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敌在秦末六百年 - xp1024.com
《无敌在秦末六百年》


第一章 天下异变

余震一双筷子随手飞出,接着便后悔了。

秦三十五世,得众修仙者庇佑。天下承平日久。

西北莱仙镇,震巽武馆中,余震放下左手的粗瓷碗,走到门外。

果然见到纸窗前躺着一具穿着夜行衣的尸体。

这具尸体原来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瘦小身材,两撇老鼠胡子。

只是如今他的喉头上插着一双筷子,血腥气就从喉头的洞口不断钻入人的心肺之中。

余震蹲下来搭了他的脉搏,已经死了。

他只得叹了一声:手又快了!

从昨天晚上开始,余震便觉的向来太平的莱仙镇有些古怪。

似乎有几路武林高手悄悄地潜了进来。

本来靠开武馆维持生计的余震不想多管闲事,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直到昨天晚上有人踩在他的房梁之上,却不小心弄响了一片瓦片。余震才确定,这些武林人士都是冲自己来的。

这就很奇怪了。

当今世上,修仙者地位尊贵。武功不过是第二强的法门。

只有体内没有灵根,完全感受不到天地仙气之人,才会在不甘心之余跑去习武。

所以不论六百年前,武学是如何一派昌盛气象。

在仙气忽然降临世间的一刹那,武学就已经注定走向了衰微。

愿意习武的人越来越少。江湖的边际越收越窄,勉强维持着“江湖”二字。

武人之间走动也不如千年前那样繁忙,像这样几股武人突然同时找上余震的情形,已经不多见了。

“难道和这三个月来的仙气异动有关?”余震心中不免狐疑。

是的,余震虽然是个武夫,但是他也能感觉到仙气。

只因在二十年前,六岁的他曾是天下闻名的修仙天才。

直到有一天,他被天下修仙至尊——瀛城城主——单独招到他的宫中。又毫无道理地将他的仙根震碎,余震这才彻底断了修仙之路。

没有理由,浑浑噩噩的幼年余震回到父母身边时,夫妇二人都震惊了。

他们的孩子竟然被人这样随意地践踏入尘埃,二人立刻放下余震,去瀛城讨个说法。

只是他们都没能再回来。

好在余震信念顽强。小小年纪的他独自一路乞讨,才来到少林寺。

虽然修仙无望,他却认为自己不能任人宰割,于是拜到早就门庭衰弱的少林寺下,改名换姓成了一名俗家弟子。

余震本是六百年也难得一见的修仙奇才,转而学武之后,精进竟也是快的吓人。

不过十六岁便已经青出于蓝,二十岁时下山闯出名头,被推为武林第一人。二十五岁后在莱仙镇定居下来,开了一个小小的武馆。

所以余震虽然不修仙,但是身周无时不在的仙气中浸润着他。

直到三个月前,余震忽然再也察觉不出一丝一毫的仙气。

这变化是一夕之间发生的,就像六百年前的一天,一部分人忽然惊喜地发现,天地间竟然充满了灵气一般。

余震本以为这变化是因为他灵根毁坏已久,才会终究感受不到仙气了。

直到他警觉屋顶上有武人在觊觎自己,他二话不说便翻身上屋顶。

对手武功不弱,不理睬余震的喝问,上手就对余震使了杀招。

余震从对方的招式中看出他应是华山派的路数,但尚未能引出他到底是气宗还是剑宗,对手就被余震给一掌震碎心脉而死。

到此刻,余震心中也是更加疑惑。似乎正是随着三个月前仙气消失,自己的武功也是突飞猛进了。

以至于他甚至没有拿捏好分寸,将潜伏者一掌击毙。

不知道是不是此消彼长的道理,余震觉得他这三个月来内力更是比过去涨了不少,竟然比过去一年增长的还要厉害。

习武之事向来是沧海行舟,越到后来越难精进。

特别是像余震这样的人,自身武功本来已经接近巅峰,本无什么增长的空间了。

如今忽然又像是他刚学武时一般,只觉得自己每日内力都有进益。

余震一失手杀了可能是华山派的某人,心中只懊悔了一会便就过了。

但待他又一不小心用一双筷子刺死了藏在壁角的黑衣人后,余震这才真正后悔:“该留个活口的!”

显然余震是被一群人给盯上了,而他自己连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

余震无奈之下,只得在屋中大马金刀地一坐,等等还会不会有人送上门来。

好在没让他等多久,便在异日上午,就有一个人找上门来。

此人倒比前两人更光明正大一些,竟然是提了一壶黄酒来的。

而余震也认识此人,他皱眉问道:“二师弟?”

原来此人却是他的同门师弟白瑞源。

白瑞源是个瘦长的汉子,脸盘狭长,一双眼睛总是眯着。单从外表来看倒像是个商人。

他自说自话地放下手中的黄酒,直接找了把椅子坐下,仰头说道:“师兄这些年为何越混越不像样了?”

余震挑眉道:“怎么?已经轮到你来指摘我了吗?”

白瑞源翘起了二郎腿道:“师兄自从负气离开少林之后,也曾听你在江湖中闯出不少名声。是我们这些在师门中苦学的师弟望尘莫及的。

后来待师弟我离开少林后,便时时以师兄的事迹鞭策自己。

如今我日夜拼杀,总算做到了安阳镖局的总镖头了。

怎么师兄如今却只在莱仙镇,开这样一家没有学徒的武馆了?”

安阳镖局是西北极有名望的镖局。能做到总镖头,确实在武林中算是不容易了。

余震半阖了双眼冷道:“无需你多管闲事。”

白瑞源又道:“当年师兄被天下好事人奉为‘武林第一人’,那时做师弟的学艺不精。不过这些年我勤学不辍,倒也有些长进。

更是在这几个月得到突破。或许已经不在你之下了。”说完脸上露出难以抑制地喜色。

他从怀中掏出一枚银锭子,足有十两重。

白瑞源将这枚银锭子放在桌上,上面赫然有五个深深的手指印。

想来是他拿出银锭子的时候,用内力将银子按出指纹的。

余震听了这话,瞟了白瑞源一眼道:“那是恭喜师弟了。”但他心中却在怀疑,白瑞源竟然也是在这几个月中武功飞涨。

看来天地间确实有非常大的变化。

只是白瑞源自认不在余震之下,他却没想到余震也不再是当年的他了。若是今日的余震去按那银锭,可以轻易地将那银锭捏成薄片。

甚至若是使用内力,可将它融成银泥。

而白瑞源忽然变得激动起来,坐直了身子对余震怒目道:“再看看如今的你,自己过得不像样就算了,竟然还干出了这等丑事!败坏我们武人的名声!陷我们武林中人于危险之中!”

余震已是面色冰冷,问道:“我做了什么丑事?”

白瑞源薄怒道:“你若不是作出丑事,为何王家的冰璇仙子会在西北武林中对你下了悬赏令?”

“王家?冰璇仙子?”余震眉头微皱,思索着这几个字。

第二章 狂妄冷漠余大侠

“王家”与“冰璇仙子”几个字,余震倒是也知道。

余震与这王家的冰璇仙子同在莱仙镇,但是从未谋面过。

王家是莱仙镇上的修仙世家。

要说镇上的百姓,最畏惧的不是莱仙镇的县丞,也不是附近驻扎的西川军大将,而是这修仙世家王家。

而王冰璇更是王家第三代中的佼佼者。

她以二十岁的年龄,便已经筑基成功,确实算不弱了。

就有好事之人以“仙子”之名来称呼她,哪怕她离成仙尚早得很。

其实以余震如今的武功,还不至于需要怕她。

要知修仙者的上限比起武学来说要高得多,修行的难度也远远大于武学。

同样二十多岁的余震,已经问鼎武林。实力更在筑基的王冰璇之上。

当然余震也不会去轻易招惹那位姑娘,因为王家尚有一位金丹期的老者在府中镇着。

论实力,余震还不是他的一合之敌。

余震皱着眉头说道:“你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白瑞源猛然站了起来。平时细眯着的眼睛,已经尽可能地瞪大。

他怒目对余震说道:“你还要装傻!你私自偷取王家修仙功法的事情在西北武林中已经传开了。

冰璇仙子下令,十日之内无人能将你交出,她就要让整个西北武林付出代价!”

余震冷哼一声道:“这几年你是越发的蠢了。西北武林又不管我吃喝生死。如何能将我交出?”

白瑞源恶狠狠道:“你莫要以为杀了两个蹩脚货,就真的可以自傲了。

如今我代表师门前来,就是要将你捆绑了交付给王家!省得你将事情闹大,丢了我们少林的脸面!”

余震皱眉道:“师傅让你来找我的?”

白瑞源神色中闪过一丝不自然道:“师傅离此地千里之远,自然还不知道你干的丑事。但师门清誉,人人都有责任维护!”

余震面色一沉,对白瑞源道:“你别在这里继续同我胡搅蛮缠。你难道不知修仙功法只能由修仙之人修行?

我一介凡人,偷那东西有何用处?”

白瑞源嘿嘿冷笑道:“你原先不是也有仙根吗?虽然如今变成了废人,难保不会想偷盗一本修仙功法来试上一试。”

余震反而变得平静,反问道:“你什么意思?”

白瑞源噙着笑意,说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的来历,师傅都已经原原本本告诉我了。

你是一个不容于修仙者的废人!你的父母也都是因你连累而死!

你投到少林寺来,其实是祸害了整个少林。要不是祖师慈悲为怀,强要师傅收你为徒。你早就已经死在山门之外了!”

余震用手指敲打桌面,点点头说道:“我的来历,你倒是知道的不少啊。”

白瑞源没有注意到余震已经悄然捏起的拳头,仍旧是不知死活地说道:“少废话,今日我就要将你绑了去见王家!”

余震淡然笑着道:“到外面去吧。”

白瑞源听了这话一愣,问道:“怎的?你肯跟我走?”

余震并不说话,而是径直站了起来。

白瑞源见余震起身不敢大意。

他不再啰嗦,反而踏出一步,双掌如虎爪一般向着余震腰上要害攻来。

余震却不理会他用的什么招式,一只大掌直接抡起,对着白瑞源的面颊抽来。

白瑞源哪里料到自己这么多技巧竟然都是白费。

在一力降十会之下,他只觉脸颊要被人生生拍碎一般疼痛,身子不由自主地倒飞出去。

白瑞源骇然。眼前乱冒金星,脑中一片空白。

自己在师兄面前,仍旧是个任意摆布沙袋不成?

几个月来的内力突飞猛进,难道不是上苍对他坚持不懈的眷顾吗!

他终于收拾起心中的震惊,勉强睁开肿胀的眼睛,才看清自己正在余震屋外。

原来他被余震一巴掌就扇出了门外!

余震眼看白瑞源已经出了他的屋子,便再也不同他客气,提起一掌就向白瑞源胸膛按去。

那白瑞源无法躲避,结结实实受了一掌。他只觉得胸腔之中如翻江倒海一般的难受,连气息都无法接上。

白瑞源胸口憋闷难当,仍旧强撑着对着余震道:“师傅就恨你……这狂妄性子!”

余震听到白瑞源这古怪的话,冷笑一声说道:“他老人家喜不喜欢我,与我何干。”

白瑞源借着一句话的功夫,就地一滚,猛然抽出腰间长剑怒道:“当初你强行拜入少林,给整个少林寺带来危险。

如今你是狗改不了吃屎,又做出偷盗人修仙功法的蠢事来!

再次将西北武林引入危机!”说罢强行站了起来,挺剑向着余震急刺而去。

余震面对着白瑞源状似疯癫的剑势,忽然伸出两指准确地在剑尖上一弹。

白瑞源就觉得手掌被震地剧痛,像是要被剑柄生生切掉虎口一般。

而长剑再也把持不住,竟然冲天飞起,夹带着呼啸风声。

白瑞源失去了武器,呆滞地看着长剑在空中转了一圈,再又“呲”地一声插入地面。

这柄剑本有三尺多长,如今竟然直没入地下一尺多的距离。

显然这是因为余震弹指之力加上剑身下坠之势,才能让剑插入地如此之深!

这是多么可怕的内力!余震竟然又高高站在他无法企及的地位之上!

弱者,终究还是弱者吗……

白瑞源的心头如压着千斤巨石一般难以承受。整个人似乎随时要垮下来一般。

这时耳边传来余震冷冷的声音,道:“你若是话少一些,我不会赢得这么轻易。”

这像是安慰的话语,让白瑞源心中怒气更加难以平复。

他双拳紧握,心中满是屈辱,正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忽然就听有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是有人骑着一匹快马向这里疾奔而来。

而骑在马上的是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

那女子人还未至,已经远远娇喝道:“武林中怎么尽出你们这样的蠢人!一个余震到现在都没有摆平。”

说罢她远远勒住马缰,高高在上地冷眼看向他们。

白瑞源本来心头震动,看到这骑马的红衣女子,竟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先前还为自己又一次输给余震而悲愤不已,转瞬就变成了对这红衣女子的深深恐惧。

他微微颤抖道:“冰……冰璇仙子!”

那红衣女子正是王冰璇。她二十五岁上下,人生的貌美,眉心一点梅花妆更是平添了妩媚。

但是此刻梅花妆却是皱在一处。

她远远打量着那个抱臂而立的高大男子。就见他鼻梁挺直,双目深邃。挺拔的身躯上裹覆着一身虬结发亮的肌肉。

王冰璇不禁心中暗道:“模样倒是好!”

但她随即一洒:“不过是个凡人罢了!模样生的好也掩饰不了低贱卑微。”

在王冰璇打量余震的时候,余震也正打量着她。

今日在余震家门前闹哄哄地这一场乱局,都是此姝搞出来的。

她与余震同在莱仙镇两三年了,却是全无半点交集。

为何今日却要指使武林中人来围攻自己?

甚至还包括自己的同门师弟白瑞源!

余震忽然又想到了这三个月来不能感受到天地仙气一事,心中一个怀疑已经喷薄欲出。

若是在平日里,余震是不会去招惹修仙者的。

就算他不用去惧怕一个筑基期的年轻女子,也要掂量掂量她身后的家族。

但是如今的余震,却有些想要伸手探探王冰璇的虚实。

他忽然遥遥对王冰璇说道:“王家小姐。你弄来的这些人太弱,不如你来与我较量较量!”

王冰璇听了这话,脸色气地绯红。

而白瑞源听了这话,更是面色发白,恨不得将头深深埋入地下。

余震过去在师门就因狂妄冷漠而不得师傅喜欢,如今更是得了失心疯!

他能轻易将白瑞源这样的武林人士击败,并不代表他就有能力去触碰修仙者的逆鳞!

王家人亲自找来,他不逃就算了,还出声讨死!

这样一个蠢货,奈何还打不过他!

王冰璇虽然心头气愤,但是立刻又强行恢复了平静,只是面上带着冷笑,以维持她修仙者的尊严。

到底来说,如今王冰璇可以依仗的,已经只剩下这份尊严了!

能够对西北武林下达通缉令捉拿余震,靠的也是这些武林人士对于他们修仙者的恐惧敬畏。

所以王冰璇越是气愤,越是要表现的高高在上。绝对不能让这些低贱肮脏的凡人察觉她的心虚。

是的,王冰璇此刻非常心虚。

因为天地间的仙气已经消失三个月了。如今的她已经变得手无缚鸡之力。

随便一个粗鄙胖大的妇人,都可以将她扭住脱身不得。

王家已经想尽办法,更是向四方查探。只是不论走得多远,都还是不能察觉到一丝一毫的仙气。

更有甚者,他们年轻一辈尚看不出多少区别,而王家老祖宗本来是鹤发童颜的容貌,一夕之间却变成鸡皮佝偻的可怖模样。

王冰璇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也会变老,心中就充满了悲凉。

本来她甚至想过若是仙气真的不能恢复,就要乘容颜老去前先结果了自己性命。

还是他们王家老祖宗告诫她:“仙气不存或许不是坏事,反而是件大好事!是咱们王家从此光大门楣的一场大机缘!”

是老祖宗这一番话才打消了她轻生的念头。

第四章 大小姐陷入回忆杀

王冰璇犹记得那日家族秘密会议。

她作为小辈中成就最高之人,也有幸能够参加。

只是这次会中众人都是愁云惨淡。

王家已经用尽各种办法,都无法再从天地之间感受到一丝一毫仙气。

或许真如大家心头暗暗推测地那般:苍天经弃了他们了!

就算再没有仙气,他们仍旧必须要活下去!

在这泥潭一般的世界活下去!在一众肮脏丑陋的凡人中活下去!

王冰璇见到家族中的长辈都说不出话来,心中更是一片悲凉。

她想到那些粗莽的凡人有一天可能会对众姐妹伸出肮脏之手,她就不由得心生颤栗!

就在王冰璇想着或许要寻死来来求解脱的时候,王家老祖宗却是一阵咳嗽,怒道:“我怎么就生了你们群废物!”

大家都一齐看向王家老祖宗。

在三个月前,他仍旧是面色红润身形矫健。

既是他们王家唯一一位金丹高人,也是让王家能在西北有一席之地的顶梁柱。

而如今的他形容枯槁,仿佛一碰就能将这老人给碎成一地灰般。

王家老祖宗双眼皮已经垂了下来,盖着双眼中的目光,又是一阵剧烈咳嗽后才说道:“你们一个一个到底怎么想的,我不是不知道。

如今就算是想要隐姓埋名,一走了之,难道你们就真的以为逃得脱那些卑贱凡人的追杀吗?”

王家几位叔伯各自低下了头。他们还真是想过带着王家这么多年积累下来的金银珠宝一走了之。

在某个地方装作行商之人安安稳稳地继续过下去。

王家过去是棵乘凉大树,如今风雨飘摇之下,却成了树大招风了!

王老祖宗忽然拄着拐杖站了起来,他拒绝了王冰璇的搀扶,独自一人颤颤巍巍地走向了门口。

他一双浑浊的眼睛看向远处,淡淡说道:“其实,天地仙气消失并不一定就是坏事,反而可能是我们王家就此站在大秦之巅的契机!”

包括王冰璇在内,所有人都用疑惑的眼睛望向老祖宗。

王家老祖宗的睿智,向来是保佑王家一帆风顺的原因。

但如今大家却是不由怀疑仙气消失之后,王家老祖宗是否变成老糊涂了。

这时就听王家老祖宗又说道:“虽然仙气消失,但是我们王家不能倒!王家的孩子各个资质优秀,仙气不再之后,我们难道不能习武吗?

仙术、武术本出同源。当年最初的修仙者,都是武学佼佼者。

在仙气降临的时候,他们感受到了天地的召唤,才开始修仙。

即使到了如今,那些凡夫俗子们尚能通过习武强身健体,寿数比寻常人要长久。

更别说有些武功高强的人,比起那些一把年纪还不能筑基的修仙者,更是强出不少!

若是我们王家人痛定思痛,从现在开始苦修武功,还未必就无赢面。

天下仙气不存这件事情,总有一天是纸里包不住火。但是在那之前,我们如果都能将武功习练起来,也不用怕他们那些凡夫俗子了!”

这一段长长的话,似乎是用尽了王家老祖宗所有的力气。他说完这一段话后,便是不住地咳嗽,简直停不下来。

但是王家其余的人却像是看到了一线曙光一般,各自挺直了身子。

特别是王家现任家主王道元,他对女儿王冰璇说道:“快扶爷爷回座。”

接着又饱含尊敬地说道:“父亲的用意我明白了,我这就立刻派人搜罗市面上的武学功法,找合适的后辈先修炼起来!”

王家老祖宗摆了摆手道:“错了!大错特错!”

王道元奇问道:“父亲,儿子错在何处?”

王家老祖宗忍住胸腔中的咳意说道:“第一,不是后辈修炼,而是人人修炼!人人奋勇争先,才能在乱世中保得平安!”

王道元连忙点头说道:“是,我必命家中不论男女老少,都赶紧修炼武功!”

王家老祖宗又道:“第二个错,就错在不要随意在外搜罗武功。一来这样容易暴露了我们王家如今的空虚。

二来你难道忘了我刚才说的?如今这场大难,反而是我们王家就此站上大秦之巅的契机!”

王家人又一次齐齐看向王家老祖宗,猜不透他的用意。

就算是当年仙气尚存的时候,王家都没有能在整个大秦崭露头角。只是在西北还有一些名声罢了。

如今老爷子反而要他们站上什么大秦之巅,这不是疯话吗?

王家老祖宗这才咳嗽道:“我知道不将话说明白,你们始终自己想不到!

咳咳,如今这场乱世,像我们这样的修仙者,多半都想要弄到武学功法赶紧习练。

你在市面上能找到的,必定是些垃圾货色。我们王家要靠这种垃圾货色立足,难道还不是在大秦抬不起头来!”

王道元汗颜道:“是父亲思虑的周到!”

王家老祖宗又说道:“也亏得是天佑我们王家。竟然让余震也在这莱仙镇上!”

大家齐齐对视,不知道余震是何人。

王家老祖宗叹了一声道:“你们过去看不起习武之人,之后就要改改这脾气了。余震与我们一样常驻在莱仙镇上,他却是过去武林公推的‘武林第一人’了。

这是我们王家的机会,只要赶在旁人之前将余震的武功心法弄到手,那我们整个王家就都是天下第一了!”

说罢他竟然难得的面色红润起来,似乎因心中的期待而变得兴奋不已。

王道元心中也是被父亲的一番话给震动了起来。

他恭声说道:“全听父亲安排。”

王家老祖宗如今不过是个毫无用处的老头,即便得到武功秘诀,他也已经没有余力再习练了。

他满意于自己威风尚在,补充提点道:“还有两个关键之处,你们不要忽视。”

王道元问道:“父亲请讲。”

王家老祖宗缓缓座下,道:“第一个,是要抢尽先机,不能让其他修仙门派赶在前头拿住余震。

而第二个,是切不可打草惊蛇。不能让他发现到我们王家如今实力空虚。这两个都是难点……我尚想不出如何应对……”

王家人又重新回到了一筹莫展的局面。

大家互相也商议不出一个好的决策出来。而独自站在一边的王冰璇,心中却是有了一个主意。

第五章 疯子还是恶魔?

王冰璇独自从家族议事房中出来,心中已经有了一个主意。

这主意在她心中反复盘算,都觉得没什么问题。

但她知道自己到底在家族中位卑言轻,就算提出来也不见得能被人信服。

说不得讨论来讨论去,反而延误了时机。

王冰璇最终下定决心,先将话在西北武林中放出去:余震此人偷盗王家修仙功法。

要武林中人限期交出余震的人头来!

只要合整个西北武林之力,定然能以最快的速度将余震擒拿术,又不至于暴露了王家的空虚。

要知道如今凭借王家自身的实力,是绝无办法拿住余震的,更遑论什么叫他交出武功秘籍了。

只有这一招“狐假虎威”,才是王家最好的计策。

果然,王家在西北还是说一不二的。

立刻就有人领了王冰璇的意思,陆续来到莱仙镇击杀余震。

王冰璇在旁观察了许久,却发现这群蠢材竟然都折在余震手下。

都说凡人蠢钝如猪,果然不假。

王冰璇知道只有自己亲自出面才行,这才骑着爱马赶来。

只是王冰璇为了不暴露自己如今能力低微,只远远站在边上,不能轻易靠近。

没有想到那余震竟然如此莽撞,竟公然要与王冰璇较量。

这又怎么可能?就算是在过去,王冰璇也不会与这样的凡人交手,别污了自己衣裙。

她冷傲如霜,不搭理余震,反而高昂着头在马上说道:“西北武林就出一些孬种蠢货吗?不过一合不敌,便连再斗的意志都没了?”

白瑞源的双腿不住打颤,连站起来的力量都没有了。

王家的怒意,他怎么承受得起?

王冰璇又道:“现在立刻将余震拿下,我可以饶你的死罪!”

但是这一声下去,仍旧无法让白瑞源站起来。

先前他已经同余震交过手了。

也已经明白了自己同这“天下武林第一人”到底还有极大的差距。

这时候白瑞源只盼王家这位冰璇仙子能够代为出手,立刻轰杀了余震才好!

要他自己动手?除了平白折损了自己还会有什么好结果?

只是这位冰璇仙子当真是好耐心!就算到了此时此刻还好端端地骑在马上并不出战。

王冰璇见始终摧使不动白瑞源,狠狠骂道:“废物!”

若是放在过去,王冰璇定然已经出手给白瑞源一些教训。

好知道怠慢王家的命令是什么结果。

但是如今的王冰璇无法出手。一出手就将暴露自己法力全失的真相。

她紧紧咬着一口贝齿,忽然心中想到一个主意。

就见王冰璇又娇喝道:“谁若能拿下余震,我便将他收入王家!允他做王家护卫!”

这一句话果然有效。本来已经有些麻木迟钝的白瑞源嚯地站了起来!

他虽然已经拼死拼活做到了总镖头这样的地位,但是到底是在凡人的坑中混。

若是哪天有仙家看不顺眼,将整个镖局端了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到底是实力悬殊,但若能投靠到修仙王家门中,那么才算能在乱世中喘一口气了。

白瑞源忽然拥有力气重新站起来,举手就要重新夺回插在土中的剑柄。

这一回,他是不杀也得杀了!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碰到剑柄,就见这剑一晃眼便已经落入了余震的手中。

而余震却是神色淡漠地说道:“既然你已经对我起了杀心,那么我们这份同门之情也算彻底断绝了。”

说罢他的长剑荡开,如划出一道白虹一般。

白瑞源没能看出剑的来势,只是觉得咽喉中突然一片冰凉。

接着便见血点如漫天花雨一般飘落下来。

那血花并不芬芳,而是刺鼻的血腥味。

余震只用了一剑,便将白瑞源的咽喉切开了。

他向后退了一步。

白瑞源的尸体重重地摔在地上。

鲜血还在不停的从他的身子底下流淌出来,不久就汪出一滩血泊。

余震收剑回鞘,抬头带笑地看向骑在马上的王冰璇。

此刻这女子的脸上只剩下煞白。

不都是武人吗?不应该都是小打小闹的儿戏功夫吗?

在有了仙术这样的真正大道下,其他不都应该是旁枝末节,不值一洒吗?

王冰璇活了二十多岁,家中长辈一直告诉她:武术不过是末流功夫。只要一心修习仙术,就能将武人碾压入尘埃。

但是眼前这个余震哪里像是尘埃中的爬虫了?

哪怕是三个月前的自己,也敌不过能一剑就能切开对手咽喉的家伙啊!

王冰璇不知道自己的脸色惨白如雪,不知道自己握缰的手指在颤抖。不知道她小腿已经全无力气,若不是马匹乖顺时刻都会被颠下马来。

她不知道自己所表现出的种种,正在出卖自己。

出卖她惊恐的内心,出卖她已经毫无实力的事实。

余震嘲弄地说道:“怎么样,冰璇仙子可以出手了吧?”

王冰璇咽了一口口水,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手心中全是汗水,为什么她要招惹这个麻烦?现在可以找个借口离开吗?

这人杀了自己的师弟,还能若无其事地笑着邀战,他是疯子还是恶魔?

正在王冰璇不知所措的时候,她见到余震面色忽然一变。

接着她才感觉到地面似乎在震动。

是马匹!总有几百匹马正在朝着小小的莱仙镇赶来。

顷刻之间,黑色、棕色、白色的马匹驼着银甲将士们从四面八方涌入莱仙镇,汇聚在余震的震巽武馆之前。

而王家家主王道元更是一马当先赶了过来。

王冰璇见到自己父亲到来,这才松了口气。整个人软了下来像是要从马背上摔落在地一般。

好在王道元一把拉住王冰璇的缰绳,低声喝道:“别慌。”

王道元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面目冷峻肃穆,颇有气势。

如今他将女儿的缰绳控住,转头厉声对余震道:“好胆匪类,竟然敢触怒王家!”

而紧跟他一起来的众将士中,有一个身披黑氅,头戴红缨的银甲将领大声说道:“道元尊者,且带冰璇仙子回去吧。这里交给末将便成了!”

王道元微微点头,便道:“张将军。请代为教训一番。不过给他留一口气。我要好好审问他为何如此胆大包天。竟然敢偷盗王家功法在先,欺辱我的女儿在后!”

张将军一拱手道:“道元尊者放心!”

王道元又一颔首,便带着王冰璇快马走了。

剩下的大群兵马又重新合拢,将整个莱仙镇围地水泄不通。

那将领重新将目光投向余震,见这个壮硕汉子身上已经染满了血迹,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伤极重。

他冷哼一声,将长戟当天一划,对准了余震喝道:“宵小余震,立刻俯首就擒!”

第六章 蛊惑人心

王道元带着王冰璇,快马加鞭地朝他们王家大宅奔去。

王冰璇在奔驰中脸色渐渐恢复,这才大着胆子问王道元道:“父亲,西川军怎么来了?是你请来的吗?”

王冰璇认得这些将士们都是驻扎在莱仙镇附近的秦军——西川军。

王道元冷着脸道:“自然是我请来的西川军。若我不及时赶来,你的小命已经没了。”

王冰璇脸色又再次变白,心虚地低下了头不敢说话。

王道元见爱女如此模样,叹了口气道:“其实你私自去找西北武林的事情。家里的人都已经知道了。

但你自己想想,余震既然是武林第一人,那么自然不怕别的武林人士了。你去找他们又有何用。”

王冰璇小声说道:“我以为那些武林人士以多胜少该能把余震擒住。哪里知道他们这么没用!”

王道元道:“以多胜少是没有错。只是你找的人不对。

说穿了,武学不过是一人敌的功夫。要克制一人敌,当然需要用万人敌了!”

王冰璇道:“难怪爹爹找来万人敌西川军,这下余震该没有活路了!”

王道元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其实瞒着女儿没有说,王家早就将王冰璇的举动看在眼里,却没有出手阻止。

他们这么做,其实就是为了促成一个请西川军的理由。

若是王家无缘无故让西川军来对付一介武夫余震,那实在太过小题大做,确实容易让人起疑。

只有因为余震和王冰璇起了冲突,王道元才可以用“不愿脏了王家的手”这样的借口,叫来西川军结果了余震。

王道元和王冰璇各怀心事,骑马入了王家大宅。

而另一边的余震终于冷了脸。

这几天,余震便被王家找来的人反复骚扰。

如今更是出动了西川军也要擒住他。

他本来对同在莱仙镇的王家既无好感也无敌意。

如今却见他们接连派人阻挠自己,显然是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让王家打起主意了。

余震再次想到仙气消失的事情。心中有一个大胆的推测。

或许并不是唯独自己感受不到天地仙气,而是这仙气真的突然消失了。

王家人正是因为没有仙气,才着急打起自己主意。

王冰璇说他偷盗王家修仙功法,或许是她想倒打一耙,污蔑自己。

若是余震真的被王家擒住,王冰璇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将余震的正宗少林功夫给强抢过去。

若真是如此,那么便抱歉了。

人无害虎心,虎有害人意。余震打算不再对这莱仙镇王家手下容情了。

就见他眯了一双深邃的眼睛,对着西川铁骑为首那黑氅银甲的将领抱拳问道:“敢问这位将军如何称呼?”

那将领在莱仙镇左近驻扎经年,并不是不识得余震的名声。

但在他心中,余震只是匹夫之勇,是一人敌。

而他枪棒功法一流,在秦军中也是小有名气。

而他所带来的西川铁骑更是以训练有素闻名。

只要不对上有搬山填海之能的修仙高手,西川军也是所向披靡的。

就见他仰天狂笑一阵,对余震说道:“你这是想去阎王殿里告我的状吗?告诉你吧,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西川张景龙是也!”

余震淡淡点了点头,说道:“可以,我不杀无名之辈。”

张景龙面色一板,挺起手中银枪,居高临下地向余震刺去。

说来张景龙一杆银枪传自秦六百年来第一枪神项羽。

银光闪动之势快如闪电,常人难以招架。

但是余震只略略偏了头去,银枪便未刺中。

他眼疾手快,猛然抓住枪头随手一挥。

张景龙只觉得有一股巨力要将他从马上拽下。

他丝毫不敢大意,这银枪便是他的威风。虽然银枪上传来的力道惊人,但他仍旧死死抱住,不肯将银枪脱手。

再见余震忽然将那银枪抓在手中,朝天荡了一圈。

而不肯撒手的张景龙竟然就被那枪杆子顶住,尖叫着在半空中跟着转了一圈。

这一下,实在是唬了众人一跳。

谁能想到西川铁骑的首领竟然会这么不中用!

一些躲在边角的百姓们早已经看了半天热闹。如今更是只敢露出半个头顶,他们与余震比邻了那么多年,都想象不到他的武功竟然如此了得!

甚至有人怀疑这根本不是什么武功,而应该是仙术!

就是莱仙镇王家的那些年轻子侄,妥妥的修仙者,也没见过有这样大的本事的!

余震甩地兴起,将那西川张景龙顶在枪尾上又在半空转了三圈,猛然向远处一面石墙上掷去。

那张景龙便如一条直线一般猛地撞在石墙上。

他身上既带着急飞而去之势,又包含着余震巨大的内力,只听“咔”地一声脆响,脑壳直接撞在石墙之上。

接着是身体继续向石墙撞去,整个人竟然被压得扁了,又从墙上掉了下来。

这场面实在是太过骇人,周围响起一片妇女孩童的尖叫声。

这一下,连看热闹的人都不敢有了。

西川军眼见首领如一只烂桃子一般不堪一击,被余震扔在墙上撞得稀烂。

人人都变得面色惨白,小腿无力,甚至有些无法控制胯~下坐骑。

余震又倒转手中银枪,对准了那些围着自己的西川军一枪挥去。

银枪带着呼呼风声,在众人脑袋上掠过,吓得不少人立刻瘫软在马上。

余震并没想要全歼西川军,这一下只不过是为了吓吓他们。

见到这些西川军已经再无斗志,便将银枪狠狠顿在地上。

这一顿之下,发出一声巨响,众人似乎觉得地面一震,而余震脚边的青石砖竟然从中裂了开来。

他面上仍旧是沉着镇定,心中却也有些惊诧。

自己的武功何时到了这番地步!

当年他要独自打退西川军也不是不能。

但如今这一番动作,都像是福至心灵一般。

自己心中想到,手中便如数使出。

连他自己也没想过,这一挑一挥,还真能把张景龙活活摔在墙上撞扁而死。

而一顿之下砸裂脚边青石砖,裂缝一路蔓延,竟然碎了一丈方圆,也是过去做不到的。

难道真的是因为仙气消失,天地造化为了再度平衡,武功的威力才这般突飞猛进的吗?

也不知道这样的精进,到什么时候才会遇到止歇?

余震原以为自己武功已经到头,如今却觉得面前似乎还有广阔天地没有来得及探索!

眼看着面前西川军的气弱模样,更别提早就已经吓软了脚的莱仙镇百姓。

余震忽然朗声道:“你们说我偷盗王家的修仙功法?为何王家人自己不出头?”

没人能回答他的问题,也没有人敢回他的问题。

所有人都拼命压低了身子,想要不引起余震的注意。

余震接着说道:“告诉你们天大的秘密,这世上的修仙者如今都已经成了软脚虾,比起平常的贩夫走卒尚且不如!”

仍旧没有人回应,周边一片压抑,只有张景龙尸身上的血腥气不断地钻入人的心肺。

归根到底,没人会信这句话。修仙者几百年来,对于他们这些普通人来说,就是神仙一般不容觊觎、不可怀疑的存在。

余震接着说道:“正是因为修仙者不能再用仙术,王家人才来打我身上武功的主意!没想到他们还恶人先告状,污我偷了他们东西!”

一阵窃窃私语之声不由的响起,变成了嗡嗡不断地细碎声响。

余震知道,大部分人还是觉得他是发了失心疯。

接着他又朗声说道:“若不是王家人如今都变得手无缚鸡之力,捉拿我的事情,又何须叫来西川军?

他们王家随便派个人来,我余震还有命活吗?”

这嗡嗡之声终于变得响亮起来。

确实,以王家过去的实力,要弄死一个普通人,还真的不需要把西川军搬来。

这样一个举动,不免让众人心中产生疑虑。

余震继续说道:“如今修仙之人再无仙术可以依仗,他们当年窃取的民脂民膏、残害的妇孺百姓,这些血债却是到了清算的时候了!

天下之大,勇者得之!如有谁有勇气的,杀入王家,便知道我的话是真是假!

如果王家还有一丝势力,如何能容我把话说得这样透彻!”

第七章 杀人放火金腰带

余震一段话说的掷地有声,也确实挑起了不少人对修仙王家的仇恨。

但是对于修仙者的恐惧实在是太过强大了,谁也不敢因为余震几句话就轻举妄动。

虽然一时间众人都在窃窃私语,但是最终没有人应了余震的话站出来。

他看了一眼周遭,忽然抡起银枪,对准了西川铁骑中一人。

看他穿戴,应是一名副将。属于张景龙之下的第一人。

那名副将忽然见到枪头对准自己,双眼都变得直了。

先前张景龙被撞在墙上的惨状还历历在目。

如今这可怕的枪头又对准自己,副将已经舌头打颤,说不出话来了。

这时候余震却开口说话道:“你若有种,便带领手下跟我去王家问明实情。到时候我自然可以证明王家如今不过是纸老虎。”

那副将一听说要去找修仙王家,心中更是惧怕。

虽然余震本事强悍,远超他们想象。但是王家却是有一群像余震这样的神人啊!

他惧怕余震没错,但是更惧怕王家!

想到这里副将终于控制着牙关不要咬到舌头,强行说道:“余震!你莫……莫再顽抗!就算你本事再大,难道真能逃脱王家的追杀吗!

快快束手就擒,还能少受些活罪!”

余震听了这话,“呵”了一声道:“也是个顽冥不灵的!”

他忽然挑动枪头,只一挥间将那副将从马上挑落。

这次余震没下杀手,但饶是如此,此人摔的仍旧不轻。

众人见他摔在地上时伴随着骨骼碎裂的声音,想来身上必有几处骨折。

这副将不将养个一两年,是不会大好了。

就算是能重新下地,也无法再骑马杀敌。

这样一个大好男儿,转眼便成了个废人。人人心中都渗出森森寒意来,看着余震的眼神则更加带着恐惧。

余震随意将枪头对准了第三人。从这人身上的打扮来看,不过是个小校。

他双目含着雷霆之怒,对那小校说道:“现在开始,西川军的大将军就是你了!跟我去王家说理!”

那小校不过是十名校尉之一,做梦也没想过会做什么西川大将,还是一个陌生武夫封的。

他自然害怕余震,也害怕王家。

先前两位将官的惨状尤不得他说个“不”字,但是也实在不敢说个“好”字。

这校尉面色惨白,汗水大滴大滴的从额头上滚落下来。

甚至身上泛出一股尿骚味来,想来是已经怕的失禁了。

余震等不到他的回答,二话不说便要挺枪将他挑下马来。

这时却听一人高声喊道:“慢着!”

余震果然放缓了手上动作。就见旁边另一个同做校尉打扮的年轻小将说道:“我来!我带你去找王家!”

余震欣赏地打量了这校尉一眼,不过二十岁上下,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纪。

就见那校尉又对着身后那些西川军兄弟高声喊道:“如今上官死的死,伤的伤。眼前局势又是混沌不清。

兄弟们有信得过我的,就跟着一起去王家瞧瞧。到底是谁欲吞谁的功法,一问便知道了!”

这名校尉并不是胆大包天,相反他如今脑子清醒的很。

就像余震说的,如果王家还有通天本领,一来为何要动用西川军?自己动手岂不简单痛快?

二来为什么能容忍余震败坏王家声名到如此田地,还不出来还手?

最重要的是,如今西川军两名首领已经一死一伤。正是他出头的机会。

如果能在这一次将名头打响,今后西川军的大将军,还真有可能落到自己头上!

如不肯出头,也是被余震一枪弄死。若搏一把,说不定今后就是他的天下了!

所以这名校尉不断喘着粗气,面色血红地看向余震。

而余震呢,对这名小伙子淡淡点了点头,接着他脚下一点,人竟然远远飘了出去。

看他身法,并不是逃遁。只是引着众人向王家大宅的方向而去。

余震显露的这一身法,却是让余下那些人们久久震惊不已!

如今大秦土地上,下功夫学习武功的人少之又少。

会轻功的更是没有多少人。

远远藏在周边偷看这处热闹的老百姓中,不少人猛然爆出一阵赞叹。

甚至有人窃窃对身旁的人说道:“难道余师傅真是偷了王家的功法?否则他怎么能飞天遁地?”

旁人白了一眼,说道:“修仙与否是上天注定的事,哪能靠偷一本秘籍便能成功?这不是飞天遁地,而是轻功啊!

你看他身子虽然轻灵纵跃,却还需要点地借力不是吗?”

先前一人喃喃道:“能跳的这样高,这样远,和能飞又有什么差别?听说修仙者没入金丹期也是不能飞的。而余师傅这般年轻,已经能飞檐走壁了。要我看,也差不了多少。”

旁人摇了摇头,也不知他是在否定前人的话,还是在否定自己内心的一个想法:“似乎余师傅表现出的能耐,还真的不比修仙者差了多少。”

那些看热闹的镇民究竟看不出余震这一跃得厉害。

但西川军中的校尉却是练过几年武的,他看到余震如此飘逸的身姿,心下骇然:“常人的武功,竟然能到如此地步吗?”

这校尉看着余震的背影傻了一阵,连忙想起正事,一纵马缰向着余震奔去。

而剩下的那些西川军们,大多数讷讷地呆在原地不敢稍动。

也有小部分胆子大的,跟着校尉一起向王家大宅的方向奔去。

人都说杀人放火金腰带。王家在莱仙镇这么多年,福禄是享用无穷,恶事也不是没有做过。

如今积攒在王家府上的金银财宝不知凡几,随意揩油也够自己花用一辈子。

更何况王家的姑娘都是美貌无双,天仙公主一般眼高于顶的人物。

轻易见不到,就算见到也是被当做猪狗一般不放在眼里。

都说功名利禄要从险中求。

如果王家真的成了普通人,那么他们这群西川军可算是发横财了。

若是王家没有半点事,那么他们这些跟在后头的西川军也不过是来捉拿逃犯余震的。想来不会有大麻烦。

第八章 吃他娘,穿他娘!

余震一身从容,在莱仙镇低矮的房顶上穿梭。

而他身后紧紧跟着的是十余骑西川勇士。

更有早就听到热闹,从窗口探出脑袋,用视线紧紧追着余震的莱仙镇百姓。

他们的目的地都是同一个——位于莱仙镇东南的王家大宅。

这一片大宅连屋带院面积甚广,在莱仙镇中属于闹中取静。

余震几个纵跃就到了王家大宅门口。

宅中之人如今虽已不如当年,但是单看这擦拭锃亮的朱漆金钉大门,仍旧有恢弘肃穆之势,让莱仙镇上的凡人们不由地心生惶恐。

余震也不多管,将夺来的银枪对准朱漆大门“咚”“咚”“咚”便是连敲三声。

大门被银枪撞得嗡嗡直响,似乎要被余震给撞翻一般。

这样大的声响,不可能没人听到。甚至深深躲在屋中的王家老祖宗,此刻也该听得一清二楚了。

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来开门。

这不由得让众人对余震的话更信了三分。

先行的那些西川铁骑们如今已经赶到,他们并不冲上王府,而是隔着一段距离便勒停了马。

之后不论发生什么样的变故,这群西川铁骑都还来得及应对。

余震见没有人来开门,便运用内力对着王府中放声说道:“王家老匹夫!有种便出来领罪!”

他虽然没有高声叫喊,但是声音还是远远传出。

不仅仅是王家大宅中人人都能听到,就连整个莱仙镇,也有大半人能听到余震的话。

“实在是太不怕死了!这余师傅到底是胆气壮,还是脑子笨啊!”

这是莱仙镇上百姓的心声。

直到如今,他们仍旧牢牢被王家的余威镇伏着,从来不敢抬起头来探视头顶上的神仙。

而比寻常百姓稍微有些见识的西川军们,已经察觉出来事情的不同来。

如果被这样折辱,王家还没派出一个人,那确实是太可疑了。

为首的那名校尉松了缰绳,任由胯下的马匹向前行了几步。

正在这时,王家大门突然被人“嚯”地一声打开。

校尉心头一惊,连忙勒住缰绳。马匹被突如其来的力道吓了一跳,“吁”地嘶鸣起来。

而校尉的一颗心脏更是砰砰直跳,面色顿时变得惨白。

大门被推开之后,就见王家的当家王道元竟然亲自站在大门口。

他身披白色绸袍,面色威然中带着怒气,一部胡须在他面前飘荡,着实有着一股谪仙人的气韵。

光是王道元多年来将养出不怒自威的神气,就够莱仙镇上那些凡人们深深折服的了。

就见王道元将目光从左至右,在众人身上都看了一圈。

最终面带寒霜地开口道:“西川铁骑张景龙张将军如今何在?”

先前的校尉如今已经面无人色,但仍旧是强行站了出来,对王道元深深一躬,口舌打颤道:“末将……末将……”

王道元冷哼一声,带着不屑地挑了一眼道:“你什么时候成了张景龙了?”

那校尉更是觉得全身血液都往上冲,手心全都是汗,连缰绳都要握不住了。

王道元目光向天,冷冷说道:“罢了,快将贼人捉住,我便不同你们计较这怠慢之罪。”

校尉迟疑地将目光看向余震。

这时忽然见他哈哈大笑起来,笑的胸腔震动,几乎要流出眼泪来。

这一变故实在太诡异。校尉心说糟了,不会是余震得了失心疯吧?

我也是太过大意!竟然就跟着这么一个疯子冒冒失失地跑了过来。

余震在这时候却忽然止住笑声,对王道元道:“你们也真是病急乱投医。即使将西川军叫来,难道就能奈何的了我吗?”

王道元听了他这话,面色发白。

他们王家的人早就已经知道纸里包不住火。但是如今他们可以依仗的,就只剩下王家的余威罢了。

所以王道元的蠢,并不体现在事到如今还要装腔作势。

而是体现在他误以为靠西川铁骑那么多人,就能把余震给拿下了。

也怪不得王道元。西川铁骑的名声在整个秦朝西北都是赫赫有名的。

这莱仙镇的百姓们第一怕的就是修仙王家,第二怕的就是西川军。

第三才是他们的县丞老爷。

反倒是余震,一直以来刻意低调,并没有多少百姓将他当做值得敬畏之人。

所以在王道元,或者说王家人心中,调用整支西川铁骑对付一个同样是凡人的余震,应该是没有多少难度的。

再将余震的武功心法握到手中之后,集合整个王家的人才同时苦练,想来闭关两三个月后便能成事。

但他又怎么会料到,余震本来就刻意隐藏了自身实力,这几个月内更是突飞猛进。

如今区区一支西川铁骑,还真的奈何不了他了。

这时候余震挑起那支银枪,猛然戳向王道元。

他这一枪出,包含着绝强的内力。

短短一刺,众人都能听到枪身夹裹着呼啸的风势。

王道元本来还强撑着修仙者的气势,冷脸直面余震。

但随着银枪的靠近,他直觉强大的内劲让他无法呼吸。

最终在众目睽睽之下,王道元忽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这实在是太惊人了!

王家主事人竟然胆小如斯,一个凡人对他刺出一枪。

枪尚未刺到他身上,王道元便已经怕地跪在地上求饶了!

这可是王家啊!莱仙镇王家啊!

难道王家真的倒了!修仙者真的不行了!

千百次惊叹久久回响在众人心中,整个莱仙镇中,但凡是个活人,脑中都变得一片空白。

余震满意地看着跪倒在地上的王道元。

他忽然临时起意,想到用强大的内力迫使王道元无力支撑身体,从而在众目睽睽下跪在自己面前。

而他的内力也真能如自己设想的那样,随着银枪的势头聚拢向前冲击而出,这才能达到余震想要的目的。

这一变化,也是过去的他做不到的。

余震忽然觉得自己如今使用内力,当真像是如臂使指一般。

脑中想到,内力便能做到,就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余震倒转银枪,对着王府一指,高声喊道:“王家兴旺了几百年,就将我们百姓当做鱼肉炉鼎几百年,侵占了多少民脂民膏!奴役了多少妇孺少女!

如今正是清算的时候!今天谁有胆子冲进去,见到金银就是家财,看到女子就是婆姨!”

余震声音喊过,四周沉寂了片刻,紧接着就听到八方响起一片山呼海啸之声!

不光是西川铁骑们冲向王府,就连莱仙镇上的那些百姓也红了眼睛,带着柴刀木棍,争先恐后的向王家大宅奔去。

第九章 撞开大门进去抢!

在余震的煽动下,莱仙镇上的军人也好、百姓也罢,都如洪水猛兽一般冲入了王家大宅。

一时间,向来眼高于顶的王家人像是大浪中无法抵抗的一叶扁舟。

被肆虐的洪流随意抛起,撕扯。

起先那些闯入的人们还心存忌惮。

但是转眼他们就发现王家的人除了簌簌发抖以外,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抵抗的。

就连平日里颐指气使惯了的王家少爷们,如今也想猪猡一样只敢躲在屋子里抱头颤栗。

这一下,人们更加相信了余震的话——如今的王家不过是纸老虎罢了,再也没有什么可怕之处!

这群人如今是打心眼里服气余震。

没有了王家人,余震就是他们一生中遇到过的最强大的人!

而这最强之人要他们来打劫王家,这还有什么可后怕的?

莱仙镇上众人如有了强大后盾一般,做事更是肆无忌惮起来。

王家的各色古董、摆设自然是被先后赶到的西川铁骑疯狂抢夺。

就算是一些细软布匹、沙帐门帘也被那些粗壮的镇民们一把撕下来夺走了。

只要是值上一点钱的东西,就会被如蝗虫过境一般的莱仙阵人争来夺去。

而整个王府中更是此起披伏地响起女子的尖叫啼哭之声。

寻常那些眼高于顶的丫鬟、娘子们,如今果然成了莽夫们倾泻欲望的玩物。

眼界更高的西川军们,则是如野狼一般亮着眸子,专门去寻找王家的小姐和少夫人们。

从前的王家女,都如神仙一般难以碰触。

而如今那些骄矜高贵的女子只能在自己的胯下婉转啼哭。

这样大的变化,怎能不让这些西川军们热血上冲。

哪怕是不跟人去抢夺任何金银,只要做一把王家的便宜女婿,也是无憾了!

至于西川军的将领新死,这样大的挫折已经完全被抛在脑后了。

余震高高站在屋檐之上,俯瞰着王府一朝蒙难。

他脸上冷硬如冰,没有一丝情绪。

余震已经不是少年人,早年的劫难与屈辱把他心头热血都已冻结。

他平日信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自从王家对他泼脏水,引来西川铁骑围剿时,余震便没有打算轻易放过王家。

如今眼看着这些西川军和莱仙镇镇民们在王家大宅中如无头苍蝇一般乱窜。

他忽然提起手中银枪,在半空中远远掷了出去。

这银枪像是一道闪电一般,在空中呼啸而过,引得王府上下人人瞩目。

而那银枪却是奔着一处偏僻的小院飞去。

最终,这一杆银枪夹带着风雷之势,扎破了小院正房上的瓦面,像一座旗杆一般深深插在屋顶上。

许多西川军忽然见到这一幕,都是一愣。

这分明是余震对他们作出的指示!

如今的余震,在这些西川军人的眼中,比未死的张景龙更加威严。

他们此刻已经在余震的蛊惑下劫掠了王家。那么他们的命运就是被拴在余震的船上了。

只有奋不顾死,绝不回头,死了心地按照余震的指示去做,才能在这株参天巨树下得到太平。

如今余震寒冰着脸高高站在屋檐之上,虽然他一句话都没有说,但是西川军也好,莱仙阵的百姓们也罢,都已经领会了他的意思。

王家的精髓,就在这个偏僻小院中!

接着他们便向着那个偏远不起眼的院落试探走去。

过不了多久,闯入院落的西川军们发出一阵阵的欢呼。

而更多的人听到那欢呼声,向着那处院落狂奔而去,生怕慢了一步就失了最好的宝贝。

而那处屋檐之下,响起了女子的惊喝声,和苍老的咒骂声。

听那女子的声音,显然是王冰璇发出的。

苍老的咒骂声,或许就是王家老祖宗了。

西川军们发出了肆无忌惮地狞笑,和女子痛苦的叫喊呻吟之声纠缠在一起。

那狞笑声一声比一声猥琐。

那呻吟声一次比一次撕心裂肺。

狞笑声转眼换了一人,声浪再次推高。

呻吟声总是她一个,却越来越虚弱呜咽。

紧接着是瓷器的碎裂声,和老人的喝骂声响起,西川军们似乎被激怒了。

屋子里传来了各种怒斥与撞击的声音。

最终是年轻女子悲痛的哭喊声。想来是一心保护她的老人被西川军一刀结果了。

而那女子的悲鸣声也渐渐弱到不再听闻。

过了一晌,西川军们餍足地拎着裤带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他们臂下夹着金银古董,身上沾着鲜血,脸上尽是得意之情。

而余震则独自站在高处,面色冰冷。

这王家已经没有什么值得防备的了。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火折子,迎风点燃后扔到了那座院子的屋顶上。

木质的房梁立刻被点燃了,风助火势,顷刻间这间小屋便燃起了熊熊烈火。

只是屋子之中并没有一点反应。随着小院整个被火势吞没,并且快速地向旁边的院落冲去。

那院子始终再没有一个活人走出来。

西川军和莱仙镇的莽汉们发觉王家大宅已然起火。

他们终于再顾不得抢夺搜刮王家的财帛女人。

这些人背着、夹着战利品奋勇向王家大宅外奔去,人人面上都带着兴奋的笑意。

今日这一遭,什么仇都报了,什么财都发了,什么妄想都满足了。

一切都已经赚足了,没什么可遗憾的。

就算是明日有人来找他们清算,似乎也不枉了。

余震还是独自站在屋檐之上,他用目光将王家大宅扫视了一遍,火海之中一片狼藉。

他心中没有多少愧疚,转身几个起落便向莱仙镇外奔去。

他并是为了逃跑,而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如今的余震,已经没有功夫再管王家的死活。或许他成了别人的灭门仇人,但他也有自己的灭门仇人。

莱仙镇的王家既然已经无法再使用仙气,那么远在东南的瀛山必然也是一样!

也就是说当初那个将幼年余震如蝼蚁一般踩踏戕害,妄为无需理由的瀛城城主一定也是孱弱的。

若要报仇,正是此刻!

对于余震来说,眼下当然是他自己的灭门仇人更加重要。

他一定要立刻赶到瀛城,赶在仇人再次变强之前将他湮灭。

随着劲风不断地拂过脸颊,莱仙镇的往事如同灰烬一般吹散了。

余震一双深邃的眼睛如鹰隼一般,直直盯着远处。

第十章 凭本事单身

余震离开莱仙镇之后,一路不停地向南赶去。

他不知道在西北,他将渐渐变成为传说。成为西川军口中的依仗,成为莱仙镇口口相传的神人。

他的眼睛只能看向前方。

莱仙镇和王家都成了往日灰烬,随手被他抛在虚空中消失不见。

而余震现在则要面对更急切紧迫的情形——立刻赶到瀛城!

这瀛城地处东南,是孤悬在海外的一座大岛。

岛上也有仙山高耸入云,瀛城便建在山腰之上。

而瀛城城主的居所更是嵌入在云雾之中,别说是普通凡人了,便是汇聚于瀛城中的仙人们一生也没什么机会能见到瀛城城主。

而莱仙镇在西北方,离瀛城距离极远。

这就造成了余震必须争分夺秒。

余震六岁那年被瀛城城主随意地毁了灵根,只可惜他回去之后,面对父母却说不出任何经过。

到底是因为什么被瀛城城主戕害,更甚者瀛城主到底是什么样一个人,他都没有一点印象。

但世人都传颂这瀛城城主是个集大智慧与大毅力于一身的伟人。

像这样的人,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便有可能重头再来。

所以留给余震的时间非常短暂,他有把握面对瀛城城主,能占领绝对上风的时机,实在是稍纵即逝。

余震也不节省银子,他这段时间每到一处,便买下当地最好的马匹。

日夜兼程地骑马急奔,骑倒毙一匹,便再换一匹继续赶路。

就这样,在十数日之后他终于赶到了东南沿海。

到了此处,就不能再骑马了,而是改为驾船。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当余震来到沿海之后,却发现没有一艘海船肯载着他出海的。

先前余震还好言相求,甚至拿出全部金银,想着的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但是当人得知余震是想要去瀛城之后,立刻有船老大严词拒绝了他。

到了第二天,码头上所有的船老大都已经知道了余震是要去瀛城“找死”。

这样一来,他再开出天价也没有人肯载余震出海了。

那些船老大们一见余震过来,便都立刻散去,连让余震搭上话的机会也不给。

更有甚者,会远远地辱骂余震,要他别拉着别人送死。

这让他非常气恼,却也是无计可施,只能在码头边上的客栈暂住下来,再另寻机会。

可能是因为余震想要去瀛城的事情在这小小码头上已经传遍了,就算他来到客栈,也立刻发觉人人目光都胶着在他的身上。

余震并不理会别人,直截了当地向着客栈掌柜处走去,要了一间上房。

那掌柜发觉是余震之后,用一种“有话要说”的眼神反复打量他。

余震被他们这副模样惹得毛了,终于开口问道:“掌柜的,你到底有什么想对我说,便开口无妨。”

掌柜本来憋了一肚子话,如今见余震开口,终于耐不住问道:“不知客官,你可是位仙君?”说罢伸出一根手指对天指了一指。他所说的仙君,其实指的是修仙者。

余震道:“我没修过一天仙,不过是个凡夫俗子罢了。”

那掌柜听了这话,呵呵笑了一声,露出想来也是如此的表情,继续道:“我看你身材壮硕,难道是习武的好汉?”

余震又道:“学过两天把式,怎的?”

掌柜对余震已没什么敬畏了,说道:“听你口音是远道而来,想来有些事情你还不知道。”

说罢他神秘地压低声音说道:“据说,变天了!”

余震看了看门外,天色仍旧明亮,便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掌柜卖关子似的拨弄着手上的算盘,只笑笑并不作答。

余震领会意思,将一锭银子敲在算盘边上。

他敲那银子的时候故意使了一丝内力,震的黄榆木的桌面一抖。掌柜本来拨弄的算盘珠子也因为这一震的势头,竟然全乱了。

这时候掌柜才面色一惊,原来这年轻人自称练过两天把式,实在是自谦之言。

他能震乱掌柜的算盘珠子,分明是个拥有内力的武功高手啊!

掌柜一边露出尴尬的笑容,一边将那锭银子小心收了起来,说道:“客观您不知道啊。”说罢他谨慎地朝两边望了望继续说道:“我听人说啊,瀛城里面多半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如今乱得很!”

余震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如今天下仙气俱失,而修仙者云集的瀛城会发生混乱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掌柜见余震并没露出吃惊模样,便继续加码道:“虽然瀛城乱了,但是更奇的事情是,前先日子竟然有一支黑甲军驾着他们独有的黑甲船向瀛城那边去了。

这支军队出海就是从这个码头去的。咱们绝没有看错!”

余震知道黑甲军是秦军中的一支劲旅,常年驻守在大秦东南。而黑甲船更是秦王征战南北的秘诀。

这黑船外面罩着黑色铁甲,里面则密集地安置着火炮。

虽然秦皇过去面对修仙者没有一丝皇者的尊严。

但是仙气却只集聚在秦朝王土之上。所以秦皇南征北战,让不少番邦对大秦开启进贡,确实不失是千古一帝。

余震继续面色平淡地点了点头。

掌柜一见他是个榆木疙瘩,自己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仍旧没有露出半点吃惊敬佩的神情。

掌柜皱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道:“你想,这支黑甲船为何胆大包天,敢主动去瀛城?”

余震淡淡笑了,虽然千里之外的莱仙镇王家被人哄抢瓜分了,但是消息恐怕还没这么快就传到瀛城这边来。

这瀛城出现大乱,秦皇消息灵通,派黑甲船去平乱也好,打劫也罢,都是再正常不过的。

只不过秦皇也知道事情需要保密,所以如今东南的百姓尚不知道其中奥秘,也是寻常。

余震见没什么出乎他意料的消息,便不再将掌柜的话发在心上,面色平淡地要转头离开。

但这却让那掌柜心中窝火,觉得自己这个“百事通”像是被人看轻了一般。

他扬声对余震的背影说道:“所以我说客官你如今要去瀛城就是要自寻死路!”

这一声喊得极其响亮,客栈中众人都朝着余震与掌柜的看去。

余震身子顿了一顿,面色铁青的转过头来,问那掌柜道:“怎么?”

掌柜被他鹰隼一般冰冷锐利的目光吓了一跳,缩了缩脖子,仍旧嘴硬说道:“瀛山上如今必然大乱,才需要黑甲船去帮忙平乱。你如今要在这是非头上赶去,绝讨不到好来。

如果你不信我的话,就留个名下来。若是你的家人等你个一年半载也不回来,又寻到我这里。

我也好告诉他们你的去处。”

瞧掌柜这幅神气,似乎是确定余震这番有去无回。

余震却是对他一笑,说道:“我是西北余震,孤家寡人一个,再无亲眷。”

说罢他便头也不回地向楼上客房走去。

只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这小小客栈中却有几双眼睛盯上了余震的背影。接着就有两道人影跟着他向楼上客房走去。

第十一章 闯入的少女

余震不再理会身后那嘴碎的客栈掌柜,蹬蹬便向楼上客房走去。

如今码头上所有的船老大都已明白地拒绝了他,但是余震并没有就此死心。

他不是那种游侠故事中的大侠,做事并无过多拘泥。

虽然没有人肯载他,但瀛山他是一定要去的。

所以他便打算在客栈中蛰伏一会,只等半夜时分,他就到码头上抢一艘船出发。

当他进入巴掌大的客房,关上房门后终于坐下。

这大半月来,余震风餐露宿,日夜兼程,着实是累了。

但他还没来得及脱下靴子,却听到“笃笃笃”地敲门声。

余震眉头一皱,有些不耐地将房门打开。

出人意料的是,门口站着的并不是客栈中的小二,而是两个陌生人。

准确地说是一个少年和一个少女。

这少年长得模样倒是周正,白面红唇一双眼睛奕奕有神。

看他年纪不过十四五岁模样,虽然穿着一身旧衣服,但是上头一个补丁也没有。

再加上他白润不输女子的皮肤,和一身端正的气质,显然不会是什么贫苦出身。

而他身边站着个年纪更小一两岁的女孩。

那女孩面色枯黄,头发稀疏,长相和男孩并不怎么相似。

她小心翼翼地站在男孩身后,虽然低着头,却用一双单薄的眼皮盖着仔细审视余震的目光。

余震虽然猜不出这两人的来意,但也能感觉出这二人一定会是个麻烦。

既然是麻烦,余震便没有心思搭理。

他还不等这少男少女发话,便直截了当地将房门“砰”一声关上了。

那男孩哪里受过这种对待,在大吃一惊之后,不依不饶地砰砰敲门道:“余大侠,请你开开门。”

余震并不理会,但那男孩像是没完没了一般,在外头不停地叫门。

余震本以为这样的半大孩子,只要不去搭理,不久便会没了性子走开。

但是那男孩的耐心显然远比余震想的要足,他在外不依不饶地等了大半个时辰。

再耗下去,反而误了余震去码头抢船的大事。

余震终于一把打开房门,面带不耐地问道:“到底什么事?”

少年面上没有半点气馁怨恨,反而一双眼睛发亮地对余震说道:“先前在大堂中偶然听说,您就是武林第一人余震余大侠!”

余震白了他一眼说道:“你认错人了。”

少年一步抢入屋里,不容余震再把自己关到门外,口中说道:“我绝没有认错人!您一定就是余大侠。小子来到此处,便是想求余大侠能收我为徒。”

说罢他便弯了身子,似乎是想要对余震下拜。

余震却一把托起那少年的身体,使得他再也拜不下来。

同时,余震也从这一托之力中查明那少年人并没有任何内力武功在身。是个平白无奇的孩子罢了。

那少年被余震阻住,无法下拜,面色变得通红。

但是一转眼,他又恢复了平稳的情绪,对余震说道:“余大侠,小子拜师之心赤诚无二。今日余大侠累了,小子不敢再来打扰。

明日小子再来拜会!。”

说罢他对余震深深一躬,便向外走去。

而跟着他的那个不起眼的女孩,始终一言不发地站在门外。

她见少年要走,转头看了余震一眼,便又匆匆跟在少年后头走了。

这一眼,却让余震心里很不舒服。

他将那少年的各种行径看在眼里,觉得他不过是个受过严格教育的富家少爷,或许如今有些落魄,但心性并无特殊之处。

而跟在他身后的那个女孩,却是个捉摸不透的人。

光是那瞟来的眼神,便带着阴沉深刻之感。

余震断定这两人一定会是个大麻烦。好在他本来就没打算在这里逗留。

不等天亮,他就要扬帆出发,这两人是好是歹与他也没有什么关系了。

余震心中主意打定,便想在客房内稍微休息一会,等养足了精力就要出海办大事去。

他在床榻上和衣而眠,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余震忽然听到有人蹑手蹑脚向他的方向走来。

他眼睁一线,果然从余光中见到一个孱弱细瘦的身影。

而这身影正属于先前那个黄毛丫头的。

那女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极其紧张,并未注意到余震的不同,还当他仍旧睡着。

余震可以听出她此刻呼吸极其混乱,甚至能感受到她一颗心脏正急切地狂跳着。

显然她并不是一个有江湖阅历,惯行迷药盗窃的歹人。

那么这个面色萎黄的少女,偷偷潜入他的屋中到底是为了何事?

余震猜不透她的来意,索性继续装睡。

他倒要看看这个少女到底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竟然敢夜闯他余震的屋子。

而那女孩终于以最缓慢的速度,蹑手蹑脚来到了余震的床边。

她伸出纤瘦的五指在余震的脸上晃了一晃。

余震甚至能感受到她手指上的凉意。

少女又深吸了一口气,不知道从怀中掏出什么物事来,接着就要向余震的面门撒去。

直到这时候,余震心中已经笃定,这女孩果然是要向他下迷药!

只是奇怪,余震仍旧没有对那少女动手,而是静静地继续躺着。

那粉末在空中荡开,又像雾气一样隐没不见。

少女双眸一亮,心中狂喜,暗道:“果然成了!看来武功高手也不过如此!”

正在她面色发红的时候,忽然见到余震双眼睁开,一双深邃的眼睛正紧紧盯着自己。

少女的心脏立刻狂跳起来,简直要从胸腔中冲突出来!

余震怎么会醒?他中了家传醉弥勒,至少要昏睡三天三夜才可能醒过来!

这绝对不可能!一定是他装腔作势!

少女强行咽了口口水,颤抖着声音说道:“你!你!你快答允收我翰秋哥哥为徒!”

余震淡淡道:“凭什么?”

那少女又道:“你如果试运一下内力,就知道你已经中了我的迷药!若是……若是你不肯收我翰秋哥哥为徒……我就……我就……”

显然这姑娘自己也没想好她到底接下来要怎么做。

余震缓慢地坐了起来,淡笑道:“姑娘,你一生才见过几个人,胆子就这么大了。”

第十二章 江湖险恶,全凭演技

余震耐心地等着那闯入的少女对自己下了迷药,再眼睁睁地看着她把话说完。

就是想要知道她到底有多少本事。

如今看来,她确实只是个半大孩子,除了家传迷药以外并不会什么武功。

而从这丫头表现出的举动来看,也不是一个心思深刻,狠毒老练之人。

那到底是什么给她勇气,让这样一个孩子深夜闯入自己的屋中?

余震心中第一个浮现出来的就是那个被称为“翰秋哥哥”的男孩——一个唇红齿白的端正少年。

从他们都不过是十四五岁的年纪来看,想来也是知慕少艾的心事作祟。

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余震还不至于对他们心生杀意。

这丫头或许有什么家传迷药,只可惜她却找错了人下手。

余震二十岁初出江湖之后,便遇到过一个药学高人。

这人对余震颇有恩情,并且灌了他不少自己研制出来的药酒。

从此以后,余震不但体质比过去更为硬朗,也不再惧怕毒虫迷药之流。

想来是因为那些药酒中本身就泡着许多毒虫,反而让余震身上有了抗性,可以做到以毒攻毒。

那少女忽然就见到余震站起身来,高大的身躯一步一步坚定地朝她走来。

她尖叫一声,“噗通”一下坐倒在地上。

这一声叫喊在夜色中显得突兀。

立刻有脚步声冲了进来,先前那位名叫翰秋的端正少年猛然推开门,惊讶地看着坐倒在地上的黄毛丫头,问道:“灵枢,你怎么在这里?”

他又抬头看向面罩寒霜的余震,高大的身形将烛火挡住,如乌云压顶一般沉重黑暗。

翰秋不由地声音发抖,问道:“余……余大侠你要怎样?”

余震口气中带着微怒一般说道:“我要怎样?你还是问问那女孩吧。”

说罢他缓慢坐在了八仙桌边,一双鹰隼一般的眼睛始终盯着二人。

直到此刻,余震仍旧不能确信这两个平白闯入的孩子。

说不定他二人只是在自己面前演戏,联手唱双簧罢了。

翰秋被他话一问,也转头看向坐倒在地上浑身发颤的女孩灵枢,便问道:“你这么晚了为何来麻烦余大侠?”

突然他心头一闪,面带恼色道:“难道你用了醉弥勒?”

小女孩颤抖着说道:“用是用了,但没有……没有起效。”

翰秋回头看向面罩寒霜的余震,似乎真的没有被那醉弥勒给迷倒。

这一点让翰秋心中更是惊佩交加。

他早知道余震是天下武林第一人,但是也清楚灵枢的家传迷药是何等厉害。

而如今醉弥勒无法药倒余震,更说明了余震武功绝顶,已经远远超越了他的想象。

在这小小少年心中,余震的本事甚至比那些修仙之人更加厉害!

但他很快意识到此时不是震惊的时候,名唤翰秋的少年立刻回过神来,面带恼色地对灵枢道:“你怎么能如此对待余大侠,快把解药拿出来!”

灵枢听了这话,却不答允道:“药效没起,不需要解药。”

翰秋急道:“万一有些后遗症状呢?给余大侠用过解药才能确保万无一失啊!”

那灵枢仰起头,对翰秋道:“翰秋哥哥,他没答允收你为徒,我这解药就不能拿出来。”

其实灵枢到现在还不相信余震真的能对家传迷药毫无反应。

所以她保守着解药,就是在赌这万一的可能。

万一余震并不是真的全然无事,万一他确实有后遗症状需要用到她手中的解药。

那么这就是自己唯一的筹码,唯一能帮到翰秋哥哥机会!

只可惜那名叫翰秋的少年似乎并不领情,本来容貌端正的他,如今满面怒色,道:“谁要你管我的事!我就算不能拜师,也不需要你这样胡乱插手!”

灵枢听了这样强硬的话,眼中忽然泛起一层雾色,但只不过片刻,那少女又做出倔强的表情,不理会翰秋道:“不行,这次不能听你的。”

余震耐心地听着二人对话,从他们的神色中看来倒真的不像是在说谎。

余震向来是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性子。

他率性而活,但也不喜欢滥杀无辜,特别是面对两个毫无威胁的孩子。

至于他们是否真的是毫无威胁,余震决定再试上一试。

想到这里,余震忽然眼神一厉,反而开口说道:“我这里不是让你们这些孩子来玩过家家的。

如今趁我还没发怒,赶紧离开!”

翰秋听了这话,面色带着犹豫道:“余大侠,你真的没事吗?”

余震怒道:“赶紧滚!”

翰秋一低头,就想带着灵枢离开。

但是那少女却是恼羞成怒一般,喊道:“不可能!我不信你一点事情都没有!”

说罢她忽然冲到余震面前,纤细的手指冲着余震的面门一扬,一股白色的粉末立刻弥散开来。

下一刻,出人意料的是这白色粉末竟然是分毫不差,堪堪都被余震吸入了!

少女心头一喜,喊道:“还装模作样!分明是中招了!”

显然如果余震不是因为中了迷药,不会连躲开灵枢这样的小女孩也做不到!

这一下,却是把翰秋吓得魂飞魄散!

他面色惨白地对灵枢怒骂道:“你这妮子怎么如此不识好歹!”

说罢他便大踏步地走到余震面前,口中急道:“余大侠,你怎么……”

但是他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双目却瞪得老大。

原来余震算准了翰秋走到他面前的时机,将刚才吸在口中的白粉尽数朝他脸上喷去。

毫无防备的翰秋被这弥勒醉一喷,立刻觉得头脑浑浊,最终砰地一声摔倒在地上。

那叫灵枢的丫头猛然见到这样的变故,霎时慌了神。

她惊慌失措地看了余震一眼,如今的她已经分辨不出余震到底是真中招还是假中招了。

总之眼下最紧急的事情,便是赶紧把翰秋哥哥救醒!

灵枢来不及把发生的事情好好再缕清一遍,急忙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子,倒出黄色的粉末就要往翰秋哥哥的嘴中倒去。

只是在她全部身心都被分散的时候,忽然觉得背心一痛,双眼翻白,接着无力地扑倒在翰秋的身上。

第十三章 暗算不成反被推倒

灵枢本来颤抖着手,想要将弥勒醉的解药倒入韩秋哥哥的口中。

她哪料到正在她小心翼翼、全神贯注的时候,背心猛然一痛,接着便觉得四肢僵硬无法动弹。

而她那装着解药的瓷瓶也从手中落下,咕噜噜地滚出了视线。

灵枢只觉四肢麻痹,颈子僵硬无法动弹。

也不知道那瓷瓶如今是否安好。

灵枢心头焦急火热,一方面是为了翰秋哥哥如今刚刚中毒,却没办法及时救治。

另一方面是灵枢如今无法转头去看身后的情形。

她猜测不出到底是谁在这个时候会给她如此沉重的一击。

按说如今这小小的客房之中,应该在没有旁人了才对!

紧接着,灵枢便听到身后沉重缓慢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地走到她身侧。

灵枢只觉得自己浑身血液冰冷凝滞,一颗心却是越跳越沉。

一种深深地恐惧感快要从喉咙口跳出来。

余震难道真的没有中迷药!他到底是什么人!

余震听不到灵枢心中的呐喊。

他耐心和这对少男少女玩了这么久,就是想要确信两人的本性。

待看到翰秋眼见自己“中毒”之后,脸上一瞬间显出的慌张神色,余震才确信他们两个不是在同自己做戏。

大凡惊讶、害怕这几类情绪,是最不容易作假的。

若是这样的神色转瞬即逝,那便是真的发自内心。而若是长久地停留在脸上,那反而是人在假装。

余震为了弄清他们是否在自己面前演戏,故意搞了这么一幕。

而他也从这少男少女的面孔中,各自看到了最真实的惊恐、慌张。

显然不会是在联手做戏了。

灵枢的药粉看似都被余震吸入,其实却只是被他一气吸在口中罢了。

待到焦急的翰秋走到他面前时,余震又将含在口中的粉末都喷在翰秋的面门之上。

这样近的距离,使得翰秋当场便毒发倒地了。

眼看的那叫灵枢的丫头心急火燎,余震暗暗将口中最后的一些粉末吐了出来。

他沉稳着脚步来到灵枢身后,对着她的背心心俞穴点去。

浑厚的内力穿透少女薄弱的背心,立刻让她闭气倒在地上。

余震到底不愿妄杀性命,这一指下去,只会让灵枢无法动弹十二个时辰。

待她恢复过来,余震早就远走高飞,这两个孩子也不能再纠缠自己了。

余震见此间事情以了,便转头要走。

但这时又听到那叫灵枢的丫头喘气道:“余大侠……别走……别走!”

她面色焦躁,一双单薄的眼睛中满是惊恐之色。

余震回头看了一眼,问道:“你还待如何?”

少女稳住自己牙关,颤抖着说道:“两个时辰内不服……不服解药……翰秋哥哥就会……就会……”

到底会怎样,她始终无法说出来。

见到余震还在迟疑,灵枢却忽然“咚咚咚”地用头撞击地面,口中说道:“求余大侠救救……翰秋哥哥,我愿……做牛做马报答你!”

余震见她双眼中净是赤诚之意,忽然道:“你一心一意为了这个翰秋哥哥,但他心中却没有你。你这么做难道值得吗?”

灵枢双眼含雾,也不回答,只道:“求余大侠救命!求余大侠救命!”

最终余震叹了一口气,忽然用大手抚了抚灵枢的头。

余震对常人总显得过于冷漠,其实内心也一样是至真至情之人。

只是过去种种经历让他学会将心磨得硬了。但他猛然见到同样至情至性的灵枢,心中却多了一丝怜悯。

他拂头的动作非常笨拙,却也能感受到这大男人心中的柔软之处。

最后余震对灵枢说道:“无论翰秋这小子是多么优秀,是什么样的天才。但你终究是你。你也是个用药高手,是父母眼中的宝贝。

你今后为人处世,要尽量多为自己想想。知道吗。”

灵枢不可思议地看着余震,不知道他为何忽然转了性子。从一个阴沉恐怖的铁汉,转出一片柔情来。

灵枢不由自主的眼眶一热,嗫嚅着不知道该对余震说什么。

接着余震又问灵枢道:“这药该给那臭小子用多少分量?”

灵枢听了这话,面色转为惊喜道:“半钱就够了!”

