,或许自己当初的设想有误。

万季安此时的心中经历了数个轮回,但表面上却始终古井无波,片刻后他说道。

“师兄,梦溪受惊还望你能替我照顾一二,出了这事,王道吉日也已经错过,下次再想引南朱雀之火怕不知道要等到何事,我还有事要前往四方城,暂且告辞。”

万季安说完也不等张吉回答就飘然而去。

31 不存在的规则

一路前往中土的途中,罗天和四个宿主也聊了一路,眼下的罗天暂且放下了修炼规则,既然抛开了这个包含了很多矛盾、冲突和个人禁忌的话题,那么罗天和四名宿主之间的谈话便再也任何阻碍。

当然了,也并不是说全无阻碍,毕竟这四个宿主的灵魂深处仍旧还抱持了一份想要真正的脱离罗天这具身体在世为神、为魔、为妖和为鬼的心思,所以有关于他们过去切身相关的那些秘密,神魔妖鬼自然不会对罗天明言,除此之外,一切都好说。

“你们总说我要等一个机缘,能透露一下这个机缘究竟指的是什么吗?”

路上,罗天提起了这个他最感兴趣的话题,对此妖灵倒是没什么好隐瞒的,说道。

“你听说过石魔吗?”

石人?

罗天听到这个名字顿时就平添了几分兴趣,当下就催促着让妖灵继续这个话题,不过既然是“石魔”,那自然是魔能最有说话的权威,对此,魔能也顺着妖灵的话不太情愿的哼了一声,继而开口说道。

“石魔,说的是我魔之一族在久远之前的一位强大的释道尊者,倒不是说他是石头做的,而是他所修炼的规则能够让他进入到石头里面去。”

魔能的解释让罗天感到很疑惑,进入到石头里面去?

即便魔能够进入到石头里面去,这又是什么特别的呢,正如这世界上的规则何止亿万种,有想要以自杀为规则的杀人者,自然也会有想要到石头里居住的石魔。

察觉到罗天内心的不以为然,魔能对此的不屑声也越发的响亮。

“无论是魔还是其他物种,只要还活着,就不可能进入到石头里面去,你明白吗?”

罗天听到这句反问,内心也并无他想,很快就点了点头,的确,石头是死的,人是活的,倘若像他之前所想的那样,神魔妖鬼变成石头然后和真正的石头融为一体这怕还容易一些,但想要让一个大活人进入到石头内部,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所以说,我族这位释道尊者修炼的就是一门不存在的规则。”

魔能的话让罗天若有所思,继而喃喃自语道。

“不存在的规则?”

“是的,不存在的规则,然而你以为不存在的规则就不是规则了吗,只能说你对真正的规则、真正的道一无所知!”

魔能这话像是在开导罗天,但言辞之间也夹杂着一份淡淡的感慨之情,显然是他对于这样一位修炼“不存在的规则”的魔之尊者也有着无限的向往。

“然后呢,他修炼这门不存在的规则最后成功了吗?”

罗天问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如果说不存在的规则也算是一门规则的话,那么这门规则的意义又在哪里呢,如果修炼成功后所表现出来的样子又是什么呢?

“我怎么可能知道?”

魔能很理所当然的反问道,对此罗天在一阵错愕过后也有种哑然失笑的感觉,不过这时候,神性开口了。

“罗天,其实你所想要修炼的漏洞规则也是一门不存在的规则。”

听到神性的话后,魔能、妖灵、鬼话都不再发言,在妖灵提到“石魔”这个名字的时候,其实他们就已经料想到了妖灵是在隐晦的说起罗天了。

“我的漏洞规则……也是一门不存在的规则?”

罗天此时心中很是震惊,在他想要将万千法门当中的破绽和漏洞当做规则本身的时候完全没有去想过,他能否将这样一门漏洞规则修炼成功,又或者那不过就是他别出心裁所想要的一个误区罢了。

“规则和漏洞都并非以单一形式而存在的,就像是水火之势一样,水能灭火也能被火蒸发,对火而言,水便是火存在形式的破绽,也是漏洞,而水的沸点自然就是水本身的破绽和漏洞了。”

神性的话很容易理解,罗天对此继续点头,不过很快他就想到了什么,继而说道。

“所以也就是说,想要弥补火会被浇灭的漏洞那么就必然会去修炼水的规则,阻止水势蔓延过火势,甚至是借由水势来助长火势或者引导火势,反过来也是一样的,修炼水的规则自然也要学会火的规则,借由控制或者熔炼火的温度来达到助长水势或者是反过来借由控制水的规则来配合火的规则的相互转换?”

罗天的这番话说完后,只感觉到体内四个声音出现了自他重生以来极少出现的真空期,再无一人说话,直到片刻之后,鬼话的声音才颤巍巍的说道。

“罗天,你究竟是谁,这些道理你如何明白的?”

听到这话,罗天自然也是愣住了,是啊,这些道理自己是如何懂得的,但对此他茫然无知,却又同样清楚,他的确是知道,就如同山神庙那时一样。

“罗天,你能够明白这个原理的确很不错,但你仍旧还是孤立的在看待规则和漏洞的关系,即便你知晓了水火之势需要借由两者规则本身的漏洞来加以引导、改善以及相互转换来达到释道者本身对力量的需求,但你仍然没有明白一点,那就是漏洞其实并不是从规则中诞生出来的,而是释道者自己创造出来的。”

神性的话让罗天彻底的震惊住了,漏洞并非规则本身所有,而是释道者自己创造,这不对啊,这和他所知道的规则和漏洞的相互作用完全不同啊,这似乎已经超越了罗天所能够知晓的道理。

“神性,你要求太高了,你可知你所提到的东西已经远远超过了罗天眼下这个实力阶段所能够明白的道理了吗,如此揠苗助长,即便罗天能因此获利,但对他未来造诣有多么深远的影响吗?”

鬼话此时开口驳斥了神性的话,对此神性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

“你觉得以罗天眼下对规则的悟性他还需要学习那五级规则的奥秘吗?”

听到这话,罗天差点没惊叫出声,赶紧问道。

“神性,你是说我现在已经算是五级释道者了?”

神性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另外三名宿主也没有回答,他们扪心自问,罗天算是五级释道者了吗,不是,因为他并没有修炼出与五级规则相匹配的规则力,但是呢,能够明白规则借由漏洞和破绽本身的关联这的确已经是五级规则释道者的晋级标准了,对此神性最终给出了一个解释。

“无妨,罗天不管你现在算不算五级释道者,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便是你的确修炼的是一门不存在的规则。”

32 一跪

不存在的规则,一路上罗天都在心中默念着这个词,尽管他仍旧对这个词毫无所知,却也不似最初的那般混沌未明了。

一路上罗天总想找机会去询问体内的四名宿主自己该如何做,如何去释一门不存在的道的问题,但每一次四名宿主也总会把话题引开,不愿意去回答罗天的问题。

直到罗天纷杂的思绪让那四名宿主有些腻烦了,这种感觉就好像罗天自重生以来总是想要凭自己去感悟出生死,以及杀人者所修炼规则的本意一样,看着那时如此不开窍的罗天,鬼话、妖灵等便想着要给罗天当头一棒喝。

“不存在的规则就是不存在的规则,这有什么难以理解的,就像你幻想自己可以飞到天上去,但你能吗,你飞不起来,这就是一门不存在的规则。”

鬼话终于是忍不住给了罗天一个很是直白的回答,其实关于这一点罗天也早就想过了,所以他很快就从心声中给出了反驳的话语。

“飞不起来并不是规则不存在,而是他所拥有的力量并没有匹配到他所能够领悟的规则力,什么才是飞,飞有什么绝对的定义吗,是如同鹰那般在天空中翱翔,还是水里的鸭子那样扇扇翅膀,又或者是鲤鱼跃龙门那样,还是说从悬崖上坠落而下的过程也能算是飞着了?”

罗天的这一番反问,再度让体内原本还持续着的辩论会再一次停止了,罗天感觉的到,每一个宿主的灵魂这一刻都很不稳定,但显然是被自己所说的话给惊讶到了,不过对此罗天自己倒是没有什么好惊讶的,而他不惊讶的原因自然是他觉得自己所能够想到的这一切并没有什么稀罕的地方。

“老神棍,你说罗天这算是几级释道者了?”

魔能突然问了个问题,神性没有回答,似乎连他也不能对罗天下一个绝对的定义了。

“改变规则本身的存在形式,就能够超脱意识的主宰。”

此时,妖灵说了这样一句话,罗天记得不久之前他同样也从四名宿主那听过相似的一句话,而此时重新听来却也让他产生了不一样的感受。

“意识不就是人心吗,俗话说心有多大,世界就有多大,如果能超脱意识,那不是可以超越心灵的界限,一旦超越,世界也就不存在了,倘若真能够做到这一步,让规则能够承载一个不存在的世界,那不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罗天给出的解释再度震撼了体内四个宿主的灵魂,不存在的世界,是的,这就是规则的极限,这就是继往开来无数强大的释道者们一心想要前往的真正彼岸。

“说的好,罗天小子,凭你这份对规则的悟性,绝对值得一个九级释道者了。”

魔能哈哈大笑,不过他的话对罗天而言毫无意义,知道了又如何,领悟了又如何,以如今他的实力尚不足以自保,更何谈去超越意识,超越心灵,继而超越世界存在的形式了,更无从去创造一门可以承载那不存在世界的规则了。

“不,恰恰相反,罗天我觉得你并没有走错路,你的漏洞规则,恐怕恰恰是一条最正确的释道之路。”

鬼话终于是在沉默良久后开口了,漏洞规则,天地万物皆有破绽有漏洞,漏洞无处不在,但正因为规则亿万,漏洞更是何止亿万,想要融合这亿万漏洞相比起融合亿万规则创造一个世界,再借由超越这个世界来的更加艰难。

杀人者不过是想以自己为载体领悟死亡真正的意义,他的道就是死亡,感悟的也是自己,杀人者不会去感悟这天地万物的生灭之道,因为那并不是他的道。

终于,罗天终于是彻底的明白了,自他重生以来一直到今天,罗天终于是想明白了杀人者所追求的理念究竟是什么。

悟出自己的死,这便是杀人者的道。

就在这一番感悟自罗天脑海中诞生的同时,突然间天地间席卷而来一阵不知名的风,紧接着是一阵让人感到心悸的杀伐之音,这声音不是响彻在耳边的,而是流淌在灵魂上的,罗天对此的感受最为强烈,这是死亡的声音,这是死亡的意义。

“罗天,挡下这次攻击,你的机缘便来了!”

神性在罗天的体内大声喊道,其实已经无需神性提醒,罗天已经强烈的感觉到了这股杀意的来袭。

杀意,并不是一种意念,而是一种声音,但是和万季安的风语者规则不同,杀意并没有声音的传递,而是借由意念来传达声音,是的,这个通过意念来传达的声音就只有一个字,那就是——

死!

死亡便是生命的漏洞,而且是生命存活的最大天敌,倘若人不会死亡,甚至不会因为衰老而死亡,那么这个世界迟早有一天还是会毁灭的,因为不可能容纳那么多人,所以死亡不仅仅是生命的终点,同时也是对生命的一种恩赐。

罗天感受着这澎湃的杀意,从杀意中透彻死亡的含义,但是真正存在于罗天心中的却并非是死亡存在的唯一形式,也就是说罗天并没有从死亡中感受到死亡,而是从死亡中感受到了新生。

杀意在这一刻瞬间消失了,当一个人出现在罗天跟前的时候,还是熟悉的面孔,正当罗天想要说话的时候,只见对方做出了一个完全出人意料的举动。

杀人者单膝跪地了。

“你你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罗天此时很惊慌失色,体内的四名宿主此时又集体失声,让罗天想要找个帮忙的人都找不到,不过杀人者并没有跪地多久,在罗天做出动作以前就站了起来,两人对视的时候,罗天分明看到了杀人者眼神中夹杂的那股浓浓的感激之情。

“你悟到了,可我还没悟到。”

杀人者的第一句话就让罗天愣住了,他记得妖灵曾经说过,杀人者是六级规则的释道者,和万季安是同一个实力境界上的顶尖强者,然而杀人者竟然说他并没有悟出这份死亡的真意。

对此罗天不知道该说点什么,难道要说自己比杀人者的境界更高吗,不过很快杀人者就继续说道。

“我从来不杀人,但人却因我而死,死是生命存在的最终形式,这便是我的道,可你超越了道,你悟出了一份不存在的道。”

杀人者的脸色很虔诚,就像是面对他的恩师一般,罗天看着这样的杀人者仍旧不知道该说点什么,道是什么,发自内心的感悟而已,形式对于道本身而言,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一份亵渎,但倘若没有这样的一份形式来承载道本身所具有的含义,那么又该如何来定义道呢?

这个问题罗天也不知道该如何来回答,就如同罗天同样也不知道超越了死亡的生命和超越了生命的死亡是否还能算是生命和死亡,而这份从形式上来看已经不存在的生与死又是否真的能算是一门道呢?

33 突来变故

“你是如何找到我的?”

罗天和杀人者一路同行,谁也没问对方这一路能走多远,而在他两人对话的过程中,罗天体内四名宿主的声音全部消失了,不管这份机缘是针对罗天也好,还是杀人者也好,这都不是他们有资格讨论的。

“你在呼唤死亡的同时,我就能找到你。”

杀人者的回答让罗天好生奇怪,呼唤死亡,那不是万季安的规则吗,不过很快罗天就明白了过来,万季安是用死亡的声音去杀人,他无需去明白死亡究竟是什么,但杀人者却是去感悟自己的死,所以当真正的死亡降临的时候,杀人者就能够感悟的到。

“只要是死亡的声音你就能倾听的出来,那你这样会不会活的很累?”

这个问题换做是上一次罗天是不敢问的,但此时杀人者却并没有流露出其他的神色,而是在仔细思考过后才说道。

“不,能够倾听将死之人的心声,是上天对我对他们人生旅途最后的赐福。”

杀人者的回答让罗天一怔,虽然说他能够猜得到这句话当中的含义,可是他仍旧很不能理解,不过既然这是杀人者选择的道,那罗天自然不会妄加评论什么。

“对了,问你一个问题。”

罗天的心中有很多问题,而他又不知道这趟旅途能走多久,倘若能够在此之前把心中所有的谜团都问出来并且得到一个圆满的解释,这对罗天而言才是最需要的。

当然了,罗天也没有侥幸的以为自己能够从杀人者的身上得到问题全部的答案,而这些答案当中又有多少只属于自己的见解。

“只要是人就没有不怕死的。”

杀人者在罗天还没有问出这个问题之前就率先给出了答案,这让罗天一下子就愣住了,但很快就听到杀人者淡淡一笑后继续给出了另一个问题的回答。

“别忘了,我能倾听死亡的声音。”

罗天明白了,之前自己在面对死亡的时候所展露出的那些负面情绪必然也被杀人者所洞察到了,而自己面对死亡时所呈现出的第一个念头必然是怕死。

“既然你也怕死,那你是如何一次又一次感悟自己的死的?”

罗天很好奇,这种感觉毕竟是切身体会,强烈而又分明,不是一个借口或者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可以一笔带过的,他对死亡的恐惧不是来源于什么所谓的大义,也不是来源于对一切身外之物的不舍,而就是彻彻底底的怕死,他想活着,永远活着,不管如何活着,当恐惧的感觉濒临最高点的时候,他甚至宁愿像一具行尸走肉那般的活着。

“或许是因为我死过太多次,早已经麻木了吧。”

杀人者的答复显然是无法让罗天满意的,不过罗天其实也知道,自己的问题问的太傻了,这种问题怎么可能会得到一个让自己满意的答复呢?

两人一路同行到一座小镇子上,此时天色已经渐渐变暗,杀人者提议找个客店住一晚,罗天自然是欣然同意,不过就在这时候,一路上都没说话的魔能此时却开口说道。

“罗天,这镇子有些诡异。”

宿主尽管不具有支配主体意识的能力,但凭借主体意识来感知外界事物却并没有任何阻碍,罗天无法发觉的怪异之处对宿主而言反倒是有一份不同的理解。

“怎么了?”

杀人者眼见罗天突然停下脚步于是问道,罗天自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很快妖灵也这样说道。

“不寻常的气息,像是有人布下的陷阱。”

妖灵话音刚落,罗天还没有什么表示,杀人者此时也察觉到了,他的眼神逐渐上移,看到了整个镇子上唯一一处有灯火的小楼,然后说道。

“待在这里,我去去就来。”

杀人者说完就朝着小楼而去,罗天此时心中也快速闪过几个念头,究竟是什么人会在这里布下天罗地网等着自己,这个对象并不难猜,加上之前在葬龙谷发生的事情,想到这里,此时罗天反倒是镇定了下来。

“怎么杀人者去了这么久还没有回来?”

时隔半刻钟,罗天这才察觉到有些不妙,倘若对方真的布下了天罗地网等他往里面钻的话,岂能不做好万全准备。

“情况不大对劲,罗天,去与留,你来决定。”

鬼话也发言了,他这样说罗天脸上顿时剧变,难道说眼前的变故就连杀人者也应付不了吗?

然而就在罗天犹豫不决的同时,突然间,前方那座二楼亮着一盏烛火的小楼刹那间灯火通明,橘黄色的火光中还略带着一点点妖异的红光。

“果然有埋伏,罗天切不可莽撞。”

此时罗天已经无需妖灵提醒,其实他心中已经非常害怕了,不管他释道的境界是否比杀人者高,但他都还是一个最初级的释道者,并没有拥有和境界相匹配的实力。

杀人者迟迟没有出来,一定是遇到了麻烦,眼下摆在罗天跟前两条路,离开但生存的可能性很低,倘若敌人真是万季安的话,那一定是冲着自己来的,杀人者只不过算是一份意外的惊喜。

但如果罗天冲入小楼又能做什么呢?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当罗天意识到时间已经经不起他这般蹉跎的时候,他才做出了决定,下一刻,罗天已然来到了小楼的正门口。

里面尽管灯火通明,却并没有一个人,看内部陈设明显是一家客店,但桌椅摆放的非常整齐,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唯有一条通往二楼的楼梯散发着黑压压的阴森古怪,就像是通往地狱的大门一样。

“看出什么了没有?”

这种时候,罗天只能求助于体内的四名宿主,他们见多识广,说不定能够发觉问题所在,然而宿主毕竟只是宿主,即便感知力超强,但对于拥有规则力的释道者而言,他们无法运用规则来窥探一二,仅凭罗天的凡胎肉眼显然是看不出什么状况的。

“罗天,既然都进来了,何必退缩,上楼吧。”

神性的声音响起,罗天闻言再也不做多余思考,随即便朝着二楼的楼梯而去。

34 誓死捍卫的秘密

就在罗天刚刚踏上二楼阶梯的一瞬间,只见眼前一花,随即空间挪移,而后呈现在眼前的便是一场瓮中捉鳖的大戏,而此时出现在瓮中的赫然便是杀人者。

“原本是想要抓虾米的,没想到竟然抓到了一条大鱼。”

万季安看着被困在阵眼的杀人者脸上不但意外,更多的还是凝重,葬龙谷发生变数,当他看到自己辛苦培育十数载的梦溪被人玷污之后,又惊又怒,仿佛一瞬间看到自己十数载的心血付之东流了,而那时他就暗暗发誓,一定要让罪魁祸首付出毕生难忘的代价。

其实万季安盯上罗天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毕竟在葬龙谷的时候当他从渗在泥土里的血中察觉出的神族气息的那一刻开始,联系到山神庙中罗天表现出的强弱之间极大的反差时,他就已经做好了最万全的准备,而眼前这座巨型阵法便是万季安搞出来的,准备用来“弑神”的终极手段。

可万季安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这座准备弑神的大阵率先捕获到的不是罗天,而是杀人者。

此时此刻,杀人者虽然被困在阵眼,但却并没有多少惊慌,就连万季安也并没有放松警惕和戒备,因为他们都很清楚,这座阵法是具有极强针对性的秘密武器,但用来对付杀人者却显得不合时宜。

毕竟杀人者本身就是求死之人,越是厉害的杀招便越能激发杀人者所拥有规则的反击。

但是,这种惊喜、意外且凝重的感觉直到罗天的出现后全部消失了。

“你终于来了。”

万季安看到罗天的身影出现时脸上那种隐而不现的忧色这一刻全部都消失了,他展颜一笑,而后目光就从杀人者身上移开,随即对准了罗天。

“小子,死吧。”

万季安压根不想跟罗天废话什么,直接抬手一招就朝着罗天攻击了过来,此时罗天惊觉事态严重,赶紧后撤,想要离开小楼的二楼,然而当他退后一步这才发现,根本就没有了返回的楼梯,而此时自己所身处之处明显是另一个方圆之地。

“完了,是风葬大阵,万季安这次看样子是动真格的了!”

鬼话此时叹息一声说道,显然是觉得面对如此阵法,罗天已经失去了活命的机会,另外三名宿主此时尽管并未开口,但各自心中显然也都是这般认为。

然而就在这时,只听得“砰”的一声炸雷声,万季安猛地回头,随即就看到杀人者上半身血淋淋的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你……竟然!”

万季安脸色剧变,但此时情况因为杀人者突破阵法封锁而逆转,向着罗天打出的杀招半路逆回,借着势头朝着杀人者打去。

杀人者不闪不避,任由万季安的攻击从自己身上穿透而过,但却并非真正的穿透而过,而是化作了一道肉眼几不可查的残影慢慢的化作一缕烟消散,而与此同时,万季安那发出杀招的右手上慢慢的从白嫩的皮肤上渗透出了一缕红色的献血。

看到这一幕,罗天也是心中一震,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杀人者引动自身自杀的规则,利用对手的攻击来回敬对手本身,不……并不是回敬,而是杀人者以自己的又一次“死亡”来破坏对手的规则。

“好个杀人者,果然名不虚传,不过你以肉体来承受这风葬大阵的规则冲击,又能承受多久呢?”

万季安脸色阴沉,也不顾自身伤势,而他口中的话却是让罗天心中炸开了锅。

“果不其然,面对这风葬大阵,即便是杀人者短时间内也不可能破阵而出。”

妖灵此时感慨了一句,不过很快就听到魔能严峻的声音。

“强行破阵,所导致的规则反噬,杀人者真是不惜以死抗命啊!”

罗天听得这话,再看如同血人一般的杀人者,心中一沉,尽管他并不清楚杀人者究竟是如何破阵的,但看样子他此时伤势沉重,很有可能会先一步倒地不支。

万季安此时也察觉到了杀人者的身体状况,虽然风葬大阵已破,但创造出的异空间却仍旧存在,他只需要再拖一段时间,拖到杀人者伤重不治,那时候转头再去对付罗天自然易如反掌。

“你们快想想办法啊!”

罗天在心中大声喊道,得来的却是一片沉默,四名宿主在这关键时刻集体失声,似乎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罗天此时暗暗叫苦,另一方面又因为自己的无能而痛苦不已。

规则,对了,释道者,罗天猛然间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他虽然实力太弱,但以他对规则的悟性,只要他能够在杀人者倒下之前彻底破解掉万季安的规则,让杀人者能够完成必杀一击那就行了。

但是,万季安真正的规则又是什么呢?

越是危急关头,罗天就感到自己的情绪、心思越发的难以冷静下来,他拼命的让自己镇定下来,然而眼前惨烈的厮杀却一次次的震慑着他的心灵。

“老神棍,还在等什么,难道真要坐以待毙不成?”

突然间,魔能大声喊道,声音却并不如何的坚决,反倒是带有一些迟疑,神性没有回答,其他人似乎也并没有因为有一线希望的存在而坚持,但这一刻的罗天却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在心中喊道。

“神性,只要你有法子,无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罗天的话在心中回荡着,片刻后神性这才开口说道。

“不止我有法子,其实他们三个都有法子,但却因为一些不为人知的缘故让我们不能这样做,罗天我希望你能明白,尽管你怕死,但你同样也有一些东西是超越生死也必须要捍卫的存在。”

神性的话让罗天愣住了,超越生死也必须要捍卫的存在,是的,这世界上的确有一些这样的东西,罗天对此很清楚。

“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要死了你们也活不了,活不了还能拿什么来捍卫呢?”

罗天继续大声喊道,因为他感觉到杀人者的气息已经很薄弱了,他几乎已经快支撑不住了。

又是一大段可怕的沉默,而在沉默过后,罗天终于是再一次听到了神性的声音,但却是另一句让他感到恐惧而又绝望的声音。

“死了,便是对这些秘密而言最好的也是最后的捍卫手段。”

35 苏醒

我死了吗?

罗天在心中问自己,但是过了很久都没有回音,罗天试图睁开眼睛,但是在一片漆黑的世界中,就连他自己也仿佛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是睁开了双眼还是紧闭着双眼,这种模糊的感觉仿佛他再一次失去了意识和感官一般。

一定是死了。

罗天的心突然间平静了下来,一下子一切恐惧、害怕的纷扰全部都消失了,或许唯有真正的死了,人才能将一切负面的情绪抛诸脑后。

没有任何感官的世界,让罗天连自己的身体是否还存在也无法感知到,但既然已经死了,那是否还拥有身体重要吗,或许就连意识也会随着他将一切都放下之后慢慢的消散掉吧。

然而,正当罗天想要这样将一切都放下的时候,突然间一个陌生的声音出来。

“你……醒了?”

一阵痛楚涌上全身,仿佛失去的感官意识在这一刻又再度回到了身上,当罗天睁开眼睛的时候,首先引入眼帘的是一个陌生的女子,然后就是一大片刺眼的光线让罗天再一次紧闭住了双眼,只不过这一次即使他再度闭上双眼也不再有漆黑的感觉了。

“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我家,你在山脚昏迷,是我爹将你带回来的。”

少女说完后也许是察觉到罗天挣扎着想要坐直身体的举动,赶紧又说道。

“你别动,我爹说了,你伤的很重,没有十天半个月的时间恐怕难以下地。”

十天半个月么?

那也总比三年要好多了。

听到这话,罗天在心中安慰自己,正当罗天想要道谢的时候,突然间像是想起了什么事一样,脸色顿时就变了。

是的,他回想起来了,他、杀人者、万季安,在这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神性、魔能、妖灵、鬼话,你们在吗?”

罗天在心中问起,很快就传来了鬼话的回答。

“放心,你还死不了,不过有些人怕是活不长了。”

“谁?”

罗天听到这话,只感觉心中一紧,赶紧问道。

“当然是老神棍,若非老神棍最后关头出手救你,你以为你现在还能活着吗?”

魔能的声音尽管仍旧如往常那般威严,但肃然的声音中却也充斥着一股萧瑟之意,魔能、神性,尽管是这世界上最极端的敌人,但这种时候,哪怕是化不开的仇恨也放下了。

“神性,他……怎么了?”

罗天心中一沉,随着记忆的碎片在一点点的连接成线,当画面逐渐清晰,终于,一切都回想了起来。

“和老神棍斗了一辈子,到头来终究我不如他,我不如他啊!”

魔能的声调愈发的变得哀嚎了起来,就像是夜鬼厉哭一般,尖锐而又悲凉,罗天沉默了,这就是誓死都必须要捍卫的秘密吗,既然到了要放弃的时候,那么代价也唯有死亡了。

等等……

“魔能,你说神性活不长了,那他现在应该还活着吧?”

罗天突然间想起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赶紧问道,以至于此时他脸色扭曲,让那少女见状不由得一惊。

当罗天意识到这里还有一个他的救命恩人的时候,他这才开口说道。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我……怕是无以为报了。”

听到这话,少女的脸上流露出了春风般的笑容,显然是民风淳朴,告慰了罗天两句后就离去了,等到只剩下罗天一人的时候,妖灵这才说道。

“对魂体来说,活不了和死了又有多大的区别呢?”

是啊,本来就已经失去身体而只剩下灵魂了,灵魂是什么,罗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是一种生命的另一种体现,还是残留在这天地间的意识,又或者和葬龙谷中的怨灵一样,解脱不得,但不管灵魂是什么,他们终究还是死了,至少不再是生命了。

罗天没有再说话,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资格和立场再去询问什么了,神性为何要这样做,他誓死捍卫的秘密又是什么,而他为何又要在最后关头解开这道封印,最后神性的灵魂真的永久的消散了吗?

这一觉一直睡到了第二天的晌午罗天才慢慢的醒来,一睁开眼就看到了一个慈祥的老者,而老者的身后跟着昨天那个少女。

“哦,你醒了,受了这么重的伤能够在十天之内醒来,也不知道该说你命硬还是命薄了。”

老者的语调尽管*,有种鬼话说话时的感觉,但他的眼睛始终专注的盯着罗天的身体,身为医者显然有着足够的职业操守。

“我昏迷了十天?”

罗天惊讶的问道,此时他的意识已经完全恢复了,至于身体,本就不是他原来那具早已在坠崖的同时全身骨头碎裂的本体了,所以他并没有察觉到有多少剧烈的刺痛感,只不过这种麻木的感觉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怎么,十天就能醒过来,还不知足,你可知你受的是什么伤?”

老者语带讥讽,似乎这就是他平日里说话的习惯,罗天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少女,却见少女并的注意力并没有在自己身上,无法从少女的表情中判断出老者语气的暗指。

罗天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眨了眨眼睛,示意自己有一定的了解,不过很快就看到老者眼神中一闪而过的锋芒,随即老者冷哼一声说道。

“这么说,风葬天下悬赏缉拿的叛徒就是你咯?”

当风葬天下四字从老者口中说出之后,罗天心中顿时大吃一惊,不过很快就镇定了下来,不管老者和风葬天下有什么瓜葛,但他能救自己,并且在怀疑了自己的伤势之后仍旧愿意一丝不苟的对自己下针,同样鬼话也并没有在此之前出言提醒,罗天至少能够确保自己暂时安全无虑。

每一种习惯的养成恐怕都需要经过一番坎坷的经历后才能形成,罗天这种对他人言语的洞察习惯也正是来源于此。

“怎么,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老者继续追加了一句,罗天听到这话脸上倒是浮现出了一个无所谓的表情,紧接着他就听到老者的口中吐出了一个字。

“好!”

这声好让罗天仅存的那一丝担忧也尽数回到了肚子里,不过他仍旧谨记得鬼话曾经对他的那一些告诫,而这些告诫更是在经历了种种剧变之后深入到了骨髓当中。

老者大声叫好的声音也让那少女的目光转移到了这边,不过罗天发现女子的目光仍旧没有注意到自己,而回想起昨天她对自己的关心也不过只是表现在口头上的礼仪罢了,如今看来这对父女之间貌似也存在着某种问题。

不过……或许是自己想多了。

36 少女

经过了十天半个月的修养,并且在老者精湛的医术之下,罗天渐渐的能够下床走动了。

这一天,罗天正在小院中散步,听到几个侍女在说着话,原本罗天没打算故意偷听的,然而却隐约间听到了“风葬天下”的大名,这不禁让他的神色一变,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开始留心这场谈话。

“你们听说了吗,风葬天下放出消息,正通缉一个年轻人。”

“前些天就听说了,据说这个年轻人擅闯风葬天下禁地,不仅仅盗走了风葬天下的一件重宝,而且还亵渎了一位仙子。”

“风葬天下会把这么丢脸的事四处传扬吗,怕不是有人以讹传讹吧?”

“真的真的,前不久风葬天下的右护法张吉还来过天下城呢。”

听到这里,罗天的眉头渐渐的皱了起来,作为这次事件中的主角,罗天自然知道这个消息中真假参半,多半就是万季安的一番说辞,只不过亵渎仙子是真,而偷盗重宝是假,而且另外一个侍女的疑问也并没有错,风葬天下家大业大,派门里出了这种事还不藏着掖着,反倒是闹得尽人皆知,不知道这里面究竟有什么玄虚。

“掩耳盗铃的做法。”

此时鬼话说了一句话,罗天闻言,心中的疑虑顿时就得到了解答。

“你是说,盗宝的事情也是真的?”

“盗宝,我看是监守自盗吧,那个女娃儿既然对风葬天下如此重要,连清微妙法都被刻印在她的灵魂当中了,而南朱雀吐火这等重要时刻却孤身一人出没在外,若非风葬天下内部人搞鬼,我想不出有第二种可能。”

鬼话的话让罗天心中一惊,顺着他的意思渐渐的摸索出了一条较为清晰的线索。

正当罗天在思索这件事的时候,突然听闻一个声音传来。

“咦,原来你在这里。”

罗天猛地回头,正见那名少女,也就是这院落的少主人,于是赶紧说道。

“叨扰许久,还没有请教姑娘芳名?”

少女神色冷淡,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的意思,眼神对视之际,却又像是有什么别的话要说的样子,让罗天心中好生狐疑,而前些天从这对父女之间神态中捕捉到的些许片段此时再度蹿升到脑海之中。

少女不说话,罗天也不着急,不过没过多久,少女便说道。

“你跟我来。”

说完少女就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罗天迟疑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不过体内鬼话的声音响起。

“罗天,小心有诈。”

罗天淡淡一笑,自然清楚其中道理,不过少女既然是他的救命恩人,此行自然没有推脱的道理,一切见机行事便可。

少女带着罗天渐渐离开了院落,却又在拐角过后走入了另一个院落,就在即将踏入院落之前,罗天停下了脚步。

“小姐不知道这里是……”

罗天的提问让少女也停下了脚步,随即转头盯着罗天看了半晌,仍旧态度冷漠的说道。

“不该你问的就别问。”

说完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又补充了一句。

“放心,既然你是我爹救下了,我自然不会害你。”

说完少女就两步并作三步的走入了院落,听到少女后面那句话,罗天也暂且放下了心中的疑虑,不过仍旧保有想当的警惕,也随即进入了院落之中。

穿过几个房间,来到了后院,映入罗天眼帘的竟然别有洞天,这里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像是一处市场,不过罗天从来往人客的装束上却发觉,这里的人却又不太像是商贾之人,也不是派门中人,倒更像是乡间的农夫装扮,而一群农夫又是如何能够进入到这等装潢富丽的院落之中的呢?

这不禁让罗天感到很是好奇,这位少女的装扮明显就是大家闺秀,加上那老者的医术神乎其技,想必也是远近驰名,且家中侍女又在讨论风葬天下的事情,必然也和释道者以及派门有莫大的渊源,为何这位少女却出入这寻常百姓家呢?

怀揣着数个疑问,罗天也步入到了这喧闹的后院之中,眼中所见竟是平日里不多见的奇闻异事。

“小姐,这是……”

罗天快步来到少女的身旁低声问道,不过少女似乎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倒是加快了脚步,而对于罗天提出的疑问则是*的回了一句。

“你自己不会用眼睛看吗?”

正当罗天回头去看周遭农夫们的举动时,却听到体内妖灵的声音响起。

“这莫非就是幻海夜市?”

妖灵的话让罗天一愣,幻海夜市,但此时分明是大白天,何来夜市之名,不过很快鬼话也说道。

“想必这里就是了,传说幻海夜市每个月都会召开一次,但召开的时间、地点都很神秘,且从来不对任何人提起,同样这里也没有熟客,不存在固定流连的客人,能够进入幻海夜市全凭运气,没想到今天竟然能在这里遇到。”

鬼话说完后魔能也借机说道。

“罗天,这女娃儿不简单,另外据说在幻海夜市之内什么都能拿来交易,只要你有需求,就可以在这幻海夜市得偿所愿。”

听着他们的对话,罗天心中好奇越发的浓重,不过由于身旁少女脚步不停,所以罗天也不得机会停下来观摩,只能继续跟上。

再次经过了两个大型的会场,终于少女在另一个会场跟前停下了脚步,而此时流连于会场当中的全部都是装束各异的派门中人了。

“这里有风葬天下的人吗?”

罗天虽然认不出谁是哪个派门中的弟子,但粗浅的眼力劲还是有的,不过很快内心就平静了下来,因为他回想起少女之前对他的保证,既然她不会选择在这里加害于己,那么自然就不会为了风葬天下对外的通缉,将他出卖给风葬天下的人了。

罗天注意到少女的目光所及,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人或者什么物件,不过罗天却不太好出言询问,倒是此时既然少女不再往前走了,那罗天自然也可以四处去瞧瞧了。

会场很大,更像是用几个大屋子专门隔出来的,罗天并没有刻意隐藏自身容貌,随意在院落中流连着,他并没有想过要在这里做什么买卖,所以即便是那些众多人聚集的摊位也无法吸引罗天的注意力。

直到罗天的目光扫过一处不起眼的角落,猛然间瞳孔收缩,继而停下了脚步,那个东西他认得,而且毕生难忘,因为那就是他身上的这具皮囊——

一具如同人皮模样的人偶傀儡。

37 奇人异事

“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死物一件罢了。”

体内魔能不屑的声音响起,罗天想想也是,能如自己这般换一具身体同时还能变成四个身体主人的非凡遭遇怕是在这中天界中也是绝无仅有了吧。

罗天再度多看了一眼之后就离去了,只不过离开之后心中很不是滋味,尽管罗天几乎都遗忘了自己的父母,更没有那种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血脉亲情,但如今的自己身上还有多少东西是最原本的自己所有的呢?

罗天在察觉到少女似乎仍旧在等什么人而并没有离开的意图时,便转向了下一个摊位,而这个摊位上什么货物也没有摆放,可是自摊主周围围了一圈的人明显要比其他摊位更加的火热。

“孟老前辈,可算让我找到你了。”

一个后生晚辈拼命的想挤到人群的前排,可是拥堵的人群也只能将他的声音传递到摊主的耳中,不过当“孟老前辈”这个称呼被其他人知晓后,又仿佛是在印证自己内心中的猜测,这下子更是涌上来了更多的人。

“罗天,这个孟百生也算是一个奇人了,据说他所修炼的规则乃是补心。”

鬼话的声音突然响起,而他口中给出的解释也是一如既往的广博,罗天闻言后却是一怔,随后所有所属的重复了一遍。

“补心?”

“是的,倘若能将心补全,就再也不会吃亏了。”

鬼话很快又用开玩笑一样的口吻补充道,罗天对此只能唯唯是诺,毕竟他无论是对于释道者还是对于规则,或者是对于规则中的那亿万法门可以说都是完全的小白,哪怕是直到今天他已经和真正的释道者数次交手了,而他自己都算不上是一名真正的释道者。

“怎么,是不是觉得这个规则不过如此?”

妖灵突然间用冷漠的语气问罗天,每当她透露出这样的语调时,罗天知道自己恐怕已经在不经意之间触碰到了妖灵的禁区。

“抱歉,我年幼无知,只是觉得补个心而已,真没什么好稀奇的,况且,又不是人人都缺心,而人人都需要补心。”

罗天用自己的逻辑解释道,然而妖灵一声冷笑后还没有开口,魔能却已然哈哈大笑了起来,随即替妖灵说道。

“罗天,你可知道这世界上有多少垂死不治的伤势需要用到人的七窍或者妖的九窍心血来作为一支药引的吗?”

魔能的话让罗天一怔,关于七窍心血罗天倒是听说过,而且的确也知道这七窍心血是用来治病的,不过他的所知也就仅限于此了。

“无论是人还是妖,心脉之血对释道者而言都是至关重要的,只要心血还在,精气神通达全身,就不会因为精血难及大脑而造成意识阻塞,对规则的领悟力自然就越强,但这一切和自身性命相比却是微不足道的,倘若人在垂死关头能有一滴心血救命,你该知道这是何等的重要。”

妖灵的语气中充满了感慨,倒不似之前那般讥讽了,听上去像是她自己或者某个亲近之人的过去有这样的亲身经历,所以才会这般的深刻。

罗天此时有些惭愧,他所知道的学问的确太少了,少到恐怕是真有什么绝世宝贝摆在他面前,他也极有可能恍然不觉而失之交臂。

“抱歉,我是真没有想到这七窍心血有如此至关重要的作用,不过人的心血应该有很多吧,即使少了一滴,也不至于很严重吧?”

“一滴?”

魔能听了罗天试图想要自圆其说的话后提高了音调,随即用同频的音调高声说道。

“知道你人界为何能够占据这中天界的广袤地盘吗,便是因为你人族的血脉乃是五族之中最为强盛且纯正的,而这至纯的血脉之力便是来源于你口中的这一滴血。”

魔能的话让罗天猛地吃了一惊,这等消息几乎可以算得上是秘闻了,而其话语中似乎也透露出了某种比表面消息更重要的讯息。

“什么意思?”

罗天追问道,魔能其实已经察觉到自己说多了,但话说到这个份上,以他的性格是绝对不会中途罢休的,于是他只能继续说道。

“哼,告诉你也无妨,人魔神鬼妖五族之中,唯有人族的血脉只能在人类自己的身上流淌,人类的七窍心血也只能用来救治人类自己,无法作用于其他四族身上,但神魔妖鬼四族的九窍心血不仅仅可以在各自的本族人身上流淌,同样也能融入人类的血脉之中。”

听到这里,罗天顿时再度吃了一惊,听魔能的话所表达的意思,分明是在说,千百年繁衍至今,除了人类还是完整的人类外,神魔妖鬼已经不是最初那纯正的种族了。

罗天知道这个问题已经不能再问下去了,再问下去恐怕就会牵扯出一些连罗天自己都不愿意过早知道的秘密,而这些秘密怕是就如同神性誓死都要捍卫的秘密一样,而如今的罗天恐怕是还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去誓死捍卫这些东西。

目光重新回到那个孟百生的身上,此时已经有不少释道者和孟百生达成了交易内容,并且顺利的完成了“补心”的全过程,每一个带着满意笑容离去的人都得到了周围其他人的羡慕。

而随着交易和医治的过程持续,后来的人不仅仅在心里衡量着自己所带宝物的价值是否够得上孟百生的心理价位,同时也在思量着该如何从这身旁无数的竞争者当中脱颖而出。

罗天在一阵阵的喧哗声中默默的走开,尽管他不需要补心,但他终究是一个不完整的人,在那黑屋之中,他除了换掉这一身的皮囊外,还不知道换掉了什么,魔能口中人族血脉的纯正性在他自己的身上又还留下了多少呢?

甚至,如今的他还算得上是一个人吗?

就在罗天打算继续浏览下一个摊位的时候,突然间肩膀上传来了一阵触觉,转头一看,只见那名少女已经站在罗天的身后了,而少女的身侧还有另一个人,这个人尽管目光中并没有夹杂着任何意思,但人与人的面对面,没有任何意思反倒是充满了复杂的意思。

“你已经看够了吧,那就跟我来吧。”

说完少女也和之前一样没有去询问罗天的意思,就仿佛将他当做是自家的小厮一样的呼来换去,不过罗天并不以为意,反倒是想要揭破这其中的谜团而心痒难耐,因此在看到少女前进的方向后也索性跟了上去。

38 做笔交易

屋子里还有四个人,加上少女还另外一名中年男子,总共是六个人,这六个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聚集在罗天的身上,像是在打量着什么一样,加上这屋子里不似外面那般明亮和喧闹,更是给人一份压抑的感觉。

罗天没有说话,任由他们看着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何而看,不过罗天的心中倒是还留存着一分警惕。

“鬼话,你觉得他们在做什么?”

鬼话见多识广,一切罗天不知道的都可以从鬼话的口中得到确切的答案,只不过这一次鬼话显然也有些茫然,但仍旧说道。

“他们的眼神中并没有流淌出敌意,但他们的目光却带有某种浑浊不明的意义。”

鬼话的“鬼话”罗天自然是听不懂的,不过很快就听到那少女开口说道。

“罗天,今天找你来是想要和你做一项交易。”

交易?

罗天闻言,心中疑惑不已,自己身无长物,有什么东西可以用来和她做交易的,不过很快罗天就想了起来,风葬天下通缉自己的理由除了自己玷污了他们的所谓仙子,还盗取了他们的一项至宝,而在之前和鬼话的交流中,鬼话还曾经透露这项至宝极有可能是万季安监守自盗而嫁祸到他罗天的头上。

想到这里,罗天顿时就升起了最高的警惕,可是倘若对方这六人想要对他不利,在这个地方怕是他根本没有抽身之策,毕竟幻海夜市就是一处何物皆可交易之所,而他罗天本身就是一个奇货可居之人。

“小兄弟放心,我们和风葬天下并非一路人。”

对面六人当中的其中一人这样说道,立刻就消除了罗天的担忧和疑虑,但他这样说,代表自己的身上的确有一项东西是他们迫切所求之物,而这个东西的迫切和重要程度甚至某种意义上超越了风葬天下的至宝。

一想到这里,罗天的心中更是好奇,虽然戒心消除了很多,不过却并未放松警惕,毕竟罗天也知道,自己身上可以称得上是秘密的东西其实也不少。

“那你们想要什么,不过姑娘你应该很清楚,我身上并没有你所需要的东西才对啊。”

罗天昏迷之时,必然是被那老神医检查过身体的,倘若自己真的携带了什么宝贝,早就不是秘密了,除非……

罗天的思绪突然跳转到了这个“除非”上面的时候,心中已经残留不多的戒心猛地就蹿升到了极致。

“不,你有。”

少女看着罗天很肯定的说道,而且或许是因为她尚且年幼的缘故,所以她的语调中还有一丝贪婪和欲求的味道。

“是什么?”

罗天纵使已经猜到了几分,但仍旧不动声色的问道,很快,少女身后一名年纪最大之人笑着说道。

“便是小兄弟的这具身体。”

果不其然,听到他的话后罗天立刻就明白了过来,那老者和这少女既然都是精通医术,必然会对一切伤病来源了如指掌,而像自己这样先是一脚踏入风葬大阵,随后又被万季安重伤,最后还用了神性所拥有的神族秘法才得以逃脱,这具身体上必然残留了很多让真正知晓其缘由的人所垂涎欲渴的秘密。

“我这具身体确实有些不同寻常,但倘若将身体给了你们,我岂不是死了,姑娘,我被你父亲所救,而如今你们却要杀我,这是否有违医者本意?”

罗天的话说出口后,那少女明显是有些迟疑,随即转移视线看向那老者,希望得到一些理据上的支持,很快那老者就继续说道。

“小兄弟放心,这具身体既然是为你所有,我们自然没有强占的道理,而且小兄弟应该也见识过我师弟的医术了,确有起死回生的能力,即便和小兄弟做了这桩交易,也可以确保小兄弟性命无虑,另外,既然是交易,我们自然不会空手套白狼。”

老者的话说的铿锵有力,同样言语也颇为四平八稳,可谓是把方方面面都给照顾周全了,而他话音刚落,另一人立刻就接过了他的话头补充道。

“小兄弟想必也已经在这幻海夜市中见识过种种不凡之处了,而且幻海夜市有一个规矩,便是不得有人在夜市开放的这24小时内伤人,同样我们既然选择在这里和小兄弟做交易,必然会拿出一些足以让小兄弟心动的价码。”

他的话让罗天心中一动,不过这一丝蠢动的念头很快就被更强烈的求生意志给压了下去。

是的,这具身体不能换,这具身体可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身上,同时还是这体内四名宿主的身体,神性现如今生死未知,这一份生死同样也需要罗天来背负,即便退一步来说,倘若他在过去经历的种种事故当中,没有魔能、鬼话和妖灵的帮助,怕是他早就已经死了,何以还能二次、三次的找到重生的机会呢?

罗天此时可以断定的是,对方的确瞧出了自己这具身体的不凡之处,但绝对无法察觉到他体内的另外四个不属于他的宿主的存在,而这才是罗天最大的秘密。

“罗天,放心吧,他们是免王的传人,不会加害于你的。”

鬼话的声音响起,罗天尽管不知道这个“免王”所指何人,但鬼话如此笃定,罗天自然也没什么好惧怕的了,既然性命无虑,而这场交易又完全以自己做主,很快罗天就淡淡的一笑说道。

“抱歉,这具身体不换。”

罗天的话让在场六人都是一怔,不过很快除了那名少女外的其他五人纷纷的摊开各自手中的包袱,随即露出了里面或是古朴,或是璀璨之物来,仅从外形来看,绝对是稀世珍宝。

“蟠龙珠!”

魔能猛地一声大喊,语气中充满了欲望的念头,想必若是换在过去他身体尚在,实力也尚存的时候,早就已经凭实力去抢夺了。

“蟠龙珠和蟠龙道有什么关系?”

罗天并没有听说过蟠龙珠之名,不过也很快找寻到了联系,魔能此时本不想去理会罗天的,但内心中那种求而不得的瘙痒难耐的心情难以得到舒展,只能用言语来缓解这股极大的压抑之情。

“蟠龙道能够得名,便是全仰仗那三名尊者手中各有一颗的蟠龙珠,这蟠龙珠没其他任何用处,唯一的用处就是在未来规则晋级的时候用来修复一处规则漏洞的。”

听到魔能的话后,罗天心中也是一震,修复漏洞,要知道规则漏洞无处不在,每有一处漏洞就如同人身上的死穴一般,随时都会在任何时候送命的,而修复一处死穴便能够让自身和规则融合的更完美一分,倘若能够将规则漏洞完美修复,那岂不是会诞生出这天地间最完美且强大的至尊级规则出来?

当然,罗天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但也不妨碍他明白这蟠龙珠对于释道者而言的宝贵之处。

39 一厢情愿

罗天耳边听着魔能对对方所拿出宝贝的点评,同时也在听着那少女和另外五人在试图说服自己,罗天始终微笑以对,反正他十句有九句都听不懂,但也不妨碍他当成传奇故事来品味一番。

“你到底怎样才肯换?”

罗天的态度已然说明一切,任你说的天花乱坠,我也一颗平常心对待,对面那少女终于是忍不住了,出言询问,不过很快就被那老者给拉开了,随即那老者说道。

“其实我们也很清楚,无论何等稀世珍宝和性命相比起来都是微不足道的,这位小友不妨明言,倘若不换我等就此作罢,倘若要换也请阁下开出自己的价码。”

老者的话让罗天微微点头,这才是诚信商人的做派,当然如果能这样自然是最好了,罗天心中有了底,正准备开口二度拒绝的时候,却看到一旁另外一个中年人急切的冲着老者低语了几句话,而后那老者的面色也禁不住微微一变。

看到这一幕,罗天就知道事情发生了变化,不过对此他早就习惯了,这世间发生的一切事情都不是任何人的意志可以决定和转移的,即便有那种神机妙算之人,但罗天自问自己并不是这样的人。

“小友,我能问一问你这具身体是从何而来的吗?”

老者此时的目光中流淌出一丝讶异之色,显然是之前那中年人的话对他的心思产生了冲击。

罗天听到这话不由得心中一阵好笑,之前他并没有表明自己的态度和立场,主要还是因为那少女一家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所以他尽量给予了对方更加宽厚的谈话空间,但话说到这个份上对方明显是有些得寸进尺了。

“罗天,放手去做吧,这天地间终归需要凭你自己的力量去闯荡的。”

突然间,鬼话说了一句这样的话,显然是罗天在心中所思考的东西得到了他的认同,对此罗天自然也就不再有所顾虑了。

“在提问之前,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罗天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反问了对方一个问题,眼见对方六人并没有拒绝的意思,于是罗天继续说道。

“救治我的那位神医和这事有关系吗?”