余震点头,挑了一些粉末喂在翰秋的口中。

感觉到这小子的呼吸渐渐变得响亮沉重,余震才在他背心补了两指,封住穴道之后便站起了身子。

他回头看了一眼灵枢,见这小丫头终于不再用敌视的目光看着自己,反而是充满了感激之情。

最后他才对灵枢说道:“我看你这丫头胆量不错。若有一天你想通了,便来找我。说不定我肯收你为徒。”

这话说得灵枢目光突然发亮,一张面孔涨地血红。

余震不再停留,而是背上包袱,从窗台轻轻跃出。

倒在地上的灵枢用目光紧紧追随着余震的背影,只片刻后就再看不到了。

余震放下客房中的那一对小儿女,沿着漆黑的海岸线行了一段路。

最终在一个小屋子边上停下。

屋子中住的是码头边上的船老大,这是他白天打听好的。

他细听屋中呼吸声沉重均匀,显然里面的人是睡得深了。他从门缝中悄悄把一张二百两的银票塞了进去。

这是他身上最后的钱财,也大约是一条新船的价格。

待银票塞入门中之后,他便头也不回地冲向码头。

那里有一艘三桅大船,上面新装了食水,待到天明就要出发。

这都是余震白天就观察好了的,所以如今毫不客气地登上大船,用内力震断缆绳,放下船帆,便要扬帆起航。

报仇这事,过去余震虽然心中觉得无望,但是瀛山的方位却是牢牢记在脑海之中的。

他本来并不会架船,但是事到临头,余震揣摩了几下,船也终于在他的手中动了起来,慢慢离开了海岸线。

从这一刻开始,余震内心激动不已。报仇的愿望终于有可能实现了!

在海上航行和骑马奔驰又自不同。

若是洋流不变,又认准了方向,余震便能在船上稍微休息一会。

他利用最后这段时刻,打坐运功。

这海上空阔,让余震的心情也变得澎湃起来。

他每过一段时间便打上一段坐,再将龙象法印施展一遍。

海面辽阔,加上他心情激昂,就连周身内劲也变得更加澎湃起来。

余震似乎感到此刻体内的真气如一条苍龙一般在经脉中呼啸遨游,不肯止歇。

就像是要冲破一层境界,却始终无法找到宣泄口一样。

余震心说难道自己的武功又要有精进不成?

但他却摸不准这之后的境界到底是什么!又会遇到什么样的困难?

他如今人在海上,不敢轻易再去尝试。只得按下内息重导回丹田。

待大仇得报,他还有的是时间探索这陌生的领域。

就这样不过几日,船便已经靠近了瀛山。

这一处孤悬海外,地势又清崎,终日环绕在烟霞之中。

更奇的是,只要日头好的时候,海面之上往往能看到三座一模一样的瀛山,让人分不清真假。

余震知道这是由于海市蜃楼在作怪。

而这一异相更是让瀛山变得神秘叵测。

加之这里仙气郁集,许多修仙之人都爱聚集在此,久而久之竟然变成了一座城池。

余震驾着三桅船终于撞到岛边的暗礁之上,无法继续向前。

他便弃船不用,下来趟着海水向岛上前进。

此时是天方蒙蒙亮的时刻,海的一端,一轮红日勃勃升起。

而瀛山却是安静得出奇。

余震此时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观察周边情形之上,有一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耳目。

终于来到岛下凡人聚集的地方时,余震越来越觉得这里极其古怪。

按说瀛城是修仙之城,但它高悬在半山腰上。

在岛的下方,聚集着大量的凡人。

他们是从何年何月开始聚集在瀛城之下的?倒是无人知晓。

只是这些凡人的数量却是越来越多,余震六岁时离开瀛城,那时就已经达到了几万人。

这些凡人在瀛城脚下聚集,实则是修仙者的奴隶。

瀛城上的仙人不处理任何俗务,全都由凡人完成。

之外凡人们还要替修仙者们盖房、背水、种植仙芝灵草,如此等等。

但如今余震越靠近山脚下,越觉得不对。

这里实在是太安静了!如今方是清晨时分,大批的凡人本该在这时候起床,开始一天的劳碌。

但是眼下这瀛山脚下却像是一座死城一样,没有半点活人的生息。

余震望着直插入云雾中的瀛城,猜不出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竟然会变成一座死城?

第十四章 直面黑甲军

余震一步一步向着岛上走去。

穿过沙地便是黑压压地一片棚户。

他穿行其中,周围尽是腐朽破烂的木棚,还能闻到空气中腥臭糜烂之气,就与天下所有穷苦人的棚屋一般。

而这一片棚屋的面积极广,少说能容纳下五六万人。只是如今变得空无一人罢了。

此处道路狭窄、房屋低矮,脚下踩着的尽是黑色黏腻的油污。

周围黑暗压抑,令人难以呼吸。

余震一步一步走着,忽然他耳朵一动,知道有人正急速向他靠近。

不是一个人,至少有四五百人。但是他们的步伐声出奇的统一,就像一个人踏出来的一般。

余震猜测这脚步声可能正是在码头上听闻的黑甲军踏出来的。

这黑甲军与莱仙镇上的西川军全不相同。

虽然西川军在莱仙镇上也能耀武扬威,但到底不过是边关驻军。

而黑甲军则只属于秦皇统治,是大秦帝国精锐中的精锐。

余震停住身子不动,默默等待着黑甲军的靠近。

果然不过片刻,整齐划一的步伐便分散开来。

他能听出这些军人们分成六股部队,正从四面八方向他所在的方向涌来,是要成包围之势。

而这包围之势来的非常快,不过片刻功夫,他们就从棚屋群中的各处缝隙涌了出来。

一时间,余震只见四面八方都是身着黑甲的军人。

他们面色肃穆,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人人身着不会反光的黑色玄甲,将余震围在一片废墟之中。

一个须髯皆白的老将军,被左右将士护卫在核心,厉声喝问余震道:“你是什么人!”

余震将目光投向他,就见此人虽然年纪不小,但是他面色红润,一双眼睛干练锋利,紧紧盯着余震。

而余震来到瀛山并不是为了与黑甲军为敌的。

他有更重要的使命,不能在此多浪费时间。

所以他开口说道:“我只是一个普通凡人。”

这话却像是触动了什么禁咒一般,立刻激的周围的黑甲军们神色一变。

老将军忽然对天绽出一个:“警!”字,声音如雷,十几丈内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围在最前的黑甲军齐刷刷地抽出腰间马刀,“哗”地一声统统指向了余震。

只因为动作太过整齐,余震似乎只听到了一声拔刀声一般。

这时候,余震的面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一是他不知为何,只说了一句话便树起敌来。

二是因为这些黑甲军显然训练有素,并非像当年的西川军一样,轻易就可以将他们瓦解。

余震皱着眉头看向白须老将军,从他昂立的身姿看来,也是身负武功之人。

再细细辨别他的呼吸声,浑厚连贯,竟然是一个高手!

余震先前只知道黑甲军是一支直属于秦皇的劲旅,却不知道他们的将军竟是武功不弱。

人们常说武学是一人敌的本事。而行军布阵则是万人敌的学问。

市井无赖打架最怕对手人多。

而像他们这样的习武之人,也怕被军纪严明,如臂使指的军队包围。

余震沉着声音问道:“不知在下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将军?”

那白须老将军也是傲然诘问余震道:“我再问你,你是凡人?”

余震目光中带着一些薄怒道:“就和你一般,我是个凡人。”

那白须老将军忽然又是提声喝道:“击!”

这一声命令下去,排在最前的一群黑甲军立刻挺起手中马刀,整齐划一地向着余震砍去。

余震提了一口气,从原地一跃而起,站在了一处低矮的屋棚之上。

此刻的他已经着恼,对那白须将军道:“我有何罪?为何黑甲军不分青红皂白便使杀招。”

余震这一手轻功露出之后,白须老将军更是面色一凌,忽然高声喝道:“掷!”

站在第二排的黑甲军们便都从腰带中取出沉重的黑铁镖,对着余震甩了过去。

余震只觉得忽然之间,有许多呼啸破风之声朝他周身飞来。

他如今已经身在半空,这些铁镖又是从四面八方而来,一时之间竟然是避无可避。

更可恨的是,黑铁镖虽然是同时而来,却像是说好了一般,分别将余震的上、中、下三路都计算在其中。

余震不论是要俯下身子,还是高高跳起,都有可能被数十枚黑铁镖击中。

这就是为什么单枪匹马面对整支军队时,武功再高也常常会落于下风。

敌人阵脚没乱,自己却往往到处都是破绽。

好在余震也是从江湖中厮杀出来的,临敌经验不弱,遇事也不慌张。

他将周遭的那些黑铁镖都看在眼里,猛然将手中的包袱皮抖开。

这一块包袱皮本来只是一块再普通不过的布匹而已。

但是在余震的内力激荡之下,竟然在空中舒张开来,变成了一块四四方方的铁盾牌。

他虽然手执一张再普通不过的布匹,运用的却是少林菩提棍的招式,将这一块破布舞开,一时间将他周身护得滴水不漏。

余震将包袱皮在他周身旋了一圈又一圈,而那些黑铁镖竟然被这样一块布匹给纷纷撞了回去。

少数一些也嵌在包袱皮上。

总之这一轮黑铁镖齐射,竟然一枚也没打在余震的身上。

白须老人面色一变,又喝了一声:“掷!”

第三排的黑甲军们又取下腰间的黑铁镖,朝着余震再次一轮齐射而出。

而余震仍旧使用菩提棍法,挥舞着包袱皮将这些黑铁镖一一挡住。

那白须老将军双眉紧皱,心中暗忖此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黑甲军纵横南北,什么大漠蛮夷、南疆巫族都见识过。

不论是结阵的大股敌人,还是深山老林中神出鬼没的暗部。

甚至是黄河上武功高强的河盗团伙,也从未能在两轮黑铁镖后留下活口。

这家伙独独一人,却轻描淡写一般把那些黑铁镖尽数挡去了。

这样厉害的高手,老将军还从未遇到过。

此人有些斤两,却不知道与他们寻找的目标是否有关?

不论是否有关,先将他拿住,再仔细审问清楚便成了!

到底再高的高手,遇到黑甲军这样训练有素地队伍,也是没有用武之地的。

即使能躲过两轮黑铁镖齐射,也躲不过之后的战术。

老将军刚刚开口还要再喊什么,忽然听到有一个少年的声音急声大喊道:“陶将军!使不得!这位不是奴人!使不得啊!”

那白须将军忽然听到这声音,朝着远处一看,果然见到一个面容端正的少年朝着他这边挥手急奔。而他身后还跟着一个面色憔悴的黄毛丫头。

那白须将军双眼猛然一亮,像是看到什么宝贝一般。

他举起一手,在空中做了一个阻止的动作。

而身边的那些黑甲军们立刻收了手中的马刀和黑铁镖,肃立着等待将军的下一个指示。

白须将军面带喜色,对着那少年朗声说道:“小王爷竟然肯自己回来了么,那真是再好不过!”

而那少年面色一暗,随即正色道:“我回来了,这下不走了。你千万不要伤害余大侠!”

第十五章 各怀心事

眼看着翰秋远远向着这边奔来,口中还承诺着再不离开。

陶老将军面上虽有喜色,但是姿态还是挺拔傲立着。

他挺胸喊出一个“退!”字。

黑甲军们齐齐收起手上兵刃,向后转身。后队变前队,竟然真就整齐划一踏着步子撤退起来。

这样的军容,便是撤退都比当日的西川军更井然有序。

感受着地面的震动,翰秋白着脸,向前走了几步,后头紧紧跟着面色警惕的灵枢丫头。

这时候陶老将军仅仅带着二十多个护卫,满意地看着翰秋,开口道:“既然小王爷不走了,那就请在瀛山上暂住一阵。待末将此间任务一了,便恭送王爷回咸阳。”

翰秋肃着脸点了点头,但是他通身的气派也是陡然一变,比起当年在码头初见之时,更显出一副傲然的模样来。

而陶将军对着空中挥了两根手指,立刻有十名将士小跑着奔向翰秋,将他紧紧夹裹在当中。

陶将军对他们说道:“照看着小王爷。”

十名将士齐声喊道:“是!”向着莫然冰冷地翰秋各自缩紧了一步。

陶将军又用审视的眼神看向余震,问道:“就不知道这位,与小王爷是什么关系?”

他们刚才已与余震接过招了,知他是个难得一见的绝顶高手。

但如果与小王爷有关,那或许就不是他们的目标了。

翰秋忙道:“他不是奴人!”

余震听了他两次强调,心中暗暗琢磨着“奴人”这两个字的意思。

既然他们如今是在瀛山之上,那么“奴人”多半指的是汇聚在瀛山底下的那些凡人们了。

过去这些凡人们伺候着修仙者的起居,倒是当得起“奴人”两个字。

如今瀛山脚下静悄悄地,一个活着的凡人都没有。

而黑甲军的陶将军也正是把余震当做“奴人”才想要击杀他。

想到他们甫一碰面,就喝问他是仙人还是凡人,可见这陶将军的行事也是简单粗暴。

他的任务便是将瀛山上下所有的凡人都击杀了便可以,也不管他们到底是不是有罪,犯没犯了王法。

这时候陶将军对着余震又上下打量了一圈,见他确实没有一股猥琐卑微的气息,但也不可能是他们苦苦寻找的目标,便点了点头说道:“好吧,既然小王爷说你不是奴人,今日便饶了你。

只是你不许乱跑!这段日子便老实在山上呆着,别扰乱了我们军务!”

余震面色平淡,不置可否。他如今一心就想快上瀛山,找到瀛城城主,再报仇雪恨。

他一分钟都不愿耽搁,更不想和这黑甲军多啰嗦。

到底要单枪匹马摆平这样一支军纪分明的队伍,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翰秋倒是心头一喜,不顾紧紧跟着他的黑甲军,赶紧奔到余震身边道:“余大侠,你这些日子就住在我的别宫中吧。”

直到盯着余震点头,翰秋面上才充斥了喜色。就连跟在他身后的灵枢,也是舒了一口气。

就此,翰秋欢天喜地地带着余震向瀛山上进发,至于一步不离的那些黑甲军们,他却全部不放在心上,仿佛根本不存在一般。

这瀛山大道宽敞笔直,陡峭直入云霄,通体都用白色汉白玉打造而成。

谁人见了这样的山道,都要惊叹不已,便是紫禁城的白玉道,也输在笔直通天的气势上。

而瀛城就在白玉大道的顶端,瀛山山腰的云雾中。

这样的大道,余震走起来还算轻松,翰秋和灵枢两个普通小鬼就走的面色发白气喘不已。

最终有一个黑甲军俯身要背翰秋上山,却被他严词拒绝了。

就这样一起走了半个多时辰,才终于来到瀛城。

想来这样的一条山道,要那些修仙者走起来并不吃力,但是那些每天天不亮就要上山为修仙者们服侍洒扫的“奴人”攀爬,就又不容易了。

余震走入瀛城,发觉这是一座将瀛山环绕一圈的城市。其规模也甚是宏大,各种仙馆建造的别具特色,被树木环绕掩映着。

但余震走在其中,心中不禁惊奇。

山脚下的奴人杂居之处毫无人声便算了,如今瀛城竟然也是静悄悄地。

他仔细打量这座城市,不少角落都藏着大片血迹。

显然在或精巧,或高耸的屋宇之下,发生过一场一场惊心动魄的厮杀。

这又是为何?难道黑甲军除了来杀瀛山脚下的凡人,还曾杀过瀛城上的修仙者不成?

再随着翰秋走了几步,才偶然看到一两个孩童从路边一晃而过。

他们大多衣衫褴褛,眼中露出饥饿与恐惧的神色,倒也分不出到底是修仙者还是凡人。

待看清翰秋身边的那队黑甲军,这些孩童更是害怕地一缩,快步走开。

余震终于忍不住,问翰秋道:“这里怎么如此萧条?”

翰秋眼神一暗,道:“如今瀛城已经没有成年的修仙者了。留下的尽是我们这样还没长大的。”

余震瞟了一眼黑甲军,猜测能将整个瀛城的成年修仙者都杀净,难不成是黑甲军所为?

翰秋见到余震的眼神,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连忙解释道:“余大侠不用担心,屠杀瀛城的,并不是黑甲军。”

余震点了点头,接着他目光一凛,问道:“难道是山下的人所为?”

翰秋闭目点了点头,说道:“这群奴人实在是太凶残了,直接烧杀了三天三夜。恐怕余大侠也已知道了,如今瀛城已经没有仙气了。”

余震点了点头。

翰秋又说道:“失去了仙气的滋养,瀛城上下那些本来宝相庄严的修仙者们,大多变成了行将就木的老人。

他们虽然设法躲了起来,还是被山脚下的奴人们发觉了。

这些奴人实在可恶,竟是将原来的主人们一个一个残杀了!”

余震心中却是不以为然。当仙气没有消失的时候,瀛城的修仙者们又何时把瀛山脚下的奴人们真正当人看待了?

如今不过是一报还一报罢了。

但是他此刻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不得不问,就见余震按捺着心中的情绪,尽量平稳地问道:“那瀛城城主也没有设法制服这些……凡人吗?”

翰秋叹了一声道:“瀛城城主……你要我们去哪里找他?”

余震心中一惊,他确实不知道瀛城城主到底多大年纪。

难道是仙气失踪之后,百八十岁的瀛城城主直接死了不成?

这实在是太便宜了他!

余震拳头紧紧捏着,心中一丛怒火无处发泄。

这时翰秋才又说道:“大概在仙气消失前的几个月里,瀛城城主便突然失踪了。全瀛城的人都找不到他的下落,着实乱过一阵。

现在想来,或许他老人家全知全能,那时候便预测到如今的变化,这才设法……设法……。”

翰秋无法说出一个“躲”字。到底在他心中,瀛城城主是比天神还要强大的存在。至高无上,不可置疑。

想到这样一位至尊竟然要“躲躲藏藏”,翰秋心中不免难受。

他心情郁卒,甚至没有察觉到余震脸色的变化,也没注意到余震紧紧捏起的拳头。

这样一个半大孩子,又怎么能从余震平淡的面容下,看出此刻的“余大侠”正构算着一个新的计划!

第十六章 图谋新的力量

余震与翰秋他们一同走在瀛城的道路上,心情却是复杂。

从翰秋的只言片语中,他得知瀛城城主竟然是突然消失不见了。

余震心中不禁有种憋闷感,自己千里迢迢、快马加鞭地赶来,最终还是没有能及时捉住他。

不过他既然是在仙气消失前几个月不见的,那说明这瀛城城主早就已经有了应对,那他应了寿数自行死去的可能性便小了一些。

这瀛城城主具有大智慧,若是给他得到机会事先就修习起武功,说不定这几个月过去,他如今的实力又不可小觑了。

余震紧紧捏着拳头,他必须要赶紧找到瀛城城主,快一日则好一日!

哪怕不能见人,也要见尸!

而余震自己,也在日夜不辍地提升自己的实力。

若是他与瀛城城主同处在一条起跑线上,余震也有自信能同他一战。

更何况余震已经比这宿敌早了二十多年。二十余年的累积不是任何天赋可以抹杀的。

如今的余震,只求能够找到瀛城城主,再当面将二十年前的耻辱,亲手还给他!

虽然余震心中翻起惊涛骇浪,但是面色始终保持着平静道:“那这些黑甲军是?”

即使被余震提道,跟在翰秋身后的那些黑甲军们也没有半点变化,像是没有听觉、情志的铁人一般。

翰秋则说道:“奴人们虽然将瀛城上下的修仙者们尽数杀了,但我们这些少年人却被成年修仙者们藏了起来。”

后来幸存下来的我们便想法放出白鸽,送到咸阳去求救。

余震听到此刻,心中暗骂了一句愚不可及。

翰秋又说道:“当今皇上,实际上是我的哥哥。而我本名赢翰秋。”

余震拱了拱手说道:“失敬。”神色却没有多大变化。

赢翰秋是小王爷这事,先前已从陶老将军的言语中听出来了。

赢翰秋也不介意余震的礼节过于简单,不该是个庶民见到皇室该有的礼仪。

他继续说道:“皇室年年受到瀛城众仙家的庇佑,所以也有保卫瀛城的义务。”

余震听出这赢翰秋话里话外,都是向着瀛城的。

虽然秦朝受修仙者的保护,但是大秦每年送上瀛城的童男童女们,至今不知下落。

其余的金银宝器更是不计其数。这些倒都不在赢翰秋的眼里了。

余震问道:“所以黑甲军便赶到瀛城了吗?”

赢翰秋恨恨说道:“来得太晚!他们到时,瀛城上下已经没有一个成年人了。”

余震不置可否地继续问道:“那如今瀛山脚下的凡人都到哪里去了?”

赢翰秋说道:“这些暴徒,自然都被黑甲军们正法了。一个不留。”

余震并不吃惊,心中却觉得瀛城山脚下那群凡人运气实在太差。

他们过去被瀛城中的修仙者们当做猪狗一般驱使,一旦知道仙人们法力不再,想要报仇也是难免的。

只是他们却没想到还有漏网之鱼。

而这些孩童们却把黑甲军给叫了来。

黑甲军一到,并不会管杀人的到底是大人还是小孩。凡人中的男女老少,不论是拄拐的还是襁褓中的、哺着乳的,一应都是杀之了事。

住在瀛山上的孩子们,生下来就是修仙者。

他们耳濡目染惯了,并不觉得自己对凡人们犯过什么错。

反而是凡人突然有一日如猛兽一般杀了他们父母祖辈,这才是罪大恶极!

如果余震不是被震碎了仙根,如今恐怕也是这么认为的。

只是他在凡尘中走了一遭,才明白了众生皆有苦。而凡人更是活的不如猪狗。

余震瞥了一眼跟在后头的黑甲军们,又问道:“难道还有凡人没有捉到吗?为何这些黑甲军还留在瀛山上?”

这时候赢翰秋才苦苦叹了一声,说道:“还有没有奴人,我也不知道。但是如今黑甲军不走,是为了别的事情。”

余震看了一眼萧条的街道,和猛然见到他们就会吓一跳的孩子,问道:“难道黑甲军还对瀛城山上的人有什么企图不成。”

始终跟在赢翰秋身后一声不发,毫无存在感的灵枢听了这话,忽然抬头看了一眼余震。

眼中净是惊佩之色,不过她立刻又低下头去,仍旧像是不存在一般。

赢翰秋回头看了一眼黑甲军,最终冷笑一声说道:“陶将军口中总说瀛城上下还有没搜捕到的奴人,所以至今不肯撤走。但是瀛城上下的宝物已经被他快搬空了!”

余震“哦”了一声问道:“怎么?仙气消失之后,法宝还能使用吗?”

赢翰秋摇摇头说道:“法宝自然不能使用了。但是当初打造法宝的都是玄铁精金,仙人们向来又爱在上面缀满宝石。融了也值不少钱吧。”

余震说道:“那真是有些可惜了。”

赢翰秋继续说道:“还有一些仙丹、芝草。”

“难道还有仙力不成?”余震又问。

赢翰秋道:“要修仙那是不顶用了,但是据说还有延年补肾的功效。宫中的娘娘们拿去服用,可以维持容颜常鲜。”

余震点头,寰宇之中的仙气虽然荡然无存了,但是草木中或许还留存着一些。

这样的灵芝仙草,过去常人服用了自然无法消受。

但是如今灵力微乎其微,那么说不定确实能让人拿来补身延年。

至于修仙,那是全无可能了。

余震也不忌惮黑甲军,老实不客气地问道:“所以说,黑甲军这段日子里在瀛城中不停搜刮修仙者们留下的天材地宝了。”

赢翰秋有些不快道:“非但如此,还不停地要瀛城剩下的孩子们反复交代,过去家中收揽仙法、仙宝如今藏在何处,若是交不出足够的法宝,还要被他们关起来‘回忆’!”

余震听了这话,心中只觉得瀛城的这些孩子们虽然都是修仙者的后代,但还是太过天真了。

他们这行为无疑是引狼入室。

虽然把瀛山脚下的凡人们尽数屠戮了,但谁知黑甲军们更加难缠冷血。

他们走着走着,赢翰秋忽然停了下来。

余震抬头去看,面前是一座壮丽的白色石殿。

赢翰秋客气道:“余大侠,这些日子虽然不方便。但是陶将军到底不会对我太粗鲁。你若是不嫌弃,便暂时在我这里住下吧。”

余震如今彻底失去了瀛城城主的下落,但是心中已经有了新的计较。

他要将整个瀛城,变作自己手中的实力!

这计划太过庞大,简直疯狂。所以更需要花一些时间。

余震便也不客气,说了一声“多谢。”便随着赢翰秋向石殿中走去。

第十七章 猎杀黑甲军

赢翰秋在瀛城中的别宫修造的精致典雅。

本来常年有奴人上山来洒扫服侍,如今已是有一个多月没人入殿。

好在黑甲军并未到此处滋扰,所以除了多一些尘土外并无甚么不妥。

赢翰秋请余震住入上房,自己则是住在主卧。被十名黑甲军轮流守在屋外,显然是那姓陶的老将军怕他再次逃了。

鬼丫头灵枢则自觉做起了洒扫整理的工作。

到了晚间还为大家准备了简单的饭食,一份一份送到各人面前。

赢翰秋端起粗糙的饭菜,叹了一声气后还是拿起了筷子。

黑甲军们则只吃自己带来的干粮,连瀛城中的水都不多喝一口。

待灵枢将饭菜最后一个端给余震,却磨磨蹭蹭地在他房里不肯走。

余震拿起筷子吃了几口,再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灵枢,终于问道:“你有什么话要说?”

灵枢对着这个汉子,心中惴惴不安。她知道此人面冷心硬,她曾想法子用家传弥勒醉迷倒他,反而换得自己与翰秋哥哥倒在地上不能动弹。

如今再想对他下药,已是千难万难。

她眼珠转了一圈,最终叹一声软语求道:“我想请余大侠救翰秋哥哥离开瀛城。”

余震却是皱眉。面对这两个孩子,他还是更喜欢那个至真至情的灵枢丫头多一点。

但是要他此刻离开瀛城,却是违背了他接下来的计划。

虽然喜欢灵枢这丫头,但是余震绝不会为了她而放弃自己的计划。

所以余震问道:“为何你要我救他?难道你觉得黑甲军会对当朝王爷不利吗?”

灵枢哀婉的地看着余震,说道:“黑甲军听命于皇上。如今就算不会对翰秋哥不利,等将他押回咸阳之后就会对他下手了!”

余震对这些皇家的龌龊龃龉不愿多管,皱着眉不回答她。

灵枢大着胆子拉住余震的袖子,道:“余大侠,您不能见死不救啊!要知我和翰秋哥哥早就已经逃出瀛城。

是在听说了你只身去瀛城之后,翰秋哥哥才毅然带着我回来。

他自投罗网就是为了救你一命啊!”

余震听到这里,心中才慢慢有些松动。按说他并不用去害怕黑甲军。

以他的武功之高,就算无法凭一人之力颠覆整支军队,要逃出生天也不是难事。

但这些并不是赢翰秋与灵枢他们会知道的。

他们当初重登瀛山,还真是抱着一命换一命的心思而来的。

余震一生行事潇洒不羁,最恨欠着人情。

他叹了一声问道:“按照你的意思,只要不到咸阳,皇上便不会动你的翰秋哥哥是吗?”

灵枢脸色微红,嗫嚅道:“想来是的。”

余震又问:“黑甲军的陶将军这段时日都在做什么?”

灵枢说道:“他们已经将瀛城搜刮得干净了,如今却还在整座瀛山上上下查找搜刮。也不知道是在搜查凡人还是在寻找宝贝。”

余震一边思考,一边问道:“那监视我们的这十个黑甲军平时如何与将领联络?”

这问题倒难回答,灵枢想了一想,说道:“应该是每三日派人去山下汇报,平日无事则不报。”

余震说道:“只有三日,时间倒是挺紧。”

灵枢欣喜道:“余大侠肯救翰秋哥哥了!”

余震一摆手,道:“我在瀛城上还有大事,不能就此离开。”

灵枢面露失望,还待恳求。

余震又说道:“但我能保赢翰秋无事。”

灵枢吃惊地微张着嘴,不知道余震如何说出这样的大话来。

余震又说道:“现在赢翰秋在何处?”

这时灵枢面色微红,说道:“我给他……下了药。这会该是在熟睡中。”

这倒让余震心奇,问道:“怎么给他下药?”

灵枢道:“我这药性子温和,不会伤害他。只是想到要来劝余大侠相助,又怕他面薄反对。这才让他睡上一会。”

余震哈哈大笑,接着说道:“他如今睡着了也好。我办起事来也不至于束手束脚。”

灵枢奇道:“余大侠要办什么事?”

但她下一刻就睁大了眼睛,眼看着余震一只大手忽然覆盖在她的月匈部之上。

灵枢还是个黄毛丫头,身子本身就瘦弱单薄,那里还没长出什么肉来。

但是一个男子将手放在那里,是什么意思她还是知道的。

灵枢忽然猛地惊声尖叫起来,旁的事情都一时忘了。

这一声尖叫之后,余震便收回了手。但是屋子外却响起了“嗒嗒嗒”的脚步声。

这脚步声听来甚急,伴着铠甲碰撞的声音,显然是有一名黑甲军听到灵枢的尖叫声急忙赶来看个究竟。

就见余震的屋门被猛然推开,一名没带头盔的黑甲军冲了进来口中喝问道:“什么事情吵吵嚷嚷!”

但他还没来得及说第二句话,便闷哼一声。

原来是余震忽然暴起,托住他的脑袋,手臂一转。

只听到“咔咔”的骨骼碎裂之声,那黑甲军的脑袋便转了个方向,竟是朝着背脊。

任何活人,脑袋都不能转这么大的角度。

显然这黑甲军是被余震以极大的劲力扭断了颈骨。

他将这具死尸扔在地上,转头对灵枢说道:“我守在门口,你将这具尸体拖进去藏好。”

灵枢面色苍白。眼前的事情转变太快,她还一时分辨不了这么多。

但是她没来由地就相信余震的话,虽然此刻双腿不住颤抖,还是站起来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庞大的黑甲军向屋子里面拖动。

过了一刻,又有一位黑甲军走了过来。

他是见同伙长时间没有回来,心中起疑,便携着马刀来看看究竟。

此人就见到余震的屋门打开,里面却没什么声响。

他将马刀握在手中,探视着向前走去。

忽然他觉得眉心一痛,一道鲜血从眉心之中流了出来。

这第二名黑甲军也来不及发出什么声响,便轰然摔倒在地上。

此时余震走了出来,从尸体的额头上拔下一根竹筷,对灵枢努了努嘴。

那小丫头已经怕到打晃,仍旧用尽全身力气把第二具尸体往屋子里拖。

余震解下尸体的马刀握在手中,对灵枢道:“你躲在里面千万不要出来。如果有人闯来,你就抹点血装死。知道吗!”

灵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点了点头示意。

余震说道:“很好,是个聪明的丫头。”说罢他头也不回的执着马刀向外走去。

第十八章 图谋瀛城

灵枢一个人躲在余震的屋子里面,边上是两具尚有余温的尸体。

她已经按照余震的嘱咐,将第二个黑甲军眉心的鲜血擦在自己身上脸上。血腥气呛在她的肺腑中,中人欲呕。

但是灵枢一刻不能控制自己的颤抖。

如果这样下去,再有人闯入的话,是没有办法靠装死骗过别人的。

灵枢只能睁着一双单薄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门口。

而她的身体,则是尽可能地缩在角落里。

过了片刻,别宫中响起了喊杀声。

这喊杀声在黑夜中格外惊悚刺耳。

喊杀声一晃而过,便戛然而止了。

再等片刻,灵枢分明听到了脚步声正朝着她所在的方向走来。

脚步声伴随着“哐仓”“哐仓”的铠甲之声,显然不是余震发出的。

灵枢更难抑制自己的浑身颤抖,甚至牙关不断地在相互敲击。

这样的声响,一定会引起来人的注意!

但是灵枢就是无法克制!

终于,房门被人打开。

一个浑身是血的黑甲军喘着粗气走了进来。

他猛然看到屋中有两具同伴的尸体,也是大吃一惊。

再接着,看到一个满脸是血难掩面色苍白的小丫头,缩再将墙角里簌簌发抖。

那名黑甲军双眼一亮,虽然他们一同来的黑甲军,恐怕眼下已经所剩无几了。

但是这个女孩应该是那杀人狂魔一伙的。

兴许可以拿她作为人质,要挟杀人狂魔伏法!

念头既起,那黑甲军便踏着沉重的步子进到屋中。

他一只大手直直抓向灵枢,要将她提起。

此刻的灵枢已经全忘了什么装死不装死的,惊声尖叫了起来。

那黑甲军虽然受了重伤,但是对付这样一个小丫头还是易如反掌。

他一把提起灵枢,要将她从墙角里抓出来。

灵枢不停地尖叫,虽然双脚乱踢,却是毫无办法。

她眼睁睁看着那名黑甲军的狰狞面孔,一颗心脏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忽然间,那黑甲军的胸口铁甲中钻出一枚刀尖。

灵枢直了双眼,无法分辨出这是什么情形。

接着那黑甲军像是大山一样向前倾倒,将要将灵枢压在身下。

而那淌着鲜血的刀剑也朝着灵枢的身上戳去。

那小丫头双眼一番,就要昏死过去。

但是忽然她觉得身子一轻,被人提了起来。

下一刻她又被人好好放在地上。

此刻的灵枢已经是在没有任何力气,她一下坐倒在地上,牙关仍旧不停地在打颤。

余震将满是鲜血的马刀从那黑甲军的背后抽出来,用手指一弹刀刃,发出了一声尖鸣。

他从三具尸体中找到刀鞘,一边收起马刀,一边赞道:“确实是把好刀。”

应是乌钢打造,才能轻易地穿透两层黑甲,干脆利落地将那黑甲军给刺穿了。

灵枢此刻恢复了一丝清醒,忙问余震道:“翰秋哥哥现在怎样?”

余震道:“你那迷药不错。他始终昏睡着没有醒过来。为了不伤你的翰秋哥哥,我想尽办法把那几个黑甲军一一引出来。

还有一个没能即刻杀死,让他逃到你这边来了。”

灵枢听到赢翰秋没事,终于舒了一口气。

接着她又抬起头,敬仰地看着余震。

灵枢早就听翰秋说过,余震是当今武林第一人。

但是灵枢与天底下所有人一样,并不把着什么“武林第一人”当回事。

到底见过修仙者的伟力之后,区区一个武功高手又算的了什么呢?

但是如今见到余震凭借一人之力,连挑十名黑甲军。

更关键的是,为了保住灵枢与赢翰秋的小命,他必须逐个引出,一刀毙命!

灵枢虽然不清楚余震武功到底有多高,但是对黑甲军的厉害之处却是知晓的明明白白。

黑甲军不但强在军纪严明、装备精良。

更是因为黑甲军本身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将士,他们日夜操练,也是有武功傍身的高手。

秦皇之所以能在修仙众面前保一个低半阶的身份,实是因为他手中握着地几支军队确实有真本事。

就是有些修仙者落了单,被黑甲军的十人队伍给围住,也常常是九死一生的。

正是因为深知黑甲军的厉害之处,才更显得余震本事惊人。

如果硬要比较,他甚至比过去大多数修仙者还要厉害,或许只比那些结了金丹的大仙弱上一点吧?

余震不知灵枢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他将黑甲军的马刀顺来挂在腰间,接着对灵枢说道:“既然你说黑甲军们三日报告一次,那我们只有三天时间。

在这三天之内,我能不能成事,全靠你和赢翰秋两人全力配合!

所以杀这十个黑甲军只是开始,真正难办的是在后面。懂不懂?”

灵枢愣愣地点着头,其实她并不明白余震说的是什么。

更不知道之后的大事又指的是什么大事。

余震说道:“你现在能立刻把赢翰秋给弄醒吗?”

灵枢唯一能听懂这句,立刻用力点头。

“那好,你虽然现在又惊又累,我却没有时间给你休息。你立刻把赢翰秋弄醒,然后我们找个开阔的地方。我要教你们武功。”

灵枢听了这话,双眼立刻发亮。

他们两人本来在码头上千辛万苦,就是想要拜余震为师。

谁想如今余大侠竟然答允了他们,还是他们两个。

也就是说连灵枢也有机会跟着余震学武。

过去的灵枢既不奢望,也并不在乎。只要翰秋哥哥能完成心愿就好。

如今见到余震这出神入化的本事,若是自己也能学到,那岂不是自己也能成为高手!

灵枢想明白关节,连害怕都忘了,立刻对着余震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当她抬起头来的时候,却发现余震并没站在她的面前,而是偏在一边。

这让灵枢有些疑惑?自己这师算是拜成了吗?

余震却不让她多想,催促道:“快去,快去!我们时间太少了。”

灵枢不敢再耽搁,忙应声说是,小跑着向屋外奔去。

而余震则是看着她的背影,心中默默推算着自己这番计划。

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余震要通过这两个半大孩子,图谋整个瀛城的力量!

如今的余震一步也不能错。

第十九章 杀人有何难?

第二日一早,瀛城中央一片宽阔的空场外,陆陆续续地有一些少年探头探脑。

因为空场当中,横躺着十个人。

从服饰身形来看,这十个人都是黑甲军。

但是为何这些黑甲军会在大白天躺在瀛城里?而不是在瀛城山脚下随着大部队成日搜索些什么?

出于对黑甲军的畏惧,一开始那些孩子们都只敢远远看一眼,便立刻躲开。

但随着时间推移,情形变得越来越诡异。

就算是睡着,黑甲军也不该在地面上躺这么多时间而不翻身。

终于有胆子最大的孩子上前试探,最终他一脸震惊地转头,口气中分不清是害怕还是激动,颤抖着对还在观望的孩子们说道:“死了!都是死的!”

这一下,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更多胆大的孩子上前查探这些已经死了的黑甲军。

他们这些孩子虽小,但曾经都是高高在上的修仙者。

经历了父母被屠杀的恐怖之后,又被黑甲军以残酷的方式镇压着。

对他们来说,修仙者的骄傲已经被磨洗地面目全非,而新生的恐惧于卑微则是实实在在地。

谁能想到,凶神恶煞一般的黑甲军,竟然会死在瀛城里。

他们第一个想到的是会不会被黑甲军大部队发现后报复!

第二个则是惊异这十人到底是怎么死的。

从他们身上的伤口来看,大多数是被刀刃直接击碎铠甲,透胸而死。

一人额间有个血洞,不知道被什么坚硬物事穿透头骨而死。

最后一个人死相最是恐怖,竟然是脑袋被人倒转,面门朝着背脊而死。

看明白了死因的孩子们,一时间只觉双腿发软,险些要跌坐在地上。

他们从前也是眼界远超常人的孩子,知道要用这些手法杀人,本事该是何等得厉害!

这些孩子们中,从前最优秀的,也不过是炼气一阶罢了。

要用这样的手法杀人,是全不可能的。

即使是他们的父辈中,也没什么人能达到这样的本事。

有一个念头从他们心中涌出:“仙气又回来了!”

更是激动之余,重新感受一便。可惜不论是天地间还是经络中,都是空空如也。

众人又沉入失望之中,但是问题还在,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竟然能用这样的手法击杀十名黑甲军。

正当众少年面面相觑的时候,忽然有个清亮的声音说道:“这些黑甲军,是由我杀死的。”

大家吃惊地回望过去,见到的却是赢翰秋,和躲在他身后的灵枢。

这话自然没有人会相信。虽然赢翰秋是秦皇的弟弟,但是在修仙者的眼中,皇权并没有什么值得另眼高看的地方。

赢翰秋在这群孩子里之所以有名,是因为他曾是小有名气的天才。

许多有名有望的修仙大能,都有意将赢翰秋收入自己门下。

但那只是在仙气消失之前。

如今仙气已经荡然无存,他们无法再用仙术,赢翰秋当然也是不能。

那么他就该和自己一样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才对!

就算他原来天赋多高,也不至于能用这样的手法杀掉十个全副武装的黑甲军!

见众人目光中显出不信的神色,赢翰秋双眉一皱,适时地走到一刻小树边上。

这棵树的枝干足有鸡蛋粗细。

赢翰秋环视周围人一圈,说道:“我知不露两手,你们终究不会信!”说罢他伸出两指,在树干上一折。

那树干竟然从中折断了!

周围发出一阵惊呼声。

用两根手指折断鸡蛋粗细的树枝,是他们这群半大小伙子们绝对办不到的!

赢翰秋到底不过还只有十四五岁,见到众人面上的惊叹声色,眉头也难以抑制地舒展开来。

这时却有一个少年推开身前的人,走出来说道:“这树枝上是否有古怪?”

那少年比其余人都高大一些。大家见是他,自然都不做声。

原来他名字叫做安道阳。也是世代修仙的后人。

从前他就小有名气,是与赢翰秋不相伯仲的天才。

如今仙气荡然无存之后,他因为身材高大,体格比旁人健硕一些,又自然而然成了众少年们的领头人。

这群少年先是被黑甲军欺压搜刮,之后则以安道阳马首是瞻。

此时突然见到赢翰秋要挑事出头,安道阳自然不能同意。

他第一个上来,将那树枝折断的断口仔细验看一遍,并没发现什么猫腻。

安道阳又指了指另一颗树枝道:“你把这也折断了看看!”

大家朝他指的方向看去,见那根枝干更粗,足有少女的拳头大小!

安道阳又道:“你若能把这根树枝也折断,我就信你没有弄鬼。”

说完这话,他面上露出得意之色。

当年安道阳对从天而降的赢翰秋就看不顺眼。

他们修仙者并不把皇家放在眼中。但赢翰秋初来瀛城的时候,还是得到了众人礼遇。甚至不少大能都半开玩笑着说要把赢翰秋收做徒儿。

这让自小就是瀛城第一的安道阳心中不服。

而后奴人冲上瀛城肆意屠杀,他们放出信鸽请来黑甲军。

那秦皇座下的黑甲军尽然并不比奴人好相与,对不听话的瀛城少年也是杀了好几个。

而狡猾的赢翰秋,竟然一早就坐了船偷偷逃了。

安道阳看不上没骨气的赢翰秋,更不想让他在此刻出头。

可赢翰秋知道如今的自己并没有退路。他面色微微泛白,身后的灵枢更是紧紧握着拳头。

赢翰秋一言不发地走到那颗树干之前,两指凝力,用余震昨晚上紧急教给他的使力方法,在那树干上一震。

谁能想到那么粗的树干竟然真的发出一声脆响,最后折断了下来。

赢翰秋双眼发亮,面色带着兴奋的红光,心中暗暗惊叫着:“真的可以!余大侠实在是太厉害了!”

灵枢也轻轻舒了口气。

只有安道阳的面色变黑,树枝是他自己随意选的。之前看过确实没有被动过手脚。

那就是说!那就是说!赢翰秋不知道用什么方法,竟然又比他们强了!

他说不出话,但是身后其余的人却是目光变得热切。

有人立刻开口问道:“翰秋,你是有新的方法修炼仙术了吗?”

赢翰秋笑吟吟地正要开口说话。

安道阳则怒道:“不对,你就算有办法折断树枝,也没办法杀了那些黑甲军!”

说罢他朝着地上十具尸体一指,又道:“就算是从前的你,也绝对做不到这样杀人!”

大家又重新冷静了下来。确实,就算是过去,他们的父母辈也没法单枪匹马地将训练有素,步调合一的黑甲军通杀。

昨天还有人见到赢翰秋被黑甲军压着上山,不敢反抗。

怎么可能一夜过去他竟然有这样神通广大的本领!

赢翰秋点了点头,说道:“确实。杀了他们的人的确不是我。”

众人看向赢翰秋的目光瞬时变的嘲讽起来。

接着赢翰秋又说道:“他们都是我的师傅杀的。我师父是绝顶高手。他收我为徒只一个晚上,我就能用手指震断树枝!要杀这些黑甲军又有何难?”

第二十章 谁是跳梁小丑?

瀛城中众少年听赢翰秋说,他的师傅只教了他一个晚上,便能用双指折断树干。

更可怕的是,他的师傅还以一人之力,全歼了十人的黑甲军小队。

这样的本事实在是太恐怖了!

黑甲军在天南地北的名声已是非常响亮。

谁不知道若是修仙者落了单,就是筑基的高人也要败在黑甲军的手里。

但眼前黑甲军的尸体又证实了赢翰秋所言非虚。

有一个胆子大点的少年,笑嘻嘻地问赢翰秋道:“翰秋哥,你师父难道是金丹高人吗?”

他这样问,也不全是恭维。以一人之力,再加上一招致命,全歼黑甲军,显然也确实是金丹高人才能轻松达到。

赢翰秋知道已经到了关键时刻,他摇了摇头,说道:“我师父不是修仙者,他是天下武林第一人!”

一时间,众少年一片哗然。

不少人眼中露出不屑的目光。

武林第一人,说穿了还是凡人

赢翰秋见到他们的目光,又怎么会不明白这些少年人的心思呢?

他见势头朝着坏的预估发展,心中有些焦急,额头都见了汗。

这时候躲在他身后的灵枢却不知怎的生出了勇气。

她踏出一步,走到赢翰秋的面前,说道:“辛亏师傅不是修仙者,否则早就被奴人杀干净了,哪还能活到现在?”

这话触到了众少年的痛脚。

他们父母都是修仙者,而且也都是被奴人屠杀干净的。

一时之间,人人双眼冒火,紧紧盯着这个黄毛丫头。

赢翰秋更是焦急,想要拉一拉灵枢的袖子,让她别再乱说话。

安道阳则冷哼一声,说道:“我当是谁。不过是个凡人。死乞白赖地跟着赢翰秋,一点姑娘家的矜持也没有。”

灵枢刚刚得罪了这里所有的少年们,大家听了安道阳一句话,也都各自冷笑着看向灵枢。

灵枢小脸气的羞红,但转眼将这股怒气放下,继续正色道:“你们也知道我是凡人,除了会些家传医术并不会别的。

但是如今的我,跟着师傅学了一晚上武功,却已经比你们强了。”

说罢她也走向一棵矮树,那树上的枝干总有小酒盅那么粗细。

她也是如赢翰秋一样,纤细的双指在树干上用力一震,谁能想到这树枝还真的应手而断,干净利落。

这时灵枢难得的露出骄傲神气,扬着脸对众人说道:“你们这里,有谁能胜过我这个凡人?”

众人沉默,若是早几个月,灵枢这死丫头绝不敢在他们面前这样卖弄。

但是如今还真没人敢说能用两指之力夹断树干。

灵枢乘着众人沉默,踱着步子说道:“如今天下大势已经变了。奴人的教训你们还没吃够吗?仙气不存,也不会再回来。

若是识得实务,就该知道普天下最厉害的,就是武功了!”

果然有人被灵枢打动,问道:“灵枢姑娘,你师父还,还收不收徒?”

灵枢上下打量此人,面露迟疑道:“我师父很挑剔,不是良才美质,绝不收徒。”

那人心中惴惴,他以前修仙的资质就不算最高,也不知道在练武之上有没有天赋。

而安道阳却在这时候突然插话道:“咱们师傅此刻在何处,我要赶紧去拜会他老人家!”

他身材高大,即使没了仙术,体力仍旧强过别人。

若安道阳练武,想来也不会比旁人差了!

但他态度转变如此之快,却也让人不禁咂舌。

赢翰秋看到众人终于按照他们原定的计划转变了想法,欣喜道:“我师父体念我被黑甲军折磨,这才帮我杀了这十个可恶的家伙。但是他平日里收徒非常严谨。若是不能忠心臣服与他,她是绝对不会收入门墙的。”

众人见赢翰秋这两人反反复复地阻拦,有些不难烦了。

安道阳更是急道:“我们就是真心臣服,师傅见了我们自然知道。”

赢翰秋仍旧板着脸,强硬道:“我如何能信你们!”

众人哄叫道:“你要怎的信我们,我们照做就是!”

赢翰秋忽然朝着地上的十具尸体说道:“你们一人砍这尸体一刀。能做得到的,我就带你们引荐!”

这一下,众人都傻了眼。

黑甲军在前些日子,将瀛城上下的孩子们好好折磨了个遍。

谁人不在私下里痛恨他们入骨?

但痛恨归痛恨,害怕也是真的害怕。

这群孩子即使见了黑甲军,也要双腿发颤,谁敢说出一句顶撞的话来?

如今要在他们的尸身上砍一刀,那就更不敢了。

赢翰秋见众人不说话,转头带着灵枢作势就走,嘴中说道:“都是一样没骨气的,等黑甲军找到这山里的宝物,还不都是一个死!”

这话像是触动众人心弦一般。

安道阳说先高喊一声道:“慢!”说罢他走到黑甲军尸体边上,拿起掉落在地上的钢刀,对这一名黑甲军的脸膛重重砍下。

接着他喘着粗气,回头对赢翰秋说道:“咱们能去见师傅了吧!”

赢翰秋尚未回答,忽然十几个孩子都抢到黑甲军边上,纷纷寻找抢夺地上的钢刀,接着又像是发泄怒气一般对着这些尸体砍砸。

赢翰秋与灵枢对望一眼,眼中都带着欣喜之色。

他们两都没有注意到,有一个瘦小不起眼的少年将他们之间的经过看的一清二楚。

但最终他没有上来砍黑甲军的尸体,而是乘人不备偷偷溜走。

之后他三转五绕,进了一间不起眼的小屋子。

进屋之后他又熟练地翻开橱门,走入橱后的一个地下通道。

转了足足一刻,避开许多岔路后,打开最后一个机关,这才进入了一间小小屋子。

这屋子其实嵌入在山体之中,却有一个透气的窗口,所以并不气闷。

屋中黑暗,能看到一个人正盘膝而坐,不知运行着什么功夫。

那孩子对着黑影深深磕了三个响头,也不起身,额头贴地,将外界的事情一一说了。

最后说道:“城主大人,他们这般行径,我们是否需要出手管上一管?”

那黑影沉默了半晌,忽然说道:“跳梁小丑,无需挂怀。我如今在关键时刻,你别来打扰。待我出山之后,将瀛城全都夷平就行了。”

第二十一章 多点利用

瀛山中神秘的石屋子里,黑色人影遣退了那瘦小孩子,继续修炼这不知名的功夫。

而瀛城之上,意气风发的嬴翰秋则带着一众少年儿郎,向着自己的那座别宫走去。

待到了别宫门口,他又装模作样地让众人在外面等候,自己去请师傅出来。

那些孩子们终年在父母的庇护之下生活,一生没有离开过瀛城。

在见识上终究浅了一些。

他们也没觉出赢翰秋的行径有什么诡异之处,都是心情忐忑地等待这余震的到来。

终于隔了大半晌,余震才在众人引颈期盼之下出来。

众人就见一个男子步伐稳健地从门中走出。他身高体壮,宽肩蜂腰,鼻梁挺直,目光深邃。

光从容貌来看,一点也不像是个凡人,甚至比起修仙者来也不遑多让。

大家见到余震的模样,便先信服了起来。

要知道有一句话叫做“相由心生”,在修仙者之中更是被封为准则。

按说一个人是否有仙根,或者仙根是否强大,都需要由仙术高强的人用神识探寻才能知道。

但是也有一个法子,就是看那人的相貌。

一般的凡人,容貌总有些粗俗普通。

而修仙者的容貌就较常人更佳。

更有甚者,越是仙根出类拔萃的,模样往往更出众。

即使不是丰神秀骨,那也是宝相庄严,让人一见便生出敬意。

虽然也有容貌清奇而仙根绝佳的情形,但大多数情形都可以由相貌来推测出人的仙根实力。

而这位余震,容貌端庄不俗,颇有男子气概。在过去的瀛城,似乎也算顶尖的人物。

这些习惯了“以貌取人”的孩子们,一见到余震的形容,便不由自主地对他生出恭敬之意来。

余震不苟言笑,慢慢看了这群孩子们的反应,心中满意,只觉赢翰秋与灵枢这两个孩子办事不错。

确实按照他交代的,把这瀛城中的少年们说的服服帖帖。

余震却不知,之所以能让这些孩子们如此敬服自己,倒是他的容貌起到了不小作用。

他做足了气势,转头问赢翰秋道:“这些孩子是做什么的?”

赢翰秋笑着说道:“师傅,他们都是想要来拜你为师的。”

余震“哦”了一声,皱着眉望向他们,心中似乎并不怎么开心。

那些孩子们一见这阵势,立刻急了。

以安道阳为首,一群人立刻“噗通”、“噗通”地跪了下来。

他们一边磕头,一边口中喊着请余震收他们为徒。

这时候余震做出极为难的神色,责怪赢翰秋道:“你怎么如此胡闹。我之后有多大的事情要筹谋。你却将这些孩子拉了来。到时候我大事一起,难道还要分神来照护他们的周全吗?”

赢翰秋白了脸,“噗通”一声跪下来,对余震说道:“都是徒儿思虑不周。一时高兴冲昏了头。没有为师傅的大事考虑!”

这时候安道阳试探地抬头问道:“师傅有什么大事?难道不能让我们这些徒儿一齐帮忙吗?若是翰秋能帮得上忙,我们也定然能帮上忙的!”

余震沉吟半晌道:“不瞒你们说,我来这瀛城,就是想要将黑甲军歼灭的。”

这话一出口,却让那些瀛城的孩子们都慌白了脸色。

黑甲军!还歼灭!他们死活没看出余震带了多少人,却不知道为何口气如此之大。

一时之间,求着余震收徒的话语声也都停了下来,大家只怔怔地看向余震,不知道他到底是说的什么昏话!

以他一人之力,歼灭十个黑甲军是很了不起。

但是整支黑甲军有四百余人。他就算加上赢翰秋和灵枢两个半大孩子,又有什么本事能够说出:歼灭黑甲军的大话来?

孩子们的神情,都看在余震的眼底。

他知道众人会犹豫也在情理之中,接着又对赢翰秋说道:“如今不是荒废的时候,我教你们的金刚腿,如今修炼地怎样了?”

赢翰秋面露尴尬之色道:“徒儿如今只能踏碎一块青砖。”

他所说的青砖是指瀛城之上用来铺路的青砖,既大又厚。

但是瀛城的孩子们听说赢翰秋能踏碎一块青砖,都是不相信的。

要脚踏砖碎,就是在过去,也要筑基之人才能做到。

而他说学了一晚上武功,竟然能踏碎一块青砖?这谎也扯得太大了!

这时余震摇了摇头,面露责备一般说道:“精进太慢了。按我打算你这一个晚上该脚踏碎三块青砖才行!”

那些如今还跪在地上的孩子们都是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有些怀疑余震是不是江湖骗子。

接着就见这个高大的汉子忽然抬脚,也不见他如何使力,只是对着脚下的青砖缓慢按了下去。

众人听到“咳咳卡卡”的声响不断。

接着便能感觉到膝下震动,地上成片的青砖,竟然都碎开了!

这些碎青石虽然硌得他们小腿生疼,但也震地这些孩子们心中一片空白!

要知地上的青砖并不是整块的,而是一块一块整齐地铺设着。

余震脚踩自己身下的青砖,竟然将周边一整片,至少二十余块的青砖都震碎了!

这已经不是筑基者能做到的,怕是金丹大仙,也要修到圆满才能有这样的修为吧!

余震将众人的神情一一看在眼底,心中颇为满意。

自己这几日内力愈发精进,总是心出力至,随心所欲。

以至于就连余震自己,也不知道他此刻的极限到底在哪里。

他又对赢翰秋道:“或许是你还没领悟到要髓。但时日无多。这三天内你能将金刚腿练到震碎三块青砖的话,在这瀛城之上面对仰攻不易的黑甲军,想来还是有胜算的。”

赢翰秋听了这话,一脸激愤地对余震道:“师傅说的是!那黑甲军包藏祸心,等他们撤离瀛山的时候,便是将我们都杀了灭口的日子。我必将勤学苦练!就算如今还不行,三日之后一定可以!”

余震点点头还待说些什么,这时候忽然有安道阳插口道:“师傅,我们也是一般!必将勤学苦练,助师傅将那黑甲军歼灭!还请师傅成全!”

说罢他便在碎石块上“咚咚”磕头。先前的安道阳心中可能还存着一些侥幸,如今却是心诚不已,连额头都磕出了鲜血。

只因为他听了赢翰秋这句话,心中也被触动。

如今黑甲军对他们穷凶极恶,而瀛城孤儿们也再无长辈依仗。

若说黑甲军一旦撤离,就会将这些孤儿们杀尽了灭口,安道阳是全然相信的。

别的孩子们向来知道安道阳是最聪明识时务的一个。

见他如此磕头,更没有一个敢慢了,纷纷对着余震磕起头来。

余震满意的看着这些孩子,自己的计划终于走通了第一步。

黑甲军,从来不在余震的眼中。而他真正需要利用的,其实是这些天资卓越的孤儿们。

第二十二章 就用黑甲军试手

余震来到瀛山,唯一的目的就是报仇!

既报父母之仇,又报将自己仙根震碎之仇。

但是当他真正来到瀛城,却发现那位神秘的瀛城城主早就已经不见了。

余震心中知道此人非但仙法修为极高,智慧更是过人。

只要晚一刻找到他,那么他能成功的机会便少一分。

但是以他一人之力,这天南海北之下,到底如何才能找到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呢?

更何况瀛城城主一直以来都刻意隐藏自己的真面目。

就算是瀛城中的修仙者,也没有一个人能说出瀛城城主到底是老是少,是男是女。

在这样半点线索也无的情况下,余震更加没有办法及时将他找出来了。

靠他一人之力无法成功,那他便必须要有一支属于自己的力量。

原先的余震,在武林之中总是独来独往。

虽然也算有几个朋友,但都谈不上过命交情。

如今余震却极需要手眼为自己做事。

碰巧的是,他来到瀛城,却发现这座山上有不少失了父母的孤儿们。

这些孤儿也不是普通少年,他们曾经都是修仙者。

而余震也已经有所察觉,这些修仙者们如果习武,精进竟然也比那些凡夫俗子们更加的快。

可以说他们本就是天资过人,不论是修仙还是习武,都更胜常人。

而余震之所以能成为天下武林第一人,或许也因为他本就是六百年不世出的修仙天才吧!

若是余震能将他们收拢起来,教上一些功夫,让他们对自己唯命是从。

那么余震就有了自己第一支力量。

通过这些瀛山上的半大孩子,兴许要找到瀛城城主的可能就更高上一些。

而如何能让他们听服于自己呢?

事情倒也巧合,瀛山上竟然还有一支黑甲军。

余震也知道他们在瀛山上盘桓不去,多半还有自己的目的。

或者是为了找到什么金玉打造的宝物珍玩献给秦皇,或许是搜罗更多的灵芝仙草回去讨好嫔妃。

但这都不在余震的眼中。

如今的黑甲军,不过是余震的一个诱饵。

通过挑起他们与瀛城孤儿的敌对,让这些孩子们彻底归服于他。

解决了黑甲军之后,这些孩子们便彻底不可能再与皇权扯上关系。

天下之大,除了依靠余震,他们还能依靠谁呢?

而瀛山又孤悬海外,只要将黑甲军尽数灭口,那么秦皇得到消息的时间就更加晚了。

余震有信心能在这之前彻底打造好瀛城的孩儿军。

只要孩儿军的实力不弱,那么秦皇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一如当年秦皇不敢对瀛城的修仙者动手一般。

这一个纸老虎,其欺软怕硬的性格,也早就被余震给摸清了。

索性一切都按照余震计划的那般,有条不紊地进行了下去。

他将这几十个半大孩子聚拢了来,只将一套简易的内功心法和金刚腿腿法交给了他们。

别说,瀛城的孩子们还真不负修仙者的名望。

他们修习两套功法的速度,确实让余震吃惊。

好在他对这群孩子还有所保留,真正最强的功法,自然不会教给他们。

就这样不分日夜地苦练了整整两天。

这些孩子们虽然进展各有参差,但也差不多到了余震想要的程度。

第三天天蒙蒙亮的时候,他便安排这群孩子们驻扎在进瀛城的山道之顶。

以逸待劳,只等黑甲军们到来。

而黑甲军的陶老将军,此刻心中也是有些纳闷。

他早些日子就带着四百余人的黑甲军队伍,把瀛城搜个遍,愣是一无所获。

如今他不死心,仍旧在瀛山脚下一棵草、一只洞地翻找,就是要把躲藏起来的瀛城城主找到!

这是他出发之前,皇上给他下的死命令。

什么杀奴人也好,把赢翰秋带回咸阳也罢,都是附带的。

只有把瀛城城主找到,活着交给秦皇,才算是完成了使命。

但是这老将军在瀛山上如此搜寻,仍旧是一无所获,当真让他气恼。

今日他独自坐在帐中,想着若是无法找到瀛城城主,到底该如何回去复命。

心中正烦躁着,忽然他一抬眼,看向站在一边恭立着的一名将士,问道:“照看着小王爷的人,已经去了多久了?”

那将士回禀道:“已经去了三日了。”

陶将军点点头又问道:“小王爷是否平安无事?”其实他心中打算,如果实在找不到瀛城城主,是否能将小王爷献出来,以此将功抵过。

将士却道:“回禀将军,瀛城上的那些兄弟,尚没有回复消息。”

陶将军听了一凛,口气严厉道:“什么?竟然还没有回复?”

将士也是害怕,说道:“原该是今天回复。如今不过是清晨。或许他们有些事情耽搁了。过些时间便会回禀。”

陶将军却不被这话说服。

黑甲军向来军纪严明。说了今日回复消息,必然是一清早就把消息送下来了。

就算有事情耽搁,他们看着一个小孩子,又有什么事情能耽搁?

陶将军用手指敲了敲桌面,慢慢道:“终究是大意了!那个男子!”

说罢他猛然站了起来,大手一挥道:“让全军立刻停下,整队上瀛城!”

将士听了一惊,问道:“全军?”

陶老将军目光锐利如鹰道:“全军,这件事情必须办的万无一失!”

不过片刻功夫,本来散落在瀛山脚下各处的黑甲军们,便集结在了一起。

这一支队伍果然军容整齐,陶老将军满意地点了点头,便下令全军向瀛城进发。

黑甲军们踏着整齐地步伐,在宽阔笔直,陡峭通天的瀛城山道上行军起来。

别小看这四百多人的队伍,在统一的节奏下,瀛山山道竟然也是微微颤动起来。

这颤动的声音一路向上传去,越来越响,越来越强。

而紧紧守在瀛城山道之巅的那群孩儿军们,则是神情越来越紧。

一些人面色发白,心中惴惴。

也有像安道阳一样双眼发亮,兴奋异常的。

这安道阳经过三天的刻苦训练,自觉已经将金刚腿的腿法掌握了七八成。

他向来胆大,倒真希望黑甲军能赶快过来,好让他试试自己如今本事如何了。

第二十三章 滚下来的狗头

军容整齐、步履坚定地黑甲军迎着日出,延宽阔入云的瀛山山道向上行军。

这些人向来训练有素,行了半个时辰不到,也已经快到瀛城。

陶老将军眯着眼睛向上挑去,就见入城口竟然站着高矮不等的数十道人影。

因是逆光投入朝霞之中,几道黑影在朦胧中也看不太真切。

但他们会在山道顶端站着,显然是有备而来。

而他们所等待的,多半就是他这个黑甲军主将了!

陶老将军心思所系,第一个向上喝问道:“小王爷如今安在!”

这时一个稚嫩的声音穿透云雾,嘹亮的响起:“承蒙陶将军记挂。小王无事。”

这是赢翰秋的声音。

陶老将军舒了口气。只要这小子还活着,哪怕受了些损伤,只要能带回咸阳,便能让自己抵消几分过失。

他又高声斥问道:“黑甲军十夫长蔡焱何在?为何不下山禀明情形!”

却没有人回答他。

陶老将军白眉倒竖,又厉声问了一遍。

头顶上却忽然传来孩童们嬉笑的声音。

这声音让陶老将军非常不满。

他怒斥道:“何处来的小儿?这般无礼!”

要知放在从前,陶老将军不至于会对瀛城上的孩子这样动怒。

只是如今他们已经死了父母,失了能力。还敢在他这样一个手握大军的老将军面前肆意放纵。

这就有些无法忍耐了!

陶将军深觉自己在这些孩子面前立威还是不够。

所以言语中便动了真怒,好叫这些孩子们知道天高地厚。

这时另一个少年男孩的声音响起道:“好叫你这老头知道。我是瀛城安道阳!半月前你带人砸了我家院子,把我家上下搜刮。还将我两岁大的妹妹打伤!

这些新仇旧恨还没来得及和你计算呢!”

陶将军冷哼了一声,斥道:“我道是谁!怎么?你要如何同老夫算账?”

安道阳此刻天不怕地不怕,说道:“我承师傅信任,新教了我少林正宗功夫!如今正好拿你这条老狗试试腿法!”

陶将军听了这话,忽然仰天哈哈大笑。

黑甲军平日里虽然严经训练,行军之时绝不会胡说乱动。

如今也适时地发出笑声,应和他们的将军大人。

陶将军笑罢,说道:“你们这些小子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自以为学些什么三脚猫功夫,便能和军队硬碰硬了吗?

老夫教你个乖,就是你们全都变成成年的武林好手,也经不过我黑甲军的一轮冲杀!”

果然,陶老将军说罢这话,对面的安道阳馁了气焰不在说话。

陶老将军还要得意。

忽然听到一个成年男子沉稳淡定地声音道:“以我所见,行军布阵确实比单打独斗来得强。但也要看是谁领军。若是有会领兵打仗的,倒是不易对付。但是遇到你,却没什么可怕的!”

这话一说,让陶老将军气的差点要喘起来。

听对面男子的声音正是前几日上山的那个男子。

这人最多二十余岁,陶老将军开始带兵的时候,此人尚在襁褓之中。

而陶老将军这几十年来,向来被人赞为军容整齐,纪律严明。

这样一个毛头小子,带着个把黄口小儿,竟然嘲笑他老陶不会带兵打仗!真是气死人也!

这陶老将军怒道:“当真是无知无畏!今日老夫就要先拿你的头来祭旗!”

接着他又高声向上喝道:“黑甲军十夫长蔡焱得令!”

仍旧没有人回答他,只有一些孩童的嬉笑声从上方飘荡下来。

此时陶老将军也已经明白,蔡焱所带领的队伍多半已经被他们擒住了。

估计是被跟着小王爷的那个黄毛丫头下了毒药。

这蔡焱!亏陶将军叮嘱过千万不要碰瀛城上的任何食水,竟然还是着了道!

正在这个时候,忽然从他们头顶上“咕噜噜”地滚下十个圆滚滚的物事。

这东西如西瓜大小,滚下来的势头极快。

陶将军立刻喝道:“警!”

黑甲军前队迅速抽出长刀,对着滚来的物事挑去。

亏得这群军人训练有素,将那些滚落的东西一一挑中。

凑近来看,却都认得!

这滚下来的十个,竟然是蔡焱所带十人队伍的人头!

这些人头被前队的长刀高高挑起,

即使是后排的黑甲军,看到这些曾与他们一同嬉笑的人头,也是心中一紧。

这时候安道阳嘲笑的声音又再响起到:“陶老将军,你的部下,还给你就是了!”

黑甲军上下见到这十个人头,皆都悲愤。

特别是陶老将军,一丛白色的胡须简直要炸开一般!

他怒声喝道:“好啊!真是不知死活!黑甲军听令!瀛城之上,除了小王爷,其余人格杀勿论!”

众将士们齐声怒吼:“得令!”这声音在山道上震开,气势确实惊人。

这时头顶上落下简单冷酷地一记命令:“杀光。”

众孩儿们兴奋地高喊道:“遵命!”

紧接着便听到有重物滚落下来的声音。

这声音响亮沉重,像是金属与白玉石台阶撞击之声。

黑甲军中有人喊道:“不好,是蔡焱他们的尸身!”

果然,就见十具带着铠甲却没有头颅的尸体从山道上先后滚落。

陶老将军紧皱着眉头,心中冷哼一声道:“这是要占俯攻的便宜吗?哼!也就这点本事。”

他大喝一声道:“前队!劈!中队!挑!”

黑甲军的前队与中队立刻高声应和道:“是!”

于是他们纷纷挥舞着长刀,对准冲下来的尸体劈砍挑开。

这些昔日同袍的尸体,就这样在长刀的劈砍下变成血肉碎块。

接着被第二批的黑甲军挑开。

雪白的瀛城大道,一时之间被碎肉与污血沾染,成了一片人间地狱!

不过片刻时间,十具尸体就这样被黑甲军的前队、中队像是绞肉锤一般切碎挑飞,最终没有伤到阵型。

陶老将军再次扬天长笑,大声说道:“怎么样!接下来要用自己的肉身滚下来不成!”

没有人回答他。

头顶上的薄雾与黑影都沉默着不说话。

陶老将军志得意满,大手一挥喝道:“全军!进!”

第二十四章 溃不成军

瀛城山道之上,黑甲军在陶老将军的指挥下,连续砍碎、挑飞了十具尸体。

众人稍作喘息,只等头顶上还会有什么东西继续滚落下来。

只是过了半晌,头顶上一时安静至极。

陶老将军暗忖他们或许没料到黑甲军不惧俯攻,所以未留后手。

他存心对着山道之上高喊叫嚣,只想要把对手激怒了,好乘势杀将上去。

几次三番的嘲讽之后,山顶上仍旧是静悄悄的,再没有什么东西掉落下来。

这一下,陶老将军心中大定。

他冷哼一声,说道:“黔驴技穷!”

便对着空中一挥手,大喝道:“进!”

这黑甲军如臂使指一般,立刻整齐划一地向着瀛山上行军而去。

他们行进速度极快,只过片刻,已经能清晰地看到瀛城的硕大山门。

而余震他们就抱臂站在山门之下,等待着黑甲军的到来。

这些将士们见着山脚下的那些果然都是半大孩子,不少人心中都觉这一战胜负已定了!

要知道前不久,这些孩子还是见他们如见虎狼,在他们手中不敢说半个不字。

才过三天,难道靠一群毛头小子,就能战胜他们这些久经战阵的真正将士吗?

这时候的陶老将军,心中更是笃定了。

他先前还知道黑甲军占了仰攻的劣势,但如今他们已经行进到如此近前,反倒不需要再担心了。

无论是这群孩子想要滚落什么东西,都是越远越好。

山木滚石,只有滚落够长的距离,才能夹带势头,伤敌无数。

而如今陶将军已经能清晰看到对手的眉眼,无论他们再滚落什么,伤害终究有限。

如今这场战阵,他陶昂是赢定了!

这时候陶将军心中激荡,为了鼓舞士气,也抽出佩刀直指向天,高声喊道:“杀!”

四百黑甲将士也是齐声附喝。喊杀声在山间回荡,久久不歇,当真震慑人心!

只是山门下的余震与那群孩子们仍旧抱臂看着他们,身姿站得笔直。

除了脸上嘲弄的笑容,再无别的表示。

这些人的神情无疑激怒了陶老将军。

他冲到前头,首先带着长刀要向头顶几人的腿上砍去。

这山道极其陡峭,虽然距离已经极近了,但是钢刀仍旧砍不到余震他们的身上。

而余震也是气定神闲,眼见钢刀砍到腿上,腿取半收之势,足尖绷直朝着钢刀刀尖一点。

也不知道他是在脚上穿了铁鞋,还是因为内力浑厚刚劲,足以护体。

这一踢之下势如万钧,与刀剑碰出一声震响!

那陶老将军只觉得手中长刀收到一股巨力,他强行握着刀把不愿放手。

但是一踢之势如有后劲一般,陶老将军被那浑厚的内力一带,整个人就要向后倒栽下去。

主将在阵前要摔倒,那可绝对不行!

陶将军身边两名随扈立刻放下手中长刀,一人一边抱住陶将军的手臂。

这才让他们的主将没在阵前丢丑。

饶是如此,陶将军的一张老脸也是涨得通红,两道白眉倒竖着,一颗心脏气的快要炸裂!

虽然主将出师不利,但是黑甲军到底是训练有素。

前队的黑甲军们仍旧抡起长刀,向着旁的半大孩子们砍去。

而这些孩子们大多穿了长靴,里头却是真的贴了铁条。

他们新学了少林金刚腿,个个变得初生牛犊不怕虎起来。

一刀砍来,他们便抡起足尖对着刀剑踢去。

这些孩子的内力自然不能和余震相比。

好在那些黑甲军前队也大大比不上老将军陶昂。

如此一来,竟然都被那些孩子们踢得踉跄狼狈,险些要栽下山道去。

稳住身子的陶老将军心头怒火焚烧。

只可惜山道一共就那么宽。黑甲军总有四百余人,但是能与孩童们接仗的总就这么十来个。

几轮看下去,还真有几个较弱的黑甲军承受不住余震的腿功,重心不稳摔了下去。

这支队伍本来是整齐划一的。

但是有人从上摔下来,却会摔在后人的身上。

后人再要闪避,更是将再后的人给撞了。

一时间如山倒石塌一般,黑甲军的阵型立刻乱了。

陶老将军高声喊道:“退一百步!退一百步!”

亏得这些黑甲军极听指挥,在如此混乱的情形下,还是按照陶老将军的指示向山下退去。

待退到一百步之后,阵型又勉强重新稳住了。

陶老将军瞪视着山上那些哈哈大笑的少年,心中恼怒。

但黑甲军到底是黑甲军,此时仍有极厉害的后手没有使出。

就见陶老将军又伸出一手,高声喊道:“前队射霹雳弹!”

这一声下去,前队黑甲军立刻领会!

他们从腰间皮带夹中取出早就准备好的霹雳弹,一齐向山顶方向投去!

几十枚乌黑的霹雳弹如飞蝗一般直飞向上。

老将军陶昂心中更是得意。

他与余震曾经有过一次接阵,那时候黑甲军用的是黑铁镖,没有能拿下余震。

但那时陶昂却没有真正使用黑甲军的绝招——霹雳弹。

这霹雳弹不似黑铁镖,着力便炸!

余震不论用什么挡住,也要被炸成血肉碎块!

陶老将军不由地抱着手臂,脸上露出笑意。

而山道顶上的余震眼看飞来的物事,也知这东西并不容易对付。

他沉着地对身边的孩童们说道:“这些不好相与,你们退后。”

说罢飞身而起,仍旧是用金刚腿的功夫。

但是这一次他腿上却使了柔劲。

就见他身姿如鹞子一般扭转,双腿连踢,踢向先后而至的霹雳弹

只是,这些霹雳弹并未像陶老将军预测的那般炸开,而是被他一一踢回去了!

陶老将军见了这阵势一惊,难道这些霹雳弹都是哑弹不成?

但他很快就知道这些不是哑弹。

因为霹雳弹被余震重新踢向黑甲军的阵中,并一一炸开。

一时间,山道上石屑纷飞,血肉横流。

肉焦气与血腥气伴随着黑甲军的哀嚎声、霹雳弹的炸响声,合成了一场人间炼狱!

而站在余震身后的孩子们愣了片刻,爆发出一阵欢呼之声!

原来师傅不像他们一样,在鞋子里放了铁条。

而是纯粹靠了内力强横,既不惧黑甲军的长刀,又能靠柔劲将霹雳弹踢飞。

若是让那些藏了铁条的孩子们来,早就将腿都炸飞了!

余震沉着地看着已经变得溃不成军的黑甲将士们,手中长刀一扬,喝道:“杀光!”

说罢第一个向山下冲去。

而他身后的那群少年们个个兴奋地高喊着:“遵命!”也是扬刀急冲而下。

面对早就溃不成军的黑甲军们,余震如战神一般带领着瀛山众孤儿杀了下来。

本就已经被炸伤不轻的黑甲军们如何还有抵抗的能力?

别说是余震了,便是那些第一次提刀的孩儿们,也是一刀了结一个。

他们第一次体会了杀人的滋味,有些人尚有些害怕,有些人则是兴奋不已。

不过多时,这些瀛城孤儿们便都已经杀得兴起了。

而余震则是第一个赶到陶老将军面前。

此老因为在阵前,所以伤的也是极重。

只是他到底是久经战阵的老人,虽然半条胳膊已经不见了,鲜血入注一般流了下来。

但他仍旧强行拄着马刀站在山道上不肯摔倒。

陶老将军看余震淡定地朝他走来,知道自己今日必死无疑,他吐了一口嘴中的血污,骂道:“竖子!你知道你是在和什么人做对吗!”

余震笑地冷酷道:“只要是和人作对,我就没什么可怕的。”说罢他扬起手中的长刀,精准的对着陶老将军的脖颈劈来。

只这一刀过去,陶老将军威严的头颅竟然像是一只藤球一般,从山道上飞了下去。

而他那具疲惫的身躯,终于再不抵抗,重重摔在地上。

余震不曾停留,就像是杀了一个普通的黑甲军一般,继续向前。

为每个瀛山孤儿杀落的黑甲军们补上一刀。

第二十五章 地下城主

在瀛山的山体之中,深深掩藏着一间石室。

这石室里,有道黑影正盘膝而坐。

也不知道他如今在修行什么功法,总之周身薄雾袅袅,像是要躲在黑影之中一般。

虽然有一个小小窗户能够通气,石室内的景象仍旧让人看不清楚。

一个身材瘦小,面目不起眼的少年人,在黑暗低矮的地下道中穿行良久。

才小心翼翼地敲了一敲石室的木门。

虽然没有人回答,那瘦小少年还是半弓着身将木门打开。

对着屋中黑影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之后,才把随身带来的食盒摆在一个小茶几上。

食盒里面正飘出菜肴的香气,还伴随着一股浓烈的酒香。

如今在这瀛山之上,食物已经非常难觅。

瀛城里的少年们也不知道依靠野菜活了多久了。

像这样有食有酒,当真是难得。

那黑影过了大半晌,像是运功结束,这才开口问道:“外间的情形如何?”

那瘦小少年仍旧跪坐在地上,头埋地低低的,口中说道:“回禀城主。外头情形变化极大。如今黑甲军已经被全数歼灭了。”

那黑影一怔,问道:“难道还有别的强大敌人上山了?”