罗天的问题一出口,对面六人顿时就愣住了,他们之前有想过罗天会提问,但会去问的无外乎就是诸如“你们为何想要得到这具身体”之类的问题,而此时罗天提出的这个问题明显就不在他们的设想之中。

但对方当中的五个人毕竟年纪一把了,经验阅历也想当丰富,所以很快就有人明了了罗天的意思,对此那老者倒是收起了原本的那种心思,淡淡一笑说道。

“救治你的那位医者是我们的师弟,我们是神草阁的人,虽然这件事我们并没有主动告知于他,但他也并未拒绝呀。”

罗天的心思那老者倒是很清楚,对罗天有恩的是那神医,即便是眼前这少女也和罗天的生死没有太大关系,倘若这事牵扯到了那位神医,罗天即便会做出一定的让步和妥协也该是和那位救命恩人去商谈,断没有借救命之恩而回报他人的道理。

罗天这样一说,除了那少女外,其他人此时也都清楚了罗天表明出的立场和态度,这场话似乎到这里就应该告一段落了,倘若对方真是诚信商人,就该尊重罗天的决定了,即便那少女再有不甘也只能放下。

然而,这天下间你情我愿的事情发生的概率太低太低了,怕是除了血缘关系外就不可能会存在了。

“小友,这话虽然是这样说的,不过你的这具身体事关重大,特别是对我们神草阁来说更是要紧,倘若我说,非换不可呢?”

此时,对方当中年轻稍轻的一人也就是之前拿出蟠龙珠的那个人此时终于表明自己自己的立场,想来这便是他们此番让罗天前来这幻海夜市所能够容忍的底线了。

“狐狸尾巴露出来咯!”

这是魔能对其的评价,语气中充满了满不在乎的口吻,罗天倒是心中坦然,对方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可以说是已经到了图穷匕见的地步,但即便是到了这种势同水火的地步,对方的言辞中却仍旧还用着“换”这个字眼,而不是非逼迫罗天交出身体不可,这说明对方仍有顾虑。

至于这份顾虑从何而来,是因为这幻海夜市不能动武的规矩,还是因为那神医的缘故,又或者是神草阁这个派门的规则,其实对罗天而言并不重要,因为他知道这一切的约束并不会因人心欲望而消除。

如果是在一个月以前,罗天面对今天所发生的这一切一定会感到很棘手,毕竟他实力不行,没有控制局面的能力,倘若对方真到了手底下见真章的时候,罗天难免会露怯,最终身死异乡连一具全尸都不会留下,而且对方只要将事情做的隐秘,天下间你知我知的秘密谁又能察觉呢?

不过,今天的罗天却已经不再是昨天的那个罗天了,因为他知道,人心欲望确实不会因为约束力而消除,但也仅仅只是人心欲望罢了,人心便是意识,如果意识无法超脱规则的束缚,终将被规则所约束。

而他们,显然没有超越规则束缚的能力。

罗天此时已经无话可说,转头大踏步的就要往外走,连幻海夜市对罗天没有太大的吸引力,更别说是用生命为赌注的一场交易了。

“小友且慢!”

老者似乎还想说点什么挽留的话,却听到身旁另外一人猛地厉声说道。

“申老,还跟他废话什么,动手!”

说完他就朝着罗天冲了过来,似乎要无视这幻海夜市中的规矩而强行劫持罗天,然而就在那中年人冲过来的同时,罗天猛地站住脚步,而后背后浮现出一缕混沌不明的虚空幻境。

中年人虽然心中惊讶,但身形却并没有因此而停下,然而当他耳边听到身后老者大喊“师弟,危险”的时候,他整个人已然没入了那虚空幻境当中。

当院落中消失了一个人后,全场肃然,谁也没有说话,显然是被罗天这一手神鬼莫测的反击震惊到了,早在罗天进入这院落当中的时候,对方显然是已经从罗天的气息上察觉到了罗天本身拥有的实力,迄今为止,罗天仍旧没有成为真正的释道者,甚至他连自己的规则也没有成功熔炼出来,仅凭气息判断,如今的罗天就和凡人无误。

但就是这样一个凡人,连举手投足的动作都没有表现出来,就让一个至少四级规则的强大释道者消失在了空气当中。

40 难两全

“这就是不存在的规则啊!”

罗天心中,妖灵感慨的声音响起,这声音中带有一点敬畏,但更多的还是神往。

“可惜老神棍不在了,否则的话他能够指点你更多。”

魔能提到神性,罗天的心中也同样感慨,倘若半个月前他能有这样的力量,又何惧万季安呢,而如今杀人者下落不明,不知道是死了还是被万季安给掳走了,当时他凭借肉体力量强行破阵,身体早已破碎不堪,还要和万季安搏命,回忆一幕幕浮现,让罗天的心中越发的涌上一种悲凉。

“你……做了什么?”

老者心中惊骇不已,那道虚空是什么,他不知道,他的师弟被卷进虚空后去了哪里,他也不知道,此时此刻,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还站在这里的意义何在,而他的问题的意义又何在。

罗天没有回头,他在转头打算离去的时候就始终没有回头,此时他的心中其实也颇为感慨,虽然他在出手之际已经有了足够的信心,但这毕竟是他第一次出手,终归也带了一点侥幸。

“杀与救该如何两全?”

罗天的口中留下了一个问题,下一刻便踏步离去,而这个问题回荡在留下的五人心中,包括那名少女,也傻傻的看着罗天离开的背影,脑海中反复思索着这句话,渐渐陷入迷茫。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是我们错了,是我们错了啊!”

突然间,那老者眼睛里散发出如黎明一般的光芒,他的话让另外三名中年人若有所思,而那少女却仍旧迷茫。

“身为医者,即便不能救人,也不该去害人的,原来这才是神草阁三大禁令头一条的真正意义。”

另外一人此时也恍然大悟,喃喃自语的说道。

“不过,师弟虽然被规则漏洞所吞噬,但却是那叫罗天的小子所引导才产生的,在他刚进来的时候我就曾经观察过,他的实力不堪一击,又如何能够引动这等恐怖的规则漏洞反噬呢?”

另一人的话让其他人都找不出答案,是的,规则和漏洞就如同光与暗一体两面一样,当释道者打出规则力的同时漏洞也将一并存在,这个过程就如同人要用拳头攻击敌人必须先收回拳头才能打出拳头一样,而收回拳头便是出拳的漏洞,不管人出拳的速度有多快,这个收回拳头的过程总归需要一个调节的时间。

但是,即便出拳要先收回拳头,但收回拳头的过程却并不会伤及自身,也就是说,漏洞并不会先对释道者造成自身的反噬,然后才能发动规则攻击。

“只有一种可能,那叫罗天的小子能够无限扩大规则漏洞所拥有的反噬力。”

中年人给出了自己的解释,但这个解释却也只能解释一部分的问题,更有甚者,这个解释当真就是正确的吗?

此时此刻,罗天已经离开了幻海夜市所在的院落,询着熟悉的道路回到了神医所在的院落,而当他刚刚走进院落,就听到体内鬼话的声音响起。

“罗天,当心,这里有杀气!”

杀气!

罗天并没有察觉到杀气,但此时他立刻找了一处僻静之处隐藏了身体,没过多久,四五个装束熟悉的人就从罗天的跟前走过,而后就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风葬大阵上的印记最后就消失在这里,没道理找不到人啊!”

“哼,敢擅藏风葬天下的叛徒,真是活的不耐烦了,若非至宝事关重大,否则还能让神草阁多苟延残喘一段时间。”

听到这里,罗天心中一震,风葬天下竟然追踪到了这里,而他们口中提到的“风葬大阵上的印记”想必就在自己当时踏入风葬大阵之后所刻印上的,只是没想到,万季安竟然心思如此缜密,不仅仅布下了天罗地网等着自己,而且还留有后手。

“不知道神医怎样了。”

罗天心中焦虑,但此时不知敌情,贸然出去无疑送死。

“罗天,暂且放心,对方既然能够追踪到这里,必然不会让线索断送在这里,这样看来神医的命应该暂时无虑,只是皮肉之苦怕是免不了了。”

鬼话的话虽然让罗天心中焦虑减轻了一些,但仍旧是愤怒不已。

“先找到万季安再说,也好一并打听杀人者的下落。”

妖灵也如此说,罗天点点头,等到那几人离去之后,这才小心翼翼的从僻静之处进行转移,这院落不知道戒备如何,罗天不敢贸然去闯,否则又不知道会落进什么陷阱里。

离开院落后,在经过一个拐角处,罗天又见到了几名风葬天下的人,看样子风葬天下已经大举进入到了这天下城中,不过罗天担心神医安危,不能就此离去,猛然间心中想起一事,当即眉头就皱了起来。

“慢着!”

鬼话猜到了罗天的心思,赶紧喊停,不过罗天却并没有因此而停下脚步,只是在心里说道。

“虽然他们对我出手,但毕竟那女子是神医家的人,我不能看着她自投罗网。”

说话间,罗天已经来到了幻海夜市外面,然而当罗天走进院落的同时就被人给挡了下来,一个之前并没有见到的房门小厮一手拦着去路,然后用趾高气扬的语气说道。

“你是干什么的,出去!”

罗天一怔,目光扫过院落之中,却哪里还有幻海夜市一片喧闹声和四处都是买卖交易的人群,早已人去楼空,而目光所及之处早已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厅堂了。

“看样子幻海夜市已经结束了,又或者需要用别的方式才能进入。”

鬼话的话让罗天心中一沉,之前他并没有刻意去注意那少女是如何带自己进入幻海夜市的,是异空间还是另有蹊跷,而此时罗天寻不着入口,看那小厮模样也不过就是个普通人罢了,罗天正要转身离去,却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一群人从罗天的身旁走过,正要进入到院落内部,而那门房小厮却并未阻拦,看样子是此间院落主人认识之人,正当罗天打算离开的时候,那几人却在罗天的侧面停了下来,而其中一人转过头来打量了罗天一眼,这一眼看过之后顿时精光流露,然后说道。

“君涛你看,这小子像不像是风葬天下通缉的那个人呀?”

41 无耻小人

这句话是在公共场合说的,不仅罗天,连那房门小厮和附近来往之人也都听到了,更有好事之人正在朝这里打量着双眼。

罗天心中一惊,在没有料及来人意图之前,罗天心中的杀意无限蹿升,但同时也做好了逃命的准备,毕竟风葬天下的人就在附近,贸然动手只会越发的对自己不利。

“这般警惕,看来孟极兄你所言不差了。”

被叫做君涛的那人看到罗天戒备的神色顿时就笑了,他两人就在这个院落跟前谈笑自若,似乎完全忘记了被他们提及的罗天本人。

“此人实力深不可测,罗天你不可小觑。”

突然间,妖灵开口了,罗天闻言心中更是一沉,没想到这小小的天下城竟然一下子涌入了这么多强者,就不知道这两个人和风葬天下已经神草阁有什么牵连了。

只见那君涛和孟极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半天,终于是在半晌之后想起了罗天的存在,随即君涛回头看向罗天,收敛了笑容后说道。

“相逢便是缘分,而且……我想你怕是也需要帮助,随我进来吧。”

他的话音落下,罗天这才察觉到一旁小厮那神态恭敬的样子,和之前招呼自己时判若两人,如此罗天明白,这二人要么就是此间院落的主人,要么就是前来这幻海夜市的宾客。

罗天此行就是要重回幻海夜市的,见他二人有意相邀,罗天自然不会拒绝,然而当罗天随着他二人进入院落之后,却并不见空间挪移,而自己身处之地仍旧还是之前所见的那个院落,这才得知这二人并非打算前往幻海夜市。

“贵客造访,君柏兄怎么还不出来?”

突然,孟极大声喊道,而一旁的君涛却是苦笑不已,过不多时,一个中年人从内屋出来,见到这二人脸上顿时浮现出惊喜之态,正要走过来寒暄的时候脸上的神态却在看到罗天时僵住了。

罗天此时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此人认识自己,但自己却对这个君柏兄陌生的很,可以断定过去从来没有见过,不过很快,罗天就意识到,对方并非是过去认识自己,而是通过别的方式了解到自己的这张脸,而且极有可能就是风葬天下散发出去的通缉令。

君柏兄的神态自然也被君涛和孟极捕捉在了眼中,对此他二人倒是装作没看到,而此时君柏才回过神来,在他三人热情的寒暄过后,君柏的目光这才专注于罗天的身上。

“想必这位小兄弟就是最近闹的沸沸扬扬的风葬天下通缉犯了吧?”

果然,罗天所料不差,不过同时也惊讶于风葬天下在这中天界的势力名声,一张门派通缉令就能够带来这样的影响力。

“这可不,刚才我见他在君柏兄门外被小厮挡住,想必他有什么事想要见君柏兄,所以我这才带他进入,还望君柏兄不要怪我僭越之罪才是。”

孟极说话的同时微微的鞠了一躬,不过很快就被君柏兄虚扶了起来,不过君柏兄被他这话说的狐疑,只能将所有的疑虑都转向了罗天脸上。

此时罗天可以肯定他们并不知道幻海夜市的事情,不过此时不是感叹幻海夜市的神奇,毕竟眼下罗天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但如今他人已经身处此地,即便要离开也要找一个借口,毕竟对方明知道他是风葬天下的通缉犯,却仍旧率先释出善意,就是不知道这个借口该从何处找起。

“罗天,不要有所顾虑,实话实说无妨。”

鬼话的话让罗天心中仅存的一丝疑虑就此打消,随即就将自己贸然来到此间的原因大致说了一下,在罗天说话的过程中,对方三人并未打岔,而听到天下城神医因为罗天的缘故落入到风葬天下的手中甚至还极有可能在吃皮肉之苦,并且还得知神草阁也已经卷入到这场纷争当中的时候,他三人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好个万季安,好个风葬天下,这是欺我天下城无人还是怎么的!”

孟极听完罗天的描述后顿时义愤填膺的跳将起来,不过一旁的君涛和君柏两人却是沉默不语,也不知道是畏惧风葬天下的威势还是另有顾虑。

“小兄弟,我想请问一个问题。”

片刻后,君涛开口说话,罗天知道他要问啥,不过此时对方是主他是客,且自己把详情和盘托出,已然摆出了求人之道,断没有喧宾夺主的道理。

“风葬天下对你下达通缉的内容可是真?”

听到这个问题,罗天的心中稍微的踌躇了一下,尽管他已经猜到对方会问这个问题,但这个问题却着实不好回答,他亵渎仙子是真,而偷盗至宝是假,但是观这三人言辞态度,虽然难辨正邪,不过至少为人还算光明磊落,而在罗天和风葬天下之间的恩怨上,无论罗天对错与否,仅凭他行那不轨之事,就已经与光明磊落无关了。

“看来是真了,这就难办了。”

君柏察言观色,已经从罗天欲言又止的神态上找到了答案,而他这样一说原本还义愤填膺的孟极脸上顿时就流露出了对罗天毫不加掩饰的厌恶之色。

“无耻小人,立刻离开!”

孟极一伸手就要对罗天下达逐客令,罗天听到他如此说,心中也只有愧疚而没有怒气,此事的确他做的不对,即便能够洗刷掉盗宝的罪名,但另一个罪名他却是永生都摆脱不掉的。

“孟极兄,罗天和风葬天下的恩怨我们可以不管,但这天下城中的事我们可不能袖手旁观。”

正当罗天打算要离开的时候,况且他本意就是打算找个借口离开,但此时却听到君涛说出了这样一番话,这让他心念一动,顿时就停下了将欲转身离去的脚步。

“不错,先不论罗天的罪名是否属实,他此行乃是想要提醒云袖那丫头避开风葬天下的埋伏,就冲这一点这忙我们也要帮。”

君涛刚说完,君柏也如此说道,罗天闻言脸上顿时流露出感激之色来,孟极听到他两人如此说,脸上怒气这才慢慢抚平,不过仍旧对近在咫尺的罗天选择了无视。

“幻海夜市竟然开到了我家,这还真是奇闻奇事啊!”

君涛此时也呵呵一笑,笑声顿时冲淡了院落中的沉闷之气,孟极显然也是直销幻海夜市之名,心思也渐渐的从罗天身上发生了转移。

“据我所知,幻海夜市总是凭空而现,每月一次均没有固定时间和地点,而且也没人能设法而入,听罗天说,他之前曾进入过一次,但这次来越是不得法而入,这其中必有蹊跷。”

君涛的话让众人点点头,而此时鬼话在罗天心中说道。

“罗天,或许有一个法子可以找到这幻海夜市的入口。”

鬼话的话让罗天顿时就来了精神,赶紧问道。

“什么法子?”

“鬼族秘法。”

42 鬼族秘法

鬼族秘法。

罗天的心中念叨着这个词汇,而脑海中却想起了神性所施展的神族秘法,这些秘法想必都是各大种族自古传承的隐秘术法,非到关键时刻不得动用,而且神性说过的那誓死捍卫的秘密想必也和这秘法有关。

“罗天你不用担忧,并非所有秘法都需要誓死守卫,更何况既然是鬼族秘法,那便只有鬼族之人才能使用,你身为人类,即便知晓秘法奥秘,也毫无意义。”

鬼话的话打消了罗天心中的第一个疑虑,但很快就升起了第二个疑虑。

“既然我没办法使用,你又如何用出?”

听到这个问题,倒是魔能哈哈大笑道。

“罗天小子,你可知我们各自的名号所为何来?”

名号?

罗天心中一怔,不过很快就猜到了一些缘由,神性、魔能、妖灵、鬼话,这四个名号分别代表了四种意识的能力。

神性即通人性,人性包含了人心欲望等多重概念,神性曾经说过,倘若罗天能够保持他不多的人性,这对他的未来将有莫大的好处,罗天当初并不是很能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即便到了今天他也不是太清楚,但多少他可以猜想的到,保留人性,便是保留人之所以为人的根本。

魔能便是人可凭借的能力范围,能力范围包含两个东西,力量和意志,人力是有穷尽的,力量来源于体能,无论是爆发力还是耐久力都有一个极限,某些人能够打出超越了这个极限的力量,但是在罗天所听过的传闻中这些人的下场大多都是爆体身亡,死状凄惨无比,但意志却可以超出这个极限,比如说求生意志能让垂死之人在急切渴望求生的状态下以不死之躯活下来。

妖灵并非指的是灵魂,而是精气神当中的精,用人类的话来说,精神就是一种状态,而妖属阴性,所以代表的是精神当中的精,在故老相传的故事当中,人弃常则妖兴,意思就是说人一旦头脑不理智了,行为不正常了就是妖在作祟,所以妖灵就象征着一切人的负面状态。

那么鬼话呢?

“人心癫迷为魔,人魂不散为鬼。”

这句话是魔能所说,罗天心中很是认同,鬼话并不是指的胡说八道,而是指的刻印在灵魂中的记忆。

肉体会腐朽,但记忆却并不会消散,而这份记忆又因为宿主的缘故成为了罗天的一部分,或者说正因为有罗天本身的意志支配,让鬼话的记忆因罗天而得到了包容、承载以及传承。

想通了这一点后,罗天开口说道。

“或许,我有法子可以进入幻海夜市。”

正在苦苦思考该如何找寻到幻海夜市入口的三人听到罗天的话后,眼神中先是流露出了疑惑的神色,但很快就消失了,毕竟这种时候救人为重,别的事情都可以先放一放。

四人来到院落外,罗天依靠鬼话的法子祭起鬼族秘法,当一条旁人肉眼难以看到的血源指向了真正的道路时,罗天第一个走向正确的入口继而消失在了院落之外。

很快,君涛和君柏、孟极三人也都进入到了幻海夜市当中,这是罗天第二次来到这里,上一次有那少女带路,但一路走的匆忙,罗天并没有对前面几个院落过多查看,尽管此时也有要事要办,但至少可以暂且停下来了。

“我负责把守大门,倘若云袖那丫头先出来,我好负责拦住他。”

孟极自告奋勇,罗天和君涛、君柏都点了点头,然后三人分摊了各自负责找寻的路径之后,暂时分开。

“这幻海夜市上大多都会有奇人异事,倘若有此机缘的话,倒是可以做一番交易,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

妖灵的语气中闪烁着欲望,显然是对这幻海夜市颇感兴趣,至于罗天要拦住那云袖丫头的事,对她而言倒是摆在最末一位的。

“我就算想跟人交易,可惜没有一件拿得出手的宝物。”

罗天其实也很心动,哪怕是之前那个能够补心的孟百生也绝对是罗天生平仅见的奇人了,就算罗天不用补心,但倘若能够跟这等奇人结交一番,绝对也大有好处。

“呵呵,罗天小子切莫妄自菲薄,你所拥有的宝物绝对算得上是这幻海夜市中数一数二的了。”

魔能哈哈大笑,笑声让罗天稍微的一愣之后,立刻就明白了过来。

的确,释道,倘若罗天能够释道,对于这里的释道者们而言,才是真正无尽的至宝。

“好是好,可就怕到头来变成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了。”

罗天虽然心动,但心中的警惕却并未消除,他很清楚自己能释道是一回事,但实力仍旧连最初级的释道者的门槛都没跨过,倘若被人盯上,那可是后患无穷。

听得罗天这样说,魔能干笑了两声也不再多言了。

此时罗天四处张望找寻那叫云袖的少女,渐渐的进入到了第三层院落,而此时他所处的位置便是之前那众多释道者们所在的院落了。

此时院落中已经换了一批做买卖的人,相比起之前更是人山人海鼎沸声不绝于耳,罗天试图在人群中找寻云袖的身影,却始终没看到人,很快罗天的目光就看向了之前他离开时那间屋子的房门。

房门是虚掩着的,但从外面却看不到里面的情形,正当罗天打算推门而入的时候,突然间有人用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罗天猛地回头,却见一个陌生人正一脸严肃的看着他,罗天不知道这人是来此交易的人还是这幻海夜市的维护者们,正要解释一两句的时候,却感到放在肩头的那之手有用力往下压的迹象。

此人是敌非友!

罗天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不过他立刻就想到了这幻海夜市中不能动手的规矩,不过这个念头很快就消失了,毕竟之前那神草阁的中年人也曾对自己出过手,而后罗天还击同样啥事没有,看样子这幻海夜市中也是遵循的弱肉强食的强者法则。

罗天此时感到身体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压得有些难以支撑的时候,突然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兄台,你这是做什么?”

君柏闪电一般的出现在了罗天和那人的身后,一句话就让罗天感到压在肩头的力量消失了,而后拿人回头和君柏四目相对半晌之后,淡淡的一笑说道。

“原来是君氏兄弟,久仰久仰!”

那人尽管嘴上久仰,但语气轻佻,带着浓浓的挑衅之意,君柏听得对方有意扩大敌意,却并没有动怒的迹象,而是说道。

“岂敢,相比起风葬天下的人,我的‘威名’可是不足为道呀!”

43 责任唯己

听到君柏的话后,罗天的心中顿时一沉,果然还是来晚了,风葬天下的人既然找到了这里,说明少女已经被他们掳走了,至于那神草阁剩下的四个人,估计也是相同的下场。

“罗天,别忘了你体内被刻下了风葬大阵的印记。”

魔能提醒罗天,罗天自然明白,不过他却对这道印记的存在完全不知道,是一种气息还是一种符咒?

“应该是一种血源诅咒,恐怕当你和那女娃儿做事的时候这种诅咒就已经产生了,而那风葬大阵怕是也和我鬼族秘法一样,属于某种需要凭借传承之力才能引动的杀阵,故而和你体内被种下的诅咒产生了连锁反应。”

鬼话的话让罗天心中又是一沉,没想到麻烦竟然大的如斯,而此时罗天不经意之间看了君柏一眼,恐怕这件事的后续影响才刚刚开始。

此时,罗天看向那风葬天下的人,问道。

“你们想要什么?”

君柏控制着那人,不让他再有反手的机会,而那人似乎也压根没有惧怕的意思,不管他是真的不怕死,还是假风葬天下派门的威名为虎皮,此时此刻他表现的大义凛然的说道。

“交出我派至宝,前往断魂崖受死!”

他的话让君柏的眉头一皱,罗天和风葬天下的恩怨既然是罗天有错在先,那么罗天自然要因此付出代价,虽然死的下场太过了,但风葬天下既然敢将这件事捅到中天界当中,自然也做下了最坏的打算,就不知道罗天该如何应对了。

“只要我前往断魂崖,你们就能放人了么?”

罗天的话让那人一愣,但很快就冷笑连连,说道。

“至宝呢?交出来!”

“我根本没拿你们什么至宝,当初在葬龙谷……”

罗天话音未落,就被那人中途打断,继而提高声调说道。

“狗贼到了这时还企图狡辩,当真欺我风葬天下没人了吗?”

他的声音引起了幻海夜市不少人的注意,但眼见这边只有纷争而没有动手的迹象,而对于来到这幻海夜市做人生最重要的一次交易的释道者们而言,这种时候即便是天塌下来了,也不会让他们分心其他。

“你走吧,断魂崖我会去,告诉万季安,倘若他杀了无辜之人,我必亲手杀他!”

罗天话音落下,那人怒目圆睁,正想要说一些不自量力的话的时候,只感觉背后一阵力量传来,身体早已在院落的大门口了,而这种时候即便回去也只不过是逞逞口舌之利罢了,随即他的人影就消失在了院落当中。

“罗天,你当真没有偷盗风葬天下的那件至宝?”

君柏问起此事,罗天犹豫了一下,毕竟这件事涉及到了一些有关他自身的隐私,但思考了片刻后,罗天还是把这件事简略的说了一遍。

君柏在听完了整件事的流程之后,尽管这不过只是罗天的一面之词,但南朱雀吐火以及清微妙法这两个秘密能够从罗天口中说出,和证词相互对照,君柏内心已经信了七成。

“如此说来,当时那种情况下,风葬天下重兵把守在葬龙谷南朱雀神龛当中,即便内有重宝你也不可能孤身一人盗走,而你想要引动葬龙谷八十一万冤魂的规则冲突来修炼规则,在心魔入侵的时候做出了不轨之事,这事倒是怪不得你,只能说是机缘巧合罢了。”

君柏的话说完后,罗天的脸上却并没有那种被救赎后宽慰的感觉,仍旧还是十分的沉痛,这件事不管说千道万,他都是错了,即便他人原谅,终究也不过是无关痛痒的一句安慰罢了,而对罗天自己来说,他内心的想法又岂能对旁人道来。

神性说罗天要保存自己仅存不多的人性,虽然罗天不清楚这句话真正的意思,但自己的人性缺失这一点,罗天却是要比神性更加的清楚,毕竟这就是由他自己支配的意识。

蟠龙道上的遭遇,到坠崖,到黑屋中所闻所见的一切,再到重生以来的种种,罗天该恨谁呢,他该把这一切的过错推咎到谁的身上呢?

没有谁,唯有他自己,是自己的愚蠢和幼稚让他犯下了唯有一死才能结束的悲剧,但人都是一样的,罗天也不会例外,即便愿意担下自己犯下的过错,却不会让这份过错永远的残留在自己的心中,成为永远的破绽,所以他必须要将这份过错转嫁出去,用别的方式来代替他承受这份内心的折磨和罪孽。

这便是人性,当罗天这样做的时候,这份人性的缺失就已经以永远不会修复的方式开始加速诞生了。

对陆嫣然,对丁勉,对张淼,乃至对那风葬天下的女子,罗天的心中有愧,但这份愧疚和亏欠过去了也就过去了,这样说或许十分残忍,毕竟记忆的留存要比生命的轮替更为重要,倘若记忆还在,即便生命消逝,人也不会因此而消逝,仍旧还活在他人心中。

那么,这份罪孽该如何化解呢?

永远不会化解的,因为这就是一桩桩一件件求仁得仁的轮回罢了,当罗天在蟠龙道上认识丁勉三人开始就已经注定了结局,当罗天机缘巧合陷入心魔并且遭遇到那女子的时候他为了求生要做什么也是无他路可寻。

这个世界上不会给他罗天太多的机会,每当他踏上一条人生路的时候,或许结局就在他做出抉择的那一刻注定了。

杀了与这些事相关的人并没有什么用,毕竟内心的罪孽永远都被刻在了哪里,每一次从记忆中搜寻出来,除了痛苦甚至连缅怀的感慨都不会有,那么这样赎罪的道路该在何处才是终点呢?

“罗天,你真要去断魂崖?”

君柏的提问将罗天拉回到了现实当中,罗天没有犹豫的点了点头,他会去,尽管他无论做什么都难以洗刷掉内心的罪恶感了,那么无论让他做什么他都会去做的,不是为了赎罪,也不是为了补救什么,而是为了延缓他人性流失的速度,在担起一切和逃避一切之间选择一个平衡点。

“无妨,既然你要去,我和君涛便与你同行。”

君柏此时淡淡一笑,信誓旦旦的说道,罗天闻言一怔,赶紧摆手劝道。

“不行,这事跟你们没关系,风葬天下实力难测,和我又有一死都难以化解的恩怨,你们去了也只会让这桩仇恨无休止的继续扩大化罢了。”

罗天的语气很诚恳,但君柏微笑着听完了之后却说道。

“这桩仇恨的确如你所说,已经无法化解了,不是吗?”

44 原委

罗天二人回到君柏的院落后,将事情来龙去脉诉说了一遍之后,君涛的脸上升起一缕忧色,而孟极对待罗天的态度也得到了一丝的好转,但就正如同罗天内心所承担的那份罪孽一样,这是罪孽,绝非过错那么简单,不管罗天因何犯下的,都该承受相应的惩罚。

这——也是一种规则。

“断魂崖在天下城外三百里处,路途不远,但道路崎岖难行,你们既然放走了那人,想必风葬天下的人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说不定又将是另一个风葬大阵等着我们自投罗网。”

君涛的话确是实情,以罗天对万季安不多的了解,此人心思缜密,实力也同样难以估测,连杀人者都落在了他的手中,此事虽然并没有在中天界中传开,但罗天却已有心理准备。

“无妨,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即便是风葬大阵,未必就能拦得住我们,只是君柏兄你当真不该放那人离开的,他这一去怕是我们的底细也会暴露,此行怕是当真凶险万分。”

君涛的话让君柏点了点头,罗天刚想说话,却被君柏以眼神示意给按了回去,似乎是将这份新的过错担在了自己的身上。

“既然要去,我们也该做些准备才是,另外,神草阁的人既然已经和风葬天下对上,要不要也通知他们?”

孟极问道,不过很快就看到君涛和君柏两兄弟一齐摇头,这事说到底还是罗天和风葬天下的私人恩怨,而后因私人恩怨而祸及到了这天下城,即便要联合神草阁的人,也该等到此间事了了之后,再谈联合之事,而那时要讨还的才是风葬天下和天下城之间的这笔债。

四人又商量了许久之后,这才各自去筹备救人之事,罗天离开之后,鬼话的声音响起。

“罗天,依靠我鬼族秘法可破风葬大阵,不过有一个极大的隐患。”

鬼话的话让罗天心念一动,鬼族秘法可破风葬大阵,这倒是目前最至关紧要的一件事了。

“什么隐患?”

“神性的沉湎是因为他动用了神族秘法的缘故,但以我估计这份秘法应该已经被万季安勘破,不然他何必动用风葬大阵来对付你?”

鬼话如此解释,罗天心中顿时醒悟,的确,当初在山神庙中倘若不是杀人者出手压制万季安的杀招,否则罗天根本就还来不及去破解风语者规则就死了,而在那时的万季安眼中,罗天根本不堪一击。

“也就是说,神性之所以选择沉湎,是因为神族秘法的秘密已经被万季安知晓了?”

罗天对此有些吃惊,万季安难道真的如此难缠?

不过很快魔能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罗天小子,并非如此,老神棍之所以选择以死来捍卫神族秘法的秘密,乃是因为他已经感应到了神族之人因他使用秘法的出现,这件事恐怕最终还是会着落在你的身上,倘若这种时候你再动用了鬼族秘法,如果被人找到蛛丝马迹,你的后患将无穷也!”

魔能的话终于是让罗天无法淡定了,的确,仅仅只是从表面上来看,如果自己身为人,使用了神族秘法已经是诡异之事了,倘若再动用了鬼族秘法,那估计别说神族和鬼族之人了,就算整个天下间的人都会对自己产生莫大的兴趣。

“当初我曾经问过你们的来历,你们避而不谈,如今他们愿意谈一谈这事了吗,你们因何而存在于这具傀儡之中?”

罗天老话重提,但等来的还是大段的沉默,许久之后妖灵才说道。

“罗天,并非是我们不愿提起,实乃我们自己的记忆也都是支离破碎的,难以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而且关于我们前世的死因,也是和一件隐秘重大之事有关,这件事你知道了只会对你不利。”

妖灵的话让罗天的心情一下子差到了极点,虽然说这种事的确不能强人所难,但自重生以来所遭遇到的种种却也都因此有关。

“这也不能说,那也不能说,你们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我被蒙在鼓里,继续一步错步步错吗?”

罗天的这句呐喊几乎喊出了自己的心声,然而得来的却仍旧只是沉默而已,片刻后,罗天知道此时再谈这件事也无济于事,他只能强行的压下,却一时半刻找不到疏通的源头和渠道,这般的折磨和痛苦终究还是只能由他一人才承受。

一天之后,罗天返回了院落,而君柏三人也都在这里了,见到罗天,都迎了上来,不过很快君涛就从罗天的眉宇间察觉到了一丝状况。

“罗天,事在人为,即便人力难以抗天,别留下遗憾就行了。”

这句宽慰的话却难以让罗天纷扰的内心平静下来,别留下遗憾,真是说的轻松,遗憾既成,又该如何卸下呢?

“放心,我知道分寸,另外,我有法子可以破解风葬大阵,此战的目的在于救人,只要能救到人我们即可突围离开,但是倘若万季安在场,将是一件极为麻烦的事。”

他三人听到罗天有破解风葬大阵的法子都是一惊,不过很快就平静了下来,罗天所言不差,风葬天下威名远播,派门之中的最强者并非风葬天下那位久不出户的掌门,而是万季安,此人半路出家投入风葬天下门下,实力难以测度,并非纯粹的风之规则,这便是此行最大的变数了。

“放心,万季安虽强,却也并非天下无敌,此战由我来牵制万季安即可,同为六级释道者,即便我奈何不了他,但短时间内应可成功牵制,至于救人之事就要劳烦三位了。”

孟极的话让罗天的目光立刻就对准了他,没想到孟极也是一位六级释道者,或许当初鬼话探查到的那位强者便是他了。

“好,万季安就交由孟极兄来对付,我和君涛负责其他人,罗天由你来救人,战场之上一切都瞬息万变,机会稍纵即逝,况且人家是主,我们是客,临敌之际,倘若一击不中,最好速退以求脱身之策,万季安的目标既然是罗天,只要罗天不死,那么人质便还有利用价值,切勿莽撞。”

君柏的这番话是对着罗天说的,他和君涛以及孟极乃是多年之交好友,早已心领神会,而罗天便是此战另一个最大的变数。

45 登山

断魂崖,今天充斥着一片肃杀之气,云雾缭绕的崎岖山脉中,尽管目光所及之处一个人影都没有,但在凝聚的人心当中,仍旧可以隐约的察觉到一股金戈铁马的气息。

罗天四人从山道向上而行,这个地方君柏三人早就来过,所以他们并没有多说什么,但在罗天的眼中,此地根本就是一处绝地,有去无回的那种,很多山道根本就没有可行的道路,大片的栈道几乎和山体本身融为一体,一步行差便是坠落万丈深渊的结局。

在不断攀爬的过程中,罗天心中的恐惧再一次渐渐的开始蔓延,他知道自己逃避不了这种情绪,但心中却有着另外一个东西迫使他没有停下来,这种感觉很奇怪,也很奇妙,毕竟说到底他并不是为了自己,而只是报恩,这份恩情的存在对于缺失了人性的罗天来说,显得缥缈而无形,更是无从去辨别此时的内心。

所以,罗天把这种感觉称之为“东西”,这个东西究竟是什么,罗天不知道,也不想去探究清楚,他怕自己如果透彻了,会觉得不值,会和自己的生命拿来做比较,会因此而胆怯、害怕、畏惧、逃跑。

继续往上,山路越发的陡峭,到这里已经没有路了,可以说,每一步都走的险峻非常,君柏不时出言提醒,尽管不需要他的提醒,但人的声音因为一种集群而居的本能不断的在影响着其他人,尽管都知道这不过是一种幻觉,一种心理安慰,但却极大的鼓舞了自己。

终于,他们来到了一处相对平坦的地势,来到这里,君柏三人停下了脚步,罗天自然也跟着停了下来。

“再往上一半的距离,就是目的地了。”

君柏的话让罗天的心中一沉,这才走到一半的距离,还有另外一半的距离,也就是还有一半之前所遭遇到了所有艰难险阻,如此崎岖陡峭的山路,纵使是意志坚定之人,也很难坚持下来,对于意志坚定之人来说,坚持不下来的原因并不是因为怕死,而是那份对于在意对象的取舍之道。

罗天的意志并不坚定,毕竟他怕死,而在过去他也并没有什么东西是需要在意的,更加不可能达到神性口中需要誓死捍卫的那种存在,而他不在意却并非随性,他是自私的,人都是自私的,一个人在阴影中生活久了,无论是孤单也好,还是因为渺小而成为了其他人的背影,都没有太大区别。

“没事,我们继续吧。”

这句话是罗天说的,君柏和君涛两人都微微点头,孟极却没有说话,而眼神中却充斥着一股混沌不明之意,但这一刻君涛和君柏两人的目光都注视在罗天的身上,而罗天则是注视着远方。

继续前行,又往上走了差不多四分之一的路途,到这里之后,可以说即便意志再坚定之人也难免会心生恐惧,毕竟人太渺小了,身在此山中,更是会无限的扩大这份渺小,在任何来过断魂崖的人的心中,都会觉得自己倘若能过登上这座山已经算是人力所能及的极限了,甚至已经可以算是一次成功的挑战大自然和战胜命运的契机了,更遑论还要救人。

在断魂崖救人,宛如一场天方夜谭。

就在这个时候,每个人都还在苦苦坚持,还在那看不到尽头的终点之前凭借着内心本身不同的意念而奋斗的时候,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我们……回去算了。”

这个声音,让仍旧还处在凝聚当中的心声和意志开始慢慢的消退,没有人回头,因为他们身处之地根本无法回头,甚至哪怕稍微挪动一下身体都极有可能会发生不幸的事故。

但他们都知道这话是谁说的,只不过在这一刻听到这个声音,仍旧让他们感到意外、沮丧以及沉默。

“孟极兄,倘若你想回去那便回去吧,我们所做不过是在尽人事听天命,天命为何,谁也无法测度一二,但人事岂可轻言放弃。”

君柏的话让孟极的脸色晦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并不是害怕和胆怯,应该说他是这四个人当中最无所畏惧之人,毕竟他不是天下城的一份子,相比起自家大院就坐落于天下城中的君氏兄弟来说,又相比起和风葬天下有着唯有一死才能解开仇怨的罗天来说,无论风葬天下有多么牛笔,都祸不及自身,没有后顾之忧,自然可以行的坦荡,却也因为没有后顾之忧,失去了这一份背负,让他在自己和人事之间最终偏转了内心最在意之物的角度。

“我们继续吧。”

罗天的声音响起,君柏的脸上流露出了宽慰的神态,君涛虽然脸上没有表情,也不知道他此时在想什么,是在内心深处认同孟极的判断,还是对交了这样一个不值得一交的朋友而感到陌生,但此时他却不能后退,因为他和君柏是亲兄弟,这份承载亲情的血脉截断了他所有的退路。

孟极本来就走在最后面,倘若他之前没有走在最后面,或许他的这句话能够产生的压力和力道会强大的多,毕竟倘若他不愿意走了,那么局面就僵持下来了,一旦僵持下来,那什么事情都有可能会发生的。

所以说,天时地利人和无比重要,而如今,也只能说地利和人和暂时战胜了天时。

四人一路出门,来到这里之后只剩下三个人了,继续往上的路谁也没有说话,君柏也没有再说任何鼓励的话了,因为鼓励已经没有意义了,这种时候除了凭借自己的意志,凭借尽人事的决心,还能有什么样的心思可以战胜恐惧和胆怯呢?

不说罗天和早已离开的孟极,就说此时君涛和君柏两兄弟,同样也是如此了。

终于,他们的眼前出现了一抹平地,目的地到了,然而出现在前方目的地的却并非希望的曙光以及成功的彼岸,而是一颗悬挂在树梢上的人头,这颗人头对罗天、君柏和君涛来说无比的熟悉,却也让他们那颗已经战胜了地利甚至战胜了自然的心在这一刻跌落了谷底。

神医死了,他的头颅被悬挂在了树上,风葬天下的人果然等在这里,他们等在这里是因为他们坚信自己会来吗?

不……

突然间,罗天的心中闪过了一个疯狂的念头,这个念头完全充斥了他的脑海,完全抹消了他所有的恐惧、胆怯与害怕,已经感到软弱无力的双腿在这一刻仿佛充满了力量,但是在他的前面却还有两个人,两个因为看到这一幕而精神涣散的人,他们定在那里,挡住了罗天前进的道路。

46 妖族秘法

“罗天,要不我们回去吧,看到这一幕你也应该放下了,再往前就是风葬天下摆明的陷阱了。”

君涛的话让罗天一愣,而脑海中也不由自主的产生了与之有关联的脉络线索。

是啊,看到这颗头颅的同时希望就破灭了,如果说风葬天下愿意因为他罗天的关系和神草阁开战,杀掉神医,又岂会对一名少女留情呢,即便他们再往前,进入到早已排设好的陷阱当中,也不过徒增三个亡魂罢了。

他们救不了人,从来之前就知道救不了,可他们还是来了,不管是意志也好,还是求一个心安理得也好,又或者是人间大义也好,在这一刻他们都应该明白,离开继续积攒报仇的实力和机会才是最稳妥的做法。

“如果你们不想去,那就让开!”

罗天无法阻止自己脑海中蹿升起来的想法,人的思想不是他的意志和行为可以决定和屏蔽的,但是这一刻罗天有更重要的东西需要去找寻,他必须要向前,一刻都不能停下。

此时此刻,罗天走在最后面,倘若他还想要向前,那么君涛和君柏两兄弟也必须向前才能腾出空间,但这一步他们却犹豫了。

“人性啊,真是渺小而丑陋。”

鬼话不合时宜的开口说道,这种时候罗天不想去探究什么人性,他只想向前,可是眼前两人却已经不愿意向前了,他们已经走到了这里,已经战胜了自己,你不能说他们是懦夫,只是因为他们已经求证了自己的道。

但这却并不是罗天的道。

君涛和君柏没有往前,他们还在犹豫着,上去真的值得吗,没有希望没有结果的事情真的值得去做吗?

“罗天,你记好了,这是我妖族秘法!”

突然间,妖灵的声音响起,让罗天心中一震,妖族秘法,在神族秘法和鬼族秘法相继被罗天知晓之后,这妖族秘法终于也要现世了吗?

“妖灵,你该不会是想……”

罗天闻言先是一惊,继而赶紧出言提醒,虽然他并不知道这些秘法的由来以及他体内四名宿主身具秘法的来由和他们一直不愿意告知的来历秘密,但这些能够被称之为族群秘法的存在,无一不是有着强大力量和神秘渊源的存在。

在天下城的时候,鬼族曾说倘若罗天打算使用鬼族秘法,那就要做好背负和承担代价的风险,虽然罗天并不清楚这份风险所为何故,但他相信一定是有的,而且是巨大的足以堪忧性命的风险。

“罗天小子,放心吧,妖族秘法虽然是五族秘法中最为玄奥的一部秘法,但却也是五族秘法中最没有禁忌的存在,妖本来就是一切事物的负面体,妖魔、妖鬼、妖人,甚至是有神族为妖化为‘邪’的存在。”

魔能的话让罗天心中的担忧消失了,随即他便留心倾听妖灵给他讲述妖族秘法的秘密,这个过程并不漫长,以罗天的悟性领悟的很快,当他得知妖族秘法可以藉由人本身的意识来创造一个非假非空的幻界的时候,罗天还是震惊了一下。

“幻觉,便是妖族最强大的力量,幻觉对于人来说这不过是一个虚构的概念,但对于妖族来说,却并非如此,妖族能够凝聚幻觉为精神实体,由此创造出的幻境能够赋予部分实体形貌,罗天,你心中的恐惧乃是我生平仅见,这对于妖族来说,绝对是最佳的生存空间。”

生平仅见的恐惧心吗?

罗天闻言苦笑,是啊,自己的求生意志有多么强烈,他对死亡的恐惧就有多么强烈,坠崖之时他没能战胜恐惧和死亡,却让恐惧和死亡的阴影从此以后笼罩整个身心,他不知道那些从垂死挣扎的死亡边缘爬回来的人是否和他一样,又是否会以全新的面貌去迎接崭新的人生,但那都只不过是别人而已,罗天就是罗天,唯有罗天才知道自己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或许,恐惧也是一种力量?

忽然间,罗天脑海中诞生了一个念头,不过他却并没有思考多久,因为眼前容不得他多做思考。

“也就是说,我可以创造一条不存在的道路,这条不存在的道路是我借由同样不存在的幻觉而凝聚成的精神实体?”

罗天有些匪夷所思的问道,而回答这个问题的魔能则是哈哈大笑道。

“不错,这就是妖族秘法最玄妙的所在,当初的我……,算了算了,不说了不说了。”

魔能差一点又说多了,于是赶紧止住,另一个声音也随之响起。

“罗天,记住,想要凝聚幻觉为精神实体,唯有你心中的恐惧战胜了希望才能做到,你明白吗?”

妖灵在告知了罗天妖族秘法后,又再度千叮咛万嘱咐,毕竟创造一个实体幻境就等同于是将性命完全的交给不存在的神与未来,倘若罗天凭空创造的这条路因为他心中的清醒和对不存在事物的否定,那么创造出来的幻境也就瞬间崩塌了,罗天的下场自然是又一次的坠崖。

罗天点点头,但是神态却十分凝重,恐惧战胜希望谈何容易,其实就连罗天自己也不清楚,在坠崖的那一刻他究竟是恐惧更多一点,还是求生的意志更大一点,又或者正是因为他的恐惧有多大,希望就有多大,这两者也和规则、漏洞一样,是一体两面的存在。

但倘若是那样的话,那罗天必然就无法创造出这样一个真实幻境出来了。

然而,罗天并没有犹豫多久,他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恐惧什么,所以当罗天口述妖族秘法之后,随即一条不存在的道路“出现”在了罗天的跟前。

当罗天踏上这条“路”的时候,君柏和君涛两兄弟被震撼的目瞪口呆,难以置信眼前所见到的这一幕,罗天一步步往前,不疾不徐,哪怕身下就是万丈深渊,他也没有第二个想法。

恐惧吗?害怕吗?亦或者在最恐惧最害怕的时候所拼命想要把握住的生机吗?

没有,这一切都没有,因为这一刻的罗天就是恐惧的化身,这世界上已经没有任何人事物能够让罗天感到恐惧了,因为最恐惧的就是罗天自己。

47 战场

“你来了,我还生怕你不来,但他说你一定会来的,所以我等了这么久,你总算没让我失望呀!”

当罗天的身影慢慢的出现在万季安眼中的时候,他的嘴角浮现出一缕残忍的笑,目光所及之处的那个身影尽管让他的心中颇为讶异,但这种讶异却很快转变成了另一种心态,一种宛如猎人戏耍猎物的游戏心态。

罗天的目光首先看向了目光所及的第一个人,杀人者,他还活着,只不过活的已经不如死了,他的身上披着一道枷锁,这道枷锁让他整个人不但动惮不得,而且连魂魄都仿佛失去了一般,即使罗天来了,他也没有任何动静。

而后罗天看向了第二个人,神医留下的那名少女,少女半身赤果,不知道在罗天来之前遭受了什么,她虽然并没有被绑缚和挟持,但同样的双眼涣散无光,跌坐在距离不远的角落里,也仿佛失去了一切身为人的意志。

罗天没有去理会万季安,他踏步朝前走去,然而当他刚走出第一步的时候,他的脸上就被仿佛被劲风刮过一般撕裂了一条口子,鲜血随着嘴角滴落了下来。

“咦,想要救人,可你问过我吗,这可不是做客的好习惯。”

万季安看着罗天的举动,脸上的笑容一丝不减,他很好奇,他好奇为何一个活着的人会来送死,又为何他此时此刻还能提起迈步的勇气,难道说眼前的现实尚且不足以打击到他,他还残留有继续向前的动力吗?

罗天没有回答,继续迈出了第二步,这一步让他的腿骨上传来了更加剧烈的刺痛,那是骨头碎了的的声音,甚至还有因为被骨头刺破肉体而搅动的那更加惊心动魄的声响。

紧接着,罗天迈出了第三步,而这一步罗天并没有受到伤害,却是让万季安的眉头皱了起来,片刻后又舒展了开来,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渐渐的升起一抹惊讶的颜色,说道。

“我倒是看走眼了,小子你是想要试探我风之规则的底线么?”

万季安察觉到了罗天的意图,两步艰难向前却丝毫没有退后和回避乃至反击的意思,罗天是打算以自己的身体来感知力量的来源和规律,而第三步的成功,同样也是罗天试验后的成功。

就当罗天迈出了第四步的时候,他的身后传来了脚步声,那是君柏和君涛两兄弟到了,当他们看到眼前的一幕时,同时愣住了,而他们的目光很快就从少女的身上回避了开来,继而看向了杀人者。

“是杀人者!”

“是杀人者!”

君氏兄弟的震惊声和万季安闲庭信步的声音混杂在一起,而后君涛就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规则力的袭来,与此同时他出手了,但是他的反击却并没有起到丝毫作用,几乎是在他身体有所动作的瞬间,他就感觉到了自己体内的某个器官因为某种不明原因以不寻常的规律跳动了一下,紧接着一口鲜血从他的口中喷出。

万季安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君氏兄弟他自然认得,虽然这两人并非六级规则的释道者,但他们在这天下城中可算是名人了,今天孟极没有来,否则的话万季安或许还会有所警惕,但此时此刻,他一切准备工作都已经做到足够充分,即便孟极来了,他又有何惧哉?

孟极的突然退缩早已让君氏兄弟两人的心理防线出现了破绽,倘若孟极还在,凭借他六级规则释道者的身份尚可一战,但换做此时由君氏兄弟对上万季安那便有着难以逾越的鸿沟。

但实力上的差距却并不是最重要的,而最重要的原因在于信任。

是的,君氏兄弟虽然愿意相助罗天,却并不代表着他们信任罗天,罗天的实力以及他在风葬天下这件事上的行为都不值得君氏兄弟的信任,他们之所以会出手帮助,完全凭借的只是他们在天下城中的名气。

人民何时需要英雄?

是的,便是此时了。

这场没有任何信任基础的合作在孟极离开的那一刻已经濒临瓦解了,而罗天突然展现出异能虚空开道扶摇直上更是让这道裂痕进一步扩大,而此时此刻当君氏兄弟面对万季安的时候,他们内心本能存在的抗拒和他们相对于万季安的弱小叠加在一起,让这场战斗立刻就转变成了一场屠杀。

万季安没有留手,也不会留手,今天无论来的是谁他都势必除之而后快,不管是报仇也好,是抚平风葬天下所蒙受的耻辱也好,又或者是为了他心中不可告人的秘密也好,今天,他都要将这一起的一切葬送在这断魂崖之下。

“起!”