瘦小少年说道:“歼灭黑甲军的,就是小子上次说的那个外来武者所为。”

黑影道:“怎可能有这样的事情?就算如今天地大势逆转,武学重又能登上巅峰,那也不能以一人的无力歼灭整支黑甲军啊。”

瘦小少年说道:“小子绝不敢胡说。”说罢他将瀛城山道上发生的事情详详细细地说与黑影听。

那黑影更是反复出口询问。

将黑甲军如何布置,与突然来的武夫又如何应对,一一问个清楚。

过了良久,才长叹了一声说道:“此人智慧武功倒是都不错。”

最后又问道:“你把那人姓名形貌一五一十说与我听。”

瘦小少年忙说道:“这人是个二十多岁的武夫,生的高大精壮。自称叫做余震。”

那黑影直到听了这话,才是真正地震动了。

他口中喃喃重复道:“余震……余震。应该是那个孩子了。余衍霆!当年就是名满天下的修仙天才。能有这样的作为也不奇怪。”

瘦小少年听到这里,眼中闪过奇异的光。

他稍稍大了胆子,看向那黑影。真心希望城主能多说几句,好让他听听。

好在这黑影的主人今天心情似乎不错,又或许是感觉到了那少年的希冀。

就听他缓慢地说道:“这少年,该是在二十多年前,被我招到瀛山之上。

他是修仙天才,人又还小。本是最适合替代我的人才。

只可惜此人心性坚硬狡猾得很。即使才六七岁,便已经不好摆布了。

那时候不知道是否被他察觉了我的意图,竟然抵死不从。

他虽然不愿为我所用,但我岂能让他独自轻松快活?我将他仙根震碎,再抹去他的记忆,放他出去。

之后果然如我计算的,一步一步习武起来。”

瘦小少年怔愣地听着城主的话,虽然他其实一个字也听不明白。

什么替代他的人才,什么按照计算习武。这都是什么意思?

怎么可能有人能替代瀛城城主?

那个叫做余震得人,配吗?

这时候黑影继续说道:“我本来担心黑甲军会在《无为法功》修成之前找到我。今日倒是个极好的日子。

一来我的《无为法功》练到大成。二来黑甲军被全灭。三来我洒在尘间的棋子,终于主动回来找我了。”

那瘦小少年磕头道:“城主大德,感天动地。一切喜事,都是城主命中注定的。”

那黑影呵呵笑道:“你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这样老练,倒要如何装作孩子。”

瘦小少年也是嘻嘻笑道:“谁能想到城主会传我这样的缩骨功夫了?”

说罢他身上响起一阵“咔咔”之声,如爆豆一般。

接着就见那个“瘦小”的少年,竟然变成了一个魁梧的大汉!

原来他竟然是用缩骨功才能伪装成一个瘦小少年的。

他身子一复原,竟让这斗室变得狭小起来。

那黑影点头道:“你很好。我当年相中你,就是知道你不像那些目光狭隘的修仙者一样。不肯习练人间武功。

谁知天变一起,只有你依靠我授你的武学逃出一命。”

那魁梧汉子笑道:“这都是因为城主有大智慧,这才能福延小子啊。”

顿了一顿,他又说道:“如今黑甲军已去。余震却占着瀛城不走。城主既然大功已成,自然不能容他再鸠占鹊巢。

请城主下令,让我把他除去吧。”

黑影呵呵一笑道:“凭你是无法将他除去的”

那大汉面色一红,低头道:“那只能劳烦城主亲自出手了。”

黑影看着自己的手掌,说道:“谁能想到,今日之事竟然成了余震救我一次。”

大汉震愣道:“没有的事!余震就算不灭黑甲军,今日城主大功既成,也已经将黑甲军杀灭了。”

黑影叹了一声说道:“救了就是救了。就算你我不承认。天道也已注定。我不能再忽视天道,反受其噬了”

大汉问道:“那我们就饶了他这次不成?”

黑影道:“饶了他吧。瀛城也先让给他。这里反正也没有任何可利用之处了。”

大汉点头称是。

黑影又道:“时间不等人,我这就要立刻离开。”

大汉道:“那我去准备准备,随城主一道走。”

黑影道:“不用准备,就我一个走。”

大汉奇道:“难道城主是要我继续扮作孩童,留在瀛城监视他们?”

黑影道:“不,你的智慧不够。留你监视他,反而容易暴露了。”

大汉面色又是一红,问道:“那城主还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

黑影道:“我已经没有用你的必要了。”

大汉脸色忽然发白,琢磨着字句中的意思。

黑影又道:“今日说给你听那么多事情,你总算是满足了死前心愿了吧?”

大汉“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颤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而那黑影却是缓缓地将手掌按在他的头顶。

大汉一声不吭,忽然身子一软,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第二十六章 海女的召唤

瀛城本来环绕着瀛山,建在半山腰上。

城市庞大,需要山脚下几万名奴人服侍照顾才能运转。

如今奴人已经死绝了,好在瀛城上的活人也已经不多。

只剩下几十个半大孩子,再加上余震一人。

从杀灭黑甲军之后,余震便一边教授孩子们基础的武学功法,一边和他们一同打野味、挖野菜,再寻机会种一些好养活的口粮。

就这样,余震在瀛城待了两个多月。

瀛城上的孩子们也不辜负了余震的期望,果然功夫渐渐增长。

这一天余震将安道阳独自叫到屋中,和他细细谈了许多事情。

直过了一个时辰也不见安道阳出来。

而在屋子外面,同安道阳差不多年纪的赢翰秋却是时不时地从旁不停经过。

这次他又经过余震的屋外,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屋门,心中正在郁闷。

忽然听到有人在他身后小声问道:“翰秋哥哥你在干什么?”

赢翰秋唬了一跳,转头看到竟然是灵枢那丫头。

他连忙拉着灵枢的手臂,向外就走。

灵枢虽然吃痛,但也不敢大声叫嚷。

直到跟着赢翰秋走到偏僻之处,才见他压低了声音问灵枢道:“怎么师傅把安道阳招去谈了这么久还不出来。”

灵枢眼珠子一转,说道:“师傅这段日子招了不少人去屋中细谈。每个人都谈这么久时间。”

赢翰秋皱着眉头道:“就没找我们两个!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谈了些什么。”

灵枢道:“我见你前几日旁敲侧击问过被招问的师弟们。他们也说了,师傅并没问什么要紧的。只谈了一些家世、过往经历之类。最后再要他们勉力习武,不可怠惰。”

赢翰秋冷哼一声,道:“真要是这样无关紧要的琐碎事情,何必要一个一个关了门问?”

灵枢耸耸肩,道:“说不定下次就招你我去问了。到时你就知道师傅到底要问我们些什么。”

赢翰秋烦躁地踱着步子,道:“都问遍了,也没叫我们两个去。我看是不会找我们了。”

灵枢一双眼睛看向赢翰秋,直截了当地问他道:“翰秋哥哥你在担心什么?是怕师傅私藏武功教他们而不教我们两个吗?”

赢翰秋面色一红,嗫嚅道:“哪……哪有!”

灵枢叹了一声,道:“翰秋哥哥你不需要担心。我们还未上瀛城,就已经一心拜师了。杀黑甲军,也是我们两个出力最多。师傅自然是最重视我们两个的。

再说我早就观察过了,那些师弟们虽然被叫进屋子,但也没看出他们新会什么了不得的武功。

所以师傅的心是平的,咱们不需要想那么多。”

赢翰秋遥遥眺望了一眼余震的屋门,冷冷道:“但是这次安道阳,进屋的时间也太长了吧!这难道不是师傅偏心吗?”

灵枢双眸看着赢翰秋。她知道翰秋哥哥自上瀛城之后,就一直和安道阳不对付。

那安道阳仗着世代居住在瀛城之上,又有父母帮衬,所以一直以言语挤兑翰秋哥哥。

更让翰秋哥哥想不到的是,明明是他先拜了师傅,哪知道师傅又将安道阳也收入门下。

从这以后,师傅更没有对早进门半天的赢翰秋多加青眼,所有人都是一般态度,教一样的功夫,做一样的指点。

武功精进全看个人悟性罢了。

这就让赢翰秋心中非常不服。

他总觉得自己与师傅合该更加亲近,但是那安道阳却一点没有把自己当作外人,整天在师父面前大献殷勤。

在他们这些“同门师兄弟”面前也是处处颐指气使,好像他才是那个大师兄一般。

真是个小人!

赢翰秋又瞪了那屋门一眼,心中一股怒气总是难平。

灵枢看在眼里,张口还待劝解,忽然她皱了眉头做倾听状。

半晌之后,他问赢翰秋道:“你听到什么声音吗?”

赢翰秋莫名问道:“什么声音?”

灵枢道:“像是从海上传来的,似乎是在喊师傅的名字?”

赢翰秋也侧耳静听,似乎朦朦胧胧地海涛声中,真有一个女子的声音在喊着:“余震!余震你给我出来!”

赢翰秋背心一凉,疑惑道:“什么人?海女吗?”

海女是传说中,出没在海上的女鬼。专门在夜里呼唤水手的名字,引诱他们到船舷边上,再将他们拉入海中。

灵枢摇摇头,白天不该有海女。但又有什么人能有这样的能耐,在海上呼唤师傅的名字,还能传地这么远,一直让瀛城的人都能听到。

这两个人正待再仔细听听,忽然见到师父房屋的木门被猛然推开。

师父余震走了出来,也是皱眉直视远方的海面,像是在思索到底是什么女人,会在海上呼唤自己的名字。

而他背后,站着安道阳。

就见这小子面上露出嬉皮笑脸的神色,还对赢翰秋眨了眨眼睛。

似乎在炫耀师父对他态度更亲热一般。

赢翰秋面色铁青,狠狠瞪了回去,直让安道阳笑地更畅快放肆。

他们两个半大孩子之间的你来我往,似乎都没入了余震的眼里。

他又向外走了几步,细听之下,果然有个陌生女子的声音在海面上呼唤自己的名字。

可这瀛城建在半山之上,离海面极远。若要将呼喊声传到这里,内力必然非常浑厚。

而听那女子的声音,似乎年纪还轻。倒不知是什么人,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实力。

余震对安道阳和赢翰秋说道:“岛上有船吗?”说罢也不停顿,运起轻功就向山下奔去。

安道阳抢先说道:“有的!黑甲军的船如今停在码头上。师傅,我带您去!”说着快步跟在余震身后。

余震身姿不停,点了点头道:“我去会会到底是什么人。”

赢翰秋不肯认输,抢着道:“我也去。这里的海面我熟!哪里有暗礁我都能避开。”

说罢也快步跟在余震的身后。

灵枢丫头不说话,紧紧跟在最后,不论来人是不是海女,她也一定要跟在翰秋哥哥身后。

他们一行四人立刻奔到码头。

余震用内力震断船绳。三个孩子急不可耐地跳上一艘小船。抢了船桨就向海面划去。

第二十七章 交出余震

瀛山之周,因有不少暗礁浅滩,所以适合大船行径的线路极少。

幸亏黑甲军留下了几艘舢板小船。

如今余震就是带着三个半大孩子,划一艘小舢板船,朝着海上行进。

余震眯眼向着苍黄色的海深处望去,果然见到一艘三桅船,不知为何此时放下了船锚,停在了海中央。

而先前发出女子呼唤声的,正是这艘三桅船。

船上的女子此时已经看到余震他们的舢板,站到了船头之上,对着余震他们的舢板喊道:“来人可是余震!”

听她声音尚年轻着,却是指名道姓,并没存半点客气。

舢板上的四人朝船头望去,见那女子穿一身鹅黄色的衣衫,身形高挑纤细,一头乌发随着海风飘飘荡荡,却还看不清容貌。

余震反问道:“来的是何人?”

他二人都是运用上了内力,才能像这样在海面上对话。

否则的话,旁人话声刚出口,便被海风吹糊了。更别说传到那么远的地方。

那女子听到余震的问话,像是笑了一声,大方道:“我是少林俗家弟子徐行!来到这鬼地方找大师兄余震。”

余震听了这话紧皱了眉头。

一来他从没听说过徐行的名字。二来少林向来是和尚寺庙。怎么会有一个女俗家弟子?

三来,余震才到瀛城两个月。出行前从未通知任何一个相熟之人。

怎的就会有人来到岛上找他?

余震将这几个问题在心中细细盘算。

对面的女子却像是不耐烦一般继续说道:“对面的兄弟,我看你年纪与我那大师兄差不多。应该就是余震本人吧!

你躲的这地方鬼的很,到底哪一座才是瀛山!”

余震听了这话,回头一看。果然见到背后竟然有三座一模一样的瀛山,在海上云雾之中缥缈遗世,果真有三分仙气。

这一下,余震总算明白为何此女子会在海上直呼自己的名字。

原来是因为她本想来瀛山寻找自己,可惜在海上被海市蜃楼所迷,一时不知道向哪一座山进发。

亏得她内力出众,竟然真能将呼喊声传到瀛城上。

否则任她如何呼喊,也只是白费力气罢了。

此女胆子极大、异想天开之余,还真有几分本事。

如今此女既然猜出了余震的身份,他也不在卖关子,只问道:“我正是余震,只是不知道徐姑娘找余某人何事?”

他也不将徐行称为师妹。因为少林寺确实没有收女弟子的规矩。

那徐行又高声喊道:“怎的如此啰嗦?你既然是余震,便带我上瀛城。之后的话我自然会对你说。”

余震微一沉吟,不知道此女到底是打得什么算盘。

忽然他对远处的海船说道:“瀛山边上不能行大船。徐姑娘要上瀛城的话,请先到舢板上来。”

这其实是余震对那女子的试探。

瀛山边上固然不能行大船,但是余震的舢板却是能够靠近那艘三桅船,把徐行接来的。

余震故意这么说,便是想要试一试此女的武功。

要知从那么远的距离跨海过来,要么便是游泳,要么便是踏水。

余震从她的呼喊声中可以听出,徐行的内力深厚,似乎不比自己弱多少。

他估算自己要踏水从船上过来,是办得到的。那么徐行也该办得到才对。

而余震要想在海上踏行这么长一段距离,必须要使用从小便修习磨炼的少林寺轻功才能做到。

别的后学功夫,总难免会有出错的地方。

所以他邀请徐行从海上踏水而来,便是想要看看此女的本家轻功到底是何路数。

是否真的像她自称的那样,是少林俗家弟子。

那叫做徐行的姑娘听了余震的话,“呵呵”一笑道:“大师兄真是爱使花花肠子,一点也不大气!”

说罢便见对过大船上的黄衫女子轻轻一跃,跳到海上。

这一跳之下,余震周围的三名少年少女同时发出惊呼。

他们都在海边住了多年。

知道这样轻易地跳到海中,与寻死已无多大差别。

接着却见那黄色身影并未沉入海底,也没有被坚硬的海面打成血肉。

而像是一朵黄色云朵一边,在海面上轻灵的纵越。

每一次足尖轻点,便助她再向前滑行一段距离。

余震看着她滑行的姿势,飘逸好看,果然是少林正宗的轻身术没错。

那么这个名叫徐行的女子,难道还真是自己的师妹不成?

他投入少林的时候年纪很小,二十岁后艺成下山,之后再没回去。

还来师门是否又收了女徒弟,这下他还真不敢妄断了。

徐行的轻身术果然修炼到家,就见这鹅黄色的身影来的太快,几个起落竟然已经到了他们的面前。

这时候舢板之上其余的孩子忽然都发出一声惊呼。

余震还道他们惊叹于此女身法了得,却听灵枢轻声叹息道:“这位大姐姐,容貌竟然如此漂亮!倒真像是海女一般。”

余震这才仔细打量徐行的容貌。

就见她身形如风,面上带着自得的笑容。

一双眼睛轻轻上扬,眸中如有宝石在闪光一般。

一张雪白的瓜子脸,笑的时候带着两个酒窝。

余震瞧她模样大约二十五六岁年纪。

这样的年纪,一般早该嫁人了。但她仍旧梳着闺阁女子的发式。

而她脸上的笑容从容自信,一点也没有老姑娘该有的悲戚赶。

徐行来的极快,忽然身子在海面上一翻,依然轻轻巧巧地踏在了舢板之上。

那小小舢板本来已经占了四个人,如今再加一个人,只轻轻一沉,便已经稳住。

可见徐行落点极准,才没造成舢板的晃动。

她上传之后,将几个娃娃看了一眼,便对余震抱拳道:“少林第四十六代俗家弟子徐行,见过大师兄!”性的竟然是男子的礼节。

余震也对她点头抱拳道:“见过徐师妹。”显然他从刚才徐行踏海而来的功夫上,已经将她认下了。

徐行一听这句话,粲然一笑,当真有如珍珠夜放华光一般道:“大师兄,既然找到你,咱们这就快回少林去吧!”

余震听了这话,却是皱眉道:“怎么?少林是遇上什么麻烦了吗?”

徐行眼珠子一骨碌,巧笑着道:“可不是遇上麻烦了?武林中八派十二帮,加上各地英雄好汉无数,正向少林围拢过来。要交出你才肯罢休呢!”

第二十八章 原来在这等着我

余震皱眉将徐行的话听完,再看她容颜娇俏,巧笑嫣嫣。脸上一点也没有紧张焦急之色。

他心中不禁认为徐行这女子武功虽然不弱,说话行事却是有些轻率。

她说少林寺被这样多高手围住,要交出余震才肯罢休。

而余震向来都是行事独来独往,从不与人结恩仇的。

他来瀛山之前,倒是曾假西川军的手,灭了修行世家王家满门。

但修行者向来与武林不大来往。

王家也是修行者中较为偏僻的一支。

难道这些武林人士聚在少林寺外,竟然会是为了替王家报仇不成?

徐行见到余震皱眉思索的模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本来模样就极为美丽,如今这如春花照月般的笑容,竟然是让舢板上两个不经人事的少年看的呆了。

安道阳是瀛城的小霸王。过去那些修仙大能们模样自然不差。

从皇宫中走出来的赢翰秋,更是见过不少宫娥美人。

他们都不算是初出茅庐,但都没见过像徐行这样娇俏又不失爽朗的女子。

至于徐行比他们大得多了,这都不在这两个少年人的心上。

唯独一个灵枢,眼见他的翰秋哥哥如此傻呆呆的模样,双眼中露出一丝失望来。

却听那徐行开口说道:“大师兄不需要多担心。这些人围住少林的来意,其实只不过是为了你‘天下武林第一人’的名头罢了。”

余震却没想到这个,不由自主地“哦?”了一声。

徐行又道:“这些时日,想来大师兄不会没有察觉天地发生异变。”

说罢她美眸朝着舢板上的孩子看了一眼,又继续说道:“如今武林中人人都是心痒难搔,个个都觉得自己比起过去武功大进。

所以大家忽然都不服起来。觉得当初推你为‘天下武林第一人’过于草率。

如今各帮各派把少林围住,就是想要重办一场武林大会。再次决出谁才是‘天下武林第一人’。”

余震听了这话,眉头皱地更紧了。

他说道:“什么天下武林第一人,不过是虚名罢了。当初得此名号的时候,根本就不稀奇。

其实天下武林宿老高手甚多。那时他们也无心争这头衔罢了。

如今若是谁觉得好,便只管拿去就是了。不需要我特地出马。”

余震心中根本就不重视什么“天下武林第一人”的名号。

他心中唯一记挂的,就是自己的大仇人“瀛城城主”。

如今他再瀛山上呆了两个月,一刻也没有闲着。

除了教孩子们功夫外,他每天夜里都在瀛山上下搜寻。

可惜黑甲军们没能找到城主的影子,余震也是没有半点收获。

之后他将每个瀛山孩子单独叫来问话,就是为了能从他们的话语中寻找到线索,以此推敲出瀛城城主此刻的下落。

但所有人都被叫来问过话了,仍旧找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最后余震不得不承认:瀛城城主此刻恐怕已经不再瀛山上了。他即使继续耗下去,也不一定能有什么收获。

正在余震一筹莫展的时候,却是这个自称为小师妹的徐行徐姑娘突然找上门来,还要他去什么少林参加武林大会。

余震自然是对这些虚名没有兴趣,所以开口便拒绝了。

而徐行听了他的话,也没有强求。

她只是巧笑道:“行啊,师兄如果不去的话。请你写一封书信,就说你自认我青出于蓝,已经胜过你了。少林便推我出来。

这天下第一的武学比试,也由我来参加。”

徐行说完这话,余震只觉得自己的裤腿被人轻轻拉了一拉。

他低头一看,原来是坐在船上的灵枢,她皱着稀疏的眉毛,对他摇了摇头。

余震知道,灵枢是不愿意自己放弃“天下武林第一人”的名号。

只可惜这名号在别人心中值钱,在他自己心中却毫不稀奇。

余震之前见过徐行踏海而来的轻功,却是不比自己弱了。

他便坦然说道:“行啊。我们这就到瀛城,我写一份推荐信给你就是了。”

徐行听了这话,直直地看着余震,辨认着他此番话到底是真是假。

过了半晌,她忽然叹了一声说道:“好啊,大师兄你真是油盐不进!就是用激将法也拿不下你。”

说罢她一双大眼又转了一圈,重新笑着说道:“大师兄,你知道我为什么一下少林,就到瀛城来找你吗?”

余震道:“想来咱们师傅已经把我的秘密告诉你了,我的毕生仇敌就在瀛城之上。”

徐行面色不由一红,随即飒然笑道:“好聪明的大师兄!我其实出发之前,已经听人说起你在莱仙镇做的事情了。想来再去西北找你,必然是扑了个空。”

余震沉默。少林寺向来是名门正派,但是他在莱仙镇做的事情确实有些狠辣。

徐行又笑道:“师兄你不用担心。莱仙镇王家的事情,世人都道是被西川军所屠,并没什么人将他算在你的头上。”

余震坦然道:“既是我做的,我本来也没什么担心悔恨的。”

徐行一拍手,赞道:“大师兄好光明!好磊落!真不像我师门其他那些人。”

她紧接着又道:“但是我也知道,大师兄这趟瀛城必然是白跑了。报仇雪恨这件事并没有能完成。是也不是?”

余震一愣,不知道自己这位素未谋面的师妹为何如此聪明狡黠。

竟然一来就已经知道他大仇未报的事情。

要知自余震上瀛山之后,还没有一个活人走出去过。

余震算不出这消息到底是怎么传出去的。

而徐行见了余震这番严肃模样,不禁笑地花枝乱颤,道:“师兄别多心,并不是师妹我文曲星下凡,聪慧过人。你可知道这场天下武林大会是谁邀请筹办的嘛?”

余震听了这话,心中突然如有一道霹雳打下来。

他双目如鹰隼一般锐利,盯着徐行那张姣好的面孔厉声问道:“难道是瀛城城主筹办的?”

徐行忽然感到那个磊落平淡的大师兄周身气势突然大变,竟让人有些害怕。

她这才收了笑意,道:“确实是他没错。”

第二十九章 这女人背后有秘密

余震听了徐行的话,周身气势徒然一变。

徐行瞬时莫名感到一股杀气,直觉的背脊发凉。

余震又问道:“为何到现在才说?”

徐行咽了口口水,才解释道:“我这不都已经告诉你了吗。左右才晚了几句话功夫。”

余震这才将身上的一股萧杀之气收住,只是肃着脸说道:“既然是他邀请的武林大会,为何会放在少林?”

徐行这下不敢怠慢,一五一十说道:“恐怕是因为前一位‘天下第一’是少林俗家弟子吧。所以师傅忽然收到帖子,瀛城城主说要邀请天下武林高手比武。

而比武的地点竟然是在我们少室山中。师傅心中也有些不满。

但是听说天下不少英雄已经收到了帖子,住的远的都已经快马加鞭向嵩山赶来。

这叫做生米做成熟饭,师傅也没法子,只能让我快点把你叫回去。”

余震点点头,说道:“即是如此,我不去也得去了。”他心中甚至暗暗怀疑,这瀛城城主难道一开始就是为了把他逼出来,才闹这么大一出吗?

他转头对几个半大孩子们说道:“我如今也不瞒你们了。我本身是少林俗家弟子。教给你们的也是正宗少林功夫。只是因为我从未禀明师傅。所以你们如今还算不得少林弟子。”

余震并未对这些少年们说谎。但他教给这些孩子们的少林功夫,其实都是些入门功夫。

这些功夫早就被一些俗家弟子传出去过,江湖上有不少人会。少林对此也并未太过在意。

所以他倒不算是私传武学。

再看赢翰秋与安道阳两个,双眼都是熠熠发光。

他们听说师傅要去嵩山,立刻抢着说道:“师傅,带我们去吧!”“师傅,我也要去!”

余震想到瀛山上已经再没孩子们的依仗。若他再一走,倒真是让他们自生自灭了。

再加上黑甲军被全歼,若是之后秦皇派军队找上门来,这群孩子也是难逃一死。

想到这里,余震点头说道:“行啊。若是你们想要跟我走,便都来吧。只是路上你们需要小心谨慎,不要招惹是非!”

这群孩子们听到这话都是山呼万岁,小小舢板差点在海上翻了。

余震回到瀛城之后,把他要走的消息告知瀛城的孩儿军们。

这些没爹没娘,又顽皮心性的孩子们自然都愿意跟着余震到陆上看看。

反正瀛城连食物都快寻不到了,还留着做什么呢?

就这样,余震一路带着几十个瀛城孩子,驾着大船向陆上进发。

他们一群人数众多,性格各有各的跳脱。

好在一路吃住都由徐行会钞,也不知道她这个女子到底带了多少银两。

总之余震他们一行走到哪里,都住的上好旅社,吃的精洁雅菜。

而徐行面上从未出现过难色,只是笑嘻嘻地掏出银票。

开始余震只当这些钱财都是寺中给出的。

之后他便觉出问题来。少林寺到底是座禅寺,向来行事节俭。

而徐行花钱毫不心疼,大手大脚。

除此之外,他甚至隐隐觉得此女是有意惯着他手下的那群孩子。

这些孩子正是人生中最跳脱的年纪,过去在瀛山上也是锦衣玉食惯了的。

这样的一群人与徐行碰上,倒是兴味相投一般,更是将种种享受当做理所当然,一点也没有心疼过。

越是如此,余震越是对徐行的真实身份产生存疑。

他当初在海上试过,徐行的功夫确实是少林正宗的轻身术。

这套功夫并未传到武林中,她能将此练的如此纯熟,应是少林底子无疑。

但是就像他当初怀疑的一般,少林寺从来不收女弟子。

这一点,徐行曾经解释过。她称自己的父亲曾是少林俗家弟子,比余震长了一辈。

徐父自幼就将徐行当男孩儿锻炼,一身少林武功都倾囊相授于她。更是给她取了个“徐行”这样的男孩名字。

后来徐父身故,徐行便投到少林寺中。那时候少林寺已经极其衰败空虚,门下也没有可以撑门面的青年弟子了。

那时候余震的师傅迫于无奈,只能重改寺中行了上百年的规矩,将徐行收入门墙。

好在徐行刻苦勤奋这一点,并不比男弟子们差了。所以武学一道反而青出于蓝,在年轻一辈弟子中脱颖而出。

余震暂时接受了这套说法,他也记得自己上一辈中确实有一位姓徐的师叔。

徐师叔还是世家出生,想来大概就是徐行的父亲了。

这一日终于吵吵嚷嚷着住进一座旅社。众人的房舍都安排下了,天色也已不早。

众人这就各自梳洗歇息,准备明天一早继续赶路。

余震一人独自住一间旅舍。他和衣倒在床榻之上,将这几天经历的事情,和瀛城城主的邀战都在脑中一一过了一遍。

忽然他耳朵一动,听到头顶上的瓦片发出轻轻的响声。

似乎是有轻功高手踩着屋顶过去。

余震是个心细之人,他立刻屏息静气听了片刻,便将纸窗打开一条缝。

而他的人却像泥鳅一般从窗户的缝隙里滑了出去。

按照当时听到的声音,从他屋顶上飞过的人因是向西北角落去了。

余震也不急着追赶,只以最悄无声息地方式潜入夜色之中。

旅舍围墙之后,西北角上有一处小小的林子。

那里没有百姓居住,黑灯瞎火的是最适合隐匿的地方。

余震便施展着轻身功夫,偷偷潜入林子里。

果然,他听到林中有一个女子急切的声音说道:“为何现在来找我?不是说了余震武功高强,咱们绝对不能打草惊蛇的吗!”

余震听出这女子的声音就是徐行的。

他心中暗道:“好,果然有古怪!”他也不走了,就隐身躲在树丛之中,想要听他们还说些什么。

这时又有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道:“你这几日与余震相处,已经确认过他的武功到底高到何种水平了吗?”

徐行叹了一声道:“此人狡猾得很。我的武功水平已经被他几番测试,被他拿捏的一清二楚了。但是他到底武功多高,我却还没有把握。”

第三十章 贴身缠斗

一片纯黑的树林,却同时掩护着三个人。

徐行与一个男子悄悄说着话,而余震跟在他们身后默默窥视着。

待听徐行说始终摸不准余震的武功高低之后,那个男子却是吃了一惊。

他疑问道:“难道余震此人真像是传说中那样的深不可测吗?”

徐行回答道:“要说狡猾,我是不如他。但论起武功,现在还不能下断论。我只是没能激他出手而已。说不定他是刻意在我面前藏拙罢了。”

男子犹豫了一会才对徐行说道:“我说行姐姐你的性子还是太争强好胜了些。一个女人家,何必趟这浑水?”

徐行似乎动了怒,压低了声音却严厉道:“你活的不耐烦了!”

男子连忙讨饶一般说道:“好好,是我不对!行姐姐你别动气!那余震不过跳梁小丑,十年前妄占了虚名罢了。

若是当时师伯肯让你出来,天下第一断没他什么事。”

徐行“哼”了一声,才道:“你这话厚颜无耻,但也有地方没说错。

十年前我才十四五岁,量来就算是出去闯荡,也不能有多大成就。但是如今却不同了。”

男子讨好着说道:“那可不是,行姐姐你如今的实力有目共睹。谁不知道你是我们少林俗家弟子中的佼佼者。

余震虽然做了大师兄,但是这么多年来一次也没回来过。我们这一辈的人,心中都将行姐姐你当做真正的大师姐!”

徐行又是得意地“哼”了一声,问道:“说了半天,你到这里来找我做什么?”

男子心虚道:“我……我来看看行姐姐有什么需要帮助、指使的地方……”

徐行眉头一皱,恼怒道:“这算什么理由?你是怕我一个女子办事不成吗?”

那男子大急道:“绝没这回事!行姐姐的能力远超我们所有人的总和!是我自不量力,却给行姐姐添麻烦了!”

徐行这才点头说道:“知道就好!你身边还有银子吗?”

男子道:“有的,行姐姐你要多少?”

徐行说道:“全都给我。”

男子“啊——”了一声。

徐行才道:“我哪里想到余震会带了这么多拖油瓶!我带了再多的银子也不够花了!”

男子赶忙说好,接着听到一阵纸张的声响,显然是男子将一大叠银票交给徐行。

她得到银票后,也没有说声谢谢,只点头道:“行了,你的心思我都记下了。你这就回去吧!”

那男子听了“嘿嘿”直笑,接着与徐行道别后,也使了轻身功夫离开暗黑色的树林。

徐行则是将银票尽数塞入怀中,哼着歌大摇大摆地走出小树林,又从客栈的正门光明正大地走了进去。

待她打开自己的客栈屋门,却是吃了一惊,低声喝道:“谁!滚出来!”

漆黑的屋子忽然亮起一道光线。

原来是独自坐在屋子里的余震擦亮了火折子。

就见他有条不紊地用火折子点燃了八仙桌上的油灯,问道:“这么晚,你去哪里了?”

徐行开始面上带着惊愕之情,待看清楚是余震后,立刻巧笑着说道:“原来是大师兄!我出去打听一下前面的客栈还有多远。明天赶路的时候也能有个准数。”

余震面上却是冷漠。他看着如今变得爽朗爱笑的徐行,一张白皙面孔上,两只眼睛熠熠发光。

这份发自内心的自信从容,若是生在男子身上便再适合不过。

但她身上虽有一份骄气,如今还是展现出了属于女子的妩媚娇俏。

若不是余震亲眼在小树林中看到她那股颐指气使的模样,还真要被她骗了。

谁知道这女子一转眼的功夫,又能装出一副笑语嫣然的模样来。

余震不再与她兜圈子,直截了当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图谋?”

徐行听了他的话,吃了一惊,但又很快平复,对他笑道:“你都听到了?果然是好轻功。我竟然一点都没察觉。”

余震双眼如雪原白狼一般阴桀狠辣,直直地盯着徐行。

而徐行也在一开始的吃惊之后,恢复了坦然自若的模样。

两人这样对峙了一小会,忽然见徐行笑道:“既然被你撞破了,我也不兜圈子了。咱们比试一场吧。”

余震低声问道:“我为何要与你比试?”

徐行一挑眉毛道:“自然是决出谁才是当今少林的龙头老大!”

余震嘲弄地一笑,道:“我不会同你一般见识的。”

余震本来担心这徐行会是什么心怀不轨之人。

但是几番言语之间显示,她不过是个心高气傲的大小姐。

因为不满意余震作为少林俗家弟子中的大师兄,这才在暗中窥视自己罢了。

谁知道他这一句话,却像是惹恼了徐行一般。

她俏脸一板,怒道:“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说罢她伸出一掌,忽然飘到余震身前,对着他的面门就要掴一巴掌。

她速度来得及快,余震眉目一凌,闪身险险避开,口中说道:“果然是江山代有人才出。你这身手,远比你的智慧要高。”

这话更是激地徐行大怒!

余震的话,不是在骂她没脑子么?

徐行一生,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别人因她是个女子就看轻她。

第二不能容忍的就是被人当做轻浮不懂事的主。

显然余震触犯了她身上逆鳞,所以徐行竟然是一招接一招攻地极快。

余震便也与她见招拆招。

两人使得都是正宗的少林功夫。

余震用的龙象法印,气势刚猛。

徐行则用的是拈花掌法,轻灵迅捷。

两人在这小小的屋中接了三四十招,虽然用的都是妙到巅毫的掌法,却没人能碰到对方一下衣角。

两人都是以快打快,一招方出,便已换到下一招。

虽然攻地不可开交,但是屋中却是出奇的安静。

除了衣袂急舞之声,连桌椅都不曾被晃动。

余震初时只是为了试试徐行的功夫,几十招下来,他倒是不得不承认徐行确实是有两下子。

他们二人这样拆招下去,谁也不能将谁降服。

但若谁想要抽身,却不免要冒着被对方乘隙抢攻的危险。

余震正思索着该如何破了眼前骑虎之局,却见徐行娇喝道:“你可真不识好歹!我不再让你了啊!”

第三十一章 彩头

余震与徐行在屋中悄无声息,却激斗良久。

忽然听到徐行的话,倒是不禁莞尔。

这大小姐见到余震的神情,怒目道:“怎么?看不起我?”

说罢她招式一变,从拈花掌变成了吠陀拳法。

原本的拈花掌是从佛祖拈花一笑的典故变化出来的。

虽然招式轻灵,但变化万千,令人难以招架。

与徐行娇俏的模样也甚是相合。

但是一变成吠陀拳法,就变得有些诡异了。

吠陀拳法大开大合,浑厚古朴。

而徐行一张粉脸却是含娇带怒,如春花照水一般。

即便如此,余震不禁要承认徐行在吠陀拳法上确实下了功夫。

这拳法因为其大开大合,并不适宜女子使用。

但徐行的招式间架却准确无误,每一拳中含的劲力也是柔中带刚,不容小觑。

余震到这时候才觉得要正视这个叫做徐行的师妹。

要知道若是放在天地巨变之前,余震也无法将吠陀拳法使成这般。

徐行的确不只是有花架子而已。

到了此刻,余震索性也不用龙象法印,而改使吠陀拳法。

两人在屋中用相同的拳法你来我往地过招。

余震本意是观察徐行功法底细,渐渐发现若不用全力,稍一疏忽之下反有可能会败在徐行之下。

两人斗得招招凶险,不过片刻两人都出了一身大汗,衣衫都黏到了身上。

忽然之间,就见徐行得意一笑,口中喝道:“还不认输!”

原来是她寻到一处空隙,对着余震的命门便是连出杀招。

余震一惊,将身子硬是向下弯去,这才躲过徐行的招式。

徐行眉头紧皱,怒喝道:“竟然还不死!”

接着又是连环的杀招,处处针对余震周身死穴。

余震本来被徐行一招抢先,避地仓皇,但是见到徐行的招式接连而到,心中也存了怒气。

徐行虽然是个高手,但是余震出于同门情谊,始终未对她施展杀招。

但是眼看她如今却是招招欲将自己置于死地。

显然在徐行心里,并没有将余震当做什么同门大师兄了。

既然她对自己无半点尊敬之心,那么余震便也无须客气。

他一个翻身,仍旧用的是吠陀拳法。

但是此刻的余震再也不用留情,掌法还是那样的掌法,催吐出的内力却是洪厚狠辣。

徐行本来正得意着,忽然察觉不对,“咦”了一声。

接着便觉得余震的内力如推山倒海般扑向她周身。

直逼的自己呼吸都有些困难。

徐行这才脸色有些发白。

原先她只到自己将少林各式功夫都已经习练纯熟。内力也在同门中遥遥领先。

如今见了大师兄余震,才知道内力之道,是山外有山的!

而当一人的内力强过对手太多,那么就是一样的招式,在他手中也能展现出更强大的威力。

余震如今同样使的是吠陀拳法,变化、速度都没有什么变化。

只是内力徒然变强,就让徐行没了招架的本事。

这一幕,就像是余震故意而为,要用吠陀拳法教徐行低调谦虚一般。

徐行心头甚是屈辱。这样的屈辱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体会过。

就像年幼时候自己顽皮,被父亲打屁股一般。

她又勉力支了几招,知道自己面对余震绝无胜算。

忽然她双眼含雾,露出娇弱之相。

余震心说到底是同门师妹,也别逼得太狠了。

便收了拳上内劲,开口欲待说些什么。

哪知这时候徐行忽然露出一记顽皮笑容,得逞般双手十指一翻,向着余震的颈子中插去。

这招式却有些狠辣了,绝对不是少林功夫。

余震面色一紧,心说此女鬼的很,竟然还有别门招式!

当即他不再留情,一手格挡徐行的十指,一手掐住她的脖子。

徐行双眸带怒,竟然提起一足踢向余震下身。

这已经不算是什么别门招式,而是无赖斗殴了。

余震如今两只手都用上,腾不出空来。

无奈之下,他双腿一夹,把徐行的脚给夹住。

徐行这下可真是呆了。她一只脚被余震夹着,拔又拔不出来,踢也踢不动他。

一张俏脸霎时变得血红,双眸圆睁,开口骂道:“狗贼放了我!”

余震面色铁青道:“你先承诺不能再用杀手!”

徐行突然对着余震的面门“呸”了一声,骂道:“狗贼休想!

这时余震当真恼怒了,忽然将掐在掌中的纤细脖颈一扯,便将徐行整个人摔在榻上。

而她的一足还被余震夹着。

徐行只觉得身上一股巨震,头脑都被撞得有些发闷。

这时候她才有些知道害怕,声音颤抖道:“大师兄你要怎的,都是同门师兄妹,你不能对我做出歹事!”

余震掐着她的脖子不放,严厉地问道:“还敢对同门师兄不敬吗?”

徐行只顾白着脸,却是一声不吭。

余震手掌更加使力,徐行无法呼吸,这才连连惨呼道:“不敢了、不敢了!你是大师兄,我是小师妹!”

余震又厉声道:“发誓!”

徐行疾呼道:“我发誓!我以死去的娘亲发誓!绝对不敢再对大师兄不敬了!”

直到这时,余震才放了徐行,整了整衣衫坐到八仙桌上。

徐行倒在榻上无力起身,长长透了口气。

余震这才又问道:“你还有什么瞒我的,一一道来!”

徐行慢慢爬起来,抱着双臂白了余震一眼,说道:“该说的都已经说了。”

余震问道:“你说江湖豪杰都赶来参加武林大会。难道仅仅为了‘天下第一’的虚名吗?”

徐行道:“图虚名的自然有不少。但也有些人是为了瀛城城主拿出的彩头。”

余震“哦”了一声,问道:“是什么样的彩头?”

徐行说道:“据说是一颗能延缓二十年寿数的药丸。年轻者能保持容颜二十年不衰老,年老者服了也能增加二十岁的寿数。”

余震冷哼了一声,道:“胡闹,难道如今还有人相信天下存有什么仙丹不成?”

徐行道:“是有许多人不信。但是瀛城城主却昭告天下说,这并不是什么依靠仙气的仙丹。而仅仅是从上古传下来的方子。依靠的是岐黄之力。所以不论仙凡都能奏效。”

第三十二章 不服气

赢翰秋昨天晚上没有睡好。

以至于灵枢见到他眼底两轮青黑的时候吓了一跳。

赢翰秋是这小丫头平素最关心的人。

见他一副憔悴模样,忙开口问道:“翰秋哥哥,你这是怎么了?”

赢翰秋走在客栈的长廊之上,脸色阴沉地问道:“你昨天晚上有没有见过师傅?”

灵枢奇问道:“没有阿。师傅怎么了嘛?”

赢翰秋紧紧皱着眉头,吸了口气道:“我听到昨天晚上,徐师姑房中有很多动静。”

灵枢仍然不明白,问道:“徐师姑房中有很多动静?跟师傅有什么关系。”

忽然她恍然大悟一般,吃惊道:“你是说!你是说!”

赢翰秋脸色铁青,点了点头。

他们两个都是半大孩子,对于男女之事也是懵懵懂懂。

灵枢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道:“师傅和师姑男未婚女未嫁。都是一表人才、武功又都不错。

这番亲上加亲,岂不是美得很嘛?”

赢翰秋怒瞪了灵枢一眼,说道:“小姑娘家家的不要乱说话。师姑还是个未出阁的闺女。

你这样胡乱在人身后乱嚼舌根,跟长舌泼妇有什么区别?”

灵枢忽然见到赢翰秋这样指责自己,也是面色一白。

她低了头道歉道:“是我不好,翰秋哥哥别生我气了。我以后不会乱嚼舌根。”

两人嘀嘀咕咕的正说着话,忽然一扇屋门被打开了。

从屋子里走出的正是徐行。

就见此姝面色烦闷,瞥了赢翰秋与灵枢一眼,只打了个招呼便向大堂走去。

这一幕却让赢翰秋心中发冷,如坠冰窟一般。

他怔怔半天,才对灵枢说道:“你刚才看到了吗?”

灵枢奇道:“看到了,徐师姑啊。”

赢翰秋道:“你看到她脖子里的……”说到一半却是不知道怎么继续。

灵枢又问:“脖子怎么了。”

赢翰秋恨恨说道:“没什么!”

便自顾自地向大堂走去。

他无法说出口的是,先前他分明看到徐行脖子里有几点殷红的印记。

这印记其实是昨晚上被余震掐的,但看在赢翰秋的眼中却是触目惊心。

他是从秦宫中走出来的。

对于男欢女爱,他自然比灵枢那丫头懂得更多。

他早就见过先皇宠幸妃子、宫女之后,她们脖颈中多半会有红痕。

这些女人还要以这红痕为傲,若是谁被临幸之后,总要故意穿一件低领的裙衫。

好将这红痕昭告天下!

如今他忽然见到徐行娇嫩的脖子里也有几点红痕,再加上他昨天分明听到徐行屋中不断传来的摔打、撞击的声音。

这些加在一起怎么能让赢翰秋不多想?

最让他不能容忍的是,过去徐师姑看到他们都是亲亲热热,笑语晏晏的。

但是今天的徐师姑,只与赢翰秋冷淡地打了个招呼,就如无视一般独自走开了。

徐师姑这番情绪大变,定然是昨天晚上受了什么天大的刺激!

师傅这畜……这人品性竟然如此恶劣,对冰清玉洁如神仙一般的徐师姑动粗了不成!

想到这里,赢翰秋双拳紧紧握住,青筋都冒了出来。

这些动作被灵枢看在眼里,她担忧地望着赢翰秋的背影,快步跟了上去。

灵枢皱着眉小声对赢翰秋道:“兴许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师傅对我们有大恩大德。你千万不要为了一时误会而犯了大错!”

赢翰秋听了这话有些恼了,口不择言道:“是我救了他还是他救了我?明明当年他在瀛山脚下被黑甲军围困,是我冒死回来,才救他一命的!”

灵枢小声嗫嚅着:“师傅本事超群,说不定当时他自己也能脱险!”

赢翰秋听了这话,心头震怒道:“怎么如今连你也不帮我了?师傅本事再大,灭黑甲军的时候还不是要我们这么多人帮忙才成!

靠他一人之力哪有可能全歼黑甲军!”

灵枢听到赢翰秋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紧皱着眉头斜扬了头看他。

这丫头知道赢翰秋说的话毫无道理,但这是她的翰秋哥哥啊!

这么多年风里雨里,灵枢始终不能离开的翰秋哥哥啊!

最终灵枢叹了口气,软声对赢翰秋道:“我知道你当初重回瀛山,是冒了天大的风险。那时候的你实在伟大极了!”

赢翰秋冷哼一声,又道:“你看,就连你这样的小丫头也能明事理,但是师傅却看不清楚。

之后他将瀛城上下那么多人收了来做弟子,却没有念过我这个大弟子是对他最好、出力最多的!”

灵枢又道:“这也不至于。我看师傅对咱们两个确实是另眼相待的。”

赢翰秋一听这话,更是来气道:“他对你倒是有些另眼相看,对我可全没有!真是个淫……反正他对安道阳都比对我更亲热一些!”

灵枢觉得赢翰秋已经越说越偏了,但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劝解,一双眼睛瞪得溜圆。

赢翰秋忽然又问道:“你说徐师姑的武功如何?”

灵枢见赢翰秋终于不再诋毁师傅,也乐于扯开话题,说道:“自然是好的!我们都见过她踏浪而行。这样的本事我还从未见过呢!”

赢翰秋眯着眼睛看向远方,又问道:“你说徐师姑的武功,比起师傅来又如何?”

灵枢歪头仔细想了想,说道:“他们两位都是武功高强之人,我们都只能望洋兴叹,怎么看得出谁高谁低呢?只不过,我曾听师傅赞过徐师姑,说她轻功极高,并不比他弱了。”

赢翰秋一听,挑着嘴角道:“我看不是‘并不比他弱’,而是‘比他强的多了’。”

灵枢斥道:“师傅怎么说也是少林大弟子,还是天下武林第一人。怎么会比自己师妹弱呢?”

赢翰秋冷笑着说道:“师妹怎么就不会比师兄厉害了?若是有个偏心的师傅,只教师妹不教师兄,那师妹定然会比师兄强了。”

灵枢听了这话,心头极不舒服。她觉得翰秋哥哥是在讥讽自己。这在过去是从来没有过得。

赢翰秋接着又道:“天下武功第一人么,也是快十年之前的事情了。如今大家不是要重新推举吗。就是因为大家都不再服师傅了!”

第三十三章 哪一层身份?

灵枢听了赢翰秋的一番话,双眼瞪得滚圆。

这还是她那个儒雅高华的翰秋哥哥吗?

但是她又实在不知道要如何劝解。

赢翰秋见到灵枢那傻呆呆的模样,心中不喜,不耐烦道:“算了算了,说了你也听不明白。我现在有事你不要打扰我!”

说罢他快步朝着大堂冲去,只留下灵枢怔怔不知如何是好。

赢翰秋进了大堂,左右看了几圈,果然见到徐行独自坐在一张偏僻的方桌上饮酒。

白嫩纤细的脖颈中,还有着刺目的红痕。

赢翰秋略过心中的不快,走向徐行,对她一躬身说道:“徐师姑早。”

徐行见到赢翰秋,不快地瞥了瞥眉。

方才不是刚与这少年打过招呼,怎么他又来了?

徐行也不发作,只淡淡回道:“早。用过早点了吗?”

这纯粹是句问候,赢翰秋却像是抓住机会一般说道:“师侄才刚起来。还没用早点呢。”

徐行轻轻白了一眼,只得说道:“那就在我这吃点吧。”

说罢看向方桌,除了一碟花生米和一壶烧刀子,也没有能当做早饭的东西。

赢翰秋立刻座下,说道:“多谢师姑款待。”

徐行点了点头,她今日心情坏透了,没有功夫搭理这些小屁孩。

她只一人小口小口地啜饮着瓷杯中的烧刀子,目视前方发着呆。

赢翰秋等了半天不见徐行搭话,便只能自言自语道:“徐师姑,师侄听师傅说,您武功高强,比起师傅有过之无不及。”

徐行斜眺一眼赢翰秋,冷哼一声说道:“你师父会说这话?他傲成那样,眼里恐怕谁都容不下。”

赢翰秋嘻嘻笑道:“师傅或许真的有些持才傲物。但是在我的心中,师姑这样的绝顶高手,当真是天下无二的!”

徐行又“哼”了一声。不再理他,继续将全副心思放在面前的酒盅上。

她生来貌美,家世、武功都是绝顶的。

一生也不知道听过多少人的奉承,早就过了被好话哄晕头的岁数。

过去什么样的风月老手她徐行没有见过?自然不会吃这半大孩子的一套。

赢翰秋等不到徐行的回答,心中有些尴尬。

要知赢翰秋的身份也是高高在上,从来都是别人奉承他。

像今天这样故意讨好姑娘,那也是生来第一遭。

但他立刻又重新鼓起勇气,继续说道:“我师父若是有什么冒犯师姑的地方,做徒儿的在此向师姑陪个不是。

师父为人莽撞,不懂得谦虚礼让。师姑千万不要把我们都恨上了!”

徐行一摆手,道:“嘚嘚嘚,你师父是好是歹,我不敢多做评价。你要如何编排他,千万别把我也扯进去了。”

昨天晚上,徐行用自己已故的母亲发誓,不敢再对余震不敬。

虽然徐行心中恼恨,但她向来对母亲极为孝顺。

如今见到这个小师侄话中有话,她却不愿意就这样破了誓言。

赢翰秋到了这里,更是难受。

以前徐行师姑对他们这些师侄向来是亲热有加的。

他哪里见到过如此冷淡地徐师姑?

其实这还是因为赢翰秋太过年轻罢了。

徐行此人一向是个骄傲的大小姐,虽然美貌出众,但也率性独行。

更因为父亲将她当男儿养大,所以性子中偏有些男相。

加上她一生都被身边的男子捧着奉承着,所以更加没有寻常女子“三从四德”的思想。

在她心里,男人都是奴颜媚骨的“贱骨头”。

只是先前徐行为了接近大师兄余震,这才故意装出和善亲切的模样。

连带对那些师侄们,也都是和蔼可亲的。

如今她与余震扯破了面孔,更是知道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

余震武功远高于自己,更是比师傅、父亲都高了许多,是自己从未见过的高度。

心中已经不存“代替余震,争夺天下第一”的念头。

那她也懒得敷衍这些小家伙们,自然以本性相向了。

但赢翰秋却不是这么想的。

他觉得定然是因为师父昨晚上对徐行师姑不轨。

师姑性子刚烈,自然是拒绝了师傅。出于同门考虑,也不好在半路上翻脸。

但是师姑恨起师傅来,也把这份怒气发泄在他们这些无辜的师侄身上。

这让赢翰秋实在难以忍耐,他忙表白道:“徐师姑!您千万不要这么说。师侄对您……对您是很尊重的。

师傅他行事糊涂,但不代表师侄也是如此!”

说罢他一拍膝头,像是做出重大决定一般说道:“师姑,您的武功并不比师傅弱了,甚至还在师父之上。

其实师侄也看不惯师傅的行径,若是能改在您的门下,师侄定然……定然……”

徐行忽然重重将手中的酒盏顿在桌面上,面如寒冰的对赢翰秋说道:“你这话,我就当没有听过!”

说罢她站了起来,转身就向大堂外走去。

赢翰秋怔怔看着她的背影,即使生着气,仍旧是袅袅婷婷地,说不出有多少婀娜诱人。

他就在那里看得出神,即使徐行早就走了,他仍旧没有回过神来。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叹息声。

赢翰秋抬头去看,竟然是灵枢正望着他。

赢翰秋脸上霎时血红,像是被戳破丑事一般。

他带点威胁地对灵枢说道:“怎么样?你是不是要到师傅那里去告状?”

灵枢温柔地在他边上一坐,道:“怎么可能?在我心中,永远是翰秋哥哥排第一的。”

赢翰秋这才点点头,说道:“你如此想还是好的。”

但灵枢又说道:“徐行师姑既然不答允你,咱们便放弃了这念头吧。

当初你想要拜师傅为师,咱们用了多大的力气。如今师傅收咱们入门,你怎么又想改投师姑了呢?”

赢翰秋皱着眉,不耐烦地说:“你懂什么。当初师傅是天下武林第一人。他若肯真心实意收我,我之后的前途当然是不可限量。

但如今呢?师傅根本没把我这个大弟子放在心中。教给我们的都是些糊弄人的小技。在他心中,从没正眼高看过我!”

灵枢劝道:“学武讲究循序渐进。再说徐师姑难道就会对你另眼相待了?”

赢翰秋听了灵枢的话,一时被激怒了!

他只觉得灵枢是在讽刺他,恨恨说道:“那是因为徐师姑还不知道我的身份!”

灵枢面色一白,问道:“你想要她知道你哪一层身份?”

第三十四章 人算不如天算

面对着灵枢的疑问,赢翰秋得意一笑道:“我是先皇亲生的儿子,正儿八经的小王爷。

这些凡夫俗子们,都是皇臣,见了我本该行叩拜之礼。

我为人谦和,从不与这些百姓们多计较。他们便不知天高地厚起来。

至于徐师姑,她因不知道我的身份,对我也是寻常看待。这我不怪他。

徐师姑只道我也是一个瀛城孤儿,无父无母除了投奔师傅便没有去路。

我一定要让她知道,我是天生的贵人!与那些普通百姓是不同的!”

说罢他昂起了头,背负双手踱了几步,心下一片傲然。

灵枢叹了口气,又道:“可是翰秋哥哥,我们在瀛城上,都是亲手杀过黑甲军的。如今还能回得去吗?”

赢翰秋摆摆手制住她的话,说道:“黑甲军如今一个活口都没能逃出去。谁知道我有杀过?”

灵枢又道:“那你要怎么才能让徐师姑相信你身份?”

赢翰秋笑道:“我在路上曾听人说,再向前就要到洛阴了。那是大城,必然有秦军把守。”

灵枢吃了一惊,说道:“你要让秦军知道我们在这?若是他们将我们带回去,陛下该如何对待你!

你难道不要命了吗!”

赢翰秋自信地说道:“那是过去了。皇兄私下里虽然欲把我杀之后快,但在太阳底下还是会顾忌皇家体面,不会对我动手。他手底下的人也都要恭恭敬敬地待我。

如今我们也是身负武功的了,洛阴城的驻军就算是倾巢出动,我难道还逃不脱吗?”

灵枢皱着眉,说道:“你这样大动干戈,到底为了什么?”

赢翰秋笑道:“你懂什么。我要自己把我是王爷的身份说出来,就太掉价了。徐师姑看着说不定还会嘲笑我是小孩子行径。

若是由洛阴的驻军千里迢迢地来找我,对我恭恭敬敬地施以臣礼,请我回咸阳。

而我呢,又毅然拒绝,向徐师姑表明心迹。那才会打动她的心!”

灵枢又问道:“若是驻军中有武功高手,我们敌不过怎么办?”

赢翰秋一笑,道:“驻军中什么时候会有高手了?你当天下高手忽然这么多起来了吗?

再说,就算真有高手,难道师傅会干瞪眼看着不来救我?”

灵枢听了这番话,心中着实不舒服。她最后叹了一声说道:“我劝不了你,但也不能帮你。”

赢翰秋冷哼一声道:“不需要你帮我,只要你别去告密就成!”

灵枢站起身子,道:“我自然不会告密,你不用出言激我!”说罢小姑娘便撩起裙子,“登登登”快步走了。

赢翰秋不去理睬灵枢的脾气,而是将心中的计划好好琢磨了一遍,最后向客栈小二要了纸笔匆匆写了份书信。

他塞给小二一两银子,要他帮忙请驿站交给洛阴的驿站处。

这之后余震带着这支各怀心思的队伍继续朝着嵩山的方向前进。

因为人数实在众多,他们行的极慢。

但是赢翰秋的那张信笺,却是被火速地送到了洛阴。

当洛阴的驻军打开信笺时,着实吃了一惊!

这样大的事情,他自然不敢隐瞒,立刻亲自带着信笺来到了太守处。

太守看了信笺也是一副骇然神色,他带着驻军尉官一路急行,朝着他自家府上赶去。

而如今在他的府上,正有十余人喝酒畅饮。

他们中有男有女,大多身高体壮,就连女子也比常人豁达豪迈。

最奇的是领头之人身材奇高奇壮,如大山一般!任谁凑近了,都要暗暗心悸。

太守弓着身子,将信笺交给为首那人。

十余人本喝的痛快,却被太守打扰,个个都有些不快。

为首那人皱眉也不看信,只让太守将话说清楚。

而那太守则小心翼翼地将信笺中的内容说了,又道:“谁知道小王爷竟然会路经此处,真是……真是……”

为首那人是个四十岁的汉子,面色倒是威严。

他身上穿的不是秦人服饰,脸上胡须如戟,衬地头比常人更大了。

他疑惑问道:“怎么?王爷不该在咸阳呆着?”

与他一道饮酒的有个看着粗莽的大汉道:“这又是什么大事?何必要扰我们兴致?”

另一个女子也是挑了挑眉毛,问道:“什么王爷?多大年纪?长相如何?”

先前为首那个如山汉子道:“四妹,这里是秦人的地方,你也稍微收一收自己脾气。”

被称作四妹的女子大约三十岁左右,容貌中也有几分标致,但是难掩神色中的轻狂放浪。

她哈哈大笑道:“我管什么秦人不秦人的,看对眼了都是我的情人!”

这话引起其余那些人一同大笑,粗莽汉子赞道:“四姐说得对,咱们不讲虚情假意的一套!

四姐看得上眼,就是我们蒙兀人的好女婿!哪天玩的烦腻了,‘咔嚓’一声就行了!”

大家更是一齐大笑,全不把在场秦人放在眼里。

太守额头全都是汗,他知道这些人武功虽然高强,但是对朝野的事情一无所知。

他们这样调侃的是秦朝的王爷,也是胆子太大!

太守只得斟酌着词句,把小王爷的特殊之处捡紧要的说了。

为首那如山汉子听了,捋着胡须道:“行了!既然陛下如此敬重我们,那兄弟几个也该给给陛下送一份礼了。

这小王爷,按你说的如此不识抬举。怎么样?兄弟几个便走上一遭,就把他的头献给陛下如何?”

太守慌忙摇着两条胳膊道:“使不得!使不得!小王爷的性命是绝对不能伤的!”

灰发大汉哈哈大笑道:“你们这群秦人实在太过孬种!那小王爷杀不得,其余的人呢?难道也不能动?”

太守说道:“只有小王爷一个的性命才是精贵的,其余的人,倒不需要太忌惮。”

如山大汉说道:“那行,除了你们的小王爷,其余的人都尽数杀了就成。”

太守心中大慰,虽然这群蒙兀人在洛阴大吃大喝,又嫖又抢,这段日子也已经出了几条人命了。

但他们若是真的能帮着自己将小王爷“护送”回咸阳,那什么都值回来了!

第三十五章 便宜女婿

余震也已察觉了最近手下那些孩子有些人心浮动。

但是他没有空搭理这些小子们的花花肠子。

因为眼下的他,有件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查访清楚。

那就是特意邀请四方英雄豪杰,赶赴嵩山参加武林大会,所谓的瀛城城主了。

过去的瀛城城主,也是名满天下,但他应是一位修仙大能。

如今天下再无仙气,像这样的人若是改练武功,想来成就也是远超他人。

短短几个月就有意挑战“天下第一”的名号,并不是不可能的。

只是据余震所知,这瀛城城主应是个极其低调之人。

就凭这么多年来,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真面目便可知晓了。

但是仙气不存之后,他竟然邀请天下高手办什么武林大会,就显得异常诡异了。

天下第一的名号、瀛城城主这个仇人,再加上什么长生不老的药物。

这三者对人都极有诱惑,而又以余震为最。

他甚至有种感觉,像是有人套着一个麻袋在前方引诱自己。

只等余震一个脑袋钻进去才罢。

他虽然不是绝顶聪明之人,但也觉出其中大有问题。

余震也想要弄清楚等着他的是否是个大圈套,奈何却无从下手。

想来想去,只有一个“不老丹”是最诡异的。

要知道如今仙气不存,什么仙丹仙药都该再没有效用。

但是瀛城城主却公然说出可以拿此物出来作为彩头,这就是最为可疑的地方了。

若是余震能想办法确认“不老丹”的真假,那也能从旁摸清这瀛城城主到底有几分虚实了。

于是余震带着众人来到洛阴附近时候,突然对徐行说道:“这里附近有一位老前辈对我有恩。我必须去拜会他一下。

前面离洛阴已经不远。劳烦你带着这些孩子先进城等我几日。”

徐行自然没有推辞,其余的孩子听说向来严厉的师傅要离开,还准许他们在洛阴玩上几天,都是兴奋不已。

只有灵枢忧虑地看了一眼赢翰秋。

这小子低声对她说道:“担心什么,反正洛阴驻军不会有什么高手。再说了,没了师傅才有我表现的机会!”

灵枢没有法子,只能轻声叹气。

余震离开了这些孩子们,便径直走了一条支路。

这条道路他极其熟悉,他运起轻功,脚不沾地般地向前不断奔行。

终于走了大半天,才到了一个村落。

这村落位于大城洛阴之旁,里头也竟非常热闹。

一路花红柳绿,道路被人洒扫地干干净净。

村中不时有人走动,小路旁常有石凳、石椅,都是揩抹地一干二净。

余震熟门熟路地走到一座村屋前头。

屋子前面竟然站着不少人。

余震对这情形见怪不怪,径直要去推那村屋的门。

这一行径却是惹恼了屋外的人。

立刻有个年轻家丁一般的人物喝问道:“兀那汉子是什么人!你可懂先来后到?”

余震还没回答,另一个胖妇人也叉腰骂道:“就是,我在这已经等了大半天日了。你怎么说加塞便加塞?谁给你的胆子?”

正这时候,村屋的门被人一把推开,一个白须白发的瘦小老头走了出来。

老头一见到余震的模样,深深吃了一惊,忽然厉声喝道:“怎么是你!你还有脸敢回来!”

余震歉意一笑,道:“刘老,我有事回来请教你。”

那名被称为刘老的小老头,恼怒道:“你有什么事情求我?你本事大的很呐!”

家丁模样的人见状,也帮着喝道:“听见吗,刘大师不愿见你!你赶紧滚!”

见到余震不理,那胖夫人拉着余震的胳膊骂道:“你这小子脸皮太厚!叫你走还不走!”说罢用尽全身力气,就要把余震拉走。

这时候刘老却对门前其余的人说道:“你们也别吵了,今天老夫一个病也不瞧,你们都可以走了!快走吧!”

这一下,叫屋外众人都慌了神。

家丁求道:“刘老,是这小子不懂事,惹恼了您生气。您可不能把我们都赶走啊!”

胖大妇人更是尖声叫道:“刘老,您这样撇下我们怎么成?医者父母心,您不搭理我们,岂不是要把我们往死里赶吗!”

刘老白了胖大妇人一眼,说道:“你家那小子死不了,叫他少行房事就行了!”

胖大妇人一下子红了脸,讷讷说不出话来。

刘老抡起两个膀子轰道:“都走!都走!你们家的人,都死不掉,明天再来!别围在这,我女婿回来了!”

这话当真让众人糊涂了,胖大妇人傻眼道:“刘老,您开的什么玩笑?您什么时候有女婿了?”

刘老一把搀住余震的胳膊说道:“这么高大的女婿,你们难得都是瞎的吗?”

说罢也不管旁人,带着余震就往屋子里走。

当他们走进屋子后,余震看着周遭熟悉的情形,叹了一声道:“刘老,这么多年了,您还是一个人过活吗?”

刘老白了一眼余震道:“你难道还要我一把年纪再续弦不成?你不肯娶我女儿,我可不是一个人吗?”

余震只是笑笑,也不出言反驳。

刘老叹了一声道:“可怜我的女儿没福气,终究无法和你这么好的女婿的成婚。”他一边说着话,一边翻弄整理着百子药柜。

余震又道:“刘老,我今天来此,是有一件事情要请教你。”

刘老冷哼道:“我早知道,你若没事求我,怎么会来我这?”

余震略过他的揶揄,又道:“刘老您可听说了近日瀛城城主邀请天下群豪的事情?”

刘老道:“闹得沸沸扬扬,想不听也不行啊。”

余震又问:“那您可听说他提出的彩头,是一种能延缓人二十年寿命的灵丹?”

刘老手中动作一滞,道:“这我倒不知道。”

余震道:“您说,在如今仙气不存的情形下,世上还会有这样的灵丹妙药吗?”

刘老捻了捻胡须,道:“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定然办不到的。但我恐怕要翻一翻书本才行。

你要不等我一天,我明天再给你答复。”

第三十六章 十恶不赦

余震在刘老处盘桓一会,吃过几盅黄酒后便告辞了。

他乘着晚风发凉,沿着洛阴外平坦的道路一路飞奔。

晚风吹散了他身上的热气,肺腑之间吸入的尽是新鲜的空气,当真是好不畅快!

余震边一路急行,一边将身体内的气息从头至尾运行起来。

或许是黄酒热了身体,他只觉得气息运转流畅、经络似乎没有一丝阻滞一般。

全身如有一股洪流不断的冲击着肺腑百穴,说不出的舒泰。

余震猜到这一定是刘老给他喝的黄酒起了功效。

刘老非但对自己有恩,又是岐黄大家。

平日里素爱泡一些黄酒养生行气。当年他也曾受惠于刘老的各种补膳。甚至练就了百毒不侵的体质。

此时已是晚间,城门已经关闭。

余震心情舒爽畅快,毫不为意地翻过落阴城墙,向着他与徐行说好的那处客栈奔去。

但是真来到客栈,小二却说从没见过这么大一帮人。

余震这才吃惊,他将瀛城孤儿们托付给徐行,就是看她为人还算可靠。

怎么如今却没有按照当初约定进城呢?

他又在洛阴的各处客栈、驿站都问了一圈,没有一个见过徐行他们的。

余震只得又翻出洛阴的城墙,按照原路返回。

这一下余震细心留意,才发现果然有些蹊跷。

原来他在大路上看到一串血迹。

这血迹呈铜钱大小,按推算应该是有人乘马急奔,一路从腿上滴在地面,血点才会有这样的大小。

而此人像这般不停滴血,那么伤口必然极深,说不得是伤在大血管之上,这才无法止血。

余震一路跟着血滴向洛阴城反向急奔,心中担心这些血点会不会与徐行和孩子们有关。

奔行了足有小半个时辰,血点仍旧不停地出现在前路之上。

余震已经可以推算出,不论受伤急奔之人是谁,此刻多半已经没有活路了。

或许只是凭着最后一口气,才回的洛阴城。

而任由如此流血,此刻哪能还有命留着?

再向前奔了一会,他忽然在路旁树丛中看到一点火光。

余震目光一厉,知道徐行他们多半还有人活命,才会有人在此处点起篝火。

他也顾不上会不会有人埋伏,立刻向着火光处奔去。

奔到近处,果然见到一群孩子们惨白着脸,围坐在火堆边上。

而徐行更是躺在靠近火堆的地方。

孩子们见到余震,都是立刻站了起来,如见到救星一般高声喊着:“师父!”“师父回来了!”

有些年纪小的,更是包含了两眶泪水,抽抽泣泣地看向余震。

余震立刻安慰地摸了摸那些孩子们的头,道:“不怕,师父回来了,什么事都没了。”

他将目光在这些孩子们的脸上转了一圈,把众人的神色都收在眼底,接着又去查探徐行的情况。

余震蹲下身子,见徐行如今面色苍白,火光跳跃,将她长长的睫毛拉出一道黑色的小扇子来。

即使如此,徐行的双眸仍旧是闪闪发光,犹如宝石一般。

余震见她身上果然有伤,但是已经止了血,还被人包扎过,便也不回头,只问道:“灵枢丫头,徐师姑的伤怎么样了?”

余震知道,这群孩子中若是有人会包扎,那就一定是有家传医术傍身的灵枢了。

而这个丫头也是怯生生地回答道:“回禀师傅,徐师姑的伤已经被我清理干净,敷了药粉。静静修养几天便没事了。”

余震心头一宽,这时却听徐行笑嘻嘻地说道:“师兄,我为了保护你的徒儿受伤,如今你算是欠了我一命啊。”

余震沉声说道:“这个你放心就是。”

然后他又问道:“仇家什么来历?如今怎样了?”

徐行喘了口气,缓慢说道:“敌人一共有两个,都是粗鲁无礼的大汉。上来便……出言不逊。”

她本想说那两个大汉出口调戏自己,但终究是忍住了。

接着徐行又说道:“不过他们武功很高。我让孩子们先躲起来,我一人与他们两个缠斗。

结果你看到了,我身上中了一刀。他们呢,一个被我当场刺死,另一个受了重伤,向洛阴城的方向逃了。”

余震点了点头,说道:“我来时看到地上血迹。确实是向洛阴逃去没错。

不过你不需要太担心,从地上血迹来看,他伤的远比你重。此刻多半没有命了。”

徐行笑着道:“他们两兄弟一起在我手里折了,倒是他们福气!”

余震仍旧皱着眉头,沉思不语。

徐行问道:“你是在怕什么?”

余震道:“能和你打的难解难分,那两个敌人武功也算不弱了。”

徐行得意地昂着头道:“那可不是吗!”

余震又道:“现在有两个难解的疑问。”

徐行问道:“什么疑问?”

余震站起了身子,踱了两步道:“第一个疑问就是他们是否只有两人。若是只有两人的话,我们就无需担心,都已经被你一人解决了。

但我看那个未死的,拼了命也要向洛阴奔回去,多半是要向自己人报信。”

徐行点了点头,又问道:“第二个疑问呢。”

余震忽然用锐利的目光盯向了赢翰秋,只将他吓得心脏漏跳一拍。

就听余震道:“敌人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才找上我们?”

徐行奇道:“难道不是你在外头惹是生非?才害的我们这些池鱼被殃及?”

余震摇头道:“不会,我从不给仇家留活口。”

这话一出,火炉边上所有人顿时都觉背脊一凉。如有一阵秋风吹过一般。

余震又道:“此处不是留人之地。而洛阴么,恐怕还是敌人的大本营。如今我们在这里歇息一晚上,有我在便无需多担心。”

大家听了这话,出奇地确实觉出安心不少。

似乎只要余震守在他们身边,敌人再多也不会出事一般。

接着他又说道:“但是你们徐师姑如今需要休养。明天一早大家便跟着我动身。”

徐行问道:“要去什么地方?”

余震道:“去一处名医的家。有他在,你的伤也能好的快上一些。”

徐行默默点头,忽然她双眼圆睁问道:“此地的名医?你说的是十恶不赦毒王刘荻霜吗?”

第三十七章 妖女与恶棍

听了徐行的提问,余震略显尴尬地说道:“世人对刘老多有误会。其实他人品并不坏。”

徐行道:“你无需解释,既然大师兄你信任他,我便绝对信任。”

于是这群人便在路旁林子中老老实实地呆了一晚上,第二天清早,余震便熟门熟路地带着徐行及一群孩子们向着刘荻霜刘老的村子行去。

到了村子里,天才刚蒙蒙亮。

余震拍着刘老的屋门叫道:“刘老,醒了嘛?我是余震啊!”

木门被人吱呀一声打开,披着一件衣服的刘荻霜骂骂咧咧道:“什么事情,这么大清早就来叫魂。”

他睁眼看到眼前除了余震外,竟然呼啦啦还有一大群人。

余震笑嘻嘻道:“刘老,我们一群人昨天遇到了埋伏。还有朋友受了伤,所以只能带他们来你这里。”

刘荻霜眯着眼睛将门外众人一一看清楚,忽然目光停在了受伤的徐行身上。

他上下打量这个女子,见她虽然因为受伤失血,所以脸色苍白,但是难掩容貌秀丽,世所罕见。

这是刘荻霜忽然满脸怒气,道:“不救不救!别来烦我!”

说罢就要把门关上。

余震眼明手快,一把抢先拉住房门,急道:“刘老?你这是怎么啦?是我什么地方得罪了刘老吗?”

刘荻霜冷哼一声道:“你要进来也行,其他人么,男的能进,女的不行!”

徐行听了这话,俏脸一板,怒道:“你这老伯什么意思?都说医者父母心,你怎么见我是女子便不救了?

难道医家还要这么迂腐不成?”

徐行平日里最恨别人因她是女子便看轻她。

如今被刘荻霜一句话,说的怒气徒生。

刘荻霜也是不饶人,道:“我看你这女人妖里妖气,不像好人。我就不救你!”

徐行当真是忍不住了,也是冲昏了头脑,骂道:“都说你是十恶不赦刘荻霜。我若是妖里妖气,你就是罪大恶极!”

刘荻霜听了这话,简直要将胡子都给起飞起来。

余震也是对徐行怒喝一声:“住嘴!”

徐行白了脸,双眼不可思议地盯了余震一眼。

最终她不再说话,只是胸口起伏不定,显然是愤愤难平。

余震又转头对刘荻霜说道:“刘老,我与这些孩子们都是一道来的。若是她们进不了屋子,那我也和他们一道在村子外受上几天。”

这一下,徐行面色才转好一点,狠狠回瞪了刘荻霜一眼。

刘荻霜双眉紧皱,看着余震道:“怎么?你真要为了这个女子?这个女子?”

余震叹一声,对刘荻霜道:“刘老,我敬重你这件事,今生不会变化。但是这些孩子都与我出生入死,我不能抛下他们。”

刘荻霜听了这话,情绪终于有些松动,最终说道:“女子不能进,其他人爱进不进吧。”

这时候,忽然听到一个娇弱的声音说道:“刘爷爷,我是女子,不敢提非分要求。但我这位姐姐伤得很重。不知道刘爷爷能不能给我一些熟地、生地、人参、川穹、当归、茯苓等药材?”

刘荻霜循着声音去看,见到一个头发稀疏、面色萎黄的瘦小女孩,奇道:“你难道会医?”

那女孩正是灵枢,她怯懦懦地说道:“跟着父亲学过一些。”

刘荻霜眼看灵枢还是个小女孩子,面貌虽然普通至极,但是却一心为他人着想。

不知为何,刘荻霜就想起了自己的女儿,他将心中一股酸气压住,说道:“你也能进来。”

忽然又一指徐行,怒道:“那个妖女不行!”

这实在是让徐行怒不可遏,这臭老头子,竟然完全是在针对自己!

她不想再让余震冲自己生气,怒翻一个白眼,不去理睬刘荻霜。

余震叹了一声道:“那只能这样,我这群孩子人数太多,年纪又不大。请刘老代为照顾几天。我与徐姑娘就在村外的小山上扎个茅屋休息几日。这总行了吧?”

刘荻霜听了这话,双眉翻飞,怒道:“行行行,老夫欠你的!你爱怎么就怎么!”说罢敞开了门,让孩子们进去。

余震带来的这群瀛山孤儿们依依不舍地回望余震一眼,依次进了刘荻霜的屋子。

余震笑着对刘荻霜深深一拜说道:“多谢刘老!”

刘荻霜也不回答他,看他一眼后就关门进屋了。

不过一会,屋门外就只剩下余震与徐行两人。

这时候徐行笑嘻嘻地对余震说道:“这老头该气死了!”

余震道:“刘老平时脾气不是这样。算了不去提他。咱们这就上山去。

我来扎个茅屋,你就在里面住几天养伤吧。”

余震也不去管什么男女大防,只扶着徐行,就向山路上去。

徐行面孔一红,便又转回原样,也是大大方方地任由余震搀扶着。

他两人走后,刘荻霜便指挥着瀛山孤儿们在哪里可以放下包袱、哪里可以作为卧房。

正乱哄哄地时候,忽然他眉头一皱,斜眼望天道:“怎么忽然来了这么多人?”

他听了一会,面色严厉地问道:“娃娃们,你们是不是招惹了什么人?”

瀛山孤儿们纷纷开口说话,你有你的意见,我有我的想法。

一时间吵吵嚷嚷地,谁的话也听不清楚。

刘荻霜怒道:“都安静!都安静!你说!”

说罢他朝着灵枢一指。

只是此时的灵枢面色惨白,牙齿都有些打颤。

她斜斜看了一眼赢翰秋,但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而赢翰秋这小子也并不比灵枢好多少,也是一般的浑身发抖。

刘荻霜等了半天,也不见这小妮子回答,抱怨道:“你们师父到底是给我捅了什么篓子!”

说罢他主动打开院门,向外看去。

果然远远见到有八人各自骑马向他这边奔来。

等到这八人奔到近前,勒住马停在刘荻霜面前。

为首一个身形如山的虬髯大汉声音浑厚,开口道:“老头,有没有见过一群小孩!”

刘荻霜虽然个子瘦小,但是面对这八个人并不显出畏惧,而是冷冷地看向他们并不答话。

一根容貌艳丽的女子却是尖声插话道:“老头,还有个据说模样不差的丫头也跟他们在一起,你指出他们在何处,我就饶你一条老命。”

第三十八章 壮士断腕

此时此刻,余震与徐行两人正在不远处的小山中。

徐行独自一个人坐在一处光洁的山石上,拖着腮帮子看向余震。

而余震则是拿着一柄小剑不断地砍削山上的树木。

他平时并不带武器,所以小剑是问徐行借来的,比常人所用的更纤细一些,并不趁手。

只是余震将这小剑似的得心应手,行云流水。

他每次举起小剑,手腕都使了柔劲,对着树枝像是轻轻划去。

而树枝总是应手而断,断口整齐,连一点毛刺都没有。

徐行看着他砍切树木的举动出神。

她先前只以为余震内力比自己高强,如今看他这一手漂亮功夫,显然是从龙象法印中幻化出来的。

按说龙象法印,徐行也曾学过,还下过苦功。

但是能将这套掌法如此灵活的应用在生活中,却是她过去从未想过的。

徐行又看了一阵,忽然张口问道:“大师兄,你可有龙阳之好?”

余震猛然听到这问题,顿时一愣,皱着眉头看向徐行,不知道这小妮子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

徐行眼见余震神色不善,也是有些害怕,放软了口气说道:“不是,大师兄你听我说。我只是好奇为何那十恶不赦刘荻霜对我这么不喜?”

余震像是警告一般看了徐行一眼,道:“刘老虽然在江湖上被不少人误解,但是是个堂堂的男子汉大丈夫。你可不要胡乱编排他!”

徐行眼珠子转了一圈,忽然又问道:“那这位……刘老家里还有什么人?有女儿吗?”