只听万季安一声高喝,一道屏障以肉眼不可察觉的速度迅速扩散了开来,很快就笼罩在了罗天三人的头顶,而这一刻不需要解释也能够知道,这便是风葬大阵了。

罗天没有说话也没有后退,他仍旧还在慢慢的前行,尽管已经满是伤痕了,那是风之规则在他身上留下的印记,但是伤势虽重却并没有压垮罗天,而原因自然便是罗天因为他这具身体的缘故而让自己对伤痛的感知力无限的下降了。

罗天贪生怕死,倘若没有万全的准备他是不会来的,但这世上就没有任何事可保算无遗策,因此罗天只能算到自己该算到的,至于他算不到的也只能当做不知道罢了。

“罗天,好机会!”

体内,妖灵突然开口说道,罗天闻言会意,此时正是破解风葬大阵的最佳时机。

这天底下无论是什么阵法,都有一个共通之处就在于必须要有启动阵法的核心枢纽,这个枢纽可以是人也可以是物体,甚至可以是某种残留的意念,比如说葬龙谷的八十一万怨灵大阵就是因为怨灵不灭而残留的灵魂意志所诞生。

至于这风葬大阵,罗天并不清楚这阵法的关键到底是万季安还是风之规则本身,又或者是借用了某个物体来充当阵眼,但无论阵眼是什么,都必然在中心位置,而就在之前万季安喊出“起”的时候,阵眼尽管扩散的速度很快,但以原点为中心扩散的方向和核心却还是被罗天给把握住了。

“妖族秘法,虚空幻界!”

48 幻象实体

妖族秘法,虚空幻界。

凝聚一切幻象为精神实体,而阵法便属于一种幻象,至少是人的肉眼无法看到的,只能够当身处其中的时候通过感知规则力的冲击来试图凭借经验阅历来知晓阵法的名称和奥秘。

就在罗天祭起妖族秘法的同时,突然间朗朗晴空突然出现了一道裂痕,随即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凝结成型,继而一个如同屋顶一样的“建筑物”出现在了所有人的眼中。

“原来这就是风葬大阵的原型,看上去就像是一张网,而在网眼之处便是风之规则寻隙入侵的位置,有多少网眼就有多少入侵的口子,风葬大阵果真名不虚传。”

魔能在心中感慨道,风葬大阵作为风葬天下的秘法之一,所拥有的效果自然非同一般。

“罗天当心了,这凤眼中会出现的可不仅仅只有一种风之规则!”

鬼话出言提醒,罗天自然早已明白,比起肉眼看不到的阵法和眼前这形同堡垒一样的风眼炮台,罗天自然就更加不会轻视了。

“你做了什么,这是……我风葬大阵的本来形貌?”

万季安看着从阵法幻象而转化为实体的风葬大阵,震惊的说道,他此时的心中早已转过七八道弯,回忆也一幕幕涌现出来,先是在葬龙谷感知到了神族秘法,而如今罗天再度施展奇幻能力竟然让阵法呈现出实体形态,此子不除恐成心腹大患。

想到这里,万季安终于是祭出了他最强大的规则,死亡的风语者规则。

作为一名六级规则的释道者,在当初山神庙中的时候,原本是打算将自己最强的杀招用来对付同为六级规则的杀人者,但遗憾的是,杀人者根本无惧他的杀招,反而他的杀招只会反过来引动杀人者本身的自杀规则的反击,却不想最终反而因为杀人者将规则力弱化而白白的便宜了罗天,反倒是让罗天窥探到了一丝风语者规则的奥秘。

此时此刻,当一阵仿佛从古老国度传来的呢喃声伴随着一阵摄人心魄的呼唤传入到罗天耳中的时候,罗天早已做好准备,不过在此之前,妖灵倒是冷笑了一声,不屑的说道。

“哼,和我妖族比摄心夺魂,真是不自量力!”

摄心夺魂么?

罗天虽然有幸窥探过万季安的风语者规则,可他一点都不敢大意,如今的他在经历了许多之后早已明白,即便是同一种规则,也不可能只有一种触发的形态。

这阵呢喃声仿佛近在咫尺,又仿佛远在天边,让人心痒难耐,很想去试图捕捉这声音的来源,去洞悉这歌声的奥妙,这是人内心的一种对未知的本能反应,难以抗拒。

罗天此时也被这歌声所吸引,但歌声却并没有迷惑罗天,因为他怕死,他可能比这天下间所有人都要怕死,而且罗天怕死的心远远超过了他的求生意志,就如同坠崖的那一刻他已经无法去思考自己该如何才能求生了,唯有怕死的念头始终环绕着他全身。

恐惧也是一种力量。

此时此刻,在罗天的体内,魔能、妖灵、鬼话都不约而同的想起了这句话,这句话罗天曾经在自己心中尝试思考过,但却并没有能得出什么答案,但这句话却被三位宿主给感知到了。

或许罗天真能够让恐惧成为他所独有的一份力量呢!

此时此刻,罗天已经在开始抵挡风之规则的入侵了,在风葬大阵当中,无数肉眼可见的风眼中有着无数肉眼不可见的风之规则的攻击,然而这些攻击在即将击中罗天之前,却尽数转化为了形同风刃一般的实体,也全部被罗天所躲避。

然而,只要自然还存在,风就不可能会真正停止,除非罗天能够破坏掉阵法中心的阵眼,否则的话攻势就永远也不会停止,但是以罗天现在左支右绌的应对手段,别说突进到风眼中心去破阵了,时间久了即便罗天对伤痛的感应力并不强烈,但体力透支导致的意识模糊却是难以避免的。

“罗天,还等什么,快动手吧!”

鬼话眼见罗天迟迟没有动手,大声喊道,罗天迟疑了一下,然后再心中说道。

“万季安还没有任何动作,以他的心性不该会放任掉这大好机会才是,你们觉得他打算做什么?”

是的,万季安并没有出手,仅仅只是凭借一阵阵呢喃声来进行声波攻势,但是这时候的万季安明显和上一次在风葬大阵中的万季安有所不同,那时候他对上杀人者可没有如现在这般迟疑过。

“哼,还能做什么,他正在预防你的后手呢!”

魔能的话让罗天心中一凛,果不其然,万季安没有动手的原因便在于此,和天下人熟知的杀人者不同,罗天所展现出的能为已经让万季安产生了最高级别的警惕和戒备,上一次他在风葬大阵中留了后手,而今天他为了这场会面所做的准备只会更多。

“那怎么办,倘若我出手,一旦被他反制,岂不是前功尽弃?”

罗天担忧的问道,他此时唯一的后手就是鬼族秘法,利用鬼族秘法开辟出正确道路的效果来找寻出可以抵达风葬大阵阵眼的路径,但是这条路径上的凶险何止千难万难,即便身具鬼族和妖族两大秘法,但以罗天本身的实力,他仍旧不过只是一个还没有步入释道者门槛的凡人罢了。

“哼,说到底无非还是想要借用我们的力量罢了,也好,既然妖灵和鬼话都愿意如此助你,那我也不能藏私了,听好,这是我魔族秘法,今天一并交给你吧!”

魔能的话一出口,罗天就是一愣,但随即也是一阵汗颜,他询问对策的时候可没有如此小人心思,不过魔能既然愿意以魔族秘法相助,罗天自然不会拒绝。

“魔族秘法就两个字,暴力,顾名思义,这天下间无论是怎样的力量都必须要通过攻击来完成,也都是以击倒对手来作为胜利乃至存活的目标,既然是攻击力,便是一个无限接近于‘无限’但却永远小于‘无限’的这样一个概念,罗天,你能明白吗?”

魔能的话让罗天沉思片刻,随即点了点头,魔能说的没错,这世界上不可能会有无限的攻击力,倘若将攻击力转化为一个数值,那么这个数值也只能是无限的接近于“无限”但却永远小于无限。

不过……

罗天的脑海中很快就想起了一句话,而这个念头的产生也立刻就让魔能大为赞赏,一直以来罗天的悟性都是他们四位宿主最感兴趣的东西。

“你想的没错,就是老神棍曾经说过的那句话,有的战斗还没有开始就结束了,有的战斗则永远也不会结束,而永远不会结束的战斗,便是无限之战,这便是我魔族秘法的奥妙!”

49 魔族秘法

魔族秘法,暴力。

人力有极限,体能也有极强,唯有意志并没有极限,意志是意识的一部分,但意志和人性、记忆、魂魄乃至精气神都不一样,因为无论是人性还是记忆还是魂魄都会受到规则的束缚,而意志却并不会受到束缚。

无论是怎样的一种人性,善也好恶也好,又或者是怎样的一种历经沧桑的百年记忆,都只能停留在人所能接受的一切思想范围之内,即便人的思想能够超越当前阶段,却也无法让人的行为承载更超前的意识。

但意志却不同,意志是什么,意志是一种精神力,甚至是虚幻的,很多时候,当人面对苦难的时候,当正常的思想和对苦难的抵抗力已经无法让人活下去的时候,或许幻觉便会成为人唯一的依靠,而这种幻觉便是意志力的体现之一。

罗天从神性,从杀人者那里得知了一种名为“不存在的规则”,这种规则究竟是什么,谁也不知道,是能够像曾经那位名叫石魔的尊者所想要进入石头里居住的法门一样吗,又或者能够让没有翅膀的人能够飞起来的某种动力?

罗天不知道,但他知道规则不是绝对的,对存在意义的解释也不是绝对的,规则尽管可以约束人的一切意识、行为,但却无法约束人的意志,因为意志也是一种不存在的规则。

无限的攻击力是不可能存在的,因为人无法正确的描述出无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概念,倘若一个数值永远也不能被数学公式除尽,永远也无法得出一个具体的数值出来,那么这个数学公式的结果就是无限的吗?

并不是,得不出答案只能证明人力是有穷尽的,却并不能证明答案就是无限的。

所以,魔族秘法的真正意义并不是让攻击力无限,而是让力量成为一种不存在的规则,这份规则的名字就是意志。

意志究竟是什么,该如何用规则的方式将意志表现出来,又该如何让意志转变为力量,并且化为攻击力来杀伤敌人?

罗天不知道,所以罗天无法运用真正的魔族秘法,因此他只能退而求其次,让魔能来完成这一次的攻击。

让宿主来支配自己的意识,这是罗天第一次尝试这样的方式,在尝试之前罗天其实一百个不愿意,因为他怕死,同样也怕自己活不下去了,倘若魔能占据了自己的意识主导,却在事成之后不愿意归还该怎么办?

罗天不知道,但同样的,相比起怕自己也成为一名宿主而言,罗天更害怕落进万季安的手中,就如同在黑屋中一样,哪怕能够如一具行尸走肉一般的活着,总好过受尽煎熬那样的死去。

当罗天再一次睁开双眼重新看向这个世界的时候,眼前巨大的风葬大阵已经消失了,轻风吹拂过他的脸庞,并没有伴随任何奇异的力量,这代表着万季安的风之规则已经荡然无存了。

“你……究竟是谁!”

万季安这一刻真的害怕了,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走到这一步,也从未想过他会在这个地方被一个不堪一击的凡人给击倒。

同样是此时此刻,君涛和君柏两兄弟也是被眼前所见给骇然到了,他们此时的心思和万季安没有太大的区别。

“罗天,别跟他废话,直接救人!”

鬼话的声音在这一刻响起,罗天会意,身形快速前移,刚一把抓住杀人者的身躯时,突然间空间再次挪移,而后罗天便落入到了另一个虚幻的境界当中。

此时此刻,天空中突然传来了万季安的狂笑声。

“哈哈哈哈,小子,你太嫩了,你真以为你那点能为就能够吓得到我吗,能够逼出我布下的乾坤结界,好好享受你最后的时光吧!”

声音渐渐远去,罗天心中的遗憾也在渐渐的消失,他知道自己又一次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

“该死,这万季安还真是阴险。”

鬼话在罗天心中恨恨的骂道,罗天并没有怪罪鬼话的意思,只能说相比起万季安这个老奸巨猾的狐狸来说,他那点心思和算计真的不堪一提。

“罗天,放心,依靠我妖族秘法,这乾坤结界并不足为惧。”

妖灵感应到罗天心中的失落,出声安慰道,但是罗天的心中却一点宽慰的感觉都没有,他知道千载难逢的机会又一次在自己手中错失掉了,救人,自己还能救谁呢,他差一点连自己的生命就葬送于此了。

“罗天小子,茫然自失于事无补,振作起来!”

魔能的话最终起了作用,罗天开始静下心来使用妖族秘法凝结精神实体,试图勘破眼前新的结界阵法。

当罗天使用妖族秘法的同时很快就起到了作用,这个结界并不大,看样子万季安预留下这一手也并没有真的做号万全的两手准备,多半也不过就是狡兔三窟的心理罢了,而且这个乾坤结界似乎并不完整,只不过是一个牢笼罢了,并没有任何因为伴随破阵而导致的攻击效果。

当罗天再度使用鬼族秘法找寻到正确出路,突破乾坤阵法重获新生的同时,终于回到了清朗白日的世界当中,只不过当他回到这里的时候,眼前所见除了多了两具尸体外,万季安、杀人者早已不见了踪影。

不……她还在,罗天快步跑到那云袖丫头的身旁,脱下外衣罩在她赤果的上半身上,罗天的心中疑惑,万季安为何留下了她,以万季安的心性绝不会平白无故的让罗天救人成功的。

罗天打量了一眼眼前眼神涣散的女子,她还没死,只是看样子经受了一番足以摧残身心的折磨,罗天的心中不断的对自己说“活着还好,活着还好”,就在此时,变数突然间发生了。

那女子快若闪电的伸手,手指深深的掐入了罗天的手臂上,鲜血顺着手臂流淌了下来,她掐的很用力,血流的速度也在一开始被压住之后,快速的涌了出来。

罗天并没有察觉到疼痛,只是相对无言,她该有理由恨自己的,倘若不是神医因此救了自己,而被万季安凭借罗天体内刻印的印记而找到了自己,这一切也都不会发生。

罗天默默的承受着,他并没有感觉到多少痛楚,那是这具傀儡身体给罗天带来的唯一好处,而在约莫半刻钟之后,云袖终于是因为体力和精力的双重不支,倒在了罗天的怀中。

50 活在当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却始终不见她醒来,罗天的心中倒并没有太多的烦躁,因为这相比起他们都还活着来说,简直已经算是微不足道了。

她的气息很匀称,虽然遭到了折磨,但在睡梦之中却显得很安详,罗天回忆起过去的几天,她虽然对自己态度冷漠,但在神医的关照之下,却仍旧还算尽心尽力的维持着自己的性命。

此时想来,或许她和神医之间的微妙关系是因为神草阁的缘故,不过这却已经不是如今的罗天需要去思考的东西了。

这时,云袖醒了,她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熟悉的屋子,熟悉的陈设以及熟悉的一切,却早已物是人非,就在罗天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的时候,却听到她空洞的声音。

“爹爹他……死了吗?”

死了,就是永远也活不过来了,罗天想点头却又感到这一举动如此的沉重,他忽然间有些明白了神性口中那需要誓死捍卫的秘密其中所夹杂的使命感。

“果然,还是没能逃过这一劫。”

云袖的声音中似乎有了一些人味,那是苦涩的滋味,罗天闻言心中顿时一怔,这一劫不正是自己带来的吗,但她说这话的时候分明有着别的含义。

正当罗天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却听到她继续说道。

“你走吧。”

云袖下达了逐客令,但罗天却并没有动,不管她是如何的厌恶、憎恨罗天,这一刻罗天都不能走。

“希望你能让我留下来,我可以向你发誓,除了我这条命,我所拥有的一切你都可以拿走,包括我这具身体!”

罗天的话让那女子微微的偏过了头来,眼神中尽管没有任何的好奇之色,但她此时的举动分明就带有这样的意思。

罗天看着她,突然笑了笑,有些自嘲的说道。

“怕死,是不是很懦弱?”

罗天的话没有得到她的回答,她就这样看着,仿佛看到的是另一个人一样,罗天没有回避她的目光,片刻后,女子闭上了眼睛,很快又再度睁开,然后说道。

“谁又不怕死呢?”

听到她这样说,罗天心中的罪过得到了一丝真正的解脱,他相信这一刻他们两人的对话是真实的,没有任何需要掩饰的地方,也没有任何作伪的痕迹,因为他们曾经都经历过死亡,感受过比真正的死亡更恐惧的东西。

“把命交给我,而不是由自己掌握,与死有何分别?”

云袖似乎突然间来了说话的兴致,又或者也和罗天一样觉得这样毫无掩饰的说话方式能够让内心所有一切负面的东西得到纾解。

“有一个朋友曾经对我说,留住自己的人性,以前我不明白这句话,现在我懂了。”

罗天这样说道,云袖的脸上似乎有了那么点神采,问道。

“哦,是什么呢?”

“让自己活在当下。”

罗天的回答让那女子一愣,但随即眼泪就流了下来,罗天见状也是一愣,但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正想上前,却被她用眼神示意别过来,罗天只能站在原地看着,无动于衷。

云袖并没有哭泣多久,或许是已经到了哀莫大于心死的地步了,毕竟已经失去了这么多,而这几滴眼泪也并非是为了自己或者父亲而流,而纯粹只是女人自怜自伤的一种情怀罢了。

“你住下吧,反正这屋子也没其他人了。”

云袖说完,就转过头去,她太累了,倘若不是因为罗天那几句真诚的话语萦绕了她的思绪,或许她根本就不会对罗天这个可憎之人说半句话的。

听到她这样说,罗天终于是放下心中的担忧,慢慢的退了出去。

来到院落的外面,地上仍旧还残留着一缕缕血迹,也不知道是神医的还是谁的,而此时罗天来到后院某个角落,从一丛花圃中拿出一个沾满了血渍的口袋,摊开口袋,顿时就露出了神医那颗头颅。

看着眼前这颗安详的早已失去生机的头颅,罗天默然不语,或许和云袖相比,罗天失去的并不算太多,毕竟罗天最多能够失去的也唯有他自己了,但是此刻此时,罗天的心中却背负着沉重的负罪感,他知道这一幕将永远的刻印在自己的心头,连同那叫云袖的女子的份上。

罗天招来铲子刨着土,他的心很平静,体内的三名宿主也没有传来任何声响,似乎都想要感受一下这片刻不多的宁静,当一座墓碑竖起的时候,罗天这才愣住,因为他并不知道神医的名字。

“就立一块无名的碑吧。”

此时,妖灵说道,罗天闻言也随即点了点头,是的,在罗天的心中,他就是自己的再造恩人,这份恩情无关别的任何一切,也不用以任何一种形式而存在,就如同那不存在的规则一样,不用为这份恩情添加一切特定的符号或者格式。

做完这一切后,罗天靠在墓碑旁坐了下来,思考着自己今后该走的路,等到云袖丫头稍微好一些后,或许他就将离开了。

“你打算怎么做?”

魔能尽管早已明了罗天的心思,但这个问题也是代另外两名宿主,包括沉湎中的神性而问的。

“报仇。”

罗天回答的很坚决,但很快就迎来了妖灵的反问。

“有意义吗?”

罗天笑了笑,似乎早料到他们会“串通”起来问这些问题,于是回答道。

“何必凡事都要讲求一个意义呢,我去追寻那不存在的道难道不行吗?”

罗天的回答再度引来了鬼话的追问。

“不存在的规则,也是一门规则,只要是规则,便拥有其道理,你想拥有这样一门不存在的规则,那就要释这门不存在的道,不是吗?”

不存在的规则,不存在的道,罗天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早有准备,当下不疾不徐的回答道。

“道是什么,非凡的存在,而人呢,恰恰是平凡的,想要修非凡的道只能做一个非凡的人,可那非凡的人还能算是人吗,我虽然从来不是释道者,也不知那古往今来成仙成神成魔成妖或者化为厉鬼的故事,但我知道,凡人不可能修道成仙。”

罗天的话音刚落,鬼话就继续急切的问道,语调中还夹杂着一丝调侃的味道。

“那你要修什么,总不能是人道吧,我看你和那云袖丫头倒是般配的很,你们两个做一对夫妻那是合乎这人道伦常的规则。”

罗天没有理会鬼话的调侃,只是淡淡的说道。

“我要修的自然是我罗天的道,古往今来没有这样的一门道,那我就给这门古往今来都不存在的道定义一个名字,就叫罗天好了。”

51 孩子

云袖恢复的很快,当然只是身体上的恢复,内心的创伤恐怕将会是终身的影响,这些天来她绝口不提被万季安掳走之后所发生的事,罗天也一直没敢问,不过由于在断魂崖上见到她的同时还看到了杀人者,或许这其中还藏有某条线索也说不定,然而罗天还是忍住了。

或许唯一让罗天有些许安慰的是,云袖这些天来还会去到当时罗天给神医掘的墓前去上香,看到自己父亲的墓碑她的神态倒是颇为安详,并没有过度的悲伤,也许云袖和神医的关系不佳在这种时候起到了一丁点的作用。

罗天如此想道。

这一天,云袖在熬着药,罗天在一旁站着,两人隔得很远,自从第一天两人之间的真诚对答之后,就再也没有说过几句话了,她的心中装满了隔阂和抗拒,罗天自然看的出来,这份抗拒或许有来自罗天本人的,但并不多,倘若她真的恨死了罗天,绝不会让他这般随时都出现在自己的视线当中。

因此罗天猜测云袖心中的隔阂和抗拒是另外两方面,一者是对自身以外的周遭一切事物的抗拒,而另一个则是对“活着”的抗拒。

遭遇了这么多坎坷,罗天对云袖的经历充满了感同身受的滋味,他知道这味道太煎熬了,倘若真的死了也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那种逃避往往是最好的解脱,但解脱不得的痛苦也唯有自己才能承受。

罗天自小没有感受过任何亲情,他在这个社会中最底层求生的时候所遇到过的就没有几桩能够让他感到内心宽慰的事情,所以他自小就缺失人性,一方面是所见所闻形成的心性,而另一方面自然就是缺少善意的引导了。

但云袖不同,至少她有一个父亲,或者背后还有一个神草阁,但如今因为自己因为风葬天下的缘故让这两个都失去都破碎不堪的时候,她拥有了罗天现在的状况,却并没有罗天的经历,如果说罗天属于半自闭,毕竟罗天即便缺失人性,但他对这个同样缺失人性的世界还是接受的,不然他如何活得下来?

而如今的云袖在失去这一切之后,等同于是将她感知这个世界的大门完全的封闭了,几天前和几天后宛若截然不同的两段人生。

那么,云袖为何又会对“活着”如此抗拒呢?

倒不是说她想要一死了之,毕竟如果她真想死,那一天无论罗天说什么都只能得到麻木的回应,所以云袖不想死,但她同样也不想活着,因为活着就拥有意识,活着就会去思考问题,会去行动去将思考付诸实际,这对如今的云袖来说太累了。

所以,在罗天的眼中,尽管云袖仍旧还在给自己熬药,还在打扫着这间遗留着故人味道的院落,还在给父亲上香,也还在每天看到罗天的时候做短暂停留,但这一切却也仿佛带上了一种“古老”的痕迹,就如同她那颗被封闭的心一样,永远的被禁锢在了这间院落当中,而相对于外面的世界,她已经死了。

面对这样的云袖,罗天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对女人一点都不了解,他唯一了解的只有人性,那是他二十年人生的经历,尽管这点经历还不足以让他有足够的实力和信心连同勇气去面对万季安,去报仇,但只是用来解读云袖这个丫头还是够了。

云袖就和前些天一样,熬完了药然后起身去里屋拿自己的药碗,看着她的背影消失,罗天一脸的无奈,让时间停止在过去,便是如今云袖每天唯一愿意去做的事,该如果打破时间的禁锢,让时间重新流动起来,罗天不知道,也没有去想过,他知道自己救不了人,或许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报仇了。

然而就在罗天思考的时候,内屋里传来了一阵清脆的声响,那是陶瓷破碎的声音,罗天闻声赶紧进入,却见云袖痛苦的捂着自己的肚子,地上是一滩呕吐的污秽物,而原本在她手中的药碗早已打碎在地上了。

罗天想要走近,却又怕吓着她,只能站在不远处的地方关切的问道。

“怎么了,不舒服吗?”

云袖捂着自己的肚子没有说话,从侧面来看并没有看出她的脸上夹杂着多么痛苦到青筋迸裂的那种痛楚,但是她整个人的形态却分明呈现出一种极尽痛苦快要无法支撑的感觉。

这时候罗天也顾不上其他了,上前将云袖扶着,然而就在罗天触碰到云袖的瞬间,就听到体内妖灵轻叹了一声后说道。

“这女娃儿有身孕了。”

听到这句话,即便是罗天也是如遭雷劈,身孕,是谁的?

但很快罗天就猛地想了起来,是万季安,一定是他,当初在断魂崖上看到云袖的时候她衣衫不整,几乎上半身赤果,定然是在自己来之前万季安就对她行了不轨之事,而且极有可能是当着杀人者的面做的,但是他为何要这样去做呢?

猛然间,罗天响起了另一个女人,梦溪,她是叫这个名字吗,那个被自己亵渎的仙子,记得当时罗天也是在怼她做了不轨之事之后,鬼话曾经说过,她未曾落红,明显是在之前就已经有过那种事了。

尽管是毫不相干的两件事,两个人,但此时此刻,却分明让罗天用一种极为诡异的联想给联系在了一起,那个叫梦溪的女子难不成也是被万季安……?

突然间,罗天愤怒了,连同扶着云袖的手也有些颤抖,此时的他已经连自己都不知道该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了。

“扶我坐下吧。”

云袖软弱无力的声音响起,语气中听不出她是怎样的一种滋味,或许她本来就已经心死了,而如今的打击不过也就是加速了她继续封闭自己内心的速度罢了。

罗天扶着她来到床前坐下,却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此时体内妖灵骂道。

“你小子怎么这么笨啊你,女人虽弱,为母则强,快去拿热毛巾来!”

妖灵的话让罗天一愣,但此时却不是去思考究竟的时候,他让云袖靠着床沿坐好之后,起身去拿了热毛巾回来,正想要交到云袖的手中,却听到此时云袖的口中说出了一句让人意外的话来。

“我想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你觉得好吗?”

52 水之规则

生下来?

你知道这个孩子的父亲是谁吗,你知道你如今惨淡的一切都是谁造成的吗,你知道生下这个孩子意味着什么,对后院那座墓中的老人又意味着什么吗?

一瞬间,罗天的脑海中闪过无数个问题,但他却一个也问不出口,因为他从云袖的这句话中感受到了力量,一股宛如新生一般的力量,难道说这就是妖灵口中的“为母则强”吗?

罗天就这样怔怔的看着云袖,说实话他完全无法理解这个少女究竟在想些什么,她为何要这样做,又为何要产生这样的念头?

此时云袖的手慢慢的有节奏的在抚摸着自己平坦的肚子,就像是和最亲爱之人所孕育的生命结晶一样的在关爱着、呵护着那尚未出生的生命。

头一次,罗天从云袖的眼睛里看到了生命也看到了希望,她竟然……又活了过来,就像自己这般从地狱重生了!

“罗天,你不会是想……”

魔能突然间察觉到罗天的心意,大惊失色的问道。

“云袖,让我来照顾你吧。”

罗天没有理会魔能的想法,而是对着云袖说道,不知道为何此时此刻这样的心意竟然是如此的强烈,他仿佛就像是从这个尚未出生的小家伙身上看到了自己一般。

云袖抚摸着肚子的手突然停住了,尽管她没有去看向罗天,但也可以感受得出她此时内心的惊讶,片刻后她略微抬起头来,这些天以来头一次正视着罗天,两人对视许久,云袖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婉约的笑容来。

“好啊。”

这声好,仿佛犹如那云间发出的一般,让罗天也有一种被真正救赎的感觉,他点了点头,然后又有些无辜的说道。

“需要我做什么吗?”

云袖说了一些药材的名字,罗天闻言点头,刚想离开去抓药,脚下却又显得有些踌躇,不过很快就听到妖灵说道。

“放心吧,她是一个坚强的女子,既然有了希望,就一定会抓住这个希望的。”

罗天这才平静了下来,离开了院落,走在大街上,这些天以来罗天也是头一次来到外面感受外面的空气,那院落的确不是一个合适的居住之所,太阴郁也充满了各种让人难以抑制悲伤的气息。

风葬天下的人早已离去,但不管他们来了还是走了似乎都对这天下城中的人们没有任何影响,大街上仍旧人来人往,没有人会去在意哪个派门被灭了,也不会有太多人会去在意别人的事情,即使是神医这一家子,那也是别人的事情。

该说他们麻木吗?

也许吧,不过罗天更加清楚的是,也许这个结果对于别人来说并不是不可接受的,毕竟这一切都还没有祸及己身。

途径药店的路上,罗天经过了君氏兄弟的院落门口,这里要比起神医的院落更加的荒凉,正当罗天打算离去的时候,却听到身后一个声音响起。

“你竟然还敢来?”

熟悉的声音,即便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但此时的罗天不想跟他纠缠,正当他想要迈步离去的时候,却感受到身后一股杀气传来。

要动手么?

罗天并不畏惧,纵使他仍旧没能成为真正的释道者,甚至他今后能够走上的路也绝非是释道者的道路,但今天的罗天却也不是任何宵小之辈可以暗算的了。

孟极的出手携带者雄霸的力道和愤怒的因素加成,他当然有理由愤怒,因为君氏兄弟的死,因为他失去好友的悲伤,这一切都是有因果的,而这份因果的源头便是罗天。

这一刻的罗天也不想去解释什么,更不想是分辨出一个谁是谁非,既然你要战,那我便战吧,既然都是战斗,何妨还要说出个意义来呢?

妖族秘法,虚空幻界。

凝结虚幻为精神实体,当孟极发射出的无形攻击被罗天以妖族秘法凝结为实体之后,不仅仅是罗天,就连孟极自己也是头一次看到自己的规则的实体形态。

“原来是水之规则,罗天小子当心了,这是变化后的水之规则,提防那水气之上朦胧的雾气!”

无形的水之气流一经化作实体,不仅仅是水的固体形态暴露在肉眼之上,连同那水气之上的水蒸气也一同暴露。

罗天闻言心中已然升起十足的警惕,当初从君柏口中得知这孟极也是一个六级规则者,这代表他同样也拥有变异后的规则,而看起来这水雾规则便是他本身的实力了。

但是,真的只是如此简单吗?

水雾散发,罗天不敢去接,后退的过程中寻思着破解之法,但孟极在惊觉罗天所拥有的玄奥手段之后,又哪能容得了罗天去思考对策了,紧接着他的后手攻击也同时发出。

孟极的快攻战术想法是对的,以他所感知到罗天本身所拥有的实力不值一提,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而普通人和释道者最大的区别并不是释道上的,而是技巧和战斗本能上的,毕竟普通人当中未必就没有大智若愚之人,但再如何智慧的人没有经历过战斗的洗礼,仍旧也不过只是个凡人罢了。

但孟极显然错过了罗天。

前后两道攻击,雾气已经不足为虑,毕竟雾气蒸腾只会停留在一个较小的范围之中,而且随着空气的升腾会自然而然的消散,而孟极打出的第二道攻击也很快就被罗天以妖族秘法给逼的现了形,而呈现在罗天眼中的这第二道攻击更是让罗天心中明了了对手的真正能为。

“以气导势,这小子不差,可惜,太急于求成了,反倒是暴露了自己的底牌!”

这是魔能的评价,语气中当然是充满了不屑的轻佻,或许这一声“不差”就算是对孟极能力最高的评价了。

罗天此时心中已经明了,孟极真正的实力并非单纯依靠水气和雾气攻击,而是以改变水的结构来变更战场环境,因为孟极的后手,竟然是想以更加冰寒的气流来让散发出的雾气再度凝结成冰,从而形成冰晶一样的战斗结界,然后再度依靠空气中的温度来蒸发水气来形成雾气,让这种无限循环能够在他战斗时长久以往的持续下去。

不得不说,孟极的实力很强,这份强乃是他对水之规则的解读,但是孟极显然是没有想过一个东西,或者说他有想过,但以他目前的实力却无法避免乃至破解,而这便是孟极所拥有规则最大的漏洞。

这世界上没有任何力量可以达到无限。

既然循环不可能达到无限,那么循环本身便是孟极规则的漏洞,即便是罗天的双眼,也能清晰的看到孟极每一次打出冰晶和雾气的双重攻势,但现场不断形成的冰晶结界却仍旧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快速的消散。

是的,孟极无法做到能够保持循环的平衡性,他不可能让雾气和冰晶相互交替凝结和蒸发的速度保持在一个均衡点上,这意味着每一次他打出的水之规则都存在细微的强弱之分,而这种强攻击和弱攻击的结合充其量只能算是一种能够相辅相成的战术而已,和无限循环相比起来简直天差地别。

当罗天一经察觉到孟极规则中最大的破绽时,他手掌虚浮,随即一个混沌虚空出现在罗天的身前,随即罗天轻喝一声。

“破!”

随即眼前声势浩大的冰晶结界在孟极和旁人目瞪口呆的表情之下,消散的无影无踪。

53 释道

孟极败了,尽管还没死,但以他的自尊和实力,又岂能接受这个结果,在君氏兄弟死后,孟极一度自责过,倘若断魂崖的时候他在场,一定可以改变结局的,那时候他虽然很自谦的说自己或许不如万季安,但身为六级规则的释道者,在自己最自信的规则上面,又岂能如此轻薄呢?

可惜的是,孟极没去,孟极为什么没去,不是因为他怕了,而是他觉得不值得,和自己的性命相比起来不值得,和他一生所追求的道相比起来也不值得。

断魂崖摆明了就是一处绝地,是用来瓮中捉鳖的,俗话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即便要战,也要运用适当的战术战略,而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孟极最终将自己当初退缩的原因归咎在了罗天的身上,毕竟这一切都是罗天带来的,只不过是因为天下城的缘故,让灾祸降临在了君氏兄弟身上。

当然了,孟极也从未推卸过责任,他深深的自责,他后悔不已,他捶胸顿足,仰天长叹,就差没有自裁以谢天地了。

但是他勇于背负的责任却并非他没有坚持下去,而是他没有尽力将君氏兄弟给劝回,倘若再断魂崖的时候,君氏兄弟能够听他一言跟他回去,之后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是的,孟极听说了,君氏兄弟死了,罗天回来了,他除了带回神医的头颅,他一个人都没有救下,这就是结果,一个孟极早就预料到的结果,所以孟极因此更恨罗天。

然而说千道万,孟极败了,败的很是干脆,甚至他都还没有看到那种规则相互冲击而产生的华丽的场面效果就败了。

“你究竟做了什么?”

孟极不敢置信,在过去的战斗中纵使他并非无往而不利,但只要让他的冰晶结界打出来,基本上就能立于不败之地,哪怕是遇到水最大的两个克星,火之规则以及绝对不溶于水也绝对不会被水腐蚀掉的金之规则,他也毫无所惧。

“你多少岁?”

忽然间,罗天问起了对方的年龄,孟极一阵错愕,并没有回答,当然罗天也没指望他能够真的静下心来听自己释道,于是淡淡一笑,继续说道。

“就算你活了五万岁,你也不可能会明白长生不老的意义!”

丢下这句话,罗天就离开了,他不想和孟极成为敌人,说到底他和孟极之间没有仇,而孟极说到底也没有做错,只能说为人的选择,为人的意义以及为人的态度皆不相同,倘若换到过去,罗天也是孟极这样的人,甚至更加彻底。

罗天走后,孟极愣在那里,脑海中不断盘旋着罗天的话,身为六级规则的释道者,至少在领悟自己的规则上面他绝对拥有很强的悟性,所以也并没有思考多久就明白了过来。

人不可能做到无限的,更不可能会知道无限的底线和界限到底在哪里,妄想让规则通过某种形式的循环来形成无限,那不过只是痴人说梦而已,孟极明白了,但心中却并不感念罗天的释道之恩,只不过一阵惆怅过后,也再难以升起多少对罗天的恨意了。

罗天走后,魔能的声音响起。

“罗天,你欺骗了他!”

听了魔能的话,罗天只是淡淡的反问道。

“我难道说错了吗,我哪里骗了他?”

鬼话此时笑道。

“罗天并没有欺骗那小子,只不过我想他永远也不可能会领悟的到规则的真正意义。”

鬼话话音刚落,妖灵做出了总结。

“不存在的规则。”

是啊,不存在的规则,罗天的心中也在默念着这几个字,无限真的不存在吗,并不是,只能说无限已经超越了人的意识所能够主宰的界限,没有人能够理解无限是什么,一个永远无法被除尽的数字就是无限吗,并不是,那不过只是因为人的寿命和意识无法看到这个数字被写完的那一天罢了。

那么无限究竟是什么呢?

是的,一个存在于规则界限之外的概念罢了,所有的人,所有的规则,所有的意识都被阻挡在了这个界限以内,没有人有能力和资格去探听那界限之外的事物,那么那不存在的事物就当真不存在吗?

罗天轻笑一声,扬长而去。

被一场小小的闹剧阻挠了行程,罗天快速去了药店抓药,然后返回了院落,小心翼翼的走进内屋的时候却发现云袖已经恬静的睡着了,她的呼吸很匀净,罗天山前去给他盖好被子,正要退出的时候,却听到鬼话说道。

“这个娃儿有问题。”

罗天闻言心中一震,赶紧询问,鬼话依言补充道。

“此时正过晌午,这丫头刚刚睡醒应该不会这么快就瞌睡的,我怀疑是她肚里的娃儿有问题。”

罗天听完鬼话的解释后心中虽然疑惑并未解除,但警惕心却降低不少,笑道。

“你不会太疑神疑鬼了吧,云袖精神本就不好,之前察觉怀孕那样痛苦,休息片刻应该也无妨吧?”

罗天的解释合情合理,最终鬼话只能说道。

“也许是我想多了。”

罗天没有再去理会鬼话,而是在不近不远的距离上注视着云袖,这丫头吃了太多心中的苦,这些苦最为磨人的,这让她原本还有些清秀的面容变得憔悴了太多太多。

罗天随后又去看向云袖的腹部,在罗天的心中这个娃儿不应该生下来的,毕竟这是一个极大的隐患,但是在如今这种情况下,倘若失去了这份“为母则强”的女人天性,恐怕罗天只要一个不留神,那云袖一定会去寻短见了,如今有一个婴孩需要她照顾,而且还是一个即将孕育的活生生的性命,尚且还能让她转移一下心神。

罗天并没有呆多久,就要起身离去,然而刚刚从床沿站起身来,手臂就被云袖拉住了。

“怎么,想我留下来陪你呀?”

罗天笑着问道,云袖微微的点了点头,却并没有睁眼,罗天只好坐了下来,陪伴在云袖的身旁,靠在床沿的柱子上,也开始小憩片刻。

触碰的肌体,让一阵阵强有力的心跳不断的在两个人身上被感知着,传达着,借着这阵感知的力道,妖灵猛地大声说道。

“这个孩子不能留!”

54 真正的妖灵

孩子不能留,妖灵的话让罗天心神剧震,但又害怕吵醒了云袖,只能强行忍住,随即在心中急切的问道。

“为何?”

“此子非人,乃是妖灵!”

鬼话给出了回答,这个回答仿佛刚好印证了他之前的猜测,但同样的回答却是让罗天心中纳闷不已。

“云袖才刚刚怀上这孩子不久,虽然我不是太懂生孩子这种事,但至少也要几个月的时间才能让婴儿初步成型吧,你们又是从哪里感知到了婴儿的存在?”

罗天的反问也的确合情合理,这种时候云袖的体内应该不可能会有任何生命的存在,然而妖灵却加大了说话的力道和声音说道。

“我说了,此子非人,乃是妖灵。”

猛然间,罗天的思绪这才从常理上转到了妖灵真正想要表述的意思上来。

“妖灵,那不就是和你同类吗?”

“罗天小子,妖灵那不过只是邪无私的一个名号罢了,但此子恐怕才是真正的妖灵!”

魔能的话让罗天面色一变,邪无私,应该就是罗天体内妖灵前世的本名了,但这并非重点,而重点是真正的妖灵究竟是什么。

“我明白了,妖灵是不可能真正存世的,就如同人的精气神也不可能脱离人体而独存于世,那该怎么办?”

罗天很快就明白了过来,倘若这个婴儿真的从云袖的肚子里孕育出来,恐怕才是这天地间最大的异数。

“我也不知道,这种孕育妖灵的法子我闻所未闻,妖族以吸取天地精华而诞生,即便孕育出来也该是一个完整的生命,而绝非灵体的存在,孕育妖灵绝对是天地不容的存在,可以想到的是,万季安的来历绝不简单,在葬龙谷的时候,他可以从血脉之力中探查到神族秘法,我就应该可以想到的。”

妖灵的话也让罗天从记忆中找寻到了有关的脉络线索,的确,万季安实力莫测,且心思难查,还有那件关乎风葬天下的至宝,以及那个叫梦溪的女人,这些东西之间必然也存在联系。

“你们说,梦溪的体内是否也有一个妖灵的存在?”

罗天问道,然而这个问题没有答案,罗天也知道自己问的愚蠢了,倘若真有另一个妖灵的存在,那时罗天体内的妖灵应该可以感知到的,甚至于罗天自己也应该可以感知到的。

或许,梦溪在此前已经诞生出了一个妖灵,毕竟她和罗天已经之间的那件事已非她第一次了,想到这里,罗天顿时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那现在该怎么办,我想云袖即便明了了这其中关键,怕是也不会拿掉这个孩子的。”

罗天说的是实情,云袖不可能会亲手夺走这个孩子的性命,那么由罗天来做这个刽子手吗?

“带她去葵山吧。”

许久之后,妖灵这才说道,随即鬼话解释道。

“葵山,便是西疆妖族的居所,但从此地前往葵山,怕是十个月也难以抵达,妖灵你确定要让罗天这样做吗?”

鬼话和妖灵这一问一答,罗天自己的心中也是千百个念头辗转而过,时至今日,即便对规则对释道者罗天仍旧还只是一知半解,但对于一些别的事罗天却也已经算是“大能”了。

“妖灵,你是想让我以妖族秘法来吸引妖族之人的到来?”

罗天的问题问出后许久也没有得到回应,办法的确只有这么一个办法,但这个办法绝对只会带来真正的危机,罗天体内存在宿主的秘密绝不能公布于世,这不仅仅干系到罗天自己的小命,同样也干系到那个和体内四个宿主当年辞世息息相关的一件秘闻,而这件秘闻或许才是真正干系到整个世界的秘密。

“倘若你下不了手,也唯有这个法子了,但你以人族之躯使用我妖族秘法,后果又岂是后患无穷那么简单,你……未必能够担下这份重担。”

罗天没有说话,他知道自己的确担不下这份重担,他怕死,他更是自私的,而他如今不自私是因为他内心有所亏欠,但不存在亏欠的东西却要让罗天无偿的奉献自己的无私,罗天还达不到那种佛祖割肉喂虎般的境界。

“或许还有一个法子。”

片刻后,鬼话有些不太确定的开口说道,而此时问题已经迫在眉睫了,哪怕是不确定的法子也唯有一试,于是罗天赶紧询问,鬼话这才解释道。

“带她前往中天界的悲叹城,或许天衡那老杂毛有办法。”

鬼话的话让罗天心中一动,悲叹城,罗天自然是听说过的,中天界的三大主城之一,而天衡自然就是命天教的那位传闻中的最高指导者了。

“既然有法子可寻,那我们事不宜迟,这就启程。”

罗天是一点法子都没有,此事唯有依靠体内宿主们的广博知识,不过罗天要动却很快想起一事,他看向云袖,心中却是有些茫然。

云袖会答应和他一同前往吗,倘若不把这件事告诉她,想要让她在这十个月中离开这个院落那怕是千难万难之事,但倘若告诉了她,却被她理解失当了又该如何做呢?

毕竟罗天此去悲叹城是想要娶解决麻烦的,而这个麻烦便是云袖体内的这个婴儿。

“这还不是最麻烦的事,最麻烦的还是那天衡尊者。”

魔能此时的语气也不复过往的那般威严、不可一世,也变得有些犹豫不决,听到他有如此转变,罗天自然赶紧询问其缘由。

“因为天衡修炼的规则就是——秘密。”

“秘密?”

罗天闻言大吃一惊,秘密,人的心中都有秘密,即便是再坦荡之人也不会例外,秘密本身并不存在正邪善恶之分,人或许有立场,但守护秘密的人却并没有立场之分,从这个意义上来看,在罗天的心中,秘密和他的漏洞一样,也是一个不存在的规则。

“罗天你理解的没有错,秘密也是一份不存在的规则,而且秘密并不会随着知晓秘密的关系人消失而消失,这才是最可怕的。”

鬼话的话让罗天明白了过来,的确,如果说漏洞是伴随规则才存在的,那么如果规则不存在了,那漏洞自然也就没有了,但秘密呢,这个世界上存在的秘密太多了,人心不灭,秘密也就永远不会消失,即便是所有人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秘密也仍旧存在,甚至会因为人的消失而衍生出新的秘密,而且越是难解的秘密其中所拥有的玄奥也就越大。

“你们担心自己的存在会被天衡尊者给洞察出来?”

罗天终于是问到了关键之处,没有人说话,这是最大的秘密,也是最大的隐患,但魔能等宿主并未说的是,他们最担忧的还并不是自己,而是他们身为魂体而存在于罗天体内却仍旧还在誓死捍卫的那个秘密。

一个存在于秘密之中的秘密。

55 说走就走

经过几天的相处,至少……云袖已经不再用那种冰冷的眼神对待罗天了,不过对此罗天倒是因为心中有愧的原因,从来不曾有过半点逾越。

这些天下来,罗天的心中一直想着去悲叹城这件事,但却总是找不到合适的开口时机,倒不是说罗天不能直截了当的把难题转移到云袖的身上,让云袖自己来做这个决定,毕竟即便最终云袖孕育出了妖灵,那也是云袖自己的责任,顶天了就算妖灵祸乱这个世间,那也不是罗天的错,他这个怕死之人只要能求一个心安理得的继续苟活下去就行了。

但是,每当罗天打算抱持这样一种心态对云袖开口的时候,他的心中都会想起那一座无名的墓,那个墓没有名字,罗天的心中也不知道那个名字,同样的罗天也没有去向云袖打听那个名字,但罗天知道,那个名字就在自己心中,永远也忘不掉了。

人真是一种很奇妙的生物,倘若换在过去,即使有人在路边出手帮了罗天,罗天也不会有半点感激之情,甚至会觉得是旁人多管闲事,又或者是自己理所该当。

但如今自己为何要将这份恩情背负在身上,又为何要背负的如此沉重,难道是因为自己这条命吗?

不是,罗天很清楚,在这件事上,相比起这份恩情而言,唯独不重要的就是他的这条命。

这一天,罗天仍旧和往常一样去药店抓了药回来给云袖煎服,虽然云袖的身子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尽管心理上的创伤并没有丝毫的缓解,但她至少已经不再需要罗天的扶持了。

不过,云袖并没有阻止罗天继续对自己的帮助,关于这件事,罗天曾经问过体内的三名宿主,而最后妖灵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解释。

“或许,她也想将这份赎罪的机会留给你吧。”

罗天当时听到这句话时本能的就是一怔,罪是最难偿还清楚的,甚至可能永远也偿还不清楚,一份是对他人造成的伤害,另一份则是自己心中的罪,在不同的对象面前,两分罪过所能够承担的压力和伤害是交替互换的,而在当下,最让罗天感到难以平静的还是在于自己内心的那一份罪过。

而这份罪过的由来便是那一位永远沉湎在墓地里永远也不知道名字也永远无法说出一句谢谢的了。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突然间云袖看着罗天在煎药的时候说道,罗天原本一门心思不做他想,但此时猛地像是被吓了一跳似的,手中的药壶有些倾斜,刚想要借机掩饰,却看到云袖的眼神中蕴含着一股洞察人心的深邃。

“你看出来了?”

罗天问道,此时并不是一个合适的时机,但看样子问题已经迫在眉睫了。

“别忘了,我也是医生。”

云袖回答道,罗天自嘲的苦笑了一声,俗话说面由心生,难道说这些天来自己心中的想法都早已映射在脸上了吗?

“是有一件事,不过我希望你在听之前能够做好心理准备,至于相信与否,我也无法做出解释,因为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当罗天说完这番话后自己也愣住了,为何自己会在云袖的跟前表现的如此真诚呢,是因为这份愧疚吗?

“说吧。”

云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她是好奇罗天将要说出什么还是真的已经到了心止如水的境界。

罗天最后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将妖灵的事情和盘托出了,一点掩饰都没有,等到罗天说完后,他急切的看向云袖,希望不要出现自己心中不希望看到的那一幕。

然而,让罗天非常意外的是,云袖仍旧很平静,就像是在听一个事不关己的故事一样,在这种压抑的气氛当中,罗天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好,只希望她能快一点给出一个回答。

“这样看来还真是很严重呢。”

片刻后,云袖的口中终于是说出了一句话,然而这句话却让罗天心中的诧异更大了,这难道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吗,是因为完全难以接受的结果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甚至连歇斯底里都会觉得岂有此理一般了吗?

不对!

很快,罗天就察觉了出来,云袖这一刻是真的很平静,她似乎完全接受了罗天的这一番说辞,甚至当她听到“妖灵”就是她肚子里即将出世的孩子的时候,连眼皮子也没有跳动一下。

云袖伸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脸上逐渐出现了慈母一般的辉光,那种爱怜的感觉罗天从来没有拥有过,但这一刻这样的举动却仿佛也让他亲身感受到了那阵温柔,连同内心的躁动也平静了下来。

“小家伙,你还真是不安分呢!”

云袖的话让罗天愣住了,当罗天还在思索着这句话究竟有几个意思的时候,却见云袖站起身来,伸手拿起了床头的一件风衣,说道。

“我们走吧。”

走?

罗天仍旧还迟疑在那里,似乎仍旧还没有从自己内心的疑惑中回过神来,他有想过云袖会相信自己的故事,随他一同前往悲叹城,但他却没有想过事情的发展竟然会这么顺利,而这么顺利反倒是让罗天察觉出了其中不同寻常之处。

“看来,她是真的很想要这个孩子,你们说这孩子的爹真的是万季安吗?”

罗天突然在心中问起了三位宿主,不过却没有得到回应,很显然在这个问题上连同三位宿主也有些犯难了。

云袖答应前往悲叹城,罗天随即也跟着起身,但看了一眼药壶中的药,还是说了一句。

“先把药喝了吧,另外,不收拾一些东西再走吗?”

云袖听了罗天的询问,忽然莞尔一笑,说道。

“需要吗,就让这屋子保留它的原样吧。”

听了这句话,罗天也点了点头,是的,就让这里保持它的原样吧,不管这一去是多久,最终他们还会回来的。

当两人离开院落的时候,体内魔能突然说道。

“哼,卑鄙小人还有胆子敢留在这里。”

借着魔能的话,罗天的目光搜索四周,很快就在不远处一家酒肆靠窗的座位那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正怀揣着敌意目光看向这里的某个人。

对此,罗天也只是不经意的冷哼了一声,既然是卑鄙的人,那就让他继续留在那卑鄙的牢笼里吧。

56 消失

“从天下城前往悲叹城路途并不远,这一路只要别惹麻烦,最迟半个月应该就可以到了,不过这女娃儿既然有了身孕,怕是沿途会多做休息,时间纵使延长一些,至少能够赶在一个月以内抵达悲叹城。”

鬼话虽然身为鬼族之人,但似乎对这中天界的各种事情都知之甚详,罗天闻言点了点头,但心中好奇心却渐渐升起,鬼话的这一番话明显是另有所指。

“怎么,倘若超过一个月会如此呢?”