余震神色一暗,但是很快又转为寻常面目道:“刘老有一个独生女儿,可惜已经故去了。”

徐行自然不会漏过余震的神色,点头说道:“哦,那我明白他为什么恨我了。”

余震奇道:“是为了什么原因?”

徐行嘻嘻一笑道:“自然是因为我太美了,他心生嫉妒罢了!”

余震又板起面孔,道:“不是跟你说了,刘老是堂堂男子汉。你不要胡乱编排他!

再说他一把年纪,怎么会嫉妒你美还是丑?”

徐行道:“好好好,你别动气大师兄。他是看我一脸妖气,心中痛恨罢了。”

余震看徐行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并不似真的生气。

他便说道:“不知道你心里都转的什么鬼主意!”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丝毫没有注意到远处的村落里,发生了什么异动。

此刻八个身材魁梧之人各自勒马,就停在刘荻霜的院子里。

而瘦小的老头刘荻霜,则是满目傲然地看向他们,丝毫不被这八个人的气势给吓到了。

为首的一个如山大汉对着刘荻霜怒喝道:“小老儿竟然如此不知死活!”

他的声音像是滚滚闷雷一般。

而刘荻霜则怒道:“说了没见过就是没见过!”

一个三十岁的女子娇喝道:“大哥,九弟拼死在那小王爷身上留下追魂香。定然就是在这院子里不会有错!”

那如山大汉点了点头,说道:“既然这老鬼不识相,我们就自己动手。”

说罢他就下的马来,也不理会刘荻霜,径直向他屋中走去。

而刘荻霜的家中,确实有不少孩子此刻正瑟瑟发抖。

刘荻霜高声叫到:“且慢!”

如山大汉回头道:“怎么?如今想起来了?”

却见刘荻霜忽然对着他的面门一扬手,一颗细小的弹丸便向他双眼之间急飞而去。

那大汉一怒,随手接住飞来的物事,再一看时,发现自己的手掌竟然已经开始发黑了!

大汉怒声吼道:“奶奶的!竟然施毒!”

说罢便将蒲扇般大的厚厚肉掌朝着刘荻霜的脸上扇去。

那刘荻霜定在原地,也不反抗。

大汉心头一惊,难道这个小老儿竟然是个绝顶高手不成?

但是手掌已经扇去,也没有办法止住,竟然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刘荻霜的脸上。

大汉的手掌比刘荻霜的半张脸还要大。

这一掌打下去,刘荻霜竟然转了个圈子跌坐在地面上。

而他的脸颊立刻高高肿起,变成了又红又黑,红肿发亮的样子。

其余那些跟着一起来的魁梧男女都是惊声叫了起来,一来惊讶于这老头竟然不会武功,二来紧张于他们的大哥似乎中了极厉害的毒药!

如山大汉举起自己的手掌看去,刚才还在手掌上的黑气,此时已经迈过手腕。

想来过不多久就要毒气攻心,那么他便要死在当场了!

大汉对他手下的那个女子说道:“四妹,你来帮我把这只手剁了!”

四妹身子抖了抖,不敢违抗,便抽出腰间的一对匕首,向着如山大汉走来。

那大汉点点头,将身上一块布扯下来塞在口中。

而他手下另一个瘦长的汉子则是高声叫道:“大哥且慢!”

他走到刘荻霜面前,用自己的斧子对准了刘荻霜的脖颈,怒道:“解药在哪里!交出来就给你全尸。”

刘荻霜一闭眼睛,果然去怀中掏摸。

如山大汉与那唤做四妹的女子都停了手,侧目看向他。

而刘荻霜从怀中掏摸了一会,忽然对着瘦长汉子一抖。

那瘦长汉子立刻嘶喊一声,仰头栽倒在地。

他的斧子也跌落在身边,自己则是掐着脖子痛苦哀鸣,不断打滚,显然是又中了什么奇怪的毒。

如山大汉心说这老头真是诡异,而且性子倔得很。自己这毒不能再耽搁。

他朝四妹点了点头。

那四妹会意,拿着匕首便狠狠向下挥落。

顷刻间,如山汉子手臂上鲜血不住喷涌。

他也是刚硬,被这样剁下了手掌也不哼一声。

四妹立刻扯下身上的衣料给他包扎。

而那如山大汉则大声说道:“事已至此,我们决不能做蚀本买卖!兄弟几个快去屋中搜搜!别让小王爷给跑了。”

他的几个兄弟早就把刘荻霜的屋子团团围住,如今都齐声答应,从四面八方破开屋子冲了进去。

不一会,便被他们提出了不少少年人。

如山大汉喘着粗气,说道:“小王爷是个面目英俊的少年人!”

立刻有人将赢翰秋、安道阳等几个面目英俊的推了出来。

如山大汉道:“行了,留下这几个。其他都杀了!”

这些汉子们立刻高声应和,举起手中武器就向那些孩子们头上砍去。

不一会,在惨叫声中,许多少年便这样被残忍地杀在地上。

蒙兀人手段很辣,要杀就杀的彻底!

被他们应手杀死的几个孩子都是尸骨粉碎,再也救不起来了!

赢翰秋他们知道几个蒙兀人厉害,如今除了颤抖也不敢抵抗。

这时候却听那个蒙兀四妹喝道:“兄弟们等等再杀!那个害死了九弟的女人在哪里?怎么没有见着她?”

第三十九章 收割

蒙兀四妹眯着眼睛将刘荻霜院中所有人都看了个仔细。

忽然她发飙说道:“不行,必须要将那个死女人先找出来!给九弟、十弟报仇!”

这时与他同来的一群蒙兀人中,有一个说道:“四妹,你怎么这时候还不识大体?”

四妹手中匕首在空中虚劈,刀刃上还站着他们老大的血液。

蒙兀四妹道:“难道好兄弟的仇你们不报了吗?”

其他人听了她这冠冕堂皇的话,也不好反驳。

却有一个阴恻恻的声音道:“四姐,我怕你是同九弟特别要好一些吧?”

四妹脸色微红,道:“我同你难道不是也特别要好吗?”

若不是因为自家兄弟中有人死了,老大如今还断了一个手掌。有人便要因为她这话笑出声来。

他们这些人即结成异姓兄妹之后,这位姐姐同兄弟中每个人都“特别要好”过几回。

而九弟身强体壮,更是与四姐“要好”的最多。在他们兄弟中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情。

这时候蒙兀四娘又道:“我不管,小九那臭家伙,临死之前还念念不忘,直说这群秦人中有一个美人伤了他。

到底是什么样的美人。我今天定要见识一下!”

还是蒙兀老大沉声说道:“你也看到了,这里就这些人。哪个是你要找的美人,直接杀了就是!”

蒙兀四娘又打量了一会说道:“兴许是让那娘们跑了,老大,我带几个兄弟出去搜捕一圈吧!”

她的话音刚落,忽然有个少年人的声音高声喊道:“你们要找到人没跑!就是她!”

说话的人,就是赢翰秋。

而众人随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只有一个面色发白、瑟瑟发抖的小姑娘。

这个小姑娘不是别人,正是已经全说不出话的灵枢。

蒙兀四娘见状,冷笑一声道:“小子你别糊弄老娘。九弟怎么会看上这样一个黄毛丫头!”

赢翰秋咽了口口水,他此时已经知道这些异族人厉害无比。光是两个就能让徐行师姑身受重伤。

若是让他们一起去寻找,那徐师姑哪里还有活路?

于是他只能扯谎道:“就是这个丫头,她挺厉害的,也会些狐媚功夫。所以才……所以才……”

灵枢平白受了他的指控,面色苍白,双眼噙着泪水。

这是她一直仰慕的翰秋哥哥啊!过去他做了那么多错事,灵枢都出于私心替他隐瞒。

如今这位白面红唇的少年,竟然是要置她于死地!

而站在他边上的安道阳则实在看不下去,目露鄙视地说道:“你还是个男人吗,我真替你害臊!”

赢翰秋恼羞成怒,对安道阳道:“你替我害臊?”

说罢他郑重其事地转头对蒙兀大哥说道:“大王!你们要找到秦国小王爷就是我!赢翰秋!其余的人都与秦国没有关系!”

他又指向安道阳道:“这小子与秦皇没有任何关系!”

言下之意,蒙兀人因为拿不住哪个少年才是赢翰秋,才会留着安道阳等几个人的性命。

而赢翰秋自认就是秦国小王爷,那么其余的人,蒙兀人便可放心地杀之了事。

安道阳听了这话,冷冷哼了一声道:“我在瀛城就知道你是个小人!”

他面朝远方,一副坦然受死模样。

蒙兀大哥见了这状况道:“都别胡扯了,除了那个小子,其余的都杀了就行。”

说罢蒙兀众人便扬起武器,要对其余的那些孩子动手。

正在这时,一个垂老的声音喝道:“慢着!”

原来是被打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刘荻霜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蒙兀老大被他断了一手,此刻恨他极深,怒斥道:“老头还要多话。六弟!射箭!”

便有一个一直沉默着的汉子从背后取下长弓,瞄准了刘荻霜。

蒙兀人也已经知道此人惯会使毒,靠近他反而会把自己给折进去。

所以才要箭法精湛的蒙兀老刘直接用箭射死他。

刘荻霜脸上却全无惧色,仰头对着空中发出一声长啸!

这一声尖锐破空,远远传了出去。

接着一支箭羽搜的一声穿过,刺头他的心脏将他牢牢钉在地上。

瀛山孤儿么立刻发出一阵惊呼之声。

而刘荻霜被穿透心脏之后,只是痉挛了一下,便不能在挣扎。

只是他老眼中流下两行泪水。

他似乎在悔恨,不该出于意气,将余震他们赶出去。

余震啊余震,这一生是我欠你的,可惜没能还给你!

蒙兀四妹见刘荻霜忽然对天长啸,转头对蒙兀老大说道:“大哥,这老头似乎是在向人报信!”

蒙兀老大则说道:“怕什么。正好把你心心念念要找的女人给引回来。也剩得我们动手去找了。”

蒙兀四妹这才转喜,伸出大拇指赞道:“大哥不亏足智多谋!”

蒙兀老大有对手下那些兄弟们说道:“还要我再说一遍吗,这里的人,除了小王爷,其余统统杀死!”

其余的人齐声得令,举起了手中兵刃,朝着那群瑟瑟发抖地孩子们砍去。

正在这时,忽然有一道呼啸的破风之声擦破众人的耳膜,直冲过来。

再听“当”地一声巨响,那柄准备砍向灵枢的长刀被打落在地。

举刀之人只觉虎口剧痛,再看时发现手掌已经被巨力破开,一时间鲜血直流。

而众人朝着破风声来处看去,却见一个青年汉子脚下不停地朝他们这里疾奔而来。

而这青年一只脚赤足,同时他又便奔便脱下另一只脚上的鞋子,对准了另一个人的武器又是一掷。

那个早就看呆了的蒙兀人哪里经得起这样大的力道。

被鞋子一下击在心口,闷哼一声便坐倒在了地上。

这青年不是别人,真是余震。

他忽然听到刘荻霜临死前的长啸,知是有了变故,便飞奔而来。

就连徐行也紧紧跟在她的身后,不敢有片刻耽搁。

蒙兀老大见到来人奔来的速度,推测此人武功不弱,或许只比自己低了一线。

他沉声对他手下兄弟喝道:“继续杀!”

那些蒙兀人不敢怠慢,又要再起。

这是胡就见一道黑云兜头从天上降下。

原来是余震将自己外袍也脱了下来,对着他们甩将过来。

而那外袍竟然像是一块锋利的沉重铁片一般,不断旋转着,似乎要来收割众人的头颅!

第四十章 猛汉大战

眼看着那呼啸飞来,不断转动的外褂,它带出的风势竟是凌厉惊人,刮在人的脸上生疼。

别看外褂只是布匹做成,包含了余震的内力之后,正如铁片一般坚硬锋锐。

若是割在血肉之上,还真有可能就这样被“一衣两断”了。

其余那些蒙兀人看到这状况,都是面色大变。

只有那蒙兀人的老大并未显出惊慌之色。

此刻的他,一只手掌断了。还剩下一只手,他一把抢过身边人的一杆长刀,对着那飞旋而来的外褂就是一刀挑去!

蒙兀人老大其实真名叫做寒巴图,是蒙兀国鼎鼎大名的外功高手。

早年就将各般骑术弓刀甚至摔跤体术都掌握精通了,在蒙兀享有盛名。

他之所以此次会带着众结义弟妹们来到大秦的国土,还是因为秦皇盛情邀请,让他来参加“天下第一”比武大会。

过去所谓的“天下”第一,到底指的还是秦人的天下。

蒙兀、南疆等不少地方之人,都没被算在其中。

这寒巴图见了秦皇派人送来的丰厚礼物,想着的是到秦地夺取“天下第一”的名头,便欣然同意了。

其实他手下这些兄弟姐妹们,武功虽然不差,但是与寒巴图还是不能比拟的。

这寒巴图可能是蒙兀有史以来最强悍的一匹猛夫!

果然,余震从远处飞来的那件外褂,被那寒巴图猛地条落在地上,最终没能伤到什么人的性命。

蒙兀人都是长吁了口气,但也猛然爆出一阵喝彩!

犹以蒙兀四娘为最,她尖声叫到:“大哥好本事!让那秦国小白脸见识见识!”

蒙兀四娘所指的“秦国小白脸”此刻已经奔到了近前,就是余震了。

余震生的高大挺拔,过去从未被人当做“小白脸”过。

不过他冷眼瞥了一眼蒙兀四娘,果然是个比寻常男子都要彪悍的女子。

蒙兀四娘见了余震的眼神,嘿地一笑,说道:“大哥,这小子性子挺倔,我喜欢。别杀了他。”

寒巴图脸上只是冷笑道:“这小子的本事,你还制不住他。别想要骑人,反被人给骑了。”

这下,蒙兀的那些兄弟们终于“哈哈”笑了起来。

蒙兀四娘脸色羞红,怒道:“我骑不了他,大哥难道还骑不了吗?你帮我把他手筋脚筋都挑断了。只剩当中大筋别动不就成了。”

寒巴图哈哈大笑道:“你个鬼妮子,说话越来越没大没小了!我要骑他作甚?行了,我帮你把他弄成废人就是!”

蒙兀四娘忙不迭地叮嘱道:“可别给我打的失血过多,气血虚亏,肾精不足了啊!”

寒巴图与其余的人笑成一片,寒巴图又道:“不知耻的丫头,他大筋若不能斗的你哇哇乱叫,难道还要怪我不成!”

他话虽这么说,但是脸上还带着笑意。仿佛一只手掌被剁下,完全没能影响到他。

这时候余震已经奔到近前,冷脸看着蒙兀几人。

此时地上已经躺了几具尸体。除了一个是蒙兀人外,其余都是跟着余震从瀛山来的孤儿。

更触目惊心的是,刘荻霜竟然被人一箭透心,钉在地上。

这些人的死亡,让余震心头怒气薄发。

他平日里并不带武器,习惯用龙象法印的掌法。

但是此刻显然强敌环伺,光用掌法已经难以敌过这么多人的围攻。

他也不回头,喊道:“剑借我一下。”

身后立刻有一柄短剑倒飞而来,这是徐行将自己的佩剑借给他用。

余震目光始终死死盯着寒巴图,手臂一伸,就把剑柄接住。

他抖动手腕,将剑拿正,指向了寒巴图,道:“留下姓名再死!”

蒙兀人听了这话,互相对视,然后哈哈大笑。

蒙兀四娘对余震道:“我是哈兰朵。你记住我名字就成了!”说罢还抛了个媚眼过去。

余震并不理睬,挺剑就向寒巴图急攻而去。

余震虽然最常用的是掌法,但是剑术也并不弱。

他此刻使得是一套小雷音剑法。走势轻灵锋锐,正和了徐行借他的那柄短剑。

寒巴图面色持重,挑起长刀与余震斗在一块。

寒巴图使用的长刀比短剑长了不少,攻伐起来游刃有余。

但是余震却是剑剑都出险招,只抢到寒巴图近前。

这么一来,寒巴图就算是力拔山兮的大力士,也因为余震靠的他太近而无用武之力。

寒巴图怒喝一声,声音如雷道:“秦人真是娘娘腔!靠我这么近,真想要我来骑你吗!”

余震却不被他话语激怒,剑尖只往他身上要害刺去。

不一会,寒巴图身上竟然接连几处都被挑出血道子来,而余震还是毫发无伤。

寒巴图依然动怒,高声喝道:“杀了小的!”

他手下那些兄弟这才像是恍然大悟一般,又都抄起武器对着瀛山孤儿们身上招呼去。

余震知道对手人多,本意是擒贼先擒王。

但是寒巴图武功确实不弱。

余震虽然屡屡占了先手,终究无法立刻让寒巴图失去战力。

反而这个莽汉身上血道子越多,越是激起了勇猛的战意。

更别说此刻的他断了一手,若是放在过去,或许真的不在余震之下!

余震眼见那些孩子们就要遭殃,心中一个激灵,忽然身子一折,挺剑对着一个蒙兀人刺去!

果然如余震计算的一样,那个蒙兀人不是他对手,除了用随身长刀格挡以外,完全吃不住余震的攻势。

可是在余震身后,寒巴图却是心急了。

他关心自己的手下,与余震关心那些瀛城孤儿一般。

见到余震的短剑中不留余地,一招就会要了兄弟的性命!

寒巴图不敢大意,也紧跟而来。

这时余震突然大喊一声:“打!”

站在边上的徐行猛然福至心灵,她在地上随手捡了一柄斧子。

斧子笨重,并不称手,但是徐行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直向寒巴图的背心砍去。

徐行虽然受了伤,但是原本武功并不弱了。只比余震稍差一线罢了。

她的斧子声势凌厉,寒巴图腹背受敌之下,不敢轻举妄动,竟然慢了一拍。

余震一边喊着:“跑!”一边不顾自身安危的挺剑抖腕,竟然直接将面前那汉子的头颅给齐齐斩下。

徐行看在眼里,知道这是他先前在山上切断树枝的手法。

当初她只感叹余震有本事将龙象法印活用在砍树上。

如今却见他还能将砍树的手法活用在收割头颅之上!

耳边听到余震的一声“跑”,她猛然明白了余震此刻到底打得什么主意!

第四十一章 血战

余震与这些蒙兀人,此刻实力差距悬殊。

余震这边,能帮的上忙的只剩下受伤的徐行。

而蒙兀人也有不少损失。

但余震还需要分心照顾那些瀛城孤儿们。

蒙兀人头领就是拿住了他这一点,让手下兄弟对瀛城孤儿们动手,便能牵制住余震了。

但余震也不甘示弱,竟然舍了寒巴图,直接对着他手下兄弟动手。

这是田忌赛马的本事了。

余震要将寒巴图顷刻间拿下是不能,但是对上他的兄弟,却如砍瓜切菜一般。

只是如此战法,却要将整个背心空出来留给寒巴图。

所以此战法如寻死无异,常人绝不会用。

余震要冒此危险,就只能信任站在一边,身负重伤的徐行了。

这是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余震的背心直冲着寒巴图,而寒巴图的背心却是留给了徐行。

那徐行也算是心领神会,提了斧子就上!

直将寒巴图干扰地慢了一拍。

再听余震高声喝道:“跑!”

徐行恍然大悟,突然将那柄大斧子直接扔向寒巴图的背心,转身就奔。

那寒巴图此时不敢大意,回身举起长刀一抖。

斧子本来势大力沉,徐行又是使尽全力朝他扔过来。

寒巴图也只能全力一搏,这才险险把斧子挑落。

再看时,徐行已经逃到了一丈开外。

寒巴图暗道一声:“不好!”

眼前已经逃了娘们,转头再看,那贼汉子竟然也已经不在他身后。

原来余震一个翻身,竟然挥了短剑,顷刻间又割下一人的头颅!

寒巴图心中一阵剧颤,悲痛之余,也提刀向余震追去。

但正在这当口,徐行竟然不知又从哪里捡来一把匕首,对着寒巴图背心急刺过来。

徐行并不恋战,将将干扰了寒巴图的攻势,便又把匕首当做飞剑,甩向寒巴图就返身逃跑。

余震与徐行两人配合得极为默契,一个飞身杀人,一个在背后牵制强敌。

每一次牵扯都不过须臾时刻,但两人将分寸拿捏的极准,以至于寒巴图看穿了他们的意图,却完全没有办法。

这蒙兀的大汉此刻早已经断了一掌,又要游斗两大高手,战地渐渐有些力不从心,热气不断地从他口中喷出。

被包扎好的断掌上不断渗出血水来。

但饶是如此,这大汉还如怒目金刚一般顽强。他手中的长柄大刀竟然挥舞地更加急切。

只是他手下兄弟一个个死于余震手下,这份触目惊心不断地撞击着寒巴图的精神。

就在他面色越来越苍白的时候,忽然有一道利箭划破空气,堪堪射在余震面前,将他准确无误的节奏给打破了。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余震抬眸去看,却原来是个面色沉稳的蒙兀汉子。

他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先前也不与他的兄弟们一起调笑,几乎不让人发觉。

但在这关键时刻,却是他的一箭干扰了余震。

随着余震的身形阻滞,寒巴图立刻挺着长刀朝余震背心砍去。

这时候千钧一发,徐行尚未来得及赶到。

余震却露出了全身的破绽。

寒巴图双目放光,知道只要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就能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了!

余震却是沉稳机变,短剑难以与长柄大刀硬拼,他也在百忙之中就地一滚,使得寒巴图一刀劈空。

此时徐行已经抄着一柄大刀赶到,一般朝着寒巴图背心扔去。

余震一经解围,立刻滚到那射箭的蒙兀人身边。

这人虽然箭矢本事了得,但是近身功夫不行。

余震忽然对他狞笑着说道:“你是个好手。”

那人震惊着不知如何是好。

余震却是忽然剑起头落,又道:“可惜遇着了我!”

寒巴图见到自己最器重的兄弟也死在余震的手中,发了一声喊,如狂暴了一般扔掉长刀,竟然猛扑向余震。”

余震此时已经又杀了一人,场上的蒙兀人只剩下寒巴图一个。

他不再躲避,而是回过身来直面寒巴图。

那凶猛汉子像是受了伤的野兽一般,嘶吼着一把抱住余震。

而余震猛然觉出寒巴图的双臂力量巨大,就像千金铁箍一般!

寒巴图猛地发力,要把余震整个人抱起来,往地上扔。

这是他们蒙兀人的摔跤本事。

余震被他扔在半空,但是身子一折,没有死死撞向地面,而是用轻功化解了去势。

这蒙兀摔跤术非常强横,但是这一“抱摔”的手法,却不适合迎战会轻功的人。

寒巴图以虎豹之速一把冲过去,又一次将没有站稳的余震压在地上,扳住他的手脚,人如肉山一般狠狠压在余震的身上。

余震只觉得自己完全无法动弹,手脚也被寒巴图用摔跤手法制住。

比斗到了这时候,却已经变成了肉身搏杀。

余震运用内力,全都推送到了寒巴图的身上。

按说此时的余震,拼尽全力的时候,即使是一头骆驼也该被他震倒。

只是寒巴图竟然比骆驼还要刚猛,内力不断地催到他的身上,竟像没事一样!

而徐行也捡起一柄大刀,对着寒巴图的背心疯狂砍去。

那大汉浑不知痛一样,仍旧死死压制着余震,背心如何受伤都不去管他。

余震眼看再被压制下去,便要被他拗断手臂。

忽然他斜眼发现寒巴图断掌上的伤口正不断地向外流血。

这巨山一般的汉子,实际上是知道自己必死无疑,这才抱着拼死余震的心情,忍受身上伤势也要将余震的手臂从他身上撕脱!

余震此时重新沉住了气,双掌内力直接摧向寒巴图的断腕之上。

他的内力一加牵引,寒巴图断腕上的鲜血竟然像是瀑布一般不断地向外急涌!

不过片刻功夫,寒巴图身上最后一丝力气也已经耗尽,如肉山崩塌一般重重地摔在地上。

余震一把推过压在他身上的寒巴图,手上利剑翻转,对着此人的心窝就是三刺!

每次拔剑,一股鲜血就激射在余震的脸上。

站在边上的徐行以及仅剩下的瀛山孤儿都如傻了一般。

余震刺完三剑,又对这寒巴图的头颈斩去。

这巨汉的头颅也就应声落地。

余震这才喘着粗气站了起来。

而徐行与瀛山孤儿则颤抖着慢慢走向了他们的英雄。

孩子们眼中都饱含着泪水,徐行这个姑娘家经历了如此可怕的一幕,面色却是兴奋地发红。

他们都知道这一场生死大战,要不是因为有余震在,就连一个孩子都无法剩下。

余震就如同天神降临一般飞身而来,力战这么多蒙兀强人!

这一幕,将在今后深深印刻在瀛山孤儿的心中,哪怕如今还活着的瀛山孤儿已经所剩无几了。

余震调匀了气息,忽然转头对着赢翰秋厉声说道:“事出何因,都给我老实交代!”

赢翰秋知道再也瞒不住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第四十二章 大道朝天

赢翰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余震深吸一口气,双眉紧皱,目光如利剑一般将这个半大孩子钉在地上。

这群孩子在路口第一次遭遇伏击的时候,余震便察觉出赢翰秋的目光比旁人慌张。

当时的他没想到,这一回竟然会闹出这么大的结果。

而对余震情同父子的刘荻霜刘老竟然也为了保护这群孩子而死状惨烈。

没想到时隔多年,余震竟然又欠下这一条血债。

只可惜如今刘家绝户,他再也没有能够偿还的机会了。

余震压抑着心头的怒气,双眼渗着红光看向赢翰秋,厉声问道:“到底是什么情况!老实交代!”

赢翰秋面色发白,整个人不住颤抖,一句整话也说不出来。

而安道阳却在边上说道:“师傅,这小子人心奸猾险恶,坏的入骨。这些蒙兀人多半是他引来的!

也不知道他心中包藏着什么祸心,兴许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吧!”

说完这话,反而惹得赢翰秋面色窘困发红。

余震再次说道:“你立刻把实情一五一十说给我听!”

赢翰秋忽然从余震身上感到了十足的怒气。怒火像是巨浪一样化为实质压降下来。

仿佛他再拖延,真的会被师傅手刃一般。

这一下赢翰秋只得哆哆嗦嗦地将实情遮掩着说了出来。

待余震听完,他不由看了一眼徐行。

而徐行却是俏红了脸,抬眼望天。

余震见赢翰秋是少年心性,对徐行知慕少艾,这才惹出了那么多是非。

他本心或许只是为了在徐行面前表现一下,让那丫头知道赢翰秋也是个王孙贵族,与别的瀛城孤儿并不一样。

闹到如今这般田地,或许还真不是当初的他能想得到的。

余震深深叹了一口气,但看到刘荻霜惨烈的尸体,心中的怒意再次涌了上来。

或许是灵枢察觉了师傅情绪的变化,忽然也跟着赢翰秋“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这丫头本来是个单薄孱弱的模样,这些日子跟着余震倒比过去健康了一些。

但是如今的灵枢也是面色惨白,用一双凄苦的眼睛看向余震道:“师傅,求您,求您不要杀了翰秋哥!他当初绝没有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

余震看着这个瘦弱的少女。为了一个心中没她的男子而苦苦哀求。

忽然之间,他心中就想到了另一个女子。

同样是为了一个心中没她的男子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最终不惜付出生命也要成全她的心上人。

余震依稀记得那女子当年血红的双瞳,惨白的面容,就如同现在的灵枢一般。

他再次看向刘荻霜的尸首,心中最冷硬的一块渐渐融化了。

若是刘老还有性命,他见到与当年女儿如出一辙的灵枢,想必也无法狠起心肠吧。

那时刘老的女儿为了救余震一命,也是这般苦苦哀求。

想到对刘家的那些亏欠,余震便深深叹了一口气。

但是跪在地上的灵枢却不知道余震的内心已经渐渐发生变化。

她只知道师傅尚不肯出言饶了翰秋哥哥,便长跪起来说道:“师傅。我们先前在刘老的屋中,他曾悄悄告诉我说,你在找一种长生不老的方子是不是!”

余震忽然听到这话,才留意看了一眼灵枢。

想来这姑娘确实得到了刘荻霜的喜爱,刘老才会将这些话告诉了她。

只是如今刘荻霜尚未将结果告知余震,便已经先赴黄泉了。

灵枢心中焦急,师傅余震始终不回答她。

这女孩只得再次大了胆子说道:“当初刘老说道,七百年前书写《黄帝内经》的高人隐士曾还写过一篇别册叫《奇经异想篇》。

他在这本书中大胆想象了如果要实现长生不老,则需要什么样的天材地宝才能达到。

只可惜他成书的时候天地间尚没有仙气。那样的天材地宝当时并不存在于人世间。

而之后天地被仙气充溢之后,那本书却已经被埋没了。刘老手上虽然有一本,但他过去却没想到过这一点。

如今考量,若是天地间还有一些仙草尚留有过去的残存仙气,做一些延年益寿的丹药倒不是不可。”

余震听了这话,皱眉道:“那又如何?”

这时候灵枢突然对着泥地“咚咚咚”地磕起头来,口中说道:“如今刘老归天,但是他曾跟我说过那本《奇经异想篇》就在他屋中藏着!

我愿意代替刘老将这本宝典翻出,再为师傅研制延年益寿的仙药!”

说完这话,她只是对着地面“砰砰”磕头。

这姑娘倒是聪明,只说要为师傅研制延年益寿的药物,却不提要师傅放了赢翰秋的话。

显然是怕师傅觉得自己是在用仙药要挟他。

余震说道:“如今天地间仙气早就已经消失。就算是还有些仙草灵芝,如今也不过比寻常药材好上一些罢了。又如何能制作出什么仙药?你不要再在这事情上多费心神了!”

灵枢却不起来,只低着头说道:“没有炮制过的仙草灵芝自然是没了药力了。但是我父亲、祖父都是咸阳皇宫中的御医。他们手边有许多早就炮制好的药材,只等需要的时候便可使用。

如今天地仙气虽然消失,但是只要我回去恳求父亲,他定然会把那些炮制好的药材给我!要想制作延寿仙药,并不是不可能的!”

余震叹了口气,蹲在灵枢身边,问道:“你这样委屈自己,都为了他。你觉得值得吗?”

灵枢红着眼睛道:“我只求师傅别要了翰秋哥哥性命!”

余震又说道:“你如今跟在我身边,难道不是为了离开咸阳远远的吗?你真的愿意为了这小子,重新受到父亲管束?”

灵枢身体颤抖,讶异地抬起头来,心中惊奇为何师父知道这么多?

余震又对另一边同样跪着的赢翰秋道:“今日的事情。你知错了吗?”

赢翰秋立刻对着地面“咚咚”磕头,说道:“徒儿……徒儿知错了。之后绝不会再犯!”

余震道:“你无须再叫我师傅。从此之后我们各走一边吧。”

赢翰秋一张脸上尽是血水与泪水,不可思议地看向余震,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余震再次对灵枢道:“你若想跟着他走也一样。总之我这里不能再留他了。至于延寿仙药,我不需要。”

说罢他利落地站了起来,不再理睬他们二人,而是将刘老的尸体给抱了起来,朝着山岗方向走去。他要寻一个好地方安葬他老人家。

徐行与安道阳也跟在余震的身后走了。

赢翰秋双眼中只剩下一片惨白雾气。他知道师傅不会再将他重新收回门墙了。

余震虽然不理睬他,他却对着远远走开的余震磕了三个头。

灵枢看看余震,再看看想要独自走开的赢翰秋。

她忽然拉住赢翰秋的衣袖说道:“翰秋哥哥,待我找到刘老的药方,便去咸阳爹爹处求药材。”

赢翰秋楞了一下,最终道:“好。我陪你一起去!”

灵枢忽然绽出一个笑容,这是她多日来第一次微笑。

就听她说道:“咱们必须赶快!在师傅参加天下第一武林大会之前将仙丹赶制出来,献给师傅。说不定能消了他老人家的气!”

第四十三章 突闻噩耗

余震不再理睬赢翰秋与灵枢二人。

他将刘荻霜等人的尸首掩埋之后,便向少林出发。

如今他身边还跟着的,就只剩下一个徐行和一个安道阳。

好在二人都算省事,不需要余震再多费心照顾。

如今算算时间耽搁了不少,余震他们便是日夜奔驰,急向嵩山赶去。

眼看到了地界,少室山已是近在眼前。

从来只在瀛山呆过的安道阳抬头见到少室山雄伟渺渺之相,不禁赞叹道:“这嵩山真是壮阔雄浑!”

徐行一笑,道:“这个自然,五岳之一绝不是假的!”

余震看着空空如也的山道,却说道:“少室山还是那样雄奇,只可惜少林寺已不复六百年前的兴旺了。”

见安道阳露出疑惑的眼神,余震解释道:“六百年前,少室山上的少林寺香火鼎盛。”

他一指山道:“光是这条进香之路,便是从晨钟到暮鼓,挤满了善男信女。更有不少香客是五体投地,一路磕上少林的。”

安道阳点了点头,算是明白了。

这也难关,自从六百年前仙气充盈世间后,世人都开始笃信道教,佛教则日益衰弱。

要知那些修仙者的修仙法门,就算众人不知,也明白多从道教中脱胎而来。

既然有实打实的“仙人”摆在面前,那么众人自然是全心全意去信奉了。

三人正同时望着孤零零的山道各自兴叹,忽然见到一个黑影从那山道上奔下来。

黑影初时只是一个黑点,但他奔得极快,简直像是滚落下来一般。

不过多久,余震便看清了来人。

接着徐行面上也露出一丝不耐之色。

那黑影不过片刻就赶到了他们面前,是一个身穿短打的男子。

他头上扎着发髻,显然是少林寺中的俗家弟子。

此人像是全没看到余震一般,一双眼睛中满是笑意地盯着徐行道:“徐师姐终于回来了。把我们这些师弟想苦了。”

徐行本来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恭维话,已经能够做到充耳不闻。

如今却是面上突然一红,呵斥道:“说什么鬼话!”

徐行真实脾气向来有些娇蛮,那人听到呵斥也没觉得有异,只陪着笑脸说道:“徐师姐,你一路押解余震归来,着实辛苦了!”

徐行又是皱眉薄怒道:“张汝强你别瞎说。师傅是让我把大师兄请回来,共议大事。”

这位叫做张汝强的少林俗家弟子这才感觉到奇怪之处。

他不由地用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直站在旁边的余震,心中有些不满道:“师姐你怎么下一趟山人都变了?”

徐行有些心虚,故作张牙舞爪之势道:“你再胡说八道试试!”

张汝强自然不敢招惹徐行。不光是因为她的武功在这一辈中最为出众,更因为她是师兄弟心目中公认的“女菩萨”。

只是这样一来,张汝强心中对余震更加不满。明明师姐下山的时候,口口声声都是对余震的不屑。

更说过要试试他的虚实,如是名不副实则要代替他挑战武林中人。

如今徐行却是处处袒护余震,这让张汝强不得不心生防备。

徐行是他们少林俗家弟子心中的神女。虽然人人都知道自己配不上她,但是也互相监督着,不让任何人轻易就有机会走近她。

张汝强这一番心思虽然在脸上表现得极为明显,但余震他们都没有将此人放在心上。

徐行仰头对着余震说道:“大师兄,虽然师傅破例收我为徒,但是我的武功都是我爹爹教授的。

只是因为少林有着千年不破的规矩——女香客不能进寺,所以就连我也只能止步于此。”

余震点了点头。他先前就疑心徐行是怎么被收入少林门墙的,如今看来竟然是因为她父亲破例。

徐行又道:“我这些日子就在山脚下的静心庵住着。”

她又转头对安道阳道:“你虽然是个男子,但到底年纪不大。就跟我一起到庵堂暂住两天吧。”

安道阳忙道:“这可不行,我需跟着师傅!”

徐行肃着脸道:“你师父这几日在山上,恐怕自身难保。你在他身旁只会让他多一条‘妄传师门武功’的罪名。你若听话就跟着我!”

这徐行一到少室山脚,身上便多出一股大师姐说一不二的威严来。

安道阳本来不是个肯听人摆布的家伙,但是见到徐行这么说,便也不敢再违拗。

他担心的对余震说道:“怎么少室山是龙潭虎穴吗?师傅如此高强的武功,竟然还会自身难保了?”

余震却是淡然对安道阳道:“你师姑说话惯爱夸张。少林寺中,如今没人能害的了我。”

徐行白了余震一眼,到底是依依不舍地向着他道别了。

安道阳也不敢再啰嗦,跟着徐行一步三回头地向山脚庵堂走去。

余震眼看着两人远去的身影,却听到耳旁一个人酸溜溜道:“行了别再看了。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余震回头,却原来是站在边上许久的张汝强。

余震并不打算和他多啰嗦,只淡淡说道:“我们上山吧。”

张汝强“嘁”了一声,道:“装模作样的。你不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打徐师姐的主意而已吗。”

余震独自向山道走去,也不回头,只说道:“蛙者见蛙。”

张汝强愣了一刻,明白过来余震是在骂自己是癞蛤蟆。

他愤怒地向上急奔,奈何余震脚步太快。张汝强追了半天竟然是越拉越远。

他仰头高声骂道:“等你见了师傅,难道也是这样不可一世的态度!”

余震并不搭理他,只往山上走去。

张汝强放开嗓子大声对着半山腰吼道:“师傅逐你出山门,真是再明智不过!”

依旧没有人理睬他。

正当张汝强气的肝疼之时,忽然听见头顶上远远传来了钟声。

这是少林寺中有重大事情才会敲响的大钟。钟声响时,山上山下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不光是张汝强,就连余震也心生奇怪,这时候到底突然发生了什么大事?

他们都不由得停下脚步,在心中默默数着钟声的次数。

待道过了六十四声之后,余震面色惊变。

直到数完一百零八声之后,他的神色已经变得惨白。

这少林大钟敲响一百零八次,分明就是报丧于天下的意思!

第四十四章 一切尽在掌握

余震人还未到少林,便在山道上听闻了一百零八道丧钟。

这一百零八道丧钟并不是任何僧侣圆寂都可以使用的,单单是少林方丈才配敲响。

而当今的少林寺方丈,正是余震的师祖!

这突如其来的噩耗像是那钟声直接击打在余震的心肺中一般。

他再顾不上别的,提气就像山上狂奔而去。

山脚下的张汝强是更加追赶不上了。

待余震赶到少林寺中时,已经是面色惨白,鼻中喷着白气。

过去的少林寺异常宏大,光是僧侣便有千余人。

大殿连着僧房将整座少室山的山头都覆盖住了。

可是几百年来,缺少香客的支撑,成片的房屋都已经损毁废弃。

只保留着几处大殿还勉强供僧侣们晨钟暮鼓。

留在寺中的僧人更是少的可怜,如今不过十余人罢了。

本来恢弘肃穆的山门自然没有什么知客僧了。

余震熟门熟路,径直就往师祖的禅院奔去。

待他一把推开禅房木门,就见里面满满当当地挤了不少人,恐怕是如今少林寺中有排行的僧侣都已经在此了。

这些老的少的,胖的瘦的僧侣们本来目中各有悲戚,忽然听到有人闯入,都是惊奇地回头。

只见一个高大挺拔的青年男子,双目血红,面带悲容地站在门口。

立刻有个五六十岁的老和尚问道:“是震儿吗?你来的晚了,师傅他圆寂了……”

余震对那面容老实带着愁苦的老和尚点头说道:“净明师叔。”

他向前走了一步,另一个三十多岁的和尚却忽然开口说道:“你如今戴罪之身,是谁允许你进入师傅禅房的?”

那个和尚身材纤长,面容清隽。若不是没有蓄发,倒像是个俊秀的读书人。

此人虽然年纪比余震大不了几岁,但余震仍旧对他点头说道:“师傅!”

原来这位清隽的和尚,竟然就是少林祖师的关门弟子“净通”了。

净通皮色白润,唇若涂丹,一双眼睛也甚是明亮。他又说道:“你当年一句话也不留,自顾自离开少林。如今你到底还算不算少林弟子,本该由师傅决定。

只是师傅也憎恨你做人做事草率妄为,竟然不愿见你。先一步圆寂了。”

余震听着这样莫须有的罪名,喉头滚动,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

到底这个不过比他大了几岁的男子,却是他名正言顺的师傅。

当年师祖将净通收入门墙的时候,曾言明天下,这是他的关门弟子。

但不过几年之后又有余震拜入少林。

师祖念在他身世可怜,又不能破了自己在佛前所说话语,便让净通收他为俗家弟子。

只是余震一身功夫都是师祖所教授,他那大不了几岁的师傅不过是占了个名头罢了。

净通此话一出,禅室里其余十几人也都做静默,没有人再同余震说话,甚至连眼神都不敢瞟一眼余震,都低头做默想之势。

唯独刚才那老实巴交的净明和尚,对余震露出一个歉意的眼神,但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余震不将众人的反应放在心中,而是双目看向正中坐榻的一具尸身。

这尸身不过圆寂了片刻,容貌就是余震到死不敢遗忘的师祖慧能和尚。

他比当年余震离开的时候,又老了不少。

余震双眉紧皱,面上流露出最真实的悲痛之情。

他也不理睬旁人,忽然跪下对着慧能的身体就是重重三叩,这才抬起头来。

净通却从鼻管中冷哼了一声道:“如今却知道在此做戏了。”

余震忽然问道:“难道师傅如今是少林方丈不成?”

净通白净的面皮不由地一红,说道:“师傅圆寂的突然,尚未留下遗嘱。”

余震傲然站直身子,双目投向房梁道:“那就是说师傅您如今还不是少林方丈咯?”

余震与他这位只大了几岁的师傅并无什么真正的师徒之情。

相反的,净通从过去开始就事事针对余震。

年幼的时候,余震还想要对师傅多行尊敬恭让。

如今的他在江湖中磋磨了一圈,重归平淡,反而再也不将净通放在眼里。

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如今少林寺中,没什么人能害的了他。”

余震离开多年之后,净通见这小子的脾气竟然比过去更加桀骜不驯。

甚至会用言语来编排他了!

净通心中气急,但是又强行将这股怒气给压了下来。

他对身边的一个和尚说道:“净空,如今师傅圆寂,却没留下遗言……”

净空忙说道:“师傅这些年早就不过问寺中俗物,一向都由师弟你来操持。

师傅最信任的就是师弟你了。想来师傅心中本意,也是要由师弟你来继任方丈一职的。”

净通嘴角微微抽起,但又不动声色地恢复戚容继续道:“师兄的话,师弟不敢承受。只是如今寺中俗务过多。又有不省心之人,在外招来祸患……”说罢朝着余震看了一眼。

净空又道:“这样内忧外患,更需要师弟你出来主持大局了。既然师傅没有留下遗嘱,那我带头推举师弟接任下一任方丈!”

他这话一出,立刻有三四个人应和。

还有一些和尚们虽然觉得老方丈刚刚圆寂,现在就说这个也太过急躁了一些。

但是对于由净通接任方丈一职,谁也没有表达异议。

净通满意地点点头,就快压抑不住面皮上笑容。

他整理了情绪继续说道:“既然众位师兄一致推举,那我便暂代方丈一职。只等眼下这乱局一解,便由合寺重新推举贤德。”

接着他又看向余震,面上多了一份笃定之情道:“如何,如今我这个做师傅的可以管束你了吗?”

余震沉默了一刻,还是对净通伏了伏身子,接着又站挺了问道:“请师傅责罚。”

他面上没有一丝愧疚害怕的神气,就连语气中也是那么冷淡桀骜。

净通冷笑一声说道:“今日是师傅圆寂之日。今晚你便跪在此处,守着师傅的尸身。待明日火化之前,你都不许起身!”

他这话刚说完,先前那个极会拍马屁的净空忽然面显忧色,抓了抓净通的衣角。

而净通面色却很平常,笑着瞥了他一眼,让他稍安勿躁。

本来嘛,一切都已经在净通的掌握之中了。

第四十五章 跪下!

净通虽然没有得到慧能的遗嘱,但是在全寺十多名僧人共同推举之下,暂代了少林方丈一职。

他的身份刚过了明路,便命令千里迢迢赶来的余震在慧能的肉身前下跪忏悔。

余震虽然心中对净通没有半分敬意。

但当他听了净通的命令后,出奇地没有显出一丝怒意,而是从容地站直了身体,向慧能的肉身佛前走去。

那些跪在慧能身前,围成一圈的少林和尚们不知是不是出于畏惧余震的武功,本能地让开了一条路。

余震穿过众人,一挑衣角,规规矩矩地在慧能面前跪下。

他这一跪,面容肃穆悲戚,包含了对慧能和尚的追思孺慕之情。

六岁之后的余震,就再也没有得到过父母的保护。

只有这位慧能师祖,才是愿意袒护他、教育他的长辈。

至于大不了他多少岁的净通,从来不在余震眼中。

众人见到余震的形容,忽然也都感到悲戚起来。

只有净通见众人模样,心中反而生出莫名其妙的怒意。

他白皙清秀的面庞,如今竟然隐隐有恶罗刹之相。

最终净通站直了身子,也不再废话,抬脚就向外走去。

事事跟随着他的净空回头一看,也忙不迭地跟着走了。

之后便是其余的僧众陆陆续续地离开。

面貌老实的净明也念了一声佛,静悄悄地走出禅房。

最终屋子里只剩下跪地挺直的余震,和毫无声息盘坐着的慧能肉身佛。

直到此刻,余震才将心中的悲痛倾泻在脸上。

甚至眼眶中生出一股酸意,像是无法克制一样要汹涌出来。

余震刻意抬起头,要将这酸意逼退回去。

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慧能的尸身之上。

慧能从前对余震颇为慈爱,他脸上的每一寸表情,余震都是极其熟悉的。

但看着看着,余震便皱起了眉头。

师傅双颊之上布满了棕色的斑纹。

这是肝火旺盛的表现。

按说师祖终日茹素,又常年念经诵佛,心态最是平和,怎么会有肝火旺盛之相呢?

余震曾在刘荻霜的照拂之下过了一段日子,所以粗通一些医理。

中医素来讲究“望闻问切”。

《难经》中有一句话叫做“望而知之谓之神,闻而知之为之圣,问而知之谓之工,切而知之谓之巧。”

其中望而知之就是说岐黄高手只需要观人面相,查看他脸上的颜色以及瘢痕便能知道此人病灶如何,甚至能道出生活习惯、性情经历来。

这看起来像是神乎其技,甚至有些夸大之相,其实并不是虚妄。

刘荻霜在生前对望诊确实有一番研究。

甚至于余震在耳濡目染之下,也能说上两句。

如今的余震越看慧能和尚的面相心中越是起疑。

世上之人,多有嗔痴贪恋,又陷于膏肥厚腻之中无法自拔,所以面上有肝斑之人极多。

但慧能这样的得道高僧,更不会偷食荤腥,至于酒浆更是碰也不会去碰。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在面颊上长出厚厚密密的肝斑来?

余震是绝对不会相信他的师祖会做出犯戒之事来。

那么到底是什么造成慧能肝火如此炽旺的?

余震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他对着慧能的尸身伸出一只手来,但是这手悬在半空,迟迟没有动作。

要知道师祖已经圆寂,他若是再动慧能的尸身,则是对肉身佛的大不敬!

余震不论是出于对师祖的敬爱,还是出于对佛门规矩的敬畏,都不该触碰师祖的肉身佛。

但他想到明日师祖就将被火化,而其中的蹊跷将永远湮没,再没有得见天日的机会。

最终余震还是慢慢的将手伸出,轻轻地拨开师祖的眼皮。

果然,慧能的双眼眼中血红,血丝布满了整个眼白。

而他双目圆睁,黑晶突出,这是死不瞑目之相!

显然是有人在师祖死后强行将师傅的眼皮合上。

余震心中激起怒意,各种猜测涌上心头。

他又伸手去摸慧能的肝脏。果然!肝脏似有肿大的迹象,这更证明了师祖是被人活活气死的!

余震刚要收手,忽然摸到了师祖胃窦处似有硬物。

他心中一紧,便运内力于手掌,隔着师祖的肚皮将这硬物吸在掌心上。

他慢慢移动手掌,硬物也随着余震的手掌,沿着慧能的食道慢慢上移。

最终随着尸身一抖,慧能的嘴自然张开。

余震颤抖地从师祖口中取出一个小小的卷轴。

看来,这卷轴竟然是师祖临死前吞入腹中的!

若不是余震疑心师祖的死因,而他内力又趋向圆满,是绝对没有办法在不切开师祖肉身的情况下得到卷轴的。

余震摊开不过两寸长短的卷轴,只见上面是师傅的亲笔字迹。

“若能见此卷轴,可知汝内力以达圆满。当一鼓作气,再图后天境。”

余震双眉紧皱。他确实曾在去瀛城的船上感到自身内力鼓荡,似乎是真气自身在追求新的突破。

但是后天境是什么样的境界?整个武林中也没曾听人提起过。

余震心中疑惑,想要继续将卷轴摊开。

这时忽然听到背后“哐棠”、“哐棠”之声响起。

接着是禅房木门被人猛地推开。

那面目白净的净通竟然带着十余名僧人又重新回来了。

众人见到余震的举动都是大吃一惊。

而净通则是无法克制住面上得色,挑着唇角道:“好阿余震!我罚你在祖师面前跪着反省,也猜到你这厮心中定然不服。这才带着众位师兄弟折返回来。

谁能料到你竟然如此大逆不道,要毁了师傅的肉身佛!”

余震慢慢回过头来,见到这么多师叔师伯站在他的身后,余震脸上不显惊慌。

他淡淡扫视了众人一圈,才开口道:“恐怕想要急于毁掉师祖肉身佛的不是我,而是你吧。”

余震冰冷锋利的目光直直盯着净通。

这净通和尚面上闪过一丝惊骇,但随即又隐藏了起来。

而他身边那个净空,则是已经克制不住颤抖了。

净通冷哼了一声,说道:“佛门净地,不容你胡搅蛮缠。”

而余震则板着面孔,对净通说道:“跪下!”

第四十六章 防小人

余震一声“跪下”喝的如金石炸裂一般,让人惊心动魄。

但是回过味来,才觉得他的话极为不妥。

净通和余震年龄虽然相差不大,但是净通到底是余震的挂名师傅。

怎么能有徒弟叫师傅跪下的道理?

少林寺中,不少人眼神里便透露出了对余震的不满。

先前净通在大家面前控诉余震不停为少林寺招惹祸端。

如今看来此人果然是个任性妄为之徒,连最基础的纲常都可以不讲了。

净通听了余震这句话,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心中喜悦。

这余震此刻越是显得狂妄自大,那就越好!

彻底断送了他在少林寺众人心中的印象,才能让净通更容易成事。

就见净通压制着嘴角的笑意,装出大义凛然的模样说道:“竖子!你在外狂妄自大,为师无法管教于你。

如今回到少林,竟然仍旧不知悔改!你有意损毁方丈尸身在先,口出不逊在后。

如今我便要将你永远逐出少林!”

余震目光森冷,紧紧盯着净通。

最开始他发现师祖是被气死的,便怀疑会不会是净通的阴谋手段。

如今见他这么“及时”地带着合寺僧人返回,其中果然有诡计!

他不由地握紧了手中那枚卷轴,肌肉运作下反而滑入了袖带之中。

卷轴中的文字,或许是师祖圆寂之前想要留给他的。

余震只看到一句,之后的来龙去脉都还没来得及研究,净通便已经赶来了。

难道是净通故意让他独自留在师祖的禅房之中?

那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余震双眼仔细盯着净通,此獠素来以聪颖闻名。在武学之上颇有独到建树。

以至于师祖晚年破例亲自收他为徒,并在佛前发誓这将是他最后的关门弟子。

至于“誓言”二字,往往是用来打破的。

师祖慧能自己也没想到,过了几年之后,他又遇到了余震。

只可惜出家人不打诳语,他虽然对余震有爱惜之心,也只得让他挂名在徒弟净通之下。

这时候净通却不容余震再多做思考,高声对其余的僧众喊道:“各位师兄弟,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外有好事之徒不断向少林赶来。

内有狂徒对师傅的肉身佛意图不轨。但这两桩事体,都可以一次解决。

我们只要将余震拿下,绑缚了交给武林众人,便算是有个交代。也不至于连累我们少林再遭劫难!”

其余人听了代方丈净通的话,也没人说一句不是。各自提气按照方位站好,似乎在结一个阵势。

余震冷笑道:“难道你们真以为能拿住我?也好,你既然要赶我出少林门墙,那便也不再算是我的师傅。

咱们打起来,我也能少一层顾忌。”

净通面皮抖动,眯着眼睛冷道:“你还当这世道是一成不变的吗?

当年你任性狷狂,负气离寺。又有师傅偏袒于你。但是如今少林寺上下一心,绝没有容你再撒野的余地!”

说罢他当先拉开架势,步法变幻不定,双掌不断地向余震拍出。

真气鼓荡,他的两片僧袖飘然浮起,显然是内力不弱。

余震精神一振,道:“确实有长进!”

净通到底是慧能师祖一把年纪也要收下的关门弟子。

单从他步法身形来看,便是外功、内功都趋化境。

余震以静制动,观察了他的步伐,却是疑心大起。

净通的招式单看是非常熟悉的,就是少林《悲心掌》的掌意。

可他的步法,余震却是捉摸不透,过去从未见过。

但看他脚下方位诡异迅捷,与过去少林的路数完全不合。

而更奇的是,不光是净通用上下不合的招式向他攻来,其余那些少林僧众也同样用《悲心掌》与诡异的步法结合,从四面八方围住余震。

小小禅房之中,竟然围了三圈阵法。

他们十余人进退有度,有功有守,显然是将余震当做什么大敌来对待了!

余震呵呵冷笑道:“素知净通你在武学研习上颇有心得,这阵法难道是你新创的不成?”

他这次直呼净通法号,也用你我相称,显然对这“挂名师傅”再无一丝尊敬。

旁人心中对余震的不满就更深了一层,净通却像是并不以此为意,反而有些得意地说道:“贫僧钻研出这《露电阵法》,便是要来惩治天下奸妄的!”

余震听了这话,却是仰头哈哈大笑道:“净通啊净通,你整日盘在寺庙之中,真如井底之蛙!什么《露电阵法》?狗屁不通!

不过是新瓶装旧酒罢了!你手上招式还不是少林《悲心掌》?脚下踏的方位更是完全背离了少林功夫的主旨!

一塌糊涂!我来教教你!”

说罢他对着净通的面门忽施奇袭,掌风劈面而来,竟然就是再正宗不过的《悲心掌》。

净通只觉面前的空气都像是化为实质一般厚重,令自己呼吸一窒。

但好在身旁两位师兄即使赶到,一个对着余震的肩膀,一个对着余震的腰腿,各施展《悲心掌》中的功夫阻拦。

余震被左右夹击,忽然向后急飘出一段距离。

如今形势已经很明显。单个少林僧众都不是余震的一合之敌。

但他们打定主意要采取围攻之势。

又因所用的步法迅捷诡异,配合得当。

所以余震要拿下任何一个人都是不易。

但他们想要拿住余震,则是更不可能了。

就见余震冷笑一声,道:“疲敌之策吗?”

接着他又面容一肃,对着净通喝道:“我叫你对着师祖肉身佛跪下,你为何还不下跪?”

净通大喝一声道:“逆徒狡诈得很,众位师兄弟不可给他机会鼓唇弄舌。齐上将他拿下!”

余震一边抵御前后击来的掌法,一边问道:“你将师傅活活气死,便要杀我灭口吗?”

没有人理会余震,众僧都不再开口,只是对着余震袭来的掌风却越来越急了。

余震心说:如此状况之下,只有攻心为上了!

他忽然高声对面向老实的净明说道:“师伯,祖师平日里最信任你。可有对你说起过‘后天境’之事?”

净明一愣,掌上动作变慢道:“似乎不曾提起……”

这时候净通则是双眼一亮,面色变得急切起来。

这神色自然落在余震眼中,他随即信口说道:“祖师曾对我说过,要入‘后天境’则必须……”

净通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余震,就连他自己的动作都变的有些慢了。

余震抓住这机会,忽然抢到净通身后。

一手扭住他的胳膊,一手成鹰爪之势,掐住净通的咽喉,在他耳旁说道:“必须防奸险小人的暗算。”

第四十七章 偏心至此!

余震猛然将净通控在手中。

而净通白皙的脖颈骇然被余震五指掐出五个血洞,鲜血从血洞中瞬间流了出来。

已经平寂了几百年的少林,每一辈中最多出一两个高手,其余之人都极其平庸。

净字辈中,最以聪慧著称,甚至能自行研发阵法的净通就这么轻易被自己“徒儿”余震拿捏住,这实在是太过不可思议。

所有少林僧众的目光都紧紧盯着触目惊心的五道血痕,一时都傻地不知所措了。

到底是净通为人最清醒,他虽然被制,仍旧沙哑着嗓子喊道:“一齐上,不见得输!”

有些木然地僧众们这才推手踏足,重新将《露电阵法》使将出来。

只可惜如今他们缺了核心,又心境大乱,这阵法自然是使得混乱不堪。

余震轻巧地躲避过众人夹击,又故意将净通堵在他的面前,使得众僧更是束手束脚。

谁都没注意到余震看似不断躲闪,实则正缓慢地移动着位置。

他从阵心移到右侧,五指始终牢牢抓着净通的咽喉。

忽然之间,众人似乎见到余震抬腿急踢。

再看时,就见那个时常巴结净通地净空竟然已经倒在地上。

余震手上对净通不曾收力,而一只大脚又准准地踩在净空的背心之上。

只要他一发力,净空也会随时被余震踩断心脉而死。

《露电阵法》中传来一阵惊呼。

短短时间之内,余震已经是连拿二人,而少林寺僧们则是毫无办法!

一时间人人都觉自危,也不知道他还有没有余力对第三个人下手,而这第三个人到底会不会是自己?

这些少林寺僧们心中一慌,动手的速度也变得更慢了。

但他们其实多虑了。

因为余震打一开始,就只打算拿住净通与净空二人。

原来他在刚开始,对着净明师伯胡诌什么“后天境”的时候,便将周围所有人的神色都看在眼里。

净明师伯自然是茫然不知所问,其余大多数人神色也是如常,显然并不知道余震说的是什么。

唯独一个白净清隽的净通,双眼放大似有期盼。

而另一个惯拍马屁的净空则是神色慌张,脸上有愧疚之意。

显然师祖的死因,多半和这两个人有关。

所以余震一出手,就先把这二人拿住。

他脚下劲力一吐,怒道:“说!你们对师祖动手,到底图谋的什么!”

被千钧之力压迫在背心的心脉之上,倒在地上的净空只觉所有内脏都要从口中冲出一般难受。

他“嗯哼”一声,气若游丝一般说道:“我们……我们什么都没做!”

净通不顾喉头的创伤,怒目对余震说道:“你要屈打成招吗?”

旁的僧众听了这话,眼中都流露出同情惧怕的神情。

显然他们也同意净通的话,觉得余震这是在屈打成招了。

余震蔑视一笑道:“师祖向来脾气极好,怎么会在这段日子里接连动怒?到底是谁反复违拗于他?”

被抓着的净通怒道:“信口胡言!你人不在寺中,却妄言什么师傅发怒!”

但是这气怒之情却无法掩盖净通的心虚。

而周围那些僧众们的眼神也都多出一些疑惑来。

最近师傅确实喜欢将净通单独叫道禅房中,关起门来也能听到二人争执。

但是一旦打开房门,这两人又绝口不提屋内之事。

僧众们便也不将其当一回事,如今余震提起,大家这才发现这段日子师傅动怒责骂净通的次数也着实太多了。

只是……正如净通所说的,余震这才刚回的少林。

他在众目睽睽中出现,来不及说什么话,又被独自关在师祖的房中。

应该没人来得及对余震说任何闲话。

为何余震却能突然道出这样的疑问?众人不由地看向师傅的肉身佛。难道是师傅告诉余震的?

众人心中都起了这念头,但是谁也不敢信这是真的。

余震接着又说道:“你们对师傅强求的不过是区区‘后天境’的实情。师傅不答允你们,你们就狼子野心,存心杀害了他!”

这就完全是余震毫无证据的瞎猜了。但往往越是瞎猜,越与事实相近。

果然净通的面色变了一变,又强行板住。

踩在脚底的净明则是大叫道:“师傅不是我们杀害的!他是自己……自己圆寂的!”

净通眼睛一闭,心中暗骂道:“蠢货!”

余震却是呵呵冷笑道:“好啊,但在我心里都是一样。”

说罢他再也无需顾忌,脚上运尽全力,猛力踩落下去。

净空尖叫一声,便戛然而止。

而余震的一只大脚已经将净空的背心踩出一个大洞。

鲜血立刻四溢溅出,撒了众人一脸一身。

可怜这些和尚们,多半是平生第一次见血,都是深出了一口长气,手中不敢擦拂,口中喃喃念佛。

余震一脚将净空的尸身踢到一边,在地上拖出长长一道血痕,只撞到墙边才停。

接着他又重新对净通说道:“师祖是被你和净空两人联手逼死的。他双眼圆凸,血丝便目,正是死不瞑目之势!”

净通倒还硬气,冷着脸并不说话。

余震冷笑道:“好骨气!可惜师傅早知道你狼子野心,‘后天境’的法门只肯告诉我,却不肯告诉你!”

净通听了这话,双眼不可思议地正大,看向余震道:“你……你早就知道了?”

其实净通是有意将余震放入禅房,与师傅的尸身单独相处的。

其实当日净通与净明两人独自在慧能的禅房中,最后一次逼他说出“后天境”的秘密。但是师傅偏心,只推脱说他二人资质不够,强学反而会堕入魔境。

净通气急,便口出一些大逆不道之语。谁能想到师傅性子竟然如此刚猛,突然拿出一个卷轴吞下肚中,再盘膝而坐,逆向行使内力直接将自己心脉震碎而死。

净通与净明两人被这突然之举打的措手不及。

他们猜测师傅吞下的卷轴或许和“后天境”有关。但是如今已被他吞入肚中。

两人用尽办法也不能从师傅身体里倒出卷轴。

若是对师傅开肠破肚,自然会被合寺僧人劫难。

而师傅的肉身佛被火化之后,卷轴将再也不见踪迹。

正在净通一筹莫展的时候,余震却突然闯来了。

净通这才临时想出个主意,假意让余震在师傅禅房中罚跪。之后再出其不意地闯入,借口余震对师傅的尸身不轨,再以检验之名,好切开师傅的肚腹找到卷轴。

只是他全没想到,余震竟然早就知道“后天境”的事情了!师傅果然是偏心如此,难道在六年前余震出寺的时候就把这秘密告知他了吗?

第四十八章 杀你要什么证据

余震心中觉得有趣,只要他每次提到“后天境”三个字,净通的面色就会发生变化。

显然这三个字就像是鱼饵一样,死死吊着净通不放。

至于之后余震故意对净通一阵诓骗,果然将这个昔日里自负聪明的“师傅”骗地死死的。

瞧着净通一脸又妒又恨的模样,余震忍不住想起当年此人反复磋磨自己的经历。

他竟然也是恶从心起,挑着唇角继续说道:“师傅早就对你不满至极了。我虽然人在西北,也经常与师傅通信。他时常说起对你失望透顶。

怕你因为惯爱用小聪明,而走上歧途!”

净通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因为今日里发生的状况实在太多,他的咽喉又被余震抓在掌中。

所以净通已经失去了分辨真假的能力,只当做余震说的都是真话。

他双眼忽然变得血红,恨声说道:“我自问这么多年来循规蹈矩,在师傅面前没有一丝差错。但他到底是打心眼里不喜我。”

其实净通完全是自己思虑过深。

若是慧能不喜爱他,又怎么会将他收做关门弟子呢?

只是因为慧能在几年之后又将余震再次收入少林,又费心费力地教导余震武功。

净通才觉得师傅偏心,把对自身的喜爱都转到了余震身上。

从此以后,净通便想尽了办法磋磨余震。仗着他是“师傅”的身份,总是对余震横加指责,多方诘难。

而幼年的余震也是沉默固执,虽然被净通欺负了十几年,也只是默默做好分内事,并未起意反抗。

直到二十岁时,被净通抓住了一个把柄,这才负气下山,从此再没回过少林。

余震自离开少室山后,便将过往云烟都故意抛在脑后,心中再不存在净通的身影。

但是净通对余震的恨意却是从未止歇过。

哪怕余震离开多年,江湖上还能听到他的名声。

再加上净通始终怀疑师傅对余震颇有偏爱,始终将达到“后天境”的秘密压制着不告诉自己,就是为了等余震回来,好传授给他。

这些日子净通经常去找慧能理论,就是想在余震回来之前,好让师傅将秘密传授给自己。

哪知道师傅受不得激,竟然自行坐化,也不肯传授。

再等听了余震的一番假话,早就被嫉妒冲昏了头脑的他,心中只存对师傅和余震的恨意,其余什么都想不明白了。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慧能没将秘密告诉净通,还真是因为怕他误入歧途。

要想踏入后天境既需要极强的内力,又须有坚定不移的心志。

在慧能的心中,余震自然是最合适的人选。但武功境界又不是金银财宝。

若是慧能觉得净通达到要求,自然也会把秘密告诉他的。

只是最怕余震回来之后,师傅便将秘密传授了他这位好徒弟,结果再次比自己这个当师傅的强了。

净通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所以才对慧能口出狂言,甚至说出了欺师灭祖的话。

这师徒二人都是倔强性子。年纪老迈的慧能知道自己如今已经无法战胜净通。

若是他真的对自己心狠手辣,那么慧能多半无力反击。

他索性将写给余震的一个卷轴吞入肚中,好让净通死心。

若是震儿真如江湖传闻的那样武功精进,那么在察觉自己尸体有异的情况下,自然可以用内力将这卷轴挤出来。

而欠了一层火候的净通,却是做不到的。

只要那狼子还顾虑着少林寺旁人的眼光,就不能做出毁坏自己尸身的事情来。

这时慧能对自己两名“弟子”最后一次偏心。

果然事情如他推算的一般,余震在察觉有异的情况下,终于将那卷轴取到,并藏在袖中。

至于净通,他则在嫉妒与负气之中,渐渐走向了癫狂。

他亲口说出来的那些话,不仅让余震把前因后果都对了起来,更是让旁的那些少林寺僧们心中震动。

他们看着净通的眼神,越来越怀疑不定。

少林寺中香火不旺,如今僧人不过十几人。

净通因聪明年少,向来是师傅最为器重的弟子。

谁都没有怀疑过他有一日会成为少林方丈,所以推举他时也没有任何疑虑。

只是如今听来,此人竟然是狼子野心,甚至逼死了师傅!

若这些话都是真的,那岂不是……岂不是……

这些和尚们面色都变得惊恐,用怀疑地眼神静静盯着余震与净通。

只等他们再说一些话,好让和尚们辨明是非。

果然余震冷笑一声,道:“师傅不喜你,你就能将他活活逼死吗?”

这话其实问的心毒,不论净通怎么回答,都会让众人对他的怀疑变得更重。

而净通竟然也是冷笑。他如今深信师傅早就抛弃了他,心中恼意渐渐退去。

他面色重新回到了平静,冷笑着说道:“如今这情形。你是定要杀我了,又何须费这么多口舌。”

余震说道:“不错,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明。”

净通双脚悬空,全身无力,所有分量都吃在余震的手臂之上。

但是余震也是力大出奇,将净通悬着这么久,也不露出一丝疲态。

净通又道:“只怪我技不如人,始终得不到师傅喜爱。我死则死矣,但你终究没有什么证据。就不怕人说你屈打成招吗?”

当净通冷静下来之后,反而能想到一些关键。

虽然他刚才已经说出了不少不该说的话,但是余震手上应是没有证据的。

否则的话他又何必与自己多费口舌,直接将证据甩出便能置他于死地了。

净通并不觉得余震会饶过了他。从净明的死状可知,此獠心狠手黑,早就有意要他二人性命。

净通便故意以言语相讥,一方面是为了能够死个痛快,另一方面是为了让余震此举变得名不正言不顺。

“亲手弑师”将成为他终身的污点。

而余震听了净通的话,则是笑的爽朗道:“我杀你要什么证据!”

说罢他五指用力,净通喉头的鲜血顿时飚射而出,将余震的整张面孔染红,就如人间行走的恶鬼一般。

第四十九章 你们有什么意见?

余震顷刻之间,就将净通、净空二人杀死。

此刻他缓缓将净通的尸体放在地上。

屋中满是鲜血气息,这些气息对于从未接触过血液的少林寺僧们都是难以忍受的。

有几个和尚面色发白,似乎随时都要吐出来。

但是更让他们心神不宁的,是那个连杀二人的余震。

他既然已经将自己师傅都杀死了,又会怎样对待其余的僧人呢?

这时候余震叹了一口气,打破了屋中的沉默道:“我本就是回少林寺领罪的。如今又杀二人,你们打算如何处置我?”

这话说出,却没有人接口。到底少林寺曾经的主事人如今都已经成了尸体。

过了半晌,面容老实的净明才念了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你说净通杀害师傅一事,你可有……可有证据?”

余震坦然道:“除了净通刚才口风中露出的只言片语,就是师祖的双目突出、布满血丝。再加上他尸身中的肝脏肿大,显然是在死前被人激怒所致。”

净明双目半阖,心中却是不断翻滚。

虽然他面容看起来老实,人却不笨。

净明过去敢在净通面前始终对余震卖好,除了过往交情以外,更是因为余震的武功如今无人能及。

他性子狂傲,就连师傅慧能也曾经批评过。

若是所有人都像是净通的跟班一样对余震冷眼相向,最终极有可能吃亏。

净明是慧能的大弟子,年纪虽长,却不爱操心俗物,最愿做一个勘破世情的闲僧。

如今净通已死,《露电阵法》已被证明根本无法对付余震,那么合寺上下,确实再也找不出余震的敌手了。

若是他们现在还有傻不开眼的,要去追究余震杀师之罪,那与自寻死路又有什么区别?

净明生就一副老实模样,只是他自保的手段罢了。

真正的净明总是在审时度势,想要设法活在乱局之外。

比如此刻,他就知道再不站出来说一句圆场话,说不得又要激怒余震了。

于是净明终于开口道:“这些日子师傅却是对净通诸多怨词,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这个。

净通逼迫师傅在先,陷害徒儿在后。总算是震儿你不被奸人蒙蔽,才为师傅报了大仇啊!”

这番话若是出自别人之口,或许觉得他是在谄媚,可是净明老实巴交地一说,还真让人觉得道理不错。

其余的那些少林寺僧们面面相觑,最终也是合十念佛,口中赞颂道:“净明师兄说的是!”

归根到底,谁都不笨。两俱血肉模糊的尸体摆在那里,谁还会在这时候较真?

他们这样一致了意见,也许真的是把自己从鬼门关里就回来了。

余震口中问着要他们“如何处置”。实际上他们又有什么能力能处置余震呢?

就算是他们想出该怎么处置的方法,反而引得这些大和尚们被余震处置了。

余震见众僧态度,心中稍定,也管不了他们对自己的认同到底是真是假。

就在他开口还待再说几句的时候,忽然空中有一个声音响起道:“少林寺的和尚们!还有余震小子!快出来迎驾!”

刚蒙大乱的少林寺僧众们都是吃了一惊。因为听这声音远远飘来,似乎说话之人是在山门之外。

但是声音嘹亮清晰,看来是内功不弱之人发出的。

净明此刻是合寺中年纪最大之人,即使他不想身处漩涡,旁的师弟们也都用目光看向他。

净明无奈叹气,起身道:“震儿,咱们一同去外间看看。”

话是说的亲热,其实净明是想要抱着余震这根大腿一起出去,这样他才有些底气。

少林寺僧们多年不曾踏入江湖,如今听到那叫门之人的内力显然高于他们一截,只有赖定了余震这个天下武林第一人,净明心中才有一丝底气。

余震点头同意,净明便带着余震向外走去。

这余震本身连杀二人,身上满是血污,走在寺庙之中颇为诡异。

好在净明不敢提起此茬,余震也不在乎,两人就这样大踏步地朝山门行去。

待到山门前,却见叫门的人竟是不少,足有十余人。

而他们男女老少,所穿服色各不一样,显然是来自天南海北不同帮派的。

众人见到少林寺中走出这一老一少、一僧一俗二人,精神都是一振。

一个身材高大、三十余岁的高大男子立刻上前抱拳道:“敢问二人就是余震大侠与少林高僧吗?”

听声音便是刚才用内力叫门之人,只是言语总算比刚才客气了一些。

余震不答,净明没法子,只好笑着说道:“贫僧净明,这位是我师侄余震。”

高大汉子“哦”了一声点头道:“见过二位。不知贵寺方丈在何处?”言下之意,是觉得没见到掌门亲迎,有些被怠慢了。

净明合十道:“掌门刚刚圆寂了。”说罢面上戚容难以掩饰。

高大汉子又是“哦”了一声,道:“竟然如此巧法。是某唐突了。还请师傅节哀。

但不知贵寺的净通师傅何在?”

这高大汉子也知道净通是少林寺中新一代的翘楚。若是慧能不能来亲自迎接,至少该有净通接待。

怎么反而是派了一个老和尚就这么出来了。

净明面色又是一尬,道:“净通师弟他……也圆寂了。”

这话一出,不光是高大汉子,站在周围那十几个人都是面上一惊。

怎么少林寺顷刻之间会死了两个主事之人?

而事情又发生在武林大会的前夕,这就有些太奇怪了。

净明几乎能感觉到自己额头上的汗珠正不断下落,但是要和这么多外人解释此中原因,也是不妥。

高大汉子心中有些古怪,又有些不耐道:“总之如今少林寺中,能主事的,就是你吗?”

显然他已经连面上的客气都不耐烦给了。

净明心中苦恼,他可不想在这里把这句话应下,以后还不知道会有多少麻烦。

忽然他斜眼瞥到余震,心中一动道:“如今少林寺中各项事体,都由师傅圆寂前指认的余震师侄来操办。”

这话一出,更是让众人惊讶,山门前十余人同时将目光投在余震身上。

大家都知道余震过去是武林第一人,但如今每个人都藏着一个秘密不肯提前告知旁人,那就是:这几个月来他们内力大幅增长。

或许已经在余震之上了!

所以他们都想要到少林寺上比一比,说不定这次天下第一的名号,还真能落在自己头上。

而如今这余震竟然已一个俗家弟子的身份,掌管起少林寺的事物来,这实在太说不过去。

再看他身上全是血污,联想到少林两位主事人接连圆寂,众人不禁用怀疑的目光挑剔起余震来。

而余震在一开始的吃惊过后,反而定了下来。

虽然他没想到净明师伯这么偷懒,但也觉得眼下情况,将少林寺捆绑在自己的船上更为省事。

他不想在独面瀛城城主的时候,还需要分出手来摆平少林僧众们。

想明这一点,余震忽然气定神闲地对众人说道:“怎么?你们对此安排可有什么意见?”

第五十章 我们上面有人!

余震环视这些突然闯上门的男男女女,淡然问道:“怎么?你们对此安排可有什么意见?”

这句话,算是把先前净明的话应下了。

众人听了这话,心中都是一噎。

不少人暗自觉得:“都说余震心狠人狂,果然不假。之后咱们台上见见真章。”

高大男子撇了撇嘴,最终说道:“行啊,你们少林的家务事,我一个华山派弟子确实管不着。”

他这话一出,竟然引得周围那群男女都静默了一瞬,纷纷抬头打量他。

从这举动来看,这群人虽然几乎同时来到少林,竟不是一伙的。

其实如今时候尚早,大多武林人士尚未赶到少林,只这一伙人来的如此凑巧整齐,竟然都早早围上少林了。

净明合十道:“想是华山唐锐扬唐大侠造访,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高大男子这才有些满意,道:“客气客气。我这次来少林,正是为了少林的天下第一比武大会。”

净明再次说道:“不瞒施主,这什么天下第一比武大会,却不是我们少林举办的。应是有妄人假借少林名义胡乱发英雄帖,才有此事。”

唐锐扬双眉紧皱,声音不禁拔高道:“什么?这比武是假的?”

他话一出口,周围的武林人士都静了下来。

本来闲散站着的人统统围过来,显然是要把事情弄清楚。

净明最不爱这种被人团团围住的场面,不禁额头又开始冒汗。

旁边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子并不买账,直喝道:“老和尚,你把话说清楚!咱们这么多人千里迢迢的来,你却说比武是假的?”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英雄道:“旁的事情先别打岔,那天下第一彩头,能助人长生不老的药物到底是真是假!”

他的话问出口后,所有人都静了下来,想要仔细听净明如何回答。

而净明满头大汗,终于说道:“咱们少林是佛门,自然没有什么炮制丹药的说法。”

众人哄得一声叫了起来。

先前那个女子更是尖锐地喊道:“完了!弄了半天全是骗人的!这要我怎么同赤星老祖交代!”

老英雄听了一愣,问那女子道:“甘嫂子也是受了赤星老祖的委托,才来少林的嘛?”

那女子急道:“成老英雄难道也是吗!”

唐锐扬这时候说道:“这么巧?我也是因为受了赤星老祖的委托,才来这里试试身手。”

十余人一通交底,竟然都是受了什么赤星老祖的委托,才到少室山上来的。

这一下众人更是变得沸沸扬扬,无法得到片刻安静。

那成老英雄冲大家挥了挥手,用内力提高声响道:“众人莫急。赤星老祖就算委托再多的人来此处,也都是合情合理的。

本来天下第一只有一个。赤星老祖也不知我们之中谁能得到这个名头。他便是让全武林的人都来试试,也无可厚非。

但如今关键的问题是:这大会到底是真是假!长生不老的丹药到底是有还是没有!若真的被人愚弄了,咱们要怎么同赤星老祖交代!”

这话说道众人心坎里了。大家重新变得激动,似乎要将净明给逼倒在地一般。

唐锐扬更是高声喝道:“今日这事是因你们少林所起。你这秃驴说假的就是假的了吗!你们必须代替在场所有人,给赤星老祖一个交代!”

这话立刻引起了众人的共鸣,大家纷纷喝道:“没错。少林需代我们找赤星老祖请罪!”

“将我们团团骗到嵩山,这责任就该由你们少林来负!”

眼看净明就要被众人的怒意逼得奔溃。

站在一旁的余震忽然向前走了一步,将净明挡在身后道:“你们说的什么赤星老祖到底是什么人!我少林何须向他人解释!”

余震身材高大,气势威猛,他高声一喝,内力充沛鼓荡。

众人不由地向后退了半步,暗暗心惊这余震看来当真不弱!难道自己这几个月来武功突飞猛进,竟然还是不敌这厮?

先前还在叫嚣的武林人士们,气势立刻便有些馁了。

还是唐锐扬冷冷在一边说道:“你莫在此硬充好汉。都什么年月了,竟然连赤星老祖都不知晓。当真是无知无畏。”

想到站在自己背后的人是赤星老祖,这些武林人士们都又有了些底气。

余震便是再可怕,也不过是个凡人,他难道敢在赤星老祖面前逞威风吗?

甘嫂子尖声怒喝道:“余震,你可别在老娘面前充英雄!老娘凭一柄金刀驰骋江湖的时候,你还是个雏儿呢!”

这话立刻引得众人一阵哄笑。

甘嫂子并不以此为意,反而骄傲地昂起头说道:“华山派来的小子说的再清楚不过。赤星老祖是如今天下唯一一个能用仙气的大仙人!咱们在他老人家眼中都不过是杂鱼罢了!他说想要不老仙丹拿来看看,咱们自然全力去争。谁能拔得头筹,就能在赤星老祖面前露个脸。

但你们如此反复,一会说有一会又说没有,到叫我们如何去同老祖交代!”

甘嫂子早早就到江湖中闯荡,说话自有一股江湖气。

她话语虽糙,道理却不糙。众人都是同仇敌忾,狠狠瞪着余震二人。

余震过去并没听说过什么赤星老祖,显然他地位就算在过去也并不多高。

如今又说什么天下唯一一个能用“仙气”之人。

这话怎么听怎么荒唐。

余震不禁冷笑着问道:“你们这些人,不会都被江湖骗子愚弄了吧?”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如看疯子一般看向余震。

最终成老英雄怜悯一般说道:“年轻人,真是说什么话都不知道顾忌!你胡乱编排赤星老祖,就不怕他老人家怪罪!”

余震皱眉看向众人的反应,不论男女,脸上都流露出最真实的恐惧。

他是绝不相信什么天下仅有一人能使用仙气这种说法的。

但是这么多江湖豪杰,难道真的会蠢到被人随意欺骗而不自知吗?

最终唐锐扬高声说道:“旁的都别说了,咱们立刻绑了余震!这厮不是刚说替少林寺做主吗!咱们带他去见赤星老祖,看他还有什么胆量敢如此说话!”

说罢便要上来动手捉拿余震。

而余震面上也是罩满寒霜,他一只手掌虚握成拳,指节“咯咯”作响,似乎就要发难。

可正在此时,一支箭羽“嗖”地一声落在余震与旁人之间。

众人见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纷纷抬头望天。

果然见一颗巨松上,站着一个劲装少女。

而这少女手执弓箭,显然先前的箭矢就是她所射出的。

就见那少女嘴角噙着冷笑道:“都是些蠢货。江湖邀请帖是我们城主所发,只不过地点选在少林边上罢了。你们竟能蠢到错把少林当做正主!”

唐锐扬抬头急问道:“你是什么人!”

成老英雄更是着急追问道:“比武的彩头到底是真是假!”

第五十一章 胜券在握

众人见那站在树梢上的少女容貌俏丽,年纪不过十六七岁大小。

更奇的是她的穿着与常人极不相同。

时人女子多穿长裙。要下地干活的妇人则是袄子下面穿一条长裤。

只是这少女穿的是短打,却有些匪夷所思。

原来她下身除了一条极短的裙子外,竟然是露了两条白皙柔嫩的长腿。

从头上环绕的布饰,到身上穿着的裙子,再到脚上蹬地一双靴子都柔和粉嫩,色彩明丽。

要知如今天下人在穿着上虽不像秦初那样讲究,但是这少女公然露出两条腿来,却还是让人侧目。

再加上能将布匹染制的如此鲜艳亮丽,那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时人的衣着布匹多半是自己家中织就,不会多费心思去染色。

就算是富家女子,可以穿从布坊中买来的上好料子,也因布料底色灰暗,穿在身上难掩暗沉。

这少女身上的穿戴虽然不合时人目光,但却说不出的娇俏可爱,直将地下那群武人的眼睛都看直了。

而她岂不知道那些大老粗是如何做想的?

少女粉唇勾起一丝嘲弄的笑意,轻轻一跃落到地面。

从这手显露出的功夫来看,少女除了弯弓本事不弱,轻功也很有根基。

只是她娇俏的容貌中,总有一种高高在上的藐视之感。

还是唐锐扬先开口说话道:“姑娘你说邀约天下武林人士赴会的,不是少林寺?”

少女高傲道:“自然不是。少林怎么能拿的出蕴养丹这样的彩头来。”

成老英雄听了这话,双眼一亮道:“敢问这位姑娘,你所说的蕴养单,可就是当初邀书上所言,那延年益寿的丹丸。”

那少女昂头道:“我骗你作甚!”

成老英雄一把年纪,被这少女呛了一声。但他倒不着恼,反而是心中一喜。

既然答应赤星老祖的事情并不是虚妄,那他还有机会去搏上一搏。

要知他虽然年龄不小,但是最近内力突飞猛涨。

如今所到境界,是过去的他不敢想象的。

虽然他心思沉稳,这些日子来刻意隐藏着自己的实力。

但是成老英雄心中猜测,如今的他,实力该在江湖三甲之内。

在成老英雄心头暗喜之时,其余那些武林人士也同他一样,怀着一个“自己越来越强”的秘密,想要来个扮猪吃虎。

大家都知道,若是过早地将实力展现在众人面前,反而会对自己不利。

所以众人面上都带着难以克制的笑意,看向那名少女。

既然她的主人能拿出丹丸来,那么她这份傲气便不再显得扎眼。

只要等到自己拔得头筹,这样一个小丫头还不是乖乖跪在自己面前,要她作甚就作甚。

再说了,丹药到手之后,自己服下自然无妨,若是能交给赤星老祖,那更是从今往后再无顾忌。

若是老祖肯提点,说不定还能把复制出的丹药留给自己一些。

那么到时候就是想要活个三五百年都有可能。

这么一想的话,自己虽然是习武之人,但和那些修仙者又有什么分别?

这时候那名称为甘嫂子的妇女便有些不耐烦了,追问道:“大姑娘,既然这事是你们家主办的,而比武大会尚有几天。

这些日子我们总不能赖在少林……”

这话确实说出了众人心声,所以都用眼睛看向那名少女。

这少女“嘁”地发出一声嘲笑,像是在嘲弄这位甘嫂子太过市侩。

而那甘嫂子哪有看不懂的道理。

她脸上一阵绯红,接着就把怒意给压了下去。

这时少女指着另一座山头道:“你们这几日可以跟我到那里去住。客房已经都收拾好了,你们来的人再多也无需担心。

而到时候比斗的会场,也是在那里,众位可千万别再走错了,还要害得我跑这么远来找你们。”

众人随着少女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对面山头上有一座巍峨的白色宫殿。

而其周围又有楼群院廊,似乎面积极广。

这么一下,众人才放心了。

而余震皱眉遥遥看去,不禁问身边的净明道:“对面何时有这么大一片屋宇了?”

他已经有多年没有回少林,过去那座山头上是绝没有这么多建筑的。

而净明也是两手一摊,道:“前两个月尚没有。好似是上个月开始有人在那里大兴土木。

我本以为是要建一座新的道观,便没太在意。哪想不过个把月而已,竟然就有这样大的规模了。

阿弥陀佛,当真是不可思议。”

若是净明没记错的话,能在如此短的时候,在山上建造这么庞大的一片屋宇,又要有廊有阁,还有一座高塔,确实是难以想象的。

但这些屋宇既然都是瀛城城主所为,那就算是再快一些,余震也不会太吃惊。

过去的瀛城城主,就如天上神仙一般高不可攀。

他具有大法力、大智慧,别说余震这群武林人士了,就算是秦皇见到他,也要恭恭敬敬地对他行个半礼。

就不知道如今仙气不存之后,瀛城城主又是靠的什么重获如此力量的。

余震心中一团火焰熊熊燃烧。

瀛城城主虽然重新变强,但是余震不会就此认怂。

他紧紧握着拳头,而其上的袖袋中还藏着一个卷轴。

那是他的祖师慧能方丈临终前想尽办法留给自己的。

其上记录着“后天境”的秘密。

余震自寻得此卷轴之后,还没有机会能单独查看。

如今卷轴的存在,仍旧瞒着少林寺众僧们。

余震过去知道自己与瀛城城主的势力天差地别,如今的他,却不再甘愿做缩头乌龟。

人生在世,总要为自己的本心搏杀一次!

曾几何时,他心存志愿:便是就此陨落,也好过苟延残喘!

可如今的他,却知道命运的胜券已经被自己握在手中了。

到此,余震便想要赶紧回到寺中,安顿下来之后立刻研读师祖留给自己的卷轴。

但这时候,却有个娇俏的声音喊道:“余震,你先别走!”

余震回头,见到正是先前那树梢上的女子。

那少女面色中带着骄矜之情,笑吟吟道:“你就是从前的天下第一了?”

余震并不作答,而是沉默地看着她。

那少女又道:“你可知道我们城主为何要在少室山上办这天下第一的大会?”

余震冷着脸道:“还请赐教?”

其实他心中也有这个疑惑。

除了余震是过去的天下第一,而瀛城城主为了让天下人信服,故意找上门来。

难道还有可能是因为瀛城城主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就是那个二十年前被自己震碎仙根的男孩?

过去的余震,对于瀛城城主,就像是蝼蚁对于昆仑。

虽然余震无时不刻都想要手刃瀛城城主,但是那个家伙难道心中还记的二十年前随手毁坏的玩具不成?

第五十二章 傻羊

见着余震的神情,那名少女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本来皮肤白皙,如今因笑地太过,竟然涨红了起来。

接着她一边前仰后合地收不住势头,一边顺着气说道:“余大侠,您是有名望的大侠,我这小小女子随口提的问题,您可千万别太当真啊!”

余震听了这话,双眉紧皱,闹不清楚此女到底是在装傻充愣,还是在寻自己开心。

少女笑过一阵之后,才理顺了气息,仍旧是一张笑面孔道:“余大侠你莫生气。我也是因为好奇城主大人为何对您另眼相看,才忍不住问了出来。

谁知您竟然与我这小女子认真起来了。城主大人为何特意选在少室山上摆擂台,我哪里知道那么多内情呢?

想来是看重您曾是前任天下第一的身份,为了表示敬重,才特意为之吧。”

余震见她神情,知道此姝即使知道什么内幕,也不会同自己说真话。

好在与这瀛城城主重新碰面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到时候能堂堂正正地与他在台上分个输赢,那也不错。

少女见余震不再搭理自己,便又笑意盈盈地说道:“余大侠,你这样可不好,男子汉大丈夫怎可如此小气?

算了算了,我今日如何做小伏低,想来余大侠还是要同我生闷气。

下次你在台上若是受了伤,小鸳我定会亲手帮你包扎赔礼。如何?”

说罢她从背后箭筒里抽出一支羽箭,对其余的人道:“都别看了,跟我走吧!”

接着她一边挥舞羽箭,一边带头走在前面。

因为裙子比常人短了不少,两腿一步一步向前,白嫩之处倒是格外引人注目。

而她挥舞羽箭的样子,像是故意模仿放羊人的举止。

言下之意,那些跟在她后头的武林人士,则是她豢养的羊群了。

那些武林人士们一时没有查明那叫小鸳的姑娘心中所想,都老老实实地跟着她下山去了。

更是引得小鸳心中暗笑。

但她笑着笑着,又想起了那个冷峻的余震。

小鸳脑袋一歪,默默回忆刚才余震的举止,心中暗道:“确实不算一头傻羊。但与城主比起来还是差的十万八千里。

只是城主搞出这么大的阵仗,就是为了把‘蕴养丹’以不惹眼的方式送到他手里,这功夫花的也太大了吧!也不知道到底值不值得。

呸,自然是不值得!今日也没看出余震的特殊之处,只可恨城主偏偏最看中他!”

说罢她心中忽生恼意,回头对跟在最后的武林人士骂道:“你磨磨蹭蹭地做什么?到时走丢了城主又要怨我!”

此人被一个少女如此不客气地诘问,正“你、你、我!我!”地气不过来。

那小鸳忽然眯了一双大眼,怒道:“就讨厌你们这些肮脏的武人!一副死乞白赖地蠢模样!”说罢她皓腕一抖,那羽箭竟然从她手中脱出,直末入武人前胸,竟是透胸而过,就此死了!

余震没有看到这任性妄为的一幕。

在小鸳带着武人们走后不久,他就转头对净明说道:“师伯你刚才说师傅临终前指认我为少林主事……”

净明忙合十道:“出家人不打诳语。我这话自然是师傅当年说过的。他老人家每次责骂过净通之后,便对我们这些师兄弟私下吩咐说,若是震儿能早些回来,就能让净通早日死心。

要说净通心中想的是什么?自然是少林寺方丈的身份了。师傅说要你回来,便能让他死心,这意思自然指的是要让你来主持少林事务了!”

余震听了这话,心中不免好笑。

他自己是个俗家弟子。慧能师祖再生气,净通再僭越,也不会把少林的主事身份交给自己。

再说师祖这话中意思,分明暗指的是“后天境”了。

净明却歪解成少林寺主事的身份。这就叫做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净明说自己“出家人不打诳语”。他这或许确实算作“不打诳语”,只是自己把慧能方丈的意思却都误解了而已。

余震不免再深深看了净明一眼。容貌还是那样的老实巴交,续上头发就是个老农民的模样。

可是他却不是个笨人,只是个懒人罢了。

余震也不把其中的关键点破,只从容地跟着净明向寺中走去。

心中却打定主意:“这座和尚庙,他是不要的。等这里大事一了,还是要把方丈的位置还给净明。

虽然净明不是慧能方丈亲点的继任者,但如今少林寺中那些僧侣,也只有净明能够胜任这一职责了。”

他们两人回到寺中,净通和净空的尸体早就已经被小沙弥给收了起来。

慧能方丈的屋中净是血污,所以也将他的肉身佛移到了别处。

其余的僧侣听到净明的话,得知余震要主持少林事务,也没有人说半个不字。

大家知道慧能方丈最偏爱这个俗家弟子,他如今又强过寺中所有的人。

不让他当,难道自己来当?

说不得让余震来做少林主事,反而是好事一件。

至少在这风雨飘摇的乱世之中,余震会是少林寺余人坚实的支柱。

余震与众人说过几句之后,便被小沙弥引到一间空着的禅房。

如今少林寺中少的是和尚,多得是禅房。

余震又是主事人,禅房自然是干净敞亮。

余震待小沙弥走后,静听周围再无声息,终于从袖筒中滚落出慧能师祖吞入腹中的那枚卷轴。

开头两句话仍旧是“若能见此卷轴,知汝内力以达圆满。可一鼓作气,再图后天境。”

余震再往下翻看,就见下面写着:

武功一途,本有后天境、先天境之说。因有一日仙气忽盈,仙术张而武道驰。

故天下再无人知后天境,枉论先天境。汝若自察内息充盈,可试引丹田之气先入肾经……”

之后密密麻麻地写着如何导气,如何归精的法门。

这些法门倒是与过去余震所学全然不同,听着又似乎确实有玄妙之处。

最后慧能写道:“后天境法门虽有寺中高人口耳相传,但六百年来再无人能踏入。其中凶险尚未可知,汝当自警。”

看完这段话,余震终于将纸条捏在手中。就如师祖所说,恐怕已经有六百年无人能踏入后天境了。

而这些心法口诀,只是由少林的德道高僧们口耳相传罢了。其中是否会有凶险,口口相传之下是否会有错漏,这都是余震不可预知的。

但武功一道本来就凶险,再加上不久之后便要同瀛城城主决一死战。

最重要的是这几日余震的内力都是汹涌澎湃。就像是瓜熟蒂落一般,余震知道自己的内力已经到了圆满的境界,若在不突破,反而得咎。

想明这些,他便盘膝坐于榻上,按照卷轴中所说的慢慢引导内息。

他这一举,便是武林六百年来第一个试图迈入后天境之人。

若能成功,也就是真正意义的天下第一。

不论瀛城城主有多么厉害,他修习武功的时间到底太短。

只要他尚来不及踏入后天境,那么终究是输余震一步。

境界境界,哪里有这么好逾越的?

跃过这层后天境,便能鄙昵天下众生。不论是深山重寨,还是秦宫之中,都是说来便来,说走就走。

自然,余震此时心中不能有这么多的杂念。

归引真气最忌心乱。

此刻的余震,心中却是一片平静。

他牵引内息沿着陌生的路线缓缓前行。不久之后,余震更是觉得这内力像是有股魔力一般,正在蠢蠢欲动。

第五十三章 天王老子也给我等着!

余震已经在禅房中盘膝坐了三天三夜。

除了慧能老方丈火化的时候,他再也没有出过房门。

就连食水也是沙弥小心翼翼地端入房中,不敢轻易打搅。

就连小沙弥也看得出,余震此刻必定是在练功的关键。

此刻的余震周身一片湿漉肮脏,甚至能闻到一股血腥的气息。

这都是这三日来,余震运行内力,从周身毛孔中挤压出来的杂质。

他何其幸运,在少林寺中口耳相传了六百年的秘诀,竟真的能够运行。

余震初时只是按照卷轴所说的运导内息,接着他便觉出此法的妙处。

过去他运行内力,都是将气息从丹田里导出,在身体之中运行过一个周天之后,变得凝实一分,再重新导回丹田之中存储。

如今的运功方式,却是要把内息从周身经络中挤压出去!

可是经络之末,都有大量的淤滞堵塞着。

余震能感觉到内力像是要突破肉身的桎梏,但是淤滞偏偏拦着道路不放。

他也不心急,一条经络一条经络地努力冲击。

余震首先冲击的是手太阳小肠经。

内力沿着肩中俞一路行到小指少泽之上,接着小指上边缓缓向外渗透出黑色油腻之物。

挤压淤滞的法门并不轻松,余震能感觉到自己的小指肿胀欲裂,有种要被击破一般的痛楚。

但用眼睛观察,除了表面越来越多的淤滞以外,小指外形并无变化。

这痛楚先是轻微,接着便越来越强烈。

余震的汗珠如黄豆一般一颗一颗地从额头上滚落下来,滴在了周身的枕席之上。

身体却是一动不动,强行将这份炸裂之痛压将下去。

最终,余震似乎听到了“呲”地一声,像是破空之声一般。

而更奇异的是,他小指之上的炸裂之感顿时消失,剩下的是通透的清凉之感。

像是一直穿着一件湿重的厚衣服,忽然脱下一般清爽。

余震心头大亮,手太阳小肠经虽然是手臂上的经络,但是他似乎同时感受到了腹内有一股火焰在跳跃。

那火焰并不灼热,反而是温暖着他的身体。

这一定是第一根经络被打通了!

余震知这道路既然可行,便一鼓作气冲击起手太阴肺经。

随着拇指少商穴上传来的气响,肺腑中大感清凉舒适。

余震只觉得二十多年来胸口都压着一块石头,只是过去都没察觉。

如今石头被挪开了,才明白原来空气竟然能如此清新爽朗。

接下来的时间,余震便一条经脉一条经脉地积压,周身的污秽油腻之物也是越积越多。

终于将奇经八脉中最弱不可查的阴跷脉也冲破时,余震第一个感觉便是自己似乎比过去轻了不少。

他望望周围,心中也觉该当如此。

这么多污秽被强行排除体内之后,身体自然该轻了不少。

但是除了身体比过去轻盈外,难道不该有别的突破吗?

否则的话这后天境难道只能助长自己的轻身功夫不成?

只可惜慧能祖师留下的卷轴只说了该如何运行经络,却没有说一旦踏入后天境之后,会有什么样的效果。

恐怕是因为六百年来无人能做到,所以后天境到底是什么样的,也没一个人能说的清楚吧!

余震环视周围,忽然心有所感一般,对着门边一指挥出。

门边上,本来摆着一个木质小案,里面放了两个木碗。

其中一只本来乘了一些清汤,如今早就已经凉了。

但神奇的是,隔着老远的那只木碗忽然无风自动,弹跳了起来。

接着木碗中的汤水便四散开来,木碗弹了两下最终倒扣在木案上不再动弹。

余震心中大动!原来这就是后天境吗!

他竟然能隔空将内力劈出体外,甚至能击打在物体之上!

过去余震就算内力再强,若是想要这样隔空打物,那是完全不敢想象的。

不光是余震,便是全武林中,也没有这样的做法。

只有过去的修仙之人,在元婴期之后或许能做到类似的事情。

但是天下金丹大能本就不多,元婴期的高手更是凤毛麟角。

他们的能力到底如何,像余震这样的凡人是无法见识到的。

余震心头喜悦,又如法炮制对着案头一个石砚台劈去。

那砚台大而厚实,总有海碗那么宽阔,沉重异常。

余震内力过去之后,那砚台哐棠跳了一下,并未翻倒。

可见他的内力也有极限,木碗这样的轻物能被他打地飞了起来。

但是石砚台终究太重,凭刚才的内力还只是能移动罢了。

余震索性使用全身内力,凝神对着石砚台劈去。

果然那石砚台咔塔一声,凭空碎成了两半!

这样的变化,果然极其惊人。若是被外人看到,定然要吓尿裤子了!

就是将这后天境方法传授给余震的慧能大师,若是活着见到此景,也要不停口宣佛号,心头震惊不已了。

但余震将石砚台劈裂之后,却觉心肺之中一下像是被抽空了一般。

他深深喘了两口,将内力喘运。

再试图摧使内力,却觉得内力像是快要熄灭的火苗一般无法再催涨起来。

余震知道自己多半是太心急了。

他才刚刚踏过后天境,内力还是最虚弱的时候。

便想着要如此摧使内力而无衰竭之相,自然是不可能的。

只是余震心中明白了一点,若是这段日子里能多行补养,战胜瀛城城主是完全有可能的!

他又看了一眼门边木案上,除了打翻的清汤以外,还有一碗白饭和一小盆青菜。

余震不禁皱眉,只可惜自己是身在寺庙之中,光靠这些粗茶淡饭,想是没办法补充什么精血了。

他缓缓站了起来,对眼下自身的实力有了一定的了解。

这时候禅房的门忽然被打开,一个小沙弥问道:“大师兄怎么……”

接着他就见到满身血污的余震,不禁骇了一跳,难道这位俗家大师兄竟然身受重伤了不成?

余震笑笑道:“无妨。给我准备点热水,我要沐浴。”

小沙弥皱着眉头说道:“大师兄,你这几日在屋中练功,不知道已经三日三夜过去。如今对面山头之人已经在山门外叫嚣,话语极其难听,要大师兄你立刻到对面山崖之上赴会呢!”

余震一笑道:“急什么,我要沐浴,便是天王老子也得等着。”

第五十四章 中原人都怂

余震沐浴过后,身上总算一松。

不光是沾染在衣物上的污秽被洗净,身体也像是更清透了一般,连步履都变得更为轻松了。

少林寺山门外尚有人堵着,正与一个愁眉苦脸的小和尚争辩。

余震懒得与他们多啰嗦,便施展轻功从众人头顶一掠而过。

惹得山门口几人惊讶抬头看去忘了继续争吵。

实在是余震的速度太快、跃地太高,让人分不清到底是鸟兽还是高手从他们头顶过去。

离开一段距离之后余震便不再施展轻功,而是慢慢地步行下山,再慢慢地爬上另一座山头。

随着清爽的山风拂过,余震能感觉到丹田中的内力正在慢慢恢复。

先前因为隔空劈断砚台造成的空滞之感终于逐渐消失。

余震估算了一下时间,看来要隔空使出全力一击,小半个时辰才行。

而这隔空一击的实力也不算鸡肋。

先前余震虽然只是劈断了砚台,但砚台周遭的木桌上也出现了深刻裂痕。

这么说的话,若是将这全力一击施在人身上,估计也能让人内脏破裂致死。

余震走着走着,便见到前头开始人头攒动,要想信步而行已是不能。

其实这天下第一比武大会,自负不凡想来争第一的人少,远道而来看个热闹的人多。

到底如今天下大变的消息已经再也压不住了。

不管天南海北,武人们都知道属于自己的时间已经到来了。

人人都怀有一种难以抑制的兴奋之情。

哪怕自知实力与真正的高手还有差距,但是他们已经不再是那下一等的人。

而是真正武林的主人了。

所以亲眼见证一次这样的盛会,才变得如此重要!

余震见很难再向前走,便停在了外围。

因他人生的高大,倒能将前面的情形看的一清二楚。

此时偌大的比武场已经被人团团围住,光是看官总有三四千人之多。

余震心中倒觉好笑,从前他还不知道竟能有这么多武林人士。

接着他再向场中看去,如今场上有两人正斗得难分难解。

其中一人他还见过,就是自称华山派的唐锐扬。

而与他敌对的是个面色红润,身材矮小,还有个酒糟鼻子的中年人。

余震从旁人的议论声中听出,那酒糟鼻是海沙帮的帮主佟天酬。

谁能想到他作为一帮之主,竟然亲自下场与华山后辈比武。

不过佟天酬确实有两下子,唐锐扬果然被他打地节节败退。

最终他脚下一个踉跄,露出破绽,被经验丰富的佟天酬即使抓住。

就见这矮脚虎一个地堂腿,将唐锐扬扫在地上。

佟天酬不光身子短小,人也灵活,完全看不出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了。

唐锐扬刚跌落在地,便要弹跳回位。佟天酬全不给他机会,对着唐锐扬便是接连几招。

唐锐扬还想要勉强支起身子,却忽然听到“噹”的一声锣鸣,有一个女子说道:“唐锐扬败。佟天酬胜!”

看那说话的女子,二十多岁容貌妍丽。坐在一处高台之上。

她身上穿着一条窄裙,裙子开着高叉。两条腿就这样公然的在众人面前交叠着。

此女像是习惯了周围人的目光一般,面色从容中带着一丝轻蔑的笑意。

佟天酬抱歉笑道:“承让承让。”但是他面上的得意之色却是无法掩盖。

同时,周围总有二三十人高声喊道:“帮主威武!帮主神功!”

看他们服色一致,想来都是海沙帮的人。

这自卖自夸的举动,自然是惹了不少人白眼。

但佟天酬却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笑着对周围抱拳一圈说道:“佟谋侥幸又赢了一场。还有哪位英雄再上来试试!”

一时间竟然没有人接话。先前大家想法都是一样:“这种比试总是越后出场越好。”

但是看着看着就发现了人外有人山外有山的道理。

过去他们还道自己这段日子武功大进。

谁能想到上场比试的人竟然个个武功不弱,甚至比自己还强了一截。

所以许多本来有意争抢“天下第一”名号的人,也慢慢告诉自己本来就是上嵩山看个热闹的。

佟天酬等了一会,便仰头笑道:“竟然没有人愿意试上一试吗?如今正是武林大兴的时机,怎么天下武人反而比过去还孬了?

过去的天下第一呢!那个余震呢!别躲了,出来切磋切磋!”

众人听了他狂傲的话,心中都有些不满。

窃窃私语之声顿时响起,但是仍旧没有人上前。

余震清晰地听到站在他前头的两人低语道:“这佟天酬过去也没多响亮的名头,如今怎么这么狂傲起来了?”

另一人回答道:“小人得志罢了。不过也确实厉害,要我说真让余震出来,或许也不是他的对手。”

前头一人“嗨”了一声道:“比试都比了这么久了,余震还没出现。难道是怕了不成?”

另一人道:“过去评他为武林第一人,实是因为那时没多少人愿意当这出头鸟。真正高手都是韬光养晦的性子,不想太过出挑被修仙者惦记。

如今情形不同了!”此人声音中明显包含了兴奋道:“武道大兴,大家心思自然变了。‘天下第一’不再是虚名,而是切切实实能得到好处的。那么这些真正的高手自然愿意出来了。”

他的话得到周边的人一致认可。只是这群人都没意识到,他们口中的余震此刻正站在身后。

余震并不是认怂。他只是不想在这些跳梁小丑面前浪费精力罢了。

余震的目的始终只有一个,那就是瀛城城主。只要他不出面,余震便不心急。

只是这时候忽然有一个娇俏的女子声音在余震耳旁响起道:“就你们这些虾兵蟹将,懂什么武功吗?便学人烂嚼舌根。”

余震回头一望,竟然是徐行挤到了他的身旁,并对他笑嘻嘻地挤了一下眼睛。

而站在徐行边上的,还有目露兴奋的安道阳,他自从瀛山下来之后还没见过这么热闹的阵仗。

到底是个半大小子,张口就要对余震喊一声“师傅”!

余震用目光制止了他,安道阳也立刻明白,连忙闭上了嘴。

站在余震身前几人听了徐行的讽刺,怒目回头,见到一个明丽绝伦的女子,瞬时都傻了眼。

徐行又对他们几人道:“如今上场的人,都不是余震的对手。余大侠只是不愿意自降身份才暂不出手。你们几个休要胡说!”

那几个人见到徐行既美且凶,也是除了点头说不出话来。

徐行不再理睬她们,美眸眺向场中。

那佟天酬终于压抑着兴奋之情,对坐在高台上的妍丽女子道:“容姑娘,既然没人再肯上来。那便不用再比下去吧。”

被称为容姑娘的女子双腿交叠坐在高台之上,她一只衤果露的胳膊慵懒地支着下巴,白了一眼佟天酬道:“高手一个都未出场,你便不想比了?”

这话将佟天酬说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更是将先前被他斗下场去的人说的无地自容。

感情在容姑娘的眼里,他们这些江湖武人都是在热场罢了。

容姑娘又道:“我们城主在这里等的,始终是余震一人。其他的人么……”她艳丽的双眸看向远方,不再说下去。

但意思已经非常明白,其他人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

佟天酬冷了脸,还待说两句场面话。这时人群中有人高声说道:“我呼延铁就来取这天下第一的彩头!”

说罢便有一个身材高大的黄发男子背着大刀走进场中。

余震面前几人又在低语道:“竟然有鲜卑人也想要夺中原的武林第一!”言语中透露出了不满。

而呼延铁像是耳力极嘉一般,转头对着余震的方向冷笑一声道:“中原人若是不怂,自然轮不到我鲜卑人出来。”

第五十五章 不识庐山

呼延铁虽然是对着余震身前的人叫嚣,但余震也借机将此人观察了一番。

呼延铁身材魁梧,肌肉虬结。一头黄发与中原人截然不同。

这样一个铁汉,倒让余震想起了当日遇到的寒巴图。一样是塞外人,一个刚毅嚣张,一个魁梧如山。

怎的这么多塞外人忽然想要来夺取中原武林第一的名号?

寒巴图此时已经是一具土中骸骨。而呼延铁仍旧能够站在太阳底下叫嚣。

呼延铁或许该庆幸自己不是那个更早遇到余震的人。

而呼延铁这个曾与狼群搏斗的男子,果然说话更有气势。

他扬刀嘲笑的样子,甚至让余震身前那几个汉人身体一缩,到底不敢与他正面对峙。

呼延铁见他们如此窝囊模样,又是扬天大笑。

将阔背大刀重新背回身上,接着又扬眉带着点调笑对坐在高椅上的妍丽女子说道:“我说容姑娘。若我赢了这舍劳子汉人。”

说罢对着面色铁青的佟天酬一指,又道:“就快点把你们答应的彩头拿出来。好让我早日了结身上的请托。”

佟天酬听到这话,猛然道:“难道阁下也是受了赤星老祖所托?”

呼延铁轻蔑地看了佟天酬一眼,道:“我不知道你们说的什么赤星老祖。恭恭敬敬把我请来中原,好吃好穿的伺候,再许下重金的就是你们秦人的皇帝老子。”

这话倒是让所有人一惊。其实今日到场的人数众多,总有一二百人是受了赤星老祖所托而来。

这已经不是秘密,大家打起招呼来也是心照不宣。

而且众人已有默契。若都是受赤星老祖所托,那么到时候真动起手来也无需拼命。

大家凭本事打擂,但也只要点到为止即可。

最终谁有本事将彩头交给赤星老祖,那是他的福分。

旁人倒不需要为此丢了性命。

所以佟天酬一听呼延铁说自己是受人之托,便出言询问。

哪里知道呼延铁反说自己是受了秦皇所托。

这就奇了!

秦皇是秦人的皇帝,但是却让别国的武者来争夺天下武林第一人的称号。

这让中原武者们多少心中有些不快。

再加上呼延铁开口闭口,都是对秦人们的不屑,连秦皇在他口中都像是个小丑一般。

不光是余震身前那两人,几乎场中所有人此时都对着呼延铁颇有微词。

佟天酬心中犹是不快,他冷脸说道:“这位朋友,比试规矩说明了不能带武器。别人都遵守了。请你也放下武器吧。”

呼延铁更是大笑道:“我早知道秦人都是怕死的娘娘腔。要动武还定这么多规矩。行啊,我就让着你便是了!”

说着他手臂舞动,将身上的阔背大刀倒转了朝地面上一掷。

别看阔背大刀极其厚重,一掷之下竟然直没到吞口。甚至地面山石也被这一掷的威力震动。

围观者都能感觉到脚底下如地震一般轻轻一晃,顿时响声不断的围观者忽然都安静了下来。

余震见了这一掷之势,也是默默点了点头。

徐行奇道:“这家伙我看一般,你怎么还冲他点头?”

她说话极轻,只能让余震听见。

余震目光始终看向呼延铁,口中说道:“此人臂力刚勇,在那佟天酬之上。只可惜练的是外家功夫,武技上几乎没有多少涉猎,甚至不如擅长摔跤的寒巴图。

若是遇上强者,则是一点办法都没了。”

徐行娇笑道:“恐怕你想说的那个强者,就是你自己吧。”

余震不答。

佟天酬此刻心中砰砰直跳。

光从刚才掷刀的手段来看,呼延铁显然比自己高了一个境界。

接下来的比斗,他佟天酬绝没有赢面。就连一直在为他加油助威的海沙帮众人,此刻也都像是受惊之鸟一般噤声了。

他深吸一口气,短小的身子忽然如弹射一般向前急冲。

胜败在此一举,若是一招强攻无效,那么佟天酬再没有反败为胜的机会了。

果然就见呼延铁双眼微眯,手臂如蒲扇一般对着猛冲而来的佟天酬夹头一抽。

这一掌的威力巨大,佟天酬像是一只皮球一样猛然冲向呼延铁,又猛然被他抽飞。

大家惊呼一声,再看时佟天酬已经倒在呼延铁一丈之外。

就见他身形委顿,口中鲜血喷满了前襟。

初时人还道他是被打落了牙齿,如今看他勉力也无法起身的模样,显然是被震碎了内脏才会吐出这么多鲜血!

一时之间,人人心中自危。

呼延铁这个外来人,竟然用这样重的手法打伤他们秦人。

偏偏自己也没有实力与他较量。大家除了怒目而视以外,也没有别的法子。

甚至没有人敢在此时多发出声音。

徐行也被周遭的情绪带的激愤起来,又偷偷对余震耳语道:“都这样了你还不出场吗?”

余震淡然道:“你若要成大事,今后便不能这么沉不住气。”

徐行脸红道:“谁要成大事,我以后嫁人就行了。”

安道阳在旁听了这话,忍不住吐了吐舌头。

倒不是为了徐行一个闺阁女子把嫁不嫁人挂在嘴上。

而是就连他都知道徐师姑性子犟傲,最恨人轻视自己是个女子。

怎么反在师傅面前说出“不想成大事”之类的话了。

呼延铁心满意足,对着高台上的女子说道:“那丫头,快把彩头拿来。老子可等不了这么久!”

容姑娘秀眉一皱,还没说话。却听人从中有一个声音说道:“老夫本不想干涉武林中的事情,才委托英雄好汉替老夫走一遭。

怎的有人竟然对老夫的朋友如此不客气!”

这话语声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一个方向投去。

而那个方向的看客们自然而然地向旁让出一段距离。

瞬时之间,一个人便脱颖而出。

但是让人惊讶的是,此人说话口气老气横秋,但是模样却长得非常年轻。

应该说用肉眼看,此人最多不过十九岁,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他身穿一身宽松道袍,手持一杆拂尘。

单看穿戴倒是价值不凡,只是他脸膛圆润,白中透红,怎么看都是个少年人。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小子,竟然敢在满堂武林人士面前说话。

言辞中还对刚刚得胜的呼延铁颇有不满。

众人认出这少年之后,不少人纷纷对着那少年弯身行礼。

有年纪远大于他的武林宿老,也是恭恭敬敬地拜了下去,口中颂道:“参见赤星大仙!”

一时之间场上几千人都对着这少年人躬身行礼,就算不识此少年的人也是随着众人模样不敢怠慢了。

就连那一向傲慢的容姑娘,也是深深看着这个少年。

偌大的武林中,竟然只剩下一个余震没有对那少年低头行礼。仍旧如同看平常人一样面色从容。

由于余震人生的特别高大,这么一来就显得特别显眼。

哪怕是先前站在余震身前的那两个人,也感到身后不对劲。

他们便弯着腰,侧脸来看余震。

见他生得高大威猛,也不见得有什么神通,年纪还比他们都小上一些。

几个人眼色一对,各自都变得狭促起来。

原来这愣头青不识得赤星老祖的名头,倒要看他如此不敬,该吃什么挂落!

第五十六章 仙人出手

徐行看着那个少年,忍不住问道:“这人什么来头,为何大家都奉承他一个小子?”

徐行没有经历过山门外的事体,自然也闹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而余震虽然不识得对面的少年,但从众人的口中可知道他就是之前引发骚乱的“赤星老祖”。

有趣的是,他的模样怎么看都是一个少年人,却用上一个老气横秋的名字。

如果他如众人所描述的一般,是一个尚能使用仙气的仙人。

那他过去的名头实在不够响亮,以至于余震从未听说过他的名号。

余震将赤星老祖的来历对徐行说了一边。

徐行睁大了眼睛,最终说道:“这人怎么看都是江湖骗子!”

余震道:“世间离奇的事不少。咱们且再看看。”

余震他们三人直直站着,却忽然变得鹤立鸡群,十分惹眼。

这也引起了赤星老祖的注意。

他朝着余震的方向看了一眼,对余震露出一个微笑。

没想到余震也是对他露出一个微笑,竟然比赤星老祖还要淡定。

那少年人似是呛了一下,尴尬地转过头去看向呼延铁。

徐行“嘁”地一笑道:“人家看不上你呢。”

余震只淡笑着说道:“就用他试试瀛城城主的实力也是不错。”

而余震身前那些武人被徐行呛过之后,沉寂了一会。

终于有人有忍不住说道:“果然是赤星老祖,这气派不是普通武人能将养出的。”

另一个忍不住问道:“你们都知道这……老祖吗?看着着实年轻啊!”

就有人对他解释道:“就是应为年轻,才显得老祖大能啊!天地初变的时候,多少大能一夜之间变成朽木,可他们之前还不是丰神秀骨的模样?修仙者一旦踏入金丹,就不再会变老。难道你不知道吗?”

前一人小声嘀咕道:“那么说赤星老祖十几岁随便能踏入金丹?那可真是……可真是了不起啊!”

众人不再说话,只陷入对这位大能的仰慕之中。

武者虽然变强了,但是对修仙者天生的敬仰趋附是至今无法改变的。

余震站在这几人的背后,将他们的话听在耳中。

虽然过去那些大能们确实能在踏入金丹后驻颜不老,但是光从眼神中还是能分辨出肃穆之色。

但这个少年,眼神与外表一样,显示出一种跃跃欲试的情绪。

怎么看都不像有百年道行之人。

但他又不信武林这么多人,都会被一个不满二十的年轻人欺骗。

余震索性仍旧是以不变应万变。看看这什么“赤星老祖”与呼延铁之间要如何冲突,从而掂量出少年人的本事。

这呼延铁确实是有真实本事的,大约与前些日子死在自己手中的寒巴图不相伯仲。

在他们自己的地盘,都是说一不二的主。来得中原,也改变不了他们骄傲的秉性。

若是赤星老祖没有真本事,是无法将呼延铁拿下的。

而呼延铁此刻已经气往上冲。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竟然敢在自己面前大放厥词。

呼延铁伸手对着赤星老祖一指,怒道:“臭小子说什么大话。有种就上来试试,但到时候别说我以大欺小!”

赤星老祖微笑着摇摇头,道:“老夫说了。这是你们武林中人的比试。虽然对比试的彩头有些兴趣,但老夫不愿横加干涉。

你们武林人士谁能夺得头筹,名声自然是你们的。老夫却愿意花重金将彩头买下研究。

若能验出这长生不老药的确不是凡品,老夫重制之后甚至愿意赏几颗给他。”

言下之意,是他自觉身份高贵,不能出手与下一等的武林人士抢夺。才愿意费这么多周章拖人来夺武林第一的名头。

呼延铁不愿意听这少年在这里摆谱,怒骂道:“别胡说八道了。干干净净来同我打过!”

那少年面上冷笑道:“好好与你说话,你却如此狂妄不识好歹!”

说罢他将手中拂尘向外扔出。

那拂尘像是长眼了一般击向呼延铁的天灵盖。

一声闷响,呼延铁竟然“咚”地一声跪在地上。而佛尘在呼延铁的脑壳上弹了一下又回到赤星老祖的手中。

赤星老祖再次将手中拂尘扔出,还是从呼延铁的脑壳上弹回来。

可这一次呼延铁的眼神已经翻白,两行鼻血就这样从鼻管中流了出来。

这一下众人都静默了。

过的片刻,大家才山呼海啸一般称颂起来,比先前二十几人的海沙帮要热闹地多。

大家的神情都变得激动,仙术果然还是有的!

还好这一位修仙者比过去那些修仙老爷们和蔼了不少。

对人也始终彬彬有礼的。若是能死死跟在他的门下,那今生也是稳若泰山了!

就连余震心中也颇为惊奇。他再次感受天地之间,仍旧没有一丝仙气。

但是眼前少年一出手就能让有真本事的呼延铁跪地流血。

余震尚看不出赤星老祖用的到底是仙术还是武功。

但无论是什么,若是能达到这样的效果,自然是异常高强了!

他又一次审视着赤星老祖,仍旧是十七八岁少年的面孔。

甚至因为刚刚出手,两眼中绽放着兴奋自得的神采。

就见他大声说道:“第一击是教训你出言不逊。第二击是惩罚你对我请来的武林好汉不敬。”

从他话语中听出来,赤星老祖之所以露头,到还是为了先前被打破内脏喷血的佟天酬报仇了。

这样一来,赤星老祖更是夺得了武林众人的好感。

要知场中倒有百来人是受了赤星老祖的委托前来的。

就连那些没有与赤星老祖打过交道的人,也想要在今日之后好好巴结,攀上赤星老祖这条大腿!

一时间,场上的喝彩敬佩之声又自爆裂开来。

徐行皱着眉头说道:“这小子真有些本事。师兄,他和你比起来如何?”

余震已经恢复了平静,说道:“应该不如我。”

徐行与安道阳听了这话,同时吃惊地看向余震。

就见他面色平淡,没有一点骄矜之色,像是客观地陈述事实一般,显然说的是内心实话。

两人对望了一眼,安道阳吐了吐舌头。

他们心中都有一个念头:师兄(师傅)一会不见,难道又变强了!

被两浮尘击倒在地的呼延铁脑中如天旋地转一般。

直过了半晌,他才缓过了气血上冲的不适,吐了一口血道:“你们中原人真是古怪!”

他嘶哑着嗓子高喊道:“黑巫婶婶、寒巴图,你们也该来了吧!怎么还不站出来!咱们就这样受中原人欺辱不成!”

他喊了两句,没有人出声。

呼延铁又是大口鲜血吐出,像是拼尽最后的力气道:“中了你们秦人的计了!天杀秦皇,把我们骗来中原竟然是为了……杀光……杀光我……”说吧终于倒在血泊之中,再也起不来了。

整个比斗场上一时都静默了起来。

赤星老祖随意丢了两次浮尘,将把先前如此狂妄的呼延铁直直打死了!

这笑意轻盈的少年,实在是太过恐怖!这就是仙人与凡人的区别吗?

第五十七章 出手擒双

赤星老祖两招将呼延铁打死之后,却是挥了挥浮尘说道:“老夫先前就说了。武人有句话叫江湖事江湖了。

你们还是一样比试,老夫不会多加干涉。规矩不变,谁能拔得头筹,老夫自然愿意重金将彩头买下。你们只管放心就是。”

言下之意是向其余的武人保证,他绝不会对下一个胜者痛下杀手。

前一轮两个比武者,一个吐血被抬了下去。

另一个直接身死在场上。

如今倒一时成了无人上场的场面。

一阵山风刮过,众人都觉得身上发凉。

只有赤星老祖站在边上,笑吟吟地看着众人,似乎觉得这一次已是胜券在握了。

始终坐在高台上的那位容姑娘突然皱眉高声问道:“少林余震余大侠此刻还不出来吗!”

众人瞬时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徐行又忍不住,对余震说道:“大师兄。都到这个时候还要再等吗?”

余震平视前方,慢慢说道:“赤星老祖不足为惧。真正该慎重对待的只有瀛城城主。”

台上容姑娘再次喊了一声,仍旧没人出来。

赤星老祖有些不耐烦了,对容姑娘说道:“这位姑娘,既然没人再出来,可否给老夫一个薄面?

最后一个出场的呼延铁既然是死在我手中,那么请将彩头送给老夫赏玩。

而天下第一的名头,老夫是不要的。你们武林中人再慢慢赛过也是不迟。”

立刻有人在人群中叫好。甚至有人拍马屁道:“我们这些武林中人就算决出第一,也是要将彩头献给赤星大仙的。

先拿出来有何不可?”

这时容姑娘却是冷着脸说道:“谁说天下第一会从你们这些蠢货中决出!”

这话无礼至极,众武林人士都被气地噎住。

就连赤星老祖也板了一张少年脸问道:“小丫头,这里的事情可是你做主?”

容姑娘瞥了赤星老祖一眼,她也拿捏不准这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实力。但是自己没有理由怕他。

于是容姑娘傲然道:“自然是我们城主做主,你既然是修仙之人,难道不敬服我们城主吗?”

赤星老祖冷笑道:“好啊。过去瀛城城主是修仙者中的至尊。老夫自然要敬重他。可是现在……”

他呵呵笑着展开双臂说道:“天下仙气独为我用,就是瀛城城主也成了普通凡人。

仙凡有别这句话,你们瀛城城主过去不可能没听说过。只是如今这个‘凡’成了他自己罢了。”

容姑娘翻脸怒骂道:“哪里来的江湖骗子,也敢这样指摘城主!”

这句话像是触到了赤星老祖的逆鳞一般,他袖袍忽动,那浮尘在众人惊呼之中直向容姑娘的天灵盖飞去。

容姑娘也是没料到这浮尘竟然来得如此之快。

一张姣好的面孔瞬间发白,双眼直直地竟做不出应对来。

但就在此刻,一道白影从众人眼前晃过。

那白影后发先至,竟然赶在浮尘之前挡在容姑娘面前。

白影手中持了一柄青光剑。青光闪过,白影竟然将浮尘重重斩落在地。

青光剑与浮尘柄相交,发出一声锐响,直刺地众人耳膜生疼。

再看时,浮尘已经深深嵌在泥地上。

而他面前站着的是一个白衣男子。

这男子三十多岁年纪,面如冠玉不怒自威。

身上衣衫雪白,腰间两块玉珏相击发出清脆的响声,一柄青光剑已经被他插回剑鞘。

容姑娘吃惊地喊了一声:“城……城主!”

所有人听了这一声,都是惊呆了。

他们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个白衣男子,确实是容貌端方,气度飘逸。

这竟然就是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瀛城城主!就这么轻易地被他们看到了!

而且大家都传闻瀛城城主该有几百岁的年纪,如今看来竟然如此年轻!

众人心中都产生了一种失望感:“瀛城城主,如今也不过是普通人罢了!”

徐行再次靠到余震耳边,问道:“这就是你要等的宿敌?”

余震深深皱着眉,从上到下打量着白衣男子,最后道:“我不记得瀛城城主长什么模样。只是……”

终究“只是什么”,余震却没说出口。

徐行看了看陷入沉思的余震,便也不再开口询问。

而场上的赤星老祖看到白衣男子先是一惊,随即恢复平静道:“原来是城主大人么,失敬失敬。”只是他面容上并没多少敬意就是了。

白衣男子皱着两道剑眉,冷然对赤星老祖说道:“我不知你是如何弄鬼的,但在我面前乘早收起你那套把戏。”

这赤星老祖听了呵呵冷笑道:“你老人家如今威风仍旧不减当年啊。只可惜天道变了!”

他原先的浮尘被瀛城城主斩落在地上。

如今的赤星老祖忽然飞身而起,一掌向前伸出,五指曲张对着瀛城城主的天灵盖戳去!

余震一惊,但是他双腿牢牢地钉在地面上。

下一刻赤星老祖便已经与瀛城城主交手起来。

他们两人的动作都是极快,一时间只见两人的袍袖翻飞。赤星老祖的双掌自然是快如闪电,而瀛城城主的青虹剑也只能看到一团团青光。

到底如何交手,众人却是看不清楚。

这两位“修仙者”在武人的大会中动起手来,其境界果然惊呆了周围所有的人。

只有余震越看,眉头皱地越深。

不该是这样的!这其中肯定有问题!

忽然之间,余震从人群的上空一跃而出。

他像鹞子一样从众人头顶掠过,也是惊起了一片呼声。

谁能想到在这样两位当世绝顶“仙君”比斗之时,还有傻子突然冲过去找死。

只有徐行与安道阳紧紧盯着余震,就像当年对付寒巴图一般,他们都相信余震绝不会是莽撞之人。

若是他突然冲出去,必定是有了绝对的把握。

果然就见余震忽然跃到两人之前,一掌握住赤星老祖的手腕,一掌抓在瀛城城主的手肘穴道之上。

更奇的是,两人竟然就此停住,似乎都不能动弹了!

一片恐怖的寂静。

大家都道瀛城城主与赤星老祖之间的比斗应该是这世间至强者之间的较量。

但怎么会突然又跃出一个人,一出手就同时制止了两人。

片刻之后,忽然听到一个少年人的声音喊道:“天下武林第一人余震果然了不起!”

众人都朝声音的方向看去,见是一个容貌不俗的少年。

而这少年正是安道阳,他自觉师傅憋屈了这么久,有心要替他壮壮声势。

而武林中人们一听说这个一跃而出的年轻人竟然就是余震,心中又都各自惊叹。

他们当初想要上少室山,就是自觉武功大有进展,或许不弱于当年的余震。

哪里知道一来此山,便遇见如此多高手。不禁感叹山外有山。

在瀛城城主与赤星老祖动起手后,更是认定这世界终究还是修仙者的天下。

哪里知道武无止境,被认为世上最强二人,会在一个实打实的武人面前变得毫无抵抗之力!

第五十八章 以一伏二

比斗场边,随着安道阳的一声喊,所有人都震惊了。

一时从极度安静又重新变成了极度的沸腾。

原来这个轻轻松松就能制止两位绝顶“修仙者”的,就是他们武林第一人余震!

而本来站在余震身前的那几个武人,此刻已经快要吓瘫了。

他们哪里知道这青年竟然就是余震本人。

更料不到的是,他竟然已经强到了匪夷所思的境地。

这几个武人只能暗暗祈祷,余震大人有大量,不会同他们几个秋后算账!

而场中的余震,一手紧紧握住一人的要穴,两眼中尽是愤怒!

只有赤星老祖与瀛城城主被拿捏住无法动弹,面上显出尴尬之色来。

在众目睽睽之中,两人先是各出几招,各显各的仙风道骨。

只不过片刻功夫,竟然被人拿捏着无法动弹。

这简直是活生生的打脸!

而余震喉头滚动一下,双手同时一用力将二人掼在地上,口中怒喝道:“说!你们到底什么图某!真正的瀛城城主在哪里!”

这一下,整个比斗场如同被炸开了一般。

人们甚至听不到自己发出的惊呼声,都被周围人的声音掩盖住了!

大家风尘仆仆赶了这么多路,又在少室山上看了这么长时间的热闹,原来真正的瀛城城主还没出现过吗!

但不可能啊!刚才赤星老祖用浮沉击死呼延铁难道能是假的?

白衣男子又是一剑斩落赤星老祖的拂尘,那拂尘如今还嵌在土里,难道也是假的?

这样真真实实的画面,难道都是串通了变戏法?

又哪有人用自己的生命拿出来同人串通的?

可是这两人被余震一招拿下,个子不能动弹,又是实实在在的。

大家如今心头都乱了,实在分不出到底哪一出是真,哪一出是假。

只有余震压抑着心头狂怒。他千里迢迢从瀛山上赶来,就是为了瀛城城主的邀约。

但谁知遇到的竟然是这两个西贝货!

其实要说这赤星老祖和白衣男子是西贝货,那也是有些冤枉了。

因为不论是赤星老祖击毙呼延铁,还是白衣男子斩落铁拂尘,都是货真价实不存欺骗的。

但是还是被余震发现了漏洞。

这二人虽然力量上并不弱了,但是在武技之上却是全无基础!

他们能瞒过这么多武林人士的眼睛,全是因为力量强大,速度又极快捷。

竟然就这样用似是而非的身法,蒙骗了众人。

但余震的眼力却是过人。

哪怕白衣男子和赤星老祖的动作再快,他也早就察觉了两人全无武功基础!

就像是两个孩童在模仿武林高手打架一般,使的尽是累赘多余的空架子。

以至于像余震这样的真正高手一上场,就能准确地拿捏住二人穴道。

就算他们再有多少强大的力量,如今也是一样使不出来。

先不说赤星老祖,余震绝不相信心思缜密、城府极深的瀛城城主会光靠这点花架子,就想要挑战整个武林。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个白衣男子根本就是个假货!

但是还有一个更诡异的问题摆在余震面前。

不论是白衣男子也好,赤星老祖也好,他们确确实实都有常人无法想象的力量。

哪怕全无武技傍身,也能随手使出千钧之力。

赤星老祖之所以能骗过这么多武林人士,那就是因为真的让他们见识了自己强大又毫无破绽的力量!

强大加上并无武技,这正是过去修仙者们的特征。

他们因为拥有强大的力量,所以再没人去苦练武技。

哪怕是修仙者内部的纷争,也全靠各自仙力的强弱。强者恒压一切,弱者俯首称臣。

有一瞬间,就连余震也要怀疑是不是仙气重又回来了,才能让二人如此拼斗。

但他很快就清醒了过来。

虽然不确定他们到底有了什么诡诈手段,但是天地间的仙气仍旧没有恢复!

若是余震感受不到,那么白衣男子和赤星老祖定然也是无法运用的!

而不管他们如今看似有多么强大的力量,都无法胜过同时拥有力量与武技的余震!

赤星老祖和白衣男子被余震一招拿下之后,都是各自惊慌。

他们本来已经想不到世上还有第二个人能像自己一样暂时使用仙术,更没想到自己的仙术在余震这么一个凡人面前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两人不由自主地看向对方,都读出了对方眼中的恐惧。

还是白衣男子更有城府,他忽然对赤星老祖使了个眼色。

赤星老祖名为老祖,但是光看容貌心智也不过是个二十左右的年轻人。

他愣了片刻之后,终于明白了过来。

这两人忽然有了默契,同时将空出的一掌挥向余震的胸口。

本来二人激战,被余震拿出空隙,个抓住一人手臂的要害。

但二人同时用另一手攻击余震,那么合二人之力,余震便是再强也难敌两人合击!

果然,余震见二人同时轰向自己,便飘然向后退了一截。

白衣男子使开青虹剑向余震急刺。

但是他剑上全无章法,余震双眼泛着冷意,身子一转便用手肘撞在白衣男子的背心之上。

那白衣男子顿时无法站稳,向前急扑而出。

一口鲜血也从他口中喷了出来,竟然全都喷在围观者的身上。

引得众人一阵哗然。

赤星老祖傻了一刻,忽然转身就想逃跑。

余震眼看白衣男子已经没有还击之力,便是身子跃起,飞起一脚也是对准了赤星老祖的背心。

赤星老祖哪里经受得住余震这一踢,急忙趴在地上,险险避过这致命的一踢。

余震索性一个转身用脚踩住赤星老祖的肚腩,厉声喝道:“说!到底用的什么诡计!”

赤星老祖仍旧不肯投降,如今被余震踩住不能动弹,他索性将全身力量都灌注于双臂之上想要将余震的脚挪开。

眼看赤星老祖一张年轻的脸已经涨的通红,青筋根根浮现,面上满是狰狞之色。

但仍旧无法搬开余震的脚,他心中已经渐渐绝望。

他在来之前吞服了大量丹药,才能保证自己暂时使用仙术。

谁知竟然还是斗不过一介武夫!

而余震心中也是震惊,因为赤星老祖的力量绝不能小觑。

他虽然外表显地镇定,但是也要用全身内力去压制赤星老祖的抵抗。

正在这时候,一个惊慌的女子声音传来:“师兄!小心!”那正是徐行的声音。

余震不需要回头,他对着身后凌空一指点去。

只听到“锵”的一声金鸣之声,一柄本来急飞向余震的青虹剑竟然在半空中像是突然受到巨力一般弹了回去。

而这一剑,竟是将那蠢蠢欲动的白衣男子,牢牢钉在地上。

第五十九章 嗑药的家伙

少室山中,发生了六百年来最离奇的一件事情。

不是有人在天地仙气消失之后还能使用仙气。

而是余震凌空一指,将急飞向他的一柄青虹剑劈飞。

不仅是劈飞,还让青虹剑直插入他的主人身体,牢牢钉在地上。

长久的静默,山风卷过,带走了后脊最后的热度。

害怕、恐惧、不寒而栗!

人们找不到适合的词汇形容如今的情绪。

只知道自己从头到脚都冷到颤抖。

如果说白衣男子与赤星老祖的“仙术”似是而非,让人半信半疑。

那么余震这直白粗暴的一击,确确实实地告诉众人:此人已经不同凡品!

过去人们还道余震是远比自己高强的武人。

强!但最终和他们还是一样的。一样要受修仙者的摆布,一样在天地轮回之中沉浮。

但如今余震这看似不经意的一指,已经在他身前划下了深刻的鸿沟。

余震或许已经和他们不一样了!他是踏上了武道更高一层的巅峰?还是根本就是个隐藏的修仙者?

没有人说得出其中门道。但很显然,自己穷极一生也无法施展出如此凌厉的一指!

此刻的余震根本强大到无法防备,即使远远躲开,他也可以一指将自己的喉头点破,鲜血四溅!

背脊上的冷汗、无力的腿脚都在告诉自己,要么躲开!要么跪下!没有第三种可能。

余震忽然感受到背后凌厉的剑风,身体再次快于意识,手中真气劈空而出。

接着就是青虹剑被击飞倒转,甚至惯胸而入,将那白衣男子盯住。

余震知道这一举草率了,但是如今没有余力给他思考如何挽救。

因为这一劈之后,余震感觉到了内力像是被抽空了一般。

更紧迫的是,脚下的赤星老祖像是感受到了余震的空虚,竟然不断发力要用臂力将余震的大脚挪开。

而余震知道,一旦被赤星老祖摆脱了钳制。到时候余震反而会陷入危险之中。

余震明白此刻生死一线,他面孔上却没有任何异样。

只是将身体里最后的内力都调转过来,不断向脚下涌去。

无论如何,都不能松了脚下内力!

而那赤星老祖,其实比余震还要狼狈。

他虽然也有仙根,但本身只是一个看管药库的童子。

一日天地仙气忽然消失,惊慌失措的他立刻去寻找师傅。

谁想到师傅竟然直接变成了一具朽骨,死在了草席之上。

他的师傅是个隐士高人,百年来收集了大量的仙丹。每一枚都是市面上极难见到的珍品。

失去了师傅,他先是一阵惊惶。但紧接着,他便意识到了师傅的宝库,如今都属于自己了。

赤星立刻摸到钥匙打开宝库,里面整齐排列的,都是师傅从来不肯让自己沾染的丹药。

而他兴奋的吃下一颗之后,立刻陷入了极度的失望。

原来这些仙丹至少能助长五年的修为。如今却像是最普通的补气丹一般,只能化为一丝孱弱的气流。

赤星不死心,一口气吞下了十几枚丹丸,才能勉强使出过去一般的真气。

而且这真气过了半日,即使不使用也会耗尽。

赤星空守着大量的极品仙丹,却知道光靠大量嚼丹药是无法支撑一世的。

最终,赤星只能选择靠一个“骗”字讨生活。

他自称赤星老祖,年仅十多岁的他,偏偏编出一个修仙大能的身份来。

在许多人眼中,能够“驻颜不老”,还能使用仙术的他,还真有可能是世上最后一位大能。

好在这些卑贱愚蠢的凡人,根本看不出自己的实力。

就像是蝼蚁说不出哪头大象更强壮一样。都是渺小双眼无法容纳的庞然大物。

直到后来,他在江湖中听说有瀛城城主昭告天下,称自己能够靠歧黄之术延年益寿。

赤星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人和自己一样都是靠大量服食丹药维持势力之人。

他手中的丹药,都是仙气郁集之时炮制的,如今已经无法复制。

而瀛城城主手中的若真是普通药材所作,那他完全可以将其要来研究一番,再复制百分千分延年益寿。

若城主同自己一样不过是个骗子,那他也不至于有什么损失。

只是赤星知道自己靠服药可以慑人,却不经旧战。

这才自言是为了不失身份,才委托江湖武人前去讨采头。

哪里知道今日他不仅下场了,还被余震快要逼到绝路。

如今的赤星,已经拼尽了身上最后一丝仙气,若是再无法摆脱牵制,那他就比街头的混混还要不如了!

这两人,一个制人,一个受制于人,却都处在骑虎难下的境地。

只要有一个人将最后的底牌用尽,那就彻底输了。

正在余震双眉深锁,脚下不留余力的时候。

忽然有个女孩的声音叫到:“都让开!让我进去!”

余震一听这声音极其熟悉,他刚一抬眼,就见是赢翰秋推挤着众人,保护着灵枢向自己这边艰难冲来。

徐行和安道阳见状,忙奔过去替他们扒开前人。

终于灵枢摆脱了前头重重围堵的武林人士,抱着一个木盒抢到了余震面前。

这小小丫头如今比过去更憔悴了一些,甚至身上一件衣服也是破破烂烂,不知多久没有停下来浆洗过了。

灵枢不顾场上有多危险,双手捧着木盒递到余震面前,高声说道:“师傅!这个!快吃!”

余震对灵枢没有半点怀疑,他立刻取过木盒,捏碎了盒盖,取出一个丹丸立刻吞下。

顿时!余震自觉丹田中一股凉气席卷全身,难以催动的内力竟也一时回来了!

余震点头对灵枢说道:“你很好,先让开。”

灵枢满面带笑,连忙跑出了比斗场。

余震这才低下头去看赤星,口中平淡道:“把你骗人的伎俩一一道来。”

赤星本来察觉余震大脚上传来的内力逐渐减弱,心中还在狂喜,说不定自己这下还有活路。

但转眼间,余震的内力再一次强盛起来。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一丝机会了。忽然赤星也不再挣扎,放弃了一般垂下了双手,问道:“你要知道些什么,我说便是了。”

余震将赤星的底细一一问清楚之后,知道这是个招摇撞骗的家伙,却并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最终他俯下身子,将手掌放在赤星的胸口。

赤星突然吓得面无人色,身体不住的颤抖。余震这是要震碎自己心脉了吗!

余震对赤星露出个笑容,道:“不要怕。不疼。”

说罢他手掌内力轻吐,赤星忽然听到了轻微的卡擦一声。

这声音只有他自己能听到,周围数千人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而赤星知道,自己没死,但是也和死了差不多。

他的仙根,被余震震碎了!

从此之后,他那大批的仙丹都成了泥丸。服食几百几万颗也不能存储在仙根之中。

而他在江湖中如此招摇撞骗,此刻变得手无缚鸡之力,到时候下场如何,简直是不言而喻。

赤星想到这些,竟是头一歪,昏死了过去。

余震看着赤星,心说这年轻人快二十岁了,竟还如此脆弱。

想当年六岁的他被瀛城城主震碎仙根,仍旧完全地逃了出来,更是一路走向武学之路。

要不是瀛城城主,他又怎么会知道可以靠这样的手段震碎人的仙根呢?

接着他慢慢站了起来,对着缩立在一边,面色惨白的容姑娘道:“现在轮到咱们来算算账了。”

第六十章 残酷

余震回过头去,看向那位被称为容姑娘的女子。

此刻她还是坐在高椅之上,只是神情全没有刚才的冷傲骄矜。

如今的她两条长腿不再交叠,而是并拢了小心翼翼地收着。

双臂也是防备地抱在一起,虽然面色惨白,却似乎是强行要自己镇定起来。

她受瀛城城主信任,此刻不能在卑贱的凡人面前露出恐惧之色。

余震走到白衣男子身边,从他的尸体上拔出青虹剑。

这剑身本来似乎流动这青色流光,但如今却沾满了鲜血。

余震掂量着青虹剑,看向女子道:“容姑娘是吗?你们城主如今何在?”

容姑娘喉头滚动,道:“他已经被你杀死了。你获胜了。”

余震却是冷笑道:“你到底把我想的多蠢?”

他绝不会相信地上这个被自己一剑刺死的男子,会是毁了他人生、杀了他父母的瀛城城主。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余震的遭遇就太滑稽了。

被这样一个货色逼的东躲西藏,颠沛流离!

当然余震不信白衣男子就是瀛城城主,自然还有更让人信服的原因。

那就是瀛城城主若是真的只有这般实力,又怎么会搞出这么大的阵仗。

在少林寺对面山头建造这样大的场地,单单只是为了送死吗?

他绝不会相信自己奉为宿命的敌人,竟然就这样轻易地死在自己面前!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这个白衣男子根本就是抛出来试探余震的棋子。

而那个老谋深算之人如今仍旧躲在背后!

或许是此人没有料到余震在最终决战之前,能够踏入后天境。

若不是因缘巧合从师祖慧能的尸体中找到那枚小小卷轴,扪心自问,余震不一定能识破这白衣男子。

若真要比拼起来,也不至于能这么轻易就将他杀死。

单单是因为他的实力猛然突破,内力与眼力都不是原来境界能够桎梏的了,这才破了眼前的障眼迷局。

“呵,瀛城城主,就这么看不起我吗?以为做到这个地步就能把我蒙骗住?”

余震将青虹剑当天一挥,指向容姑娘道:“将你们城主的下落说出来,免得受皮肉之苦。”

容姑娘能感觉到自己的牙关在不停颤抖。

这就是城主异常重视的男子!果然光是他身上弥散出来的杀意就让自己心中充满恐惧。

不行!不能对这些凡人认输!

就是死了也不能求饶!

而且她此刻还有最后一条使命,是城主交给她必须完成的。

所以眼下她不把这话说完,不能立刻死了!

容姑娘颤抖着从怀中取出一个精雕细刻的红色木盒。

木盒雕工精致,上有金色锁扣。

她控制着手指不要颤抖,将那盒盖打开。

盒中躺着三枚暗色丹丸说道:“既然余大侠已经赢了。那这丹丸便是你的了。”

本来极其安静的比斗场,如今瞬时爆发出一阵惊呼。

但惊呼过后,又立刻恢复了宁静。

大家确实对这丹丸极其好奇,但谁也不愿意错过眼前一幕。

哪怕是极微小的话语声,这些人也张着耳朵想要听清。

余震冷笑道:“我怎么知道你这里装的是不是毒药。”

容姑娘像是早就料到余震会有这么一问似的,张口说道:“我先来吃一颗。”

说罢她伸出纤长白皙的手指,将盒中的丹丸取出,送入口中,一仰头咽了下去。

接着望向余震,将双手中的盒子捧得高一点,希望余震收下。

这是她的主人交给自己的最后一个任务。

无论如何要让余震将蕴养丹收下!为此什么都可以牺牲。

余震冷哼一声,他没有去接那女子的丹丸,反而再次问道:“告诉我你们城主此刻在哪里。”

容姑娘闭上眼睛不去看他。

此刻这个女子知道,就算再怎么强调那白衣男子就是瀛城城主,余震都是不会相信的。

与其如此,倒不如闭口不答。

但余震看到此女的表现,心中却是冷笑。

若是刚才他对瀛城城主尚未出现这件事情是半信半疑,那么现在则是十足确信了。

容姑娘越是显得决绝,越是说明控制着她的强大力量尚未消失,更不可能是地上那具白衣尸体了。

余震索性说道:“我这人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从不会怜惜女人。”

容姑娘猛然睁眼看了余震一眼,接着又继续闭着眼睛。似乎要任余震所为。

余震果然毫不犹豫,提起青虹剑朝着容姑娘的左脸划去。

众人再次发出惊呼,这余震实在太狠了!

就这么任性毁掉这样一个美貌女子的容颜。

容姑娘疼的一阵颤抖。

脸颊传来的剧痛告诉自己发生了什么事情。

热血从他脸颊上滚落到脖颈中,一路向下,就如她再也不会恢复的容颜。

但是容姑娘仍旧闭着眼睛不发一声。

余震赞道:“好硬气!”

说罢他又提剑一挥,一条雪白的胳膊突然掉落在了尘土上。

这画面实在太残酷,许多人不敢再看纷纷避过头去。

那条洁白柔嫩,纤细美妙的胳膊,从此也不是条断肢腐肉罢了。

容姑娘疼地深吸了一口气,人几乎要昏倒。

她甚至无法再保持自身,重重跪在地上。一边的断臂处血流如注。

本来她穿的单薄裸露,如今竟是被鲜血湿透了。配上惨白的肤色,让人不忍直视。

但她仍旧不吭一声。面色也从恐惧变为冷硬。

这家伙还配不上与城主一战!

没有人敢再出声,甚至没有人敢稍微动一动身子。

偌大的场地,几千余人,只能被恐惧笼罩着,无法自制地发抖。

这个男子,都说他心狠人狂。

江湖谣传他几个月前屠杀了整个莱仙镇王家。

那时候大家只当作笑话听过便算。

如今才见到他对一个美貌女子如此残忍,心中才信了当时的传说。

只是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恐惧和信仰就成了同一种情绪。

人们信仰佛祖和三清,都是从恐惧报应开始的。

而如今,众人已经分不清自己对余震的想法,是恐惧多一点,还是臣服多一些。

总之,他是强大到不容置疑,恐怖到不敢违拗。

是真真实实今生见过最强大的存在。

谁知道恶鬼和修罗是不是一体两面?至少余震如今在众人心中,既是恶鬼又是修罗!

容姑娘失了一条手,疼痛地无法支撑,最终像烂泥一样倒在地上。

余震冷冷地看着她,知道此女心性坚毅。再怎么逼迫也不会口吐实情。再这样流血下去,她立刻就会死亡。

而她的主人瀛城城主倒也是心硬。即便如此,也不出手救她。

余震将剑插回剑鞘,像是扔掉废物一般扔在地上,转头向外走去。

第六十一章 兄妹

少室山上诡异的比武大赛,以一个血腥的结局收尾。

即使过了大半年,还有人在江湖中传说着余震当日如罗刹恶鬼一般恐怖的行径。

自然,这武林第一人的名头,仍旧是属于他的。

而经此一役,再也没有人敢质疑余震的实力。

大家忽然都明白了一点,自己藏着掖着的那点“突飞猛进”在余震这样的高人眼中不过是一场笑话。

天地巨变之后,仍旧是强者恒强的局面。

余震——恐怕终其一生都会站在顶点,俯瞰脚下众生不断勉励攀登,只为了能更接近他的脚底。

而余震本人并没有将这些放在眼里。

他在血割容姑娘之后,就将这片迅速崛起的庭廊翻了个遍。

还留在其中的人,都对瀛城城主的事情一概不知。

即使动用武力威逼,也无法从他们嘴中撬出更多消息。

余震见这些人或许真的不是局内人,也不再对他们多动用私。

只是如石沉大海一般的空乏感始终围绕着他。

本以为经此一役,他终究能够大仇得报。

谁想到竟然只是瀛城城主设下的一场迷局。

而他为何大费周章?余震始终弄不明白。

难道仅仅是为了测探余震的实力不成?

那么瀛城城主对余震那么上心,难道是知道了余震的真实身份?

若是知道了余震就是当年那个被他毁坏灵根的少年,为何仅仅是试探而不是想尽法子毁灭?

这瀛城城主,到底是有多么的自信?

就确信会一直将余震玩弄于手掌之中吗?

他默默地握起拳头,下次定要抓住机会,让此人知道什么叫做玩火自焚!

另一方面,余震虽然暂时成了少林的主事人,但是对少林寺俗务没有半点兴趣,完全交给净明一人打理。

他这几日就独自坐在禅房之中,想要将自身的内力再凝实浑厚几分。

要知他在比斗场上虽然利用内力外方救了自己一命,但紧接着也饱尝了内力耗尽之后的危险。

余震知道只是因为自己的境界刚刚突破,内力还没达到圆满。

这才会在一击之后,新生内力便接不上了。

如今的他若想让自己后天境的实力得到巩固,则必须要每日运养内力不辍。

好在灵枢丫头和赢翰秋千里迢迢为他带来了药丸。

这药丸是仿制刘狄霜的药方所制,其中名贵药材得来不易。

灵枢丫头一共也才带了二十多丸在身边。

若是真有紧急时刻,嚼服一颗立刻能使内力重归充盈。

至于这药是否还能延年益寿,至少现在还无法下论定。

余震在少林闭关这段日子,也算是得益于这里难得的清净,果然自觉内力正在缓缓增长。

余震暗自揣摩,若是如今的他再遇到上次比武的境遇。

一指劈飞白衣男子的青虹剑之后,他应该不至于再耗尽内力了。

甚至还有余力再飞一指过去。

余震还待再接再厉,继续巩固自身内力。忽然有一日,有小沙弥敲门来报,说是有一对兄妹上山来找余震。

这倒奇了,自比武大会之后,天下的武人都避余震之不及。

像这样找上门来的,却是胆大至极。

余震本来不欲理睬不相干的人,挥手就要小沙弥寻个理由不见外客。

这时小沙弥恭恭敬敬地从袖子中取出一条丝绦道:“这是山下那对香客交予小僧的。他们还说若是师兄见到此物,定然愿意见见他们。”

余震凝眉去看那丝绦,本应是粉嫩的颜色,却因陈旧变得黯淡了。

丝绦的样式非常简单,坊间女子多半会打。

只是丝绦之上串着一颗小小的玉玲珑,玉色看着温润古朴。

余震忍不住伸手取过丝绦,佛摸着玉玲珑。

不过小指尖大小的玉玲珑触手温润,但因实在太小,应是不值几钱。

但余震看到此处却是心头震动。

他清了清喉咙问道:“你说的山下的兄妹,是什么样的人?”

小沙弥不敢隐瞒,一五一十说道:“这对施主都是二十多岁,容貌温润娴雅,看着都是菩萨心肠。”

余震站起身子,说道:“我去会会他们。”

说罢也不等待那小沙弥,便径自向山下奔去。

山风扑面,渐渐将余震先前的激动抚平。

此刻的余震,越来越觉得这对兄妹在这个时间出现,动机实在诡异。

而他心中也不免对那素未谋面的男女提起防备。

不过须臾功夫,余震便来到山脚下。

果然见到有一对青年男女在山下凉亭处站着。

即使等待了多时,也不见他们两个随便闲坐。

从远处看,两人一个站姿挺拔,一个文静娴雅。

光从举止判断,都像是出生自极好的人家。

再到近处,就见到这对兄妹果然容貌相似,都是文静秀雅的模样,观之便能心生好感。

男的皮肤白净,身材瘦长,穿一件暗灰色的绸衫。

女子模样秀雅,穿一件牙白色的裙子。虽不像徐行那样娇艳夺目,却也是个大家闺秀。

从他们穿戴来看,都没有刻意铺张炫耀,却实在是上好质料,显然不会是普通人家。

但若是出生望族,却让这对兄妹独自上少室山来,却又不通情理。

他们同时看到飞奔而来的余震,都是面上一喜。

待余震来到近前,女子先是对他柔柔一拜,说道:“见过姊夫。”

男子也是对着余震深深一鞠,同样说道:“见过姊夫。”

余震到此刻急刹住身形,面色中只见威严,不见喜怒道:“你们认错人了。我尚未婚配,不是任何人的姊夫。”

女子却是吃惊道:“姊夫何能说出这样的话。姊姊为你在白云殿上自刎而死,难道姊夫竟然忘了吗!”

另一个青年也是面上显出怒容道:“我们兄妹前几日赶到响水村,只见到大伯的坟墓。碑文是姊夫你亲手篆刻。便又千里迢迢来到少林,想要询问一下大伯到底是如何过世的。难道姊夫你此刻倒是不认我们了吗?”

直到这时,余震面上才露出了难得的尴尬。这情绪一瞬而逝,他坦然道:“刘老是为我而死。他为了保护我的徒儿,被恶人戕害。”

那对男女似乎接受了这个答案,面上都流露出难受之情。

女子更说道:“大伯父一生多劫,晚年还成了武林人人痛斥的恶人。谁知道如今竟然殁了。”

而那男子又是对着余震恭恭敬敬一拜道:“我兄妹二人本是收到大伯的召唤去响水村,如今却见大伯屋中一空。其中本该藏着诸多医学奇书,都是我们刘家的祖传之物。只是不知如今这些书籍下落何处?还请余大侠赐教。”。”

第六十二章 有蹊跷

余震听了这对兄妹的话,不禁沉吟。

当日他替刘狄霜刘老入葬之后,便带着徐行与安道阳离开了。

至于刘老屋中的那些书籍,他自己并未碰过。

只是灵枢与赢翰秋回来之后,他才知道这对孩子竟然是将刘狄霜家中的医学书籍全都研习了一遍,才跑回咸阳研制所谓的“长生不老药”。

如今那些书籍应该还在赢翰秋与灵枢那里。

如果找上门的这对兄妹真是刘狄霜的侄子侄女,那余震自然不好霸着刘家的祖传书籍不放。

余震捻动着丝绦上的玉玲珑,忽然问道:“刘老这些年被武林中人误会,在响水村独自过活这么多年。怎的忽然招你们过去?”