“哼,超过一个月,那就得再等三个月才能进入悲叹城了。”

魔能似乎也从鬼话的话中想到了什么,做出补充说明,对此罗天的心中便越发的好奇,赶紧出言询问。

“命天教每年一次的教内观礼,就我所知从未停止过。”

鬼话的话让罗天心中一怔,命天教的大名对罗天来说自然是如雷贯耳,这中天界中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命天教毕竟只不过是悲叹城中的一处圣地罢了,因为教内观礼就要闭门三个月,这是否太过霸道了?

察觉到罗天心中所想,魔能便是不屑的冷哼了一声回应道。

“人类的规矩便是这么多,而规矩越多麻烦也就越麻烦。”

对于魔能的评价,罗天倒是不置可否,毕竟事关命天教,不是罗天有资格评论的,不过听鬼话所说,既然每年悲叹城都要因此闭门三个月,那么连悲叹城的人都对此没有异议,自然也管不了他罗天什么事。

罗天看了一眼身旁的云袖,今天已经走了约莫半天的行程了,她却并没有说过要停下来休息片刻的话,不过这句话却早已在罗天的心中酝酿了半天了,只是此时听了宿主们的告诫之后,这番话又在罗天的心中吞吐了大半个来回之后,强行按了下来。

既然悲叹城有此规矩,那就只能在一个月内抵达悲叹城了。

渐至晌午的时候,罗天终于是说道。

“找个地方吃点东西,休息下吧。”

云袖闻言也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此时两人已经进入到了某个城镇当中,随便找了个路人打听后,两人一路来到一家酒肆,刚坐下就听到隔壁的两个人正在说着什么。

“你们听说了吗,神草阁被人灭了。”

“可不是吗,据说一夜之间鸡犬不留,这手段可真是骇人听闻。”

“不是说神草阁的阁主命九尾有六级规则者的实力吗,怎会如此不堪一击,连一个晚上都抵挡不了?”

“嗨,别说了,六级规则又如何,这天下间有超越六级实力的释道者多了去了,不说别的,就说悲叹城里的那一位,不是据闻有十级规则的实力吗?”

“十级规则,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罗天那心中当真是惊心动魄,神草阁被灭了,做这件事的必然就是风葬天下了,此时罗天偷眼看了一眼云袖,深怕她因此而情绪激动,不过云袖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仿佛这又是一件事不关己的事情罢了。

罗天正感到疑惑之际,体内妖灵突然说道。

“罗天,找个嘘寒问暖的机会,我感觉这女娃儿有些不太对劲。”

罗天闻言心中也是一惊,的确,即便是遇到了人生巨大的挫折,但云袖的表现却大为出乎罗天的预料,总不至于变得如此冷血才是,但反观她对于肚子里的孩子的那股慈母般的感觉却又完全不像是那样的人。

不过,说到嘘寒问暖,罗天却有些踌躇,虽然云袖答应和自己一同前往悲叹城,但两人之间的隔阂连一点消除的迹象都没有,想要让妖灵探查云袖肚子里的孩子,唯有罗天触碰到她的身体,但这样的机会又该去哪儿找呢?

正当罗天犹豫之际,突然间云袖的脸上显现出了痛苦之色,她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扶着自己的额头,整个人险些栽倒在地,罗天见状赶紧伸手扶住她,而借此机会,妖灵早已借由罗天的感知力开始感应她体内的那股真正源于“妖灵”的气息了。

“你感觉如何了?”

罗天将云袖扶在靠墙的位子走下,本想说开间房子休息一天明天再上路的,但想起命天教的规矩却又半途改口。

“没事,可能是多日没有行走,一到外面有些体虚罢了,不碍事的。”

云袖整个人看上去有气无力,但声音却坚强无比,罗天闻言只好让她先坐着,刚刚离开接触后立刻询问其了体内妖灵的看法。

“怪哉,这一次和上次有所不同,竟然完全没有感应到那股妖灵的存在,难道是我的错觉?”

妖灵的语气有些不太确定,但罗天从她的语气中却感觉的出,问题并没有因此而减轻,反倒有种更加欲盖弥彰的感觉。

“难道说那妖灵已经有了生命迹象,可以隐藏行迹了,又或者是我的实力太弱,无法让你通过我来感应到那妖灵的存在?”

罗天一股脑的甩出了两个问题,不过很快妖灵就做出了回答。

“不,那女娃儿体内孕育的生命力我倒是能够隐约的察觉到,但妖灵的气息却完全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我先前曾以为妖灵是想要借由那婴儿的出世而出世,但眼下我觉得先前的认识有误。”

妖灵的话让罗天心中一沉,倘若连妖灵都察觉不到那“妖灵”的存在,难道说真的只能借由命天教那位天衡尊者洞察秘密的规则了吗,这其中的风险那恐怕就难以测度了。

“罗天,放宽心吧,不用做无谓的担忧。”

鬼话的话让罗天自心中点点头,的确,既然这件事牵涉到了罗天体内的妖灵,那么对于此事罗天自然就责无旁贷,而前往悲叹城是唯一的法子,也是目前唯一可行能够拯救云袖的法子,两件事加在一起,即便明知前途多舛,但也唯有放手一搏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息,云袖的气色好多了,罗天也渐渐的按下了心中的担忧,觉得或许真的只是云袖久未出门而造成的体虚之象,两人适当吃了点东西,就打算继续赶路。

来到酒肆门口,罗天刚踏出一步,却见身旁的云袖刚想伸手扶住额头,但整个人却已经倒了下去,罗天见状大吃一惊,立刻伸手将云袖搂在怀里,心中又是担忧又是自责,早知道之前就该直接用强硬的态度让云袖好生休息一天在上路的。

重新回到酒肆开了一间客房之后,罗天抱着云袖上楼,刚刚推开房门,只见眼前一个熟悉的人影正坐在靠窗的位子抱着手微笑着看着罗天和他手中的女子。

看到这个人,罗天惊讶的险些没能抱住怀中的云袖,但身体却已经制止不住内心的激动,跑了过去喊道。

“杀人者,你逃出来了?”

57 中计

当罗天在一家小店的二楼客房推开门的时候意外的看到了杀人者的面容,那一刻的他可是惊喜万分,根本没有想太多直接就冲了上去,身体的惯性甚至就连体内三名宿主的发音都没能拦阻下来。

那一刻的罗天不知道自己心中在想什么,是一种宁愿相信自己眼中出现的是幻觉也要企图当做救命稻草给抓住的求生意志吗?

或许是吧,他太累了,也太孤独了,谁不想要停下来等等自己呢,谁又不想要摆脱孤独呢,而谁又不想得到他人的认同呢?

这样的一种心情让罗天在即使是明知道是危险、是陷阱的时候也一头钻了进去,那一刻他心中许下的诺言,他要偿还的恩情,他想要保护的人,以及他为未来定下的假话通通的都被内心中不断涌出的意志给抛诸脑后了。

“万季安,你给我出来!”

身处无尽黑暗之中的罗天此时相反完全没有了恐惧,他大声嘶吼着,企图揪出这又一场局的幕后阴谋家,

可是没有回音,是的,那一刻他也就只看到了杀人者而已,甚至于他只看到了微笑,微笑真好啊,那是信任的感觉,是一类人的认同感,是人生旅途中可以停下来休息的港湾。

甚至某些时候罗天也会想,倘若云袖能对自己笑一下该多好啊,哪怕只是虚伪的笑,应付的笑,或者说是一种嘲笑,只要有了笑容就有了生机,这就是幻觉,就是意志啊!

黑暗之中只有罗天自己的回声,他什么也听不到,他不知道云袖在哪里,自己又在哪里,敌人又在哪里,而何处才是这黑暗的尽头。

“罗天,静下心来,用妖族秘法!”

体内妖灵的声音响起,倘若这声音在过去可是对罗天有着醍醐灌顶一般,但在此时此刻,罗天忽然感觉自己累了,他似乎不想动了,为何每一步都行的如此艰难,为何每一步都在错、错、错呢?

“罗天,你是要当懦夫,还是要当废物?”

魔能的厉喝声也同时响起,罗天心中思考着这两个名词,似乎……是同一个意思,但又似乎有着某种差别,但对现在的自己而言,却也差不多了,需要分那么清楚吗,又需要尽述其中的差别吗,人活着不就图一个逍遥自在,即便再蹉跎也就苟延百年而已。

罗天尝试着坐了下来,还好,这黑暗空间虽然看不到边更看不到尽头,但好歹地还是平的,为何这种幻境的地都是平的呢,而不是自己在坠崖之时所承受过的那种失重的感觉。

是了,即便是再玄妙的空间,也只会是活着的人布下的,人活着就算再如何艰难,也总还是会有希望,希望是死亡的漏洞,而空间也是同样,没有坠崖的人就没有尝试过那种万丈深渊无处着地的失重感,那种感觉和运用玄妙的身法纵身跳跃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尽管到底哪里不一样,罗天并不清楚,不过罗天唯一清楚的仍旧还是生命和死亡之间的差异。

自己为何会去想这些,罗天不想去思考这些规则和漏洞之间的东西了,他甚至也不想再去求什么道了,自己连做一个人都做的如此艰难,谈何去做一名释道者呢?

那些故老相传的传奇故事里,那些古往今来的传奇释道者们无一不是圣人一般的存在,他们不食人间烟火,活着犹如神仙一般的逍遥快活,他们没有什么是凭借自己的双手办不到的,就算阎王殿的小鬼想要来抓他们的魂魄,也会被他们将力量化为意志的无限规则给击杀于那不存在的世界当中。

不存在的世界?

罗天的心中突然间不由自主的就升起了这个念头,思想的存在完全由不得罗天自己来做主,他停不下脑海中的念头,即便他想要强行的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甚至是意志,但那根本无济于事,每当他试图屏蔽一次,那将要熄灭的种子却反倒是如同星星之火一般再度燎原。

是了,幻境并不是不存在的规则,更不是不存在的世界了,幻境中所会展现的往往都是被攻击者自己的人性弱点,但那并不是施术者本身的能力太强大,强大到足以知道一些连被攻击者自己都忽略掉的,隐藏在内心深处的矛盾与破绽,而是他们通过另一种手段来进一步激化人自己的矛盾意识。

思想的挣扎当然是一种负面情绪,那种畏首畏尾、瞻前顾后的心永远也不会随着人的思想的摆脱而消失,因为那是意识的一部分,而并非思想的一部分。

只要人拥有了思想的挣扎,那必然就是妖在作祟,想到这里,罗天平静了下来,人对于未知的东西往往只有两种选择,恐惧亦或者攻击,在自然界中,当遇到天敌的时候往往会本能的意识到自己的弱小而选择逃跑,但倘若已经走到了绝路也就只剩下反击这一条路了。

但是当人不再害怕了,也就是说不再面对未知了,那么这种思想的挣扎也就消停了,那么,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罗天既然思想不再挣扎了,那么就等同于他消除了恐惧吗?

“妖族秘法,给我破!”

不知道哪里来的声音,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罗天口中猛然大声喊道,声音的张力在罗天的口中渐渐的形成一股回流,在这漆黑的却似乎相对狭窄的空间里来回不断的冲击和反弹着,震的罗天自己双耳欲聋。

罗天很恐惧,但这种恐惧却早已经不再是浮于表面的那种害怕了,人在看到惊恐的事物时可能会五官变形扭曲,心中会瘆得慌,会本能的心跳加速,继而加快新陈代谢让皮肤不断的渗透出冷汗,却又因为恐惧导致的那种更因为孤独而想要紧紧抓住自己能够抓住的一切而自心底生出的燥热感,从而让自己处在忽冷忽热的煎熬当中。

而罗天早就已经过了这种最初级的恐惧了,他的恐惧不再是肉体和精神上的了,而是刻印进了灵魂当中,每一个罗天会产生的念头都隐含了恐惧,每一个罗天会去下意识做的行动也都带有他本能的求生意志。

妖族秘法在罗天巨大恐惧的力量激化之下瞬间产生了功效,随后一个半球形笼子模样的实体幻境就呈现在了罗天的眼中,尽管外形有所不同,但那和断魂崖上一般无二的风眼却是让罗天心中冷笑不已。

万季安,既然你来了,就让我们算一算这笔账吧。

58 仇人

妖族秘法和鬼族秘法交替使用后,罗天轻而易举的破除了眼前的幻境封锁,而当他回到客栈二楼的小屋,果然就如他所料那般,云袖被人带走了。

“罗天你太冲动了,下一次恐怕就没有这么好运气了。”

魔能冷冷的说道,虽然之前罗天在心中的一番心里挣扎的全过程让他非常赞赏,但倘若这种时候出言夸奖罗天就不是他魔能的风格了。

“哼,在断魂崖的时候,万季安刻意带杀人者出现在那里,留下后手的同时也带走了杀人者,却唯独留下了云袖,以为我瞧不出来吗?”

罗天的反问让魔能张口结舌,无法反驳,很快鬼话也接过了话头补充道。

“不错,万季安既然想让你带走云袖那女娃儿,无非有两种考虑,一是让云袖拖住你,他好去做一些别的事情,见识过你的能为后,他对你有所畏惧也是当然,二是妖灵的事,他恐怕也是想要借用这女娃儿试探一下你真正的能力底线,以及他更深层次的图谋,但我觉得,他并非是二选一或者三选一,而是一箭三雕。”

鬼话的话在心中得到了罗天的认同,是的,好深沉的算计,好缜密的心思,好可怕的人,像他这样一个强大的六级规则者,竟然会在面对自己这个弱小的凡人的时候能够保持这样的警惕心,也能够等而视之。

“既然如此,想必他不会走多远,罗天,出发吧,纵使龙潭虎穴又有何惧?”

妖灵的话让罗天淡淡的一笑,是啊,识破了未知,那便不再害怕未知的事物了,但自己内心真正的恐惧,又该何时才能真正消除呢?

罗天再度开动鬼族秘法,随即一条血源之路出现在了罗天的眼前,借由鬼族血脉之力的牵引,这条由血铸成的崎岖道路将通往真正的地狱。

此时,另外一边,万季安第二次掳走云袖之后并没有发足狂奔,反而是闲庭信步的朝着不属于来时的另一个方向而行,他走的很随性,似乎并不清楚背后的杀劫即将临身,又好似他等的便是那一个杀星的到来。

“看到你没事,我心头的大石也就落地了。”

万季安看着云袖,突然说了这样的一句话,声音很慈祥,就和平时无时无刻都遵守礼仪的那个人一般无二,倘若不认识他的,会以为他是某个学堂中的大儒。

“你关心的只是这个肚子里的孩子。”

云袖再一次面对万季安,竟然也是惊人的镇定,她的话听不出任何的声调,语气中也没有怨恨、恐惧和退让等等心思。

“有区别吗?”

万季安反问道,云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在医者的眼中的确是没有分别,医者只管救人,不问对错立场因果。

况且就算是再渣的男人,在做那种事的时候,在孕育着下一代的果实的时候,他也是虔诚的,渣男只是担不起责任罢了,在主观的思想里并没有想过要去伤害自己的女人,而伤害往往都是性格和行为上附带的二次伤害。

那么这一刻的云袖究竟是一个女人,而是那不分性别的医者呢?

“他……应该早就猜到了吧?”

万季安观察云袖的神态,突然又提到了那个“他”,至于他说的是谁,聪明人无需刨根问底。

云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那个“他”的身影,仍旧是风轻云淡一般的,并没有激起更多的内心躁动,或许他与他是不同的,无论是在出发点上也好,还是在其他的某些更细微的举动和行为也好,但这些差别在云袖的眼中都没有太多的差别。

他们都是“爱”自己的,不管爱的是自己肚子里即将孵化出来的那个魔头也好,还是那个想要将别人赋予的恩情还报他人的多情公子,其实都没有区别。

毕竟,他们的心中并不是真正的为自己留有一席之地。

“你很聪明,同时你又将这份聪明过度的深藏,更是大聪明,但很多时候,大聪明却反倒是并没有小聪明来的靠谱,你明白吗?”

万季安忽然间似乎开始教导起了云袖,不过云袖仍旧没有任何变化,她只是在听,从表面上来看连一点波澜的心思也没有被触动。

两人渐渐来到一处湖边,万季安终于停了下来,这一路上,万季安并没有绑缚过云袖,也就是说,这一路上的旅途云袖都是靠着自己的双脚走过来的,她甚至都没有诞生过哪怕一丝想要逃跑的心思。

这是聪明人的做法,因为她知道自己绝对抛不掉的,同时她又充分的做了一次聆听人的角色,满足了对面那个曾经罪恶的伤害过自己的人一次“自我忏悔”的机会,这便是大聪明。

但是呢,万季安却知道,大聪明在很多时候能够做到明哲保身,却并不能创造奇迹,奇迹都是不可求的,唯有偶然间诞生的小聪明才有可以触发。

而到了这里,云袖的命保住了,但她同样也错失掉了一个机会,至于这个机会是什么,那就唯有万季安自己才知晓了。

两人就这样站在湖边,倘若忽视两个人的年龄,从周围的景致和两人形单影孤的身份来看,倒是更像是一对相忘于江湖的恋人。

不过,两人都没有任何的心思去扩大这份得天独厚的美感,因为麻烦已经到来了。

罗天凭借着鬼族秘法留下的血源之力来到了湖边,他的第一眼立刻就看到了万季安,就已经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了,根本就容不得他的视线能够移开到第二个人的身上。

“万季安,终于让我找到你了!”

罗天愤怒的大声喊道,这一刻他的心中唯有报仇,只有报仇才能驱使他活下去的动力,然而就在下一刻,万季安淡淡的说道。

“倘若报完了仇呢,然后你就该死了吗?”

万季安的话冲散了一些罗天心中潜藏的怒火,很快魔能的声音响起。

“罗天,别被他的话迷惑了,出手吧,别犹豫!”

魔能的话提醒了罗天,罗天出手了,万季安脸上浮现出一抹诡异的微笑,他忽然伸手抓住了云袖的手臂,然后用力一拉,云袖整个人顿时就挡在了万季安的跟前,同时也阻挡了罗天的攻势。

“卑鄙小人,放开她!”

罗天的攻势受阻,此时方才容得下睁开第二眼看向了眼前的云袖,然而仅仅只是这一眼,罗天就愣住了,因为他并没有从云袖的脸上看到任何感激、鼓励和担忧之色,相反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甚至在冷漠之中还夹杂着一缕淡淡的恨意。

这一缕恨意很熟悉,却又比过去强烈的更多。

59 动

“既然无心救人,何必救人?”

罗天看着眼前的云袖,而声音则是从背后的万季安口中响起,罗天闻言一怔,虽然明知道是敌人,是今生必杀的对象,但此时心中却也找不到任何反驳的言语。

罗天真的是来救人的吗?

的确是的,他真的是来救人的,只不过救人却并非罗天的心意,就像万季安所说的那样,他的行为是救人,但心中所想的却并不是为了救人。

罗天恍然间又看了眼前的云袖一眼,突然身子向后跃开,停在了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他的目光从云袖的身上再次移开,看向了那躲在她身后的人,说道。

“这一切都是你的安排?”

罗天看着眼前的这两个人,心中不断泛起古怪的念头,虽然他的确有想过云袖身上出现的种种诡异之处有可能是万季安的故意安排,不过每当云袖在抚摸肚子里的孩子时所携带的那种慈母般的感觉时,却往往又让罗天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不是什么好人,更谈不上善人,所作所为全凭己心罢了,万季安问他是否来救人的明显是意有所指,甚至有种请君入瓮的味道在里面,那么罗天为何还要上他的圈套呢?

万季安此时也在打量着眼前的罗天,如果葬龙谷那次不算的话,三次见面,这个小子每一次都能带给他更多的惊讶,作为敌人来说,这的确不是什么好消息,不过万季安经历的太多了,罗天纵使真的实力通天,他又会在意几何呢?

“是又如何,你甘愿就这样转身离去吗?”

万季安淡淡一笑,伸出手指拨弄了一下云袖的头发,云袖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因为被挟持而不能动,还是她从未想过要动的意思。

罗天的目光很冷,倘若说玩弄人心,他的确不是万季安的对手,但此时的选择权在自己,倘若自己不钻进这个坑,那万季安所有的算盘都会落空。

那么这真的是个坑的话,而万季安又必须让罗天跳进去的话,他的狐狸尾巴终究会露出来的。

罗天心念一定,正打算转身离开,却听到体内的妖灵说道。

“罗天,别动,一动就没命!”

罗天闻言心中一震,正待出言询问,却听到魔能也说道。

“这小子隐藏的够深的,他所拥有的规则根本就不是风之规则,而是‘动’的规则。”

听到魔能的话后,罗天的目光重新看向了万季安,他发现此时的万季安也一脸笑吟吟的在看着自己,罗天的神态变幻早已被万季安捕捉在了眼中,身处这处湖边,将会发生什么,又或者会因为要发生什么而发生怎样的变化,这一切都在他的心中,所以罗天脸色一变,万季安立刻就明白,罗天察觉到了已经潜伏在他身上的生命威胁。

“你真是越来越让我好奇了。”

万季安看着罗天,心中不断的涌出一片片思绪出来,就像是要将罗天给分解开来,看一看他的内部到底都有些什么样的构造一样。

罗天没有说话,仍旧还在心中不断的和宿主们交流着,试图寻找着万季安这新出来的“动之规则”的漏洞。

“罗天,别白费力气了,你可曾记得在蟠龙道上遇到的那个丁鹏吗?”

魔能的话让罗天在心中点点头,也同时回忆起了那时曾经发生的事。

“当时我记得丁鹏在带走陆嫣然之前曾经动用过规则,你说那是一个单数的规则,数字也能够作为规则而存在吗?”

罗天的记性很好,或者应该说是他求生的意志让他能永远铭刻所有可能会导致他的性命被威胁的事情。

“你记得不错,当初那小子曾经在手中比划了一个数字,那便是单数的规则,能够拥有这种单数规则的必然是来自于某个大家族当中,罗天,你可能猜到这单数规则的奥秘之处吗?”

魔能的话并没有让罗天思索太久,心中就已经得出了结论,今天的罗天虽然不说见多识广,但凭借他那一手能够让体内宿主都感到惊艳的释道能力却可以勘破大多数人都想不明白的东西。

“单数规则,是这个世界上最无懈可击的规则,因为数字本身不可能会存在破绽,或者说当数字带入公式之所所得出的等式本身也没有破绽和漏洞。”

罗天在说起这番话的同时,心中也不免有些感慨,倘若不是魔能提起,他也不会从脑子里把这段记忆给搜寻出来,数字本身的确不存在破绽,哪怕是将数字带入到公式求出等式,不论是公式还是数字也都不会存在破绽和漏洞,但是数字的存在是没有任何意义的,这个世界上有很多被称之为“本源”的东西都没有任何意义,只有将他们带入到某种特定的条件当中才能用原本没有意义的本源重新拥有意义。

从释道者的角度来说,想要通过规则力的形式击败这些拥有本源力量的释道者,唯有让他们本身没有意义的规则重新被赋予上一个意义才行。

“万季安所拥有的动之规则也是一种本源规则?”

罗天此时才意识到眼前所面临的麻烦,同时魔能也给了他一个最终的解释。

“不错,和单数一样,‘动’这个单字也是一种本源规则,不过罗天你也别太妄自菲薄了,这些本身不具有意义的本源规则却并不是不存在的规则,你明白吗?”

魔能的话罗天自然是明白的,就像是金木水火土这五行一样,火本身并没有任何意义,唯有发光发亮散发出温度才能让火本身拥有意义,万季安的动也是一样的,动只是一个字而已,唯有将其赋予到一种规律当中,比如说运动、激动或者动手这样的词汇当中,才能让其重新拥有意义。

但是,不管其本身是否拥有意义,但都是在人所知晓的规则之中的存在,人听到“动”这个字,便能够联想出很多种与“动作”相关的解释,甚至于很多时候“动”就是和“动作”联系在一起的。

想到这里,罗天的心中已然想到了破解之法,而当他的脸上重新升起信心的时候,万季安那一直专注于罗天的眼睛也在不经意之间转动了一下。

60 贼

“罗天,谨防他的后手。”

鬼话的话让罗天的心中明白,都说吃一堑长一智,罗天在万季安手中三番几次的都败在了他的后手当中,焉能不更加提防。

“看样子,你果真不简单,既然如此,那今天就放过你好了,来日方才,我们还有再见面的机会。”

当万季安察觉到罗天眼神中的自信时他就已经萌生了退意,同时他的身形慢慢的以跟前的云袖作为挡箭牌朝着后面退去,身影越来越小,直到最终消失。

罗天没有动,他知道自己一动必然就死了,能够破解“动之规则”是一回事,但罗天个人所拥有的能力则是另一回事,不管万季安是因何而退走,但如今的罗天却更加相信,万季安绝对不是因为畏惧他的实力才退走的。

几乎就和上一次在断魂崖一样,万季安又再度留下了云袖,那么这一次他又在算计什么呢?

“行了,他走了,规则力也就消失了。”

魔能的话让罗天松了口气,他略微的活动了一下保持站姿到有些麻木的手脚,而此时才去看向对面的云袖,脑海中也才回想起之前她那一个略带复杂恨意的眼神。

罗天今天的确不是专程来救云袖的,他最大的心愿是报仇,其次他是来报恩的,而最后他才是来救人的,虽然说救人也是报恩当中的一部分,但就如同当初在幻海夜市中所说的那样,罗天又岂能用神医的救命之恩来还报他人呢?

纵使这个他人就是神医的女儿。

罗天走过去,略微的感知了一下周围的气流变动,并没有察觉到异常,此时正想要伸手去触碰云袖,却见云袖眼神中那复杂的恨意变得淡了一些,似乎是因为此时万季安走了,她也无需再拿罗天来和万季安做一个比较了。

彻底解除了两人身上的威胁后,罗天看着来时的路说道。

“走吧,今天太晚了,还是找家客店投宿吧。”

罗天的语气很淡,和之前判若两人,而云袖听到罗天这样说,心中莫名的也是一动,她忽然间也回想起了万季安的话,何为小聪明,何为大聪明,而大小之间的优劣又在哪里?

回想起这些天来,云袖对罗天的态度冷淡,绝大部分是因为她所遭遇到的一切的确有让她心死的可能,但是贸然的将这一切灾难归咎到罗天的身上,明显是错误的。

当然了,云袖也是凡人,那种时候倘若真想要活下去,不让伤痛和罪过转嫁他人,难道真要让自己一辈子受到良心上的煎熬来承受这一切吗?

逃避的确是消除伤痛最好的法子。

可惜的是,这样的冷淡终究还是只能造成互相伤害而已。

罗天朝前引路,云袖在后面跟着,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因为再多的话也都无异了,对罗天而言,护送云袖到悲叹城只是一份责任,责任一了,那两人之间就再无关系,不管云袖是否打算生下这个孩子,都与罗天毫无关系了。

重新回到小镇,天色已经晚了,当两人再度踏入客店的时候却被告知已经没有房间了,罗天正在寻思着该去哪里度过这一晚上的时候,忽然听见了楼下的吵闹声。

吵架的是两户寻常人家,罗天本来不愿去理睬的,但想到云袖既然有身孕,且怀着的还是一个妖灵,白天她那般痛苦,必然需要好好休息,罗天嘱咐了云袖两句就下了楼去。

客店外面已经吵得人声鼎沸,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罗天在一旁大致听了一下,也不过就是一些平日里是琐事累积到一起引发出了更大的矛盾而已。

正当罗天想要制止他们继续吵闹的时候,突然间,一道黑影如同闪电一般的从人群中划过,在几乎无一人察觉的情况下就要脱逃,但黑影的举动又如何瞒得过罗天呢?

罗天盯着那黑影即将消失的身影,猛地出手,破空声响起,随后那黑影身影一晃,险些栽倒,而这时周围的不少人才惊慌失措的喊道。

“我的钱包,有贼!”

贼,罗天看了那黑影一眼,心中却是有些好笑,却总也笑不出来,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应该说从罗天去到蟠龙道之后所遇到的事情就一件接着一件,原本他是想要劝架的,并不想去管抓贼的事情,但此时喧闹的人群明显是比之前更加繁杂,罗天意识到倘若不把这件事处理好,恐怕他和云袖今晚只能离开小镇去荒郊野岭露宿了。

罗天一把抓住那黑影,却感到手掌间所握着的宛如柔弱无骨,当他意识到这个贼只是个女子的时候,闪电般的放开,不过脑海中下意识的又再度握紧。

“放开我!”

一声娇喝,果然是女人,罗天冷冷的看着她,虽然她蒙着面,看不到长相如何,但从身段来看应该年纪不大。

“把钱包交出来,我可以放你走。”

“怎么,你想黑吃黑啊?”

女子明显是回错了意,不过她的这句话并没有刻意压低,引起了周围不少人的注意,很快就有人看向了罗天和那黑影,大半夜这一身黑衣装束,必然就是贼了。

“贼在这里,大家快来抓贼啊。”

周围的声音越来越大,罗天眉头一皱,正待开口,却没想到那女贼竟然抢在罗天的前面喊道。

“我都把钱给你了,你还不放我走么?”

女子的话音刚落,罗天顿时就被几十个人团团围住,这些丢了钱的人哪里去管谁是飞贼,谁又是侠客,他们只关心自己钱的下落,于是间,无数双手摊向罗天,那是伸手要钱的姿势。

“麻烦呐!”

鬼话在罗天体内轻描淡写的说道,眼前不过就是一群凡人而已,以罗天的实力就算他要做屠佛修罗,那也不过就是一念之间而已,当然了,罗天应该不会出手杀人的,但倘若不动手,想要脱困,怕是比之前遇到万季安还要困难。

看着周围汹涌的人群,罗天百口莫辩,但紧紧抓住那女子的手却并未放开,此时此刻,说清楚事件原委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因此罗天的心中闪过了一个邪念,随即他伸手突然抓向那女飞贼的怀中,在一声惊叫声中,一个包袱从那女飞贼的怀中落在了地上,包袱摊开,露出了里面的金银之物。

虽然这一包袱的金银并没有太多之前之物,但却也引得在场众人分外眼红,此时哪里还有人去管自己的财物丢了什么,都没命的去抢地上的金银,只恨自己之前胆小,没有站在要钱的最前排。

罗天的危机一解,此时也松开了抓住那女飞贼的手,但刚一松手,冷不丁的那女子一巴掌就扇在了罗天的右脸上。

61 挑衅

“若再不知进退,休怪我出手无情。”

女飞贼这一巴掌扇的很是用力,即便罗天对身体的感知力并不强,但也有种火辣辣的疼,他的语气冷漠,眼神中夹杂着几缕杀意,对罗天而言,即使是过去没有实力的时候他也是用这种眼神看待他人。

女飞贼显然是被罗天眼中的冷然给唬住了,没有再做其他的举动,此时地上的财物早已被抢夺一空,而哄抢财物的人群渐渐的开始转移目标对准之前抢到了财物的那群人,人群渐渐散去,客店周围也逐渐恢复了平静。

“哼,敢管姑奶奶的闲事,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女飞贼丢下一句话,径自扬长而去,罗天看了一眼她的背影,心中不屑的冷哼了一声,之前罗天和体内宿主并没有从这女飞贼身上感应到任何规则力的存在,即便她身手不错,但也不过就是个凡人而已,罗天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重新返回客店,推门进屋的时候云袖已经沉沉的睡去了,许是今天的奔波和各种疲于应对的事情已经让她非常疲惫了,罗天看了一眼云袖沉睡时的面容,心中微微的叹了口气,随即就在靠墙的角落上也借着夜色休憩小会。

罗天并没有真的睡着,他的心中装着很多事,很多他难以理解却又总想着去想个透彻的事情,不过这一刻却无人能与他分享这些心事,体内的宿主们显然是不会去关心罗天的这些“自我怀疑”的思考的,一晚上就这样过去了。

次日清晨,罗天醒来的时候才惊觉天已经大亮了,他赶紧翻身起来,却见云袖竟然比他更早起来,罗天此时才想起正事,正要出门去找家药店抓药,却听到身后传来云袖的声音。

“这一路上辛苦你了。”

罗天闻言顿时停下了脚步,心中却满是诧异,自从认识云袖起,何时曾听过她用这样的语气对自己说话,而在神医死后,除了第一天的真诚对谈外,别的任何时候他们两人都不过是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

“不用挂怀,这是我应该做的。”

倘若云袖的这一句感怀是在当初还在院落中说的,那罗天定然会心怀感激,但自从和万季安再度遭遇之后回来,这样的一份心却已经很淡了。

罗天丢下这句话就打算离去,却不想身后传来脚步声,随即就感到一阵柔软的触感贴在了自己的背心上,那是云袖柔弱的身体靠在他的背后,这让罗天心中那冰冷而又麻木的心渐渐的消散了一分。

罗天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同样没有转头去抱着她,他不知道这一刻云袖在想些什么,也不想知道,对他而言,这本就是一份错位的恩情,而原本他并不想把这种“错位”的关系透彻的那么清楚,但发生了这么多事,终究还是避免不了会去想,会去思考。

两人许久都没有任何动作,仿佛化为了一体,直到许久之后云袖身体微微的颤抖了一下,那是她身体有些不支的现象,罗天这才说道。

“你……好好休息吧,我先去抓药。”

云袖“嗯”了一声后,罗天这便迈步出门,而当他刚刚走到房门外,只感觉一道寒冷的锋芒朝着自己的脖颈处便划了过来,寒意汹涌,显然是一把利刃,不过由于出剑之人力道太差的缘故,罗天只是一偏头,很轻易的就躲开了,随即伸手一把握住了那投递上来的剑柄,连同那握着剑柄的手也一并抓在了手中。

“放开我!”

一声娇喝,熟悉的声音,罗天闻言心中更加的冷然,又是昨天的那个女飞贼,如此纠缠不清,当真以为自己不会出手杀人吗?

今天的她仍旧是一身黑衣蒙面,而且还是在这大白天里都敢以这样的面孔示人,也不知道是她太愚蠢还是太自信了,但她的实力分明并没有和她的胆量匹及。

“这是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倘若下次再让我遇见你,休怪我手下不留情!”

罗天的声音响起的同时,房门开了,云袖显然是听到之前那女飞贼的娇喝声而出来,看到眼前的这一幕以及那女飞贼的装束打扮便已知缘由,昨天云袖虽然在客店之内并未见到外面发生的一切,但那时客店房客已满,云袖也并非毫无所知。

当云袖和那女飞贼四目相对的时候,只听得那女飞贼的口中发出了很是不屑的好奇声,而云袖的口中所说出的竟然是——

“念怡,你怎么在这?”

罗天闻言顿时一愣,她们竟然认识,这世界也太小了吧!

念怡并没有接过云袖的话题,仍旧还是用她那一双微微露出蒙面装束的眼睛冷冷的打量着眼前的这两个人,突然间她又一次的伸出手朝着罗天左脸的方向就扇了过来。

然而这一次罗天已经早有防备,伸手打落了那支朝着自己袭来的右手,这一次出手罗天用上了一些力道,明显是带有惩戒之意,女飞贼被罗天打中之后,疼的*了一声,但是声音过后,竟然是举起另外一只手猛地朝着云袖打了过去。

“找死!”

这女飞贼几次三番的挑衅自己,还视自己之前的警告如无物,罗天此时心中已不再留情,但是刚想出手的时候却被云袖先一步拉住了自己的手,但由于云袖出手来阻止罗天的缘故,女飞贼的攻击已然落在了云袖的脸上。

罗天脸皮厚,即便被她打中也并未留下点什么,但此时云袖的脸上却分明就是五个手指印,好在女飞贼手中带着手套的缘故,并未留下很深的印记,但这一下却也足以让罗天心中升起更大的怒火了。

“罗天,放过她吧,是我……欠她的。”

云袖被打,加上本身体力就不支的缘故,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吃力,罗天闻言赶紧扶住她,但听到这句话的念怡此时却也是有些惊讶的“啊”了一声后,正想要伸手去握住云袖的手腕,却看到一旁的罗天比她更先一步举起了手来以示警告。

“罗天,放心吧,她也是一名医者。”

云袖的话这才让罗天心中的怒火稍微的减轻了一些,随即女飞贼的手搭在了云袖的脉搏上,但这一搭不要紧,女飞贼猛地偏头看向罗天,随即一把扯掉脸上的面巾,露出了一张几近完美的角色面容,愤怒的说道。

“你这无耻之人,说你对云袖做了什么?”

62 我错了

当云袖把事情经过大致说了一遍之后,纵使是罗天亲身经历的事情,但这却是头一次从他人的口中委婉道来,罗天听着云袖口中对自己的看法,心中的那股冷意渐渐的化消了开来。

“好吧,是我之前误会了你,我给你道歉。”

念怡听完故事后,尽管脸上仍旧还带着非常冷漠的表情,却也转身朝着罗天认错,不过罗天丝毫没有客套的意思,带着更加冷漠的表情坐在那里,看着她的举动。

念怡自顾自的认完错之后,也没有去管罗天的态度和反应,而是转头看向了云袖,两女四目相对,都可以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相同的情感流露。

“四伯他还好吗?”

云袖突然问道,念怡听到这个名字顿时就皱起了眉头,刚想说话,却忍不住先一步转头看向罗天说道。

“你还杵在这里做啥,你不该去忙你的事儿吗?”

罗天本来就是想要离开的,听到这样说,随即起身冲着云袖点了点头后就抬脚出门去了。

来到外面,罗天体内的鬼话这才开口说道。

“感情的事最为纠缠,这一点无论人还是鬼都是如此。”

鬼话的话让罗天一怔,但立刻就笑了起来,说道。

“你想多了吧,我跟云袖什么也没有,再说了,你们天天看着,又能听到我心里面的想法,我跟云袖倘若真有什么你们会不知道?”

罗天的话让鬼话不屑的哼了一声,继续说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这个人太多情了。”

这还是头一次罗天听到有人说自己是个多情的人,这不禁让他产生了继续聊下去的兴趣,当下问道。

“怎么个说法?”

“倘若有一天你发现万季安和云袖乃至救你的那个神医之间的关联,你还能下得去手吗?”

这一次是妖灵问出的问题,罗天闻言稍微的疑惑了半晌,刚想发言但心中却又一下子愣住了,但很快本能的意识战胜了无谓的猜测,让罗天哂笑道。

“这怎么可能?”

然而,没有人回答罗天的问题,而这时候罗天自己也觉得这个问题一点都不好笑了,倘若云袖和万季安真没任何关系,那么为何在湖边的时候,云袖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对万季安的憎恨呢?

“罗天,我是担心你这种性格的人会在错误的时间做出了无可挽回的事情,最后只能抱憾终生。”

鬼话的这番话说的很是严肃,仿佛他过去经历过相似的事情一样,罗天不方便询问鬼话的过去,但此时也唯有点点头,表示自己的认同,至于他是否多情,罗天倒是不置可否。

去药店抓完药返回客店,罗天心中装着悲叹城的事情,耽搁了一天也该出发了,不过另一边又想到了那个叫念怡的女飞贼,既然她也是一名医者,说不定这一路要比自己更加适合照顾云袖才是。

回到客店小屋,两女仍旧还在有一句没一句的先聊着,似乎先前的不愉快都早已烟消云散了,不……应该说倘若没有罗天,她们应该是很要好的一对才是。

见到罗天走进来,念怡就止住了声音,用满怀戒备、敌意,甚至还带有一丝警告、威胁之意的眼神注意着罗天的一举一动,眼见罗天从兜里拿出药材,她立刻闪电般的伸手将药材全部拿到自己面前,一边摸一边闻,最后脸上的戒备之意才逐渐消失。

“没毒,可以放心食用,云袖,我来给你煎药吧。”

云袖笑着看着她做完这一切,正想点头的时候却又看向了一旁的罗天,似乎是在询问着罗天是否可以让念怡这小丫头代劳一次的意思,罗天心中闪过一个异样的感觉,微微点头,但这一个点头顿时就让念怡更加不忿。

“你跟我过来。”

念怡指着罗天说道,罗天根本不想理她,站在那里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念怡又看向云袖,似乎是想要让云袖来代表自己对罗天下命令,不过这一次云袖却是冲着念怡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做不了主的意思。

“我真怀疑你们两之间的关系,还有你肚子里的孩子,难不成是这小子的?”

念怡不怀好意的打量了罗天一眼,紧接着就对着云袖说出了这番话,云袖闻言不为所动,但罗天却已经有些忍受不了这丫头片子的胡言乱语了。

眼见罗天要动手,念怡只好就此打住,看了一眼手中的药材,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无名火,随手一把就将手中这一批罗天买来的药材全部都丢在了地上。

这一举动顿时就让现场的另外两个人都愣住了,云袖还没有任何反应,但罗天已然冲到了她的跟前,自己这一番心血纵使不值钱,但延误的时间将会影响到前往悲叹城的速度,这才是忧关云袖性命的大事。

“你打吧,是我做错了。”

然而让罗天没料到的是,这一次念怡不闪不避,反倒是低着头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语气也是十分的恳切,罗天反倒是不知道该如何办了。

“没事,待会离开顺道就在路上买了吧。”

云袖起身想要收拾地上的药材,罗天此时也不再去理会念怡了,赶紧上前抢在云袖之前将地上的药材全部都收捡了起来,只是看了一眼,有一些虽然断裂了开来,但绝大部分还能用,罗天一言不发的拿着这些药材离开了,时间紧迫,哪能再去买一批药材呢,而走在路上无处生火,也没有炉子,又哪里有再客店方便呢?

来到烧火炉子旁,罗天按照记忆中的配方开始煎药,没过多久,念怡就走了进来,罗天没有去理会她,不过念怡却自顾自的拿起了灶台上的一把蒲扇开始给温水中的药材扇着文火。

然而,没等到她扇多久,浓烈的烟尘飘出,顿时就让念怡剧烈的咳嗽了起来,一开始罗天本不打算理会的,她爱干嘛干嘛,和自己毫不相干,退一步来说,她毕竟也是医生,至少烧火煎药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然而,念怡的咳嗽声越来越大,几乎弯下了腰,一张脸惨白如纸一般,罗天见状这才皱起了眉头。

果然是*,纵使身为医生,但平日里想来应该也只负责给病人开方子而已,至于烧火煎药这种事,定然是药童的工作。

想到这里,罗天心中略微有一丝不忍,从她之前的认错的态度到现在亲自来这烧火房里煎药,至少认识错误的态度上已经足见心诚了,自己又何必与她在这件事上斤斤计较了。

正当罗天伸手想要帮她抚平一下气息的时候,在接触的刹那只听到体内妖灵说道。

“她有病!”

63 不治之症

有病?

罗天皱起了眉头,但很快又舒展了开来,脑海中很快就产生了一个念头,念怡咳嗽是因为她身体不好,明知身体不好却硬要来这烧火房煎药,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罗天知道自己这种对待他人的心态不好,而且眼下也不是怪罪她的时候,正想扶她离开,却见伴随着念怡的咳嗽竟然从嘴角渗出了一丝鲜血,而这一丝血渍终于是让罗天有些惊讶了。

罗天自然知道,咳血是一种病理已经非常严重的迹象,这代表念怡的病早已由来已久,而她身为医者,连自己都无法治愈好的病症,多半是……

罗天虽然脑海中诞生了“绝症”二字,但却并没有真的让这个念头在脑海中成型,但很快妖灵就说道。

“她所患的并非绝症,而是不治之症。”

罗天闻言一愣,绝症和不治之症有什么区别吗,不过很快,罗天就明白了,绝症代表已经是生命之末路了,而不治之症却只不过是一种治不好的怪病而已,但倘若没有病发的迹象,应当暂时对生命无虑。

“能瞧出是什么病吗?”

罗天问道,妖代表人的一切负面状态,病症自然也是人的一种负面状态,人一旦有病,精神自然会受到影响,而妖族以天地精华为生,自然可以感应到精气当中的不寻常。

妖灵沉思了良久,方才回答道。

“说是病也许有点不太恰当,应该说此女也不是寻常人,她的病就在于她的生理状态和寻常人不一样。”

妖灵越说,罗天越发的迷糊了,正要问起,却听到鬼话此时也应声开口道。

“人体内脏腑之器功能各异,但却能够形成一整套循环,功能之间相辅相成,这是人能够活着的根本,此女天生缺心,却能够活到现在这般年龄,着实不容易。”

缺心?

罗天的脑海中顿时就想起了在幻海夜市见过的那个能够补心的孟百生,但很快他的想法就被宿主们所觉察,妖灵继续说道。

“能够修补的心只能是有缺陷的心,无论先天还是后天,只要心窍残缺,孟百生都可以修复,但此女的心脉健全而又不健全,说她健全是因为她的心窍完整,并不需要修复,说她不健全是因为她的心窍与正常人区别太大,倒像是非人一般的存在。”

妖灵的话让罗天思考了许久后这才明白了个大概,重新看向念怡,心中颇为感慨和怜惜,想必她能够活到这么大当真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又或许正因为她的心和正常人不同,却又以正常人的补心手法难以修复的缘故,所以她才会留下如此绝症。

想着想着,罗天看向念怡的神态也变得温和了许多,扶着念怡离开了烧火房,她的气色略微好了一些,虽然不咳嗽了,但嘴角渗出的血渍仍旧是触目惊心,罗天扶着她坐下,倒了杯水给她却被她用手给挡开了,随后只听她说道。

“我这病吓到你了吧?”

罗天心中虽然怜惜,但神态间却颇不以为意,他流浪久了,特别是在底层流浪久了,见到患有怪病之人也太多了,相比起念怡这种大家闺秀而言,至少自小就有一个良好的养病环境,而那些无法得到医治的人在极为艰难的环境中自我折磨着,早已是人不人鬼不鬼的存在了,又因为他们的病折磨着他们的身心和精神,连同性格也扭曲的早已不像人了。

但此时罗天还是摇了摇头,他并没有被吓到,而没被吓到的原因倒不是说他见识有多少,而是相比起自己和云袖的遭遇来说,病痛的折磨已经算是太轻太轻了。

念怡似乎并没有从罗天的摇头中察觉出他的心中所想,对此只是淡淡的一笑,手中把玩着罗天递过来的杯子,说道。

“放心吧,一会就好,你先去煎药,我去陪云袖,一会别把刚才发生的事告诉她。”

念怡站起身来,看气色已经不需要罗天扶持了,临走之前她突然定住脚步,说道。

“谢谢你,你是个好人。”

好人么?

罗天闻言苦笑,之前鬼话说自己太多情,而此时念怡又说自己是个好人,当真是连自己都不了解的自己,却在别人的口中接连说出了两个连自己都难以得到认同的褒奖来。

煎好药后,罗天返回客店,此时念怡似乎已经完全恢复了,仍旧和云袖在开心的聊着什么,这倒是让罗天好生诧异,要知道之前念怡可是一巴掌打在了云袖脸上,这女人之间的感情怎么说变就变呢?

罗天进来后,两女之间的话就停了,在一切都忙完之后,算算时间,已经耽搁了一天半了,也是到了该继续赶路的时间了。

“你们既然要去悲叹城,那就让我同行吧。”

念怡的话正中罗天下怀,她们两个都是医生,纵使各自身体的创伤都无法用医术来治愈,但至少相比起自己这个完全不懂医术之人,可以相互照顾的更好。

云袖听完似乎有些犹豫,刚想说话,却又先拿眼神看向了罗天,似乎这一次仍旧需要罗天的决定来为她做主,对此罗天自然是慢慢的点了点头,云袖见状脸上也流露出了一丝欢喜之色。

在离开客店的时候,念怡刻意的走在了后面,落在罗天身后的位置,然后低声说道。

“你可千万别说你跟云袖没什么!”

念怡的眼睛里闪烁着神秘的气息,罗天闻言却感无奈,回答道。

“我和云袖还真的什么都没有。”

罗天从未想过这些事,应该说是他的心中装着的除了自己就再无其他人了,而如今夹杂的这份恩情在他的心中也不过是一份理所该当的自我责任罢了,既然是他罗天的责任,那就无关乎任何外人。

“那她为何事事都要你来做主?”

念怡据理力争,罗天此时却也说不出话来了,的确,之前云袖虽然默许让罗天来帮助自己,但却从来没有透露出一丝软弱来,自从她怀上这个孩子后表现的就非常坚强,和当初在幻海夜市中所见到的那个“刁蛮少女”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但如今,云袖对待罗天的态度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这其中的变化罗天自然不知情,不过作为罗天自己来说,在一种怪怪的,有些异样的感觉当中,他却又非常乐意看到云袖身上发生的这种转变。

“说不出话来了是吧,我就知道!”

念怡说完后一跺脚就甩开了罗天跑到了前方云袖的身边去,罗天闻言哂笑不已,连自己都不知道的东西,你又知道个啥呢?

64 造化之门

经过差不多半个月的行程,距离悲叹城的路途已经没剩下多少了,这一路上,有两女的相互照料,罗天倒是没有受什么罪,而且罗天感觉的出,两女似乎……都很用心的在帮自己分担工作,原本有很多本该是罗天这个男人分内之事,但两女却要么主动分担,要么同心协力,总之这一路行来,罗天算是非常满意了。

“往前通过造化之门就可以抵挡悲叹城了,算算时间,应该来得及。”

鬼话的话让罗天点点头,这一路上,除了和两女一同相互扶持着陪伴度过旅途,便是和三位宿主们聊天了,鬼话的记忆,妖灵的幻境,魔能的意志,都为罗天描述了很多和这世界息息相关的各种奇闻异事,算是填补了一下罗天这个还算不上释道者的释道者在修道一途中所欠缺的知识。

造化之门是悲叹城之前的一处关隘,据说久远之前曾经有北疆魔族大举入侵中天界,魔族好战,经过连年征战已经占领了中天界大半领土,而当时中天界还没有被征服的便是三大主城了,而悲叹城自然就是其中之一。

悲叹城能够屹立不倒的原因自然就是因为有命天教的缘故了,当年命天教的最高指导者还并非天衡,但命天教的实力向来就是在人界为尊,然而让人们料想不到的是,魔族攻打悲叹城的大军根本连造化之门都没有打进去就全军覆没了,而当年镇守造化之门的命天教守将便是如今天衡尊者的师尊纯阳尊者。

纯阳尊者修炼的规则乃是一个字——门。

由于是故老相传不知道年代为何的故事,所以除了命天教的老人们,当世已经没人知道这位纯阳尊者所修炼的门之规则到底有何玄妙之处了,但造化之门的存在却被中天界人族们所传颂。

进入造化之门后,罗天并没有在这里见到“门”一样的宏伟建筑,遂问起鬼话,却听鬼话说道。

“门是开启一切秘密的唯一途径,能看见的门无论结构多么复杂都有打开的方式,但看不见的门才能守护真正的秘密。”

罗天思考着鬼话的话,同时又想起了那个以秘密作为规则的天衡尊者,心中渐渐的有了一些想法。

罗天看着虚空中,仿佛也看到了那一扇看不见的门,那位纯阳尊者以门作为规则,而门作为存在于这世间的东西,并非不存在的规则,但倘若是看不见的门,是否又同时具有了不存在的规则的含义呢?