那青年男子似乎猜到他有此问一般,从袖子中掏出一封书信道:“这是大伯的书信。他自言年纪大了,生怕自身绝学无人继承,便写信邀我们兄妹二人前去。”

余震眉头微挑,心说这二人准备倒是周详,竟然连书信都随身携带着。

他接过信纸仔细看了几遍。确实是刘老的字迹,其中语气习惯,也都与刘老生前一般。

信中确实言明要兄弟家的后人——哥哥刘岳涛和妹妹刘明霞来响水村,好继承他的衣钵。

余震看不出什么破绽,便也暂时接受了这二人真是刘老亲侄儿的身份。

于是他将书信还给兄妹二人道:“既然是刘老的后人,那就请跟我来吧。”

说罢余震便带着兄妹二人一路来到了山脚下的静心庵。

如今这一处小小的庵堂已是十分热闹。

除了徐行与安道阳住在这里以外,灵枢和赢翰秋竟然也是落脚在此。

本来庵堂里除了一位老尼姑外再无旁人。

如今除了正殿,统共三间屋子都结结实实地宿着人。

老尼姑见到余震忽然又带着一男一女过来,连忙拨动念珠道:“余施主,使不得。贫尼这里再也住不下人了!”

余震不免有些尴尬,道:“师太误会了,我带这两兄妹来找人的。”

老尼姑眼看跟在余震身后的一对年青年女都是面目温和秀气之人,不像余震那样凶神恶煞。

她才勉强道:“天色不早。你们叙完话就早些回去吧。千万别错过了山下的宿头。”说来说去,还是怕余震带来的人会赖着不走。

余震客气称是,便带着刘氏兄妹去寻灵枢。

如今庵堂两间客房中,徐行与灵枢同宿一间,倒还好说。

安道阳与赢翰秋这两个未长大的孩子也住一屋。

他们两过去就像是针尖对麦芒一样。出了响水村的事情之后,他们之间起的气氛变得更为古怪。

安道阳口中不说,但面上对赢翰秋更是藐视。

赢翰秋也没法子,只能也对安道阳视而不见。

至于徐行,赢翰秋像是再不敢同她对视,一见到她袅袅婷婷的身影便立刻躲开了。

除了还能和灵枢说上两句话外,整个人像是鬼魂一样沉默。

显然他在刘狄霜一事上受了很大打击。将过去那个锐志昂扬的少年变成了一副沉默寡言的样子。

当余震将刘氏兄妹二人带到灵枢面前,众人见礼之后,便让兄妹二人把来意说出。

灵枢听了之后忙道:“刘家哥哥姐姐,切莫误会。我不是有心霸占刘家遗书。如今刘老的书籍,除了市面上买的着的留在了咸阳,那些孤本、手本我都随时背在身上。

哥哥姐姐们请等我一会,我立刻就取出来完璧归赵!”

刘明霞笑着拉了灵枢得手道谢,刘岳涛也是赶紧对灵枢深深一揖。

灵枢丫头脸色一红,钻回屋子里去取书。

余震站在边上看着这一切,忽然觉得身后有一对焦灼的视线。

他回头看去,正是赢翰秋用焦虑的目光紧紧瞅着他们。

余震便装作小解,晃到了赢翰秋藏着的葡萄架后。

他对这少年的情绪也是非常复杂。

最初因他在瀛山收了诸多孩儿,之后又因他累死了刘狄霜与瀛山孤儿们。

最后又是因为他的护送,余震才在千钧一发的情况之下服食了灵枢送来的妙药。

其实说穿了,赢翰秋虽然有些浮躁,却并无大恶。

害死刘狄霜并不在他意料之中。

经过生死考验之后,赢翰秋看上确实彻底悔悟了,余震便不打算再对他过分严厉。

要说就算是他自己,也是个犯过大错,最终被人原谅的浪子。

作为余震,自觉没有立场去审判一个孩子。

所以这时候的余震,故作轻松地对赢翰秋道:“怎么?不放心你的灵枢妹妹吗?”

赢翰秋的一张脸忽然涨地通红。

他这几日来极怕遇到余震,除了比武那天,总是尽量拖延着。

余震知道他是怕了自己,所以也不给他压力。

只是如今赢翰秋见到师傅的轻松模样,才壮足了胆子开口说道:“师傅,那兄妹二人不简单!”

余震“哦”了一声,背着手回头去看刘氏兄妹。

这一对男女除了容貌秀气,举止文雅之外并无什么特殊之处。

甚至余震已从他们的呼吸声中听出来,两个都是寻常人,身上都不具备内力。

虽然这两人找上门来的时机太过巧合,但是余震实在是说不出两人到底有何处不妥。

他双眼看着两人静立在庵室外的样子,口中道:“你也觉得他们可疑?”

赢翰秋见到师傅赞同自己的意见,双眼中绽放出喜意道:“我也没什么证据,只是那男子!那男子不是一个普通人。”

余震倒是没能从刘岳涛身上看出蹊跷,问道:“何以见得?”

赢翰秋又道:“他刚才见到我们的时候,同我们所有人作揖。但我看那男子似乎有些故意想要避开我。”

余震又是“哦”了一声。光是这一点,不能说明什么。可能只是赢翰秋思虑过多而已。

赢翰秋又道:“我看他站立的姿势也不一样。”

余震再看那刘岳涛,站姿挺拔看上去像是个温润的大家公子。

他不由心中好笑,难道是赢翰秋嫉妒灵枢见了刘家哥哥面上脸红?

赢翰秋补充道:“他这站姿看上去像是个读书人,却不能自主地微微向前倾斜。这样的站姿我见惯了。应该是为皇族伴读之人最惯常的姿势。”

第六十三章 出手

余震看着赢翰秋欲言又止的神色,最终问道:“那么你觉得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赢翰秋忽然面色一红,这才嗫嚅着说道:“徒儿不知他们是什么人,但恐怕他们是冲着徒儿来的。”

余震不语。

赢翰秋怕他不信,又补充说道:“那个叫刘岳涛的,之所以对我躲闪,就是因为他怕我会认得他!

虽然此人的面目我不曾见过,但是他的做派和咸阳那些皇家伴读一模一样。

恭恭敬敬,畏畏缩缩!”说罢投向远处的刘岳涛一记鄙视的眼神。

余震问道:“既然是冲你来的,那为何要绕这么大的弯子?假扮刘老的亲人?”

赢翰秋道:“定是因为惧怕了师傅您的武功高强。这才想要寻些由头蒙蔽我们。实则还是为了我来的!”

余震听了这话不置可否。他虽然也觉得刘氏兄妹来得蹊跷,但并不认为是冲着赢翰秋来的。

相反的,他们找上门来的时机也非常巧合。

正是在少林比武大会结束,余震用内力隔空伤人,震服整个武林之后。

最后余震说道:“这两兄妹确实不会武功,这个无法假装。若想知道他们到底因何而来,只要时间长了,他们也自然图穷匕见了。”

赢翰秋睁大了眼睛问道:“师傅不怕他们弄鬼吗?”

余震道:“他们在武功一道毫无建树,你们任何一个都强过这二人。施毒么,既有灵枢坐镇,也不用担心。

只要一来防他们二人逃跑,二来时刻警醒着山下是否有大股部队突袭。

那便可与他们慢慢消磨,直到他们自将来意托出为止。”

赢翰秋看着余震。虽然他本心并不觉得这是上策。

但是跟在师傅身边这么久了,也知道师傅从未让自己吃过亏,最终也只能点头称是。

从此刘氏兄妹以尚有许多问题不明白为由,晚上在山下客栈居住,白天就总是泡在静心庵中问东问西。

余震也常常下来看看自己徒儿与徐行他们。

隔了几日,赢翰秋又一次愁眉苦脸地找到余震道:“师傅,我看那刘氏兄妹恐怕不是针对我来的。”

余震笑道:“怎么说?你认为他们不是歹人了?”

赢翰秋气恼道:“怎么不是歹人!那姓刘的小子整日缠着灵枢那丫头。油头粉面地不知道存了什么歹心!”

余震哑然失笑。刘岳涛比赢翰秋大了不少。赢翰秋却以“小子”称呼,显然是因为吃了不少干醋。

当年赢翰秋始终没把灵枢放在心上,原来是要遇到劲敌这才知道吃味。

他拍了拍赢翰秋的肩膀说道:“这么久了也不见他们出手,是时候刺激他们一番了。看为师给你去报仇。”

说罢带着一脸笑意往灵枢的屋子走去。

那屋子本来是徐行与灵枢同住,如今竟然挤着四个人。

徐行与刘明霞坐在一张桌前品茶,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看来也并不怎么投机。

刘岳涛则是和灵枢头对头地坐在一张靠窗的书桌前。

此时的灵枢已经面色羞红了,刘岳涛仍旧紧紧地靠在她的身边,不时指出医术上的问题询问灵枢。

再看刘岳涛人生的高瘦又斯文,面容清隽和声细气。

余震再回头看一眼赢翰秋,他一双眼睛气的快要突出来了。

这时候余震忍着笑意咳嗽了一声。

屋中几人顿时都见到一个高大健朗的男子,面上各有神色。

灵枢的脸上简直要滴出血来,特别是看到余震身后,赢翰秋一张气恼的面孔,忙不迭又把身子往边上挪了一挪,已经紧紧贴在墙上了。

饶是如此,灵枢与刘岳涛之间的缝隙仍旧不大。

刘岳涛见到余震前来,却是大方地起身对他拱了拱手道:“是姐夫来了!”

这话让边上坐着的徐行面色变了一变,又以喝茶掩盖。

坐在徐行对面的刘明霞巧笑着站了起来,对余震缓缓福了福身子,柔声说道:“见过姐夫。”

这一下徐行终于板了面孔,把茶盅放在桌上,一双美眸化作两道利剑刺向刘明霞。

余震大方地同众人回礼,接着对灵枢道:“这几日没见你习武,怕是进度要弱于你的师兄了!”

灵枢慌神说道:“徒儿……徒儿……”

刘岳涛忙上前解释道:“姐夫别恼,全是因为小弟我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需要请教灵枢妹子。这才耽误了她习武。”

余震点了点头说道:“你也知道。”

还没待刘岳涛将脸上的尴尬掩去,余震又问道:“怎么样,你想问的东西问到了吗?”

刘岳涛瞬间面色一变,他仔细查看余震的面孔——刚毅淡然,既不像是在同自己开玩笑,又察觉不出什么怒色。

刘岳涛不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是否已经被余震察觉了。

大人曾告诉他,余震此獠极其狡诈,需要用一百二十分的心思对待。

刘岳涛自问如今尚未露出过什么马脚,那余震这一问多半是在试探自己。

他连忙装作毫无心机一般说道:“姐夫知道小弟愚钝。许多医理尚看不明白。多谢灵枢小姐聪慧温柔,忍耐小弟到如今。”

余震点点头,又道:“花这么多功夫也没成事,是够笨的。”

刘岳涛这时候再难掩饰,脸色不禁发白,面孔也没了笑意。

始终坐在一旁的刘明霞这时站了起来,施施走到余震身边。用帕子悟了口笑道:“姐夫,别同我哥置气。正巧小妹有些重要事体,需同姐夫一个人商量。还请姐夫陪小妹到花园里走一走。”

一旁徐行听了这话,脸色几乎要气白了。

这个平日里趾高气昂的大小姐,今日竟也是粉面含霜,杏眼微妒。

她狠狠瞪着刘明霞,要不是忌惮她是刘荻霜的亲人,早就要给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一点教训。

更可恨的是余震似乎一点没觉得不妥,他大方地点头说道:“既是要事,那请刘姑娘先行。”说罢走了个请的手势。

刘明霞柔柔地朝余震一笑,便转身轻移莲步向外走去。媚眼如丝,徒留一身香气。

第六十四章 呵!男人!(今日二更)

刘明霞生的温温婉婉,没想到也有柔媚入骨的一刻。

徐行见她模样,翻了个白眼。

而余震瞧她先一步走了出去,竟然也跟在她身后离开了屋子。

徐行“呵”了一声,心中暗暗咒骂道:“男人!”

外头是天光真好,小小的庵堂被各色花卉点缀,再加上暖洋洋的日光照在身上,正是最容易让人心襟动摇的季节。

余震慢慢跟着一段熏香往前走,刘明霞已经在一道石墙边上站着等他。

见到余震终于过来,她脸上露出甜美笑靥。

她歪了歪脑袋,对余震巧笑嗔道:“姐夫来的好晚,让明霞苦等到现在。”

其实刘明霞年纪也是二十岁上下,但故意扮作少女情态倒也并不突兀。

余震淡淡对他说道:“刘姑娘有何指教?”

刘明霞嘟了嘟嘴,道:“姐夫就只管我叫刘姑娘、刘姑娘的。你对姐姐也是这般称呼吗?”

余震面不改色道:“我对你姐姐也是一般称呼。”

刘明霞一愣,心中暗道:“这厮倒是撇的干净。我就不信你管刘尽雪也是叫刘姑娘。”

但她面上忽然一红,娇柔道:“姐夫惯爱骗人。难道我在你眼中,和姐姐是一样的吗?”

说罢她提起脚尖,粉色的绣鞋在地上胡乱划动。身子软弱无依,似乎随时要扑倒在余震身上一般。

余震仍旧是落落大方地站着,道:“你和你姐姐在我眼里都是一般无二。只不知道刘姑娘到底找余某人何事?”

刘明霞不可思议地白了余震一眼,这才重新低了头,柔柔开口道:“姐夫你不知,我尚未到嵩山,便已在江湖中听了你不少故事。

都说你只是凌空一指,便将敌人的剑打回去了。这一幕我虽没有亲见,却常常在心中幻想。

那时尚未见过姐夫,也都是胡思乱想。

如今见到姐夫,果然是英姿雄发,壮硕伟岸的男子。从此我就能把姐夫的样貌加入幻想之中,夜夜的想……”

她这段话已经极为露骨,在如今的大秦闺阁女子中,就算是豪放如徐行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只是余震仍旧是面不改色道:“刘姑娘若是再不说正事,余某便告辞了。”

刘明霞又是气恼地白了余震一眼,收敛了恼意,歪着头问道:“我听人说姐夫在决战之时,吃了灵枢妹妹送来的药丸,一下便恢复了内力。

不知是真是假?”

余震心中暗道:“果然为了这个。”

他容忍这对兄妹在他眼皮底下滋扰这么久,一是为了弄清兄妹二人的目的,二是为了确认两人身后到底是谁在指使。

先前余震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瀛城城主。但又觉得难以圆说。

直到赢翰秋提出刘岳涛的举止极似咸阳皇家的伴读,余震这才将目光转向了秦皇。

他犹记得当初在洛阴遇到的寒巴图,和在嵩山上的呼延铁,都曾自称是受了秦皇的委托。

这秦皇自然不会是为了天下第一的名头,那么显见他为的也是瀛城城主提出的彩头了。

余震心中飒然一笑。从秦始皇开始,赢家人就没有放弃过追求长生之道。

后来天下仙气充盈,长生几百年已经不再是天方夜谭。

只可惜每一任秦皇都没有生出仙根,也没有一人能做到长生不死。

这一追求,便是六百年。知道如今天地仙气再次消失,秦皇仍旧没能完成这祖上的夙愿。

而他忽然派人来打自己主意,难道是认为灵枢丫头给自己带来的,就是所谓的“长生不老药”吗?

或许秦皇也并没有全盘认错。

因为灵枢制药所用的秘方,正是刘荻霜从古籍中找出的。

而这药方最初还真是为了研制长生不老药而撰写的。

或许服食此药真的能有延年益寿的功效。

余震淡淡说道:“此药是我家祖传,比斗前暂时交给灵枢丫头保管的。药方也在我身上。”

刘明霞一时愣神:大人的分析难道出错了?

难怪她哥哥在灵枢那死丫头身上用尽了水磨工夫,也没有法子套出一星半点的消息。

难道一开始药方就不在那个丫头片子身上?

她双眼中闪过复杂神色,如今事急从权,必须改向余震下手了。

再说大人本来就让他们做好两手准备,她这也不算是胡乱行事。

想明此节,刘明霞咬了咬嘴唇又巧笑着说道:“这既然是姐夫家传的秘方,定然是十分珍贵了。”

说罢她转过头去,脸上流露出黯然地神色道:“这些日子来,小妹我醉心医道。还以为能跟着灵枢妹子多学一些,终有一日能一窥那秘方的真面目。

哪里知道竟然都是痴心妄想罢了。”

余震却说道:“倒也算不上什么秘方。”

刘明霞猛然回头,双眼中绽放着光芒问道:“难道姐夫能借小妹一观?”

余震道:“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如果刘姑娘要看,我就拿出来又如何?

只是我也忘了药方收在哪里。要容我回去找找。”

刘明霞急道:“何时能找到?”

余震道:“刘姑娘真的那么着急,便今天晚上吧。少林寺中不能接待女香客,我到山下你们寄宿的客栈中找你。”

刘明霞听了这话,低下头掩饰心中的得色。

死鬼!装的和真的一样。

半夜三更到山下来找我,还不是为了来占老娘便宜?

这事情,只要是个男人都比谁都猴急。

果然,今天晚上便急着要来……

刘明霞像是站不动了一般,忽然柔柔地靠在余震怀里。

而余震竟然也没有躲开,而是扶着刘明霞的肩头。

温香玉软,雪肤青丝。春光都如化开了一般缠绵无力。

刘明霞默默闭着眼睛,似是等待什么事情发生。

而头顶上却传来余震低沉的声音道:“只是不知道刘姑娘明不明白我的意思?”

刘明霞低着头,面孔埋在余震的胸前,小小的身子紧紧贴在余震身上。

她眼神中有得逞的笑意,声音模模糊糊地道:“姐夫的心意难道不是我的心意吗?”

这个余震,她已经拿下了!

第六十五章 这么多人谁顶的住啊?

刘明霞过了二更,就在自己的客房中苦苦等待。

她与刘岳涛早就知道余震武功了得,所以一早就做好了万全准备。

其实当初大人之所以找到他们两个全不会武功之人,就是因为对余震的底细已经了解得足够清楚。

就是再去搜罗各路武功高手,也不一定能拿下余震。

既然如此,索性便找两个全不会武功的家伙,也省的反让余震起了疑心。

此刻刘明霞坐在床榻之上,身上只穿了一件乳白色的抹胸,再披上一层薄如蝉翼的纱衣。

脸色酡红,媚眼如丝,青丝如瀑被松松挽就。本来八分的颜色被烘托成了十分。

忽然,房门被人轻轻叩响。

刘明霞心中一荡,便柔柔起身开门。

果然是余震站在了外面。

他一如既往的高挑壮硕,今天却多了一份让人心头跳跃的气息。

是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浓烈男人味道,就像是虎豹一般让人觉得既危险,又兴奋。

刘明霞知道此刻若是乱了分寸,那是大忌!

她稳住胡思乱想的心思,开口巧笑道:“姐夫怎么来得如此晚?让小妹我好等。”

余震向屋中走了几步,随意一般说道:“你哥哥呢?”

刘明霞一愣,接着啐了一口道:“这时候你想着他做什么?”

余震回头问道:“怎么?不是你们兄妹二人想要知道我家传古方吗?”

刘明霞被他这话问的无言以对。她心中暗骂余震:“即使到了这个时候还要假充正经。等会入了我的彀中,看你再如何装蒜!”

说罢她用一双白玉小手端起一杯琥珀色的酒盏,端到余震面前说道:“我哥哥今日身子不爽利,早就歇下了。如今只有你我二人,便已经足够了。”

余震接过酒盏,在刘明霞的殷切目光下,仰头一口喝干:“说道,我却觉得只我们二人不够。今天晚上的事,还是叫上你哥哥最好。”

刘明霞有一刻愣神,猜不出余震的话有什么深意不成。

她脸色微红,悠悠道:“你……喜欢人多么?”

余震点头道:“确实,人多一些方便办事。”

刘明霞吃惊地看着他,猜测着这家伙是不是喝醉了酒说些狂话。

她接过余震交给他的酒盏。白玉杯中空空如也。

那么余震确实是将“难得糊涂”喝个一干二净了。

“难得糊涂”是大人交给他们的利器。任谁喝了之后,都会变得镇静麻木,问他什么,也只会说出内心中最真实的秘密。

所以刘明霞不需要武功高超,只要能够取得余震的信任,再把大人准备好的“难得糊涂”喝下去,那就万无一失了。

刘明霞想了一想,将余震扶到一张椅子里,用手柔柔按在余震的胸膛上,问道:“姐夫喜欢人多?可我喜欢就咱们两个。”

余震面色平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饮了“难得糊涂”,他道:“我喜欢人越多越好。为此我特地多叫了几人。”

说罢他突然高声喊道:“进来吧。”

在刘明霞吃惊之下,客栈房门被人打开。一个貌若星光的极美女子款款走了进来。

刘明霞愣了神,原来进屋的女子竟然就是徐行。

刘明霞有些语吃道:“你……叫她来做什么?”

余震目光中看不到一丝波动,继续说道:“我觉得今日之事,有她在便更好。”

刘明霞上下打量着徐行,确实是个极美的女子。

难道……难道余震竟然好这一口?

真是个……怪癖之人!

刘明霞心头有些不满,但是今天晚上的机会太过难得。实在不行,先口头妥协下来,把这二人都放倒了再说。

她面色有些尴尬地又倒了一杯酒,递给徐行道:“不知道徐姑娘竟然也是……雅好之人。还请先喝一杯酒,咱们……再开始也不迟。”

徐行接过酒杯也不喝,道:“不急,还有人没来呢。”

刘明霞倒吸一口凉气:天哪这少林寺中到底是有多混乱!如今屋里都有三人了,难道还不够吗?

徐行又道:“你们等会,我先把他带来。”

说罢一闪身离开屋子,还没等刘明霞缓过一口气来,她又扶着一个人走进屋子。

刘明霞见到徐行扶着的竟然是个男子,她的心已经吊了起来!

她真不知道这些人竟然玩的这么凶!

再一看,那个男子就是刘岳涛,她的一颗心已经彻底沉了下去。

就见刘明霞板起了面孔问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徐行笑嘻嘻地将刘岳涛放在地板上,然后开口问道:“你和刘明霞是亲兄妹吗?”

只见刘岳涛像是困极了一般,在地上一动不动,只口中说道:“刘明霞……已经死了,不是我妹妹。”

在屋中好好坐着的“刘明霞”脸色发白,双手紧紧捏着前襟。

徐行踢了刘岳涛的屁股一脚,怒骂道:“你当我们见鬼了吗?”

余震这时却沉声问道:“你是刘岳涛吗?”

“刘岳涛”喃喃道:“我是……常云生,刘岳涛已经死了。”

余震听了这话,心中又是一沉。刘荻霜刘老最后的子侄血脉,终究还是因他余震而死了。

余震喉头滚着怒意道:“他们是怎么死的?”

常云生烂在地上并不作答。

徐行又在他身上狠狠踢了一脚,那常云生疼的“嗷嗷”直叫,仍是不作答。

余震又换了一个方式问道:“刘岳涛和刘明霞,是怎么死的!”

常云生终于答道:“是大人做的!我不知道!”

徐行还待再对常云生动粗,一个少年人的声音却响道:“都是被人用刀割喉而死的。”

说罢便有一个身材高大的少年走了进来。

这人身上风尘仆仆,面色自信干练。

他一走进来,便自动要倒了桌上的酒水来解渴。

余震道:“道阳,那酒水有古怪,喝不得!”

说罢他从腰间解下水囊丢了给他。

安道阳接过水囊,咕咚咕咚灌了几口,才叹了一声气道:“师傅你这差事实在太赶!我就是轻功不差,也是一路急奔,不敢稍有懈怠。”

徐行却催促道:“别卖关子,他二人到底是被哪路人马杀的?”

第六十六章 去除心患(今日二更)

徐行见到安道阳,忙问道:“你可知道是哪路人马杀的?”

安道阳一口气喝干余震的水囊,喘了口气道:“应该不是普通人,下手干净利索。我到了刘氏兄妹的老家,却发现这一家人几个月前就再没出现在人前过了。

不光是刘氏兄妹,他们二人的父母,以及家中的一名做饭老妇、一个洒扫丫鬟都不曾在人前出现过。

我将这两人的画像拿给周围邻居看过,皆说不是刘氏兄妹本人。”

徐行又道:“那你说他们都是被人割喉而死,看来是最终找到尸体了?”

安道阳邀宠一般对余震说道:“师傅您不知道,徒儿为了寻访刘氏家族的下落,不知道化费了多少苦心。

最后还是在刘家后山,发现一处草木有翻动过的痕迹。徒儿我将那片地方全都掘开,终于找到刘家所有人的尸骸,都是被隔开咽喉而死。”

安道阳看了看余震的神情,安慰道:“我看他们都是一招毙命,死的都不算痛苦。”

余震点头道:“那就好。那么说已经无法查出到底是谁下的手了?”

安道阳脸一红道:“徒儿无能。”

余震道:“能查出这么多已经极其不易了。”

他再次转头对着地上的常云生厉声喝道:“你们的大人到底是谁!”

常云生出奇地仍旧不答。任徐行如何在他身上吃痛处踢打,总是一声不吭。

余震知道从这人口中也撬不出什么,便转头看向脸色发白的“刘明霞”。

她如今早就已经面无人色了,穿着薄纱的身体不住地颤抖着。

余震淡淡地开口道:“说罢。你是谁,你幕后的大人又是谁?”

“刘明霞”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

余震忽然走了过去,一手将桌上酒壶抄起,一手掐住“刘明霞”的牙关。

冰冷坚硬的酒壶被塞进“刘明霞”的嘴里。

刘明霞只觉得大量的液体不住从她口中灌了进去。

她本能的想要抗拒,但奈何牙关被死死的攥在余震手里无法反抗。

“刘明霞”被抢得不住咳嗽,但是没有人怜惜她。

终于,整整一壶酒都被强行灌入“刘明霞”的口中,她的神色也从刚才的慌乱变成了麻木。

余震终于放开“刘明霞”的下颚,有一次问道:“你是谁?你身后的‘大人’又是谁?”

“刘明霞”最终木讷地说道:“我是……晴娘。”但是关于“大人”是谁,她仍旧没有回答。

这时候安道阳耐不住性子道:“师傅,让我来!”

余震尚未回答,却又有一个少年从外走了进来,他口中说道:“不用问了。他们都是秦皇的人。”

安道阳抬头去看,原来是赢翰秋带着灵枢进到屋中。

他面上带着嘲讽地笑容道:“是你哥的手下?”

赢翰秋脸色一尬,略过他对余震说道:“师傅知我,与秦皇绝不是一路!”

余震点点头,说道:“你有何把握,继续说吧。”

赢翰秋白了一眼安道阳道:“除了这个男的应是皇室伴读以外,他们本想用来对付师傅的酒水,里面应该是加了一种药水。

这药水叫‘难得糊涂’,也有叫‘吐真剂’的。都指得同一种东西。能让人放下心防,仍谁问他都会说出真话。”

余震道:“这味道确实有些古怪。”

大家不由自主地同时看向余震,他竟然也喝了“难得糊涂”?为何没显出任何变化?

赢翰秋与灵枢想到当年在码头边上曾对师傅下药,当时他也是如现在一般没有一点异状。

其实这都是因为早年余震被刘荻霜灌了不少“药酒”所致。

余震像是没有感受到众人的震惊一般,继续问道:“你这么确信他们是秦皇的手下,难道就是因为这药只有皇家所有吗?”

赢翰秋点头道:“没错,这药只有我皇兄才有。就连灵枢的父亲是大内御医也接触不到。”

站在赢翰秋背后的灵枢点了点头,算是为翰秋哥哥证明。

余震深深吸了口气道:“人无害虎意,虎有害人心。最终还是被秦皇盯上了。”

他虽然从未与当今秦皇照过面,但是从他各种举动中可以推测出此人是个欺软怕硬之人。

同时兼具这野心勃勃又好逸恶劳两种性子。

这时候那个晴娘像是忽然清醒了一般,对余震说道:“求你……求你杀了我!”

余震看她泪水长流,不像作伪。

赢翰秋叹了一声,也对余震说道:“师傅,你就行行好,杀了这两人吧。”

徐行在旁问道:“怎的?杀他们还是行好?”

赢翰秋道:“这两人虽然没有供出他们幕后之人,但显然已经被我们猜出来了。

这两人就算留的性命,之后也是百口莫辩,只会被人施以残酷惩罚。所以她求我们杀了,反而是寻求一个痛快。”

余震听了这话点点头。

他首先蹲下身子在常云生的心脉上一按,果然见这人只是抽搐了一下,便不再动。

这样一来,常云生死的倒还算是安详。

余震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向晴娘。

此刻的她在清醒与麻木的边缘。

虽然面上表情仍旧是木然地,但是一双眼睛始终有泪水不断涌出,无法止歇。

这一幕无法阻止余震,他又是伸出一只大掌,按向晴娘的心窝。

晴娘身体不住地颤抖着,求生欲无法让她自住站起来。

但是理智却告诉她:不要动,很快的……很快就不需要在这乱世苟活了。

余震面上表情肃穆,像是一个无常一般催吐内力。

晴娘也是轻微抽搐,便再也不能动了。

屋中除了安道阳和赢翰秋,还有徐行与灵枢两个女子。

她们虽然性格柔软,但也知道如今的世道,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两人各自别过头去,但谁也没有说什么。

余震结果这一对男女的性命,最终又重新坐了下来。

他神色严肃的对众人说道:“如今的情形已经再不能让我随心所欲。

既然秦皇惦记上我,从今之后我必定再无宁日。人说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

既是秦皇不能让我安宁,我只有先将他去除了。”

第六十七章 吕丞相

听着余震所说的话,客房之中还活着的五人都是睁大了眼睛。

余震自然是当今武林天下第一人没错。

但是要说除去秦皇的话,则未免太过大胆了一些。

安道阳目光有些兴奋地问道:“师傅,咱们这是要去效仿荆轲刺秦吗?”

在大秦的土地上,“荆轲刺秦”的故事向来是一个禁咒,决不许百姓提及的。

但是越是禁止,百姓越是爱私下提及。

以至于这个故事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加上了不少鬼狐仙怪的影子在其中。

安道阳自幼是从修仙世家中长大的。

他对于秦皇向来没有什么效忠之心。

之后天地仙气消失,他又眼看着代表秦皇的黑甲军对他们这群瀛山孤儿如何欺辱。

所以听师傅口气是要“刺秦”,他内心没有一点顾虑,反是兴奋不已。

而和他差不多年纪的赢翰秋则是沉默了下来。

如今坐在皇位上的那个人,正是他的哥哥。

就像秦皇一心想要赢翰秋死一样,赢翰秋也巴不得秦皇能即刻暴毙。

他们两个之间,不存在一丝一毫的手足之情。

但是赢翰秋知道自己身份尴尬,之前还遇上过蒙兀人的事情。

所以他此刻竟然觉得有些无地自容。

余震并未顾虑这些,只摇了摇头道:“刺秦没什么意义。就算杀了秦皇,还会有新的秦皇。到时候仍旧是永无止歇地应对。”

众人听了这话,心中暗暗狂跳:师傅(师兄)这是要造反吗!

余震再次将目光投向赢翰秋,开口道:“当初在响水村,我曾对你说过再不相见的话。可是你仍旧千里迢迢从咸阳护送灵枢来找我。

你如今心里是否还在怪我?”

赢翰秋一听这话,知道事有转机,连忙“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说道:“师傅请您放一万个心,徒儿是真的诚心悔改了!从此以后再也不会违逆师傅!终生侍奉师傅!”

就连他身后的灵枢也是紧跟着跪下,除了磕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余震一生也可说是阅人无数,从赢翰秋的情容来看,确实并未作伪。

余震道:“我不需要你终身侍奉我。我只和你做个交易。”

赢翰秋吃惊地抬起头看向余震。

就见他又说道:“如你说的,你的兄长一心想要杀你。你与我的境况也差不太多。只要世上有秦皇,不论他是谁,你我总是难享安宁。”

赢翰秋痴愣着说不出话来。

余震又道:“那么我就助你推翻秦皇,登上皇帝宝座。”

赢翰秋心头巨震,清醒后连忙对着地板不住磕头道:“我定要终生以师傅为尊,以尊荣供养!配享太庙!万世传颂!”

余震摆了摆手,道:“不需要想的这么远。”

说罢他又问众人道:“这到底是件造反的事情。你们谁要觉得危险,现在就可离开。”

安道阳抢先说道:“我自然要去!师傅不能把我撇下!”

灵枢对着余震又是一拜,说道:“全听师傅做主,”

徐行不是余震的徒儿。虽然也身在屋中,却是和众人结识时间最短,关系也最远的。

甚至他们两的共同“师傅”,还是被余震亲手杀死的。

徐行忽然见到众人看向她,白了一眼说道:“怎么?不许我去吗?”

余震淡淡说道:“就怕此行太为凶险。而你又是大世家出身。担心连累了你,也连累了徐家。”

徐行一拍桌子,嗔怒道:“余震,你以后不许再同我这么生分!今日既然我在屋中,自然要同你们一起去的。

若是今日你没来叫我,被我知道,自然也要想尽办法来找你!”

余震看着徐行的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竟然有些泪意在里面。

他也算是对徐行的脾气有些了解,此女最恨别人看不起她,一生要强。

如今竟然把她气地泛起泪意,显然是再真心无疑。

徐行不像是瀛城孤儿,除了余震,世上再没有依仗。

而她作为一名世家女,却愿意为他去做这诛九族的事情。

余震忽然站起身来对徐行一拜,而徐行连忙躲开,不受他这礼,反而说道:“你只要记得是你又欠我一次就成!”

余震他们一屋子人挑着烛光,一同商议起之后如何行事。

而在半个月后,千里之外的咸阳,丞相府里仍旧是灯火通明。

不停有人抬着木案来来回回地进入丞相府书房。

木案上都堆积着小山一般的书简。

书房之内,有一个瘦小的中年人皱着眉头不住的提起朱笔批阅。

他不停从左手边拿起一道奏折,一目十行地看完,提笔写下“拟旨”之后便放到右手边。

左手边的木案渐渐变空,右手边得木案则渐渐堆满。

之后便有人分别躬身将两个木案抬走,再抬上新的木案。

这流水一般的动作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总之如今红烛高烧,丞相吕洞观仍旧是精力充沛。

这样一个模样瘦小的中年人,却有着远超常人的毅力与自制。

像这样“拟旨”一整天,对他来说却是家常便饭了。

他也不知低头批阅了多久,忽然抬头看向站在边上的一个青年人道:“什么事?”

这年轻人长得毫不起眼,他已经站在吕洞观之旁许久了,一直找不到时机禀报。

见到吕丞相询问,便低头恭声答道:“常云生与晴娘已经二十天没有传回讯息了。”

吕洞观听罢继续提笔写旨道:“我当什么大事。”

那年轻人又道:“就不知道该如何回禀皇上?”

李洞观满不在乎道:“这等小事还需来禀报。皇上贪玩,过段日子他就把这事请忘了。”

年轻人又道:“只是今日皇上又问起来,说为何还没有把长生不老药送到……”

吕洞观叹了口气,放下手中毛笔,不耐道:“晴娘他们最后一份消息是如何说的?”

待年轻人回禀之后,吕洞观负手站了起来。

他的身后,挂着一幅三人多高的堪舆图。

吕洞观慢慢踱到地图前,看了半晌忽然说道:“看来这余震并不简单。你们既然说如今嵩山地界已经找不到此人的踪影,那想必他是要先下手为强了。”

年轻人继续恭立着,不敢插嘴。

吕洞观却是回头说道:“我还是那句话。如今是多事之秋,不宜为这等小事多费国力。还是借他人之力将他灭杀了最好。”

年轻人也不抬头,只说道:“属下愚钝。”

吕洞观重新回到座位之上,继续提笔在下一本奏折上批改,头也不抬道:“他与白云殿的矛盾,可以利用起来。”

第六十八章 月映美人(今日二更)

咸阳丞相府内,大秦当朝丞相吕洞观放下余震的事情,继续埋头于永无止歇的奏折中。

在他的心中,余震始终是微不足道的。是秦皇最新找到的乐子。

秦皇已不知多少次兴起过这样的乐子。

有时候是手到擒来,有时候是送到面前时秦皇已经再无兴趣。

归根到底,当今秦皇在吕洞观眼中不过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只要满足了他的各种乐子,便极听话。

所以吕洞观总是愿意满足秦皇的各种要求,只要这要求不动国本,那不论多荒唐、多残暴都是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是的,对于吕洞观来说,唯一重要的是国本!是大秦!

开国六百年,大秦的国势早已不如过去。

吕洞观心中却有野望,他想要力挽狂澜,重开万事太平,从此留名史册!

好在老天垂怜,助他一步一步走上丞相之位,又给了他一个极好摆布的秦皇。

吕洞观自信,凭他的智慧眼光,只要埋下心来处理好那数不尽的奏折,必有一天能重启盛世。

但那个被他晾在一边的年轻人却不这么认为。他虽然长得毫不起眼,心思却并不愚笨。

吕丞相想要挑起白云殿与余震之间的旧恨。

这主意看似狠毒,其实非常危险。

白云殿像是洪荒毒兽一般难以掌控。

好不容易他们蛰伏了这么久,为何还要去挑动?

尽管如此,他始终是人微言轻。既然是吕丞相的主意,便是秦皇也无法更改。

最终他压抑住心中的叹息,躬身倒退着出去了。

另一边,余震他们几人自打定主意之后,便悄无声息地在嵩山地界消失了。

没有人知道他们从哪一天开始不见的。

反正他们身上武功都是不弱,也没有人会担心他们的安危。

净明老僧更是将少林寺上上下下都拘束起来,大家只缩在庙中敲钟念佛,不再涉足一丝一毫的江湖恩怨。

山脚下的老尼姑更是庆幸这群男男女女终于走了。

至于突然出现的刘氏兄妹,没有人在意,就想没有人在意客栈后土埂上,似乎多了两个隆包一般。

余震他们离开之后,便直向咸阳进发。

虽然如今应是尚未引起秦皇的注意,但是这一干人仍旧是十分小心。

他们几人容貌都是不俗,如今刻意穿着土布粗衣,朝行夜宿,不停赶路。

这一天晚上,几人都安睡下了。

余震也独自盘膝在客房的睡塌之上默默用功。

自从少室山上的武林大会之后,余震本来已经见顶的内力,又忽然像是激流冲入大海一般,见到了一片更加磅礴的天地。

从此以后余震便是每日运功不辍,希望早日能用内力填满这浩大的空间。

如今的他,比起武林大会那日又已经长进不少。当日他使出凌空一指之后上需要许久才能恢复。

如今的内力,却能够支持他连续内力外放三次而不耗尽。

这已成就对于余震来说,自然是进步显著。而纵观时空,能做到这一点的武人也是绝无仅有的。

他不仅仅是站在了当今武林之巅,也可以说是古今武林中的佼佼者。

余震今日还是如常一样运行内力,而今日的气机运转似乎比起往日来还要流畅。

余震能清晰地感到经络中的内力如苍龙一般穿行不辍。

忽然之间,他心中有种奇妙的感觉。

似乎有一层新的境界正在吸引他进入。

明明内力之海尚未被填满,为何余震却觉得自己又要有新的突破?

他心中虽然困惑,但是内力却像是跃跃欲试的马驹一般不受意志掌控。

活泼泼的内力在经脉中像是醒过来似的,不用引导便能自行游走。

余震自从踏破后天境之后,世上已经再无人能对他进行指点。

余震也说不出此刻的状况到底是善是恶,只是他隐隐觉得,如果此刻强行控制内力不让他自行游走的话,恐怕下场会非常惨痛。

他只能一动不动,控制着身体不会被内力冲垮。

而此时的余震是非常危险的,如果有人不知情形闯了进来,那极有可能使得余震经脉逆行,直接暴毙。

余震已经不知多久没有遇到过这样难以自制的场面,一点一点的汗水不停地从他额头上低落在席面上。

接着立刻又被屋中早燥热的气息给烘干了。

而这燥热的气息,都来自余震。

如今的余震,已经滚烫的如烙铁一般,甚至把整个屋子都烘的闷热难当。

正当他骑虎难下之际,忽然听到一阵悠扬的笛声。

这笛声如一缕寒气,悠悠钻入闷热的屋中,钻入余震的耳朵里。

而如玉如冰的笛声更是冲破了余震心头的烦闷难当。

忽然之间,淤塞炽热的内力像是一丝一丝冷了下来,也静了下来。

再过得片刻,内力终于像是一头温顺的玉兽,收起强悍的前蹄,最终跪伏下来。

他又运转了一便,内息已经再不会狂乱,他终于站起身子,打开客房的窗户。

屋外,清爽的空气立刻灌入腥热的房屋,也灌入了余震的肺腑。

余震却是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情形。

窗外,是一棵虬结的梅树,如今不是花期,枝干光秃秃的托着一轮明月。

而树枝上竟然坐着一个女子。

这女子穿着一件白色的丝裙,光着洁白的脚丫。

她皮肤光润,发色浅淡,面目比巫山神女还要神秘圣洁。

余震从她的面貌中看不出此女的年龄,似乎有着阅尽苍生的成熟从容,又有只属于少女的明媚娇艳。

而此刻的她,手中正握着一管玉笛。看来刚才用笛声救了余震的,就是这个女子。

余震不知道为何,心头忽然“砰砰”跳动。

他一生经历过不少女子,就连容貌同样不俗的徐行,也无法引得余震如此悸动。

余震深吸了口气,对那女子道:“不知是不是前辈救了在下?”

而那女子忽然对她一笑,轻启玉唇却没有发出声音。

余震读着她的唇语,似是在对他说:“小心白云殿。”

下一刻,余震觉得眼前一花,便见那白色的人影从他眼前消失了。

第六十九章 迷雾重重

神秘的女子在余震面前忽然消失,除了唇语,甚至没有说一个字。

这让余震一瞬间陷入了茫然若失的状态,之后才又恢复。此种体验,自从确信父母已死之后,余震已是常年再未体验过了。

甚至于面对那神秘女子,余震竟然像是个少年一样心悸不止。

这就更加匪夷所思。

他知道刚才运气调息之时自己是走火入魔了,靠了那神秘女子的笛声才重新恢复了过来。

却不知道这神秘女子到底是因为巧合而正巧出现在他的窗外,还是从来就如影随形一般跟在余震身后?

以余震的武功,竟会无法察觉有人跟踪自己?

若不是如此,那又如何解释神秘女子的出现?

至于她用唇语说出的“小心白云殿”一句,更是触动了余震的内心。

江湖上知道他与白云殿过节的最后一人,应该是刘荻霜刘老了,而他前些日子在响水村殒命,还是余震亲手埋葬的。

这神秘女子的身份,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甚至于她那容貌,也深深地印刻在余震的脑海里。

那双浅色的眼睛,那在风中飘散的银色发丝。

那细白的脚踝,那洞穿世情一般的微笑。

余震相信自己并不是陷入了男女情欲,但是心脏却像是鼓点一般不停碰撞。

仿佛此女对他意义极重,余震知道这极其危险。

他闭目运息一会,终于觉得那女子的容貌在心中变得越来越寻常。

虽然还是一样世所罕见的美,却已经无法再牵动余震的心情了。

再次睁开眼睛,他双目变得一片清明。

而余震也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他为何会突然走火入魔?

余震再次想起神秘女子所说的白云殿。

答案呼之欲出,必然是白云殿已经找上他了!

余震立刻从窗中翻了出去,他站在屋顶上向四周眺望。

客栈外一片寂静,灯火俱都熄灭,只剩满月无力垂在半空之中。

他屏息静听,周围再细微的声响都逃不过余震的耳朵。

但是除了同来几人的鼾声外再没旁的声音了。余震知道如果是白云殿所为的话,那么他们此刻也已经逃得远了。

余震重新回屋,这次他不再运息,而是默默等到天亮。

待第二日天明,他将同来之人都叫到屋中。

众人见余震神色严肃,也都收齐了嬉笑之意,静静等待这余震开口。

余震面色郑重道:“我们的行踪与目的,应是被人发觉了。”

众人听了这话,都觉惊奇。

徐行皱眉问道:“师兄,你可有十足把握?秦皇何时有这等本事了?”、

其余的人也是同样的疑问。秦皇虽然是大秦土地上的皇者,却不是神仙。

他第一次下手之后,余震等人立刻就消失了。

按说秦皇并无过人智慧和手段,如何就知道余震他们已经奔着自己来了?

更如何能知道余震此刻的准确方位?

余震却说道:“看来秦皇身边还有能人。他们自己或许无法找到我,却是将我行踪告知了我的对头。”

“对头?”安道阳奇道,“师傅您还有什么对头吗。”

余震点头说道:“我的对头就是白云殿。”

这话出口,众人一阵茫然。

别说赢翰秋、安道阳他们这些瀛山孤儿不知什么白云殿。

就连徐行这样出身世家,又是武林中人,也完全没听过“白云殿”三个字。

余震只好解释道:“白云殿素来不在江湖中行动。你们没听过也是寻常。他本是藏南国教。之后流入中原,同样被秦皇器重。”

赢翰秋目露茫然道:“师傅说的这些事,我亦从未听说过。”

他是秦皇的亲弟弟,若是有什么白云殿这样的国之重教,他不该一点也不知情。

余震道:“这也难怪。白云殿本就不该曝露于世,便是秦皇也要为其严守秘密。”

安道阳道:“师傅您是天下第一人,当年黑甲军几百人也折在您手中。难道白云殿的人比黑甲军还要多吗?”

余震道:“白云殿的人有多少我不知,但不会多过黑甲军。只是面对白云殿,武功是没有用的。”

这话一出,众人都睁大了眼睛看向余震。

余震又道:“白云殿中人或许有会武功的,但都不甚高强。他们真正厉害之处是‘巫术’。”

众人听到此,这才面目耸动。

“巫术”二字,在江湖中并不多见。

不过大半年前,天下尚由修仙者统治着。巫术更是没有用武之地。

所以“白云殿”之所以神秘,也与此有关。

但如今世道不同了,既然再没有修仙者,那么“巫术”对于普通的武者,却是难以抵抗的。

余震肃然道:“既然已经被白云殿盯上,我也没有法子,只能先将他们一起灭了。”

大家听了这话,都是小小一声欢呼。

他们都知道余震有时会说出别人眼中的“狂话”,但是这些“狂话”从未有无法兑现的。

大家都已经明白,如果余震心中不是有把握把什么白云殿连锅端了,他是绝不会将这样的话脱口而出的。

但他们不明白,余震心中决心要连锅端了白云殿,除了因为他们自投罗网外,还有另一层目的。

曾经在他与白云殿结下梁子后,刘荻霜的女儿刘尽雪私自带着一种珍贵秘药上白云殿替他求情。

而刘尽雪被逼自刎后,那秘药也就此不知所踪了。

世人不知道刘尽雪到底是因何而死,但都知道秘药最后是在刘氏手中消失的。

这秘药曾经担负了整个武林的期望与贪婪,而刘荻霜将他“搞丢”之后,也被武林中人唾骂不已。

甚至许多人就此将刘荻霜的诨号改为“十恶不赦”。

如今,却是时候重新追查这秘药的下落了。

余震心中虽然转过无数念头,最终只说道:“如今情形敌在暗我在明,而白云殿的巫术又是武功所无法破解的。所以咱们暂且就当从未发现敌人行踪,继续向咸阳进发。”

灵枢开口问道:“那如果我们几个没有师傅的本事,遇到白云殿的人,该如何应对呢?”

余震摇头说道:“我说了,单靠武功是无法对付白云殿的。他们的巫术能控制人的情绪。或是让你心生恐惧,或是让你走火入魔。全看对手修行的是何种巫技。

他们人不露面,常人防不胜防。”

几个小的听了这话,都是面面相觑。

师傅或是师姑武功高强,或许不怕白云殿,他们却没有自信能够胜过这神秘莫测的巫术。

余震笑道:“你们也无需太过担心。武功对付不了巫术,但是对付巫术完全不需要用到武功。”

众少年惊奇。

余震又说道:“巫术乃是扰乱人心志的本事。只要你心志足够坚定,不受幻相所扰,就无需担心了。

如今我们已经是有备而来,自然是占了胜场。”

众人虽然点头,但是心中仍旧是不住担忧。

只有徐行沉默了良久,忽然开口问道:“大师兄,你与白云殿结下梁子的原因,难道是因为助那十恶不赦刘荻霜,与天下武林为敌有关?”

第七十章 杀人诛心(今日二更)

徐行问出口后,便心虚了。

其实她从那对假“刘氏兄妹”口中听过“白云殿”这三个字。

但是她只记住了刘荻霜的女儿是在白云殿上为余震自刎而死这件事情。

从此以后,她就将“白云殿”三个字深深记在脑海之中。

今日猛然又听到这三个字,沉思半晌,终于还是脱口问出了。

她一双骄傲的眼睛难得带着忧虑看向余震,生怕这问题会触到余震的伤心事,更怕会让余震记起那个为他而死的女子。

余震道:“不同你们说明白,就让你们同我出生入死总是不行。

其实我二十岁时离开少林之后,便结识了刘老。他对我多方照顾,对我有极大的恩情。

之后我却与白云殿结下梁子。以我当时的武功,尚无法挑动白云殿,更无法与秦皇抗衡。

那时候是刘老的女儿独自到白云殿上为我求情,更被他们活活逼死。刘老知道女儿死讯之后,使用毒功杀伤了白云殿不少人性命。

一时之间,白云殿与刘老势如水火。我得知消息之后,一路杀进白云殿,幸能活着护送刘老出来。

之后两方都是伤亡惨重,大家都没有余力再管对方死活。这个梁子暂时算是不解而解了。”

余震说完这话,几个孩子眼中都透露出了惊佩羡艳之情,似乎在脑海中已经想象出了师傅大杀四方,威武不屈的模样。

只有徐行目光闪烁。她始终记得刘荻霜在江湖中的诨号是“十恶不赦刘荻霜”,

能有这样的诨号,想来一定干过恶事。

余震在她心中光明伟岸的形象,总因那老儿而沾染上一丝污迹。

如今听了余震的话,更觉得他还有许多故事藏着没有剖白。

徐行最终默默忍住,没有把心中的问题都抛出来。

之后余震五人再次上路,他们早就等待着白云殿何时会再次对他们动手。

果不其然,到了第二天清晨,余震等人迈入一座山谷之后,便知道恐怕是着了道了。

这山谷本来寻常,只有一条道路进出。山谷周围净是灌木围绕,绿油油地让人见之心喜。

只是自从这五人自从进谷之后,四周便起了大雾。

再加上草木掩映,众人竟然绕了许久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

眼看天上雾蒙蒙的,分辨不出日头在何处。脚下杂径纷乱,兜兜转转总是又回到原地。

安道阳与赢翰秋两个身先士卒,几次去探查,都找不到出谷山路。

最终带着一身疲惫回来同余震复命。

而余震盘膝坐在地上,面色平淡道:“你们也别找了,坐下休息吧。这应该是白云殿的障眼法。”

几人听了都是震惊,他们这是第一次遭遇巫术。

但是眼看着余震如此平静淡定,心中也都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反而有些跃跃欲试起来。

余震看几人的神情,又道:“你们不可太过小觑了巫术。虽然呈现在你们周围的都是幻觉,但你们自己的感受却是真的。”

大家听不明白,不由面面相觑。

余震又解释道:“此地我也留意了一番,除了针叶尖锐的树木,连虫鸟都见不着。过不了多久大家就会饥饿,这饿火灼烧之感,是实打实的骗不了人。

到时候你们打算怎么办?”

安道阳撸起袖子道:“我们现在就揪出施咒的白云殿歹人,破了他的禁咒!”

余震却道:“他已对我们施咒,自然是将自己隐藏在幻术之外了。我们如今找不到他的。”

灵枢道:“我背的包袱里有干粮和水。但最多能坚持两天。”

余震点头道:“好丫头。两天也是好事。我们如今唯一可做的就是在此运功。

维持幻想本身需要消耗人的精力。我们只要别在施术之人耗尽精力前自相残杀,这幻术还害不了我们。”

其余几个孩子尚未反应过来,徐行却秀眉微蹙问道:“自相残杀?”

余震忽然双目深沉地对徐行笑道:“如今我们能见到的活物,也就是周围另外四人。

若是施咒之人精神足够顽强,幻想始终不破。那当我们饿到极点之时,会做什么呢?”

徐行与孩子们听了这话,都忽然觉出一阵寒冷来。

“人食人”的故事,他们都曾听过。

但从未想过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如今五人中,自然是余震武功最高,与旁人不在一个境界。

而余下四人扪心自问,都无法在其余人围攻下确保自己性命无忧。

大家都小心翼翼地用目光窥视向他人。

先前众人都是一心一意要跟着余震去咸阳。但如今不禁要犹豫,自己是否是所有人中,那最圈外的一个。

余震叹息一声道:“抛开杂念,都盘膝运功。”

众人果然不再说话,立刻照做。

但是余震知道要这四人都能如自己一般心如止水却是难事。

这白云殿果然厉害,杀人诛心。

他们使出这一招,并不图能够活活饿死自己。而是图谋将他们一行五人先行分裂化解。

这攻心之计,比起当年不遑多让。

余震是曾经与白云殿正面对敌过的,自然知道对方的厉害。

却不知另外四人的心性是否能扛下这第一次交锋。

余震心说也好,若是这四人中确实有有心性不够坚韧的,此刻就放他离开,对谁都是好事一桩。

气氛在极度的沉默下一丝一丝流走。

最初的白天,他们五人都是盘膝而坐。

到了夜间,几人便背着其余的人卧地而眠。

灵枢带来的食水在一点一滴地消耗。

日头就这样升起又落下,落下又升起。

余震心中算的明明白白,这已经是他们受困的第七天。

众人身上都已经散发出难闻的汗臭味。

就连徐行这样的大美人,如今衣服也都贴在身上,发丝卷翘着一副狼狈样。

众人神色都很憔悴,灵枢内力比旁人更薄弱一些,干脆就卧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像是死了一般。

唯独余震,七天以来始终还是那般,面容淡然,仿佛胸有成竹。

甚至于他的形容都没有一丝狼狈。

旁人看在眼里,心中都是暗暗惊奇。

都说修仙之人到了元婴期能成无垢之体,周身不再染尘。

而余震是习武之人,却也能这样在无食无水的情形下保持灵台清明,身体清爽。

这既让人敬佩,也在瀛城孤儿心中投下一个希望:今生必将苦学不辍,期盼有一日能同师傅一般。

不,有他一半也就足够了!

众人心中虽然都是暗涛汹涌,但是始终无人说话。

直到余震忽然睁开眼睛,对众人说道:“关键时候到了。”

第七十一章 饥火地狱

听了这句话,众人都抖擞起了精神。

即使是已经饿得无力坐起的灵枢,身子也是微微动了一动,像是在宣告自己还活着一般。

接着余震又说道:“大家小心,敌人该是要施展全力了。”

这些饿得进气少,出气多的家伙们茫然地看着四周。

仍旧是杂乱无章的小径,仍旧是一模一样的灌木,仍旧是雾茫茫辨不清日头的天空。

但很快,他们

就感觉出异样来。

先前众人已经因为饥饿难耐,口干欲裂而尽量减少动作。

虽然饥火不会消失,但总算是用自己全部的意志尽量无视着。

但是此刻,胃中的饿火忽然像是火上浇油一般变得急切热烈,时刻灼烧着众人的精神。

即使想要刻意无视腹中饥饿也是难以做到。

余震这才又道:“敌人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再撑得一段时间,敌人自破。”

只是这句话并没能安抚到众人。

安道阳与赢翰秋两人到底根基尚弱,倒在地上不住扭动。

这是他们两人强行用毅力控制着自己,哪怕极度痛苦,他们也不能按照本能去做出后悔终生的事情。

徐行比他们内力更强上一些,但是此刻也已经无法保持坐姿,而是瘫软在地上。

即使多日没有喝水,额头颈间也泌出细细的汗水。

忽然之间,一个孱弱的女子声音道:“吃了我吧……”

众人循声看去,原来是灵枢不知道为何忽然坐了起来。

她几日前就已经无法动弹了,如今忽然坐起,让人不禁想起了“回光返照”四个字。

灵枢双目黯淡,面容憔悴不堪,气若游丝道:“吃了我吧……我不想再……”

但她话还没说完,就睁大了眼睛惊讶的看向前方。

原来是余震猛然来到她的面前。

师傅的身形仍旧快捷无匹,就像是多日的饥饿从来未影响过他一般。

灵枢认命的闭上眼睛,这个高大的男子曾基本不止一次奔到自己面前救了她。

如今若是由他吃了自己,那也算是不枉。

她实在没有毅力再忍受这般折磨,就这么死了罢!解脱了吧!

但是下一刻她感觉到太阳穴上传来一阵清凉之感。

灵枢吃惊地睁开眼睛,原来是师傅余震双指运功于灵枢的太阳穴上。

而下一刻,胃窦上灼人的饿火似乎减弱了不少。

灵枢深深吸了一口气,双目感谢地看向余震。

师傅这是再次救了自己!

余震在灵枢的太阳穴上一阵运功,终于又盘膝坐了回去。

而灵枢也再次卧倒在地上。如今的她虽然仍旧饥饿,但已经能够靠着一动不动来故意忽视了。

余震再次开口道:“敌人如今除了幻像之外,又催动精神技,想要影响大家的意志。

而他此刻必定也是烈火喷油,不能久支。再忍片刻,对方无法支撑幻像。敌人就会出现在我们面前。”

大家听了这话,像是得到了保证一般,继续用留存的最后一丝意志苦苦支撑。

就像是要被燃尽的烛火一般,众人重新觉得身上全是汗水,不住地向下淌去。

哪怕如此,大家似乎也觉得自己的生命之力正在一丝一丝的流走。

正在此时,众人忽然听到一阵尖锐的呼啸之声,直刺耳膜。

大家吃惊地睁开眼睛,竟然是余震正仰天长啸。

难道师傅也饿疯了?

众人讶异地看向余震,只见他除了仰头长啸以外,面上神情还是从容淡定,似乎并不是饿火难耐之相。

他的长啸之声尖锐又磅礴,刺的众人耳膜生疼,一时竟然忘了腹中饥饿。

再接着,他们不由地眨了眨眼,因为周围的情形渐渐变得不同起来。

笼罩在他们头顶好几日的浓重雾气像是完全散了一般。

明亮的日头照在众人头顶之上。

复杂的山谷地形也彻底变了模样,一条清晰的道路出现在了他们的脚底下。

唯一一条道路,千百年来被人踩压成实地,从来处笔直通向去处。

而腹中的饥饿虽然不曾消逝,但也不像先前那样时刻蛊惑者大家的意志。

幻像!这是破了吗!

大家循循而起,却见余震身姿如电一般飞跃了起来。

再看之时,他已经劈开一处灌木,树屑纷飞之后,余震提了一个人出来,扔在众人面前。

大家赫然看到此人是一个矮胖的年轻人。

他身上穿着一身玄色绸衣,衣服上绣着白色浮云纹饰。

如今他被拽到众人面前,像是无法抵抗一般瘫软在地上。

饶是如此,他面上却没有一丝害怕之色,而是怒目瞪向余震。

原来余震算到此人应该是精神力将尽,才铤而走险同时施展两层巫术。

这是在同余震他们一行人互相博弈,赌的是谁先无法支撑。

而余震也不是坐以待毙之人,他推算出这白云殿的巫师已经到了精神力量薄弱的关键时刻,便故意仰天长啸。

这啸生不止让自己人耳膜生疼,也同时扰乱了白云殿巫师的精神。

果然他一时混乱,幻像无法维持,便让余震寻到机会将他揪出。

既然幻像已破,此人已经是一条性命悬在余震的手上。

瀛城孤儿们都是一阵欢呼。

本来早无力支撑的安道阳立刻从那灌木丛中翻找出一些干粮,应该是那白云殿巫师随身携带的。

他这七日多来,也是同余震他们一般,死死守在山谷中不能移动。

只因他是有备而来,所以身上食水带的极其充足。

安道阳咧开了嘴,将几张烙饼丢给旁人,自己也是狼吞虎咽一般拿起一张就啃。

灵枢用最后虚弱的力气说道:“吃的慢一点,别激逆了胃气。”接着便小口吃起自己的烙饼。

徐行他们都舒了一口气,有了烙饼,还有白水,他们的性命算是无忧了。

众人目光带着敬佩地看向余震。

只要有这个男人在,或许真是不论遇到什么样的难题,都能迎刃而解一般。

而余震,此刻却没有时间同其余的人一般庆幸什么。

他如凶神恶煞一般,冷冷看着那个矮胖的青年,声如寒冰一般说道:“带我去白云殿!”

第七十二章 惊天耻辱(外出开会,一更勿等)

听了余震的话,那个矮胖青年并没显出一丝恐惧,反而冷笑道:“怎么?带你去寻死不成?”

显然他虽然命悬人手,却并不惧怕死亡。

安道阳第一个喝骂道:“畜生,害小爷我受了那么多苦!”

他吃过烙饼之后,体力恢复了一些。而那矮胖青年被余震啸声震过之后,再无余力。

安道阳一巴掌甩在那矮胖青年的脸上。

一张本来有些臃肿的面庞立刻高高肿起,鲜血从他口中流出。

显然是安道阳为报心中仇恨,这一巴掌力道不轻。

青年仍旧不惧,冷笑着看向安道阳道:“有什么样丧尽天良的师傅,自然有什么样为虎作伥的徒儿。”

安道阳听了这话还要对他下手,余震却阻止道:“你对我们几人的身份倒是熟悉。我与白云殿的纠葛早在多年前就种下,今日你们忽然又来找我,可是替秦皇做杀人刀俎?”

矮胖青年双眼朝天,并不看向余震,口中仍旧留着鲜血道:“如你这般的恶人,何须什么理由?天下但凡有识之士必然要杀你而后快。只可惜那刘荻霜老儿白白替你担了天下人的骂名。

世上英雄却不知道那个真正十恶不赦的家伙,就是他们自己推选出来的天下第一人!”

余震却是冷笑道:“摇唇鼓舌,搬弄是非的本事竟是不赖。”

说罢他用足尖踏在矮胖青年的胸口,内力微吐。

那青年瞬时浑身颤抖起来,汗水、鼻水、口水都无法控制的流了出来。

他面色惨白,疼痛让他牙关打颤,简直要将自己的舌头咬断。

但这矮胖青年仍旧是强行说道:“你要自投罗网,那就去……就去吧!天鹫山上……星空崖!会是天下……第一……第一恶人余震葬身处!”

余震嘴角翘起,露出一个冷酷的笑容道:“多谢。”

说罢他足尖用力,直接将矮胖青年的胸口踏出一个洞来。

身旁几人甚至能听到矮胖青年肋骨断裂的声音。

鲜血四散在众人身上,胃窦仍旧虚弱的灵枢猛然蹲在边上呕吐起来。

饥饿多时的她,被这血腥气息一冲便更加难受。

余震将那矮胖青年踏死之后,转头看向余人,最终说道:“白云殿最会玩弄人心。这人一番胡说八道,正是为了离间我们几人。

但他所说的话也不全是虚妄……”

这时候安道阳抢先说道:“师傅您放心,他们先前就想要让我们自相残杀,绝不是什么好人!

这死鬼胡乱污蔑师傅,我们怎么会信?”

赢翰秋也说道:“我们跟了师傅这么久了,师傅是什么样的人难道还要从旁人口中得知?

我们自然是一心一意跟随师父,绝不会被那些卑鄙伎俩给搅扰了!”

灵枢好不容易止住呕吐,一边用袖子擦嘴,一边跟着重重点头,显然是说自己和两位师兄的想法一致,绝不会怀疑师傅。

而余震淡淡一笑,道:“总是跟你们说明了最好。

其实我之所以与白云殿结下梁子,是因为我当年四处闯荡的时候,见到有人在乡野诱骗童男童女。

当时的我年轻气盛,眼中容不下这事,便直接将那‘拍花子’给结果了。

谁知却是从此惹下不断的麻烦。那‘拍花子’并不是普通人……”

灵枢小声开口道:“是白云殿的人吗?”

余震点头道:“正是!当年秦皇每年要向瀛山进贡童男童女各三百人。初时这些孩子都是从各地进贡来的,后来谁家都不愿意再将自己的儿女骨肉送上不归路。

朝廷再难征收童男童女。从此之后白云殿就专替朝廷办这阴私事。

各地丢失孩子的情形频出,却都是因为白云殿私下拐走的。”

安道阳与赢翰秋两人面面相觑,就连灵枢也担心地皱起了眉头。

赢翰秋小心地说道:“师傅,您说的这事情,徒儿似乎不曾……不曾听说过……”

余震道:“秦皇为了树立明君的威望,不会将这事情公之于众。虽然你是王爷,没听过也是寻常。”

安道阳却是个急性子,瀛城是他自小长大的地方,不愿就此被人冤枉。

虽然余震这个师傅在他心中如天神一般,但是他仍旧鼓起勇气说道:“师傅,我自小在瀛山长大,也从没听说过这事。

若是每年都有三百名童男童女被送上瀛山,我必然会知道……”

说到后来,连他自己也将话头打住。

他们这样你一句我一句,不是在说师傅胡说吗?

先前白云殿的矮胖青年如此辱骂师傅,他们都愤慨地说出绝对信任师傅的话语。

谁知师傅说起与白云殿结怨的原因,他二人转头就提出了疑问。

余震叹了一口气道:“白云殿果然有些本事。他们早就已经把我们之间的身份立场摸得一清二楚,这才想到这出离奸计。

我对你们说的绝无假话。如果你们不信,那我也不强求。

到底推翻秦皇本身并不轻易,你们如果此刻要走,我也不会拦着。”

三个瀛城孤儿听了这话,都是大惊。

他们立刻都“噗通”、“噗通”跪在余震面前,口中急声说道:“师傅,是徒儿们出言不慎,请千万不要赶走我们!”

就连徐行也走上前来,柔声说道:“师兄,你千万不要看轻了我们。虽然我们相处时日尚短,但对你的人品是绝对信得过的。”

余震看众人言辞恳切,最终说道:“也罢,我们就按照这白云殿的死士所言,上什么天鹫山星空崖看看。

这白云殿既然自己找上门来,我总不能让他们有命还能过年。”

徐行与瀛山孤儿们听了余震这决绝的话,都是拍手叫好。

想来这七天的饥饿与狼狈,足以激起他们的仇恨。

既然余震说要让他们没命过年,他们最好白云殿的人连腊八粥都喝不上!

只是瀛山孤儿们心中有多急切,白云殿中人此刻也就有多急切。

星光崖上,新造的白云殿虽然已是尽量仿造老殿,却仍旧没有老殿的肃穆恢弘。

自从老殿在六年前被余震整个摧毁之后,他们就隐藏在此处暗暗图谋恢复。

这六年来的惊天耻辱,总要立刻报了才好!

第七十三章 双生双相(今日二更)

灵枢如今只记得自己的名字叫做灵枢。

似乎是因为很重要的事情,跟着很重要的人来到这里。

但具体是谁,为的什么事?她已经完全无法记起了。

灵枢越是要拼命回忆,脑袋越是凉飕飕地一片空白。

哪怕自己除了这个名字,到底是什么人,也越来越无法确定。

但她一定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才来到这里的!

灵枢看了看周遭,这是一座荒芜的山头,枯草败树,星稀月朗,山风偷走了她身上所有的温热。

抬头看,山顶上似乎有一座宫殿,几点灯火独自摇曳。

灵枢心想先到那处宫殿去看看再说。

但她刚一踏步,就发现自己身上穿的衣服着实累赘。

明亮柔和的浅蓝色丝质裙子,配上粉色沙衫,迤逦拖在地面上,每走一步便被草叶枯枝勾划着。

更羞惭的是,她发现自己衣裳开口极低,露出薄弱胸口。

由于灵枢太过瘦弱,胸口的衣裳就这么软软地垂着。

她脸色羞红,忙把胸前的衣物提高,接着提起累赘的裙角就向山顶上的宫殿奔去。

待她气喘吁吁地来到宫门口,沉重的宫门竟然留着一条缝隙,里面有光和人声。

灵枢费尽全身力气去推那宫门。

但她心中却隐隐有一种疑惑:我的力气似乎不该这么小啊?

她重新搜索脑海中所有的线索,似乎自己还真的天生就该是个孱弱的小丫头。

那为何她总觉得自己的力气该能推得动这沉重的宫门呢?

总之灵枢费尽力气开了一条小缝,总算能让纤瘦的她挤了进去。

待她小心翼翼地走向内殿,却觉得心脏忽然猛的一缩。

灵枢分明见到前面的内殿里,慵懒地躺着几个人。

最中心那个躺在软垫之上的是个容貌清秀的少年人,唇红齿白,双眼明亮。

而在他身边,躺着五六个女子。

这些女子都与灵枢一般的打扮,只是她们身体丰满迷人,不似灵枢那样薄弱的尴尬。

同样低低的领口,被撑地呼之欲出,并且不停地磨蹭着躺在软垫上的少年。

没来由的,灵枢心中便有一股悲意涌了上来。

她觉得那个俊美少年非常熟悉,又似乎对自己极其重要。

总之见他昏昏沉沉地被众女围绕厮磨着,灵枢心中简直疼地要滴出血来。

而那些女子的举动变得更加离谱,不断用肢体撩拨着软塌上的俊美少年。

而那少年本来昏迷着,因为这些女子的动作,竟然渐渐醒了过来。

只是他的眼神中包含着迷茫。

身边是温香玉软的女子,周围是空空如也的殿堂。

他没有立刻推开周边的女子,反而是颇为受用一般的任由她们抚弄。

有一个女子见那俊秀少年醒了,甜甜一笑,便伸手探入他的衣裤,张口就要迎上去。

灵枢心尖一颤,但是没有勇气立刻冲上前去阻止。

她心中极其重视那个俊秀少年,但仿佛又觉得自己在那少年眼里轻如尘埃。

就算她冲上去,反而会惹地那少年不快。

而那清秀少年本来正在极为受用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个男子冷笑道:“你倒是好快活。”

少年一惊,猛然睁开眼睛,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阴冷瘦长的男子。

少年张了张嘴,他自醒来之后,除了自己叫赢翰秋外,便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周围女子对他的抚弄,让他浑身轻飘飘的。

但面前这个突如其来的男子,却立刻让他的心脏提了起来。

赢翰秋觉得这个面色黑暗,双眼下各有一轮黑圈的男子非常熟悉。

是一个能让自己寒毛直竖的危险之人。

同时赢翰秋还能感到身上的怒意。

他非常恨这年轻男人,这是毋庸置疑的。

只是如今他躺在软垫之上的样子颇为狼狈,让赢翰秋面上烫热。

他努力爬起身来,本能希望不要在那瘦长男子面前显出荒唐之相来。

而那男子却是冷笑道:“你若是喜欢这样的生活,朕自然会赐给你。让你一生做个逍遥散人又有何难?”

赢翰秋愣了一刻,忽然道:“皇兄!”他此刻终于记起来,面前这个看上去像是被掏空了身体的瘦长男子,正是他同父异母的皇兄赢实冬!

赢翰秋更是连忙甩开周围几个女子的牵扯,拉正了衣衫盘膝坐在地上。

赢翰秋似乎记得他有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而且正是关于他的皇兄嬴实冬的。

是什么事情呢?

嬴实冬双眉倒竖,忽然厉声对赢翰秋道:“但你偏不!放着太平王爷的日子不过,偏要图谋朕的皇位!”

是的,皇位!

赢翰秋终于想起来那件对他极其重要的事情是什么了!

他要推翻嬴实冬!但靠什么呢?靠自己吗?

他伸出手掌,似乎比印象中的粗糙了一些,大了一些。

但是靠这手掌真能推翻嬴实冬吗?

嬴实冬又怒道:“我知道你总疑心父皇的遗旨是我伪造的。但可惜,这真是父皇亲手写就的。

父皇心中一开始就是要立我这个长君!他再疼爱你也没有想过要把皇位传给你!”

赢翰秋听了这话,心中不知为何生气一股怯懦之气。

似乎嬴实冬的话再正确不过,父皇本来就对自己无意。

嬴实冬又怒吼道:“你不过是个造反谋逆!妄图篡位的小人!之后史书中必定会记上你一笔!你必是要遗臭万年!永远被人耻笑的!”

赢翰秋有些迷惘,口中喃喃念道:“我是篡位小人?永世被人耻笑?”

嬴实冬冷笑着从腰间抽出一柄长剑,狂笑着道:“你若不想做小人,我现在就来替你解脱!”

说罢他将高高举起的佩剑猛然斩落下去!

伴随着一声女子的凄厉惨叫,嬴实冬的佩剑将赢翰秋的胸口划开。

一直躲在殿下的灵枢已经顾不得一切,疯狂地奔向赢翰秋。

她此时仍旧不能确定赢翰秋是否认得自己,但是她知道这个少年是她的心中执念!

她急急冲了过去,赢翰秋的胸口上,巨大的伤口触目惊心。

这一刻,灵枢简直无法呼吸,似乎想要同赢翰秋一起立刻死去。

忽然,她似乎听到遥远的天空中,有个男子的声音说道:“执念只能靠自己打破。为师会为你们掠阵。你们要尽快破出这双生双相障。”

第七十四章 破障

徐行睁开双眼,就发现自己是跪坐在一张上好的席面上。

面前是一架鸡翅木矮案。矮案的另一头跪坐着的竟然是满目怒容的伯父。

如今虽然市井百姓早就开始坐椅子了,但是像徐行这样的大世家,仍旧是按照传统,以跪坐为主。

徐行觉得脑海中空空荡荡的,但她知道事情不对劲。

她应该有什么急事,而不应该坐在这里发愣。

这时对面的伯父忽然开口说话道:“心儿,你这段日子的举动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心儿,是徐行在徐家时,长辈对她的称呼。

徐心,江北徐氏的嫡传长女。

就连徐氏族谱上,也有她这嫡长女的名讳——徐心。

但是她在武林中的名讳却是徐行,是将自己视若珍宝的父亲为她取的名字。

面对伯父,同时也是徐家的家主,徐行总算保有一份谦逊,她低着头一言不发。

伯父继续怒道:“你一个女人家,整天在外面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徐行捏紧了拳头不说话,这都是老声常谈了。只要忍过去,伯父责骂过一阵之后,气消了也就结束了。

伯父继续怒道:“如今你是越来越不像话,竟然在外面招惹了野男人!”

徐行吃了一惊,抬起头看向伯父。

她不记得自己是否招惹了什么野男人,但是一颗心中,似乎真有一个记挂的男子。

只是徐行一时想不起自己记挂的人到底是谁。

她恨恨地锤了一下自己的腿:“该死!那个冤家到底是谁?”

伯父似乎被这不雅的举动给激怒了,一副胡子仿佛都要被他吹了起来。

最终他怒吼道:“不管怎么样,这段日子你不许出门。”

徐行嘴上不说,心中却不以为然。她若是真的要走,徐氏家族中也没人能留得住她。

伯父继续说道:“你不能再让徐氏丢脸了!那个野男人本来就是武林败类,十恶不赦,人人得而诛之的家伙。”

徐行美目一瞬,心中默念:“十恶不赦?武林败类?好像是的,但他是谁呢?”

伯父继续说道:“再说了,你无论如何痴缠那个野男人,满世界丢我们徐氏的脸面。他心中也没有你!他今日就要和心上人成婚。

这段日子,你太太平平地在闺房中呆着,我会让你大伯母替你相看人家。

如今你岁数大了,也别在挑挑拣拣。只要对方家室好,为人续弦也没什么……”

伯父说到一半,忽然被打断。

原来是徐行猛然站了起来,一双眼睛含着薄雾,声音中带些颤抖地问:“你说什么?”

伯父皱着眉头咳嗽了一声,略过徐心这丫头没有对自己说敬语的事情,重复了一遍道:“只要对方家室好,为人续弦也没什么。”

徐行怒道:“不是这句!他要成婚了?”一行泪珠不由自主地从她的面颊上滑落,连徐行自己也没发现。

伯父无法克制面上的怒意,吼道:“你还要怎么丢脸!要把江北徐氏的名声整个丢尽才够吗?”

徐行甚至说不出这个“他”到底是谁,但一颗柔心且像是在钉板上滚过一样刺痛。

徐行内心恐惧,她再顾不得什么礼教,急向外冲出去,口中怒喝道:“我不亲眼看到,绝不会信你们的!”

但她没奔出多久,就赫然见到一座喜堂,正张灯结彩着。

堂内有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穿着一身大红喜服,手中执着红紈。而红紈的另一头,被一个盖着红巾的女子牵着。

徐行跑到近前猛然停步,心中砰砰直跳。

高大的男子转过头来,看了徐行一眼。

是他!

徐行的心被猛然抽了一下。

但他是谁……徐行说不上来。

她知道这个高大男子就是自己的心上人!而她的心上人就要与旁人成亲了。

正在徐行觉得身体越来越冷的时候,伯父忽然走到了她的身边,在她耳旁说道:“快走吧,别丢人了。”

徐行如坠冰窟一般,身体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栗。

她心虽如刀绞,却没有力量迈步离开。

而站在他的对面,那个高大男子却是皱起了眉头。

他看着手中的一条红紈,再看看同样手执红紈的女子。

这个女人他不认识。

而站在他不远处,还有一个明媚绝伦的女子。这个女子倒像是认识,只是一时无法记起她是谁。

她此刻却是泫然欲泣,怔怔地看向自己。

余震有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自己会突然站在这地方?

他要……该死,想不起来!

余震虽然脑中一片空白,但是面色渐渐恢复到刚毅冷峻。

就算是失去全部记忆,也无法让他流出片刻软弱。

余震似乎记得自己有许多未完成的事情等着他。只是他暂时记不起来罢了。

这时候,站在他身旁那个带着红盖的女子突然动了一动,她竟然开口对余震说道:“你的仇,报不了了。”

余震听了这话,吃了一惊。

他看向那个“女子”,除了身形以外,她说话的声音倒是听不出女子的味道,反而是深沉寒冷,不像人类发出的。

余震警觉地问道:“你是谁?”

那女子忽然呵呵笑道:“我是你的仇人啊!只可惜你永远赢不了我!在我眼中,你始终不过是蝼蚁罢了。”

余震心中默念:“仇人……仇人……”

忽然他深吸了一口气,平静道:“你是瀛城城主?”

那个女子再次诡异的笑道:“你是那个可怜的男孩。”

余震并未被她的话激怒,面上反而露出冷笑。

他忽然伸出手掌,抓向那女子的心口。

而那女子似乎是没有想到余震的动作竟然会这么快,她吃了一惊仍旧没有躲过余震的手掌。

余震双目中带着残酷的笑意道:“你根本不配!”

说罢他内劲吐出,那个“女子”浑身像是沸水中的落叶一般狂抖着。

周围的情形不断扭曲变化,最终余震面前的画面都消失了。

被余震控在掌心里的,是一个瘦小干瘪的老头。

而他身上也没有穿着什么喜服,而是一条黑色的绸衫,上面绣着白色浮云。

余震面上最后一丝迟疑也都消散了,噙着冷笑道:“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这些下三滥的本事。”

第七十五章 如今何在!(今日开会,一更勿等)

余震手中提着一个瘦小干瘪的老头,而周遭的情形也变得分明。

刚才的喜堂、红衣都消失不见。他还是原来那个余震。

只是跟他同来的人此刻都盘膝围坐在自己的身周,面上各自露出痛苦神色。

显然他们还没从自己双生双相障中破解出来。

就连和他困在同一个障眼巫术中的徐行,此刻也是满面愁苦。

虽然闭目而坐,但是面上满是泪水,不知在被什么心魔折磨着。

他再抬头看去,自己正在一处灰暗大殿的正中。

除了手中提着的瘦小老头,其余尚有几十个白云殿众各自盘膝坐在周围。

他们膝头各自点燃这一支白色蜡烛。

烟气氤氲,使的殿中有些呛人。

所有的记忆飞快回到了余震的脑海中。

他与徐行几人自从得知灵鹫山星空崖之后,便寻明方位一路闯了上来。

待入得新造的白云殿之后,便有几十位事先等候着的白云殿众手捧白色蜡烛,围拢过来施咒语。

这回他们吸取了教训,若只一人上来施咒,则可能因为精神力不济,最终被余震破局。

这次白云殿却是破釜沉舟,所有的教众,不论男女老少,一起施展开白云殿古老相传的终极秘术“双生双相障”。

此阵法最强之处,就是能让入障之人困于自己的心魔。

心魔一物,最是难解,只要入局,便已陷入。

大千世界,谁能没有心魔?谁能突破自身心魔,斩破虚妄?

白云殿原先认为世上不存在这样的人,所以他们拼出全力尽数出动,确保幻境浑厚难破。

同时又以白云殿大长老庐思博为阵眼,亲入阵中。

这本是极好的法子,双管齐下更能引导入阵之人的心绪,使其无法冲破迷障。

但只可惜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正是因为庐思博亲入阵中,才被余震发觉破绽。

本来已经陷入双生双相障的余震,忽然擒住庐思博,这一下他却是找到了突破迷障的出口。

待他破除迷障之后,一手提着庐思博,一双眼睛带着冷意环视了一圈。

几十名白云殿众,有些尚闭目施咒,对外无一无所感。

有些则是随着余震破阵而醒了过来。

他们无不是双眼透出惊慌:“余震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连双生双相障也能破除!”

要知白云殿本来传自藏南,皆是魔啼舍神座下信徒。

自来中原后就被秦皇重用,善用手中巫术行不可行之事。

他们来中原后,自然是无往不利。

虽然未曾出现过武功高强之人,但是即使对上武功高手也从未落到下风。

只需要使出教中巫术,从未有人能够逃脱。

只是六年之前,被余震毁了老殿之后,庐思博才痛定思痛。

他带着剩余的教众舍弃老殿,向藏南出发。

待找到魔谛舍神教主处,他同教众在教主门外下跪苦求。

更是寻了十名无垢少女的身子,制成唐卡供奉教主。

这才得到教主传授了教中三大秘术之一的双生双相障。

从此白云殿这支教众矢志报复,在藏南苦练咒法,回到中原后也试过几回,从未有过失手。

这也可说是白云殿的涅槃重生,得到更强的咒法之后,就连秦皇也更看重礼待自己。

虽然如今仙气不存,白云殿不如过去那样必不可少了,但秦皇对他们的礼敬反而比过去更甚。

这更让庐思博他们心中自满,自认是大秦背后的国教。

只是谁能料到余震此獠竟是如此强横!竟然能从双生双相障中破出!

这障法自来都只困高手,但从未被人从内破出过,几乎是金刚不坏的阵法。

只可惜金刚不坏还是遇上了大罗金仙。

余震看着满殿生烟的白云殿众,忽然动手将庐思博的双手抓住,从手肘处反向使力。

那庐思博痛苦地嚎叫一声,眼珠几欲从眼眶中突出。

接着就见他的手臂软软垂着,显然是被余震折断了。

接着余震又是在他膝头一踢,庐思博再次惨叫,眼睛一翻就要晕死过去。

余震将庐思博的双手双脚都折断之后,在他人中重重一捏。

庐思博这便从晕死中醒了过来。

四肢上的痛楚清晰异常,心中满是惊惧,六年前白云老殿被余震一人摧毁的恐惧再次浮上心头。

“你!你又要毁我白云殿根基!”庐思博嘶哑着嗓子怒喊道。

余震却道:“不会,这次要将你们连根拔起。”

说罢他将无法动弹的庐思博扔在地上。

此刻的庐思博手脚皆废,再无余力施咒。

而余震向前踏出一步,如同一只大鹏一般跃到半空之中。

白云殿中并无绝顶高手,除了庐思博外另有三名护法。

此刻他们正散坐在其余的白云殿教众之中。

忽然见到余震将庐思博像是枯枝败柳一般任意折断,心中都是骇然。

六年前的恐惧再次袭上心头,余震曾经凭借一己之力,将白云殿中的高手杀戮殆尽。

有人高声喊着:“护教!护教!”

但是此刻没人能够再护教了。

几个人纷纷向殿外逃跑,但是他们才跑出几步,就觉眼前一暗,瘫软在地上了。

余震双脚轮番踏在每一个白云殿众的头顶百会穴上。

不论他们如何奔逃,总是一人一脚,之后便又飘然落到原处。

衣角翻飞下,余震双目含威,震慑人心。

而这些软倒之人竟然都是口鼻流血,绝了气息。

原来是余震以脚踏之力,将内力灌入他们的百会穴,活活将他们的脑髓震裂而死!

余震顷刻功夫,就将白云殿几乎全歼。

他低下头,重新注视倒在地上无法动弹的庐思博。

这个瘦小老头如今已是面无人色。

大量的冷汗混合尿骚的腥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余震一撩衣角,竟然坐在他身边。

庐思博知道他今日必有一死,只是不知道这一刻到底何时到来。

他无法动弹,只能用眼神惊惧地看向余震。

而余震却像是不慌不忙一般问道:“你们过去每年诱拐大量童男童女,都送到哪里了?”

庐思博颤抖着道:“送到余家坟头了!”他并不是天生悍不畏死。

只是身体上传来的痛楚太过难熬,他存心想要激怒余震,好让他来个痛快的。

但余震只是笑笑,伸出手指在他心俞穴上一按。

庐思博又是一声惨叫,只觉心脏不停地收缩膨胀,每抖动一下便是彻骨的疼痛。

偏偏痛楚如此清晰,庐思博再没能昏死过去。

余震又道:“想清楚了吗?”

庐思博终于一个字一个字道:“送……到……瀛……山……去……”

余震看他并未说谎,想来他也只是诱拐童男童女,或许之后的事情他也不知情。

他接着又问道:“刘尽雪,你还记得吧。当初在白云殿上自刎而死的姑娘。她当时背着整个武林,将洗髓丹送上白云殿替我求情。甚至不惜让刘家背上整个武林的骂名。”

庐思博痛苦的眯着眼睛,道:“记……得……”

余震又问道:“洗髓丹如今何在!”

第七十六章 又毁一座白云殿(今日二更)

庐思博听了这话,吃惊地睁大眼睛问道:“如……如今……你还要它做什么?”

余震冷笑:“这与你无关。到底在哪里!”

庐思博说道:“献给……献给教主了。但如今世上没有……没有仙气了。你要那东西还有什么用?”

余震冷笑一声道:“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但他心中到底是松了一口气。既然那洗髓丹尚在,哪怕世人已经不知道他的珍贵之处,余震也要想法将他弄到手。

洗髓丹本是能够修补余震受损仙根的珍品。

当年由刘荻霜刘老制成,便被江湖中的有心人传播了开来。

刘老当初制作这洗髓丹,本意是让余震重新修习仙术。

因为材料难得,统共只有一枚。

世人不少武林高手对此垂涎欲滴,声称愿意用任何代价买到洗髓丹。

甚至刘老还未点头,就在黑市上炒出了天价。

有人悬赏天下杀手,谁要能弄来此丹,更不惜一切代价。

只是他们都忌惮余震是天下武林第一人,才迟迟没有人出手。

后来余震与白云殿结下梁子。天地未变之前的余震尚没如今的强悍。

在白云殿巫术的攻伐下甚至吃过大亏。

而刘荻霜的女儿刘尽雪竟是一人带着洗髓丹上白云殿。

她知道余震骄傲,但也怕他有一日死在白云殿手中。

这才偷出洗髓丹献给白云殿,想要他们饶了余震一条性命。

只可惜非但没有能将梁子化解,还白饶了自己一条性命。

至于之后刘荻霜知情,独自一人用毒术杀上白云殿,才被闻讯赶来的余震救出,这都已经是后话了。

事情之后,洗髓丹再未出现在世间。连余震和刘荻霜也不知它的下落。

至于天下武林人士,虽然不对白云殿一无所知。却也打听出天下唯一一颗洗髓丹已经消失湮灭。

而他们踏上修仙之路的最后一丝可能也是彻底断送了。

许多人从此恨上了刘荻霜,更因为他擅使毒功,便以十恶不赦来称呼他。

时间一长,人们便只记住了他的诨号,倒忘了他得名的原因。

再到仙气消失之后,人们更是对什么洗髓丹、什么仙根再无执念。

只是余震从瀛城孤儿身上摸索出,拥有仙根之人的武学,精进更胜于寻常武人。

所以这枚常人看着没用的洗髓丹,说不定还能助他再进一步,真正坐实天下第一的宝座!

庐思博听了余震的话,心中已知自己死期必然是到了。

他竟然狂怒地吼道:“余震!你何德何能,妄占天下第一的位置!如今又图谋造反!你让刘荻霜代你承受十恶不赦的骂名!难道你以为自己强横便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即使没人敌得过你,你就能藐视天意,为所欲为了吗!”

余震轻蔑一笑道:“是啊,强者就是可以为所欲为。”说罢他又在庐思博的心口按了一下。

那干瘪瘦小的老头最后一次强烈抽搐,终于直挺挺地在不能动了。

余震叹了口气,环视周围。

所有白云殿教众都已被自己杀死。

而跟着他一起来的徐行几人,仍旧陷在双生双相障中无法自拔。

这障法只能有自己从内突破。

好在如今加持障法之人都已经死绝,也再没有阵眼在阵中干扰。

他们要突破双生双相障,已比余震当时简单了不少。

余震重又盘膝坐在地上,用包含内力的声音说道:“执念只能靠自己打破。为师会为你们掠阵。你们要尽快破出这双生双相障。”

只有通过这个方式,余震才能将话语传达给仍旧在幻相中的孩子。

不过片刻功夫,安道阳首先睁开了眼睛。

他双目迷茫地看向四周,最后说道:“师傅,妹妹……还是死了。”

余震默默点了点头。

安道阳忽然自嘲地一笑,道:“奇怪,突然做起怪梦来。”

余震道:“这是白云殿的咒法。如今已经破除了。”

安道阳这才看向四周,见到倒在地上那些七窍流血的尸体,惊异道:“师傅,你竟然凭借一己之力全歼了白云殿吗!”

余震又是点头。

刚才眼神中还带着一丝凄苦的安道阳,早已经恢复成了开朗的样子,笑道:“师傅您真是厉害。搞得我老像是在拍您马匹似的。”

余震笑笑不答。

过了片刻,内力最强的徐行忽然睁开了眼睛。

此刻的她,一张芙蓉面上满是泪水。

在她睁开眼睛的一刹那,看到的是余震关切的目光。

瞬间,徐行俏脸通红。

前一刻,她还在暗暗发誓:即使余震与他人成亲,她也能守好本分,余生要同大师兄并肩作战,哪怕舍弃内心的情意也在所不惜。

下一刻,就见到余震深邃的面孔。

她不自然的扯了扯衣角,所有记忆立刻涌回大脑,徐行也记起了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接着她尴尬地站了起来,偷偷用袖子擦掉面上泪痕,道:“好险,做了个怪梦。”

余震也道:“我知你内力不弱,定然不会有事。”

徐行更是面色绯红,担心自己刚才那个怪梦余震是否会看到。

余震再次将目光投向灵枢与赢翰秋,这两个孩子应该是陷在同一个梦境中。

双生双相障本就是将两人陷入同一个梦魇之中,再由阵眼对其压制牵引,最终受术者或在梦境中自绝,或是自相残杀而死。

安道阳因为只身一人,幻境相对简单。所以他收到余震召唤之后,不久就能从幻境中冲破而出。

徐行按说内力更高,余震又已先行脱出。

但她仍旧过了许久才能突破,也不知她一个妮子为何心魔如此深种。

灵枢与赢翰秋本就都是心思重的孩子,两人陷入同一个幻境中,互相之间的牵绊使得二人久久不能脱出。

只可惜在这事上,余震完全帮不上忙,只能等他们自己斩破心魔才能醒来。

这一等也不知多久。

忽然赢翰秋的呼吸变得粗重。徐行与安道阳立刻过来看着他。

余震道:“千万别触碰他。能否斩破心魔就在此一举了。”

正在这时,就听赢翰秋皱眉怒吼道:“朕不是逆贼!天下是朕的!”

接着便睁开眼睛。

猛然见到三双眼睛正盯着他。先前破口而出的话语还在耳边。

赢翰秋立刻变得面色血红,嗫嚅着道:“师傅……”

余震笑笑道:“天下本来就是陛下的。”面色中却是轻松,像是在开这半大孩子的玩笑。

赢翰秋更是羞愧难当,安道阳揶揄道:“你这心魔够重的,到如今才醒过来。”

赢翰秋白了他一眼,不输阵道:“你孤家寡人一个,这双生双相阵自然困不住你。”

安道阳气笑道:“孤家寡人正是说你才对!我内力深厚,心志坚定,不惧怕它魔障罢了!”

余震此时说道:“都别抬杠了。如今灵枢的情况有些危险。”

大家这才都转头看向灵枢。

这个孩子过去就是凡人一个,内力比不上余震与徐行倒罢了。

和生有灵根的赢翰秋、安道阳也是差开了一段距离。

如今的她满头是汗,面色惨白,鼻子翕张着像是呼吸困难。

而她脸上神情甚是凄苦,不知道幻境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恐怖事情。

安道阳推了推赢翰秋道:“你们该是同一个幻境吧,到底是什么让灵枢丫头这般痛苦?”

赢翰秋面色再次血红,道:“我……我先醒了……也不知道她此刻梦中是什么情形。”

四人都看向灵枢,而那丫头的面孔从惨白渐渐变红,但又红的滴血。

面上苦楚神色总是不减。

徐行有些担心地拉了拉余震的衣角问:“师兄,难道一点也不能帮她吗?再这样下去,灵枢该活活憋死自己了。”

余震蹲下身子仔细看着灵枢,也是凝眉道:“我若胡乱触碰她,兴许反而会刺激的她气血逆行。但她这样下去,显然是难以从魔障中突破而出。”

沉思片刻,余震忽然站起身子对旁人说道:“捂好耳朵。”

大家都是惊讶,但谁也不敢怠慢,立刻捂好了耳朵。

余震深吸一口气,忽然仰天长啸。

啸声绵长沉厚,声传百里。

徐行他们的即使捂着耳朵,仍旧能感觉到耳膜的刺痛。

更别提这白云殿竟然跟随者余震的啸声震动起来。

徐行高声对另外两个小子道:“不好,咱们快跑!”

她的尖叫声完全被余震的啸声掩盖,但是安道阳与赢翰秋读懂了徐行的唇语。

此刻白云殿的砖石次第裂开,石屑不断地掉落下来。

脚下不住震动,不知道什么时候大殿就会崩塌。

两个小子连忙点头,徐行看了一眼犹自坐在地上的灵枢。

她知此时不能触碰灵枢。她又抬头看向余震,心知自己只要不拖累大师兄,旁的就无需担心。

最终徐行和两个小子一同狂奔,想要从不断崩塌的白云殿中冲出去。

三人刚喘着气奔到殿外,身后的白云殿终于轰然一声倒了下来。

徐行他们焦虑地看向废墟,尘烟之中,果然看到余震背着灵枢走了出来。

而那丫头如今一双眼睛哭的通红,总算是从魔障中醒了过来。

三人都舒了口气,同时看向烟尘中如神一般的余震。

他用啸声震醒了灵枢,也震塌了一座宫殿。

而余震却像是没事人一样,回头看着一片废墟,口中说道:“又毁了一座白云殿。”

第七十七章 玩火自焚

咸阳丞相府内,一如既往的明烛高烧。

外头是夜凉如水,但偌大的厅堂内却是亮如白昼。

吕洞观正埋头在永远批阅不完的奏折中。

忽然他意识到什么,抬头看向左手边恭恭敬敬站着的一个青年人。

那青年人面目普通,让人难以记住。

吕洞观却不会忘了他,咳了一声问道:“白云殿那边是否送来消息了?余震一行人如今押解到何处了?”

年轻人面露尴尬之色道:“白云殿……被摧毁了。”

吕洞观一惊,连忙问道:“白云殿四位护法如今何在?他们如今是何打算?”

年轻人继续说道:“白云殿中三十六人的尸身,已经全数被我手下兄弟掘了出来……大多是没有外伤,怕是内脏破裂而死。

只有庐思博是手脚折断后被人用重手法震断心脉而死。怕是在临终前受过逼问。”

吕洞观的神情这才变得严肃,他放下手中的狼毫紫竹笔,像是自言自语一般道:“这么说,余震必然是已经知道我们了。”

他又问道:“你说白云殿被摧毁是什么意思?”

年轻人道:“正如属下所言,白云殿整个崩塌,碎成瓦砾了。”

吕洞观站了起来,负手踱着步子问道:“你不是说余震是凡人吗?”

年轻人道:“按照目前所有线索来看,余震确实是凡人没错。”

吕洞观忽然定住,双目含着恼怒道:“凡人!带着女人和孩子!单枪匹马将白云殿这样让人避之不及的地方摧毁!全歼白云殿三十六人!”

吕洞观每喝问一句,年轻人就只得点头称一句是。

最终吕洞观愤怒之下,猛然抄起桌上的砚台,狠狠砸向那名年轻人。

吕洞观身上并无武功,年轻人本来能轻易地躲过他掷来的砚台。

但他却站着一动不动,任那砚台砸在他的额头上,一片黑色的墨迹掩盖住额头上的破口。

哪怕墨水沾着伤口生疼,年轻人也是站着一动不动。

吕洞观恼怒道:“你们尉所查案不利!净用一些错漏百出的消息来搪塞本官。这才造成白云殿的损失。

这责任,定要同你们尉所追究到底。”

年轻人面容还是一样平静,他来之前,便已经料到会是如此。

吕洞观向来自负洞察秋毫。

他们尉所只需要搜集证据线索,从来不需要断案。

都由丞相吕洞观一人推演判断,再由尉所出力去抓人。

吕洞观确实有些本事,平常断下来的案子,功劳自然是他一人的。

如今白云殿被毁,责任却全是因为尉所办案不利了。

年轻人心中虽然有些怨气,但是面上一点不显。

吕洞观不停地在屋子中打转,最终问道:“如今余震到了哪里?”

年轻人明知又将引来一阵狂怒,但也只能如实说道:“属下不知。”

果然,在吕洞观的一阵咆哮之后,喘平了气息道:“连白云殿都折了,如今你说还有什么法子?”

年轻人大着胆子问道:“余震此獠武功高强,寻常人难以接近。不如派遣军队……”

又是一杆毛笔向他冲来,墨汁飞入他的眼睛,年轻人却仍旧是敢怒不敢言。

吕洞观怒道:“你知道当初派去瀛山搜索瀛城城主的黑甲军,是折在谁的手中?”

年轻人吃惊地问道:“不是瀛城城主吗?”

吕洞观喷了一口鼻气,道:“当初殿下听说仙气消失,便派遣黑甲军去瀛城搜拿瀛城城主。为的就是乘对方薄弱之际,搜查他身边是否有长生不老的秘方。

谁知咸阳四大军之一的黑甲军,却是一去不复返了。

后来有人上瀛山调查,黑甲军是被人尽数杀灭了。再过不久,瀛城城主就在江湖中重现,并且还在少室山上摆下擂台。

陛下听说他擂台的彩头是什么长生不老药,早就将黑甲军的事情忘了,要我想法去将彩头取来。

之后我请了蒙兀等地的高手来秦地比试。谁能想到他们竟然一个都没能活到最后。”

年轻人静默着不敢出声。

吕洞观继续发泄一般怒道:“以我猜测,杀灭黑甲军的,不是瀛城城主。而就是余震!甚至寒巴图,也是在半路上被余震所杀!”

年轻人深深震惊了。寒巴图是蒙兀国高手,被余震一人杀死这事已经够匪夷所思了。

而咸阳四大军之一的黑甲军,竟然也是余震一人消灭的!这怎么可能呢?

哪怕是仙气尚在的日子里,仙人落单的情形下也不敢与黑甲军交锋。

而他一介凡人,竟能让咸阳精锐平地消失!

年轻人心中不禁暗暗庆幸,当初被派去阻挠余震的,是白云殿而不是他们尉所。

吕洞观这才又说道:“黑甲军已经折在余震手中了。我再派遣军队又有何用?如今正是多事之秋,鲜卑人和蒙兀人的大军已经在长城之外联合。要我们交出寒巴图和呼延铁。

但寒巴图早就被余震杀了……”

他忽然从疯狂地踱步中猛地停下,双眼放光地看向面前的年轻人。

而那年轻人心中感到一丝恐惧,似乎能感受到吕洞观想要将自己陷于危险之中。

吕洞观像是想到了绝妙的法子,放松了下来,重新坐回书案前,道:“我现在书信一封,你代我送到临洮。”

一直表现沉默的年轻人吃了一惊。

临洮!如今正是蒙兀与鲜卑大军集结之地。

吕洞观让他去临洮送信,能送什么信?定然是要他送信给蒙兀和鲜卑的联军了!

这比让他去送死还要可怕,这分明是要他去通敌啊!

年轻人在咸阳尚有妻儿老小,若是通敌的罪名落实,必然是诛九族的刑罚。

他知道这事情可大可小,便尽最后一丝努力,干瘪地开口问道:“是要替陛下对那些蛮族下诏书吗?”

吕洞观嘲笑地斜眺了年轻人一眼,道:“不是。是要你带着书信悄悄出关,交给联军的两位大王。就说杀死两国大将的罪魁祸首就是余震。

只是此贼武功高强,陛下虽然几次三番派人捉拿,都被他给跑了。”

年轻人听了这话,背上不禁汗如雨下。吕丞相这一招,难道不是玩火自焚吗?

第七十八章 策反(今日二更)

吕洞观没有料到,余震会是自己宏伟目标中的一个异数。

出身平凡,没有家族撑腰的吕洞观,一步一步走上丞相之位。

将秦皇安抚住,并将整个朝廷接手过来。

他已经如此成功,但还远远没达到巅峰。

吕洞观想要被载入史册,万年传颂,而不是出现在某一篇列传里成为过眼云烟。

所以当余震的名字刚开始出现在视线中时,吕洞观浑然没有把他当做一回事。

至于秦皇想要余震手中的长生不老秘诀,那就帮着出手拿一下又如何?

只要别因为秦皇任性,坏了他的宏图大业就成了。

只是吕洞观没想到的是,这一次的余震并不像过去秦皇要的那些人,并没让自己手到擒来。

反而是先后折了两回,再这么下去,隐隐有要杀向自己的趋势。

作为贫寒子弟的吕洞观,极其爱惜自己的羽翼。

他最擅长的就是靠借力打力的方法,挑动他人矛盾,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而要他动用自己手中的势力,简直就像挖了他的心肝一样难受。

过去这样“搅屎棍”一般的行为,总是无往不利的。

如今虽然接连被余震所挫,但他仍旧不甘心使用底牌。

最终吕洞观想到了在临洮关外虎视眈眈的蒙兀、鲜卑联军。

他们也是压在吕丞相心头的一块大石。

如今秦军早已衰弱多年,真要与这两国直撄其锋必伤大秦气数。

但吕洞观到底是吕洞观,最会见机行事。

虽然他也知道寒巴图、呼延铁只不过是两国出兵的由头,但若是能利用他们的手灭掉余震。

甚至让这两方互相消耗,两败俱伤,则是一石二鸟的良计。

吕洞观想到得意之处,立刻坐到案前,先前的笔和砚台都用来砸人了。

老家仆立刻又奉上一套新的笔砚。

吕洞观满意地拿起纸笔书写,顷刻挥毫而就。

他吹了吹纸上的墨迹,卷入一个小小的竹筒交给青年道:“你这就出发,不要同家人叙别。这事做的越快越好。余震那厮说不得已经入咸阳了。”

青年接过竹筒,虽然心中有一千万个不愿意,他也只得称是。

之后吕洞观便不再理睬他,继续埋头于书简之中。

青年觉得背脊上冷汗开始发干,慢慢变成凉气袭上心头。

按照吕丞相所说,他没机会家告知妻儿,自己要立刻离开。

甚至不能整理一下行装。

他心事重重地走出丞相府。

夜早就沉过极点,反而在东方透出一丝亮光。

宵禁也已结束,有人搬出早点摊子开始做买卖了。

青年眼看着萧瑟寒冷的街道,心中满是无奈。

吕丞相的算盘打地精明,却只对自己有利。

对于青年来说,却是大大的不利。

他若是真的按照吕丞相所说,出了临洮向蒙兀、鲜卑的大王投书。

最好的结局是让吕丞相如了意,而他是没有尺寸功劳的。

若是不幸在边关被人擒住,他却不能将吕丞相给供出来。

之所以吕洞观不让他回去见自己妻儿,也是为了尽量别留下祸患。

不用担心青年违抗吕洞观的意思,因为此刻定然有眼线正时刻打量着她。

若是青年真的回去与妻儿道别,那么他走的时候,也就是妻儿丧生的日子。

无论如何,今生恐怕已没机会再见到妻儿。吕洞观甚至不容他在咸阳多呆一刻。

他心中有些负气,忽一缕酸汤的香气灌入青年的肺腑。

青年憋着怒火大步走向一个水饺摊子,道:“老板,来碗酸汤水饺。”

哪怕是要人赴刑场,也要给人吃顿饱饭不是?

老板佝偻着身子连声称是,忙抄了一碗酸汤饺子放在摊边的木桌上。

青年坐在桌边,酸汤饺子香气扑鼻,红色的酸汤上绿色葱花飘荡。

他勺了一个饺子放入口中,羊肉的香气在口舌中散开。

这可能是自己最后一次品尝故乡的味道。

青年心中带怨地咀嚼着。

忽然他觉出腹中一阵疼痛。

青年抬头骂道:“老板你这酸汤饺子不干净!”

那老儿愣一下,也回骂道:“兔崽子胡乱说话坏我名声!老汉在这里摆了三十年摊子,谁敢说我不干净!”

青年来不及与他多啰嗦,急向一处茅厕奔去。

急急忙忙冲进茅厕,刚放下裤子,一阵奔泻之后,青年才觉腹中剧痛得到缓解。

他长叹一口气正要站起来。

忽然有个少年人的声音从他头顶传来道:“你就不擦一擦吗?”

青年人有些窘迫,抬头去看。

下一刻,他便眯起了眼睛。

头顶上的少年他虽没有见过,却勾起了他的回忆。

按照兄弟们传回来的消息,这人完全就是余震身边的安道阳!

接着又有另一个人从头顶的木板上探出头来。

这个人不需要任何怀疑,就是余震本人!

谁能想到这个传说中的“武林第一人”,此刻竟然蹲在茅厕顶上。

那青年嗓子有些发干,喊道:“你是余震!”

余震点了点头道:“你是李仕斌,咸阳城尉所的中尉。三十二岁便能做到这个地步,除了自己本事出众外,还仰赖你娘家人得力。”

李仕斌不由地浑身颤抖。

余震对他的了解,不亚于他对余震的了解。

其实这些消息,都是余震在白云殿中挖出来的。

当初联系白云殿的,正是李仕斌。

李仕斌眼中透出恐惧,对余震道:“你不要动我妻儿!”

余震笑笑道:“你妻儿还无须我动手。只要你前脚离开咸阳,吕洞观后脚就会将你的存在都抹去。”

李仕斌面孔发白,他知道余震所说的极有可能。

这一次不像是过去派他联系白云殿。

吕洞观让李仕斌做的,正是通敌的事情。

吕丞相自然希望能将危险降到最低,那么如果李仕斌从来不曾出现过,那才是最好的。

即使做不到,也要让秦皇嬴实冬永远想不起这个人。

余震又道:“如今的你,实际上已经不存在了。既然如此,还不如听命与我。”

说罢他又拍了拍身边蹲着的赢翰秋,道:“还能争个从龙之功,从此封妻荫子,真正当一回男人。如何?”

第七十九章 疑云初起

渠修是坐着囚车进入秦宫的。

这情形虽然特殊,但是开秦六百年来,各式各样的非礼之举已是层出不穷。

所以黄门、婢女见了这场面,都是见怪不怪地埋头于自己的分内事。

待到囚车驶入秦皇的殿外,带着镣铐的渠修被人搀扶了下来。

虽然他如今被禁锢着,但是秦皇还未太亏待他。

至少如今的渠修胡须还算干净,身上太医令丞的官服也穿着得体。

若不是手上还有镣铐,谁能想到渠修如今是阶下囚呢?

秦宫中,所有人的姿势都是深深低着头,更没有人能发现如今渠修面上那浓地化不开的愁绪。

通过白玉甬道,进入宽广高大的殿内。

秦皇嬴实冬正歪歪扭扭地坐在宝座之上。

嬴实冬其年不过三十,人生的瘦长,面目黧黑,双眼下是两轮尽显疲惫的黑色眼圈。

这么多年荒淫的生活早就掏空了他的身子,也正是因此,他比其他人更加渴求长生。

和他所有的祖先一样渴求。

渠修恭恭敬敬地走入殿内,脚下踏着柔软的红色地毯。

有小黄门为他取下枷锁,渠修这才来到嬴实冬的身旁。

嬴实冬百无聊赖,向他伸出一只手来。

渠修将黄门送上的一方丝帕盖在秦皇的手腕上,这才替大秦皇帝诊脉。

过的片刻,渠修退了一步深深向嬴实冬叩头,说了一些要秦皇保重身体之类的话。

嬴实冬打了个哈欠,又问道:“渠令丞,你女儿如今有消息了吗?”

渠修身体抖了一抖,脸埋在地上说道:“臣已经得到小女灵枢的消息了。”

这话大出嬴实冬的意料。他每次让渠太医来请平安脉,都会顺便问一声他的女儿。

这还是第一次听说渠灵枢的消息。

嬴实冬双眼忽然发光,懒散的身体立刻前倾过来,问道:“爱卿,你女儿如今何在?”

嬴实冬太想知道渠太医的女儿渠灵枢如今何在了!

倒不是因为这个丫头一往情深地跟着他那小弟私奔而去。

而是因为据说这丫头手上竟然握着长生不老的秘方!

更可恶的是,据吕丞相推测,此女还是在咸阳制成长生不老药后才去的嵩山。

这正是放鸟归林!再要捉回又谈何容易!

虽然嬴实冬立刻将渠家上下都拘禁起来,却没有要了渠家人的性命。

他赌的是万一渠灵枢那丫头会良心发现,回来寻找自己的双亲。

那么嬴实冬绝不会再将这只鸟儿放出自己的五指山!

随着时间流逝,渠灵枢却始终未联系过自己的父母。

这小娘皮,竟然就这么六亲不认。

连嬴实冬都快放弃,想将渠家人都杀之了事的时候。

渠修却忽然说他与女儿联系上了。

这不正叫做皇天不负苦心人吗?

面对着嬴实冬的热切,渠修的心却是冷的。

他真恨自己生了渠灵枢这个死丫头。

容貌丑陋不能为自己攀附权势就算了,还跟着没出息的王爷远走高飞,丢尽了渠家的脸。

他本以为渠灵枢最多也不过是做到这步。

谁知道她有一日忽然回来,埋头不知捣鼓什么药材,最终又跑的不知所踪。

而这一次就没这么简单了。过不了多久,秦皇就将他拘禁起来,要他交出什么药方。

渠家上下被搜刮了好几回之后,秦皇开始要他交代女儿的所有线索。

整整问了三天三夜的话后,便每隔一旬传唤他上殿为秦皇诊平安脉,顺便询问渠灵枢的下落。

渠修就这么生不如死的活了好几个月,每日都要在心中咒骂灵枢丫头!

就是这个不孝女,害的他如今成了阶下囚!

他本以为如今的情形已经足够惨了,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还不是渠修厄运的终点。

三天前,有一道黑影闪入大牢之内。

而整座天牢竟然没有一个狱卒能发现这道黑影。

黑影直奔自己的牢房而来,并对他说了一段诛心之言。

如今的渠修已经知道,他如果不跟着黑影所说的话去做,那他首先将是反贼的父亲,必然会被秦皇诛九族。

他被灵枢那丫头牢牢绑在造反的大船之上。

若不步步按照黑影所说的去做,那他们整个渠家就再无活路了。

深深地吸了口气,渠修说道:“小女前些日子修书一封到我渠家老宅。是老家仆收到后送到狱中给我。”

嬴实冬急不可耐道:“上头说了什么!”

渠修道:“小女说她这段日子不知被什么神秘人追杀,整日东躲西藏,居无定所。这几日刚刚逃到咸阳想要寻求家族庇护。却在渠家大宅中找不到父母,这才又寻机会将书信送到看管老宅的仆人手中。”

嬴实冬呵呵笑道:“早点交出长生不老药不就完了。难道朕还会要一个女孩儿的性命不成?”

渠修不语。在他心中,秦皇绝对做得出过河抽桥的事情。若是灵枢将什么长生不老秘方交给秦皇,那么也是这个丫头性命的终结。

嬴实冬又说道:“你若有方法联系令爱,就告诉她无需担心。寻找她的那些都是吕丞相安排的人。只要她肯老老实实站出来,朕便不会为难她。”

渠修犹豫半晌,才说道:“恐怕追杀小女的,并不是吕丞相手下的人。”

嬴实冬眉头一翻,怒道:“怎么不是?你质疑朕?”

渠修“咚咚”磕头,连忙道:“罪臣不敢!罪臣不敢!只是小女信中说,追杀他的人都是关外莽汉。容貌与咱们秦人大相径庭。”

嬴实冬双眼眯了起来,声音中藏着薄薄怒意道:“你将书信呈给朕看。”

渠修立刻毕恭毕敬地将一张信笺双手奉给嬴实冬。

而秦皇仔细看完这张信笺之后,忽然将它用手捏成一团,道:“你继续回去戴罪立功。如有渠灵枢的消息立刻呈上!”

渠修磕头称是,倒退着出了大殿,重新被人用枷锁拷住上了囚车。

而大殿中的嬴实冬双眉中尽是戾气。

他沉思良久,突然大喝一声道:“宣中尉李仕斌!”

隔了半晌,才有一个小黄门大着胆子道:“回禀陛下,李仕斌上个月便已不见了。到处都找不到他的消息……”

劳动节零点上架

收到通知的时候感到非常突然。

但考虑到马上要进入一个小高潮,觉得这个时间点还是不错的。希望书友们能够多多订阅支持。谢谢。

第八十二章 大秦阴云

大秦国师陶明亨一路向外走,同遇到的每一个人笑着点头。

他面容圆润,唇上有两撇八字胡,任谁看了都是和蔼可亲的模样。

但他走出秦宫,上了自家马车之后,面色才忽然阴桀了下啦。

马车带着他一路驶入纯一道馆,待掀开马车帘,一个面色阴狠,让人不寒而栗的中年人走了下来。

道馆中所有道众见到他,都连忙小心翼翼地躬身行礼,口中喊道:“国师!”

陶明亨不同任何人打招呼,径直走向自己的屋中。

一位模样细瘦精干的道人立刻跟着陶明亨滑入屋中,面带谄媚地问道:“国师有何事烦恼?让师弟为您解忧。”

陶明亨将手中拂尘一扔,怒道:“今日陛下不知受了什么气,都撒在贫道身上了。”

精干道人“嗨”了一声道:“陛下最近气大,竟然将吕丞相都炮烙了。当时场面实在太可怕,不少百姓在旁看了都说吕丞相太惨。”

陶明亨听了这话,脸上怒气才消了一点,道:“你说的到对。还好先前在秦宫中我没有露出半点情绪。说不得差点也被炮烙了。”

精干道人大笑着说道:“这哪能啊!国师您的地位与众不同,陛下是一日也离不了您的。”

陶明亨冷笑道:“那都是从前的事情了。”

说罢他点了点面前的位置,精干道人这才小心地坐在椅子边上。

陶明亨道:“你赶紧去联系白云殿。就说殿下急要再造一批葆春膏。让他想法子弄些‘药材’来。”

精干道人听了这话,苦着脸道:“这个……”

陶明亨不耐道:“我知道你的顾虑。现在仙气消失,你是觉得再搜刮童男童女也不能赖在瀛山仙人身上了。

这个轮不着你操心,总之陛下赶着要,咱们只管‘熬药’就是。

如何同天下人分说,那是吕丞相的事。

哦对,吕丞相被炮烙了。那也轮不到我们去操心啊。”

精干道人不敢打断陶明亨这么一长段话,只等他说完才小心地笑着说道:“师弟并非为这事情担心。其实是因为……白云殿没了。”

陶明亨双眼一翻道:“什么意思?”

精干道人回答道:“白云殿的人,师弟我快有一个月没能联系上了。后来找人打听,据说是白云殿整个被人震碎成了石块瓦砾。殿上都是血迹,恐怕白云殿里的人,一个也没能活着出来。”

陶明亨怒道:“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早说!”

精干道人面色尴尬,点头哈腰道:“是我思虑不周,是我思虑不周。”

陶明亨眼珠转了一圈,道:“本来白云殿的人,做拍花子的活计有一套。下起手来神不知鬼不觉。

就算是短时间内搜罗三百名童男童女也不是难事。

但如今白云殿毁了,那只好用笨法子强行搜拐了。

你快找尉所的李中尉来,我要好好同他叙话。”

精干道人继续苦着脸道:“李中尉据说也早就失踪一个月了。尉所如今自己正乱的不行呢。”

陶明亨睁大了眼睛,紧紧盯着精干道人的面孔,似乎在分辨他的话是真是假。

渐渐地,陶明亨只觉得背脊发凉。

他敏锐地察觉到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有些蹊跷。

这么多事情赶在一处,似乎太过巧合了。

但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妥?陶明亨又完全说不出来。

他用手指敲击着桌面,自言自语一般说道:“这里恐怕已经不是久留之地了。”

精干道人问道:“国师说什么?”

陶明亨抬眼看了他一眼,面色如寒霜一般说道:“没什么。这既然是陛下的要求,我们便是有再多困难也不能推诿。

否则咱们都是吃不了兜着走。你若是找不到李中尉,便去找他们副尉过来。

总而言之不论用什么方法,三百名童男童女都必须以最快速度弄到。”

精干道人忙点头道:“师弟明白。”说罢他便躬着身子出了屋子。

陶明亨始终面色冰冷。

他不知道大秦朝中如今出了什么事情。

但是向来惯于见风使舵的他明白,一定有一双看不见的巨掌,如今正随心地翻弄着时局。

过不了多久,大秦必有一劫。

如今陛下要他制作葆春膏,这倒是一件好事。

这一时半会之内,陛下定然想不到他。

那么他大可以将这一切乱糟糟的事情都交给手下人,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了再说。

这么一来,如何搜罗童男童女这件事情反倒不成问题了。

反正天下如何倾倒,也不是他的天下。

闹腾腾地乱翻了天也不干他陶明亨的事情。

待到天下重归平静的时候,陶明亨自信可以靠着三寸不烂之舌,重新回到如今的位置上。

他将肚中各种算计敲定后,便是一边联系尉所搜拿童男童女,一边让手下道人开炉。

只等童男童女送到,他的“葆春膏”便可以开始熬制了。

而尉所副尉更是焦头烂额。

本来以为李仕斌消失,正是他的出头之日,但没奈何如今的咸阳竟然也是一天乱过一天。

也不知道自己走了什么霉运,治下三天两头地出幺蛾子。

更有不少番邦的人突然出现在咸阳内,甚至惊动了陛下。

至于国师让他找什么童男童女,这更是让这位副尉深觉力不从心。

只是上头的命令压下来,副尉郑玉坤又有何办法?

总之陛下是不管自己用何手段的,也没有人能在此刻指点他如何行事。

郑玉坤索性不去多想,便让手下兄弟将京中所有小乞丐都捉拿回来。

即便如此,人数还是远远不够。

郑玉坤便叫兄弟们再走得远一点,尽量捉一些衣着破烂的孩子们。

纵使是万般小心,郑玉坤也不能保证自己手下的兄弟们会不会因为任务太过难办,而胡乱抓些孩子回来充数。

这位副尉只觉得自己头上似乎有阴云始终笼罩着。

但他不知道,这样的阴云不光是笼罩着他,也笼罩在整个咸阳、乃至整个大秦的上空。

谁,也无法逃脱这一场浩劫。

第八十三章 事有蹊跷!

“事有蹊跷!”

临洮关外,蒙兀与鲜卑联军中央有一顶金色大帐。

帐中左右各坐了蒙兀大汗与鲜卑王。

这两人一个是身板胖,胡须拉渣的中年人。一个是头发卷曲,容貌深邃阴桀的三十岁汉子。

两人虽然都坐在金碧辉煌的大帐中,但是谁的脸色都不好看。

而两人身后,又或坐或站着几名各自部落里的勇士和贵族。

这一次联军攻秦,两族都出动了族中的精锐。

只是他们在临洮关外按兵不动,也已经有数月日子了。

按说像他们这样的部族,从来不需要什么后勤补给。

只要杀将进关,见到什么便抢什么就行了。

只有像如今这样在同一个地方迟迟按兵不动,才是最危险的。

马儿还能啃食地上青草,大好的儿郎却不能坐等着饿死。

若是他们再不杀入秦国版图,那么这一次“打草谷”反而会消耗族内战力,甚至一年无法恢复。

但为何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人马充实的联军为什么要在临洮边关滞留了这么久?

那还是因为中了秦人的奸计!

都说师出不能无名。蒙兀与鲜卑虽然是蛮族,但也是打着为寒巴图与呼延铁报仇的名头集结在临洮的。

即使两位大王自己知道联军攻秦的真正目的还是为了金子和女人。

至少他们族中的儿郎们确实是带着复仇的心集结在临洮的。

而两军刚刚汇合,就收到了大秦丞相吕洞观的密信。

信上盖着吕洞观的私戳,写道杀害寒巴图与呼延铁的,都是大秦贼子一人所为。

吕洞观愿意献上此贼,奈何余震这厮武功高强,常人近不得身。

所以吕洞观愿开边门,放两族中的高手入的秦地,击杀余震。

蒙兀大汉与鲜卑王对此都是抱着“有便宜不能不占”的心情。

本来攻入临洮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必定要死伤自家不少青壮。

如今吕洞观说愿意放他们的人入关,这实在是天上掉馅饼的美事。

这就等于不费一兵一卒,便能让自己的先头部队进入关内。

待杀了余震,之后还能为蒙兀与鲜卑联军入关做内应。

这两位大王本来还不信,待约定之日到来,果然有人放开边门,让早就等待着的十名壮士入内。

二位大王心中才觉自满,甚至为之后的如何攻秦,如何抢略做好了准备。

只可惜他们越等,心中越凉。

这十名武士进入秦关之后竟然再无消息。

两位大王这才恨恨察觉:“这定然是秦人的奸计!。”

他们以此方式,骗的两族中最精锐的武士入关,之后定然是用大股军队将他们围歼而死。

这方法,无疑是削弱了两族联军的实力。

蒙兀大汗和鲜卑王正恨得牙齿痒痒,商议着不再等在,即刻就要杀入秦地为族中壮士复仇。

这时候却有探子来报,说临洮的关们如今并未被锁,而是虚掩着的。

这状况实在是太过诡异,其中无论如何看着都是有诈。

但是两位大王讨论了许久,最终决定还是带着大军上前看看。

无论秦人想出了什么阴谋诡计,大开关门这一事总是真的。

他们只需要万般小心,进关之后有招拆招就是。

难道还要去学秦人那些孬货裹足不前吗?

蒙兀与鲜卑都是草原上的英雄儿郎,从来不爱玩那些阴谋诡计,更不怕秦人的阴谋诡计。

结果二位大王一致商量决定,带着两族精锐冲进临洮城内。

不论遇到什么阻碍,他们总是一力降十会,以大军破之了事。

最重要的是,联军如今已经经不起继续等待了。若是再驻兵不动,两族中的男儿便要活活饿死了!

商议妥当之后,联军便即刻出动。

而临洮的关门果然无人把守,城门内外都是空荡荡的。

联军没有受到一兵一卒的阻挡,竟然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进入秦地。

两位大王先前还有些侥幸,但不久便开始咒骂。

因为临洮境内,竟然连一头活羊都见不到。

所有百姓、牲畜都像是平地消失了一般。

最可恶的是,临洮城内的井水都飘散着恶臭气息。哪怕是草原上来的粗莽汉子,也不敢打这些井中的水喝。

二位大王空带着大部人马进入秦地,竟然落得个一无所获的境地。

他们两人心中都是窝火。

但是大军已经到了这个地方,若不抢杀,难道要活活饿死不成吗?

最终还是鲜卑王心思活络,他建议联军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打到咸阳去!

咸阳是大秦的老巢,离得临洮非常之近。

他们大军之所以当初会选在临洮集解,也是为了威吓秦皇。

如今临洮既然一只鸟都飞不出,联军将目光投到咸阳也是自然。

这一打算实则是非常冒险,但是二位大王知道他们如今是骑虎难下的境地。

要么打到咸阳搜刮一批就走,要么就是双手空空而回,伤了自己部族的气数。

两事相权,只有进攻咸阳才是最佳之举。

这主意既然打定,二位大王便不在啰嗦,一路出城,带着大军向咸阳攻去。

他们这支人马浩浩荡荡,却都没察觉有三双眼睛正紧紧盯着他们。

这三双眼睛的主人,此刻都掩在一座高丘之上。

其中一个年轻人叹了一声道:“还真如师傅算的一般,他们果然向咸阳去了。”

说话之人就是安道阳。

而他的师傅余震站在最前,仔细地盯着联军的队伍,冷静地问道:“临洮到咸阳这一路上你们都安排好了吗?”

安道阳首先笑着说道:“师傅交代的事情,徒儿哪敢疏忽。我负责那些地方的县丞早就被我绑起来关着了。那里的百姓也被我用县丞令牌疏散干净,一颗草也不会给他们留下。”

站在他们身边的另一个少年,赢翰秋也道:“徒儿也是一般。只要是这些蛮人会经过的地方,百姓都已经疏散干净了。”

余震点头淡笑道:“你们做的很不错。这里的事情算是完了。就不知道你们徐师姑和灵枢丫头在京城中顺不顺利。”

第八十四章 搅乱咸阳

余震与赢翰秋、安道阳三人在临洮左近一番布置,终于引得关外的联军进入秦地。

更难得的是,这一支大军竟然在秦国疆域内既没有遇到一丝抵抗,也没能搜刮到一个活物。

连一路遇到的井水也都泛着腐臭的气息。

初时蒙、鲜联军的儿郎们还能耐着饥渴不喝臭水。

时间久了也是无法忍耐,最终不少人喝了那些井水之后便开始上吐下泻。

联军的气势一降再降,但蒙兀大汗与鲜卑王商议之下,若是此刻收兵则状况更惨。

他们只有一路硬着头皮继续向咸阳进发。

秦人就是再狡猾,也不可能将京城的百姓都疏散光了吧。

而在咸阳城内,则更是人心惶惶。

蒙兀与鲜卑大军已经破关的消息,早就已经在城里传开了。

这几天一道捷报也未曾听闻,只知道敌军已经离咸阳城非常近了。

而且城内也不太平,开始是许多人捕风捉影说城里有吃人老妖怪,专抓孩子去吃,连尸骨也不留半点。

后来这个传说就被坐实了,好几户人家都哭天抢地的诉说自己家孩子不见了。

这些孩子有男有女,都是垂髫年龄。苦主报到官府也是不了了之。

甚至逼问得急了,还要被差役用棍棒赶出来。

这样的事情多了,大家心中便隐隐察觉不对起来。

甚至有不少人就记起过去给瀛山仙人送童男童女的事情了。

仙气消失已经是快一年前的事情,如今再麻木的乡人也知道世上已经没有仙人。

那这童男童女的消失,到底是要去送给什么人的?

更甚者,过去百年来那些再不回来的孩子们,到底最终去了何处?

这种种疑问不禁敲打着众人心坎。

疑问越积越多,最终坊间开始流传一种流言:那些消失的童男童女,根本不是送给什么仙人的。

而是皇帝陛下自己拿来熬制长生不老药的!

这样的传闻见不得光,但是越见不得光的传闻,传播的越是快速。

人们开始用恐怖的眼神互相打着招呼。

家中有幼童的,则再不会让孩子们出门一步。

愁苦的阴影不仅笼罩在咸阳百姓们的头上,也笼罩在尉所之中。

如今尉所中的领头人,已经换了副尉郑玉坤。

他今日将尉军中十名校尉叫到跟前,关了尉所大门一阵臭骂。

不见天光的大堂中,烛火照亮了众人的面孔,每一张都是满腹心事。

郑玉坤刚坐上领头位置,气焰比起过去更加盛了。

他刚刚将这些校尉劈头盖脸的骂过一顿,至今口水还在几人脸上没有干透。

郑玉坤深吸了口气,继续骂道:“你们什么理由都别同我说了。陛下催的紧,你们若是完不成任务,你们的脑袋不会比我多留一天!”

终于,有一个校尉忍不住嘟囔道:“现在咸阳城内外哪里还能找到孩子?难不成把自己家的小子给拉出来……”

郑玉坤一指他的面孔,道:“你说的还真不错,凑不出人来,就把你们家中的小孩拿来抵扣!”

大家吸了口凉气。这些孩子被搜来到底干什么去,人人心中都是有数的。

但这是陛下的旨意,过去大家都将自己心中的一丝良心强行按下,只告诉自己要遵照圣旨办事。

但如今若是牵涉到自己的孩子,则谁也不能心平。

郑玉坤像是完全没有感受到众人的怨气一般,仍旧是不停地咒骂道:“如今外头风言风语止都止不住,还不是因为你们这些个家伙干事干的不利索!

若是事情还要恶化,你们一个一个都别想再活着见你们的妻儿!”

沉默,压抑的沉默。

郑玉坤看到众人鸦雀无声的模样,心中对自己的威信感到自得。

他高高地昂起头,双手叉腰又道:“你们——”

郑玉坤趾高气扬地话语才开个头,却是戛然而止。

在众人的低呼声中,郑玉坤的脑袋被人猛然砸在地上。

他只抽搐了一下,便因脑袋上一个“咕咕”冒血的破孔气绝而死。

众校尉吃惊地睁大眼睛,盯着面前的人。

而这人他们再熟悉不过,就是消失了许久的李仕斌。

真正统领尉所的中尉李仕斌,虽然容貌不起眼,但在尉所中的威信向来是说一不二的。

这些校尉们本来以为李仕斌已经死了,谁想到突然之间还能再见到他,都是心情激动。

更何况他出手就将那让人心中怨恨的郑玉坤杀了,大家更是激动不知如何自处。

看着李仕斌不过几十天工夫,面色竟然变得沧桑遒劲。

有人终于结结巴巴的问道:“中尉……你这些日子去哪了?”

李仕斌听了这话,忽然望天,发自内心说道:“我这几日都跟着神仙行事。”

大家听了这话更是吃惊。如今仙气消失,李中尉说的自然不是过去的修仙者。

那么难道他还真的跟了天上的神仙不成?

李仕斌收回心中的向往之情,面色郑重地说道:“这话以后再讲。我自会替你们引荐那位大神。但眼前正值乱世,你们若想要活下去,只能按照我说的去做。”

大家对李仕斌向来非常信任,知道他不是个妄语之人。

而如今咸阳城中风雨飘摇,城外还有外族大军压境。这都是众人知晓的。

没有人怀疑李仕斌说的话,反而都是神情肃穆地看着李仕斌,静待他要说些什么。

李仕斌满意地看着面前十名校尉。

他自从在离开咸阳前夕,遇着了如神仙降世一般的余震,人生的轨迹就彻底变了。

李仕斌早就知道余震的种种事迹,连夺天下第一人的名号、将吕丞相派去之人给无声无息地抹去、又力克白云殿,杀净白云殿三十六人,把好好一座大殿给震成瓦砾。

即使如此,这些震撼也敌不过李仕斌真正见到余震本人。

不光是因为他的武功世所罕见,难以想象,更是因为他能力惊人。

他将时局分析的一清二楚,还能以几人之力,将整个大秦玩弄于掌骨之间。

即使是关外的蛮人大军,竟也会按照他的计算,一步一步走入彀中。

李仕斌整理了情绪,终于将余震交代他的话语,对众人一句一句说出。

</br>

</br>

第八十五章 射死余震!

在传闻中一直向着咸阳压近的蒙、鲜联军,终于不再是传说。

咸阳城内最后一批没有向东南逃跑的百姓们,在这日的大清早,感受到了地面的震动。

谁都以为咸阳是大秦的国都,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会让蛮族有攻城的一天。

秦皇一定会派大军在咸阳城外阻截。

这也是支持最后一批咸阳百姓不逃难的原因。

这世上哪会有地方比咸阳安全?

除了天子脚下,四方都有可能是战场。

这一批人就这么笃定着,陛下一定会派兵拦截,不是今日就是明日!

只可惜这“明日”始终没有等到,联军却是毫无阻碍的逼到了咸阳城外,甚至开始扎寨准备攻城了。

咸阳百姓实在弄不懂,秦皇陛下如今到底在做什么?为何到了这个时候还不下旨!

难道要将大秦疆土拱手让人不成?

这秦皇,是快死了吗!

秦皇确实快要死了。

如今在秦宫之中,不论黄门还是婢女都一样的噤若寒蝉。

而分位最尊贵的几名嫔妃更是除了哭泣便什么都不会了。

秦皇这些日子服用了国师派人送来的“葆春膏”后就不大好了。

但这事除了最近的内臣,自然不能对外散播。

嬴实冬因为一心追求长生,对于宫中嫔妃也没有什么兴趣。

如今都到了而立之年,竟然是一个子嗣都没有。

谁也没料到以嬴实冬的年龄,会这么快便耗空身子。

如今他忽然倒下,近到内宦,外到三公都是急出一头冷汗来。

而平日可以主持朝政的吕洞观如今已经被炮烙,所以连一个能够站出来说一句准话的人都没有。

皇帝一日比一日进气少,出气多。

咸阳城外又是大军压境的局面,谁也不愿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力挽狂澜。

按说这个时候,嬴实冬那些本来被软禁着的兄弟们该是要蠢蠢欲动了。

因为只要嬴实冬一断气,大行皇帝没有子嗣,那么皇位必然要在几位王爷或是他们的孩子中选出来。

只是事情稀奇,这些日子尉所的军官们竟然异常勤劳。

虽然嬴实冬没有下令,这些平日里爱偷个小懒的兵油子们,竟然整天围着那些王爷们的府邸。

这些王爷们平日就不太自由,如今家中仆人甚至是去买个菜都做不到。

朝廷中乱哄哄的,也没人在这个时候去计较为什么尉所会一反常态。

甚至没有人去计较如今掌管尉所的到底是郑玉坤还是本该消失了的李仕斌。

大家心中甚至在猜测,到底是咸阳城先被攻破,还是秦皇嬴实冬先殡天。

这一场赌局以蒙、鲜联军开始烧城告终。

咸阳城中的百姓们只敢躲在自家地窖中瑟瑟发抖,所有人都在传说此刻咸阳城外已经是赤地千里,连一个活口都没能留下。

咸阳城外的蒙、鲜联军也是气急败坏。

他们一路从临洮到咸阳,这距离并不太远,也没有遇到一丝抵抗。

但这情形并不能让联军的二位大王心喜。

实在是情况太过诡异了。

这一支骑兵一路驰骋而来,不光是没有遇到抵抗,也没有遇到半个活物。

更有甚者,联军多日来也没能劫掠到什么物资,只能依靠携带着的最后一些干粮度日。

蒙兀大汉抽出腰中悬挂着的弯刀,对咸阳城一指,高声喝道:“秦人再怎么做缩头乌龟,咱们也已经攻到老巢了!本王不信咸阳城里还能没人!”

面色黧黑,神色阴桀的鲜卑王也是对着鲜卑族的勇士们道:“众儿郎听令,进的城中。所有财帛女人都是能者居之。抢到的物事,只需交出三成,其余都归自己!”

这些话着着实实地激励着他们身后的勇士们。

兴奋地嘶吼声一阵又一阵地响起,震动着整个咸阳城内外。

即使躲在地窖内的咸阳城百姓们,此刻也能听到城外如巨浪一般的嘶吼之声。

更别提如今在宫殿中的那些嫔妃们,都像是惊弓之鸟一般瑟瑟发抖。

身边的金色床榻上,正躺着昏迷的嬴实冬。

那些嫔妃们甚至有些羡慕皇上。如是他就此咽气,反倒不用受破城之苦。哪像他们这些嫔妃,还不知道要在蛮人的铁蹄下如何受辱。

整个咸阳城内外,不是恐惧地发抖,就是兴奋的颤栗。

人们心中都在等待,等待城门被撞破的那一瞬间,等待着马刀砍向头颅的那一瞬间。

妇孺们尚在祈求上天,无论是哪路神仙,且派一位救世主来吧!

救世主真的来了。

就在蒙、鲜联军快要将城墙砸破的时候,赫然从墙头上跃出了三个人。

或者说是一个青年与两名少年。他们各自身着薄铠,身披玄色披风,面色或是刚毅或是兴奋。

一路未遇到抵抗,就连咸阳城门上都没见到守军的蒙、鲜二族勇士们先是一愣,接着二位大王都是一阵大笑。

两族其余的勇士们也是跟着大王狂妄大笑着。

蒙兀大王笑过一阵,用弯刀指着城门上站着的三个人,大声喝问道:“秦人竟然如此孬种,已经只剩下小孩可以守城了吗?”

而站在城门上的一位少年,却是对着城下的蒙、鲜联军高声道:“我乃大秦先皇帝之子赢翰秋。众人见我何不下跪!”

此话又是引起城下大军的一阵狂笑。

蒙兀大王高声道:“就是嬴实冬出来,也是他跪本汗!你小子如此狂妄,扎哈图。先将他射下来再说!”

立刻有一名长满胡须的蒙兀人高声领命,抬臂弯弓,一道白羽迅捷无论地向赢翰秋面门射去。

众人沸腾,都在等待那少年血染当场。

偏偏,赢翰秋一个少年人面对飞来羽箭却没一丝惊慌。

而那羽箭竟然真的在他面前停住了。

是被一只大手牢牢握住。

而那握住羽箭之人,正是站在他身侧的余震。

余震二话不说,用暗器手法将羽箭反手射了出去。

再听一声惨叫,刚才那个被称为扎哈图的大汉竟然应声从马上摔了下来。

蒙兀与鲜卑的那些猛士个个都是弓马娴熟之辈,但谁也没有见过这样的情形。

大地变得一片安静,一种恐惧感弥漫在众人心头。

这个反手射箭的汉子!到底是什么人!

不管是什么人!

蒙兀大汗板起了面孔,他举起一只手高声道:“谁射下那个汉子,就是千夫长!”

</br>

</br>

推一本有趣的书《一不小心当神豪》

帅炸天的神秘少年任逍遥,来自神秘的逍遥岛。在离岛入世之时,被自家老爷子硬性定下三个人生目标:博个小职位、娶个小白领、做个小资人。与现代生活脱节十余年的任逍遥,对这三个目标殊无把握。然而离奇曲折的经历,却让他航线大变:无所不能的极品校草,凭空出现的旷世神医,名震军界的超级兵王,异军突起的商界大贾…每个身份都是让人仰望膜拜的存在!更过份的是,还在上大二的他,陡然被海量的巨款砸中,竟然一不小心成了名符其实的大神豪……

本书只有一个目的:爽!爽!!爽!!!

第九十二章 最毒妇人心

被余震问道:“其余的大法师?难道还有其余的明王不成?”

大法师博尔陀忽然觉得额头冷汗森森。

虽然一切都是他们藏教千百年来的规矩,博尔陀不由地担心余震会责怪他。

博尔陀咽了口口水说道:“回禀大人。您从秦地而来,将前世记忆都忘了。

咱们藏教的老明王圆寂之后,明王之魂便会四处寻找最强大的男子托身。

只是他托身的男子到底在哪?却是无从知晓。

所以每当老明王离世之后,大法师们便要各自带着队伍去外寻找新的明王。

这法子本来极好,只可惜每次大法师们都会各自带来不同的明王。

为了确认谁才是真正的明王,这些候选人选都要进行角斗比武。

最后的胜者将会成为真正的明王。”

余震点了点头说道:“明白了,我还需要同别人比试过后才能成为明王。”

博尔陀对着余震深深磕头道:“大人绝对是明王转世不错!小僧这一点确信无疑。

明日我们进入了拉什之后,只不过是用明王伟力,将那些冒牌货们赶走罢了!”

余震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他目光虚无地投在某处,心中捉摸着这些古怪的规矩。

其实老明王圆寂之后,各大法师与其说是四处寻找明王转世,不如说是寻找一个力量最强悍的男子。

这些被遴选出来的男子到了拉什后,又要进行比斗,才能决出谁才是最强的男人。

藏教虽然是门宗教,却是向来信奉强者。

他们这样的传统,能保证每一位明王都将是当世最强悍的男儿,倒也不算纯然的无稽之谈。

余震虽然不知道明日会遇到的其余“明王候选人”会是什么样的男人,但只要是比武,余震就并不担心。

这“明王”的宝座,必然能掌握在他的手中。

而在成为明王之后,余震便能借势将那神秘的魔谛舍神教主揪出来。

其实余震先前对藏南的情形已经有一些了解。

藏教是藏南明面上的国教。

而魔谛舍神教应该是藏南暗地里的国教。

藏教在藏地已有千百年的历史,藏地百姓人人都是藏教的信徒。

藏教明王的地位甚至要比藏王还要高了不少。

藏王处处要避明王的风头,并对明王臣服。

但是暗地里的藏王,却重用魔谛舍神教。

这一教派多行诡秘之事,绝不能见光。

但他也有许多护教的神功。当年难以破解的双生双相障,只是魔谛舍神教护教神功之一。

余震在整个藏区都找不到魔谛舍神教的踪影,显然是被有心人刻意隐藏了。

而余震若真想找到这魔教教主,那么靠他与徐行几人是完全不够的。

他必须在藏地掌握绝对的权力,那才能够轻易将目标化为实质。

而藏教就是这么一支力量。

甚至是凌驾于藏王之上的力量。若是余震真的成为明王,那么别说藏教中的大和尚们,就是整个藏区的信众都愿意为了余震赴汤蹈火。

既然他们自己送上门来,余震倒不介意在这段日子里利用一把。

余震办事向来喜欢知己知彼。虽然他已经是天下武林第一人,却还是问道:“既然其他几路大法师都已经回来。那么他们带来的明王候选者都是什么样人,想来博尔陀大师你已经知道了吧。”

博尔陀恭敬地说道:“不瞒大人您。另外有两位大法师带回了候选人。

这两位候选人本就是咱们藏地有名有姓的人物。所以小僧确实知道一些。

第一位是有名的勇士赤木。身高足有九尺,素善摔跤之术。之前他便是一位万夫长,曾靠自身本事百战百胜,他们部族的奴隶都是被赤木逮来。确实难以对付。

第二位是藏王的小弟须弥。他……”

余震道:“但说无妨。”

博尔陀道:“这须弥在藏民中还颇受爱戴。在此之前便有许多人认定了他会是下一位明王。”

余震“哦”了一声问道:“难道他武功高强?”

博尔陀道:“须弥容貌酷似母亲,生的……极为貌美。所以很得妇女喜爱。

但若是因此就轻视了他也是不成。须弥最受老藏王喜爱,年幼的时候便送他去天山玄女宫处习武。

艺成之后回到拉什。那时有不开眼的将军戏弄须弥,把他当做可以亵玩的妓子。结果被须弥用剑削成人棍。

可见他容貌虽然柔美,心思却是坚硬。”

余震点点头。

先不说赤木,须弥学艺的天山玄女宫,余震倒是有过耳闻。

那天山并不在大秦版图,玄女宫中之人也从不与秦地的武者来往。

但是传说玄女宫中居住的都是女修仙者,而且貌美无匹,如姑射仙子一般。

过去天下以修仙者为尊,即使玄女宫中的女子再美貌十倍,武人们也不敢亵渎。

但如今仙气不存,江湖中也传出不少修仙女子被人凌辱的事情。

只是不知这位名叫须弥的藏地王爷,到底在玄女宫中修习的是仙术还是武功。

总之余震记住此人,明日若有机会得见,先要试试他的底细。

余震听完这些事情,便对博尔陀道:“大法师今日也累了,先去休息吧。”

博尔陀躬身行礼,退出了明王寝宫。

他匆匆走出宫殿,向自己暂居的偏殿而去。

这时忽然有一位容貌妖娆的女子从暗中冲了出来。

博尔陀一惊,再看只是随行的侍女罢了,便骂道:“怎么如此不小心?冲撞了明王怎么办?”

那侍女白了脸道:“奴婢知错了。”

博尔陀也不理她,径直离开了。

而那侍女遥遥看着博尔陀锃亮的光头和粗大的身板,不禁啐了一口小声道:“是你的明王可不是我的。”

她不屑于博尔陀的容貌,觉得这样的大和尚真是最粗鄙丑陋的一类人。

接着她又转头看向尚亮着灯火的寝宫,心中哼了一声道:“这寝宫里的男子虽然容貌不恶,但与须弥王如日月不可同比。

待我那郎君做了明王,我就去做明妃!”

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那侄女抱紧怀中的东西向着寝宫悄悄走去。

</br>

</br>

第九十三章 跑!快跑!

侍女等到博尔陀离开,便紧紧抱着怀中的物事,小心翼翼地乘着夜色向余震所住寝宫前进。

忽然,侍女的怀中发出“喵”的一声,虽然轻,但在静夜中非常鲜明。

侍女心脏一突,但是赶紧用手重重拍了怀中猫咪的脑壳一记。

那猫咪吃痛,便不再叫唤。

侍女将那猫咪藏得更紧,继续向前快步走去。

这些日子余震的起居早就被那侍女摸透。

除了赶路和必要的谈话,余震总是将自己关在屋里闭关运气。

侍女对这其中的秘密也有些猜测。

看来这家伙极怕闭关运气的时候被人打扰。

说不定就和话本子中描述的一样,他一旦被人打扰,就会走火入魔,焚身而死什么的。

侍女之所以愿意混入博尔陀的队伍中,早就下定决心要为自己的心上人须弥王做好万全准备。

而如今既然得知余震在闭关时候受不得滋扰,那这便是绝佳的机会!

所为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侍女知道这是上天垂怜自己的情意,将这样大好的一个机会交于自己手中。

若是有机会能余震直接出局,哪怕是将他引得走火入魔不能再战也好。

须弥必会记住自己!

想到能被须弥记住,侍女便是什么样的险也敢去冒。

当然她也不是榆木疙瘩,并不会亲自去冒险。

所以她将同行其她侍女偷偷养着的猫咪给偷了出来。

只要将这猫咪放进余震的屋子,随便闹出什么动静,都够这个冷脸汉子喝上一壶的。

侍女心中暗暗得意,轻手轻脚的摸到余震窗台之下。

她以十二分的小心,悄悄地将窗子拉开一条缝,然后将那猫咪扔进了屋子。

猫咪足上生有软垫,落地悄无声息。

侍女也是大了胆子,沿着窗缝偷偷忘了进去。

屋子中没有点灯,靠着月色依稀能看见余震独自盘膝坐在屋里运功。

但是此刻的静默无声已经被那只突然闯入的猫咪打断了。

虽然猫咪脚步轻柔,但是一双眼睛在暗中发出绿色的光芒。

这只猫咪轻轻地踱了两步,忽然对屋中那个男人产生兴趣。

“喵”的一声,它向着余震走了过去。

侍女在窗外看清了这一切,她心头窃喜,知道自己的计策就要成功了。

果然,余震虽然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到屋中扰动的气息。

更别提时不时听到的猫叫声。

他这屋子,不可能平白出现一只活猫。

一定是有人故意放进来的。

余震仍旧是一动不动。

而那猫咪却不知道危险,它一步一步靠近余震,忽然提起前足要去触碰余震盘着的膝盖。

侍女的心吊到了嗓子眼!

如果真像那些说书先生们讲的那样,即使是一只猫咪,这一碰之下都可能让余震的气息紊乱,血液焚烧!

正在这将碰为碰之际,余震忽然张开了眼睛。

昏暗的屋中,这双眼睛明亮坚毅,光芒甚至于亮过猫咪那双发绿的眸子。

就连那只猫咪也算是通灵性,它像是本能的感到极大危险一般,向后退了一步,口中是凄厉地一声鸣叫:“喵——”

下一刻余震忽然用一指凌空向那猫咪的身体劈去。

虽然没有触碰,但是猫咪突然在半空中弹飞起来。

这一下,猫咪的惨叫声变的凄厉恐怖。

侍女在窗沿之外看得清清楚楚。

也不知道是什么怪风劈向那猫咪,而这猫咪的双眼之间立刻多了一个血洞。

那血洞之中并未喷出多少血液,反而能闻到一股皮肉烧焦的味道。

难道是余震的内力竟然强大如同鬼魅,可以破空而出,还能如火焰一般燃烧不成!

侍女实在太恐惧,虽然她极力想要冷静,但是牙关却是无法克制的不住互相敲击。

余震这男人太恐怖了!他难道才是真的明王转世。

那须弥王……太危险了!

侍女虽然想要立刻逃走,但是双腿已经完全无法动弹,像是被抽去了所有力气一般。

她如今已经意识到,不断闭关修行的余震,根本不害怕走火入魔!

相反的,闭关中的余震简直像是恶魔一般,可以毫不介意地杀死任何企图靠近他的生物。

“不行!必须告诉须弥王!”

“闭关不是余震的弱点!一定要想办法告诉他!否则的话!否则的话!”

但是侍女无法挪动自己的身体。

即使她知道再不将这最新的消息告诉须弥王,将会为她的王带来危险!

可是侍女就是动不了!

更恐怖的是,漆黑的屋中,余震一双明亮到骇人的眼睛转了过来。

牢牢地对上了侍女的眼睛。

四目相接!

一般是淡然到残酷的眸子,一边是因惊惧而缩小的瞳仁。

余震发现她了!

侍女只觉得自己浑身血液变冷。余震像是虎豹!像是恶鬼!成了事件最恐怖的存在。

忽然,余震对她勾起了嘴角一笑。

侍女便是再蠢,也知道这不是余震在对她示好。

下一刻,她只觉得双眼之中有一股巨烫的灼烧之感。

接着她看到余震放下了临空劈落的手臂。

这是侍女这一生看到最后的一个画面。

她轰然向后倒去,喉中发出了“咳”的一声,像是要喊叫一般。

额头上散发出了一股皮肉烧焦的气息。

余震没有立刻起身,而是继续盘膝坐在床榻之上运功。

直到一个周天全都结束之后,余震这才睁开眼睛。

方才他确实处在危险的边缘。

上一次走火入魔之后,余震便更加勤奋地引导内力,想要将那亏空早日弥补回来。

而且余震也变得更加谨慎。任何企图接近他得人,余震都将毫不怜惜的杀死。

这个世界上,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那么余震会毫不犹豫地让别人去死。

他气息重归丹田之后,便站了起来。

余震捡起猫的尸体,走到门外。

窗口下也倒着一俱女子的尸体。从穿着来看是他们队伍中的一位持花仕女。

余震并不担心她是博尔陀派来的人。

要知道博尔陀的荣辱如今已经和余震捆绑在一起。

只有余震能够成为明王,博尔陀才能成为大法师之首,终身拥有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

而会让这侍女铤而走险的人,必定是余震的敌人。

</br>

</br>

第九十四章 诡计

余震知道,如今会将他视作敌人的,不过是两个人。

也就是另外两个明王的候选人——赤木与须弥。

他看着那个年轻的女子,再回忆起先前博尔陀的话语,觉得这女子很可能是须弥的手下。

即使不是他派来的,也绝对与他有关。

余震嘴角泛起冷笑。很好,既然你已经不仁,那就别怪他不义了。

之后他让博尔陀过来,也不多加解释,只让他将两具尸体处理干净。

而博尔陀见到侍女与猫咪的尸体之后,哪会猜不出发生了什么事?

博尔陀不禁浑身颤抖。一来是在自己的护送之下,还会发生这样危险的事情,甚至要未来的明王亲自动手。

这难保不会让余震对自己记上一过,为此博尔陀心中栗六。

二来是博尔陀没想到余震的武功竟然会如此之强!

他第一眼见到余震的时候,就从他肌肉虬结的身形看出余震武功高强。

更别说余震睁开眼睛之后,他那双眼睛明亮异常,证明了此人内力之高,已是世所罕见。

博尔陀知道自己已经捡到了瑰宝!见到了无可争议的未来明王!

更让他欣喜的是,这位高人竟然愿意跟他去拉什。

当余震站起来跟他走的那一刻,博尔陀知道荣华富贵已经等着他了!

他知道余震的武功高强,但是他不知道余震的武功高强竟然能高强到如此地步!

这猫咪与侍女都是额头一击毙命。

这样圆润的伤口,在没有任何武器的情形下到底是如何产生的?

博尔陀小心翼翼地看向余震,难道是用仙术凌空击杀得吗?

但是这世上应是没有仙气了啊,这一点连博尔陀也是知道的。

事实就摆在眼前,容不得博尔陀不相信。

那就是余震运用一种神奇的力量隔空击向侍女与猫咪。

并且这种力量强悍无匹,能冲碎脑壳,直接让人顷刻毙命,不留一丝后患。

这种恐怖的力量,甚至比前一任明王还要强大。

也许这位未来的明王根本不需要再经过修行,直接便能上任了!

恐惧与崇敬的心情似乎有千钧力量一般,让博尔陀这胖大和尚的身体再也站不直了。

他始终带着卑谦的弯度,对着余震恭敬道:“小僧绝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大人可以放心,绝不会再有人滋扰大人了!”

余震淡然道:“今日就进拉什了。不需要再多费周章。

你想办法让比试就定在明日。早一点敲定,早一点断送别人的念想。也好让我少费一点神。”

“这……”博尔陀面上显出难色。

虽然候选明王的比试大典早就已经准备了大半年了。

各色装饰物料必定都已经备妥。但是忽然要将比试提前到明天,确实有些太仓促了。

余震冷着脸转头看向博尔陀,问道:“是否有难处?”

博尔陀本能地知道,余震并不是在体己他。

这胖大和尚背上出了一层白毛汗,连忙发誓道:“没有问题!贫僧这就先一步去拉什,将大人的要求宣布下去。

绝不让人阻挠了大人的意思!”

余震点点头道:“你很好,去吧。”

博尔陀像是如蒙大赦一般,立刻退了出去。

他果然不敢耽搁,骑着一匹快马就向拉什狂奔而去。

并且将余震的意思带到了布达宫中。

如今两位明王候选人与跟从他们的大法师都住在布达宫内。

博尔陀一到,就告知了另外两名大法师:他带来的明王候选人要求明天就开始比武。

赤木是个高大健硕的青年,浑身皮肤漆黑,头顶被他刻意剃得只剩下青茬。

油亮的皮肤上刺满了青狼的图腾。

他听到这话,反而爽朗大笑道:“好啊,谁耐烦这样傻等!这个叫余震的,倒是很和我的脾气!”

而另一边宫室中,容貌俊美甚至有些阴柔的须弥却是皱着眉头。

跟随他的大法师道:“虽然如今两位候选人都同意提前开战,但是须弥王您无需担心。您在玄女宫修炼多年,两位宫主都对您的修为赞不绝口。这场比试绝对是手到擒来的。”

须弥仍旧是蹙着眉。这神情配合了他狭长的双眼,漆黑如羽扇一般的睫毛,白润的肌肤,必会让心怡他的女子悸动不已。

只是此时的须弥完全无心思考自己的容貌,他早先时候曾经收到一个女子托人传给他的消息:“候选人之一的余震是个秦人,武功高强但是有个致命弱点。

或许是他内力有什么缺陷,每日必须闭关多时。闭关时候最怕旁人打搅。”

须弥并不是个狂妄自大的人。他虽然不知道这消息的真假来源,却也是非常重视。

如今忽然听到这位来自秦地的余震,人还未至就让跟随的大法师先一步带话来要提前比试。

这不经让须弥对传来的消息更信了一分。

若不是内力上有什么缺陷,又何必要这样急不可耐地开始呢?