“行了,甭想了,凭你现今的实力,想那做啥,走吧。”

魔能听到罗天的心声,嘲笑了一句,罗天闻言也渐渐放下了心中才刚刚升起的感触,也淡淡一笑,带着两女进入了造化之门的城镇内部。

此地已经属于命天教的范围了,或者说悲叹城之所以能作为中天界三大主城之一便是因为有命天教存在的缘故,作为守护和拯救人族希望的存在,命天教背负的也如同做一名英雄一般的存在,此时的罗天虽然心中并无大义,也根本难以肩负大义,却也不由得升起了一股傲然之感。

“云袖,你是先进城还是先去你四伯父家里?”

念怡突然开口,拉回了罗天的思绪,一路上走来罗天也得知了这两女的关系,还算是略微沾亲带故一些的。

“算了,我这样子恐怕不太好去打扰四伯父,我们还是直接前往悲叹城吧。”

云袖说着不由得又看向了一旁的罗天,等着罗天的最终决定,而每一次遇到问题,无论大小,云袖都会由罗天来拍板接下来该做什么,一开始别说念怡了就是罗天都有些不太习惯,但半个月过去,却已然成为了三人之间约定俗成的规矩了。

“既然云袖你由此决定,那我们就直接前往悲叹城吧。”

罗天嘴上虽然这样说,但心中可着实担忧不已,倒不是担心云袖的身体能够扛得住这长途跋涉,而是担心那位掌握秘密的天衡尊者真能够探查出罗天体内的秘密来。

罗天有了决定,两女自然就不在话下,造化之门所处的小镇并不大,随着距离城镇中心渐渐的远去,一座耸立在巍峨山巅上的大型城镇在越过了山涧之间的一座桥梁之后便出现在了三人的跟前。

“这就是悲叹城?”

罗天倒是第一次来到这里,遂出言询问,这话是明着问的,念怡当下笑道。

“土包子进城,是不是觉得哪里都像是大观园啊?”

罗天没有理会她的调侃,因为这话也同样是对体内宿主们说的,同时魔能的声音响起。

“罗天,来到这里可就要当心了,命天教里高手如云,即便是万季安那样六级规则的释道者,在这里犯了事恐怕也是寸步难行。”

魔能的话让罗天心中好生诧异,听他这样说难道自己会在这里犯什么事不成?

“命天教和风葬天下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虽然心中这样想,但罗天还是谨慎的询问了一句,倘若真的有什么关系,他也好早做两手准备。

“命天教在这中天界和所有释道者们心中的双重地位,你觉得有关系吗?”

魔能不屑的回了一句,罗天闻言倒是并没有做过多的联想,只是点点头,的确,命天教的地位是超然的,风葬天下或许的确很强大,但相比起命天教对这中天界的存在感而言却是微不足道的,命天教不会屈尊降贵去逢迎风葬天下,但风葬天下却会为了自身的存亡而去巴结命天教,这一层关系倒是必须要考虑进去。

罗天心中这样想着,又过去了一段时间,三人的身影已然出现在了悲叹城的城门口,然而让三人没有料到的是,悲叹城的大门虽然开着,但通往城门的大桥上却一个人影都没有。

不……有一个人,也仅仅只有一个人,这个人的身影略微有那么一丝的熟悉,但罗天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这个人就站在桥梁的正中央,而他的对面除了远处的城门外一个人都没有。

“那是……”

罗天观察着前方的动向和听着周围人群的议论声,却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他的疑问此时也是其他人的疑问,很显然大家都不知道被堵在这里不得城门而入的原因。

“难不成是命天教的观礼大典开始了,这不可能啊,这还有十天左右的时间。”

妖灵此时也颇为诧异,命天教每天观礼大典的时间都非常准时,不早也不会晚,断没有提前召开的可能。

“哼,那人我认识,罗天你也应该认识才对。”

鬼话的声音响起,罗天顿时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人影,是的,他应该认识,而且还应该非常熟悉才是,但遗憾的是,因为各种机缘巧合的缘故,他和那个人只见过寥寥数面,甚至可以说在记忆中的感觉极为的模糊。

因为他就是蟠龙道的三位尊者之一。

65 高手如云

罗天观察许久也没看出什么门道来,周围聚拢的人群也越来越多,但大家都一样只是议论,却没人能说的明白。

“现在是个什么情形?”

“不知道啊,昨天都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如此诡异?”

“命天教观礼大典至少要十天后才举行,如此早就封锁城门,怕是悲叹城内部出了什么变故,该不会是当年的魔族之人又入侵了吧?”

“嗨,你个乌鸦嘴,要真是魔族之人又来了,造化之门又岂能如此平静?”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纷纷,罗天从他们的话中也只能听到一些熟悉的传闻,却无法探听到更多眼前正在发生之事,而在魔能等宿主们的提醒下,罗天也在人群中察觉到了一些个有来历、身份的人,他们同样也毫无作为,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罗天这种时候自然是不敢当出头鸟的,好在的是他表面上的实力太弱,旁人根本就不会注意到他,这刚好给了他更多认识这世间强大释道者的机会。

“看到左边那个红鼻子的矮子了吗?”

鬼话指引着罗天看向那个几乎完全被人群遮掩住的人,倘若不是他胖的已经成了水桶的腰围,怕是根本就无法察觉到他。

“怎么,他很强?”

“很强,如果按照规则的等级来划分的话,他应该早已达到八级的门槛了。”

八级,罗天的心中一震,八级是个什么概念,罗天自然是不知道的,当下他的目光在那矮胖子的腰围上停留了少许,不过由于他长得太矮,脸完全被遮住的缘故,所以也只能从他的腰围上来看出他的“强大”。

罗天虽然也释道,但他释的并不是寻常的道,要说不存在的规则到底该如何来释,罗天其实也并不清楚,就如同还并未被这个世界命名的那些奇异物种,如果连他是什么名字都叫不出来的话,那又该如何来解释呢?

不过罗天有自己的法子,甚至是一种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的法子,这种法子和他当初试图解释生与死差不多,不过也有差别之处,而这个差别之处就在于存在之规则的漏洞便是不存在的规则。

生与死,一体两面,死亡是生命的终点,生命又是死亡的过程,真要说死亡是生命的漏洞或者是反过来,其实是不恰当的,倘若作为规则本身而言,并没有这样的说法,毕竟人一辈子都要经历这两件事,毕竟生老病死本来就是人之常情。

但生与死这种常态只是作为规则而言的,但作为以漏洞为规则的罗天而言,或者说作为漏洞、破绽本身而言,那么死亡就是生命的漏洞,而生命也同样就是死亡的漏洞。

这就好比一件事物只要有一个瑕疵,那就能证明其并非完美,这便是漏洞远远大于规则本身存在的优势之处。

然而规则虽多,漏洞却只会更多,难以修复的漏洞和释道者不断修炼乃至融合最终以趋近完美的规则不同,漏洞越到后面就越分散、凌乱,几乎到了不可察觉的地步,而那个时候又该如何来找寻出几近完美规则当中那如同瀚海宇宙中的一粒沙尘般的漏洞呢?

不存在的规则便是存在之规则的漏洞,但倘若连如何来解释这门不存在的规则都难以办到的话,又该如何来证明存在之规则是有瑕疵的,存在破绽的呢?

忽然间,这一刻罗天的脑海中诞生了两个字——秘密。

秘密,自己为何会想到秘密,秘密是一种不存在的规则,因为既然是秘密,那就没人能知道是什么,但倘若秘密中所守护的那个人那件事那个东西是真实存在的呢,那秘密就拥有了“存在感”,这样看来的话,那么秘密还算是不存在的规则吗?

罗天在思考这些东西的时候,他体内很安静,谁也没有说话,似乎都生怕打扰了罗天的思绪,有些时候,魔能等宿主都对罗天这种“逻辑自洽”的能力感到很惊讶,要知道普通人是不会去思考这些东西的,即便罗天有着非常的境遇,但他也不过就是个凡人而已,倘若说他换了一具身体就能够变成另一个人,甚至是另一个强大的人的话,那或许还说得通,但人的意识也能过更换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没人知道,罗天自己也回答不出来,规则是主宰意识的界限,倘若能够跨越过这条界限就可以看到那不存在的世界,拥有那不存在的规则,但以罗天如今的思考来看,不存在的规则似乎并不是存在于那不存在的世界当中,反倒是和生与死的一样,存在和不存在也是一体两面。

就在罗天思考这些东西的时候,悲叹城的大门发出了巨大的声响,伴随着周围人群不断惊呼着“开了,开了”的声音,缓缓打开。

罗天这一刻放下了思绪,目光穿透人群看向了那缓缓打开的大门以及订立在桥头一动不动的那位蟠龙道尊者,当悲叹城大门打开至三分之一的时候,一件事物如同闪电划破夜空一般的激射向那尊者,随即就被尊者伸手接住,当尊者郑重的看过几眼之后,突然间单膝跪地,行了一个很庄重的礼之后,这才一步一后退,慢慢的离开了。

罗天皱着眉头看着这一幕,脑海中随即诞生了与之有关联的一些脉络线索,当然绝大部分都是幻想。

蟠龙道尊者来到悲叹城,看样子是有所求于命天教,而他等候许久也并未失望而回,命天教给予了他一份满意的答复。

想到这里的时候,罗天的心中顿时就升起了另一个异样的想法,他忽然间脑海中诞生了“信徒”这个词,似乎有些飘忽又似乎有些真实,不过很快他周围早已聚集的人山人海的人群朝着已经完全连通的大桥和城门纷涌而去,很快罗天的周围就没剩下几个人了。

但是,就是仅剩下的这几个人却是让罗天的心中一凛,忽然间有一种被算计的感觉,因为包括那红鼻子的矮胖子在内,一共还有七个人,而这七个人全部都是之前鬼话、魔能口中大有来头且实力强悍的释道者。

66 熟人

这种时候倘若拔脚离开似乎有些掩耳盗铃、欲盖弥彰的感觉,同样也是一种示弱,罗天并没有动,尽管他本来就是个凡人,在别人的感知力探查之下也不过就是个凡人,但他仍然未动。

另外七个人的目光在彼此的身上扫过,认识的相互点一个头,不认识的也各自警觉,毕竟从气息上来判断对手的实力是一种最容易的法子,倘若连自己都无法感应到的强大气息,那必然会保持足够的恭敬,这也是一门生存之道。

罗天同样也察觉到自己身上有各种不同的气息流过,当然了所有的感觉都是体内宿主告知他的,罗天本人可没有这种感知力,每一份气息来的快去的也快,显然是没有将罗天放在心上。

“罗天,我们不进城吗?”

一旁的念怡突然开口了,罗天这才猛然回过神来,自己之前在一番深度探索的时候如此忘我,竟然忘记了身边的两位女子,罗天刚想开口说话,就听到体内妖灵猛然间说道。

“罗天,别动。”

罗天闻言立刻就不说话了,也不敢动,只是用眼神示意念怡不要多嘴,来到这悲叹城可是高手如云的地方,稍有闪失怕是死无葬生之地。

“莫叔叔,你也来了?”

谁知道念怡根本就不理会罗天的暗示,随即看向那七人当中的一位突然出言招呼,罗天闻言心中一惊,但很快就就明白了过来,既然念怡的家人,也就是云袖的四伯父就住在造化之门附近,应该算是悲叹城的势力范围之内,加上医药世家这重身份,认识一些大有来头之人也不足为奇。

只见一个中年人朝着罗天走了过来,他这一动,妖灵立刻就将周遭气流之变动告知了罗天,罗天此时小心翼翼深怕有个什么闪失,他怕死,更害怕莫名其妙的死了。

那莫叔叔来到罗天三人的跟前,先看了一眼罗天,但目光很快就转移到了念怡和云袖的脸上,笑道。

“你们也是来观看这观礼大典的吧,怎么之前不跟着一起进城?”

莫叔叔的语气随和,俨然一副长辈姿态,念怡似乎和他很是熟稔的缘故,当下拉着莫叔叔的手向罗天和云袖介绍道。

“莫叔叔,这位是我四伯父的侄女云袖,这位是……”

念怡提到罗天,却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介绍了,罗天赶紧做自我介绍,当说到自己从蟠龙道来的时候,那莫叔叔眉头一挑,显然是将罗天和之前那订立桥头的蟠龙道尊者联系在了一起,不够他的神态很快又舒展开来,对释道者而言,纵使各自所修炼的规则不同,唯有战斗时才能察觉到,但气息却是分辨强者弱者最好的方式,罗天气息太弱,根本就与凡人无误,纵使他来自蟠龙道是一名释道者,但也是最低级的那种存在罢了。

“没想到你竟然是天下城神草阁之遗孤,可惜了可惜了。”

莫叔叔口中的遗孤二字让念怡的脸色一变,但反观云袖却是什么表情都没有,和那时罗天在云袖脸上察觉到的一模一样,而这样的表情也让那莫叔叔颇为好奇,不过神草阁被风葬天下所灭,这在江湖上却是再常见不过的江湖仇杀了,就如同这天底下天天都在死人一般,谁死了,谁又幸存了下来,根本无足轻重。

“念怡,你们先进城吧,倘若有空我会亲自去拜访云兄。”

莫叔叔此言便是送客之意了,而罗天也正好借着这句好意离开这个地方,这七名释道者可给了他极大的压力,即便他知道他们未必会对自己这个凡人出手,但恐惧的内心和怕死的情结却让罗天也有种坐卧不安的感觉。

三人告辞那莫叔叔走上大桥的时候罗天的心这才稍微的平静了下来,还好自己这种怕死的心思只有云袖一个人知道,要不然不知道还会被念怡如何嘲笑呢。

“你就不想问点啥么?”

忽然间,念怡走在了罗天的身旁,眼咕噜转动似乎又有了什么古灵精怪的想法,罗天看着她倒是没心思跟她猜谜,念怡眼见罗天全无心思,当下也就揭开了谜底。

“倘若我说我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你愿意听吗?”

她的这句话顿时就让罗天来了兴趣,当下赶紧催促她,不过罗天刚一降低身姿,念怡就哈哈一笑,脸上重新展露出顽皮的神色来,明显是要自抬身价了。

这该死的小妮子,罗天心中如是想道,随即说道。

“看不出来,你家室如此渊博,竟然能够认识那样的强者,有机会的话我也该好好的拜访一下贵主人了,顺便也好多多感谢念怡小姐一路上的帮助。”

罗天这么一恭维,念怡顿时就乐开了花,她要的其实就是这样的一种自我感觉罢了,罗天这一路上虽然也搭理她,但更多的还是将心思放在云袖的身孕上,哪怕这不是他的孩子,也是嘘寒问暖,纵使念怡知道,罗天是想要借由这次的照顾来还报当初神医的救命之恩,但作为大有来头的*,念怡的心头自然而然的就会涌上不满。

“看来你如此伶俐的份上,我便告诉你好了,你听说过‘名堂’吗?”

名堂?

罗天闻言一怔,刚想要用通俗的语言来做一个解释的时候,却听到体内魔能猛地大声喊道。

“难道她说的是那个‘名堂’?”

罗天闻言顿时意识到这其中的玄奥与古怪,这一路上他已经听到了很多奇闻异事,也亲身经历过许多,不过与这些相比起来,命天教的如雷贯耳则是更加的有目共睹,而如今这个所谓的“名堂”既然关系到了命天教,那自然就绝非“蟠龙珠”、“补心规则”那么单纯了。

“没听过,那是啥?”

罗天脸上的一番欲言又止的表情念怡并没有看出来,她现在还是一副洋洋自得的模样,能够反将罗天一军对她而言,可算是出了口恶气,当下于是继续说道。

“名堂就是名堂了,你要问我,我也不知道啊!”

虽然念怡如此说,但罗天更愿意相信之前魔能对此的感觉,而能够和命天教扯上关系的“名堂”绝对是大有来头之物。

“罗天,名堂并非什么物件,而是一种规则。”

鬼话此时开口了,话音顿时就让原本罗天才诞生起的念头给掐断了,半晌后才有些迟疑的问道。

“你是说……‘名堂’也是一种规则?”

67 有请

秘密都能成为一种规则,名堂为何就不能是一种规则呢?

罗天并没有深究这个问题,这天底下有无数稀奇古怪的东西,并非是每一样东西都是自己必须要弄懂的,何况以罗天目前的实力尚且没有太多的资格去过问这些事,即使他身处之地就是悲叹城,就是命天教的势力范围,但倘若要说罗天该对命天教有所了解的话,那真是太抬高自己的身价了。

是的,既然人已经送到了,那罗天自然就应该离开了。

不过一想到离开,罗天又觉得有些恍然,这些天来和云袖、念怡两位女子相处久了,虽然关系仍旧还是那般疏远,不过云袖对待自己的态度却已经大为改观,而这在过去是哪怕和张淼、丁勉等人在一起也不曾有过的。

更何况,罗天和云袖,有着某种意义上的相似之处。

“罗天,当断则断,要不然反受其害,你应当明白这个道理!”

鬼话的声音响起,罗天自然明白,命天教他不能去,倘若那个以秘密为规则的天衡尊者真能够洞察他体内的秘密,甚至是洞察那个秘密之中的秘密,这才是真正的可怕之处。

罗天定了定神,如今既然来到了悲叹城,加上之前那个莫叔叔的态度,看得出念怡在这悲叹城中也有一定的人脉,加上她医者的身份,有她照顾云袖,应该无恙了。

“云袖,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此时两女仍旧在谈论着什么,无外乎就是悲叹城的风土人情和念怡在此地的生长见闻,罗天突然插嘴顿时就打断了她们的闲聊。

念怡此时还有些好奇,不知道罗天有什么私密的事情想对云袖说,她虽然八卦心起,但也不好介入,不过一旁的云袖却是面色从容的说道。

“你要离开了么?”

云袖一直很聪明,特别是出了这么多事情之后她更是表现的很好,就连罗天也不得不说她真是一名坚强的女孩子,和当初在幻海夜市中所见到的那个刁蛮女子相比起来判若两人。

人都是有假面具的,云袖因为父亲和神草阁的关系,需要有一副假面具来维持交际,这很正常,而如今当一切都失去了,唯有依靠自己的时候,她比绝大多数有着同等遭遇的女性来说,表现的太出色了。

“我……有一些难言之隐,不太方便前往命天教。”

罗天表示的比较诚实,算是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担忧,他和云袖之间虽然没有半点关系,更不可能发展处半点关系,无论是恩仇也好,是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好,但至少坦诚是能够连接他两之间唯一的桥梁。

云袖没有说话也没有表示,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但一旁的念怡却立马就不干了,当下说道。

“罗天,都说送佛送到西,你这样半途而废,倘若在你走了之后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罗天听了念怡的话,心中却是腹诽不已,在这里倘若真的出了什么事,你念怡的面子和云袖那位四伯父的面子岂能挂的住,不过这话自然是不能明着说出来的,因此罗天只能做出了一个相当无奈的表情。

“我明白了,这一路上谢谢你,我会永远记住的。”

云袖终于开口了,语气仍旧是那样的平静,虽然语气中表达着感激之情,但神态并没有丝毫的变化,仿佛他们又回到了那个院落之中一样。

罗天闻言刚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正当他想要狠一狠心就这样一走了之的时候,突然间不远处走来了两个人。

“我是说瞧着有些面熟,没想到是念怡妹子呀。”

来的这两个人一身华服,器宇轩昂,眉宇间散发着蓬勃的英气,从穿着和神态上来看便不是普通人家,而当他们走近之后先是用很惊讶的眼神打量了两位女子一样,随即就看向了罗天,而那目光中满含着敌意。

看着对方的眼神,罗天自然就知道了对方此时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不过他什么表情都没有,显然是不想把事情闹大。

“呸,宁家的小子,姑奶奶的名字也是你能叫唤的吗?”

罗天尚未开口,念怡却一把把云袖拉倒了自己的身后,随即就冲着对面两人不屑的讥讽了一句,她的这句话瞬间就让对方两人面朝罗天释放着敌意的双眼转移了视线,再度换上了浓厚的笑容。

“哪能啊,谁不知道曲家大小姐的威名,我两可是如雷贯耳,哪敢招惹呢,方兄,你说对吗?”

说完后看向了身旁的另外一人,而就在这时,罗天体内的鬼话声音响起。

“此人姓方,在这悲叹城中怕是有点来头。”

罗天正待询问,却见到对面之前说话的那人瞬间又再度转移了视线看向自己,而脸上的笑容也再度消失,颇有些质问的说道。

“这位小兄弟面生的很,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

罗天正要发话,却二度被念怡给抢先了一步,而且这一次念怡跨上了一步,挡在了罗天的跟前,似乎带着某种保护和戒备的意味说道。

“哪家的公子关你什么事?”

那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目光透过念怡的侧面看向了后面的罗天,嘴角轻佻,夹杂着一丝对一个躲在女人身后的男人的嘲讽。

正当念怡在和对方针锋相对的时候,不远处又走过来一个人,这个人同样也很年轻,年龄和罗天以及对面两人不相上下,当他走近之后,目光并没有在任何人脸上扫过,但声势却已经在无形中蔓延了开来。

“管良,你来做什么?”

一股压抑的气氛之下,挑衅者终于是有些承受不住压力开口了,但他刚一说话,即便是罗天也听得出他语气中那股胆怯之意。

管良仍旧没有说话,但气氛的压抑感却越来越重,而且这股压抑感并没有朝着念怡和罗天的方向而来,而是完全冲着挑衅者而去的。

“这娃儿实力不差。”

这是魔能的评价,不过罗天自然无法从对方散发出来的气息中去感知到对方的实力如何,此时此刻罗天不方便出面,至于对方嘲讽他是躲在女人背后的男人这一点,全然被罗天给无视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当压迫感逼近零界点的时候,挑衅者终于是站不住了,人的心理承受能力也是有一个极限的,哪怕是再强大的实力和靠山,也有最终被压垮的时候,而能够压垮这种依仗的力量,有可能是本身所拥有的力量,但也有可能是比之更强大的靠山。

挑衅者回流炉的离去之后,管良的目光终于是看向了罗天三人,但当他目光投来的瞬间,罗天却察觉到对方的目光是直接朝着自己而来的。

“这位小友,师尊已经在齐宣殿等候多时了。”

68 天衡尊者

听着他的话,不仅仅是罗天本人,就连跟前的念怡和云袖此时的目光也都汇聚在了罗天的身上。

罗天此时心中更是震惊不已,师尊、齐宣殿,命天教,此人难道是……

“没想到,天衡的规则力竟然已经修炼到这种程度了。”

魔能此时在罗天的心中感慨道,罗天闻言再不怀疑,此人的师父便是那位命天教的最高指导者——天衡尊者了。

管良眼见罗天神态上的变化,当下很是恭敬的微微一笑后说道。

“小友不必紧张,从你们进入到造化之门的时候,师尊就已经知晓了你们的来历,特地让我来接引三位,却不想来迟一步,万望海涵。”

他的话说到这个份上,罗天除了内心震撼外,知道自己已经推迟不得了,不过他对此仍旧还是感到一阵匪夷所思,难道说这就是真正强大的释道者的能为吗?

“我明白了。”

此时鬼话的声音响起,罗天闻言心中一怔,随即就听到鬼话继续说道。

“门便是守护秘密的最后关卡。”

鬼话的话让罗天自心中一愣,但随即就明白了过来,造化之门,秘密之规则,原来如此。

管良朝前带路,罗天三人紧随其后,一路上念怡和管良打着招呼,说着一些闲话,他两认识应该不短了,但罗天却怀揣心事,神不守舍,一想到即将见到这样一位大人物,自然倍感紧张。

没过多久,四人便来到了命天教的大门口,这里人来人往络绎不绝,一部分是信徒,一部分是专程来问道的释道者,还有一部分人便是为了此时观礼大典而来的。

而在人群当中,体内宿主们还感受到了几股来自不同方向的强悍气息,从宿主们的感慨声中可以感受的出,他们的实力都不会比万季安差,至少也是六级规则的释道者,悲叹城中高手如云,但相比起那天衡尊者而言,却也犹如蝼蚁一般的存在。

进入命天教后,四人行走的速度明显放缓,命天教非常宏伟,当然这只是从建筑学上去感受到的,但罗天却并没有从内部感受到那种非常虔诚的感觉,或许是他的实力太差的缘故,也没有在这里获取到一种来到仙境圣地一般的感觉。

“此地便是齐宣殿了,接下来的路要你们自己走了,我的使命已经完成,先行告退。”

正在打量四周的同时,管良的声音突然响起,将罗天拉回到现实中,只见管良态度恭谦,没有一丝一毫因为被挡在门外的不忿,他是天衡的徒弟,也不知道天衡到底有几个徒弟,不过此时却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既然避不开,那就索性大大方方的去见吧。

只是,罗天越这样去想,内心的恐惧也就无上限一般的攀升。

“罗天,你还好吧?”

云袖瞧见了罗天脸上的踌躇,出言询问道,罗天摇摇头,不过心中却又感到一丝苦涩,自己不愿意对云袖明言的秘密,过一会恐怕就会对另一个人袒露无疑,自己宁愿欺瞒云袖,却不能守护住这些秘密,也不知道这该说是自己的悲哀,还是命运的悲哀了。

齐宣殿上一个人都没有,有的只是罗天三人的身影,这里很静,静的让人心头发慌,且越是紧张,恐惧的蔓延也就越明显,然而对方既然能够从自己踏入造化之门的那一刻就感应到自己的存在,那么这一刻无论他有多么恐惧,也都无济于事了。

当罗天第一眼看到天衡的时候就愣住了,这个人竟然如此年龄,他的年龄似乎并不比管良大多少,难不成是某种能够驻颜的神奇妙法?

天衡没有故作姿态的像那些前辈高人一样背着手迎着风昂然而立,他面朝着罗天三人,脸上始终带着一丝不知何意的微笑,当他看到罗天过来的时候,突然间说出了一句意外的话来。

“真是好久没有再见到你了,蟠龙。”

蟠龙,是谁?

罗天的心中猛地升起了第一个疑问,但还等不及他想明白这个疑问,很快又再度蹿升起了第二个疑问,天衡这样说他难道认识自己,或者说他认识的是另一个自己,而这个“自己”和眼下站在这里的“自己”有什么区别之处吗?

“我倒是忘了,如今承载这具身体的早已不是你了,抱歉,让三位吃惊了,你们的来意我已经知晓,随我进来吧。”

说完天衡转身就要朝里面走去,但此时此刻罗天心中如招雷劈一般的震惊,天衡此话分明是说,他认识的是自己这一身皮囊!

“你……认识?”

罗天没有问“你认识我”,此时他已经渐渐的明了了一个大概,但这个大概却难以解释自己内心疑问之万一,倘若不将这件事问清楚,罗天怕是会食不知味、夜不能寐的。

天衡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回答罗天的问题,当他的身形走远,当两女此时都看着罗天的时候,罗天心中一沉,只能跟了上去。

进入到命天教大殿之后,这里同样是空无一人,而且让罗天感到疑惑的是,这里没有那种教派中塑立的金身,也没有任何释道者用以悟道的形式,倒更像是一座不透风的囚牢,空空如也。

天衡转过身来,见到罗天三人也走了进来后,先是看向了念怡,笑道。

“上个月才见过你父亲,还说起你来着,没想到云兄口中的不肖子孙终于是想起要归家了哇?”

天衡的话让念怡闹了个大红脸,想要说些场面话,但有罗天和云袖在一旁却又什么也说不出口,只能用无辜的眼神瞪了天衡一眼,随即看向别处。

罗天在一旁听的却是心惊不已,看天衡这姿态和说话的架势,可一点派头都没有啊,他真的是这命天教的最高指导者?

天衡的目光随即又看向了云袖,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隔了半晌后才说道。

“你很不错,我很欣慰。”

这句话没有让云袖的脸上升起半点讶异之色,却是让罗天的心中为之一愣,倘若天衡真能够洞察出世人所有的秘密,他不可能感受不到云袖体内正在孕育的妖灵之子。

难道说,自己看错了?

罗天的思绪不断的涌现出来,尽管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徒劳无功的,尽管他一直在刻意的压抑和体内宿主们的沟通,但他相信这一切必然早已被天衡所洞察,就算退一步来说,天衡察觉不到宿主们的存在,但罗天的心声难不成是在胡言乱语,是在和空气说话吗?

云袖没有说话,最终天衡的目光再次转移到了罗天的脸上,这一刻他脸上虽然没有笑容,却带着一点淡淡的像是一个老人充满了对回忆的缅怀的神色,说道。

“你跟他,很像,很像。”

69 故人

云袖和念怡暂离之后,剩下了天衡和罗天。

“尊者,你都知道了?”

罗天从来到这命天教后,不……应该说从管良出现的那一刻开始,他的思考就没有停下来过,虽然他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一个以洞察秘密为规则的超强释道者,他应该静下心来停止思考,能守得住自己心中的秘密几分,便是几分。

但遗憾的是,他的思想是完全不受到意志所控制的,或者说只要当他意识到了威胁,恐惧油然而生的同时,他的心理活动便会以正常速度的千倍万倍剧增。

而这种时候,罗天的心中其实也很清楚,他所有的秘密都已经暴露在了眼前的这个人跟前,一切都已经无所遁形了,他要如何做,是否会因为自己批了一张故友的人皮而有所保留,还是会因为自己所拥有的巨大秘密也起那凡人的贪婪之心?

罗天本来是不愿意主动开口的,但内心的煎熬让他鬼使神差的自潜意识里又想要快一点结束这种煎熬,而当他的话说出口之后,天衡却只是微微一笑,说道。

“你无需见外,可称呼我原本的名字,师童。”

师童,也就是天衡尊者,这或许是他在成为命天教最高指导者之前所保留的那个本名,但师童的话却是让罗天愣住了,并非是因为对方对自己如此熟络,而是因为罗天突然间发现自己似乎完全跟不上对方的节奏了。

倘若他真的有心想要觊觎乃至夺取自己心里深藏的秘密,以他的能为何须如此麻烦,只有实力不强的时候才会选用套近乎这种非常低俗的手段。

然而,接下来师童说的话却是让罗天所有的疑问都得到了一个解答。

“放心吧,在这个地方,我无法探听到任何人心中的秘密。”

师童的话让罗天一下子愣住了,内心那种彷徨失落的感觉瞬间就消失了,但很快另一个疑问又再度升起,他这样说是什么意思,难道说就和套近乎的手段相同,他想要用另一种名为欺骗的方式来博取自己的信任吗?

不……他根本无需如此,那么他所说的他无法感知人内心秘密的话是真的了?

师童的一句话,罗天的心中早已是千百个轮回,他思索着,却得不出答案,越是得不出答案,就越是陷入到无答案的思索,片刻后,终于终于是抓住了自己内心躁动中唯一的一瞬冷静,说道。

“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罗天此时有无数个问题想问,但却又怕自己的问题会无意识之间暴露自己心中的秘密,而他的这个问题提出来后,师童仍旧保持着那份微笑,说道。

“我说过,你的身上有故人的气息,这份气息对我而来,有着超越一切存在的意义。”

罗天思索着他的这句话,他所说的就是蟠龙么,蟠龙道、蟠龙珠的那个蟠龙么?

突然间,鬼话的声音响起。

“罗天,或许他说的是真的。”

鬼话的声音打断了罗天的思绪,也打乱了罗天所有的心思,鬼话不应该在这一刻说话的呀,他难道就不怕被师童洞察到他的存在吗?

但很快罗天就意识到,或许师童说的是真的,他真的已经无法感知到任何人的秘密了。

罗天的心渐渐的平静了下来,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哪怕只是对方给自己的一个“善意的欺骗”。

“天衡的规则力消失,或许和那扇门有关。”

此时魔能的声音也同时响起,答案渐渐的解开,也渐渐的让罗天的思绪重新回复了清明,之前的罗天太浮躁太紧张,以至于失去了所有理性的思考,他只是在彷徨,只是在恐惧,而当恐惧蔓延,他也只是在本能的想要求生,而此时当他突然间意识到问题恐怕并不是如此简单的时候,他才重新获取到了自己思想意识的支配权。

魔能口中的门,指的必然就是造化之门了,也就是那位修炼门之规则的纯阳尊者,同时也是天衡的师父。

罗天虽然无法探究到那位纯阳尊者所修炼的门之规则究竟有多么恐怖的实力,但“门”这个东西却有着很多重意义,而在造化之门和悲叹城之间意义最相近的一种解释,纯阳的这扇门便是用来守护天衡的这个秘密。

想到这里,罗天的心中顿时就豁然开朗了,但同时也不禁升起了最后一个疑问,而当罗天的思绪伴随着他神态的变化,也被师童一一捕捉在了眼中。

“你很聪明,在你这个年龄上我做的还没有你好,假以时日,你一定可以超越我的。”

师童的话让罗天的心中很是惭愧,这说到底毕竟不属于他凭自己的力量修炼出的实力,也不是他的个人经历所磨炼出来的洞察力,他仍然还只是在借用了宿主们的记忆、精神和力量。

“那位纯阳尊者不是你的师父吗,他为何要那样做,用门来锁住你的秘密?”

罗天此时既然已经想通了,加上师童的态度,让罗天的心情彻底放平,而面对他也不再有所顾虑,而且罗天更加相信的是,哪怕没有这份名为秘密的规则,自己眼前的师童仍旧是他人口中的十级规则的释道者,他仍旧拥有足以毁天灭地的恐怖实力。

“因为人都有秘密,我也不例外,那一扇门锁住的是这天底下最大的秘密,而这个秘密便是秘密之规则的最大破绽。”

师童毫无保留的一席话让罗天再度自心中升起了无限的惊讶,秘密的漏洞就是秘密?

眼见罗天不解,师童突然间神秘的一笑后问道。

“你修炼的规则是什么?”

罗天闻言一怔,正在犹豫,却听到鬼话说道。

“罗天,无需保留,直说无妨。”

是的,罗天这一刻也算是彻底回过神来了,面对眼前千载难逢的机缘,他又岂能在犹豫之际让机缘再一次悄悄流失了呢?

“漏洞。”

当罗天说出这两字的时候,师童先是一愣,但继而就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声在这个空旷的屋子里回荡着,片刻后师童伸手指着罗天,说道。

“你和他还真是有太多的相似之处,就连各自所修炼的规则都是如此的奇特。”

罗天闻言一怔,但很快就意识到他所说的便是他的那位故友蟠龙了,正当罗天不知道该不该去询问那个蟠龙的一些事情的时候,就听到师童说道。

“你知道蟠龙所修炼的规则是什么吗?”

他这样问起,罗天的好奇心顿起,当下便顺水推舟的问道。

“是什么?”

“残缺。”

70 成为释道者

残缺和漏洞,确实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当罗天惊觉自己这一身人皮原本的主人竟然和自己当真有着这般相似之处的时候也感觉一阵恍然,这是宿命还是巧合,又或者师童的这一句“太多的相似”能够解答很多连罗天自己都想不通的问题。

比如说他在释道这一门学问上那非凡的悟性。

当初在黑屋之中,那个说话没有半点生气的人除了给自己换了这一身人皮外还置换了什么,罗天并不知道,他当初太恐惧了,恐惧到已经没有任何余留的心思去思考这一切的发生与来由。

而此时此刻,当他知道师童因为那扇门的守护而失去了洞察人心秘密的能力时,借用那种跌宕起伏后重归平静的瞬间空明,却是让罗天回忆起了很多往事,也同时解开了很多过去无法解释的秘密。

关于蟠龙,罗天虽然好奇,但终究不是他自身最切身相关的东西,当罗天回到之前的问题,继续问道。

“你之前说,是造化之门阻止了你对规则的感知,那么只要你离开了这悲叹城,离开了造化之门,那你的力量就可以恢复了吗?”

师童听着罗天的问题,这个问题也无数次的出现在他自己的心中,对于求道的释道者而言,对自身实力和规则的追逐早已趋近本能,任何人也不会例外,即便如今的师童已经是十级规则的释道者了,但他想要继续攀登十一级、十二级,甚至是那九十九级的心却不会改变,修道一途没有尽头。

但是,师童更加清楚的是,自己心中那个最大的秘密是什么,他为何要守护这个秘密,为何宁愿放弃继续攀登更高峰也要留在这里的原因。

“便是如此,可是我不能离开,倘若我离开,或许……这中天界也就不存在了。”

师童的话让罗天默然了,这一刻的他并没有太多的震惊,毕竟在他提问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想到了这个答案,无法离开,宁愿放弃身为释道者的身份也要誓死捍卫的秘密,师童也好,神性也好,又或者是罗天体内的其他宿主们也好,都是如此。

这个誓死也要捍卫的秘密或许要比单纯的责任更加的巨大,大到能够完全的泯灭人性,人的天性都是积极向上的,但如今因为外在原因阻挠了这种积极向上的天性,对眼下的罗天而言,他还无法明了这样一种心情的拥有者究竟是下定了多大的决心以及多么强大的毅力。

“好了,不要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你之前说你修炼的规则就是漏洞,既然以漏洞作为规则,想必你如今已经对这‘漏洞’二字有了一定的了解吧?”

师童话锋一转,回到了罗天最关心的问题之上,罗天此时脸上露出几许惭愧的神色来,倒不是他谦虚,而是他当真还不配以释道者这三个字来为自己正名。

“只是掌握了一些粗浅的法门,不值一提。”

说到自己的实力,罗天不由得就想起了万季安,想到了杀人者,也想到了云袖,罗天纵使战胜过孟极这样的六级规则者,但这样的胜利对他而言根本无足轻重,连鼓舞自己都难以做到,毕竟他真正想要的根本也不是单纯的胜利而已。

罗天当下也毫无保留的说了一些自己的经历,包括万季安、包括杀人者,在师童的跟前,罗天不觉得自己有任何隐瞒的必要,即便他的规则被封印,即便他必须守护在这里足不出户。

“看来你经历了很多事,万季安的名字我听说过,不过他竟然是以‘动’为规则我也是第一次听说,看来此人不简单。”

听过罗天关于经历的一些叙述后,师童的神态渐渐的平静了下来,以他如今释道者的实力,可以在一瞬间明了很多事情的缘由,很快他就对罗天说道。

“你能够明了这种本源规则很不错,但你对本源规则的漏洞了解多少呢?”

罗天闻言,心中略为整理了一下思绪,随即说道。

“本源规则没有破绽,但本源规则同样也没有意义,想要让本源规则凭借人的行为施展出来,便需要为这种没有意义的规则赋予上一个意义,只要拥有了意义,那么破绽也就会同时展现。”

罗天的话让师童很是赞许的笑了笑,但很快就轻轻的摇了摇头,流露出了不认同的表情,罗天眼见他如此,自然是一头雾水,虽然说他尚且只是个不入流的释道者,但同样的一番话却是得到了体内宿主们的认同,那么能够让师童产生不一样的见解又是什么呢?

“你有想过,有些漏洞并非是伴随规则的破绽而衍生出来,而是被释道者自己所赋予的吗?”

师童的话顿时就让罗天愣住了,漏洞并非天生,而是由释道者后天故意排设,这怎么可能?

但很快罗天就想到了一种可能,脸上顿时流露出了沉着之色。

的确,倘若规则都是纯粹而自然的,那么只需要按部就班、循序渐进的修炼即可,这样的道或许的确是最纯粹也是最便捷的一条道,但对于以规则作为力量的释道者而言,就如同一根不会拐弯的木头一样,被人斩断也不过就是力气大小的问题罢了。

师童看着罗天的沉吟之色,便知道他已经想明白了很多问题,而罗天的这一番思考的模样更是让他回想起了久远之前的那位叫蟠龙的故友,两人如此相似,这其中或许真是命运的安排。

“也就是说,也许我所掌握的规则之漏洞,根本就不是规则本身的漏洞,而是敌人故意暴露出来给我看的,倘若我询着错误的漏洞试图破解规则,反倒是让自己置之死地?”

罗天感到一阵头大,规则的漏洞便如同人出拳时要收回拳头的过程,但倘若这个收回拳头的过程并非规则本身的漏洞,而是敌人故意卖的一个破绽,引诱自己上当呢?

“不错,你很聪明,所以你应当知道想要以漏洞作为规则,怕是这古往今来最难以修炼成功的规则了,人心秘密虽然千折百绕,但终究还是人心所向,总会有蛛丝马迹可以捕捉,但漏洞本身并不存在,甚至有可能是凭空而生的虚假,你既然以漏洞作为规则,我想我能够给你的帮助并不会太多。”

师童的话让罗天心中一阵遗憾,不过很快也就释然了,倘若自己这一辈子都需要凭借着他人的资助而活着,那还释什么道呢?

就在这个时候,因为有了师童的一番引导,加上罗天自己的感悟,以及一种冥冥之中的外力加持,罗天突然间感觉自己的体内有一股蓬勃之力在不断的积蓄,再积蓄,猛然间一股沛然之气涌向全身,继而化为一道清澈之音自罗天的口中吐出,而与此同时,一旁的师童也是一愣,但继而就欢喜的说道。

“罗天,恭喜你正式成为了一名释道者。”

71 始于足下

这就是释道者么?

罗天感受着这股沛然之气,说实话他的感觉很淡,并没有那种孕育出了类似金丹一样的感觉,在那些故老相传的故事当中,修道之人化纳天地之气于己身,能够凝结出实体状态的丹元,就宛如一个全新的自己一样。

“感觉如何?”

约莫过去了三个小时,眼见罗天慢慢的睁开眼睛,师童问道,罗天摇摇头,似乎感到有些遗憾,脸上也并没有浮现出多么欣喜的表情,若非师童也察觉到了,他甚至以为自己的感觉错了。

“这世界上的规则种类繁多,越是容易修炼的规则感觉越是强烈,那是人对已知事物存在的一种更深层次的体悟,而你修炼的是一门不存在的规则,这门规则难以用任何语言来描述,更无法感悟其存在于世的本意。”

师童的解释罗天自然明白,不过也因此感到前路多艰,形式虽然是对道的一种亵渎,但倘若缺少了这种形式,或者说倘若一条路都没有人走过,如何才能算是一条路呢?

罗天知道别人的开导终归只是别人的感受,而自己能够感悟多少,也唯有凭借自己的本心而已,想到这里,罗天也就慢慢的释然了。

“对了,我还有一个问题。”

罗天此时心中仍旧装着很多事,况且机会千载难逢,罗天自然不愿意浪费在了这里,虽然师童对自己的态度友好,但这样的机会说不定今后还有没有,毕竟他是命天教的最高指导者,并非普通人,除非自己有一天也能如他这般的不普通,否则的话,在话语权这方面终究还是将会分出个高低。

“你是想问我是如何探知到你们的存在吧?”

师童微笑的替罗天问出了这个问题,罗天点点头,既然造化之门封锁了师童的秘密规则,那么他能够感知到自己存在的唯一方式就是在自己还没有进入到造化之门之前,但在距离遥远的地方,人心的复杂和秘密是相辅相成的,倘若没有一些足以让他感受强烈的东西,否则的话师童也不可能会如此直接的找上他们。

在之前,师童见到云袖的时候曾经说了一句“我很欣慰”的话来,但由于当初罗天的那种紧张焦虑不安的情绪太过浓重,所以他没来得及去问及这件重要的事情,而此时云袖不在,罗天又不太好询问,于是他采用了这样的方式。

“你对这件事的看法呢?”

师童随即反问,聪明人之间的谈话总是如此愉快,并不需要把话都说的那么明白,有些话当真说的直白了是很没有意思的。

罗天犹豫了一下,当下就把“妖灵”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其实在这个问题上罗天有想过回避,毕竟他可没法子去解释自己是如何了解到妖灵的存在,但在面对师童的时候,倘若他一直回避,又岂能让对方继续无求的释出善意呢?

听了罗天的描述之后,师童脸上的笑容不变,似乎听到的并不是什么忧关这中天界的大事一般,随后他笑着说道。

“你错了,那女娃儿体内孕育的并非妖灵,而是一种规则。”

“规则?”

罗天闻言,连同体内的宿主们也都齐声惊呼,师童既然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那宿主们自然可以放心说话了。

“是的,是一种规则,但却并非一般性的规则,其实包括你所修炼的漏洞这种不存在的规则,也属于一般性的规则,所谓一般性的规则其实就是一种行为,一件事物,一个想法,这种单一而成的有形无形之物,但这世界上的规则种类繁多,还有一些规则并不是这种单一性质的存在。”

师童的话让罗天一下子就愣住了,虽然他早就听宿主们说过这天底下的规则千奇百怪,但他却也没有想到规则还有一般和特殊之分。

眼见罗天不理解,师童也没有保留的知无不言。

“简单来说,一句话,一份心情,一次回忆,甚至是一个故事也能够成为规则,你应该听说过王子犯法庶民同罪这句话吧,这句话便是一种规则。”

师童的话让罗天一愣,随即脸上就浮现出了怪异的表情,联系到云袖,罗天猛然间就想到了什么,脱口而出。

“难道说,云袖体内孕育的便是一份回忆?”

罗天的猜想让师童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随即他说道。

“不管那女娃儿体内孕育的是什么,总有胎儿成型的时刻,你之前曾经感应到妖灵的存在恐怕就是一个未知的变数,因为按照常理来说,不管是一份回忆还是一个故事或者一句话,都是一种过去式,而孕育生命却是一种未来式。”

师童的话让罗天思索了好一阵子方才明白,的确,其实不管是一般性规则还是特殊性规则,都是已经存在的事物,哪怕是漏洞规则,也是因为规则本身就存有漏洞,而释道者们也知晓规则中的漏洞,但释道者们不知道的,或者说是这天地间尚且不存在还没有被人发现并且命名的东西,就好比还没有出生的婴儿那样,一切都是未知事物,而这样的未知事物能够成其为规则吗?

罗天知道以自己目前的实力和感悟还不足以回答这个问题,而师童虽然实力强悍,但他的规则被封印,除非是有人大举入侵并且突破了造化之门的防线,否则的话他也无法给予罗天任何的解答。

想到这里,罗天的心中便明了了,他看着师童,不知道为何突然间有一种见到了亲人的感觉,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一次性和自己说过这么多话,哪怕是云袖、念怡她们也都和自己有着一定的隔阂。

也许是察觉到了罗天此时心中的温暖,师童淡淡一笑说道。

“以后有机会可以常来这命天教找我,不管是发生了什么事你都可以来这里寻求庇护和解答,不过我希望永远也不会有这一天,你明白吗?”

师童的话让罗天的脸上流露出了感激之情,能够有这样一位强大的靠山自然是贪生怕死的罗天最为需要的,但同样他也很清楚,倘若自己的心中始终都有一条退路,一个随时都可以暂避锋芒停靠的港湾,他的心只怕就会因此而被磨灭了斗志和意志。

那么他为何还要这样说呢?

72 判若两人

罗天三人走后,管良出现在了师童的面前,他恭敬的一鞠躬后说道。

“师尊,为何要放他离开?”

此时的师童哪里还有之前在罗天跟前的那般慈祥了,就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一样,他的脸上带着一丝冷意,还有一种像是洞察了什么惊天秘密之后所展露出来的自信和从容。

“留着他,麻烦只会更多,我命天教虽然不怕麻烦,但有的时候将麻烦放走,对今后来说才有更大的掌控空间。”

师童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回答管良提出的问题,不过这个解释并不能让管良信服,他追随师童久了,也算是对自己的师父了解一二,而在过去,命天教何时曾经怕过麻烦了,且不说麻烦为何,单就说那小子身上的秘密,对命天教而言也该是利大于弊的。

“师尊,他身上可是有神族血脉……”

管良的话刚说出一句,顿时就察觉到一股强悍的压力席卷全身,那是师童规则力散发出来的压迫感,管良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口误,当下赶紧跪下,等待师父的发落。

压迫感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消失了,对自己这个徒弟,师童自然再清楚不过,况且他以秘密作为规则,在洞察人心方面自然有着更深的造诣,当下说道。

“你起来吧。”

管良起身,但仍旧垂着头,准备聆听师父的教诲,师童此时转过身,看向了身后那空空如也的墙壁,他伸出手,一挥袖袍,随即整个空荡荡的大殿瞬间就完全变了个样,哪怕还是空荡荡的,分明就是一座庄岩肃穆的神圣殿堂。

师童的目光盯着殿堂中央的那座神像,片刻后眼睛里流露出了几许迷茫之色,但很快清晰,随即他自言自语的说道。

“师父啊师父,你究竟想困锁我到何时呢?”

此时的罗天怀着平和而又宁静的心态陪伴着云袖和念怡离开了命天教,本是怀揣着不安畏惧的心思而来,却没想到去过之后能有如此大的收获,这一次的机缘虽然给罗天带来了莫大的好处,毕竟他如今已经成功的成为了一名释道者,但同样也衍生出了很多的新问题。

“罗天,我和云袖打算回家去,你要一起来吗?”

突然间,念怡的声音响起,打断了罗天的思绪,他正想要拒绝,但看到云袖的眼神中分明带着强烈的挽留,这让罗天将要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好。”

罗天话音一落,念怡自然是十分的欣喜,云袖的脸上也难得的露出了笑容,这样的发展倒是让罗天心中有些感慨,他答应前往曲家,也就是念怡的家倒不是因为两位女子的挽留,而是他的心情突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这样的感觉宛如生机一般,仿佛赋予了他生命全新的意义。

罗天没有感受过亲情,也没有得到过太多的友情,张淼、丁勉他们算吗,不算,彼此为了利益为了生存而走到一起而已,在蟠龙道上,倘若不那么做就是死路一条,而最终他们之间的友情也没能经起哪怕一丝的挫折就烟消云散了。

而如今,他和云袖、念怡在一起的便是友情了吗?

罗天不知道,也不想去透彻清楚,他怕自己倘若清楚了清澈了会变成孟极那样的人,人生难得糊涂,却又不能糊涂,这中间的界限真是好难得划分的清楚啊!

既然要去曲家,这一路自然由念怡带头,离开命天教后,念怡本打算做个向导在悲叹城中闲逛一圈的,但云袖的身体为重,只能作罢,三人一路离开悲叹城,直接朝着造化之门而去。

这一路,罗天可谓是神清气爽,破天荒的和念怡、云袖都有过无所谓的交流,不过当三人一路来到悲叹城大门的时候,罗天体内的魔能突然间说道。

“罗天,当心!”

罗天闻言,心中立刻就冷静了下来,所有欣喜的念头在这一刻全部换成了寒意,他的恐惧仍旧没有消失,这份恐惧该到何时才会消失,他不知道,同样也不想知道。

攻击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也不知道想要置他于死地的人是谁,但倘若不是性命攸关的瞬间罗天以妖族秘法让无声无色的攻击显形,否则的话他早就死了。

然而当罗天全神戒备准备迎接不知道身在何处的敌人第二次攻击的时候,但等了许久什么也没有发生。

“一击不中,就此离开,看来应该是杀手无疑了。”

魔能运用罗天的感知力发现周围淡淡的杀气已经全然消失了,这才开口说道,罗天的警惕心并没有消失,杀手?

自己何时惹到了这么麻烦又专业的职业,倘若说是万季安,他根本就不屑于用杀手,三番两次能够一劳永逸解决掉自己的机会他都放弃了,他心中所谋划的东西绝对比拿走自己的性命更加重要。

那么又会是谁呢?

不对!

罗天猛然间心中闪过了一个念头,同时这个强烈的念头也被宿主们感知到了,这一刻罗天脸色剧变,看了一眼身旁有些惊慌和愤怒的念怡说道。

“我有急事要办,就在这里分别了吧。”

罗天的话让二女都是一愣,正要说点什么,却见罗天眼神中带着毅然决然的表情,对云袖说道。

“抱歉,倘若有机会,我会来探望你们的!”

罗天这边还在做着离别前的致语,但体内鬼话的声音却焦急的响了起来。

“罗天,还等什么,速速离开!”

罗天当下也顾不得等待云袖接下来的话了,他一狠心,身影便朝着一个角落拐去,很快就消失在了人流当中。

罗天一边跑一边在心中和宿主们交流。

“真的是妖族之人找上我了么?”罗天问道。

“并不确定,但可以肯定的是,对方并不是想要杀你,而是想要借由攻击来迫使你用出种族秘法,既然对方的目的在此,看样子我们已经被人盯上很久了,之前在命天教里对方不敢轻易动手,如今你离开,即便还身处命天教的势力范围,但对方既然敢在这里动手,自然有绝对的实力和信心。”鬼话说道。

“别说了,赶紧走,要是走不掉便是天大的麻烦!”妖灵也如此说道。

罗天当下再也不说话了,恐惧心越来越大,但随着他脚下加速的步伐,心中却也渐渐的升起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自己如今遇到了致命的危险,按照常理来说,他此时最佳的避难所便是命天教了,但为何本能的求生意志却反倒是指引着他朝着反方向而行呢?

73 担忧的想法

罗天奔逃许久,内心却一刻也不得安宁,到底何处才是安全的场所呢,难道真要转头返回命天教不成?

不行,罗天心中有一个声音在试图告诫自己,这好似就是他的心声,又好似是除开罗天和三位宿主外的另一个声音,是神性吗?

身后似乎并没有追兵袭来,又似乎对方对于在悲叹城动手有所顾虑,但不管如何,之前发生的一幕和自己所能够联想到的东西已然让罗天成为了惊弓之鸟,特别是在经历了命天教一行后,更是让他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对死亡的恐惧。

唯有真正经历过生命的灿烂,才会对生命有如此眷念之情。

“罗天,镇定点,事情不对劲!”

突然间,魔能的声音响起,暂缓了罗天奔逃的脚步,当罗天重新开始试图凝聚自己的意识,重新开始产生思考的时候,下一刻他也彻底停下了脚步。

“对方并没有追来,但应该还在悲叹城中。”

鬼话也如此说道,但这时罗天最想听到的却是妖灵的声音,倘若袭击他的当真是妖族之人,那么妖灵的感觉应该最为强烈才是。

然而,罗天的思绪尽管开始重新凝聚,但他所思考的东西仍旧还是被局限在这次袭击当中,而在下一刻,鬼话的声音再度响起。

“罗天,难道你不觉得这一趟命天教之行透露着一丝古怪的味道吗?”

“什么意思?”

罗天这一刻终于是愣了一下,纷乱的思绪开始回归,当他开始试图思考起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的时候,也很快就发现了端倪。

“倘若天衡所说是真,他的规则被造化之门所封印,但他又是如何感应到我和云袖、念怡的?”

罗天的心中升起了一个念头,这个念头虽然来的已经有些晚了,但仍旧还是让他有种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感觉。

“不止如此,你可曾还记得,当时天衡在提到云袖的时候,并没有提及妖灵二字,即便在你诉说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之后,他的脸上也并没有升起怀疑之色,依我来看,只有两种可能。”

鬼话的话让罗天也瞬间明白了他想要表达的意思,当下继续说道。

“第一种可能,他知道云袖肚子里怀着的不是妖灵,第二种可能,他甚至可能知道整件事真正的来龙去脉。”

当罗天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心中顿时升起了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天衡当真是在欺骗自己吗?

“不,我倒是觉得,天衡的规则应该的确是被封印了,但是在我们抵达造化之门的时候,他的确也感应到了我们,只不过他洞察到的并非我们的存在。”

妖灵此时终于开口了,想必她之前一直在思考,一直在试图理顺这其中的关窍,而他此时的话顿时又让罗天的心中升起了第三个疑问。

“你是说,他可能被我们三人身上其他的秘密所吸引,所以才无法洞察到你们的存在?”

罗天的反问并没有立刻得到回答,毕竟即便是罗天体内的三名宿主,也很难探知天衡真正的实力到底有多么恐怖,即便造化之门对他的规则有所压制,但究竟能够压制多少也不一定。

“这事不好说,但我想我们最好还是不要瞎猜,但也不要排除这其中的可能性。”

妖灵的话欲言又止,但即便是罗天也很清楚她究竟想要表达的是什么。

“天衡的确有可能察觉到了我动用过四族秘法。”

罗天的话也是此时三名宿主心中所想,即便只是一种猜测而已,但这种猜测联系到之前他们所遭遇到的袭击,却恰恰能够构成一种更合理的解释。

那么,天衡为何要这样做呢,即便他的规则被封印,他也有绝对的实力将罗天留在命天教里,甚至是找个机会带离造化之门的范围,不需要多久,只需要能够彻底的感应到罗天体内所拥有的所有秘密。

对了,还有这具原本是那位叫蟠龙的身体。

强烈的求生欲望和更加强烈的恐惧,让罗天几乎一瞬间联想到了所有可能会威胁到他性命的原因,这种联想力甚至达到了一种歇斯底里的程度,而这一刻当罗天意识到事情在往最坏的方向发展的同时,他顿时又坐不住了。

必须尽快离开这悲叹城。

想到这里,罗天的目光瞄向了城门的方向,此处距离城门并不远,但倘若天衡真的想要用背地里的手段将他留下,而不被其他人发觉的话他有着无数种法子,毕竟这里就是命天教的大本营。

该怎么办?

罗天的心声同时也传递给了体内的三名宿主,他们虽然实力消失,规则也不复存在,但他们的记忆尚存,即便是曾经的强者,仍旧能够给予罗天很多的助力。

“罗天,有一个法子。”

鬼话的声音响起,但却颇为犹豫,此时此刻,其实罗天也想到了很多法子,包括利用念怡的身份,哪怕是之前的那个莫叔叔,不过这些对于罗天而言却都有着不小的隐患。

“什么法子?”罗天问道。

“你体内风葬大阵留下的印记。”

当鬼话说出这句话的同时,罗天还没有做出解答,但魔能的声音却应声想起。

“鬼逸,你疯了,引万季安来这不是更会要了罗天的小命吗?”

鬼逸是鬼话前生的名字,之前罗天也曾经知晓了邪无私是妖灵的名字,不过此时却不是去追究这些东西的时候,在鬼话提到风葬大阵的一瞬间,罗天就想明白了,甚至是想清楚了这其中会遭遇到的一切可能性。

“就这样办。”

魔能还在试图和鬼话争吵,但罗天此时却已然做出了决定,其实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能够做出这样的决定,难道仅仅只是因为万季安三番两次都没有杀掉自己,就仅仅只是凭借着对方这一念之间的仁慈吗?

不,罗天更清楚的是,万季安和天衡之间有关系,万季安在云袖体内“种下”的这颗尚未萌芽的种子和天衡口中的“很好很不错”有着一丝必然的联系,这是目前罗天眼前一片混沌最好的着手方向。

“罗天,既然你决定了,同时你现在也是一名释道者了,那就开始用意识沟通规则,试着去感知那道印记吧。”

74 以无化有

罗天此时找了个僻静的胡同慢慢坐了下来,开始尝试以释道者的方式感知规则的力量,这是他成为释道者之后的第一次使用规则,之前在蟠龙道上,罗天使用的并非规则本身,而只是规则力而已。

意识是规则的主宰,天地间一切规则都是由人的意识对这个世界的理解化为天理的一种存在,或者说,规则是人的意识和行为之间的一道界限,规则源于人的意识,用来约束人的行为。

思想只是意识的一部分,也是很重要的一部分,人在思考问题的时候往往都带有很多自己的主观意识,这种主观意识就是作为人本身对这个世界的一种理解,但是并不是所有人眼中的世界都是完全一个样子的,所以就需要一种规则来为这个世界塑形。

火的规则,并不仅仅只有一种解释,火作为名词而言是焦灼的,热切的,炎热的,炽烈的,但同时火又是一个形容词,能够表达人的很多种情感,兴奋、愤怒、热情、激动、煎熬、焦虑,同时火还是一种崇拜与象征,是族群繁衍的精神所在,如同薪火传承。

这一切都是火的意义。

规则的意义便是源自于人本身的意义,随着规则的发展,规则越强,意义也就越庞大,而越庞大的规则,其本身所拥有的漏洞也越大,当然了,这并非此时罗天需要注意的重点,而重点是,罗天倘若想要感知到他体内风葬大阵中那一道与风之规则相关的印记,他唯有明白,风葬大阵中的风之规则究竟是哪一种风之规则。

风就和火一样,也有着无数种不同意义的解释,是自然还是非自然,是名词还是形容词,是一种状态还是一种心情,是带有攻击性的还是随和无垢的。

在罗天试图感应规则的同时,他体内的宿主们也安静了下来,悟道的过程是辛苦而又漫长的,纵使罗天的悟性超凡,纵使罗天有着旁人千载难逢而不可求的各种机缘,但悟自己的道,也唯有自己才能够做到。

这一坐就是五个小时,天色越来越暗,即便是无人的死胡同也来过一拨人,走了一拨人,有人觉察到罗天的怪异举动,却并没有多少人放在心中,这里毕竟有着整个中天界最为神秘的命天教,住在这悲叹城中的人们又岂能没有见过一些传奇之事呢?

在这个过程中,罗天的心很静,但却并非真正的静,甚至于在悟道的过程中,罗天还曾有一次几乎触手可及的机会触碰到了自己心中的恐惧,那就像是一片混沌一样,他似乎想要伸手去抓,却又像是蒸腾的雾气一般的缭绕,甚至在即将触碰到的瞬间,还会有一种恍然般的撕裂感。

自己的恐惧究竟源于何处,真的是他将死之时内心的写照吗?

就在罗天尝试着去挖掘,去追寻,以及去释放的同时,他终于是触摸到了那道印记,那道印记并没有刻在很难寻的位置,就在他意识空间中那距离混沌并不远的地方。

此时的罗天仿佛就像是身处在他的精神空间当中一样,他甚至可以通过肉眼不可觉的“心眼”看到自己的魂魄在哪,而心又在哪,而当他慢慢的凭借着一种自我感觉来到那道印记跟前的时候,突然间他愣住了。

眼前的这道印记并不像是一道封印那样的存在,倒更像是一件保护膜,刚好就罩在了罗天恐惧源头的那道混沌之处,正当罗天想要伸手撕掉这道印记的时候,他突然间退缩了。

一瞬间,罗天回到了现实当中。

“罗天,如何了?”

魔能出言询问,这一刻不仅仅是魔能,连同其他两位宿主都感到很惊讶,因为罗天这头一次悟道的时间也太久了一些,要知道刚刚成为的释道者根本就没有那么多东西要悟,他们也很难明白自己想要悟的道究竟是什么。

“我好像看到了那道印记。”

罗天的心中喃喃自语,那一刻他忽然的退缩,让他的心境出现了裂痕,所以他回到了现实,而此时重新回忆起当时自己所看到的那一幕时,却又像是做了一场噩梦一样,再也难以描绘的清楚了。

“你看到了那道印记?”

三位宿主几乎是异口同声的问道,这声音很惊讶,就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反倒是弄的罗天自己很纳闷了,心想难道说悟道的过程不就是无限的去接近并且试图探听自己真正的心声吗?

“罗天,你可知道那印记是并不存在的?”

鬼话此时的声音变得有些压抑,完全不像是他平日里的说话风格,而他说出的话就更加让罗天心中震惊了。

印记不存在?

是了,的确如此,心中的印记不应该是符咒一样的东西,那么自己看到的又是什么呢?

“难道说,我当时运用了妖族秘法让不存在的东西显形了?”

罗天给了自己一个解释,但很快就招来了妖灵的否定。

“妖族秘法可没有这样的功效,规则是由意识中诞生,而能够诞生的规则也唯有人的意识所能够涵盖的领域,火原本是什么样子,即便规则虽然可以隐藏火的形态,但通过妖族秘法却能够让火原本的形态显形,但也仅仅只能显现其原本形态,你明白吗?”

妖灵这么一解释,罗天就明白了过来,火如此,风如此,水如此,风葬大阵同样也是如此,构筑风葬大阵原本必然是拥有一个形态的,只不过万季安隐藏了风葬大阵原本的形态,而妖族秘法可以让风葬大阵原本的形态显现出来,但也仅此而已了。

而人心中或者是灵魂中被种下的印记究竟是什么样子的,谁也不知道,更不可能有人见到过,妖族秘法自然无法让这种人的意识无法构筑成规则的东西显形了。

大段的沉默过后,鬼话终于开口说道。

“罗天,你果然非同一般,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你拥有能够让不存在的规则化为存在规则的超凡能为。”

鬼话的话一出口,罗天就惊呆了,自己是如何拥有这样的能力的?

“也只有这种解释了,不存在的规则,真是想不到,想不到啊!”

魔能此时也感慨不已,不过很快大家就平静了下来,何为不存在的规则,谁也说不出个大概来,即便规则的漏洞、人心的秘密就是一种不存在的规则,但真要用人的意识所能及的语言将其描绘出来,却是谁也办不到,罗天自然也不可能办得到。

“既然罗天你能够触碰到那道印记,那接下来就静等他的到来吧。”

妖灵做出了最后的总结,至于她口中的这个“他”是谁,无需怀疑。

75 他来了

万季安真的会来吗?

漫长的等待过程中,罗天并没有放宽心来,反而是陷入了越发焦灼的沉思当中,自己为何宁愿把希望寄托在仇人的身上,也不愿意信任前不久才对自己释出善意的那位天衡尊者呢?

这个问题是没有答案的,就如同陷入疯狂的人的思想也同样不会有理智一般,此时想来,罗天恐惧的根源或许并不是他将死之时的意念魂魄,而是对周遭一切事物的不信任感。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天色也越来越黑,大街上快要一个行人都没有了,虽然悲叹城并不存在宵禁一说,但罗天这么一个大活人形单影孤的出没在一条死胡同中,终归还是会引起人好奇和怀疑的。

是的,他不能呆在这里,必须要先设法转移,但是又该去哪里呢,而哪里才是能够让自己的心真正安宁的所在呢?

就在罗天将要转身离去的时候,突然间一条黑影以快若闪电一般的速度瞬间出现在了罗天的身后,杀气也随着在烛火中投射出的影子上不断的蔓延开来。

罗天心中恐惧瞬间蔓延,出手更是毫不迟疑,然而身后那人并没有给予他转身的空间,出手如电,罗天猝不及防之下背心已然中招。

罗天脚下踉跄的向前迈出数步,正要转身,却听到体内魔能喊道。

“罗天,让我来!”

罗天闻言,不待思索,瞬间进行了意识隐藏,当魔能控制了罗天的意识,继而通过意识驱动身体,在一段时间之后,当罗天再度获得了意识和身体的支配权时,万季安就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跟前。

“你的实力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万季安看着眼前的罗天,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只身出现在悲叹城中,说明他之前必然就在这附近。

罗天的脸上也是平静无波,但心中却觉得十分侥幸,倘若不是魔能依靠魔族秘法化解了之前避无可避的杀招,罗天现在即便不死也是残废了。

万季安虽然三番两次的放过自己,但倘若有万无一失的机会想必他也一定不会错过的。

“说吧,找我何事?”

万季安盯着罗天,这个前不久还想着要杀掉自己而后快的家伙,虽然这个人带给了自己很多的惊喜,但这种惊喜发生在一个敌人的身上总归不是什么好事,再说了,即便要找人来保护云袖,也未必然就非要用到这个人。

此时此刻,罗天的心中也在问自己,为何要将万季安给引来,自己这样做的目的究竟为何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之前罗天就有想过,但此时他对于自己之前的想法却又不怎么坚定了,虽然理智告诉罗天,万季安和师童没有任何关系,就算风葬天下会去巴结命天教,但万季安这个半路出家的风葬天下左护法,且又不是掌教身份的神秘人物,怎么可能会和高高在上的命天教最高指导者产生瓜葛呢?

但是理智对于罗天而言一文不值,理智无法让他在蟠龙道立足,理智也同样无法让他在坠崖之前占据上风,人的理智多半只是出于一种妄想鱼和熊掌兼得的一厢情愿。

“你和天衡是什么关系?”

罗天没有回答万季安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万季安一个问题,而听到这个问题后,万季安的脸上并没有任何诧异的表情,仍旧平和淡然,他的这种淡然倘若被人用常理来判断,那就必然是他和师童有着一些不可告人的联系了。

但此时在罗天的心中却反倒是有着截然不同的认为,万季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是因为他不屑于回答,而他不屑于回答的原因在于他不觉得回答这个问题对今天罗天引他前来的事件有任何的关联之处。

是的,不管万季安和天衡有没有关系,这都不是罗天需要知道的,更不是作为罗天寻求万季安帮忙的必要前提条件,万季安可以和天衡合作,也可以和罗天合作,甚至他可以两面三刀的玩双料间谍的把戏,但这和罗天今天招来万季安有什么关系吗?

“看来我果然没有找错人。”

罗天点了点头,这次的点头倒是让万季安眉头一挑,但很快就恢复了从容,他说道。

“看样子,你已经见过了天衡,怎么样,有什么感觉?”

“没什么感觉,我看不透他。”

罗天回答的很老实,听到罗天的回答,万季安哈哈大笑,在这空旷的夜空之下丝毫也不加以掩饰,似乎根本就不在意是否会被人发觉一样,而他的笑声让罗天的心中升起了一个“理性”的怀疑,他如此肆无忌惮就好似悲叹城就是他自己家里一样,这难道不正好说明他确实和天衡有牵连吗?

然而,罗天却并没有真的这样去想,当万季安意识到罗天此时当真是来寻求他帮忙的,而不是找他来故意消遣和试探他的,终于万季安这才说道。

“那么我可以大胆的猜测,你也看出了天衡身上存在的破绽。”

破绽?

听到这个词,罗天本能的就想到了漏洞,但更加让他在意的还是万季安之前的那个“也”字,他这样说是想说万季安他也在早前的时候就察觉到了天衡身上有问题了吗?

“就算他身上有破绽,你也不是他的对手,我想这中天界中仍旧也没几个人能和他并驾齐驱吧。”

罗天出言讥讽,听到这话,万季安冷笑了一声,却并没有反驳,毕竟这也是事实,而且是不争的事实,能够成为命天教最高指导者的,岂能没有一星半点掌控这天下间的至强实力呢?

“要我帮你可以,不过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万季安和罗天之间的交流,看似驴头不对马嘴,但他两却通过这样的一种谈话方式得到了各自心中想要的那份答案,毕竟他们不是朋友、亲人,讨论问题不需要交心,而他们是敌人,敌人之间谈话更像是在就你死我活的问题讨价还价。

“你是想知道我在葬龙谷中是用的什么法子逃脱的吗?”

罗天的反问让万季安今天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似赞赏罗天的聪明又好似一种自信的表现,不过很快万季安的笑容就消失了,一字一句的说道。

“你果然拥有神族血脉。”

76 短暂的朋友

神族血脉?

不,罗天很清楚,自己不可能拥有神族血脉,他只是从神性那里学到了神族秘法而已,借由使用神族秘法才让只有神族之人才能拥有的气息留存在了这天地之间。

除非……

“罗天,蟠龙并非人类。”

鬼话的声音响起,罗天闻言随即心中一怔,果然,变数始终都会存在的,蟠龙既然并非人类,那么他是神族之人了?

“不,据我所知,蟠龙也不是神族之人,他的来历很神秘,甚至要比当初在造化之门抵挡魔族入侵的那位纯阳尊者还要神秘。”

鬼话的声音再度响起,罗天闻言此时也不再去究竟这个问题了,他的目光始终盯着万季安的眼睛,似乎想要从对方的眼底洞察出对方真正的心思和意图,但很快罗天就知道自己这般举动不过是徒劳无功。

“小子,不管你是如何拥有神族血脉的,我只想说,即便我不杀你,你未来的麻烦也少不了。”

万季安的嘴角流露出一丝残忍的冷笑,似乎已经脑补出了未来罗天将要面临的杀身大劫,那是一片涌动在血海之中的战争狂魔,也是天塌地陷之际从地狱中走出的不死鬼神,那么这个人会是罗天吗?

没人知道答案,但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的,天下六分,中天界、东南西北四大疆域,这天下为何是如此分法,为何人族占据了最为中心和广阔的一片疆土,就如同这世界上的一切规则难道就本该如此吗?

是的,没有什么东西是本该如此的,伴随着时间的进程,人只会被越来越多的岂有此理所改变、繁衍和发展,人如此,神魔妖鬼难道不也是如此吗?

“未来的事谁又能真正说的清呢,倒是你,以动之规则加入风葬天下,别说世人了,就算是你的同门想必也被你瞒得好苦。”

罗天的话让万季安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天下派门不管是保守的还是激进的,是改良的还是求稳的,是战斗的还是和谐的,都有一个所有人都必须遵守的基调,这个基调便是传承。

人族想要传承,必然要保证血脉的纯正,今天的中天界放眼望去全是人,没有人妖、人魔、人鬼或者人神的存在,风葬天下也是同样,以风之规则作为传承的派门,岂能容得下他人呢?

万季安的规则不是风之规则,也不是风语者之规则,而是动之规则,动,可以是行动,也可以是风动,虽然只有一字之差,却是谬以千里。

风葬天下的人以风来驱动规则力,但万季安却是以动力来驱使风为其媒介,前者是风的奴仆,而后者却是风的主人,倘若风葬天下的那位掌教知道了自己崇拜与传承的风之使者不过是别人雇来拉车的牛马,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哼,你倒是知道的挺多,不过就算你知道,又如何呢?”

的确,罗天就算知道这些东西他也根本奈何不了万季安,难不成罗天要跑到风葬天下去告状,说万季安使用的不是风之规则吗?

罗天没有说话,只是冷眼看着他,被这种眼神盯着,谁也不会舒服,不在意的前提是自己的内心不会有破绽,但罗天的这一番话却让原本不存在破绽的万季安之内心拥有了一个破绽,就好似有一个把柄被他人掌握在手中一样。

“行了,我们还是放下无谓的坚持吧,你知道我的秘密,我也了解你的秘密,既然如此,我们何妨做一次短暂的朋友呢?”

万季安示弱了,却也是一个契机,罗天听到这里就知道他今天的目的达到了,对付万季安这样的人,退让和强硬都是不行的,退让只会让自己一步步陷入绝境,而强硬的下场也唯有分出一个你死我活的结局,而如今的罗天尚且没有和万季安鱼死网破的实力,所以找寻出两人之间的平衡点是唯一的方式。

当然了,这种方式并不是罗天想出来的,而是鬼话告诉他的。

怀揣着各自的秘密和心事,以及拿捏着对手秘密和探听更多心事的两个人走到了一起。

“先离开悲叹城,不过目前还不能离开造化之门。”

路上,万季安的话让罗天心中一怔,不过很快就明白了过来。

“天衡的规则果然是被造化之门给封印住了吗?”

罗天反问道,关于这个问题,罗天不知道真假,宿主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么万季安会知道真相吗,自己又能够从万季安的解释中信任多少呢?

“封印?哼,是否封印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你我所能够知晓的真相,最终也不过是从他人口中传出来的罢了,与其相信他人,倒不如管好你自己。”

万季安这也算是给了罗天一个解释,罗天闻言也不说话,两人继续前行,来到一家客栈门口,但被告知已经满员了,不过这也很正常,九天之后就是命天教的观礼大典了。

“怎么办?”

罗天问道,万季安眉头一挑,突然伸手抓住一个正拿着行李准备上楼的客人,一把将他抓到跟前来。

被抓住的那人在初时的愣神过后瞬间暴走,能够和命天教扯上关系的哪怕只是虔诚的信徒也必然是释道者无疑,但是此时他已经失去了行动力,还想反抗也不过就是自寻死路而已。

万季安出手毫不留情,只是手指间一用力,那人的脑袋瞬间化作一片血舞纷飞而下。

这一幕让罗天的心中剧震,眼皮子也跟着跳动了起来,他竟然敢在悲叹城中杀人,而且是距离命天教近在咫尺的地方,他当真有不可一世的气魄还是他和天衡之间有着深层次的关系呢?

这一幕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却是除了罗天没有第二个人说话,甚至就连客店的老板也好似早就对这种事习以为常了。

“现在空出了一个房间,老板你们可以上去了。”

老板的话对着万季安说出,神态上并没有半分的恭敬之意,仍旧还是和往常接待客人一般无二,万季安听到这话微微点头,也不去理会罗天,自顾自的就朝着楼上走去。

罗天此时心中没有想法,随即跟上,刚来到二楼的时候,却听到万季安说道。

“记住,不管是想要握紧的东西,还是想要保护的人,又或者是想要夺走的性命,靠的不是他人的施舍,而是自己的力量。”

万季安的话在罗天的心中回荡,他对此不置可否,却也无话可说,力量是什么,力量是用来征服强者,保护弱者的吗?

力量就是力量,力量也是一个本源规则,除非人心所向,为其赋予了一种意境,一个条件,才能让其拥有意义,就如同正义的力量和邪恶的力量一般。

77 风葬天下

次日一早,罗天和万季安离开了悲叹城,从大门来到桥头的时候这一路上都没有遭遇任何敌人,而昨天晚上罗天并未睡好,他几乎是翻来覆去的想了一夜,和仇人同住一个屋檐之下,以罗天这种怕死的性格又岂能安然就寝呢?

但罗天知道,其实这一切都不过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罢了,万季安既然答应帮他,就暂时不会杀他,不管他为何想要帮自己,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两已经达成了合作的前提条件。

可是罗天还是忍不住会去想,万季安究竟想要做什么,而此时他两从容的离开了悲叹城,便更是加深了罗天心中的怀疑,万季安和天衡或者和命天教,又或者和这悲叹城到底有什么关系呢?

逐渐远离悲叹城,罗天心中的警惕和焦虑并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盛,对他而言,悲叹城或许是个险境,但万季安又何尝不是呢,天衡是否阴谋家也不过就是罗天心中的一种猜测罢了,而万季安却是的的确确的阴谋家,倘若让云袖知道自己在和她分开之后又和万季安走到了一块,不知道她会有什么想法?

一提到云袖,罗天的心中便自茫茫然中升起了一股怀念之情,或许等到失去了才会感到遗憾也是一种人之常情了。

“走,前往造化之门,与我的师兄汇合。”

万季安在罗天沉思之际突然开口,打乱了罗天的思绪,罗天闻言心中不免一怔,万季安的师兄,那不就是风葬天下的人吗,他难道还带了风葬天下的人一同来到这悲叹城,他想要做什么,是布下了又一个更完美的风葬大阵在等着自己自投罗网吗?

不,罗天很快就否定了这个猜测,万季安要布阵,不会明着告诉自己,看来他果然是除了专程来帮自己外,还有别的事情要办。

“哼,收起你那无谓的戒心,你不死,对我来说才有利用价值,倘若像杀你,你活不过昨夜!”

万季安的话让罗天心中冷意大盛,但很快又再度冷却了下来,这的确也是事实,万季安不会平白无故的把自己救出来又要杀掉他。

“在风葬天下能做你师兄的人,难不成是另外一位风葬天下的护法?”

罗天的问题让万季安冷笑不已,本不愿意回答罗天这个问题,但自尊的坚持却仍旧让他给出了一个答案。

“张吉?他也配?”

张吉,便是风葬天下右护法的名字了,罗天闻言顿时明白,既然他如此说,那么倘若对方的身份仍旧还在风葬天下的人员范围内,那么就唯有那位风葬天下的掌教了。

一想到掌教,罗天自然而然的也就联想到了命天教的那位最高指导者师童,就不知道风葬天下的掌教来到造化之门却又不进入悲叹城是何道理,但如今想来,他们来到这里肯定不是为了观礼大典而来的。

万季安看出了罗天的心事,却也不再理会他,两人从悲叹城进入到造化之门后,很快就在早已约定好的落脚之处见到了传闻中风葬天下的掌教赵蒙。

“师弟,这位是……”

赵蒙看到万季安的时候,目光却停留在了罗天的身上,罗天此时也是一愣,难道说万季安相救自己的事并没有告诉自己的师兄,风葬天下的老大,而是他独自一人的行为?

“他便是罗天。”

罗天二字从万季安的口中说出,赵蒙还没说话,但罗天却已经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气势在朝着自己猛然袭来,正要发动规则抵挡,却见万季安袖袍一挥,磅礴的攻势和气势瞬间荡然无存。

正当赵蒙转头想要让万季安给出一个解释的时候,万季安的目光却是看向了罗天,眼神中蕴含着一缕试探的味道,这一瞬目光让罗天的心中顿时就陷入到了两难境地。

他此举是什么意思?

“罗天,万季安身份来历不简单,此人怕只不过是借用风葬天下左护法的身份来隐藏行迹罢了。”

鬼话的声音响起,让左右为难的罗天顿时就镇定了下来,在万季安出手之际罗天的心中顿时就升起了一个念头,这两人的关系不和,甚至于这两人绝非表面上的师兄弟以及从属关系。

那么,这种不和关系对罗天来说有什么意义吗?

意义当然是有了,要知道罗天此时身上可还背负着一条莫须有的罪名呢。

不过,鬼话的提醒让罗天明白,此时不是挑拨这两人关系的最佳时机,倘若罗天说自己没有盗取风葬天下的至宝,而亵渎仙子一事也是事出有因,甚至罗天反将万季安一军,把亵渎仙子一事也一笔勾销,只怕最后的结局不会如自己所料的那般。

“师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蒙看向万季安,虽然语气很冷,但罗天感觉的出,赵蒙处在一种全身戒备的状态当中,这是一种本能的对致命威胁的抗拒之意,他在戒备万季安,既然他是万季安的师兄和“主子”,那么他又何须畏惧万季安呢?

“此人暂时不能死,他身上有我需要的线索。”

万季安只提到“我”而并没有说“我们”,显然是根本就没有把赵蒙当成是一伙的,又或者说在罗天的这件事上万季安也向罗天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他前来救援罗天并没有让派门中的师兄弟参与,完全是他个人的行为。

赵蒙闻言,身上的戒备情绪降低了几分,随即点了点头,又多看了罗天一眼,便不再继续说这件事了,只不过他两选择在造化之门汇合,显然有除了罗天这个变数外的其他事情要说,但罗天在场,他明显有些难言之隐。

“但说无妨,谅他也不敢到处乱说。”

万季安的这句话又像是在警告罗天,但他这样说,顿时就让罗天和赵蒙心中都是一愣,不过眼下这场三人之行却有着三方制衡的味道,不管是罗天还是赵蒙,又或者是已经完全镇住场上局面的万季安,都怀揣着截然不同的心思,这是一场没有秘密但却各自藏着各自秘密的谈话。

“已经探查清楚了,除了葬龙谷的南朱雀神龛外,天底下还有一处拥有南朱雀神龛的所在。”

赵蒙的话一出口,罗天的思绪顿时就回到了当初的葬龙谷当中,南朱雀神龛,清微妙法,这一切瞬间涌上心头,联系到当初体内宿主们给他的解答,又不由自主的联想到了当初那名绝色不亚于念怡的女子。

“在哪?”

万季安此时的语气俨然就像是他才是风葬天下的掌教,而赵蒙才是左护法一样,不过赵蒙似乎对这一切早已见怪不惊了,当下回答道。

“曲家。”

78 造访曲家

曲家!

罗天听到这个名称心中顿时再度泛起一片狂澜,这个名字对罗天而言绝不陌生,在那个莫叔叔的口中,在师童的口中,甚至于在那两个企图将罗天视作他们和念怡之间情敌的人的口中,都曾经提到过这个曲家。

曲家就是念怡的家,也就是云袖四伯父的家,曲家里不仅仅有念怡,还有一位连师童都称呼为“云兄”的人,这个人不是念怡的父亲爷爷,也是家族内大有来头的人物。

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万季安和赵蒙如今打算针对曲家,自己又该如何抉择呢?

罗天的心思一早就被万季安看在眼中,对此万季安冷冷的一笑后说道。

“曲家,果然不出我所料。”

万季安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但话却是对着罗天说的,他的眼神顿时就让罗天明白了过来,他之前那句“物尽其用”的来由。

罗天认识念怡,和曲家有着一丝联系,不管这一丝的联系能帮上什么忙,但就如同规则之于漏洞一样,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道裂痕,在运筹帷幄的能人手中,也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

“原来你救我,是想让我帮你对付曲家?”

罗天的话响起,引起了赵蒙的好奇,但对于布局的万季安来说,此时却是冷笑了一声,不屑的反问道。

“要不然呢,你觉得自己能够活到现在的意义又在哪里?”

万季安的反问让罗天的心中寒意再度蹿升,但恐惧却又在寒意蹿升的同时更汹涌的冒出,再度压制住了罗天心中动下的杀念。

“罗天,不急,静观其变,曲家不简单,万季安未必能够动得了,而且他也未必敢将一切都赌注在你的身上。”

鬼话的话让罗天镇定了下来,的确,万季安可不会完全信任自己,让自己通过念怡这层关系去引诱曲家的人露出破绽,再说了,自己和念怡初识,即便真有什么深厚的关系那也和曲家人无关,能够在这中天界当中扬名的大家族,又岂能被一个陌生人所左右,甚至于在关键时刻,即便是自己的女儿也未尝不能成为破除危机以及传承的筹码。

这一刻的罗天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想到这些,但逐渐明了的心也渐渐的放平了下来,只是心中的恐惧却不由他的意识所控制,因此展露在万季安和赵蒙跟前的罗天仍旧是一副心存畏惧的姿态。

而这样的姿态恰恰能够瞒天过海。

“放心吧,曲家没你想象的那般愚蠢,就凭你也想要糊弄曲家,无异于痴人说梦,走吧。”

万季安观察罗天神色,脚下步伐却已然迈动,罗天还没说话,赵蒙已经抢先一步问道。

“去哪?”

“无事不登三宝殿。”

万季安头也不回的给出了答案,身后的罗天和赵蒙在百忙之际对视了一眼,却从各自的眼神中察觉出了微妙的存在。

“罗天,事态不显,别擅作主张。”

妖灵的声音响起,罗天闻言很是认同,他之前和赵蒙在对视之际,脑海中曾诞生起和赵蒙合作的念头,而赵蒙投来的目光中也不似之前那般敌对,显然也有一种想要借机制衡万季安的意思,但罗天很清楚,眼下同行的这三人都保留了各自的心思,能够走到一起绝非志同道合,而是单纯的利用关系。

三人一路来到造化之门的另外一侧,要说这造化之门虽然只是个小镇,但方圆之地范围并不小,纵横七八条街,步行的话也要花点时间,当三人来到一处巨大的院落之前的时候,万季安停下了脚步,罗天抬头刚好看到院落正中央的牌匾之上刻着“曲家”两字。

这一刻,罗天的心中有些退缩了,倘若自己真的以宾客的身份和这两个人进入曲家,天知道云袖和念怡会怎么想,自己又该如何面对她们呢?

“怎么,临到头才怕了?”

万季安审视着罗天,出言讥讽,罗天收起了脸上的几分畏惧,回敬了一个同样不屑的冷笑,他知道自己对于万季安的利用价值便在于此了,因此他主动走上前去,叩响了门环。

很快,大门开了,一个小厮模样的家童打开了房门,看了罗天一样,但目光停留之处却是看向了万季安和赵蒙。

罗天的装扮明显就和普通人没啥区别,但万季安和赵蒙两人除开装束,身上的气度自然也是不凡,很快就引起了小厮的注意,而过去能够往来曲家的宾客自然也不是等闲,作为曲家的家童,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

“两位是……?”

小厮的语气很端正,此时万季安没有说话,而赵蒙则是沉声开口道。

“我们是风葬天下的人,我是风葬天下的掌教赵蒙,这位是我教左护法万季安。”

小厮问的是“两位”,赵蒙自然也以“两位”来作答,罗天被无视倒也并无不忿,这样的冷落对他而言早已是习惯成自然了。

小厮听到风葬天下的大名,眼睛顿时一亮,当下也不再问别的,赶紧让开一条路,在和罗天三人擦肩而过的同时,他则是在一旁半躬着腰说道。

“三位在大厅少坐,我去禀告我家主人。”

罗天三人来到大厅,在罗天眼中,这里和他在天下城中见过的君氏兄弟的院落和云袖的院落截然不同,虽然陈设略微俗套却也不失大家族的风范,更重要的是,是大厅牌匾上的那四字“落地有声”更是写的苍劲有力,字字透出一种浑然气概。

罗天完全没有半点文艺风范,也不知道此时他为何也能够有心思和几分资格去品读所谓的大家风范了,不过这不是重点,当罗天刚刚看完牌匾的时候,后堂转出来一个人,脸上的轮廓立刻就让罗天想起了念怡。

果然是有血缘关系的。

罗天没有亲人,自然也不知道亲情为何,但在眼前这个中年人身上罗天却尝试着感知了一下梦想中亲情温度,虽然这个中年人看上去很威严,但想来在他对待念怡的时候也犹如怀揣着一颗掌上明珠那般的慈爱。

“原来是风葬天下的诸位,曲尚书有失远迎。”

曲尚书迎了上来,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寒暄之际却宛如许久未见的老朋友一般,罗天看着他们之间的惺惺作态,心中却是不以为意,也不上前,目光却是继续盯着那大厅之上的牌匾出神。

或许是曲尚书看出了罗天身上的怪异之处,待得他和万季安、赵蒙寒暄过后,目光终于是停留在了罗天的身上,然后说道。

“这位小友,后堂有请。”

79 曲家的老人

曲尚书的话让全场大惊,罗天正自心中疑惑,却见刚刚坐下的万季安站起身来,面带疑惑的问道。

“你这是何意?”

万季安一只眼看向曲尚书,而另一只眼却是瞄向了罗天,心中寻思着这是不是这两人事先安排好了的金蝉脱壳之计。

曲尚书没有回答,但笑容中却夹杂着一股神秘莫测的味道,让局面开始发生变化,罗天此时心中也是经历了数个来回,难道说云袖和念怡已经知晓了自己的到来?

不会,她们应该还不知道,即便知道了在这个场合中她们的话也必然不够分量,想到这里,罗天的心反倒是平静了下来,就看万季安和赵蒙该如何做了。

眼见对方不回答,万季安心中的疑惑更甚,但身为宾客,在曲家的他却有着几分顾虑,倒不是说他畏惧曲家的实力,而是这番前来他所为的另有其事,倘若在这里和曲家的人翻脸,只怕想要办成自己心中的事将是千难万难。

万季安脸上的疑惑消失了,很快也恢复了从容,他露出笑容,说道。

“既然主人家有此意思,罗天你就跟着去无妨。”

说罢他重新又坐了下来,而一旁的赵蒙却好似对之前所发生的一切都恍若未闻的样子,似乎不去关心。

曲尚书等来了万季安的这番话后,再度冲着罗天做出了礼让的姿态,随后罗天便跟着他去往了后堂。

刚进入后堂,罗天顿时就愣住了,因为出现在罗天跟前的除了熟悉的念怡外,还有一个老人,念怡依傍在老人身旁,一脸似笑非笑的看着罗天,而那老人则是满面慈祥,双手拄着一根龙头拐杖,不用去想也猜得到,他便是师童口中的那位“云兄”了。

“小娃儿不错,能帮老头子把这个不成器的丫头给找回来,我在这里先谢过啦。”

老人的话一开口,罗天赶紧摆手示意自己并没有帮上什么忙,而心中却对这一幕百般纳闷,难道说真的是念怡把自己从“虎口”给救出来的吗?

“爷爷,你们有事聊,我先走啦。”

念怡说完,又意味深长的看了罗天一眼,随即飘飘然的离去,当屋里剩下了罗天、老人和曲尚书的时候,老人先对曲尚书说道。

“尚书,你也离开,别怠慢了贵客。”

曲尚书闻言,恭敬的鞠了一躬后就此离开,屋里便只剩下罗天和那老人了。

正当罗天在疑惑不知道老人单独留下自己打算对他说什么的时候,却见老人脸上慈祥的表情消失,换来了一副淡然的模样,随即说道。

“你有神族血脉?”

直接干脆的一句话,顿时就让罗天心中的惊愕上升到了极致,他这样说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之前在悲叹城中袭击自己的人就是曲家的人,这没道理啊,要知道当时罗天还并没有和念怡、云袖分开,曲家的人应该不会当着他们家小主人的面出手吧?

不过很快罗天就想到了一个原因,随后说道。

“有没有,很重要吗?”

不管老人提出这个问题有什么用意或者阴谋,对罗天而言,其实这都不是他需要在意的,之前在命天教也好,和万季安谈条件合作也好,还是如今身在这曲家也好,虽然场景变换,但罗天所身处的立场却并没有发生改变。

“确实不重要,不过这份血脉之力能够融入到你的身体里,这就关系到我人族血脉的纯正性了。”

老人的话一出口,罗天心中就是一沉,他曾经从鬼话那里得知人族血脉是五族之中最为纯正的,神魔妖鬼四族的血液无法再人体内流淌,但人血却可以融入到神魔妖鬼四族的血脉当中,或许短期间内还没什么,但时间长了,血脉之力的弱化导致种族之力也一并弱化,甚至于在未来有可能还会导致神魔妖鬼四族完全消失甚至是被人族所同化,这才是最可怕的。

罗天并没有了解过太多关于血脉之力中那些联系和秘密,毕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自己根本就没有神族血脉,他不过是依靠神性的灵魂力量动用了神族秘法而已,但这样的解释罗天却无论如何也不会说出口。

在强大的释道者的感知下,或者说是人的感知下,应该并不能准确的察觉到罗天究竟是拥有神族血脉还是因为动用神族秘法而散发出了神族血脉之力的气息,但是罗天却很清楚,眼前的麻烦还并不是真正的麻烦,而真正的麻烦这才刚刚开始。

老人问题问完之后就并没有说话了,留给了罗天很长的思考空间,或许是因为他帮助了云袖和念怡的缘故,所以这老人才并没有为难他,不过罗天倒是也很有自知之明,倘若这真的是上升到了足以威胁人类存亡的大事,像曲家这样的大家族必然不会袖手旁观的。

要说这算不算是誓死捍卫的秘密的一种呢?

罗天并不知道,不过很快他就开口说道。

“我能问一问,你这消息是从哪里得来的吗?”

知晓罗天拥有神族秘法的天下间没几个人,而将神族秘法错误的换算成神族血脉的却有不少人了,万季安可以排除,那么排除掉之后人选也就若隐若现了。

“你是聪明人,何必问这样的问题,倒不如我来帮你问一个问题好了,用真正的神族血脉就能够动用真正的神族秘法吗?”

老人自己给自己提出的这个问题让罗天的脸色瞬间就变了,而与此同时,体内的妖灵也微微的叹了口气,随即说道。

“罗天,这便是我曾经提到过的天大的麻烦。”

听到妖灵也如此说,罗天终于是自镇定中意识到了一丝不妙,的确,种族的血脉之力究竟是什么,罗天并不清楚,但在过去他确实是这样认为的,只要通过血脉之力就可以动用秘法,哪怕只有一滴血,就如同能够补心的孟百生一样,只要心窍缺失,不管是缺一道口子,还是整个心缺失了一多半,都能够补全。

但此时此刻,他方才意识到,问题并不是这么简单而已,这和某些利用血液来发动的术法不同,那些能够被称之为秘法的东西,除了本身具有的强大力量外,更重要的是一种来自于种族的认可和传承。

罗天没有这种传承,更不可能以人类的身体得到神族先祖们的认可,那他又是如何能够动用神族秘法的呢?

想到这里的时候,罗天猛地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不对,自己的想法不对,应该说从一开始就错了,他能够动用神族秘法、鬼族秘法、妖族秘法甚至是把身体暂时借给魔能来施展魔族秘法,依靠的根本就不是什么血脉之力,而是靠的他这具身体。

蟠龙。

80 动则死

当罗天拨开云雾意识到所有问题真正的症结时,他的心一下子就乱了,蟠龙蟠龙,当初在黑屋子里,那个人给自己所置换的这具身体到底是何来历,而师童口中的蟠龙又是何方神圣?

老人一直在观察着罗天,思考着他心中的思想,不过毕竟老人不是罗天,没有经历过罗天的那些经历,所以他此时能够凭空猜测,甚至是通过另一种洞察人心的沧桑,也不可能想得到罗天到底在想些什么。

不过,人都是如此,纵使是真相,但从别人口中说出的真相,最后终究还是要加上自己的理解,倘若没有这一份自己独到的理解,那就不足以完全信任,特别是罗天跟前的这个老人,他活了不知道多少岁,无论是思想还是对这个世界乃至释道者规则的认识,早已形成了一个固定的框架,这个框架任何人都不可能改变得了,那些在年轻人心中被批判为岂有此理的东西,甚至根本就不会在这个老人的心中泛起一丝的浪花。

所以,这一刻老人所想到的就是真相,就是罗天心中会去思考的东西,当老人心中的念头逐渐成型并且形成了一整套脉络线索之后,他脸上的笑容又重新升了起来,然后说道。

“看在你是念怡朋友的份上,我不为难你,但是这一身血脉不能留下,你明白吗?”

老人的话让罗天神色一变,他这样说岂不是让我去死吗,就算死不了,那么换一身血或者再换一具身体,对于今天的罗天来说,那怕是要比死了还要难受。

“非要如此吗?”

身在曲家,面对的还是师童口中的那个“云兄”,罗天心知自己不是对手,当下沉声问道,企图找寻更合理的解决方法。

老人缓缓摇了摇头,脸上忽然又升起了悲天悯人的姿态,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不堪的往事一般,淡淡的说道。

“血脉之力关系重大,这非是任何人有资格袖手旁观的头等大事,你身为人类,便应该担起这份责任。”

老人的话循循善诱,但在罗天的心中却是冷笑不已,且不说换血之后自己是否还能活,倘若真有神族之血,天知道你又想拿来做什么呢?

老人察言观色,便知道此时罗天心中的不屑,对此老人倒是也不去反驳,以他的实力哪怕不跟罗天废话,不从大义出发,也能够把事情圆满的解决掉,但或许正是因为看在念怡和云袖的面子上,才给了他这样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

“老头子可以保证,神族血脉之力在你体内消失之后,你可以安然无恙,另外,作为补偿,只要你开口,任何东西老头子有的都会拿的出来。”

老人的话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而这样的一番话说出口后,罗天就知道自己再多言也无益了,这已经是毫无转圜余地了。

“哼,倘若我说,我要你曲家的南朱雀神龛呢?”

南朱雀神龛五字猛的从罗天的口中说出,老人的脸色今天头一次僵住了,不过很快他的脸色就阴沉了下来,带有一种淡淡的杀意问道。

“你是从何处得知的?”

罗天此时心中冷笑,老匹夫你终于是露出了狐狸尾巴,什么为了人族血脉之力的纯正甘愿放弃一切,不过是说的好听的借口罢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既然如此,那就休怪我无情了!

罗天想到这里,也趁着老人一愣神之际,突然身体朝着后方激射而出,瞬间已经到了后堂门的位置,随即罗天大喊一声。

“万季安,南朱雀神龛在这里!”

声音过后,罗天从自己的正面感受到了强大的杀伐之气,这股力量对罗天而言算得上是前所未有,能够被师童称呼为“云兄”的人,其本身的实力必然惊世骇俗。

罗天心知自己单挑绝非对手,而此时此刻,还在前厅和曲尚书有一句每一句的闲聊着的万季安听到声音,猛地站起,脸上流露出一缕阴戾的杀意,曲尚书还没能反应过来的时候,万季安的左手已经扣在了他的喉咙之间。

“一动就是死!”

万季安感觉到曲尚书还想挣扎,一句话就彻底的让他解除了防备,曲尚书此时心中定然惊骇难平,说道。

“你根本不是六级规则的释道者。”

“六级规则,谁说的我是六级规则?”

万季安冷笑一声,此时和赵蒙对视一眼,两人踢开房门,也正好见到被老人右手扣住命门要害的罗天。

“敢来我曲家放肆,风葬天下当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老人眼见爱子被擒,虽然说他手中擒拿的更是奇货可居,但一把年纪了又加上亲情血脉更是难以割舍,纵使见过比今天更大的场面,也不禁让老人的心中闪过了一丝犹豫。

“人质换人质。”

万季安的话让赵蒙偏过头来,似乎不理解万季安为何要为了这个风葬天下通缉的小子动这么大的干戈,惹上曲家可以算是一个不小的麻烦了。

老人没有多言,左手轻轻一推,随即罗天脚下踉跄了两步,身体已然进入到了万季安的保护范围之内,当罗天惊魂未定的退至万季安身旁时,却听到万季安说道。

“借你儿子一用,只要我们离开了造化之门,必当全须无损的送还,走!”

这一声走是说给罗天和赵蒙听的,身在险地罗天自然无需交代什么,当下便在人质和万季安的双重保护下慢慢的退出了曲家。

就在罗天刚一只脚踏出曲家大门的时候,耳中突然听到身后一个声音传来。

“罗天,你做什么?”

熟悉的声音,罗天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念怡在说话,她为何会出现在外面,但万季安的声音此时却应声响起。

“罗天,拿下她!”

事态紧急,容不得罗天多做思考,罗天反应神速,出手如电,瞬间便将曲念怡给挟持在了掌中,任凭她如何捶打罗天也麻木着一张脸。

此时老人已经走出,看到儿子和孙女都被扣住,他虽然心中震怒交加,但面色如常,他自然很清楚对方不会为难他的儿女,但曲家今天颜面尽失,却也是自他成为曲家家主之后的头等大事了。

罗天和万季安一人挟持着一人,慢慢的退至了大街之上,而与此同时,体内宿主们也感应到了周围数股强大的气息隐藏在围观的人群当中,不知是敌是友,不过罗天想来,万季安应该早就感知到了,当下再不迟疑,随着万季安的步伐慢慢的没入人群,消失的无影无踪。

81 交换人质

“罗天,你放我二叔离开,我留下来当人质。”

一路上渐渐的快要来到造化之门的边界处,曲念怡突然开口,万季安和赵蒙脚下不停,仍旧挟持着曲尚书前行,但罗天却是停了下来。

挟持念怡,罗天的心中愧疚不已,纵使他对于这个半路杀出的女飞贼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不过一路相伴来到这悲叹城终归是一种缘分,罗天不愿意把事情做绝了,但是呢,身在险地且当时在曲家的那种情况,由不得罗天做第二种选择。

而此时此刻,他们已经来到了这里,距离安全只有一步之遥,且人质多了无用,是否应该向曲家释出一点点自己的善意呢?

“罗天,离开造化之门才是麻烦的开端。”

万季安似乎猜到了此时罗天心中的想法,虽然没有停步且身影越来越远,但声音却还是传到了罗天的耳中,看样子他是利用动之规则将声音传达过来的。

罗天闻言,心中纵使愧疚,但也不再迟疑,看向念怡的眼神中稍微的流露出一丝歉意,但得来的只有念怡满眼的怒色。

罗天当下再不搭话,跟上万季安的脚步,五人一行装作大户人家的模样一路渐渐的来到了当初进入造化之门的那处关隘之处。

罗天抬头看了一眼关隘,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体内宿主们也没有察觉到周围的气流变化,曲家的人看样子并没有在此地设伏,或许是他们有所顾虑,又或者是他们更加相信凭借曲家的影响力,风葬天下的人根本不敢下杀手。

然而,就在一行人来到关隘设卡的口子处时,万季安停了下来,随即罗天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一丝蹙眉的神色。

“怎么了,有埋伏?”

一旁的赵蒙闻言问道,万季安脸上的表情舒展开来,冷笑了一声,回头看了一眼被赵蒙挟持的曲尚书,说道。

“好个曲家,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人么?”

万季安的话顿时就让罗天响起了昨夜在客栈中发生的那血腥的一幕,心知万季安出手没有顾虑,倘若他真的要杀曲家的人,那念怡和他二叔当真白死,而后果便是万季安就算侥幸能够逃脱,但自己铁定会跟着葬送在这里。

万季安一步步的朝着曲尚书走去,念怡见状惊呼出声。

“你……你别对我二叔下手。”

念怡的声音让万季安转过头来,第一眼看向了罗天,第二眼方才看向了曲念怡,随后说道。

“既然你有慷慨就义之心,那就用你的小命来震慑曲家好了。”

万季安话音刚落,还没动手,罗天的手掌已然横在了万季安的左肩位置,万季安没有伸手去阻止,只是用冰冷的目光看着罗天说道。

“千载难逢的机会就在眼前,还不动手?”

罗天闻言心中却满是犹豫和迟疑,眼前的确是一个最好的时机,至少是他眼中的最佳时机,如此近的距离,就算万季安有什么后手,罗天凭借漏洞规则和魔能的魔族秘法也能够与之抗衡。

这一刻,所有人都看着罗天,等着他接下来的举动,曲念怡和曲尚书的眼中自然满是期待,但赵蒙的眼神中却是平静无比,也不知道是对万季安实力的绝对信任,还是他的心中也有和罗天相同的除之而后快的心思呢?

内心的挣扎并没有持续多久,罗天慢慢的抽回了横在万季安左肩靠近脖颈上的手,而就在他抽回手的同时,猛然间一股巨大的力量袭来,瞬间就将罗天震出了数丈之外,随即罗天口吐鲜血,显然是受了重伤。

“罗天,你没事吧?”

体内宿主们的声音同时响起,而在众声音当中还夹杂着另一个声音,那是念怡的关切之声,罗天在周围众目睽睽之下慢慢的爬起来,但随即又是一口鲜血喷出,这一下的确是伤的不轻。

“可惜神性不在了,否则的话,依靠神族秘法可以加速修复你的伤势。”

妖灵叹了口气,刚才的情形发生的太快,即便是宿主也很难给予罗天多少帮助,毕竟那种时候不管是动手还是不动手,结局都不会超过两个,但无论是哪一种结局,罗天都必然会承担相应的代价。

此时曲念怡脱离了罗天的挟持,但她并没有动,虽然之前流露出一丝关切之情,但也并没有上前去搀扶罗天,而是呆呆的站在原地,当初在那小镇上第一次见到曲念怡的时候,罗天就察觉出她不是释道者,并没有修炼过规则,而如今得知她出生于影响力巨大的曲家,罗天的心中也曾经怀疑过。

万季安双眼中的冷意渐渐消失,这是一次还算“宽宏大量”的警告,否则以他的心性,罗天早就已经毙命当场了。

“带上人质,走!”

万季安转过头,将视线放在了即将迈进的关隘之上,修炼动之规则的他,所能够从这份规则中感知到的可不仅仅只是行动、风动这种基本概念而已,而心动同样也是他能够掌控的范围之内。

人的心随时都在活动,心跳的加速总有缘由,即便万季安不能像掌握了秘密之规则的天衡那样拥有洞察人心的力量,但仅凭人的心动他便可以感知到问题所在。

之前罗天出手的瞬间万季安就察觉到了,不过他却并没有做任何反抗,因为他很清楚罗天不会当真下手的,因为他怕死,倘若万季安死了,罗天也绝无可能活下来,甚至于再落进曲家人的手中还会受到求生不能去死不得的痛苦。

至于罗天那时为何会出手反抗,这其中的缘由对万季安来说那就更加清楚不过了。

罗天踉跄的走过来,曲念怡微微的伸出手,但看了一眼自己的二叔,似乎发觉有什么不合适,伸出的手并没有去搀扶住罗天,但她关切的举动和眼神却已经被罗天察觉到了,对此罗天微微摇头,示意自己还能撑得住,而罗天也没有再去挟持她了。

一行人来到关隘口,和来时一样受到了盘查,当守将看到曲尚书的时候脸上顿时流露出了尊敬之色,说道。

“曲二爷,你这是要出城吗?”

曲尚书被万季安把持着周身命门所在,有苦难言,之前原本以为敌人内讧,却不想万季安出手狠辣,诞生的微弱希望瞬间破灭,而此时他并没有察觉到曲家人有在附近设伏的迹象,更是不管擅作主张,唯恐一个差池小命就断送在了这里。

曲尚书脸色有异,守将很快就看了出来,随即看了一眼他身旁的万季安以及后面和曲念怡并肩同行的罗天,越发的感觉到这一行人的诡异之处,但他身份低微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在沉吟了片刻之后挥了挥手让前面的兵士们打开栅栏放行。

然而就在他做出挥手举动的那一刻,耳边突然听到了一阵不知名的笛音,随即赶到头脑一阵恍惚,下一刻就陷入到了意识的沉湎,而与此同时,万季安空出来的左手已然扣住了那名守将的脉搏。

82 放肆

“虽然不知道你到底是谁,不过这样的手段就想骗过我,你还是太嫩了一点。”

万季安的声音响起,罗天等人闻言大惊,他们对之前发生的一幕恍若未闻,但内心升起的警惕立刻就让他们本能的战斗意志在这一刻爆发了。

“不愧是风葬天下的左护法,竟然能够察觉到我这幻音之术。”

守将的口中突然发出了女人的声音,这声音很冰冷,和万季安有的一拼,听到这个声音,妖灵的声音顿时响起。

“不好,是妖族之人!”

妖族之人!

罗天此时的心中更是恐惧不已,难不成之前在悲叹城中攻击他的真的是妖族之人吗?

“幻音之术,难不成是黎族之人?”

鬼话此时也出言询问,罗天自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能借着眼前对峙的形势留心倾听。

“黎族是我妖族中的一个分支,就如同这人族中天界中的三大主城一样,黎族之人擅长幻术,不过却并非普通的迷魂术法,而是规则盗取之术。”

妖灵的话让罗天心中一惊,规则盗取,难道说规则还能被盗走吗?

察觉到罗天心中的疑问,妖灵进一步解释道。

“规则源于意识,当人心出现偏差继而产生负面情绪的时候,就会被妖邪入侵,黎族的幻音之术便是因此而能产生效果,以入侵人的意识操控被意识所掌控的规则力,继而夺取规则本身。”

罗天闻言心中默然,普通的迷魂之术只能够影响人的心智,通过控制人心来让人按照施术者的意愿行动,借用人本能的力量来为施术者服务,但这份力量终归不是自己的,一旦被控制的人清醒或者死亡,控制也就消除了。

但黎族之人不仅能够控制人的心智,还能够自人的意识中夺走规则本身,而不是单纯的规则力,这就非同小可了。

罗天心中在思索着,但眼前的局面却是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被万季安控制住的守将虽然失去了出手伤人的能力,但仅仅只是一个被控制者而已,倘若施术者想要玉石俱焚,万季安也无能为力。

就在这一刻,突然间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喧哗声,随即是更响亮而又虔诚的膜拜声,随即就在罗天的眼前,大片大片的扑倒在地,看到这一幕,罗天的心中已然明白了过来。

他来了。

师童在管良的陪同下一步步的朝着正在冲突的现场而来,他每走一步,身旁便有虔诚的信徒为他顶礼膜拜,直到师童来到现场之后,他的目光率先看向了罗天,眼神中就和当时在命天教所见到的那般慈祥,而后他才将目光看向了那名被附身的守将。

“我中天界何时轮到妖族之人放肆了?”

师童的声音响起,此话就连万季安的脸色也是瞬间变色,不过很快万季安的目光就看向了罗天,心中若有所思,显然是已经明了了几分。

“呵呵,我道是谁,原来是纯阳的乖徒儿,既然你来了,这面子便卖给你好了。”

话音一落,那被附身的守将突然身体一个前倾,而后扑倒在地,当他爬起来的时候已然恢复了神智,正想要骂娘的时候却看到师童的身影,他慌忙跪下,学着那虔诚信徒们的样子不敢发一言。

最大的麻烦暂时远离了,随后师童看向了万季安和赵蒙两人,淡淡的说道。

“二位能给我一个面子么,把曲家的人放了吧,我保证二位今日的安全!”

师童的话一出口,万季安一言不发,随即手上力道一松,曲尚书立刻就获得了自由,然而当他刚获得自由的同时,突然脸上生出了恼羞成怒的神态,猛地出手朝着万季安打去,而在下一刻,他伸出的手臂直接从他的身体上被撕裂了开来。

谁也没有看到万季安动手,甚至在手臂脱离身体的瞬间,连一滴鲜血都没有流出,直到半截手臂落在地上,大片的鲜血才从两道伤口处汹涌喷出,惨叫声划破天际,让人心中冰寒一片。

这一幕让师童眉头微微皱起,原本已经暂时化解的矛盾这一下子看来是永远也解不开了,而同样看到这一幕的罗天和曲念怡也各自心下骇然,万季安的手段和心性是一回事,而曲家人在众目睽睽之下丢尽了颜面这才是最重要的。

“你们走吧。”

师童叹息了一声,随即说道,事情看样子是不能善了了,但他师童说出的话还算数,至少今天之内,双方不会大动干戈,至少不会在这造化之门动手。

万季安冷哼了一声,似乎也没有去顾及师童的颜面问题,这一生冷哼即便是一旁的罗天也不禁心中佩服,要知道他此时心中可是恐惧不已,别说实力和师童相比天差地别,就说他当真有了强大的实力也未必敢当这个出头鸟。

此时万季安并没有离开,而是转头看了一眼罗天说道。

“你不走?”

此时,众人的目光再度转向了罗天,罗天闻言也再一次陷入到了两难境地,他不是万季安,没有那么强大的内心,罗天自问自己做不到他这种内心强大到可以无视任何人的地步。

“罗天,不能离开造化之门。”

鬼话的声音响起,让心乱如麻的罗天得到了瞬间的清明,他猛然间想起来了,的确自己不能走,师童近在咫尺,不管他的秘密规则是否被这造化之门所封印,但只要他前脚一离开造化之门,他体内宿主们的秘密就很难不被师童所察觉,而到那个时候,师童还会放他走吗?

但是倘若不走,留下来的话麻烦就会就此消失吗,曲家会放过他吗,之前自己内心所想到的隐忧,无论是关于命天教的还是师童本人的,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吗?

罗天焦虑的心在这一刻再度躁动了起来,而不远处的万季安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就在这一刻,忽然间一个声音响起。

“我跟你走!”

罗天闻言,猛地看向曲念怡,不知道她为何要这样说,难道她不应该为被解救了感到庆幸吗,难道她不应该带着她的二叔回去曲家吗?

曲念怡的话显然也是让师童感到很不解,然而当他看到曲念怡看向罗天的眼神却好似分明又明白了一些什么,当下也不再说话,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还在地上惨嚎不已的曲尚书说道。

“来人,带上他去曲家。”

说完师童便转身离去,罗天看着他的背影,眼见已经没入到一群虔诚信徒人海之中的背影,罗天的内心久久也不曾平静下来。

83 人的坚持

待得师童走后约莫一刻钟,罗天这才渐渐放下内心的焦虑,看向了身旁的曲念怡。

师童之前站在那里罗天是不敢走的,这里距离造化之门太近,倘若师童有心踏出造化之门的势力范围,罗天所有的秘密都将会暴露无遗,那么此刻他就可以安心了吗?

并不能,倘若师童前脚刚离开后脚又跟尾随其后的跟上来,在罗天不知情的情况下离开了造化之门的封印,那罗天的秘密也同样会暴露。

不过明知山有虎还偏向虎山行和掩耳盗铃还是有区别的,有很多时候,倘若瞒不过别人,那就只能欺骗自己了,而无论被骗的对象是谁,无外乎都是想要求一个心安理得而已。

“为何要跟来?”

离开了造化之门后,罗天的心也渐渐的放平了,这时他才看向了身旁的曲念怡问道,至于万季安和赵蒙,根本就没和罗天走在一起,至于他们要去哪,罗天没问。

罗天和万季安这段短暂的“友谊”按照原计划是到造化之门外就可以结束的,但实际上不仅万季安就连罗天自己都很清楚,任何毫无基础的相互关系都是毫无保障的,他们的友谊终止之后,无论万季安想做任何事都是可能的,所以罗天并没有主动提出自己要单独一个人走,而万季安自然也没有去提这一茬。

至于曲念怡,在罗天的心中自有一份愧疚,愧疚的主要原因其实还是在于友谊,罗天自小就太孤单了,没有实力没有利益没拿什么去攀人缘,别说这世人都很势利,而是现实让他们逐渐成熟了,即便是狐朋狗友,倘若连一丝一毫的买酒钱都拿不出来,谁还愿意无偿的整天让你白吃白喝呢?

曲念怡看着罗天,说实话连她自己或许都不知道为何要跟上来,在看到自己二叔被万季安重伤时的那副惨状,在看到曲家的颜面在众目睽睽之下丢失殆尽的时候,她的心中也曾经泛起过一丝的波澜。

在之前的某个时候,她隐约间听到罗天曾经提到过“万季安”这个名字,她便知道这个人就是导致云袖肚子里的孩子的罪魁祸首,而当这个人再度出现在自己的跟前,同时又再度和罗天扯上关系的时候,她的心就已经开始产生了裂痕。

曲念怡对罗天同样也没有太过强烈的感觉,或许的确是短暂的友情可以解释一切,但内心理智的想法却并不能代替自己亲眼所见到的一切。

女人虽弱,为母则强,怀上了孩子的云袖在曲念怡的眼中宛如变了一个人似的,和记忆中儿时的玩伴已经相去甚远,虽然这一份凄惨的遭遇和自己并没有多少关系,而她们之间也不过只是最边缘最边缘的远方亲戚的关系,但这一份女人心却也同样影响到了曲念怡。

跟来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但很多时候,人往往都不会做出明智的选择,不管是明哲保身也好,是居安思危也好,又或者是急流勇退也好,退一步海阔天空,但又有几个人当真愿意不留任何遗憾的退这一步呢?

曲念怡没有回答罗天的问题,她只是看着罗天,心中有些恍然,自己到底是想要证明什么,是女人也坚强吗,还是想要搞清楚这其中的秘密,罗天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又或者云袖是如何怀上孩子的,而这个孩子又和谁有关系。

曲念怡的心乱糟糟的,这一刻她忽然间又不知道自己的真实想法了,又或者她本来就不知道,只不过是在看到二叔的惨状和曲家丢脸的那一瞬间产生了羞愧的想要逃离的心思。

罗天没有从她的神态间得到答案,而此时万季安也已经越走越远了,似乎也并没有想要刻意留下自己的想法,或许这种时候即便罗天朝另一个方向走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终究罗天还是在迟疑了片刻后又再度跟了上去。

这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吗?

没有人知道。

罗天、曲念怡、万季安和赵蒙形成了一个独特的组合,这四个人中看似因为各种藕断丝连的蛛丝马迹而联系到了一起,但实际上彼此之间又充斥着混沌未明的各种矛盾纠葛以及很深的隔阂,就像是有一扇无形的空气墙一样阻隔在四人的中央,将他们划分为了毫无关系的四个部分,可偏偏他们确实又是前后随同而行的。

“接下来去哪?”

终于罗天还是忍不住问了,在过去每当罗天感到前途多艰的时候,宿主们就会开口来给罗天一两个选择,但如今他们也已经很少就方向问题开口了,当然他们彼此间的辩论仍旧会不时的响起,那是他们的乐趣,罗天早已习惯了。

万季安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来,说道。

“从哪里开始的就从哪里结束。”

结束,这真是一个让人浮想联翩的答案,同样结束又是一个罗天和万季安之间非常不祥的一种征兆。

他们如果是朋友,那么结束将会是新的开始,但倘若他们是仇人,那结束自然就是你死我活了。

“怎么,这就怕了?”

万季安从罗天的心动察觉到了此时罗天内心微妙的变化,遂出言讥讽,被讥讽惯了的罗天自然也没觉得有什么,人不就是慢慢的学着去习惯接受一切吗?

罗天没有立即回答,他在思考着哪里才是开始而哪里又是结束,很快脑海中就慢慢的浮现出一个场景。

“杀人者还被你囚禁着?”

罗天突然又问了一个问题,而这一次万季安连同赵蒙的头都偏了过来,在万季安的脸上流露出了几许和讥讽不一样的神态,但不屑的神态却并没有发生多少改变,他冷哼了一声淡淡的说道。

“我还以为你不会问呢?”

罗天没有忘记杀人者,但万季安所展现出来的实力和他狂妄的为人让罗天选择了保留,在杀人者的问题上,罗天并不是害怕自己的言行举动会触怒万季安,而是害怕自己不能活着重新见到杀人者。

虽然不同的心思最终都是他贪生怕死的性格所致,但在不同的立场关系上,罗天的内心却也有着鲜明的对比。

“放心吧,他死不了,不过也活不得,这个答案对我如此,对你同样也是如此。”

万季安的话让罗天又愣住了,万季安为何这样说,难道是……

“罗天,今天造化之门一战,你觉得你还能在这中天界立足吗?”

果然,罗天听了鬼话的话后就沉默了,神态间的变化虽然让万季安颇有些好奇,人往往又是一根筋的,绝大多数人哪怕是那些古往今来具有大智慧的人也都没有变中求存的能力和心思。

对强者而言,他们坚信的立场和实力会永远的坚持下去,任何在思想和行为上的偏差都是对他们所求的道所走的路的一种亵渎,而对于弱者来说,追随强者的生存理念乃至于守住自己生命底线的心态也同样不会变化,倘若他们连这也放弃了,那还有何资格生而为人呢?

84 一天的生机

罗天确实已经无法在这中天界立足了,即便罗天后知后觉的才意识到这个问题,但早在这之前,罗天、万季安乃至于风葬天下这个派门的名字就已经出现在了中天界各大主城的通缉榜上。

和曲家作对尚且还是小事,但和命天教作对那唯有死路一条,人族复兴的希望,英雄诞生而存在的意义,对于人而言,该去守护什么,又该去信仰什么,他们自然很明白,至于那些觉得自己不需要去信仰也无需去守护什么的人,他们的言语在大势所趋之下也无足轻重了。

这一刻其实万季安的心中很清楚,剿灭风葬天下的誓师大会或许正在进行当中,又或许根本就不需要什么誓师大会,过去那些和风葬天下有仇的,或者相对弱小一些早已有了想要取而代之之心的派门早就已经行动了起来,他们等这样一个机会太久太久了。

风葬天下被灭对万季安而言并没有任何心理压力,他本来就不是风葬天下的人,他所修炼的也并非风之规则,那么这个消息对于赵蒙来说又意味着什么呢?

罗天没有说话,这一刻他的心反倒是在结果诞生出来之后平静了下来,或许往往只有等到事情有了一个结果人便会彻底的死心,不再彷徨,而此时罗天看了一眼身旁的曲念怡,心中的愧疚又更多了一分。

当时还身处造化之门的时候,听到曲念怡要和自己一同离开的时候,或许师童就已经想到了之后的结果,他那时的蹙眉便是对了然于胸即将发生之事的一种悲叹,只不过他是“神”,至少是被神化后的非凡人,所以那一刻他不便表达出自己的担忧,毕竟他已经为曲家以及为罗天担待了他所能够担待的一切了。

一天的生存空间。

回到眼前来,既然这件事和杀人者无关,那万季安口中的开始自然就不是当初在四方城中的那处山神庙了,而后罗天的脑海中诞生了一个念头,脸色却也在这一刻变化。

“走吧,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万季安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似乎已经为从今天开始接下来差不多半个月的行程定下了章程,而此时罗天看了一眼身旁的曲念怡,有些不忍,随后说道。

“要不,先将她放了吧,带着她也拖慢行程。”

万季安闻言顿时哈哈大笑,笑声中有不加以掩饰的轻蔑味道,这阵笑容只让罗天有些愕然,曲念怡和赵蒙都没有察觉一样。

片刻后,万季安的笑声停止,他意味深长的看了罗天一眼,这一刻他脸上所有的轻蔑和不屑都消失了,反倒是带有几分过来人的姿态平静的说道。

“既然她是因你而选择同行,那就好好保护她,人可以绝情,可以死心,但不能骗自己,走吧。”

万季安的话让罗天一怔,心中思量着他的这番话究竟想要吐露一种什么样的意思和心情,倘若人可以做到绝情绝义,哪里还会在意任何人的想法,糊弄他人还是蒙混自己,都不会再让心活过来了,既然都毫无感觉了,哪里还会在意欺骗的对象是谁呢?

但很快罗天就想明白了,这一番话只是万季安他自己曾经经历的一番见证罢了,这份经历不属于任何人,自然他所能够得出的道理也不是任何人的经历能够匹配的。

罗天重新回到了曲念怡的身旁,迟疑了片刻才问道。

“念怡,你真的不打算回去吗?”

罗天想将自己如今的处境告诉她,不管他们两之间的关系是什么,他也决定要将最公正的选择权交给她。

曲念怡摇摇头,很快又抬起头来看向罗天,眼神中带着一丝疑惑,应该说从离开造化之门开始她就很疑惑,疑惑自己亲眼看到的一切,甚至是疑惑自己的决定,这一切对她而言都太过不真实了,难道说连自己的眼睛都欺骗了自己吗?

“念怡,在造化之门和师童对峙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成为了这中天界的敌人,你应该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处境。”

罗天的话终于是让曲念怡的眼神中有了一点神色,但随即她就说道。

“我不会回去的。”

不会回去,曲念怡的决定让罗天感到纳闷,但心中却也有一丝宽慰,他仍旧还记得当初在天下城中的那个院落,那个麻木的没有任何一丝人类感情的云袖每天都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她为何不笑呢,是因为她经历了太多的痛苦,她根本就笑不出来呀,可那时的罗天却太需要她的一个笑容了,哪怕只是虚伪的笑,应付的笑和不屑的嘲笑,只要她笑了,那洛天的生命便有了生机。

而如今,虽然不知道曲念怡到底在想什么,不管是负气也好,是茫然也好,但同样的,在理性坚持的背后,罗天也不愿意曲念怡这个时候回去,倘若她走了罗天会觉得心安理得,但同样也会为这份短暂的友谊而悲伤。

人真是奇妙的生物啊。

罗天没有再问,四人再度两前两后同行,这一路一直走过了一天的时间,当次日一早,罗天刚刚自野外和衣而眠醒来之后,却发现失去了万季安和赵蒙的身影。

罗天慌忙做起,却看到身旁曲念怡仍旧还谁的深沉和香甜的姿态,罗天不忍心打扰,但刚刚起身,曲念怡也翻身醒来。

“你醒了。”

罗天说道,曲念怡张目四望,似乎刚从香甜的美梦中醒来,却发现自己身处这荒郊野岭,一时间有些迷茫的样子,不过片刻后当她专注于罗天的时候,却自嘴角流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来。

当罗天看到这一阵笑容的时候却也是愣住了,此时没有第三人在场,这笑容看样子是曲念怡真心有感而发,正当罗天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却听到她说道。

“谢谢你。”

谢我?

罗天一下子就愣住了,谢我什么,谢我绑架了你,还是谢我让你天伦梦碎?

不过很快罗天就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明白了过来,脸上的疑问渐渐消失,但随之而来的却是一个温软的拥抱。

罗天感觉到自己的身上一阵温存传来,当时在天下城的院落当中,云袖也曾经给过他一个这样的拥抱,虽然对象都是女人,但仍旧给予了罗天不一样的感觉。

罗天本来想问她这个拥抱意味着什么,不过还好罗天并没有问出口,片刻后当两人分开的时候,只听到她的嘴里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哀伤。

“终于是离开那个冰冷的牢笼了。”

85 牢笼

家是温暖的,那是一切感情的开端,人从生下来只有两件事由不得自己,一个是自己的出生,另一个就是自己的名字,名字便是人入世的符号,如同规则的诞生一般,每一个名字都是一种规则。

规则的成型需要经过漫长的论证过程,最初的规则就像是一个点,然后连接到另一个点,最终形成一张网,所有能够被涵盖在这张网上的东西都可以用同一种规则来进行解释。

人比规则更加的复杂,在于人并不能只用一种规则来解释,那就是一张复式结构的网,层层重叠,纵横交错,每一层上面的网点有可能是平行连接,也可能是交叉连接,甚至有可能根本就没有连接点,是上下断层的。

罗天这张网就是断层的,那么曲念怡也是吗?

曲念怡说,她的家就像是一个牢笼,牢笼是什么,是心灵的封印,是感情的凝固,还有对外面世界的隔绝,但被封印、被凝固、被隔绝之后的人就会变得很简单吗,就如同规则倘若被层层剥离开来,就会变成单一的没有任何外在联系的规则了吗?

并不会,罗天很清楚,自古以来,堵不如疏的道理就摆在那里,人也是同样,越是自己得不到,并不会因为真的得不到而心甘情愿,反倒是会升起更大的渴望和怨念,甚至会让原本并不十分渴望的怨念无休止的扩大。

“所以,你去当了女飞贼?”

感受着依赖在怀中的温暖,罗天问道,念怡没有回答,有的时候人便是如此的奇怪,什么都有了也都不再需要努力了,但人偏偏又想要为自己而活,想要活出与世不同的精彩,想要脱离精彩却又相对简单的人生轨迹,想要寻求平凡中的不平凡。

当飞贼,不过是曲念怡无数童年对外面世界,对心灵渴望以及对感情幻想的一种替代品而已,但同样的,正因为她又出生在这样一个冰冷的没有感情唯有传承的家庭中的缘故,所以纵使她想要活出自己的精彩,却又无形中仍旧带着这种家庭的羁绊,难以活出真正的自我。

贼,也是不容于世的存在,活在阴影中的小角色一如活在牢笼中的自己一般,她纵使行为上想要摆脱家庭的阴影,但她的内心终究难以摆脱人生轨迹的束缚。

怀中的人儿身体微微动了一下,她抬起头来,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说道。

“我不但当过贼,还当过强盗土匪哩,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哇?”

罗天微微一笑,没有回答,心中却是感到更加的悲伤,其实不管是贼还是强盗还是土匪,都不是她真正想要娶成就的一段故事,而她真正想要的仍旧还是最基础最基础的心灵的释放,感情的积累以及人本身对他释出的善意。

但这一切都不是家庭能够给予她的。

想到这里,罗天抱着她的双手便更紧了一些,纵使他知道曲念怡并不是真的喜欢自己,同样就和她去当飞贼一样,只是想要体会一下被人拥抱和呵护的滋味。

倘若这样想的话,那么云袖是不是还要比念怡更幸运一些呢?

当罗天的脑海中想起云袖的时候,怀中的人突然又挣扎了一下,说道。

“你在想什么?”

罗天刚想找个理由,却见念怡挣扎着从罗天的怀中挣脱了出来,两人站在一个不远的距离上,念怡问道。

“你在想别人,是云袖,对不对?”

罗天没有说话,心中颇有些惊讶,而与此同时,妖灵也说道。

“罗天,这娃儿记忆中的阴影不比你少多少,时间的流逝没有让她忘却,反而是越发的深刻,活到今天恐怕已经形成了一种切肤之痛的本能了。”

罗天闻言心中很是惊讶,难道说那一刻他思考的转移被曲念怡察觉出来了吗?

“这娃儿可不简单,我想她并非没有修炼规则,而是规则已经融入到了她的意识深处。”

规则二字让罗天下意识的看向曲念怡,而她仍旧还盯着罗天,等待着一个回答,她的眼神有些哀伤,虽然罗天不过是下意识在心中所做的对比而已,可是对于她来说,感情的背叛和只有传承没有感情的家庭一样,不可饶恕。

“念怡,我只是觉得或许你比云袖更让人怜惜。”

罗天的话让曲念怡那积蓄和压抑的感情一下子就消失了,她忽然有些病态的笑了,将要再度迈向罗天怀抱的身体却又在下一刻硬生生的停住了,她摇摇头,或许是人性在这一刻起了作用,云袖的名字从罗天的口中说出,不仅证实了她之前的判断,但同样也让她放下了那本能而生的挣扎之心。

云袖和她,究竟谁更惨?

曲念怡不知道,也不想去知道,小时候的快乐那是因为无忧无虑所以才快乐,这一点无论云袖还是曲念怡都是如此,但长大之后的人生轨迹所谱写出了不同的经历,而这样两段不同经历当中到底是心中的痛苦更大一些,还是身体上的痛苦更大一些呢?

倘若有一天,曲家灭亡了,曲念怡真的脱离了那个冰冷的牢笼,她会真的快乐吗?

气氛被打破,两人再也无心去向对方投递温存了,各自打理好之后,沿着路来到前方,没过多久,两人就被地上一具几乎破碎不堪的身体给吓了一跳,再往前,映入眼帘的简直就是一副人间地狱的模样。

横七竖八的尸体被丢弃在道路两旁,每一具身体的服饰装束都各不相同,代表他们来自不同的势力,但每个人死状之上还残留的面容大多都是相似的表情,这代表他们都是死在同样一种情景当中,能够让人保持生前的神态而亡,杀他们的人实力绝非一般。

罗天心中怀疑,大步流星的赶上,过不多久,万季安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他的跟前。

看到万季安没事,罗天的心反倒是安定了一些,随即问道。

“你师兄他人呢?”

万季安转身来看到罗天和曲念怡,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不屑的一笑后说道。

“等你们两个缠绵悱恻结束,人头早就落地了。”

万季安的话让曲念怡的脸上一阵绯红,罗天倒是心中装着其他事神色变化间自然是一片惊讶,不过很快他就镇定了下来,师童既然只给了他们一天的时间,那么这一天之后,等待他们的自然就是中天界的追杀了。

正当罗天还想要问点什么的时候,却听到万季安抢先说道。

“走吧,时间紧迫,我们立刻出发。”

86 再次重逢

赵蒙回来后,四人继续赶路,这一路上再没有遇到一个来拦阻的伏兵,身后也没有追兵的迹象,或许是之前万季安开动杀戒的那一战让对手畏惧了。

目的地是哪里,罗天并不知道,但也无所谓知道与否,不管去哪,对眼下的罗天而言,其实都是一样的,既然是逃命,那就唯有活下去才是一切。

路上,赵蒙曾经看了罗天和曲念怡一眼,问道。

“师弟,需要带着这两个累赘吗?”

听到这话,罗天倒是并没有冲着对方怒目而视,曲念怡自然也没有去分辨的意思,万季安却是不屑的反问道。

“累赘?”

听万季安话中的意思,好似在为罗天和曲念怡辩解,但罗天却本能的知道他所想表达的并不是这个意思。

赵蒙没有继续问问题的,这个话题就此打住,在这场四人行的旅途当中,万季安是当仁不让的领导者,罗天不仅仅好奇他的来历目的,同样也很好奇万季安到底经历过什么。

坏人总是要比好人更加的迷人,好人大多都是一个样子的,唯有坏人才有更加分明的棱角。

又过去了五天时间,当四人渐渐来到天下城的时候,罗天这才心中起疑的问道。

“这是……天下城?”

万季安和赵蒙都没有理他,很快罗天就想到了一个东西,万季安之前在造化之门汇合赵蒙,为的是曲家的南朱雀神龛,此时他们回到天下城,难不成为的是葬龙谷中的南朱雀神龛?

“你们要去葬龙谷?”

当罗天方才明白自己的目的地时,惊讶的问道,此去葬龙谷岂非是自寻死路吗,真要进入葬龙谷可就只有一条出路了,但凭借他们的实力真能够在里面混的转吗?

“不是你们,是我们!”

万季安冷笑一声说道,脚步步伐加快,同时也算是回答了罗天的话,而当罗天看向曲念怡的时候,分明发现她脸上留有一丝让人意外的神态,那非是对未知事物的好奇,反倒是一种像是听到了什么印象之中的东西的熟悉感。

此时罗天回想起妖灵和鬼话都说曲念怡不简单甚至可能拥有规则的话来,罗天没有表露出什么,四人继续一路无话的赶路。

终于是来到了天下城,不过四人都无意进城,天下城虽然不似悲叹城那么戒备森严,但作为中天界大城,天下城中也有很多来历不明之事,而这些故事当中的主角无一不是能够引动人们好奇心和胃口的存在。

“好了,今天就在此休息吧。”

站在距离天下城不远的一处山神庙前,万季安停下了脚步,罗天看着眼前熟悉的建筑物,脑海中自然而然的回想起了四方城外的那座山神庙,虽然事物相同,但毕竟环境和心情早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正当罗天率先踏进山神庙后,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背影,这个背影很熟悉,似乎和他记忆中的那个人有所重叠,当罗天本能的想要呼唤出声的时候,那个人突然间转过了头来。

“是你!”

声音是从罗天身后响起来的,但这一刻罗天分明已经听不到万季安的声音了,因为站在他跟前的人正是杀人者。

不是幻觉,也不是有人刻意布下用来迷惑自己的阵法,眼前之人就是杀人者,这是确实无虑的,但这一刻的罗天却反倒是没有了之前心中所想到的那般激动,他反倒是平静了下来。

“怎么,见到我你好似一点都不开心的样子?”

真要说起来,罗天和杀人者之间并没有什么特别深的情谊,倘若说罗天帮杀人者释了他的道,罗天自己都会感到羞愧,释道者倘若只是把规则解读一遍的话,那估计私塾里的老学究们绝对要比天底下的释道者都要好使。

但很多时候,是明知道规则是这样的,规则中的漏洞也是这样的,可人的心,人的感情,乃至人的意识却难以去接受这种天地至理般的存在。

时到今日,罗天对于规则的约束力已经有了更深的理解,与其说规则是用来约束人的行为,倒不如说是人的意识只能够接受自己能够接受的以及愿意去接受和吸纳的东西,导致了人的行为被自己的意识所约束。

但这还并不是最要命的,更要命的是,倘若有一天当释道者对规则的明悟进入到了另一个“岂有此理”的阶段,当人通过释道所构筑的世界观因为规则的探索和发展而瞬间崩塌的时候,人的意识是否能够接受这样巨大的变迁呢?

几十万年前就地取材当做武器的原始人肯定理解不了几万年以后用冶炼方法炼制武器的人,而几万年前的冶金匠人同样也理解不了今天能够化有形为无形,继而用规则来杀人的释道者们。

人是如何接受时代的发展的,罗天不知道,倘若有一天,当他还在用漏洞试图破解对手规则的时候,一颗来自百万公里以外的*直接把他轰炸的粉身碎骨而将死的时候,他是否也会感到岂有此理呢?

看着眼前的杀人者,罗天并没有太激动的感觉,回想起自己这一路找万季安拼命,又一路拼命想要找寻杀人者线索和踪迹,在这一刻却觉得如此的可笑。

杀人者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因为他也看到了万季安,当万季安和赵蒙慢慢走进山神庙中,杀人者脸上的冷意才展现了出来。

“想不到风葬天下的掌教也来了。”

不过,杀人者话虽如此说,但更多的眼神还是专注于罗天的脸上,似乎想要洞察到这一刻罗天所身处的立场。

难道说杀人者还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

罗天忽然这样想到,倒是的确有可能,悲叹城发生的事不会这么快就传到天下城来,要知道他们已经拼命在赶路了,去时用了二十多天的行程回来时只用了七天不到的时间,从路程上来看,杀人者倘若一直身在这天下城中不知道也不足为奇。

“罗天,别放松警惕,事情不对劲。”

鬼话的声音响起,但罗天此时又岂会放松警惕呢,即便面对的是杀人者,是他的故友,但在贪生怕死的人的眼中也没有太多的区别。

剑拔弩张的态势在慢慢的升温,杀人者被围在中央,同时山神庙的入口被封锁,就在事态即将爆发的时候,远方传来了一片喊杀声。

87 无限之战

追兵的到来并没有让罗天等人转头去应付,毕竟相比起不知名的追兵而言,他们更在意的还是眼前的杀人者。

随着喊杀声渐渐来到,很快就出现在了他们的身后,声音在见到罗天等人的时候逐渐变小继而消失,很快现场的怪异也一并传染到了他们的身上。

对罗天而言,杀人者并不算是他的敌人,但绝对也算不上是朋友,倘若说他当初为杀人者释道,因而两人成为了某种道义上的朋友的话,那么今天这份道义之交的关系却也因为局势的变化而同样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导致这个变化的原因是多重的,但最容易看在眼中的就是万季安这重关系了。

罗天并不清楚四方城以及飞鸟小筑的事情,即便他知道那又如何呢,但杀人者却不同,至少他很清楚万季安为什么找上自己,除了分出生死外的真正意图又是什么,这一切都不是罗天有资格介入的,因此在罗天、万季安和杀人者之间的关系之上还有另外的一层关系,而这一层关系才是真正主导眼前局面的“罪魁祸首”。

不过,纵使罗天不清楚当初飞鸟小筑的那位“鹤老”和杀人者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的前仇旧怨,而万季安对杀人者出手所身处的立场为何,但有一点罗天却是知道的,那就是葬龙谷和南朱雀神龛,而在所有和万季安有关的事件当中,也唯有这件事是最真实也是最能够用来当凭据的作用。

此时此刻,出现在罗天等人身后的这群追兵不用去想也知道究竟是打哪里来的,就算这一切和师童扯不上关系,但以命天教的影响力却能够在不动用任何言语的前提下,让这中天界中无数想要巴结命天教的势力为其卖命。

当然了,还有一个曲家,毕竟曲家也有一个南朱雀神龛,这也是一条线索,而且是和万季安最直接的联系,至于神族血脉在这一层关系当中都显得无足轻重了。

现场的气氛很诡异,三方人马各持三方立场,但谁也没有先动,想必是都想要搞清楚眼前的局势,不过人的心机是随着人的成长经历逐渐成长的,而在场这许多人当中,并非每一个人都有着足够深沉的心机。

杀戮是从身后开始发生的,心性不够的人终究会按捺不住的,这不是涵养问题,也不是城府问题,而纯粹只是性格问题,当有人贸然出手之际,迎接他们的却并不是万季安更猛烈的反击,而是率先触动了杀人者的规则。

自杀规则的触动,瞬间就让出手的人七窍流血,死状凄惨无比,甚至他们都还没有真正的将自己无法隐藏的杀意给扩散出来,还仅仅只是微微的动了一个杀人的念头就已经死了。

然而,这还并不是让罗天最吃惊的,而最让罗天吃惊的是,就在身后数人死亡的瞬间,眼前的杀人者突然脸上划过一个极为诡异的笑容,那一阵笑容好似根本就不是人能够发出的笑容,因为肌肉的撕裂感和正常人正常抽动肌肉的幅度完全不同。

随即,杀人者的脸上划破了一道口子,鲜血顺着那道狰狞的口子流了出来。

这一幕的发生让罗天震惊了,正当他内心升起一念的同时,就听到魔能说道。

“罗天,看好了,什么才是真正的无限之战。”

罗天听到这句话的同时,眼神丝毫也没有转移开来,就在杀人者脸上破口而流血的同一时刻,万季安的嘴角冷哼了一声,继而身子如同被重锤击中一般的滑退数步,刚止住身体,他身后又有两个人身体宛如被极其锋利的风刃给撕裂了一般,身体碎成了一片片的肉花死于非命。

碎肉迎风飘落,似乎与空气发生了细微的触碰而发出了声响,万季安嘴角划过一丝淡淡的笑容,在他眼中的杀人者突然抬手,但抬头似乎有些晚了,就在他手刚刚抬起的同时,他肩头的一块连着骨头的肉连同身后耸立的山神庙一同化为了烟尘飘散。

看着眼前这目不衔接的一幕幕,罗天的心中又岂是心惊胆战那么简单,他简直已经无法用任何语言来形容了,但脑海中的思索却并没有停止。

无限之战,这就是无限之战吗?

罗天此时可以明白的是,这就是万季安的动之规则和杀人者的自杀规则在相互碰撞,继而产生的连锁反应,当规则力作用于对手身上,继而触发对手的反作用力,而反作用力并或许因为强弱的缘故不能直接制衡规则力本身,所以需要依靠其他媒介来增强反作用力的效果,通过其他媒介的触发来达到增强效果。

这场战斗如何才算是结束?

罗天的心中萌生了一个念头,他不知道,但眼前发生的一切很快,罗天只能凭借自己思维的瞬间来捕捉一个个目不暇接的画面,但当他的思想成型产生了一个完整画面的同时,现场充斥的规则力和反作用力却在这一刻消失了。

因为战斗结束了。

追兵全部死于非命,几乎没有留下一具完整的尸体,他们要么是因为自己动了杀意而引动了杀人者自杀规则的触发,要么就是因为“心动”的缘故而导致万季安动之规则的触发,又或者是因为杀人者自杀规则触发之后的反作用力产生的“动力”效果而受到了波及和牵连,又或者是因为万季安要化解杀人者强悍规则力不得不运用“风力”之规则来产生四两拨千斤的效果。

一环扣一环,可以说在这还不到一分钟的战斗中,两人心中早已是经历了千万个轮回,又像是某种通过内心映像所投射出的虚拟战斗一般,在旁人毫无意识之下,已经经历过各种生死。

而这一刻,当作用的规则力和反作用力失去了触发的媒介——也就是身后的那群追兵时,结束了。

“你又变强了。”

万季安看着眼前的杀人者淡淡的说道,说实话这种感觉很不好,先是罗天,然后是杀人者,万季安虽然并没有从这两人身上感受到太大的威胁,但看着敌人在慢慢的成长终归是不太好的事。

杀人者没有说话,而是轻描淡写的伸出左手将自己肩头那触目惊心的已经露出半截骨头的伤口给抚平之后,将目光最终放在了罗天的脸上,微微一笑说道。

“若没有他,我早就死了。”

88 同路人

五个人,五种截然不同的经历与心情,坐在了一起,各自说起别后所发生的事,当罗天从杀人者的口中得知他早在断魂崖的时候其实就已经可以挣脱万季安的束缚时,罗天心中很矛盾。

倘若当初在断魂崖的时候杀人者能够相助自己一把,或许不仅仅是云袖,哪怕是神医也能够活下来,但这样的想法很快就消失了,罗天知道他不能要求别人做什么,哪怕是杀人者也是同样。

万季安没有说话,因此经历大多都由罗天来转述,只不过在转述的过程中罗天一直都感觉怪怪的,要知道他并不是和杀人者分开就和万季安一起狼狈为奸的,毕竟他们两之间的矛盾仇恨也不少。

但很多时候就是如此,过程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而如今罗天和万季安走到了一起,作为杀人者来说,不管之前他或者罗天为对方做过多少事,但如今的他也只有两种选择,接受现状亦或是离去。

最终,杀人者选择了接受,接受并不代表着他和万季安之间尽释前嫌,而是他尊重罗天的选择,从这个角度来说,罗天又为何不能尊重杀人者的决定呢?

“如此说来,你们今后在这中天界是寸步难行了。”

当罗天讲述完所有可以说的事情后,杀人者如此总结道,关于这个结论罗天其实早就已经想到了,毕竟命天教的实力和影响力摆在那里,不管是不是因此涉及到曲家,当万季安选择了师童跟前做出任何“无礼”举动的时候,他就已经背离了“信仰”。

自古以来,狂信徒都是最可怕的。

“哼,只要天衡不能离开命天教,我有何可惧?”

万季安似乎对于这种需要逃命才能换得生机的说法有些不屑,遂出言反驳道,不过他的话却是让罗天和杀人者都同样不屑的看了他一眼,万季安闹了个没趣,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逞口舌之利不是他的性格,只不过当面对杀人者的时候,他终究还是会本能的升起战斗的欲望。

“我倒是听说过一个传闻。”

杀人者突然开口说道,如果说之前罗天在交代自己如何跟万季安走到一块的时候感觉很怪,那么这个时候这种怪异的感觉就显得更浓厚了一些。

毕竟以常人的想法来看,杀人者即便会尊重罗天的决定,亦或是出于他和罗天之间的道义之交而暂时和万季安之间停止干戈,但却绝非会为了敌人的立场和处境去设身处地的想方设法。

但如今杀人者在做的分明不就是这个吗?

“你的传闻早就过时了。”

杀人者还没说完,万季安就打断了他的话,而当杀人者有些疑惑的时候,万季安本想解释点什么的时候,却看向了一旁的赵蒙,犹豫了一下说道。

“师兄,还是你来说吧。”

罗天听得这句师兄,联想起这一路上以来万季安做事说话时对待赵蒙的态度,让他不禁更加好奇这两人之间的身份关系了。

“我们所见到的这个天衡很有可能并不是我们所知道的那个天衡。”

赵蒙的话一出口,首先愣住的就是罗天了。

“这不可能,我亲眼见过他,他……”

罗天本能的出言反驳,话说一半却又无从反驳,他扪心自问自己对师童又有多少了解了,难道说那略带慈祥和关照神态的三言两语就能够感化罗天的内心吗?

“他怎么?”

万季安不屑的看了罗天一眼,追问道,这一刻罗天自知自己人微言轻,说什么也不值一提,只能摇摇头让他们继续说话。

万季安没有去理会罗天眼中的失落,随后赵蒙继续说道。

“据我多方查证,现在的这个天衡很有可能是另外的一个人,至少并不是纯阳当初亲口钦定的那个命天教最高指导者。”

赵蒙的话让杀人者也皱起了眉头,虽然他的反应不如罗天那么剧烈,但内心对此保持怀疑的心至少也占据了七成,况且他本来就和万季安有私人恩怨,赵蒙说的话能够让他信服的可能性就更低了。

“你是何处查证的,倘若这个天衡不是纯阳的徒弟,这么多年的命天教观礼大典岂能不露出马脚来。”

杀人者的反驳让罗天心中一阵纳闷,不过很快鬼话就对罗天所不知情的一些中天界隐秘之事做了解释。

“命天教的观礼大典可不仅仅只是信徒们前来朝圣那么简单,还必须要依靠命天教最高指导者所拥有的人族秘法向上一代命天教宗主传达天谕,以期获得最高认可,这个仪式每年都会进行一次,据说在人族的历史上就曾经发生过冒名顶替之事。”

听了鬼话的话后,罗天的心中就更加疑惑的,倘若真是如此,那么赵蒙所想要传达的意思难道是……

正当罗天抬头,却正好迎来万季安那神秘的笑容,两人对视一眼,各自心中都怀揣着一份警惕和明了。

对罗天而言,万季安时刻都在观察和监视着自己,他监视自己的用意很简单,就是因为在罗天身上所拥有的神族血脉让他产生了莫大的兴趣,而且罗天在“释道”一途上所展现出的超凡悟性也让万季安很有兴趣。

释道者一途除了修炼和融合规则外,也有机会去探听到更多从上古传下来的隐秘之事,这些隐秘之事不都只是传闻那么简单,其中也隐藏了很多的秘密和线索,当然了这千百年来真正挖掘出其中线索和秘密的只是极少数。

人对知识的获取除了和悟性有关外还跟经历有关,人在某个年龄段上即便知晓一些很重要的秘闻,但也不会对此产生多少好奇心,甚至是被清扫到意识的垃圾箱里而不去关注。

但是很多时候,万季安却能够在罗天的身上察觉到一种和他年纪不符的人生智慧和非凡感悟,这就好比你拿着一串能够挖出无穷宝藏的神秘符号给一个小孩子,或许在孩子的眼中这串符号还没有一堆零食能让他产生兴趣一样,但是这样的兴趣偏差却并不会发生在罗天的身上。

在罗天和体内宿主们交流的时候,罗天的神态也会在不经意之间完成失神、出神、回神这样一个感悟的过程,而万季安便是在捕捉罗天神态间的这样一个过程。

89 从来处来

夜半时分,罗天待得曲念怡睡下之后,这才开始聚精会神的打坐,准备修炼规则,不……应该说是修炼规则之漏洞。

在命天教的时候,师童曾经说过,大多数漏洞并不是规则本身就拥有的,而是人为赋予的,甚至在更早前鬼话也说过相似的一段话,罗天入门释道者一途时间尚浅,对此却并不是十分的明了。

但昨天一战却给了罗天更多的感悟,应该说昨天万季安和杀人者之间的那一番过招,让罗天对于规则有了全新的认识。

万季安的动之规则随着他的实力提升可以借由调动更多和“动”有关的概念去攻击敌人,行动、风动、心动、甚至到了最后能够让万季安运用一切和正在进行当中的动名词有关的一切概念,这才是真正可怕之处,要知道“动”存在于任何地方任何领域,一个呼吸一次心跳一个念头的产生都是一次动作的展开。

但万季安昨天却完全被杀人者给针对了,而原因就在于杀人者的自杀规则,如果说昨天的罗天对于自杀规则的理解全部是来自于“自杀”二字本身,或者说在昨天罗天的认识中,杀人者的规则就是自杀规则,那么今天的罗天对此就有了全然不同的感悟。

杀人者的规则当真是自杀规则吗?

并不是,毕竟罗天很清楚杀人者只能感悟自己的死,而他人的死并不在他所感悟的道的范畴当中,但昨天杀人者却可以借用追兵的死,甚至是山神庙的毁灭这种物质的消亡来反击万季安,这说明杀人者已经修炼出了和自杀无关的其他的一些与死有关的规则,更进一步来说,他人之死便是杀人者自杀规则的漏洞。

那么,罗天自己所修炼的漏洞规则的漏洞又是什么呢,倘若要让他自己来为这份规则强加上一个漏洞又该是什么呢?

乍眼一看,似乎漏洞的漏洞就应该是规则本身,但罗天却很清楚漏洞可以作为破解规则的反制手段,但规则本身却并不能作为制造漏洞的出发点。

罗天在悟道的时候,宿主们都很安静,尽管他们各自的心中都对释道有着很多的经验感悟,倘若将这份感悟告诉罗天,或许能够让他少走很多的弯路,但实际上很多事情的发生都是一瞬间的变故,从别人那里学到的东西永远也无法转化为自己在一瞬变故发生之时的应变之策。

在罗天的认识中,规则分成三个阶段,从弱到强分别是规律、法律以及原则。

被雨淋了会着凉,被太阳暴晒久了人会晕眩,这便是规律,规律的约束力最低,破解起来也最简单,下雨天打伞,天气炎热去游泳,这便是对规律的破解之法,所谓有法便有破便是如此。

法律具有很强的约束力,不管用怎样的方法,如何变通,或者是南辕北辙,敢于触犯法律的人都将受到法律的制裁,但这个世界上触犯法律的人比比皆是,有一分利便有人敢用触犯法律的方式铤而走险,在罗天的了解中,那些派门中的叛徒,那些敢于在城中杀人的人,内心都源于此,或者也可以这样说,法就是对道的一种约束,一种表现,一种延伸。

原则又是什么呢?

简单来说,原则就是自己给自己内心划下一条线,然后告诉自己不能逾越过这条线,规则又有着另一个解释,那便是人心对于认知这个世界的尺度,而人心的尺度便是原则,神性为了那个誓死捍卫的秘密而沉湎,这便是原则的力量了。

那么,原则就是坚不可摧牢不可破的吗?

并不是,很多人都有自己的原则,但原则这东西大多都深藏在不同人的心中,除了命天教那位最高指导者外,谁也无法洞察他人内心的秘密,自然也就不可能会知道原则所在了,即便是万季安也洞察不了,那么倘若一个人破坏了自己的原则,谁又知道他破坏了呢?

想到这里,罗天渐渐的诞生了一个灵感,原则或者说规则的漏洞便是谎言。

人内心的原则是不会变更的,哪怕是最卑鄙无耻的小人也会有自己的原则,只是外人无从去分辨罢了,原则的破绽之于规则的漏洞其实是一个意思,人用说谎的方式试图掩盖自己内心的缺陷,就是一种规则的漏洞。

想到这里,罗天渐渐的明了了。

修炼规则的过程极为漫长,悟道是一回事,该如何把非单一的规则融合在一起,形成规则网那又是另一回事了,修炼水之规则的释道者去修炼火之规则,并不是想要借此修炼出水火之势,而是借由火势来助长和引导水势,那么在修炼水之规则的释道者心中,火就是水之规则的漏洞,也是进一步强化和完善水之规则的媒介。

时间流逝,天渐渐泛白,又是新的一天,万季安第一个醒来,当他看到罗天闭目的模样便知道他正在熔炼自己的规则,对此他倒是没有发出任何不屑的讥讽,而是站起身来,去往了周围的方向。

第二个醒来的是赵蒙,赵蒙和万季安的关系微妙而又神秘,但表面上他们两确实是师兄弟关系,所以两人很快就走到了一起。

第三个醒来的是杀人者,当他看到罗天的模样时脸上流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但也并没有上前去打扰罗天,他是新加入的,虽然不知道能在一起呆多久,但既然他有自己的意图和决心,那么这一切都不该是任何人有资格去指责的。

天完全明亮的时候,曲念怡也醒了,她看到罗天的眼神中很柔和,并不仅仅是因为罗天将她从那个冰冷的牢笼中“掳走”的缘故,而是在这样的一个队伍当中,唯有罗天是她真正可以依赖之人,或许弱者的同盟便是源于这样的一份内心。

曲念怡拿起被单轻轻披在罗天身上,却不想罗天睁开了眼睛,看着她微微一笑,曲念怡报以同样的微笑,近距离的两个人虽然有一些话想说,但是在这个亡命的季节里,言语只能留存在各自的心中。

今天是前往葬龙谷的日子,这个行程是万季安定下的,没有人反对,也没有人去问过万季安究竟想要做什么,对他们这一行人而言,虽然各自心中的想法都不同,但却因为一些颇有渊源的缘故而走到了一起,这份渊源又能对未来产生怎样的影响呢?

90 故事的开端

葬龙谷,这是罗天第二次来到这个地方,上一次的经历可以算得上是惊心动魄了,罗天走在通往葬龙谷的路途上,心中却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个仙子。

仙子是风葬天下的仙子,但在罗天的心中,她也是一位仙子,当时的那种情况,可以说倘若没有这样的一位“献身”的仙子,罗天根本就撑不了多久,他的心态杂乱无章了,抗不了那八十一万怨灵大阵。

今天重新回到这个地方,罗天的心态不同了,对释道者的路认识的也不同了,但唯有一点是永恒不变的,那就是他对死亡的恐惧。

“你怎么了?”

路上,曲念怡走在罗天的身旁低声问道,在过去的这段时间里,她从未和除了罗天以外的其他人打过交道,即便是万季安对她说了什么,她也只是闷头去做而从来不眼神相接。

“没什么,这个地方我来过一次,对我来说这是所有故事的开端。”

罗天的话让曲念怡微微一笑,葬龙谷的事情罗天有对云袖提起过,自然也传到了曲念怡的耳中,不过罗天却并没有去说起过自己蟠龙道的出生,毕竟对罗天而言,他最想抹去的一段经历便是蟠龙道的记忆了。

在一个月以前,罗天偶尔也会去想,陆嫣然过的好吗,一定是过的不好的,毕竟她那样一名弱女子只能成为他人的禁脔才能活下来,而丁鹏显然并不是一个怜香惜玉之人。

但到了昨天,即便罗天会想起这个女子,但却已经不会再产生任何感情上的亏欠了,不管陆嫣然过的如何,好与不好,这都不是他罗天有资格去过问的,倘若说当初在蟠龙道山脚的那一幕,罗天为了她做了点什么,是否今天的一切都会有所不同呢?

毕竟当初罗天也能够在危急时刻借用魔族秘法,或许有那么点希望能够击退丁鹏。

“我知道啊,云袖曾经说过,你也在场的,云袖真是变了好多,以前的她从来不会听从任何人的安排,没想到你竟然能够改变她。”

提到云袖,曲念怡的神色有些低迷,如今的云袖应该还留在曲家,肚子里孕育着一个不知道未来的婴儿,或许曲家并不会对她如何,就算不念及亲戚的情分,至少师童应该也不会让曲家为难云袖的。

但是在那个冰冷的牢笼里,她身为一个外人又怎么会过的好呢?

曲念怡回想起自己的童年,仿佛就像是未来将要印证在云袖的身上一般,越想越是觉得伤感,而越想就越发的让她的内心产生了一种极为扭曲的幸福感,以至于让她看向罗天的眼神越发的柔和了。

“再往上麻烦就来了,各自顾好自己吧。”

万季安的话打断了个人的思绪,赵蒙和杀人者自不必说,而罗天此时看向曲念怡,心中却有些担心,对曲念怡拥有规则的想法不过只是猜测而已,倘若她并没有修炼过规则,那八十一万怨灵大阵对她的伤害将会是致命的。

“罗天小子,放宽心吧,葬龙谷的八十一万怨灵大阵不会对普通人造成伤害。”

魔能的话让罗天一怔,但很快就明白了过来,倘若念怡没有修炼过规则,自然就感应不到规则冲突了。

想到这里,罗天当下也加速了步伐,跟上了前面三人。

几乎快要来到上一次罗天遇难的岔路口的时候,万季安停了下来,平静的脸庞上升起了一丝警惕,一旁的赵蒙此时也摆好了准备迎接敌人的姿态,不过杀人者却是云淡风轻一般的继续向前,他似乎并没有感受到任何敌人的踪迹,看到这一幕,万季安脸上闪过一丝阴沉,也放弃了无谓的警惕,继续迈开了步伐。

“他们怎么了?”

曲念怡有些好奇的问道,罗天此时也笑了,看样子这两个人并没有化解彼此的敌意,反倒是无时无刻都较起劲来了。

越过岔路口,往前的道路罗天就完全不熟悉了,不过看样子,万季安带他们所走的应该是相对安全的一条路,这一路上,罗天也试图去感受过周围的气流以及那八十一万怨灵所导致的规则冲突大阵,但却什么也没有察觉到,这让罗天有些纳闷,难道说他们真的走在了一条康庄大道之上。

“哼,倘若到了今天你还会被那八十一万规则冲突大阵所迷惑,那就算我看走眼了。”

魔能无情的嘲讽让罗天明白了过来,规则冲突其实就是规则漏洞,叫法不同而已,规则漏洞有天然的也有人为的,但不管是怎样的漏洞都是根据规则力本身所拥有的力量而来的,力是相互的,规则越强漏洞也就越大,但对于一群早就死了不知道几千几万年的怨灵来说,他们的规则力早已消失,只是因为八十一万这个数字太过于夸张和恐怖,否则就算比罗天还弱的释道者也不会感应的到。

“罗天,你错了。”

然而,正当罗天这样想的时候,妖灵的声音响起,这让罗天好生纳闷,自己理解错了?

不过很快,他就从赵蒙的脸上察觉出了一些异状,而后就恍然大悟。

的确,规则力虽然消失了,但规则和漏洞仍然存在,释道者的规则就是天地规则,是人心意识对这个世界的感悟,世界还存在,规则就不可能会消失,倘若有一天万季安也死在这葬龙谷了,那他的动之规则也将会永恒的留存于此。

其实从进入到葬龙谷开始,万季安、赵蒙、杀人者三人就一直在用自身规则来抗衡这里的规则冲突大阵,这里遗留下来的八十一万种规则绝对不带重复的,是的的确确的八十一万种,这么多规则留存于此不知道多少年,相互之间的规则冲突早已构成了某种平衡,而外人的进入则是打破了这个平衡,就像是平静的湖面被投下一颗石子一样。

规则冲突便是规则漏洞,而且有很多漏洞还是不知名的漏洞,毕竟经历的多了对哪怕不是自己修炼的规则也应该有一定常识上的了解了,但无论是天然的还是人为的漏洞却永远也不可能被释道者所完全了解。

这些漏洞在不知不觉间渗透到了万季安等人的身上,也开始和他们各自所修炼的规则进行冲击、冲突,毕竟万季安等人的实力还并没有达到师童的地步,即使他们达到了师童的境界,难道就能完全免疫这里的规则漏洞了吗?

想到这里,罗天不禁好奇,为何能够让万季安、杀人者都需要用实力抗衡的力量,但自己却丝毫也没有感受到呢?

91 南朱雀神龛

每往上多走半里路,众人的实力就每下降一分,逐渐靠近葬龙谷南朱雀神龛的位置,众人行进的速度也就越慢。

但这样的感觉对罗天而言却是不存在的,从进入八十一万规则冲突大阵到现在他连一点感觉都没有,更不要说用规则来与之抗衡了。

至于曲念怡,她几乎就和罗天一样,什么异样也没有,而罗天看到她,当初以为她已经将规则融入到灵魂深处的想法渐渐的也就淡忘了。

“在这里休息一下吧。”

话是万季安说的,众人此时都停了下来,赵蒙甚至在停下来的时候感到一种自身体上传来的千钧之力坠落的感觉。

众人停下休息,万季安的目光看向了远方,那是南朱雀神龛的位置所在,不过距离此地应该还比较遥远,上一次万季安是和风葬天下的人一同来的,人多的优势就在于力量所能够展开的阵型大,以风葬大阵的空间优势来抗衡此地的规则冲突大阵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罗天,这是一个机会。”

就在这时,魔能的声音响起,其实到了这会不用魔能多说,罗天也早已明白,这个时候的确是杀掉万季安的最佳时机,而且这样的时机恐怕将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机会的到来往往是千载难逢的,但人能够把握住机会的可能性却很低,很多时候,当局者迷是一个最好的解释,但罗天体内的三位宿主却能够打破这层迷雾做到旁观者清。

万季安的实力眼下已经被严重的压制或者削弱了,按照罗天的估计,目前万季安恐怕尚且能够维持三成左右的实力,即便这三成左右的实力仍旧带有他至少六级释道者对规则的理解,但在罗天漏洞规则和魔族秘法的双重攻势下也有一战的实力。

“罗天,做与否你自己决定,但你应该明白,越靠近南朱雀神龛,你的机会就越渺茫。”

魔能眼见罗天一直没有行动,遂又再度出言提醒,关于这一点,罗天也同样明白。

越往上,万季安实力的削弱也就越严重,但是南朱雀神龛却是一个未知的变数,万季安宁愿顶着如此压力甚至不惜和曲家结下梁子也要得到南朱雀之火,证明这东西对他的实力和规则有着莫大的好处。

“走吧,继续赶路!”

正当罗天思索之际,万季安开口了,思考和犹豫的过程是漫长的,但对于万季安而言,显然他不会给罗天这样的恰当时机。

众人继续前行,又行了一段路程,罗天已经能够听到自赵蒙口中发出的那沉重的呼吸声了,看样子到了这里已经是赵蒙——这位风葬天下掌教的极限了。

那么,万季安和杀人者的极限又在哪里呢?

想到这里,罗天不禁心中好奇,万季安的动之规则是否也能够牵动这里的八十一万种规则的“震动”呢,而杀人者的自杀规则是否也能够化解来自于怨灵那已经不存在的攻击呢?

但这样的思考是毫无意义的,至少罗天不觉得自己有能力去破解这两人所拥有的真正的规则,即便他已经算是和万季安数度交手了,但紧紧是一个风之规则,一个风语者之规则,甚至加上一个死亡的风语者规则,也不过万季安所掌握的规则之万一。

他的底线究竟在哪里,除了行动、风动、心动外,他究竟还掌握了怎样恐怖如斯的动之规则?

其实当罗天的思想延伸到这一步的时候,体内宿主们就知道罗天是不会轻举妄动的,不管眼前这个机会有多么的千载难逢,他也不会动手的。

终于,在机会的稍纵即逝和漫长的犹豫和思索过程当中,他们来到了葬龙谷的南朱雀神龛所在,不过映入罗天眼中的却并不是想象中那样的一片熔岩淹没的火场,反而是一座根本连朱雀形态都看不出来的石头堆。

“这就是南朱雀神龛?”

罗天出言问道,万季安和赵蒙不予理会,倒是杀人者给了罗天一个回答。

“不要被眼前所见迷惑,所谓的南朱雀神龛不过只是世人对遗迹的一种称呼罢了,你要说这里只是一个茅厕也是可以的,名字无所谓。”

杀人者的话顿时就让罗天迟疑了一下,而一旁的曲念怡倒是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关于这个南朱雀神龛,最初罗天是从体内宿主们那里听来的,他一直以为即便比不上命天教那样的圣地,也该是神圣庄重肃穆的所在,却没想到在杀人者的口中说来不仅不值一提还如此粗鄙。

罗天没有再说什么,但心中却是明白,万季安冒着被人包饺子的危险跑到这里来必然有他的目的,说不定……

这一刻,罗天的脑海中升起了“清微妙法”这个名字,随后鬼话帮罗天做了补充。

“离日烈丹火。”

对了,就是离日烈丹火,罗天此时也回想了起来,当初第一次来到葬龙谷时,那位仙子在神情恍惚之际被一个怨灵附身,他口中所念出的清微妙法当中便有这门功法的名字。

“不过罗天,清微妙法的确不假,不过关于南朱雀神龛的传说却也有很多个版本,这葬龙谷中的事你还是问妖灵好了。”

鬼话的话此时也引出了妖灵的回答。

“其实我也不知,当初我殉身于此的时候,从未听说过葬龙谷有南朱雀神龛。”

鬼话和妖灵的话让罗天皱起了眉头,只觉得这事有些不可思议,为何明明是同一个世界的人竟然能够说出两个不同版本的故事出来?

然而就在这时,万季安走到了那几个石头堆的跟前,随后俯下身去,将手伸入到了石头缝里面,而就在这一刻,一阵昊光四射,几乎将整个葬龙谷映照的跟白昼一般,让罗天等人几乎无法睁开眼睛。

“这是……”

“不好!”

罗天目不视物,但体内宿主们的感知力却并无障碍,当这一幕发生的同时,魔能和鬼话的声音同时响起,鬼话自然是被眼前所见到的这一幕所震惊,而魔能想的自然就是如此昊光四射的一幕定然会被身后的追兵所看到,此时他们众人实力受到压制,局面恐怕会变得非常微妙。

一和十的差距并不大,但一百和二百的差距就很大了,当双方实力完整的时候,万季安和敌人的实力就宛如一百和二百的区别,但当双方实力都打个九折之后,实力的差距也将会被无限的削弱。

麻烦,这才刚刚开始。

92 昊天神光

“这是什么?”

昊光让所有人都难以睁开眼睛,无法看到此时此刻万季安所身处的位置和正在进行的举动,赵蒙此时猛地开口,语气中明显充斥了焦虑不安的情绪,甚至还有一丝惊恐。

听到这个声音,罗天的心中那是一片雪亮,看样子这两人之间的关系也是相互利用而已。

“罗天,万季安在吸收这道光芒。”

体内宿主们通过感知力将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幕传达给罗天,罗天闻言心中也同样一震,万季安在吸收这道光芒,他想要做什么?

“罗天,这些光芒中似乎充斥着一道陌生的强大气息,不过我也说不清楚这究竟是什么。”

这是罗天极少听到鬼话犹豫的言语,不过“强大气息”这四字却还是让罗天的心中一动,当下问道。

“是某种规则力吗?”

“不全是,似乎的确有规则的痕迹,但并不是我们平常所认识的那种规则。”

鬼话回答道,罗天此时心中的思绪快速流转,眼前的这道光芒究竟是什么,是那种可以闪瞎人眼睛的夺目炫光,又或者是刺眼的太阳光通过某种方式聚焦而形成,不对……都不对,这并非是透过媒介汇聚而成的非自然光,这就是——

自然光!

罗天此时心中的震惊更甚,忽然间感觉到自己的手臂被人拉住,是念怡,此时的曲念怡同样也是目不视物,在这个地方她唯一能够依靠的就只有罗天了。

“罗天,是你吗?”

曲念怡低声问道,罗天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嗯”了一声以示鼓励,此时他内心虽然恐惧大盛,但彷徨犹豫的心态却仿佛也因为这种相互扶持的感觉而被冲淡了一些,他当即说道。

“念怡,抓紧我,我们过去!”

罗天此时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他只想要触摸到那束光,仿佛那束光就代表着希望和完美,就象征着力量的源泉一般。

“好。”

曲念怡此时用双手紧紧抓住罗天的手臂,整个人也贴了过来,温度的传递让两个人的心都在这一刻变得不再彷徨,仿佛因为身体的另一半而充满了力量一般。

罗天在宿主们的指引下渐渐的朝着那束光的位置靠近了过去。

“罗天,你考虑清楚了,连我都不知道那束光到底是什么,贸然过去危险难料!”

鬼话虽然很清楚他改变不了罗天的行动和意志,但也将可能会遭遇到的危险告诉了他,不过此时魔能的声音响起。

“罗天,我好像从这束光上面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是神光。”

神光?

刹那间,罗天想到了神性,而就在此时,突然间罗天听到了万季安的喊声。

“还杵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赶紧过来!”

万季安的声音是直接通过风动传递到罗天耳中的,听到这话,罗天心中再无怀疑,果然,是神光,万季安是打算用这一束光引出自己体内的神族血脉。

但他为何要这样做呢?

罗天不解,但此时他的行动却已经决定了,就在罗天一步步朝着光芒发散的方向而去的同时,突然间又有另一个声音响起。

“没想到,昊天神光竟然就在葬龙谷!”

陌生的声音,让罗天脚下的步伐略一停顿,但很快罗天就听到了另一个声音从自己的前方传来,那是万季安的声音。

“没想到你也来了,不过就算你来了又能如何呢,在这个地方你的实力恐怕也剩下不到一成了吧。”

万季安认识这个人,但是从万季安那沉着的声音当中却让罗天品味出一丝不同的味道出来。

平日里的万季安很少会有这种沉着冷静的时刻,大多数时候他对于任何人事物都是不屑一顾的,倒不是说他看轻了这天下人,而是在实力、智慧双双匹及的前提下,万季安的确有足以傲视这人间的资本。

但此时此刻,他的声音却带有一种警惕和面临真正危机的戒心,很显然,来的这个人是一个连万季安都不敢小觑的狠角色。

“一成足以杀掉你们了。”

来人说完便动手了,他的攻击并没有直接朝着万季安而去,毕竟万季安就在那道所谓的昊天神光的旁边,来人不敢贸然出手,怕会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问题,所以这一击他是冲着正在缓缓靠近神光的罗天和曲念怡去的。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罗天想要和魔能交换意识来发动魔族秘法已经来不及了,当罗天已经做好闭目等死准备的一刹那间,一个人影出现在了罗天的跟前,挡下了这致命一击。

“哦,杀人者,想不到你也在此,不过你以为你的自杀规则就是天下无敌的吗?”

来人语气轻佻,在这片目不视物的昊光笼罩范围内,他能够察觉到万季安的所在依靠的是某种类似于“心眼”的秘法,而并非靠的是他的眼睛,所以他之前并不能觉察到杀人者的存在,至于罗天和曲念怡则是因为处在行动过程当中,脚步声被来人感知到了而已。

“扭曲规则,你是马骁!”

杀人者接下对手的规则攻击,脸色一变,已然明白了对手的身份,而与此同时,罗天体内的三名宿主也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说道。

“马骁,竟然是他!”

罗天此时没有去询问来人的身份,只是听他们的语气便知道来的绝非他能够战胜的对手,就算眼下对方被削弱了九成实力,但剩下的最后一成也足以秒杀他了。

“啊……”

一声自喉咙里传来的如血涌一般的痛苦声响起,声音就发生在了罗天的身旁,那是杀人者的声音,这是罗天头一次听到杀人者受伤的声音,即便是三度面对万季安,杀人者也从未败北过。

罗天此时才真正震惊了,他伸手想要去触碰杀人者,耳边却再度传来了万季安的声音。

“白痴,还不快点过来,不要让杀人者白白牺牲!”

万季安的声音惊醒了罗天内心中最后一丝彷徨不定的杂念,杀人者死了,不……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在这里啊!

求生的意志在死亡恐惧的驱动下蹿升到了最高点,借着杀人者的阻挡,罗天朝着光芒发散的位置又靠近了一大步,而与此同时他的耳边传来了一个身躯倒地的声音。

这个声音,让罗天的心慢慢的出现了一道裂痕,他知道杀人者死了,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死了。

93 阻挡

“再往前一步,死!”

正当罗天抬脚迈步的瞬间,声音传来,硬生生的止住了罗天的行动,这一刻的罗天除了内心无尽的恐惧外,更有一种杀人者身死道消的莫大悲伤,他不愿意相信杀人者就这样死了,更不愿意相信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

“对了,就是这样,别动!”

来人透过心眼,看向罗天所处的位置,尽管罗天距离那昊天神光只有一步之遥了,不管万季安为何让他去接触那束光芒,此时此刻罗天都不敢有任何动作,他知道自己已经被来人锁定了,连杀人者的自杀规则都不是他的一合之敌,自己又能做什么呢?

“罗天,马骁所拥有的是扭曲规则,这种规则并不能造成直接伤害,但对杀人者这样的释道者却有着另类的加成效果。”

魔能的声音响起,罗天闻言心中一怔,脑海中乱糟糟的心绪这一刻开始重新聚合,当他开始重新审视眼前所正在上演的这一幕时,脑海中渐渐地有了新的领悟。

扭曲规则,不管是扭曲时间也好,扭曲空间也好,又或者是扭曲性格,扭曲精神,扭曲天地间一切能够被扭曲的有形无形之物,在于被扭曲之物本身的不稳定性。

扭曲和撕裂不同,撕裂有层层剥离的含义,想要撕裂一个物质唯有先透析其物质的本质才有撕裂的可能,相较于规则而言,倘若无法知晓规则其本身所拥有的原理,就无法破解规则进而伤人。

扭曲无需透析物质的本质,在于依靠外力来强行破坏物质本身,就好比破阵一样,撕裂的前提必须是破解阵法,而扭曲则不用破解,而是直接破坏。

想要达到扭曲本质的效果,其实并不需要太过强大的力量,因为外力除了刚力外,还有巧劲。

杀人者的自杀规则便是如此,自杀在于杀人者对自身死亡的领悟,这是杀人者的道,只要杀人者的意志够坚定,那么就没人能够杀的了杀人者,至少无法从意识本身去粉碎杀人者对生命和死亡的认同,也就是说,任何一切想要作用于干扰杀人者意识的外力在强行突破自杀规则这一方面都是行不通的。

但是,杀人者的自杀规则并不是完美的,罗天至今还没有见到过真正完美的规则,本源规则就是最完美的吗,并不是,因为本源规则毫无意义,一个数字一个没有特别代指的名词本身就是毫无意义的,人不可能用这种毫无意义的数字和名词来解析道的含义,必须要将数字代入公式或者给名词赋予一个实际含义才能进行悟道的过程,只要有了公式,有了含义,那么规则本身的破绽也就存在了。

杀人者自杀规则的破绽就在于两个字,生命,如同当初罗天所想到的那个生命的含义一样,活了五万年的人能够明白长生不老的意义吗?

想到这里,罗天顿时就明白了,而下一刻他放下了自己抬起的右脚,继而在无视来人威胁的前提下继续迈出了他的左脚。

“好胆量,那就死吧!”

来人眼见威胁对罗天无用,冷笑一声当即出手,与此同时,罗天感觉到了一股来自内心深处的狂乱,这股狂乱不安的躁动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撕裂的自己的身体,但是在撕裂还没有真正形成伤害之前就消失了。

“你……竟然能够抵挡我的扭曲规则?”

来人感应到自己的力量在罗天身上消失的刹那,终于是变了颜色,在这个地方,所有人的规则力都被削弱了九成有余,倘若换在别的地方,即便罗天能够明了规则本身的含义,但他的实力和肉体难以抵消强大的规则力侵蚀,仍旧只能注定死亡一条路,但在此时此刻,面对无限削弱到几乎只剩下“本源”的规则力,只要能够破解敌人的规则,那么所剩下的规则力也难以对罗天造成任何伤害了。

杀人者为何破解不了扭曲规则?

“放心吧罗天,杀人者可没那么容易死掉,扭曲意志虽然严重的削弱了杀人者内心的坚定,但即便杀人者的自杀规则被破坏,想要在这个地方彻底毁灭掉一位六级释道者的肉体的本身,还是难上加难的,我想着中天界恐怕除了那位天衡尊者,应该还没人能够做得到。”

鬼话的声音响起,让罗天内心最后的那一丝担忧也消失了,杀人者没死,只是因为新伤和旧患的叠加,以及现场难以用规则修复自身创伤的缘故,所以才造成了假死现象。

罗天眼见对手无法再对自己造成什么伤害之后,迈开的步伐再不停留,距离那昊天神光又更近了一步。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变数突然发生了。

一直紧紧抓住罗天手臂的曲念怡突然惨叫一声,几乎坐倒在地,罗天也差一点没能稳住身形,随着她一同跌倒,而当罗天强行定住身体的同时,内心的愤怒顿时升起。

“小娃儿,你的实力虽弱,但能够破解我的扭曲规则的确着实让我感到意外,在这个地方我虽然奈何不了你,但你身边这个女娃儿又该当如何呢?”

眼见来人对曲念怡出手,罗天退后一步,护在了曲念怡的身前,这让他距离那昊天神光又边远了几分。

“罗天,没用了,扭曲规则直接作用于对象的意识,就算马骁的规则尚且不能突破肉体对灵魂造成直接伤害,但想要杀掉那女娃儿却是易如反掌。”

妖灵的声音让罗天心中一沉,其实他在明白了扭曲规则之后就很清楚这种规则对人的精神和意志所能够造成的巨大创伤,连杀人者都难以抵挡的规则,曲念怡这个凡人又如何能够抵挡呢?

但罗天此时却有着必须要守护的信念,尽管这一刻的他尚且还无法明白什么才是誓死需要捍卫的秘密的根源,但行为上却已经没有偏差了。

“哦,没想到你小子还是怜香惜玉的人,既然如此,那就让你们两黄泉路上同行吧。”

来人语气抑扬顿挫,轻佻无比,言辞间戏谑之意浓烈,正当他打算再度出手的时候,却听到另一个声音响起。

“姓马的,在我面前你还敢如此放肆?”

万季安的声音响起,让罗天担忧的心得到了一丝缓解,尽管他和万季安是敌非友,即便同行一路却也是各怀鬼胎,相互利用的心思更多一些,但凭借万季安所展露出来的实力和智慧,确实是罗天生平罕见的不世之材。

“万季安,你确实很强,但你的动之规则需要引导媒介才能拥有攻击手段,这便是本源规则的弊端所在,而在这个地方,你所能够施展的规则力又剩下几成呢?”

来人对万季安的实力十分了解,相比起他能够直接扭曲精神和意志的能力而言,万季安的动之规则直接在伤害途径这一方面的确要弱化的更多。

万季安没有说话,他自然很清楚这其中的原理,不过在这个千钧一发之际,突然间罗天开口说道。

“万季安,倘若你相信我,我两联手,就在这里杀掉他!”

94 真正的实力

罗天口出狂言,让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愣,而这句话的冲击对万季安来说最为强烈。

信任是一种美德,但信任的基础是利益、实力、追求乃至人本身的修养、思想境界等多个概念作为前提,没有这些前提,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是非常淡薄的,特别是万季安这样的人,即便他愿意就某件事上信任罗天,但他会为了这件事而思考的东西倘若罗天的思想和修养达不到那么合作的高度,就算最好的结局也只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智者的世界都是孤单的,孤单很大程度上都是因为想得太多,相对简单的人才能拥有更多的朋友,智者相互之间的角逐和竞争是无意识存在的,当竞争和角逐上升到了某种高度之后,渐渐的就脱离了原本的人群,也渐渐的变得不再拥有朋友了。

万季安有没有朋友罗天并不知道,但他相信万季安肯定有过朋友,毕竟人不可能生下来就无比聪明,总还是要有一个成长过程的,而在这个过程中,万季安曾经有过朋友,所以他才会了解到自己从拥有朋友到失去朋友所经历的一切心路历程,而这样的心路历程则可以作为一种参照物,用以今后一切可能会交到朋友的事件当中。

眼前正在上演的这一幕,看似已经到了必须要合作的地步,但其实罗天和万季安都很清楚,这种时候合作只是互相伤害罢了,因为他两之间天生就不存在任何的信任关系,也可能会产生任何的友情,倘若能够保持现状是最好的,如果不能也不要让平淡的关系被不断抗拒和想要摆脱的意识所冲击。

但在这个时候,罗天还是提出了合作,并且提到了“信任”这个词,万季安不可能信任罗天,一如罗天永远也不会信任万季安,一句话一个行为都会在两人的心中产生不同的想法,继而做出截然不同的选择,哪怕是如今罗天实力太差,受制于人,但人之所以为人便在于此,不断反抗现状继而积极向上的天性是永远不会被磨灭的。

“信任,哈哈哈哈,这真是我听到的最好的笑话了,万季安,你相信他吗,你信任他吗?”

听到罗天的话后,来人的反应似乎更加的强烈,但同样的感受也同时传递到了罗天和万季安的心中,是的,他们之间不存在任何信任,倘若真的选择放下一切信任了,那是对自己的一种侮辱,这种人格上的侮辱其实就等同于对他们所行走之路的侮辱。

富豪会信任乞丐吗?

乞丐说我仇富,我也不觊觎你家的钱财,同样我也安于现状,富豪会相信吗?

富豪不会相信的,不管这个乞丐说的是不是真的,都不可能会存在于信任的基础,因为富豪和乞丐就是天地不容的极端存在,或许有人会说,倘若这个乞丐足够有智慧呢,抛弃掉金钱的差异,是否两人也能消除隔阂?

这同样也是不可能的,对富豪而言,倘若智慧是创造金钱的源泉,那么反过来乞丐却不能用智慧创造财富的话,更是强烈的价值观上的巨大差异。

万季安没有说话,罗天也没有继续追问,但紧握住曲念怡的手却在一点点的感觉到冰冷,那是曲念怡的生命在悄悄的流逝,或许下一刻她就要不行了,但为何对方没有直接动手,显然也是有更深一层的考虑的。

曲念怡是罗天的牵绊,倘若没有了这个牵绊,那罗天将不会再有任何犹豫,不管他去到哪昊天神光之前会发生什么,这都不是马骁愿意看到的,因此他没有立刻要了曲念怡的命,以此来拖延时间寻找新的出手时机。

这个道理罗天又如何不明白呢?

可惜的是,他终究和万季安不是一路人。

不过……

“万季安,那我们不谈信任,只求合作,杀了这人之后我为你做一件事,一件只要你开口我就会做的事,哪怕是伤天害理、灭绝人性的事我都会去做的!”

罗天突然说出了一句话,而这句话让万季安坚定的心动摇了,什么样的缘故会让罗天做出这样的让步,这一刻万季安的脑海中倒是的确产生了一个念头,而下一刻他说道。

“成交!”

终究和万季安这样的人谈信任是没用的,唯有利益才是他两之间能够沟通的桥梁,而在此之前,罗天无法给予万季安任何利益,所以他只能被利用和支配。

万季安和罗天联手,马骁的眼神一冷,寻思着这两人会如何联手杀他的同时,也在寻思着退路,罗天对马骁而言是一个未知的变数,实力弱小却能够从本源上破解他的扭曲规则,在这个地方,马骁的确不敢掉以轻心。

万季安没有犹豫,他动手了,在这个时候万季安很清楚他已经不能再藏私了,必须动用最厉害的杀招将马骁一招毙命,否则的话他和罗天将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

就在万季安出手的刹那间,罗天忽然间手臂像是触碰到了什么如丝质一般的物质一样,他正想伸手去触碰,却听到魔能大喊道。

“罗天,别碰,那是时间流动和这个世界接触过的痕迹!”

时间流动的痕迹?

罗天闻言心中一震,时间,时间,难道说万季安真正的实力已经可以改变时间的流动了吗?

“好你个万季安,纵使动之规则无法真正改变时间的流速,但你竟然可以让不存在的规则出现于存在的世界当中,相比起命天教里的那位,你如今的实力怕是已经不亚于他了吧?”

马骁一声叹息,让罗天听的那是心惊不已,万季安竟然拥有不亚于师童的实力,难道说他也是一位十级规则的释道者了吗?

“罗天,释道者的规则等级划分不过是凡人为了方便认识和命名所给出的一种概念罢了,六级规则以上并没有明确的实力等级划分。”

鬼话给了罗天一个解释,听到他这样说,罗天也明白了过来,释道一途可以说是无限的,而无限又岂能用数字或者符号来命名呢?

万季安此时已经动手了,将动之规则的本源力量作用于时间这个媒介当中,让时间的流动存在于现实世界当中,依靠“流动”这个行为概念来发动规则力。

时间无处不在,天地万物的生命和死亡都存在于时间的概念当中,倘若有人能够操控时间,甚至是让时间静止,是不是真的能够人为的做到长生不老呢?

罗天不知道,因为此时此景让他无暇去思考其他,就在万季安的攻势出现的同时,罗天也一并出手了。

妖族秘法,凝结虚幻为精神实体的力量,在这一刻让马骁那直接作用于人精神世界的无形攻击现形了。

95 一瞬间的变故

精神攻击之所以强大就在于没有攻击轨道,而如今马骁的扭曲规则在罗天的妖族秘法影响下化为了肉眼可见的精神实体的时候,加上南朱雀神龛对释道者实力的巨大封印,让这一刻马骁对罗天等人的威胁降到了最低点。

看到自己的攻击显形,马骁的瞳孔猛地收缩,重新看向罗天的眼神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小子,不能留你!”

马骁很清楚,倘若今后他的攻击都不能隐形了,那他将会彻底的成为历史,罗天不能留,不管动用什么秘法,今天都必须要将这小子给杀掉。

同样的,万季安在看到马骁的扭曲规则显形之后,心中也是大为吃惊,扪心自问,自己的动之规则是否也能被罗天所拥有的神秘力量影响?

智者的战斗,除了战斗本身,还有一份脑力的角逐,看似合作的局面也有可能分分钟瓦解,甚至是倒戈相向,在这个地方,万季安并不惧怕马骁,就如同马骁同样杀不了杀人者一样,昊天神光最后落到何人之手一切都还是未知之数,但罗天拥有的这种力量实在太可怕了。

正在万季安寻思之际,他的攻势放慢了,从表面上来看似乎是因为要躲避对手扭曲规则的攻击而有些疲于应对的感觉。

罗天此时并没有察觉,但万季安的异状却瞬间被宿主们所洞察了。

“罗天,别莽撞,朝昊天神光靠近。”

魔能的声音响起,让集中精神使用妖族秘法的罗天心念一动,也随着这心中一瞬间的恐惧转为清明的刹那,现场的扭曲规则之力消失了。

妖族秘法必须要以人强大的负面状态为施法前提,罗天心中强大的恐惧便是施展妖族秘法最好的媒介,但倘若罗天的求生意志战胜了他对死亡的恐惧,那么妖族秘法自然就不管用了。

攻势消失,让所有人都是一怔,马骁自然心中狂喜,约莫猜测估计是罗天还不能完全掌握这门诡异而又强大的力量,但在万季安那边却让他的心有一些动摇了。

不完整的力量终归只是不完整的力量,无法掌控的力量很有可能会反噬自身,对释道者而言,倘若在不完全理解规则的前提下,强行将一门强大的规则或者功法融合到自己的规则当中,不过只是平添更多连自己都无法意识到的漏洞罢了,甚至未来极有可能会让自己死于非命。

想到这里,万季安心中对罗天的警惕减轻了一些,他寻思着是否该重新转移矛头对准马骁。

心思的瞬移在战斗中的激烈程度远比战斗本身要恐怖的多,这便是罗天和万季安合作的最大问题所在,罗天虽然也想的很多,但他所想的只有自己的生死,而万季安会去思考的却是很多和战斗息息相关却又在战斗之外的东西。

但是,不管谁又在思考着什么,对罗天而言,他的目标却已经注定了,靠近那一束昊天神光。

内心恐惧再度不由自主升起的同时,罗天的步伐也渐渐的朝着昊天神光的位置靠近了一些,现场炫光夺目,目不视物,加上时间和扭曲两种规则所产生的气流涌动,让万季安和马骁都很难发觉罗天的行动方向。

就在罗天一步步朝着战场逐渐远离并且靠近昊天神光的位置时,罗天的步伐停住了,因为他察觉到一直紧紧抓住自己手臂的曲念怡失去了生机。

一瞬间的失神,让现场显形的扭曲规则之力再度消失,罗天内心迷乱,正想要俯下身去查看曲念怡的状况,就在这时变数突然发生。

“罗天,快出手抵挡!”

鬼话大喊一声,罗天回神同时已然晚了,而下一刻他感觉自己体内的某个脏腑器官碎裂了,虽然由于身体被替换察觉不到太多的痛苦,但嘴角狂喷而出的混着碎肉的献血却让罗天明白自己恐怕遭受了致命一击。

意识在这一刻开始渐渐的模糊了起来,恐惧又再一次开始无限的蔓延开来,罗天在垂危之际重新施展妖族秘法,借着重伤之躯躲避马骁打来的致命攻击,渐渐的距离那昊天神光又更近了一步。

当罗天拖着沉重的曲念怡的手终于是触碰到了那一束昊天神光的同时,奇迹似乎回应了罗天的呼唤,一个声音突然间在罗天的心中传来。

“这是……昊天神光。”

听到这个声音,罗天只感觉一股强烈的求生意志猛地袭来,一瞬间的心理放松几乎快要完全的战胜了内心恐惧。

“老神棍,你醒了!”

“神性,快救罗天!”

魔能和妖灵的声音同时响起,神性自沉湎中苏醒,听到声音来不及分辨正在发生着什么,也来不及去思索自己前一刻还苏醒之时的记忆断片,当昊天神光不断的通过罗天的手注入到罗天体内的时候,神性说道。

“罗天,还记得我曾经告诉过你的神族秘法吗?”

神族秘法,罗天当然记得,但是当初在葬龙谷时神族秘法分明是用来跑路用的,而这种时候倘若他跑了岂不是后患无穷,不对,倘若真的能够逃出去保住一条命也无可厚非不是吗?

内心的激荡被神性本能的察觉到了,下一刻自他的口中说出了一句话。

“罗天,神性既通人性。”

这句话让罗天纷乱的思绪停止了,连同现场显形的扭曲规则也彻底停止了,神性通人性,是的,当初神性的确说过这样一句话,连同后来自己对四位宿主名字的一番解析也同样理解过这样一句话。

正当罗天想要问点什么的时候,猛然间他的思绪在这一刻明悟了,倘若能够凭借自己的人性来施展神族秘法,是不是就意味着他所能施展的就是人族秘法,甚至于他可以不用通过神族血脉或者神性的灵魂力量就能够施展神族或者人族秘法了?

不需要通过传承的认可,也不需要依靠血脉或者族群渊源作为媒介,这一刻的罗天忽然间闭上了眼睛,脑海中开始重新聚合起了一条新的脉络线索。

人性,究竟是什么,自己是否真的能够理解人性,继而拥有人性呢?

当罗天的思绪抵达这里的时候,他微微一笑,完全明白了过来,他看向了身旁曲念怡的方向,心中突然涌上了一阵温暖。

96 一对二

昊天神光以源源不断的速度注入到罗天的体内,这一幕不但震惊了一直用心眼专注于罗天的马骁,也让一直在试图感知昊天神光力量源泉的万季安震惊了。

战斗好似在这一刻停了下来。

在这之前,万季安的确曾经想要让罗天来到昊天神光的跟前交代他什么,或者给予他什么,但那时的万季安心中所想的绝非是将这昊天神光的力量拱手送人,多半还是因为他了解昊天神光这个“神”字的由来,以及打算试探一下到底能不能和罗天体内的神族血脉相互牵引。

但此时此刻,罗天和昊天神光的交互作用无疑让万季安在战斗中第二次将锁定的矛头对准了罗天,罗天不能留,这一刻这个念头也再一次蹿升到了万季安和马骁的脑海当中。

智者的沟通是无需言语的,在战斗停止的那一刻,两人就像是已经进行了心灵沟通一般,暂时放下了彼此的敌意,真要说起来,他们两人没仇没怨,纯粹只是怀璧其罪的觊觎之心而已,昊天神光关系重大,只要身为强大的释道者就没有不心存贪念的。

罗天此时感受到源源不绝的力量不断的灌注到自己的体内,这种感觉是无比愉悦的,同时,借由昊天神光的力量和温度,让罗天感觉到自己身旁的曲念怡身上也渐渐的开始复苏了生机,她又活过来了。

“罗天,我这是在哪?”

曲念怡的声音响起,很细很轻,虽然她活过来了,但精神的创伤仍旧给予了她巨大的伤痛,这时候曲念怡仍旧非常脆弱,经不起任何一丝的动荡。

“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罗天看不见曲念怡的恢复状态,但话语中的温暖却让曲念怡抓住罗天胳膊的双手更紧了一些,同样的温暖在两人的身体里传递着,而内心的温暖也同样让两个人心中充满了感激。

倘若当初云袖能对罗天笑一笑,一切的怨恨和哀伤都会被抚平。

倘若当初爷爷和父亲和二叔能面带慈祥和亲情的关爱自己,哪里还会有什么冰冷的牢笼呢?

“哼,可惜我还是非常厌恶这神圣的气息!”

煞风景的声音从魔能的口中响起,破坏了罗天和曲念怡此时内心的温存,当罗天的心思重新回到眼前的战场上来的时候,神性的声音也一并响起。

“罗天,当心这两人,他们的目标是你,眼下是你出手的最佳时机了!”

神性的话让罗天微微一笑,虽然他看不到现场的任何人事物,但心思却已经明了了对面两人的心思,他和万季安是敌非友,迟早会走到这一天的,而马骁更是不能留,这一刻罗天缓缓站起,在站起的同时轻抚了一下曲念怡的手背,将她安心的留在了原地,而当罗天站起的同时,两股不同的力量同时袭来,却在接近罗天的前一刻荡然无存了。

无限之战么,那就让我来体会一下吧。

罗天心念一动,漏洞规则已然打出,漏洞是一切规则的漏洞,但规则却并非一切漏洞所能够涵盖的,不同的规则有不同的漏洞,即便是同样的漏洞在不同的规则领域当中却也有着截然不同的两种意思。

就如同水能灭火也能助长火势一个道理,倘若单纯以水的规则来抗衡火之规则的话,极有可能会中了陷阱,误入释道者自己特意设定了漏洞误区当中。

那么,动之规则和扭曲规则有没有一个交汇点呢?

自然是有的,因为扭曲也是一种动作。

罗天决定一出,当即不再犹豫动手,漏洞规则借由妖族秘法让精神实体显形,这一刻动之规则所引导的时间流动和扭曲规则同样的“行动力”出现在罗天的眼前了。

动之规则伴随着扭曲规则不分先后的同时来到,但立刻就和漏洞规则相互碰撞,碰撞也是一种动作,甚至碰撞也可以理解为一种扭曲,毕竟碰撞并非简单的接触,也是一种力量层面的扭曲,当罗天将这两股不同的规则但又有着相同行为模式的力量渐渐的融为一体,继而利用同一种规则来进行制衡的同时,产生的效果让敌人震惊,也让罗天自己感到满意。

幸好他所身处的这个地方对规则力的削弱达到了极致,否则的话罗天可不敢凭借自己的漏洞规则来和两个甚至有可能达到十级规则的释道者来硬碰硬。

漏洞规则在同时化解对手攻势的瞬间,反作用力以摧枯拉朽的架势回击对手,而这一刻万季安和马骁分别出手抵挡,但他们分别打出的攻势在打出的同时却属于两种不同的规则,拥有截然不同的规则效果,一瞬间两人同时被击飞,规则力荡然无存。

“好你个罗天,竟然能够对我的规则明了到这种程度!”

万季安被击飞之后稳住身形,虽然罗天的力量太弱了不至于让他受到伤害,但一时的失利对他这样的至强者而言,却等同于是一次几乎算是羞辱兴致的失败了。

马骁同样被击飞,而在被击飞之后,马骁的心中却已经开始寻思着退路了。

漏洞规则,这个叫罗天的小子竟然敢修炼漏洞这样的规则,但之前的攻击强弱已经判定,至少在这个地方,马骁很清楚,抛弃自尊的坚持,他是不可能伤的了罗天的,这小子实力不强,但对规则的领悟力太恐怖如斯了。

马骁在退开之后没有立即出手,心思很快就被万季安洞察了,同样观察形势之后,万季安心知单凭自己一人绝对战胜不了在这个地方的罗天,不过好在葬龙谷只有一条路通往外面,算上身后的追兵,对他没有太多的效果,但对弱小的罗天而言,却是致命的麻烦。

唯一的变数在于……

万季安通过心眼看了一眼仍旧还没有苏醒过来的杀人者,心中有些犹豫,这种时候倘若能够杀掉杀人者,那罗天最后生还的希望也将会消失,就算他能够吸收昊天神光,就算他当真拥有神族血脉,但这份力量的加持也只能让他在这中天界中行走的更加艰难。

一念及此,万季安动手了,无形的攻击对准还倒在地上的杀人者就打了过来,但是还没有接触到杀人者的身体就再度被另一股力量给化解。

“该死,杀人者竟然已经将自杀规则修炼到护身气罩这种程度了么!”

万季安的规则力在被杀人者自杀规则所形成的护身气罩抵消之后,万季安就心知再拖延下去也是无益,当机立断,在马骁还没有做下最终决定之前,先一步的离开了这南朱雀神龛。

97 救不了

万季安和马骁这前后脚一走,现场就只留下了最后一个还站着的人,那便是赵蒙。

从来到这南朱雀神龛以来,赵蒙就失去了一切力量,如果说万季安的实力在这里下降了九成,那赵蒙就几乎成为了一个废人,在之前罗天三人交手的时候,赵蒙根本插不了手,而对于他来说,任何结局都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无论是万季安赢了,还是罗天胜了,到头来他也只能任人宰割,那么身为风葬天下掌教的他,又为何要来到这个足以让他毙命于此的险地呢?

罗天转头,并没有出手攻击,赵蒙对他而言是一个外人,虽然他和风葬天下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但罗天却很清楚,这份矛盾却并非特指的某一个人。

“你不动手?”

赵蒙很清楚,在这个地方倘若罗天想要杀他,他不可能活的了,同样的,看到了也知晓了这许多秘密的他,罗天也不太可能会留他活命。

“回答我三个问题,我放你走。”

罗天沉声说道,但迎来的却是赵蒙不屑的一声冷笑,随即他转移了视线,做出了准备慷慨赴义的准备。

昊天神光源源不断的被注入到罗天的体内,但神光又好似完全没有上限一般,无论罗天吸收了多久又有多少,现场也仍旧是肉眼所不能及的场面,谁也不看不到谁。

“罗天,别白费力气了。”

鬼话此时说道,语气中却也带着一丝淡淡的敬佩,无关立场和恩仇,至少赵蒙这种态度足以得到他人的认可。

罗天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其实他想问的并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也不会让赵蒙背叛人类的身份,不过看样子,赵蒙很聪明,也的确知道很多事,而这些事又与那些事息息相关。

“算了,你走吧。”

罗天的话让赵蒙迟疑了一下,有些诧异不知道罗天为何竟然会好心的想要放他生还,正当赵蒙犹豫的时候,只听罗天继续说道。

“杀了你,只会让我和风葬天下的恩怨更深,再说了,就算我不杀你,不说万季安,就说那后面的追兵也够你喝一壶的了,不用感谢我。”

罗天的话让赵蒙冷哼了一声,心中却也暗自惊异,到了这种时候罗天竟然还能够保持这样的清醒和冷静,这对于少年人来说已经很不容易了。

罗天放他走,正如罗天所说的那般,可以利用他来堵截一下后方的追兵,同时还能引起万季安不必要的猜忌之心,但至少活命的路就在眼前,赵蒙虽然明知走了后前途更加凶险,但仍旧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罗天,你想问他什么?”

危险暂时消失后,曲念怡出言问道,听到这话罗天刚想找个借口糊弄过去,但随即心中一动,想起了一件事,继而改口说道。

“一些前程往事,都是从这葬龙谷开始的,这些事你以后会知道的。”

罗天不想欺骗曲念怡,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告诉她实情,而这样的一个说辞罗天原本以为不会轻易糊弄过去的,谁知道曲念怡微微一笑,抓住罗天的手臂微微的紧了紧,这个举动让罗天心中感念,轻轻伸手将她揽在了怀里。

“罗天,快去看下杀人者,别磨蹭了。”

煞风景的魔能的声音又再度响起,倒是也提醒了罗天,罗天此时猛地一拍头,赶紧依循着宿主们所说的方向来到杀人者的身旁,伸手探了探鼻息,心暂时放了下来,还有呼吸就说明还有救。

“神性,你能救他吗?”

罗天在心中问道,受到昊天神光的效果牵引,神性苏醒了过来,这是葬龙谷一行罗天最大的收获,昊天神光的好处都还尚在其次,况且罗天眼下也根本不清楚昊天神光究竟能够带来怎样的好处。

“不能。”

然而神性的话却让罗天的心重新跌回了谷底,他刚想问为什么,就听到神性继续说道。

“他受到的并非规则力的伤害,还是扭曲规则让他原本坚定的心境破碎了,俗话说心病只能靠心药医,我对此无能为力。”

神性的话让罗天明白了过来,马骁的规则是扭曲规则,抛开马骁本身的实力境界不谈,单就从规则本身的意义而言,其实如果双方实力差距并不大的话,应该不会造成这么严重的伤害才是,但遗憾的是,南朱雀神龛这个地方虽然能够极大的削弱规则力,但杀人者所拥有的自杀规则却是一个异端。

自杀规则的原理在于悟出自己的死因,这是一个对人的心性和意志要求极大的规则,心智弱一些的人根本就难以承受随时随地都会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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