须弥纤长白净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考虑着是否要利用这个线索。

忽然之间他像是打定主意了一般对跟随他的大法师说道:“若是明天比武的话,余震必然是今天就到了。咱么可以利用的时间非常之短。”

大法师一惊,问道:“须弥王,您难道已经有主意了?”

须弥笑着把得到的消息告诉了他。

大法师拧着眉,问道:“难道须弥王你是想要乘他练功的时候去刺杀他?”

须弥笑了,这笑靥不输最美的女子。

他说道:“我何必要做这么蠢的事情?但是余震这一弱点确实可以利用。

只要把赤木那傻子引到余震的屋子里。那么余震走火入魔身受重伤。剩下赤木那个傻子就不足为惧了。”

大法师听了这话,面色变得惊喜,他高声赞道:“须弥王您真不愧是智勇双全!放眼整个藏地,哪里有人能和您相比!”

须弥冷哼一声,嘴角到底噙着笑意道:“待我坐上明王的位置,你再说这话也不迟。倒时候连我个那当了藏王的大哥,也必须拜在我的脚下。”

第九十五章 谨遵明王旨意

赤木忽然收到余震的邀请,这让他有些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他除了知道余震与他自己一般也是明王的候选人以外,并没太深了解。

而这位叫做余震的秦人,先是让跟随他的大法师快马加鞭来到布达宫,要求比试提前。

这一点赤木也颇赞同,所以并没怎么折腾就成了定局。

而余震接着赶到之后,并未同赤木和须弥打过招呼,便将自己关了起来。

赤木并不小气,余震不来同他见礼,也并没有当回事。

可是如今忽然又收到余震的邀请,这是怎么回事?

赤木看着手中的请帖,心说:“难道还能怕人不成?”

他按照请帖上说的,并没有带手下随从,径直就向余震所居住的寝宫走去。

待赤木来到门前,见外头并无人把手。

便在门外喊了一声:“余震兄弟可在里头?”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一切静谧无声。

赤木仍旧没有感觉出什么不妥。

既然是余震下书要他来的,赤木便老实不客气地推门进去。

但当他走进去之后,才发现事情有些古怪。

首先屋中炙热异常,而那个源源不断向外散出热气的,竟然就是盘膝坐在塌上的余震。

赤木古怪的看着余震,瞧他闭目盘膝一动不动。

虽然这位藏族英雄是靠体术入道的,却也大概明白此时余震在做什么。

显然这时候正是他运功的关键时候。

赤木甚至想到了一些坊间传说,似乎有“触碰运功者会让其走火入魔”的说法。

赤木这人本性并不坏。

他见到余震这副模样,便猜出了自己多半是被人骗了。

就算余震不会因为运功被人打扰就走火入魔,也不会这个时候邀请对手进他寝宫。

赤木看着余震仍旧是闭目一动不动,便二话不说地转头想要走出屋子。

只是他向外一推门,就暗骂了一声:“上当了!”

屋外像是被人用什么堵住了。总之自己这一推之下,木门纹丝不动、

赤木转回头再看一眼一动不动的余震。

他心中暗暗嘀咕,自己这显然是被人下套了。

赤木体术强大,最擅长的是摔跤。

曾经与一头公牛角力,最终将那公牛掀翻在地上。

他知道如今的自己遭人陷害,属于瓜田李下,便急着使开双臂上的蛮劲,拼命去推木门。

只是他绝猜不出外头到底堵了什么物事,竟然连臂力惊人的赤木也是无法推开。

他对着那木门蒙头使了一阵蛮劲,直到青茬的光头涨得通红。

一双胳膊胀地老粗,仍旧是无法推开那小小的木门。

赤木最终只得认输,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将门推开。

他转过头来,却是一惊!

原来是余震正用一双眼睛平淡的看向自己。

这双眼睛镇定、无情,像是藏地独狼的眼睛。

赤木心脏忽然狂跳,本能地觉出余震这个人极其危险、

而他也不由得怀疑:“害我的人难道是余震!”

将他骗倒屋中,在从外堵住,到底企图什么?

不过不论余震企图的什么,好在现在都是一对一的局面。

赤木出不去,余震也无法叫人来助拳。

而他赤木如今一切正常,并未中毒也没有受伤。

这不过是把明日的比斗提前了而已。

这时候赤木终于不再慌张,他反而站直了起来。

本来就远高于常人的赤木如今像是一座肌肉打造的金刚。

他对余震沉声说道:“你把我叫来,是想先比试一场吗?”

这时赤木吃惊地看到,对面的余震却忽然笑了。

这笑容让赤木觉得有些尴尬,似乎是自己的愚蠢被人看透了一般。

这时余震正色对他说道:“这位想来就是赤木英雄了,你为何进到我住的寝宫,我并不知晓。所以不是我把你叫来的。”

赤木面色一下子涨红。总觉得自己的气势弱了对方一截。

只是赤木虽然并不聪明,却也能感觉到对面的这个叫做余震的汉子,对自己并没有恶意。

余震对他确实没有恶意。

他来到布达宫后就开始等待,让他意外的是,那个忽然进到自己屋子的人竟然不是自己猜测的须弥,反而是赤木。

余震故意闭目,等待着赤木的靠近。

但是接下来赤木并没有如料想的那样对自己下手,反而是掉头就想要推开房门。

接着就发觉房门无论如何都打不开。

到了此刻余震心下了然。

这须弥确实还有些心眼。

他虽然前一次让一个侍女来干扰自己,但这一回总算是吃一堑长一智,并不亲自再来了。

而是诱骗赤木到自己的寝宫中来。

显然须弥打的是两败俱伤的主意。好让他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余震虽然并未在导引内息,但也没有立刻站起身。

他眼看着赤木背对着自己,用尽浑身力气也无法推开木门。

这么看来,此子确实是个一条筋的单纯汉子。

而且他眼看有机可乘,也并没有想要落井下石,反而是一心想要离开。

余震这时候站了起来,对赤木道:“坐吧。”

赤木不由自主地就听从了余震的吩咐,坐在了精致的坐席之上。

余震虽然面色平静,却有着不可置疑的威严道:“我刚才看你推门的样子,显然武功是不弱。”

赤木听他夸赞,脸上扬起一丝得意,道:“下过一段日子苦功,还算不得厉害。”

余震脸上又扬起笑意。

他忽然说道:“但你的武功仍旧比不过我。若是你惜命的话,明天的比试就别去了。”

赤木听了面孔立刻板了起来,薄怒道:“你看不起我?”

余震平静道:“并没有看不起赤木英雄的意思。只是这一场比试,你既不占武功,又不占智慧。或许会输得很惨。”

余震就像是在劝一个失足青年一般,让赤木更加恼怒。

他大好的儿郎,却被人这样看不起!

赤木张口还要再反驳。

余震却是摇了摇手,不让赤木说下去。

接着他走到门边,伸出手臂就去推门。

门外传来了沉重的摩擦声。从声音来听,外面堵住门的竟然是巨大沉重的金属器。

赤木面色苍白。自己无论如何使劲也无法推开的门,余震像是毫不费力一样地推开了。

接着就见到余震回头对赤木说道:“门我已经帮你打开了。今日羞辱你的人,我也会替你报仇。这场比试,还是劝你别去了。”

赤木本来黝黑的面孔如今竟是整个白了。最终他神色绝望,木然张口道:“既然是明王的吩咐,赤木我遵从便是。”

第九十六章 言语相激

第二日正午,徐行与安道阳两人虽然身有武功,但也是花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挤到了明王擂台前。

虽然这一场比试提前了好几日,但是藏地的百姓们已经苦等这一盛世许久。

今日皆都放下手中的事情,向着布达宫外的广场挤来。

而在扎金镶银的广场上,被人赶着搭起了高高的平台。

徐行他们来得晚了,才看到台上已经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他们再熟悉不过的余震。

另一人是个看着秀美阴柔的男子。

这男子身着一套银色的锦衫,腰间悬着一口镂空皮甲的细剑。

不少女子挤在看台前头,凡是这男人举手投足一有动作,就能引来一阵又一阵的尖声浪叫。

安道阳素来也是个容貌俊俏的少年,他皱着眉头看向那些女子,嘟囔一句道:“这台上的男人就是须弥么?这些天赶路净听人说有多厉害。我看也是一般。”

这话立刻引得几个女子对他怒目相向。

藏地的女子不像是秦地,她们更奔放热情,也更是敢爱敢恨。

安道阳被白了不少眼后,才对身边的徐师姑说道:“这里的姑娘可真泼辣。可男子到像是姑娘一样。”

徐行到底持重一些,轻声对安道阳说道:“这须弥王只是特例。据说还有一位候选人叫赤木的,身材高大是个猛汉。就不知为何还未出来。”

安道阳却不屑道:“莽汉也好,阴柔汉子也好。都及不上师傅刚中带柔,不怒自威的。徐师姑说是不是?”

徐行听了这话面上忽然羞红,她看了一眼仍旧伸脖子张望着擂台的安道阳。

看来这小子并不是存心揶揄她。徐行这才小声说了一句:“是啊。”

而在高高的擂台上,分三个方向摆了六张椅子。

余震与大法师博尔陀坐在一侧。

须弥和跟随他的大法师坐在另一侧。

只是第三边上却有两个空位,赤木和他的大法师却是始终没有出现。

隔了半晌,博尔陀终于说道:“时辰已经到了。既然赤木放弃,那就由须弥王与余震二人比过吧。”

须弥紧紧皱着眉头。他不懂为何不能出场的会是赤木而不是余震。

明明他眼看着赤木进了余震的寝殿,并由他亲自抱着巨鼎将那大门堵住的。

赤木的本事须弥还是知道的。要从内向外推开巨鼎,以体术见长的赤木是做不到的。

那到底这二人在殿中发生了什么,才会是如今的结局呢?

越是想不通,越是让须弥感到不安。

他索性开口对余震问道:“据本王所知,赤木昨日来寻过你。怎么今日就不告而别了?是否是你对他下手做了什么?”

余震坐的安稳,轻蔑一笑问道:“须弥王是怎么知道赤木来找过我的?”

须弥被这话问的一愣,但到底平稳了表情说道:“布达宫有多大?赤木人惯爱喧哗。他要到哪里,去见什么人,向来是到处宣扬的。”

余震也不拆穿他的谎言。忽然从袖带中掏出一页硬笺朝着须弥飞了过来。

这硬笺飞来的速度极快,竟然不亚于暗器飞镖。

须弥双瞳一缩,立刻将身子猛地向旁偏过。这一举动将他椅子边上的茶几带倒,茶杯硬是碎了一地。

须弥被对方一张硬笺就搞得这样狼狈,面上有些挂不住。

他对边上的大法师横了一眼,那条大和尚立刻起身去后头拾那硬笺。

只是没想到那硬笺竟然深深插在木质的擂台之上。

大和尚花了不少力气才在不撕烂硬笺的基础上将它拔出,再恭恭敬敬地送到了须弥面前。

这时候须弥阴柔秀美的面孔上已经是一片阴云。

他接过硬笺,心中知道这就是他想法交给赤木,骗他去找余震的那一张。

翻过来看,却是赤木所写的藏文。上面说是听从“明王”的安排,去驻守边关了。

显然赤木所说的明王,不会是他须弥而是余震了。

须弥心中生恨,将那硬笺捏成一团扔在地上。

然后他抬头对余震说道:“即使如此,我们也无需客套。直接比试吧。”

余震点头说道:“那正合我意。”

两人各自从椅中站起。由大法师宣布了规矩,两方都需要点到为止,不能杀出人命。

余震笑笑,并没反对。

须弥这时候忽然开口道:“听闻余大侠手段狠辣,在秦地便是以杀人不眨眼而闻名。更被推为武林第一人。”

余震道:“正是。”

须弥又道:“而且小王还曾听闻余大侠曾经对修仙者大加屠杀,甚至曾灭过一户修仙世家。”

余震不答他的问题,反问道:“听闻须弥王也曾是修仙者?”

须弥冷着脸道:“没错,我曾经拜师于玄女宫。不过这大半年来,修仙者们早就变得猪狗不如了。被你们这些武夫到处追赶猎杀,大肆抢掠。”

余震看着须弥的面孔,显然这位容貌阴柔的王子对他的恨意颇深。不光光是因为余震半路出来抢夺“明王”的宝座。

更是因为余震作为一个武夫,曾经也做过屠杀修仙者的事情。

须弥或许是物伤同类,这才对余震恨意不减。

余震对此并不以为意,反而是笑着对他说道:“当年修仙者戕害凡人,倒并不曾有一丝不安。”

这话像是触动了须弥的痛处,他猛然抽出腰间细剑,发出一阵嗡嗡之声,道:“既然你是秦地的武林第一人,小王倒要来领教一番。”

说罢他在一阵女子的欢呼声中挺剑刺向余震。

而余震看向他攻来的招式,也是眉头一挑。

余震过去也遇到过一两个修仙者,并同他们交过手。

那些人因为天生没有习武的根基,所以招式都似是而非,手上力度也软绵绵的,同习武之人大不相同。

而眼前这个须弥,却是招式法度严谨,颇有大家之风。

余震笑道:“倒是下过苦功。若是一招就让你毙命反就是我余震的不是了。”

须弥冷哼道:“大言不惭!”手中银剑甩着剑花便向余震身上十六处要害急刺而来。

</br>

</br>

第九十七章 关公面前耍大刀

余震双眼捕捉着这须弥的一举一动。

不得不承认,须弥的招式法度极其严谨,并不比那些浸淫十数年的武功高手弱了。

更有甚者,须弥的速度是余震遇到过最快的人。

虽然先前余震用言语不断激怒须弥,就是为了能让他露出破绽。

但是这个面目阴柔的男子出招确实沉稳地很。

只需片刻时间,余震便对须弥的实力有所了解。

可以说这须弥是他目前遇到过最强的人。

既有扎实的武功基础,又因先天拥有灵根,内力修炼起来远比寻常武夫来得快。

也正是因为他的内力极其充沛扎实,所以能支持须弥所用的这套以快打快的招式。

此刻须弥的银色剑尖出招如电,若是余震闪躲地稍慢一丝,便有可能被他刺中要穴。

显然,须弥专走的是以快速取胜的路数。

都说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但这一个“快”字并不是任谁想要便能达到的。

习武者要练出虬结肌肉还能靠后天的努力,而一个“快”字必须是老天爷赏饭吃才能做到。

支持“出手如电”的,不光是数十年苦练打造出的熟稔与准确,更是需要支持身体肌肉快速出招地力量。

说白了,还是内力。

若是没有内力浸润养护身体肌肉,那么如此快速狠辣的使剑,在敌人被自己杀死之前,使剑者本人就可能因为肌肉拉伤而让剑脱手飞出。

那么比斗的结局也就不言而喻了。

余震承认,这个须弥确实挺强,不过也仅此而已。

看台之下,不少女子随着须弥每一次出剑便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惊呼。

她们都确信,须弥不需超过十招便能将余震刺出血窟窿来。

因为从未有人能在须弥的剑下挺过十招。

但是这笃定的欢呼声渐渐变得有些迟疑。

因为显然余震已经躲避过了须弥十招,远远不止十招。

在众目睽睽之中,或许快要接近百招了,但是须弥的银色剑尖始终没能带到余震的一片衣角。

有个妇人用藏语对着台上高声喊道:“光会躲算什么英雄好汉!”这话引起了不少人的共鸣。

大家纷纷向着台上喊道:“孬秦人不许再躲!好好站着打过!”

但这些喊声却像是完全不入余震的耳中一般,他仍旧是左躲右闪,不住地围着须弥兜圈子。

反观须弥,这个平日里表现地风流斯文的藏地王爷,如今却被余震引得有些狼狈。

他知道自己内力和剑术都属上乘。

过去的他是修仙者,自然不会去与余震这样的武者比试。

自仙气消失之后,他也并未有一天闲着。他的两位师傅并不能教他武功。

但是须弥又遇到旁的机遇,幸而开始修习起“百花洛神剑”。

这门剑术与他过去的修仙路数相和。

教给他剑术之人又为他特意寻了名为“雪蚕功”的内力心法。

须弥感谢那人的无私相助,更是刻苦练习。

好在不论是“雪蚕功”还是“百花洛神剑”都像是专门为须弥挑选的一般,让他觉得修习起来精进极快。

终于在前不久,须弥自觉已将这两门功夫吃透了,便回到藏地家乡。

家乡的哥哥藏王也好,旁的那些官宦贵族也罢,都当他是再没仙术傍身的落水狗。

两个不开眼的贵族竟然上前调戏于他。

须弥二话不说,抽剑就将二人的膀子卸下,之后削成人棍弃于地上。

经此一役,须弥的名声在秦地再次打响,并成功的引起了哥哥的忌惮。

须弥对此不屑一顾。他当年若是稀罕藏王的位置,也就不会跟随两位女师傅上玄女宫了。

如今虽然再无仙气,他也不愿意位列藏王之下,或者用什么手段抢夺藏王的位置。

他要的是站在众生之上!而明王便是那个俯瞰众生的位置!

心中各种思绪不断闪过,须弥已经又对余震刺了百余招。

这可恨余震那家伙惯会躲避,而他速度似乎竟然更在自己之上!

要知道须弥哪怕动作再快,也是先发。

余震以后发之势,让须弥的银剑变得毫无准头,像是盲人乱刺一般。

须弥一心想要结束这混乱局面,银剑刺的更是急了。

台上二人不断闪避,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那些看台下们的女子已经看不出两人的攻合到底是谁输谁赢,便只能胡乱喝彩一通。

而凝神观看了许久的安道阳不禁问师姑徐行道:“为什么师傅只守不攻?这与他过去路数毫不相同啊。”

徐行也有些不明白,但是她胸中的武学见识到底比安道阳更高。

她仔细看了半天,最后才说道:“或许是因为这比试的规矩吧。”

安道阳睁大了眼睛问道:“什么规矩?不能杀伤对方吗?”

徐行点头道:“这既然是评选明王的规矩,师兄自然不能去轻易打破。但是你知道师兄的武功霸道无比,出手便是伤人性命。

要彻底制服须弥,又要不伤他性命,还要永绝后患,这倒真是难了。”

安道阳再次转头看向比武台上,就不知道师傅是否已经找到了办法,能够同时解决这三个难题呢?

余震自然是找到了办法的。他在须弥面前不断躲闪,并不是因为武功不济,反而是看透了须弥的弱点。

他就这么毫不心急地在须弥面前不断躲闪。

时而使个坏,从极左的方位忽然跳到须弥的右后方。

再从后方使个凭鱼跃的招式,窜到身前来。

须弥一支银剑的剑尖初时还紧紧贴着余震的要害行走。渐渐地他便感到有些力不从心。

某些招式跨度实在太大,他手臂一下甩过去后,便觉隐隐酸痛,像是大臂肌肉被拉扯过度一般。

这时候的余震嘴角牵出了一丝弧度。

他很肯定这位须弥虽然武功不弱,却是照书修习,从未经过名师指点。

所以此人拼斗起来并不知道怎么留力。

须弥的快打招式,靠的就是内力充沛护住肌肉不因过强的动作而被拉伤。

但是他的内力又如何及的上余震?他的速度又如何及的上余震?

不过是关公面前耍大刀罢了!

</br>

</br>

第九十八章 真神降世

比武高台之上,到底是谁输谁赢?

像是徐行与安道阳这样武功达到了一定境界,自然已经有了看法。

但是台下大多数不懂武功的人,却是看的眼花缭乱。

大家只知道余震被须弥追的到处乱窜,而须弥的剑尖始终追着余震不放。

那么显然应该是须弥比的余震更强上一线。

台下那些藏地女儿们更是呼声连连,每次都在余震被追的“狼狈”逃窜时爆出一阵一阵的叫好。

只有须弥眉头皱地越来越深。

他甚至疑心那些女子们到底是在为自己叫好还是在为余震叫好。

因为每当他勉强改换招式,被余震随意一个转身就打乱节奏的时候,便能听到台下山呼海啸一般的加油声。

须弥心中有些气闷。他也知道如今台上的局势已经完全被余震一人带跑了。

但他心中仍旧有丝侥幸。明明他的剑尖只差了余震的要害一丝距离。

若是他的剑能出的再快一份,刺的更远半寸,回身转势时能更灵敏那么一刻,那么就可以立刻在余震身上刺个血洞!

明明只差了分毫,但是这分毫却难以达到!

须弥并不知道自己额头上到底出了多少汗水,但这汗水多到让台下那些女子们暗暗心忧。

虽然她们不懂什么武学,但是却也看得懂须弥脸上渐露难色,而余震始终面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这笑意配上他坚毅的五官,和高大的身形倒是并不难看。

一个高大俊朗从容不迫、一个汗流浃背面露难色。

这样越来越明显的区别,却是让一些人心中慢慢偏转了风向,台下的呼声也终于一点一点的变。

须弥早就已经无心去管台下是什么情形,他只知道自己如何的加快速度、加大幅度,始终是离了余震的要害半寸距离。

忽然有个念头在他心中升起。或许并不是自己比余震慢了那么一步,而根本就是此贼在戏弄自己。

不然的话任自己如何勉强加快速度,也不至于始终和余震只差了这么一步!

这个念头升起的同时,须弥也觉出自己手臂上传来的酸胀之感越来越盛。

他到底不像是世俗中的那些武人,在修炼内力的时候也不断地打熬着身体。

须弥前二十年都是靠着仙术行于世间。后来改而习武,时日极短。

好在靠着内力突飞猛进,让他能与天下武林一战高低。

直到遇着了余震,肌肉不够强悍的弱点终于被暴露无遗。

虽然一直依靠内力来护润关节肌肉,一旦强度过大,内力被大量透支而不足以保护肉体之时,这因过度使力拉扯而造成的损伤就越来越清晰地传递过来。

余震像是魔鬼一般,内力源源不断。

哪怕他与须弥已经在台上斗了许久,仍旧是一副精力充沛的模样。

与开局比起来,唯一改变的地方就是身上热汗蒸腾。

他也觉察出衣物湿透后贴在身上并不爽利,还干扰了他跳跃时的速度。

于是余震随手将身上的衣服一扯,便破成两片烂布,被他随手抛在台上。

与此同时,寂静依旧的台下忽然又一次爆发出尖叫之声。

这尖叫之声无疑是来自那些挤在最前头的女子们的。

余震不明所以,便也不摆在心上。

他如今上身精光,古铜色的肌肉在阳光与汗水的映衬下闪闪发光。

肌肉的线条如同豹子一般顺畅虬结,似乎能看到它在弹动。

也正是为了这壮硕健美的肌体,才引得那些女子们忍不住一齐发出尖叫之声。

安道阳看了这情形心中好笑,口中嘟囔着:“这些女子到底是谁的拥趸。”

但他转头一看,竟然连徐师姑也是面色绯红,眼中却是闪闪发光,一动不动地盯着台上的余震瞧着。

这时候的余震,已经又一次地加快了速度。

他就是要利用须弥心中的那一丝不服输,强行要他肌肉因过度拉扯而受伤。

这样的拉扯,足以让须弥的肌肉再也恢复不过来。

如果天地仙气不恢复,无法得到滋养的他再这样倔强下去,肌肉甚至会像泡沫一样溶解,再难恢复。

从此之后便是干点重活也是不能,更别说是执剑伤人了。

余震初来藏地,并不想立刻伤人性命失了和气。

只要自己能成为明王,须弥也成了无法再害人的废物,那也就算是够了。

只是余震的打算,也渐渐被须弥猜到了。

手臂上越来越强的痛处灼烧之感让他明白,这一场比试之后,自己或许再也无法恢复。

他心头生恨:第一次成为废人那是在仙气消失之后。那样由盛极转衰的滋味实在太过痛楚难熬,今生不愿意再重拾。

而他自觉幸运,得到高人挺立相助,改而习武。

凭着卓越资质,须弥又一次能凌驾于众人头顶之上,成了俾睨众生的人物。

而如今的他,恐怕将要重拾“废物”这样的结局。特别是他已经重新回到了藏地,若是变成废物,那么哥哥将如何对待自己?这简直不敢想象。

须弥虽然始终击不中余震,但是心中的悲愤之情越来越盛。

忽然之间,这个自知结局将要凄惨无比的藏地王子心中升起一股莽气。

和他阴柔的外表全然不符,他气势陡然一变,将银剑劈地凶狠毒辣。

虽然仍旧不能沾到余震一片衣角,剑风却是比先前更加凌厉了。

余震见他招式突变,也是心生警觉,脚下步子更是加快。

忽然之间他双眉一竖,察觉了须弥的目的。

他身子猛然向旁急打了个圈子,怒道:“比武的规矩你忘了吗?”

须弥却是冷笑着道:“懦夫,如今只拼生死,哪里管什么规矩!”

只是余震身子转得太快,须弥招招都是毒手,像是要将身上最后一丝力气拿出,用来和余震同归于尽一般。

他手臂上传来的痛楚也是越来越炽热,最终曾经面貌俊美的须弥像是一只受伤的猛兽一般发出狂吼,将手中银剑制向余震。

可惜余震像是脚下缩地一半向后急退。

化身为狂兽,双眼血红的须弥不依不饶,手中银剑掷出,人也不依不饶的朝着余震急扑而来。

他若是此刻还存一丝理智,若是能注意到余震冰冷的眼神,或许结局就不会如此。

他刚向余震扑来,就觉出手臂被对手猛然抓住。

这是斗了多时之后,须弥第一次碰到余震。

而余震接下来像是真正在诠释什么是“快”一般极速后退,接着又准确定住不动。

须弥正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忽然背心的刺痛告诉了他,这一次真的是彻底输了。

原来余震带着须弥急退,速度却比那执来的银剑还要快。

当他定住身子的时候,那须弥正巧变成了余震的挡箭牌。

而那银剑也准确地刺在了须弥的背心要穴之上。

这是今日这柄银剑第一次刺中人身。

台下一片静默,众人眼中只看到发了狂的须弥又是扔剑又是急扑。

竟然乌龙地被自己的剑给刺死。

这?难道是因为真正的明王被上天眷顾?即使被敌人强攻也会安然无恙吗?

过了片刻,整个布达宫广场之前响起了一片藏语的祷祝声,那意思是:上天眷顾藏民,送来真神明王保佑万世!

第九十九章 竞选明妃

随着布达宫前百姓的欢呼之声,情势已经变得确定。

如今三位候选人一走一死,能够成为明王的,也只剩下余震一人。

虽然比武规矩说了只比输赢不决生死。

但须弥手中的银剑是自己掷出的,在众人眼里也是他自己奔向余震。

最后被自己的剑刺中背心虽是不可思议。

但是众人都相信自己的眼睛不会骗了自己。

余震这一场确实是赢得干净漂亮,无可争议。

最重要的是,藏民们心中都相信若余震不是真为明王转世,又怎么会被上天僻佑?

为他登上明王宝座而扫除一切干扰呢?

这时候跟随须弥的那位大法师已经面无人色。

眼看着地上的尸首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或许考虑过须弥今日会败,但从来没想过须弥今天竟然会死在台上。

而跟随余震的大法师博尔陀面上却是满溢的自得。

他知道选择余震没有错。

从今往后,余震是明王,那他博尔陀就是大国师!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全民信教的藏地,就连藏王也不敢直撄其锋。

狂喜并没有冲昏博尔陀的头脑。他知道为自己带来这一切的都是余震。

所以博尔陀得意了紧紧一瞬时间,便又重新恢复到了卑谦的模样。躬身对余震说了几句。

看台之下有不下几万的狂热藏民,他们无法听清博尔陀到底说了什么。

只见余震对他点了点头,便独自离开看台。

自有一批藏僧们出动,为余震劈开道路,护送着他进入布达宫。

整个过程,余震没有现出过一丝狂喜,也没有同台下的狂热藏民们挥过一次手。

像是对他们从头到尾毫不关心一般。

即使这样,他仍旧在今日成了无数藏民们心中神的代言人。

而站在台下的徐行心中有些失落。

确实,台下几万个人,要余震发现自己是千难万难的。

但此刻的徐行觉得,过去那些同余震的过往都像是假的一般。

似乎她从未与余震一起出生入死,而她徐行不过是广场上千万狂热者之一。

一样对余震有疯狂的崇拜,却没有一丝联系。

已有人将须弥的尸身抬下去,这位过去的王,就这样再也没有人关心,反而变得有些碍眼。

而博尔陀等到高台上被人擦拭掉血迹,才转头对布达宫广场上的藏民们高声宣布道:“既然明王的比武已经决出,那么下一步便是要为明王选出明妃!”

这一句话瞬间点燃了整个广场。

今日来到广场上的年轻女子本来就极多。

这些女子本意就是在决出明王之后,试试能否被选作明妃。

当初那个让她们跃跃欲试的须弥,如今已经被抬了下去。

但是这些女子们转眼已经找到了新的目标——余震。

这余震面目俊朗硬挺,一丝也不输给须弥。

更难得的是,他身上肌肉虬结健壮,让人看了不禁浮想联翩。

藏地的女子不像是秦人那样多顾忌。

要做明妃的愿望没有变化,反而更加强烈了!

看了周围女子们疯狂的模样,徐行心中有些害怕。

想起当日在大帐篷中听那老妪所言:她若要再见到余震,那就只能成为明妃。

徐行至今不太清楚明妃到底要做什么。

但是从字面意思来看,明妃总是明王的妻子。

她虽然是个闺中女子,但是心中早就认定要做余震一生的伴侣。

此刻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但若徐行再不鼓起勇气。那么余震的明妃将很有可能会是另外一个不相干的女子。

想明白这些,徐行忽然拿出了身上最后一股勇气,她低头看着前人的脚跟,对安道阳说道:“我……我要去选明妃。”

安道阳对徐行的决定并不意外,只道:“徐师姑既然下定决心,咱们决不能迟了。”

说罢两人也跟着年轻女子们涌涌向前。

徐行心中始终不安,她就这么一直红着脸,跟着别的女子向前。

好在安道阳那子识相,始终没有用这事取笑于她。

直到这些有意明妃宝座的女子们都进入一座宫殿之后,安道阳便无法再跟着。

徐行仍旧是浑浑噩噩地跟着其余的女子。

由着一些侍女们要求沐浴更衣。

在金碧辉煌的布达宫中,这些女子们身段姣好柔软,模样过不了关的女子一开始就无法进入内殿之中。

即使如此,徐行的美貌还是收到了众人的瞩目。

皮肤白皙不输回鹘女子,身姿高挑纤细能及得上藏地的姑娘。

更别说一段眉目如画,星眸绛唇,正是美的让其余女子都暗暗生恨。

徐行心中并没有什么骄傲自得,作为一个秦地的女子,不经父母同意去做别人的妻子,始终让她心中难安。

但徐行知道今日她若不来,更会后悔一生。

徐行虽然貌美,过去被众人追捧。但是余震却像是太阳一样耀眼,也引得众生追捧。

她已经不止一次见过百姓、敌人、成百上千的人对着余震匍匐下跪,顶礼膜拜。

徐行甚至明白,余震的一生肯定不会只有一个女子。

她徐行的美再灿烂也是一瞬即逝,而余震却永远是强大无匹。

那么,徐行想要做余震生命中第一个留下印记的女子。或许这样她就会和别人有所不同。

徐行到底是美的,即使穿上了藏地女子的服饰,露出了胳膊和足踝,她仍旧美的如启明星一般与众不同。

就连作为选举官侍女看到她的模样也是啧啧称奇。

她们还从未见过这样美丽的女子,更别说徐行脸上并无旁的女子脸上的兴奋或是怯懦。

结局不出意外,经过对这些女子的容貌、肌肤几轮评头论足后,徐行当仁不让的被评为明妃。

她立刻被人装点一新,穿着者金银色的丝绸裙子,被人向着布达宫深处隐去。

随着大半日的评选,如今已经是夜凉如水。

侍女官将她带入一座花园之后便笑笑离开了。

徐行踏着不安的步子慢慢向花园深处走去。

正当她为接下来会与余震发生什么样的事情,而惴惴不安的时候。

忽然便觉得一阵昏眩,竟然就此倒在地上。

第一百章 今夜羞花绽放

徐行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独自走在布达宫的后花园中。

月朗星稀,即使在藏地,院中也是一派树木摇曳,花香盈鼻。

可见这里的修造之人是花了一番功夫的。

她正因为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而魂不守舍着。

忽然头脑一阵发晕,不由自主地摔倒在地上。

如今后花园中应该没有旁人,徐行即使这么忽然倒地,也没有引起布达宫中侍女的注意。

冰凉的夜色里,忽然有一个女子走了出来。

她身上穿着与徐行一模一样的服饰,也是身材高挑曼丽,通身肌肤雪白如生寒烟。

更神奇的是,她的容貌竟然不比艳压群芳,脱颖而出的徐行差了。

此女有着淡色的头发,一双浅灰色的眼睛中透满神秘。

藏地本来就有不少回鹘等地的女子。所以像这样有着金发雪肤的女子倒不奇怪。

而此女容貌空灵,既有不出世的美貌,又有着看透世俗的神秘之感。

女子蹲下身子,用白如藕断的手细细摸着徐行的面庞。

忽然她开口对昏迷的徐行说道:“真是美丽,连我看了都心折。只可惜今天的余震不能让给你,就请你委屈一下。”

说罢她便用手指在徐行的额头几处穴道一阵推按。

过了片刻,她微笑地站了起来,又喃喃自语一般说道:“对不起了妹妹,你今天的记忆,我先取走了。”

说罢她便轻移莲步,向着灯火辉煌的明王寝宫走去。

早已经坐在寝宫中的余震,如同往常一般盘膝运功。

忽然听到门扉被人打开,他抬眸去看,却是吃了一惊。

因为从通往花园的那扇雕花门中,款款走进了一位女子。

这女子巫山神女一般美貌,更关键的是:这个女子赫然就是当年那个用玉笛声救了他的人。

这个女子忽然出现,之后又神秘消失。

余震的内力已经达到后天境。按说就算遇到武功再高强之人,也不能在余震面前隐藏的如此彻底。

余震曾经怀疑过这个神秘女子在跟踪自己,但是之后无论余震如何仔细观察周围,都再也找不到这个女子的一丝消息。

而谁能想到,今天她竟然会再次出现,并且是在这样的场面。

余震并不是不知道今天晚上该有什么样的仪式。

他是明王,按照藏教仪式,他必须与选出的明妃“成礼”。

余震并不是个拘泥之人,无论今天晚上出现的是谁,他都不会太过惊讶。

唯独让他想不到的,就是再次遇到这个有着淡金发色的女子。

余震全身忽然变得紧绷,本来盘膝而坐的他瞬时立起。

这是一个蓄势待发的姿势,若是金发女子有半点妄动,余震可以立刻发出全力一击。

余震知道这个女子非常不简单,尽管如今的她尚未释放出恶意。但若真的为敌,余震必须要对她使出全力。

那女子见到余震的模样,忽然笑了。

这笑容像是一个大姐姐在看弟弟幼稚的举动一般。

她身上穿着明妃特有的丝质长裙,柔软的四肢上缠满金色镯子。

款款移步向着余震走来,光从她的姿态来看,倒不像是要与余震为敌,反而是特别妩媚柔软。

金发女子开口对余震说道:“你今晚若是杀了明妃,不能成礼,那也无法成为名正言顺的明王。”

余震虽然不清楚这女子的来历,但知道她武功高强。这样一个女子,没有理由对余震投怀送抱。

那她突然出现必然还有别的目的。

最终余震双眉紧皱,防备地问道:“前辈到此,到底是何目的?”

那女子忽然又笑了,道:“我是明妃,你是明王。我有何目的你难道不知吗?”

眼看那女子不断向自己靠近,余震像是一只豹子一般,双眼中绽放出警惕的光芒。

只要她再向自己靠近一步,余震便要乘势而起了。

女子像是感应到了余震的防备,但她面上并未出现恐惧的神色。

对着余震绷直了的身体,她却越发柔软无力。

女子叹了一口气,道:“你为何总不信我是你的明妃呢。若是换个人来,想来你不会这么防备吧?”

余震只是直直地盯着她,并不回答这话语。

女子又笑着嘲弄道:“难道你是在等那个女孩?叫什么?总之跟着你一路来的那个。”

余震知道她所指的是徐行,虽然当日他在大帐篷中不告而别,却始终留意着徐行与安道阳的动向。

哪怕在当日比武的时候,余震也早就见到了徐行。

虽然没有对她投来哪怕一个眼神,但是余震已经知道徐行与安道阳安然无恙,那便足够了。

他相信安道阳与徐行武功都已经不弱,在这藏地,远离了他或许才是最安全的。

忽然听到女子的话,余震问道:“你对他们怎么样了?”

金发女子秀眉一颦,又向前了一步,竟然用葱白一般纤细美丽的手指扶着余震的胡渣道:“你这么担心他们,会惹我不快的。”

那女子虽然同余震的距离已经很近了,但是余震始终没能感受到金发女子身上的敌意。

也无法从她身上感到因为内力流转而散发出的热量。

甚至,余震能感觉到她身上丝丝冰凉的气息。

那金发女子又向前一步,两人之间再无缝隙。

坚实滚烫的肌肉与冰凉柔软的肌体亲密无间地触碰在一起。

女子展开双臂,柔白的藕段围在余震的颈项之间。

她轻轻咬了余震的耳垂,在他耳边说道:“今天晚上你就别这么防备了。若是我想要害你,那天夜里就不会救你了。”

余震像是没有理由拒绝一般,怀里这个冰凉的尤物开始一寸一寸游动着柔荑。

比夜色还要冰凉,比灼日还要滚烫。

比亘古的原则还要理所当然,比未知还要慌乱。

各出所有的力量,想要征服对方。

又在下一个回合被对方征服。

世界像是在翻滚一般,一次又一次神奇地收缩着、痉挛着。

奇妙的花在脑内开放。

花开花败,接着又是下一朵花绽放。

夜长的像是永远不会停止一般。

</br>

</br>

第一百零一章 借性命一用

翌日清晨,第一丝晨光透过乳白色的雕花木窗透入明王的寝宫中。

这世世代代的明王,都是懂得享乐之人。

所以这寝宫打造的迤逦柔美,层层叠叠都被软纱笼罩围绕。

在软沙的中央,摆着一个巨大的圆形软榻。

软榻之上躺着两个人。

其中一个身形魁梧健壮,就是余震。

而另一个有着浅金色的头发,如今睁着一双灰色的眼睛。

她面上带着神秘的笑容,注视着仍在睡梦中的余震。

这个男子坚毅刚硬,本就是她随时注视着的人。

但是如今确是第一次从这么近的距离看着他。

更别说昨夜发生的事情,即使如今也让她觉得有些奇妙。

一次又一次的猛烈撞击,是她从未体会过的个感觉。

若不是余震忽然跑去去做什么明王,或许她永远也不会体会这种滋味。

会有这样的行径,是她始料不到的。

但是金发女子也知道,这一次她别无选择。

余震的每一点一滴,都是属于她的。

外头阳光渐渐亮了起来。金发女子不再留恋,抽出手臂便头也不回地向房外走去。

在那金发女子从屋中消失的一瞬间,软榻上的余震却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神中透着清明,完全不像是刚刚醒来的样子。

感觉到那个女子的气息彻底从屋中消失,他才坐起了身子。

这一夜过去后,余震并未觉得身上有什么不妥之处。

就像那女子知己说的那样,她突然出现,又飘然离开。至少目前看来似乎对他没有什么图谋。

余震再次看着床榻上的红色血迹,看来这女子面貌看着神秘圣洁,也确实是个洁身自好的人。

那她到底是为了什么会出现在自己面前?难道真的是被选作明妃吗?

余震清了清喉咙,让屋外守护着的人进来。

不过多久,便有位侍女端着面盆走了进来。

她一看到余震精壮赤衣~果的上半身,立刻脸红到耳朵根上。

余震状似不经意一般问道:“昨夜选来的明妃,是哪里的人?”

那侍女一愣,道:“看面貌是秦地的人。”

余震心中了然。金发女子无论如何都不像是秦地得人。

那么她果然是做过什么。

余震接着问道:“那她此刻人在何处。”

侍女又是一脸娇羞道:“难道不在寝宫中吗?”

昨天晚上的动静,她可是听了个十足。

上半夜就整整折腾了四五次。下半夜又重头开始。

余震面上没有什么异色,道:“不在寝宫里。你们去找找,看她是否安全。”

侍女不由用疑惑的眼神看了余震一眼,放下水盆行过一礼便出去喊人寻找。

直找了许久,宫中上上下下都有寻人的声响。

最后那名侍女连同博尔陀一起小心翼翼地跪在余震面前道:“昨晚上的明妃果然不见了。到处都看不到她的行踪。”

余震叹了一声,便也不再多问。

这时候的余震已经穿上了衣服,他对博尔陀说道:“请你去把藏王请来,我有事要见他。”

博尔陀连忙称是,退出去让人传藏王过来。

在藏地之中,明王的地位本来就比藏王要高。

明王继位第一天便见藏王也算是传统。

其实此刻藏王已经在布达宫中等待多时,甚至有些心浮气躁了。

如今终于听到传唤,他才整了整衣衫跟着侍者向余震的寝宫中走去。

说实话,藏王本来还担心新任明王会是自己的弟弟须弥。

若是要他去拜见自己那位好弟弟,实在是让他咽不下这口气。

现在倒好,非但藏王不是须弥,这臭小子还直接被人杀在台上。

王族之中从来无什么手足之情。

不仅秦地如此,他们藏地也是如此。

须弥这小子殒命,藏王心中是高兴还来不及。

所以在布达宫等了这么久,他仍旧可以忍耐。

当他走进余震的寝宫,猛然见到一个壮硕的秦地男子之后,这位藏王赶紧低头对余震行了一个礼,口中说道:“信臣佰松觐见明王。”

虽然这柏松是藏地的人王,但是余震是神的代表。

所以佰松需对他施以臣礼。

余震也打量着这位藏王佰松。

有些厚实的身子包裹在上好的衣料中,头发粗黑卷曲,皮肤粗糙。与须弥完全没有相似之处。

余震淡淡对藏王说道:“免礼,坐吧。”

佰松听了这话,不由自主地再次抬头看了一眼余震。

这位新任明王没有一丝兴奋或者局促,仿佛是做惯了上位者一般。

这一点与佰松的预期并不相同。

但他还是连忙低下了头,坐在由侍者端上来的软椅之上。

余震看着这个柏松,并不像是个心思深成之人。

反而心中想法都写在脸上。看来自己要行的事倒还算简单。

余震开口对佰松道:“今日请藏王到此,是想请藏王借给我一样东西。”

佰松心中松了口气:只要开口要金要银,那便是不难相处。

佰松终于胆子变大,笑着抬头对余震说道:“明王想要的只管开口。又何必说什么借不借的。小王有的东西,便是明王您的。”

余震看着佰松如此好说话,便也笑道:“那我不妨说了,我要的正是你的性命,请你借我用一下。”

佰松听了这话一惊,连面色也瞬时变成土色。

他身份虽然没有明王高,好歹也是藏地真实的王者。

谁能想到新来的明王竟然开口就说出这样威胁的话。

但他到底是上位者出身,虽然只会粗浅武功,也按照规矩没有带任何侍卫,但是佰松仍旧是没有露出怯懦之色道:“明王殿下,您才刚刚继位,便想要对我这位藏王出手。恐怕不合适吧?”

若是这位新任明王余震不是傻子的话,就知道自己之所以尊重明王,纯粹因为藏地每一个百姓都是藏教的信徒。

若是他与明王为敌,也将不再能得到百姓支持。

可是余震初来乍到,还来不及巩固他在教众心中的地位。他便想着要对自己这个真正的藏王下手,那真是有些蠢不可耐了。

余震仍旧是笑的平淡道:“我要你性命,难道还需要顾忌什么吗?”

</br>

</br>

第一百零二章 藏王的最后底牌

在藏王佰松觐见新任明王余震之后,竟然已经足足两日两夜了。

这两天的时间内,佰松既没有回宫,也不曾传回一丝消息。

就算藏王与新任明王谈地再投机,也不该这样“废寝忘食”。

终于到了第三天早上,便有藏王佰松手下的大臣来到布达宫请佰松回宫处理朝政。

得到的回答傲慢干脆:“佰松在布达宫中乐不思蜀,暂时不愿意回去。”

这样的回答如何能让人信服?

佰松就算不是千古名君,也不至于会如此荒唐。

抛下朝廷里的事情,在布达宫不肯回来。

大臣与后妃们一商议:藏王佰松一定是被明王给软禁了!

虽然不明白这新人明王的行事为何如此冲动诡异,但眼前的危机是确确实实的。

立刻有藏地的王太后带着自己一支娘家的队伍向布达宫进发。

明王可以不管不顾地将藏王软禁,但是藏王以及王太后不能不顾及藏教的信徒们。

所以才会由王太后带着娘家的农奴去布达宫讨要说法。

只可惜,明王世代累积,驻扎在布达宫中的僧侣们武功也是不弱。

并不是一支由农奴临时凑成的人马可以对付得了的。

这群布达宫中的藏僧们既然得到了明王的旨意,便对那一支农军不依不饶。

王太后接连被挫败之后,也不敢真对明王用兵。只得不断派人前去请安,得到的结果当然都是一无所获。

甚至有人传说,藏王佰松已经被余震杀死。王太后一个老妇人除了垂泪以外,也别无他想。

但是佰松其实并没有死。甚至还被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在布达拉宫的一间屋子中,柏松百无聊赖的躺着。

而在他身旁,两位膀大腰圆的藏僧时时刻刻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当初他听余震说要借用自己的性命,背上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

只是没想到余震并未真的杀他,除了不得自由以外,一切都没有亏待他。

佰松从最开始的惊疑不定,到现在的无所事事,当中不知过了多少胆战心惊的日夜。

他始终弄不明白两个问题:余震为什么要和他为难?余震为什么还不来为难自己?

而在另一边的寝宫中,博尔陀心中的疑惑一点也不比佰松少。

虽然他一五一十地回答着余震的问题。但他也很想弄明白余震此时到底卖的什么药?

余震听着这几日来各种情形的汇报,心中已经明白:魔谛舍神的人并没有出现过。

他之所以会来到藏地,根本的原因就是要找到魔谛舍神教。

虽然经历了许许多多的事情,但他始终没有忘记最初的目标。

而余震手中的消息就是,魔谛舍神是隶属于藏王的一支暗教。

除了藏王没有人能动用他,甚至没有人能找到他。

所以余震乘藏王佰松不备,将他软禁了起来。若是真有魔谛舍神教存在的话,他们必然会来抢救藏王佰松。

只可惜这几日的情形看,藏王被软禁之后,他手下的人竟然拿余震连一点办法都没有。

作为一国之君,这也有些太弱了吧。

余震用手指敲打着桌面,心中确信魔谛舍神教必然是存在的。

之所以至今还没有出现,恐怕是因为能够联系到魔谛舍神的,只有他们的藏王佰松一个人而已。

正是因为这种过度的谨慎,让被软禁的佰松如今无人能救。

余震忽然说道:“是时候让佰松活动活动了。”

他一句令下,可怜的藏王佰松果然觉得轻松了不少。

虽然仍旧是有酒有肉,无所事事的日子。但是那两个随时监视着自己的和尚开始变成轮流休息。

佰松暗暗比较着两个藏僧,一个太阳穴突出,双目明亮,显然是内力高强。

另一个身子也颇为庞大,但藏不住地笨手笨脚。

内力也显得没有另一位高。

佰松本身是学过一些旁身功夫的,也擅长摔跤骑射。

他心中思忖,若是和那内力高强的和尚比试,自己绝无胜算。

但若是等到那个笨手笨脚的和尚轮值,自己或许有些胜算。

佰松就这么一直压抑着自己的种种冲动,直等到那个内力高强的和尚再次离开休息。

他知道,在接下来的四个时辰,是自己这位藏王唯一的机会了。

果然那个笨手笨脚的胖和尚在看守了他大半个时辰之后,便开始哈欠连天。

佰松心中暗笑:余震啊余震,你当本王是什么人?凭这样的废物,就想关住本王了吗?

他也是个小心的人,并不轻举妄动,直到那个胖大和尚打了最后一个哈欠,头靠在门廊上竟然打起了呼噜。

佰松知道机会来了。

他轻轻地站了起来,离得胖和尚极近。一颗心脏的狂跳之声甚至能将人吵醒。

但那胖大和尚的鼾声比他的心跳声还要响亮,显然一时半会是醒不了了。

佰松露出得意地笑容,但他并没有向那胖大和尚出手,而是缓缓打开一扇雕花木窗。

并且将手升入领口之中掏摸。

佰松在软禁之前是被搜过身的。就连他的随身衣物都被人换成了如今这一套。

但是谁也不会想到佰松竟然还有杀手锏。

就见他在领口掏啊掏啊,在月光下伸开手掌。

而他的手掌中看似什么也没有。只有佰松注意到,手掌中有些从他自己身上搓出的老泥。

这法子看似有些肮脏,却是极为避人耳目。

佰松每天的饮食中都会加入一种用藏红花熬制的特殊红汤。

这种汤药平日里能为佰松补气养血,健壮体魄。

但也会随着毛孔每日排出红色的泥垢来。

这泥垢中不光含有藏红花,还有特别的芳香料。

佰松这几日故意没有提过一句洗澡,就是为了能在身上累积出更多的红泥来。

而乘着大胖和尚打瞌睡的机会,佰松将这些红泥洒在窗外的树木之上。

他重新得意一笑,关上了雕花木窗,重新坐在软榻上闭目养神。

佰松不蠢,他知道就算能将监视自己的大和尚杀死,也不可能凭借自己的能力一路逃出布达宫,回到自己的王宫。

哪怕成功逃了回去,余震这厮也会寻借口带着僧兵来攻打自己。

佰松知道如今他一定要沉住气,他要的不是逃生,而是要余震彻底覆灭!

</br>

</br>

第一百零三章 你认错了,我不是你的神!

佰松将身上暗红色的泥垢洒在院子里后,便立刻关了窗户。

松了一口气的佰松重新躺回屋内的软榻上,心中不由得意,甚至已经在脑中勾画好如何要让余震死在自己的脚下,一报这几日来的耻辱。

只是他从开窗到关窗的一系列举动,都逃不过暗中的一双眼睛。

余震早就在佰松屋外的一处暗厅注视了他许久。

只想等着看看这位藏王到底还有什么自救手段。

想来在走投无路之下,他只能联系自己最后的底牌——魔谛舍神教。

而余震花这么多功夫,就是为了引出魔谛舍神教。

所以他极有耐心的在花园外的暗厅里有等了许久。

花园之中一派静谧,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一只红色的鸟雀扑棱棱地飞了过来,在草丛中寻了一会,也不知道衔着什么便又重新飞了出去。

余震心中知道,这鸟雀必定是佰松与魔谛舍神教联系的关键。

他忽然心念一动,足下一点便如游鱼一般从屋中窜了出去。

余震的行动极其快捷,又悄无声息。不论是屋中的佰松还是布达宫中其余之人都是毫无察觉。

鸟雀个子虽小,但是会飞的极快。

好在鲜红色的身体在夜色中还算显眼,余震竟然就这样施展着轻功一路跟随着鸟雀向前急奔。

像这样跟随鸟雀的行径,千百年来别说是有人能做到,就算是想到的都没有。

余震却是身随心动,藏地干烈的夜风像是有一托举着他一般,追赶着黑暗中一点灵动的红。

鸟雀的速度即使再快,余震也没有落下一丝一毫。

这需要余震将内力与轻功都发挥到极致才能做到。

而他却像是毫不费力一般,便完成了这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举动。

鸟雀在空中快速飞翔了许久,忽然双翅一折,向下低飞盘旋而去。

余震知道快要到了魔谛舍神教的老巢了。

他便不再急着追赶,而是看清了鸟雀飞入的方向,大约预测出敌人老巢的入口。

这是一处依托树木掩映的山壁。

山壁高高耸起,在月色中直插黑色天空。

余震猜测魔谛舍神教的老巢或许是挖空山壁而建,而他的入口或许就在山壁前的丛林之中。

他缓缓放慢速度,最后落在了丛林之前,细听之下除了鸟鸣并无别的声响。

难道魔谛舍神的人并未在自己老巢之前设置人手放哨?

余震心说这个暗教倒是托大。

但是如今自己在暗,魔谛舍神教反而在明,十足是个攻入老巢的大好机会。

余震不再等待,果断地钻入树丛之中。

果然见到有一个被长草掩藏着的洞口,余震艺高人胆大,便直接弯腰从那洞口中钻了进去。

进到洞中,才发现这洞极浅,像是一座城门一般。山洞另一头别有洞天,原来是山壁中隐藏了一个偌大的山谷。

而山洞四周却是触目惊心。

因为遍地都挤满了尸骨。

这些尸骨有风干的蜡尸,也有累累白骨。

有整俱的尸体,也有散碎的断骨。

洞窟的岩壁上点着昏暗的油灯。

而油灯的灯罩都做灰黄之色,按照余震推测,蒙制油灯的竟然都是人皮。

余震心知魔谛舍神教众多行不义之事。

用纯洁无垢的少女制作唐卡更是他们的一项重要仪式。

这样的邪恶教派,也只能躲在幕后,受藏王差遣,而不可能得到百姓供奉。

余震周身警惕如一只豹子一般,一步一步向山洞中走去。

他看洞后山谷的大小,不像是能容纳多人的模样。

就算是人挤人地住着,也不过能住上四五十人。

何况借着昏暗的月色,余震能看出山谷中的建筑极为空旷。

那么谷中可能住着的人物就更少了。

余震心中更加放心一些,只是身上剑拔弩张的气势始终未减弱。

随着他不停向前,洞中情形也越来越清晰。

就见不大的空地之中有三间分立的茅屋。

每一间茅屋都不大,恐怕只能住上一两个人。

这么一算,谷中的人该更少了。

余震并不掉以轻心,而是将内力遍布全身,只等对手出现便能立刻施以暴击。

正在这时候,静谧无声的茅屋中,忽然有一间被人推开了。

余震正要对那茅屋中人立刻下手。

忽然开门之人像是极其激动一般对余震的方向说道:“是魔谛舍神重新降临了吗!”

说话之人的声音极其苍老,而余震定睛去看他容貌,果然是个耄耋老头。

他鸡皮鹤发,花白的几根头发都遮盖不住头顶。

而他一双眼睛发灰,虚无的投在前方。

只是此人说话的声音异常激动,像是找到了追寻多年的至宝一般。

余震猜测此人是个瞎子,而他发现自己之后的激动神情也不似作伪。

余震便不发声,静静地观察着那盲目老儿到底是何企图。

而那瞎老人听不到回答,更是激动慌张。

他虽然目盲,却像是对身周的情形非常熟悉,甚至不需要拐杖便能跨越台阶向余震的方向走来。

要不是这老人的眼珠当真是灰白色的,余震还要以为他只是假装目盲而已。

那老人显然因为没有得到答复,有些焦虑的又问一句:“是魔谛舍神重降人间了吗?”

余震仍旧没有回答。

老人忽然面上显出凄苦神色,直挺挺地跪在地上,向着余震的方向磕头道:“魔谛舍神,若真是您老人家重降人间,就请显形吧!”

余震甚至有些哑然失笑,这老人若是魔谛舍神教中的高人,那他此番对着余震忽然磕头,着实有些莫名其妙了。

果然,随着老人的响动,另一间茅屋门又被人推开。

一个与盲老人年纪不相上下,却是面色中充斥着不满的胖老人走了出来。

他倒是目能视物,见着盲老人对余震拼命磕头的样子,怒从心中起,大声骂道:“瞎子!你在做甚!”

瞎老头道:“废物,快来跟我一同拜见魔谛舍神!”

被称为废物的胖老头怒道:“你个瞎子连男女都分不出吗?你对着磕头的分明是个男人啊!”

瞎老头大惊,道:“怎么会,这气味定然是魔谛舍神不会错啊!虽然过了几十年,我仍然记得清清楚楚。”

余震听到这里,稍微有些明白。或许是他身上的什么气味,让那瞎老头当自己做这教中的主神——魔谛舍神了。

但他身上并未擦什么香料,却不知道是什么气味让那老头心生怀疑。

</br>

</br>

第一百零四章 确认过眼神就是神

山洞中的一位盲眼老人,不知为何对着余震深深磕头,口称是魔谛舍神重新降临。

这让本是来寻他们麻烦的余震忽然变得有些哭笑不得。

而另一个老人则是满面不屑道:“瞎子,你的鼻子就算再灵,今日错了就是错了!你若能睁开眼睛,就能看到你对着磕头的都不是个女子。

他跟你一样带把,是个如假包换的男人。又怎么会是魔谛舍神呢?”

瞎老头变得有些茫然,最终怒道:“不可能!废物你是在骗我!”

而那胖老头面带鄙夷地说道:“叫聋子来评评理!”

瞎老头道:“聋子听不见响动,他自己想不着出来你便是等到横死也见不到他。”

二人正莫名其妙地争执着。

忽然第三个茅屋的门又被人打开。

一个干瘦颀长的老头从屋中走出来。

他手中架着一个鸟笼,鸟笼中有一只赤红色的鸟雀,开口便用不太准确的声音说道:“废物!瞎子!藏王佰松那小子又遇难了,咱们去帮……”

话说到一半,看到自己口中的废物与瞎子都已经站在外头。

而瞎子竟然对着一个年轻男子下跪。

他因为听不见声响,先前茅屋外的纷争一概不知。

只是因为见到赤红色的鸟雀,才推门出来找另两位老者。

但他看到门前一幕,着实惊呆了,提着鸟笼有些不知所以。

废物见到聋子出来,赶忙过去对聋子打了一番手语。

那聋子见到手语之后,最终用古怪的发音对瞎子道:“瞎老。或许就是你的鼻子也会有出错的一天,你跪的这个真是个男子。”

瞎子听到聋子的话语,极其吃惊。怔愣了半天忽然道:“这气味!怎么会不是魔谛舍神!难道是魔谛舍神转世成了男子,再来寻我们?”

这瞎子已经完全茫然,对自己的判断也开始半信半疑。

但从余震身上散发出的气息,绝对是魔谛舍神,这点瞎子不会弄错!

废物有些恼恨瞎子的顽固,他对着聋子大声叫道:“快点将闯进来的男人收拾了!别让瞎子再发癫!”

聋子听不见废物的话语,却读懂了他的唇语。

聋子点头,便将鸟笼在地上一搁,像只苍鹰一般猛然向着余震的方位扑去。

那聋子本来长得就高瘦,身体因为苍老有些佝偻。

但这一切都不妨碍聋子的行动快捷猛烈,确实是一把武功好手。

但余震浑然不将他放在眼中。他向后稍退半步,双手仍然负在身后。

聋子这快捷无伦的飞身猛扑就落了一个空。

聋子落地之后,身子反折,又对着余震扑来。

余震看他年纪虽然老迈,身手却是迅捷。

单论武功或许在徐行那丫头之上。

但余震也知道魔谛舍神教真正依仗的不是武功,而是巫术。

所以余震伸手一带,将聋子的小臂抓住,翻身一折。

这是拈花指的技巧,属于小擒拿术中的一种。

而本来轻功绝佳的聋子被余震一折,像是一只破纸鸢一般甩了出去,重重撞在地上。

而因为刚才的一折,一只手臂竟然就此被生生折断了。

废物与聋子都是吃惊异常。

他们虽然因为种种原因,自身最强的巫术如今无法施展。

但是单凭武功,已经足够在藏地行走。

甚至可说是藏地最强的所在。

怎么聋子竟然会在一招之间就被人打败,甚至输的连反击的余地也没有。

废物浑身颤抖,已经发不出声音。

这洞中三老里,他曾经是地位最高的一个。

如今却是最没有用处的家伙。

因为废物曾经是魔谛舍神教的教主,腹内有教中三大巫术的本源。

但是当年他为了苦练巫术,完全无心习武。

如今三人的巫术都被封住,反而是他成了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伙。

虽然他不是残疾,却被另外两人称为废物。

好在这三个老头自己都记不清在一起过了多少年。如今各有各的残缺,所以更要相依为命。

三人虽然以瞎子、废物、聋子相称,口中也是骂骂咧咧,谁也没有动气过。

瞎子目不见物,但是也听出了聋子吃了大亏。

能让聋子吃大亏的人,武功自然是高到绝顶。

更何况他身上的气息如此刻骨铭心,瞎子对着另两人怒道:“你们是冲撞了魔谛舍神的转世化身了吗!

哎!太糊涂了!都是修习过巫术的人,却连这点障眼法都勘不破吗!

快跟我向魔谛舍神大人请罪,请他饶我们性命!”

说罢便向着余震再次磕头。

聋子是直接与余震交过锋的人。

他这一跤摔得着实不轻,再加上余震快如闪电的出手,他人虽不瞎,却也没能看清。

作为三人之中武功最高一个,聋子被人这么轻易放倒,便说明了对手的实力远远超过三人相加。

他一生之中几次见过这样的高手?

难道他真的是魔谛舍神转世不成?

连聋子自己也有些迷惑。

他已经从众人唇语中明白事情的原委。

若真有转世重活的可能,那么这个男子的年纪倒也是差不多。

最关键的是,瞎子向来不是无的放矢的浑蛋。

他既然如此确凿地认定这个男人就是魔谛舍神,或许还真的不是瞎说。

最终聋子忍着手臂上的剧痛,竟然也是跪下身子对余震叩头,口中说道:“请魔谛舍神恕罪!”

接连两人对着余震磕头。

这不得不让最后一位被称为“废物”的老头心生颤栗。

他比瞎子看得清楚,眼前的这个确实是个男人,也确实武功高强匪夷所思。

他也比聋子听得明白,也更知道瞎子为人谨慎,不会在这样大的事情上胡闹。

废物仔仔细细地盯着余震上下打量。

年轻、威严、不怒含威。

这样一个人物,倒确实有当年魔谛舍神的气度。

忽然他双瞳猛地放大,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一般口中“嗬嗬”发出惊声。

接着他连忙跪倒在地,口中高呼:“求魔谛舍神怜悯咱们三个都快死了的老东西,把咱们身上禁咒去了吧!”

</br>

</br>

第一百零五章 压榨剩余价值

余震见到眼前的状况,越来越是古怪。

先前那个瞎老头若是错认了自己,那么还算情有可原。

或许他是在布达宫中沾染了什么香料而不自知。

但是聋子与废物对自己也是磕头臣服,就不知道是为了哪般了?

他身上到底有什么特质,与传说中的魔谛舍神一模一样?

虽然余震觉得其中尚有许多问题自己无法摸清楚。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相比于用暴力威胁,这魔谛舍神教的三位老人对自己心悦诚服,反而更容易让他寻到自己所想要的东西。

余震索性板着面孔,对着三人怒道:“这些年过去,却没有见到你们一丝长进。”

这三个老人各有各的长相脾气,也各有各的残缺。

本来三人在藏地都是说一不二得主。

后来受了磋磨,失去使用巫术的能力,又变成了如今惨绝的模样,早就没有当年的傲气了。

如今既然认定了余震就是魔谛舍神的转世,又见他如此苛责三老。

他们越发相信余震的身份无疑了:这样无事先将他们责骂一番的脾气,不是魔谛舍神又会是谁呢?

废物对着地面咚咚磕头道:“还请魔谛舍神责罚。”

其他二老也是跟着不住磕头,他们的教主虽然如今同废物一般,除了心中一些对于巫术的记忆,他算是一点用处也没有了。

但是“废物教主”的眼力是不会错的。他认定了余震是魔谛舍神的转世,那就绝对不会有错。

想到这魔谛舍神隔了几十年,竟然又重新降临,这三人心中都是五味陈杂。

一方面是害怕魔谛舍神会想出什么新的刁钻古怪的责罚出来,二方面是极其期待魔谛舍神能够收回上一次的惩罚,重新将使用巫术的能力还给他们。

至于瞎子的眼盲,聋子的失聪,那是他们当年对魔谛舍神不敬的责罚。

如今也是不可能恢复的了。

余震摆足了架子之后又问道:“你们这段日子里,又都做了什么恶?”

这话一出口,三老都是一阵颤抖。他们魔谛舍神本来就是靠着巫术起家,从未想过做一天好人。

几十年前,魔谛舍神的真身忽然降世,以他们多行不义为因,又对魔谛舍神大不敬为由,狠狠责罚了他们三人,逼着他们将教众都解散了。

魔谛舍神本来是可以同藏教一争高下的教义,如今只能依附于藏王,暗中行事。

而在那次魔谛舍神真身降世的时候,还被魔谛舍神封印了三人的精神力。

从此他们连巫术都不可以使用。要不是瞎子和聋子武功本来不弱,这三人或许就该去街头行乞谋生了。

如今这新的魔谛舍神转世忽然再来,开口又问他们三人做过什么恶,这怎么不叫他们三个胆战心惊呢?

最终还是废物开口道:“真神,您上次降世的时候已经把我们精神力都封住了。我们既无法使用巫术,又残的残,废的废,是万万不能出去作恶的!”

余震忽然发怒道:“还敢狡辩!白云殿的事情你们想要蒙蔽我吗!”

废物几乎要吓尿了,真怕魔谛舍神再次降下惩罚。

他支支吾吾道:“真神您当年要我们遣散所有教众。白云殿这一支当年就远去秦地。

他们行事与我们三人全无关系,就算他们作恶,也不能怪在我们头上啊!”

余震又是怒道:“胡说!他们几年前回到藏地来找你们。你们不是还教给他们双生双相障?

那些处女皮做成的唐卡,你们不是也收下了吗?”

三废当真是面如土色。心中对余震是魔谛舍神真身转世这一事情再无一丝怀疑。

若他不是真神的话,怎么可能把他们几十年来唯一做的恶事知道的如此一清二楚。

连收了处女皮肤制成的唐卡也知晓了。

三人不住地对着地面磕头,口中一直喊着:“请真神饶命!请真神饶命!”

余震声音中含着威势道:“把当年白云殿送给你们的所有贿品都教出来!”

这三人忙着称是。这三个人立刻去将那些收藏的唐卡搬了出来,就连瞎子也摸摸索索地不住来回。

余震看到排成一排的那些唐卡,上面蒙着灰白色的皮子,心知这些都是人皮所作,心中更是厌恶。

待那些唐卡被尽数搬出之后,余震才怒道:“不止这些!”

废物与聋子皆尽茫然,一共就是这些唐卡,并没有少一个啊。

瞎子却是抖抖索索地说道:“是还有一枚药丸。因为我爱研究药物,白云殿的庐思博便送了一枚据说能够生出灵根的药丸来讨好。”

余震心中勃勃跳动,但是语气中还是一如既往地镇定,道:“如今何在?”

瞎子道:“我思忖着平白生出灵根这事肯定是胡说八道。药丸收着却没有使用。如今应是还在!”

余震道:“都拿出来!”

瞎子连忙说好,摸索着回到茅屋中。只听里面乒乒乓乓,另外二废听着声音提心吊胆,生怕瞎子找不到那舍劳子药丸。

终于在所有人的期待下,瞎子终于捧着一个瓷瓶出来。

虽然瓷瓶子上已经蒙了灰,但是余震眼尖,一眼就认出了这个瓷瓶子是当年刘荻霜收藏各色药丸所用的瓶子。

显然这就是当年那枚洗髓丸无误了。

余震满意地接过瞎子递来的药瓶子,道:“你们将所有唐卡都一把火烧了,我便暂时不将这过恶记在你们头上。”

三人都是大喜过望,不停的感谢魔谛舍神的宽容。

最终还是废物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道:“真神,那我们精神力的封印,何时能为我们解开?”

余震眉毛一挑,怒道:“既然做过恶,怎么还敢提出这样的要求?”

三废连忙又磕头求饶,心中想着:三人都已经是风烛残年,恐怕今生也没有机会解除封印了。

余震又道:“你们为我做两件事情,我或许可以考虑。”

废物双眼发亮,问道:“不知真神要我们做什么事?”

余震说道:“第一件事,你们替我在藏地寻找一个人的下落。那人的外号是瀛城城主。”

三废同时道:“遵命。”

余震又道:“第二件事,你们把心中记忆的巫术都抄写出来给我。”

</br>

</br>

第一百零六章 闭关

魔谛舍神教中的三位残老本来对余震的身份已经确信无疑了。

可是忽然听到余震提出要他们将教中所有的巫术抄写出来。

这就有些古怪了。

三残中头脑始终最清醒的残废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拧眉看向余震,口中忍不住问道:“不知真神为何忽然要我们抄写巫术?”

如果余震真的是他们的真神,自然对教中巫术了然于心。

何必要他们抄写?

难道……

废物不敢多想。明明面前这男子身上有那独一无二的标志,证明了他就是真神降世。

这之间的矛盾实在已经超过了废物的理解。

他对魔谛舍神的虔诚自然不会是假的,但眼前的怀疑也无法被压制了不去在意。

余震挑起唇角冷笑道:“你们这么多年来的传承,早就把当年的那些巫术都传的歪解了。

单说那双生双相障,原来无需使用什么阵眼。

但你们胡乱解释,非要在迷障中加一个不相干的人。遇到高手,想要破局自然能从这阵眼中破出!

之所以会将世代传承的巫术胡乱使用,还是因为你们的精神力不足,无法以一人之力承担起整个双生双相障!”

魔谛舍神三位残老听了这话,不由得汗流浃背。

这位真神一语道破了双生双相障的真正弱点。

由于如今魔谛舍神教的教众精神力量越来越薄弱,而他们三位教主、长老又被真神封了精神力。

再也没有人能独自施展双生双相障。更是传到庐思博的时候,还需要有一人进入障中作为阵眼,才能保证巫术不破。

这其实是魔谛舍神教越来越衰微的证明。

当年三位残老只教给庐思博一个双生双相障,最根本的原因是另外几种更厉害的巫术,天下已经无人可以催动了。

就算是无私地教了出去,也不过是无用之物罢了。

余震又道:“就你们这样混乱歪解巫术,本尊实在看不下去。

你们这就将现有的巫术全都抄下来,我好慢慢将错漏之处补足。不使我派巫术彻底沦为蹩脚货色。”

余震这番话说的倒是有些道理。

关键是三位残老早就笃信余震就是真神转世在先,便也对其他的话信任无疑。

再听说真神要将他们歪解的巫术补正,这更是让几人兴奋不已。

完全是真神怜悯他们几个老的老、残的残,终于不忍自己的教派几次淫灭,这才重又降世教导他们!

教派中的巫术,由曾是教主的废物记忆地最为清楚。

他连忙告罪,回到茅屋中将自己所有能记住的巫术都一五一十地详尽抄录了下来。

然后又将厚厚一沓黄纸恭恭敬敬地递到余震面前。

余震大大方方的收下黄纸,便道:“你们且在此等我。待我将巫术补正之后再回来。”

说罢在三人的不住磕头中,扭转身子便踏在山壁之上,几个纵越便消失在云雾中了。

余震来的时候是从山洞中钻进来的。

走的时候为了让三位残老信服,便提气从如刀削一般的山刃上离开。

这三位残老自然没有见识过这样的轻功,这山刃如此陡峭高耸。这么多年来能进到山谷中的,除了山洞再无别的通路。

哪怕是再矫健的山羊,也没能从山刃离开的。

余震露的这一手,更是让三位残老佩服的五体投地,都将余震当做真正的魔谛舍神托世。

余震也是心之所至,便从山刃上离开山谷。

好在他轻身功夫随着内力的不断膨胀而越来越强。

哪怕是山风罡烈,山壁无处下脚。

余震每踏一步,就像是脚粘在山壁上一样稳当。

而足尖力道反弹,轻轻松松地,就借着山壁的力量再次向上急蹿而出。

只因为他的动作太过流畅潇洒,而山壁上确实没有什么可下脚的地方。

三位残老在山谷之下仰望,甚至以为余震是凭空飞升,不需借力一般。

这一下“神功”展示,几乎是将三位残老钉在地上一般,不住向余震早就消失的黑影磕头。

三人衷心期盼,这一次真神重新托世,必然会为魔谛舍神教再次带回过去的辉煌。

而余震从山谷中出来之后,一路沿原路返回。

只是这一次他并未回到布达宫,而是一路穿行在拉什的民居小道中。

直到见着一间白色小瓦房,才在柴门外喊了一声:“师妹,道阳。在里面吗?”

一听到这呼唤声,徐行与安道阳果然分从两间屋子中走了出来。

她们两个各自吃惊不已,见到站在柴门外的果然就是余震。

徐行眼中一酸,但又立刻转为揶揄道:“明王怎么驾到了。”

其实徐行心中有个疑惑,那就是在余震当选明王之后的那段日子,她记不清自己发生过什么。

安道阳曾说她跟着其余的女人进了布达宫。

之后便见她第二天一个人摇摇晃晃地走了回来。

身上穿的还是那套寻常衣服,看不出有什么不妥。

而徐行也只记得自己第二天茫然地走在拉什的小街上,至于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也是茫然无知。

她心中隐隐猜测,自己可能是去竞选明妃了。

但是到底结局如何,自己完全想不起来。

但这样也好,徐行心中隐隐觉得,想不起来才是一件好事。

余震推开柴门,向内走去道:“我这次藏地之行,总算是把当初的目标完成了。”

徐行和安道阳各自欣喜道:“恭喜师傅!”“恭喜师兄!”

余震点头道:“不光是将洗髓丸找回来了。还得到了魔谛舍神教中的诸多巫术。”

徐行听了奇道:“这些坏东西要来做什么?”

余震笑着说道:“武功和巫术本来没有好坏,全看是谁去使用。

这样,你们现在替我护法。我恐怕需要十天左右的日子。

我一来修补自身仙根,二来将巫术的用法研究出来。再转授给你们一些对身体无害的巫术。”

二人面上都是欣喜,直觉跟着余震,总是有收获不尽的好处。

徐行与安道阳立刻让余震进了最里面的卧室。

而他们自己则是在余震屋外轮流守护,好让他在这极其关键的时刻不受打搅。

</br>

</br>

第一百零七章 功成

回到拉什,在一座小小的白色瓦房内,余震心中终于得到宁静。

在徐行与安道阳二人的护卫之下,他可以放心用洗髓丸试着修复自己的灵根。

而在这之前,余震不由先取出怀中那一叠厚厚的黄纸。

上面事无巨细的写着魔谛舍神教的所有巫术以及其详细的修习之法。

不同于仙术利用仙根积累仙气,和武功引导内力。

巫术使用的是精神力量。

这三者或许在起初各有借鉴,但是在其后便各自发展,各自有各自的建树。

巫术的施展除了技法外,最重要的是施术者需要有强大的精神力量。

而人的精神力量到底强大与否,却是难以锻炼的。

有些人可能生来精神力就远远强大于旁人。

也有些人在受尽磨难、被人踩在脚下之后又重新站起,从而反倒拥有了强大的精神力。

只是相对于仙术与武功,巫术是最不为人所知的一种。

因为在过去,巫术对于拥有仙术的修仙者几乎完全无效,只能作用于凡人身上。

要不是如今仙气消失,像白云殿那样的巫者或许仍旧缩在角落里不敢出声。

余震将黄纸上的巫术分门别类地整理了一遍。

将一些可能反噬施术者的巫术提前排除了。

剩下一些巫术大多威力不大,只能算作小技。

而真正难得的是魔谛舍神教镇教的三大巫术《双生双相障》、《金刚怒目咒》、《不如归去决》。

同其他的巫术一般,这三大巫术只能攻击他人精神。

至多就是让人在迷局中自我摧残,而不能让对敌人的肉身施以攻击。

其中《双生双相障》余震已经领教过了,会让受巫术影响之人困在自己的心结之中,满目幻相无法自拔。

而《金刚怒目咒》则是会攻击人的心灵。

都说狭路相逢,勇者胜。

而《金刚怒目咒》会让最勇敢的武夫心生恐惧,甚至无法再提起武器战斗。

此巫术虽然不产生幻相,但是比《双生双相障》更难破解,也需要施术者拥有更强大的精神力量。

最后一个《不如归去决》则会影响人的记忆。或者说,会让敌人忘却一段记忆。

余震皱眉看着这三种巫术的描述,心中隐隐觉出一丝疑惑。

接着他将这丝疑惑按下,再看施咒之法。

余震是个习武天才,不论是武功还是巫术,他都能轻易从文字中理解出微言大义来。

将这些黄纸整个看完之后,他已经对魔谛舍神的众多巫术融会贯通,相信只要试炼两次便能使得无误。

接着他才取出怀中的白色瓷瓶。

这瓷瓶就如当年刘荻霜屋中排着的众多瓷瓶一模一样,应该是整批烧制的。

他捏开瓶盖上的蜡封,药丸就裹在米色蜡纸之内。

虽然好几年过去,药丸的气味仍旧浓郁。

余震将蜡纸除去,这一枚药丸是当年刘荻霜的得意之作,曾经在书信中向余震提及,并且不住吹嘘。

说这枚药丸是自己的心血之作,觉对会让余震拜服不已。

余震对刘荻霜的技艺十分信任,仰头就把药丸吞下。

这药丸入肚之后并无任何奇异之感,像是吃了一枚普通山楂球一般。

余震心中疑惑,难道是因为时间太久,药丸已经失效了吗?

他心中一叹,世上哪有这么多美事呢,仙根震碎,难道还有修复的法子吗?

正当他苦笑着摇头的时候,忽然觉得胸口之处隐隐有一种冰雪消融之感。

就像是仙根从未碎裂,只是被冰封住一般。

而随着这又痒又暖的感觉越来越清晰,余震分明察觉到自身的内力像是潜龙一般跃跃欲试。

本来踏入后天境时,余震感觉到自己的丹田向是爆炸一般放大了。

就像是将大江大河中的水放入到干枯的海洋一般。

余震虽然每天都在提升蕴养内力,但是要将海洋填满也不知需要多长时日。

直到此时,余震才觉得自身的内力像是被放开笼头一般,肆意遨游。

虽然大海还是大海,但是内力的运转却变得快捷无伦起来。

若是原先填满大海还是遥遥无期,那么如今要填满大海或许是指日可待了。

余震心中惊喜。他知道这洗髓丸肯定是起效了。

他原先以为自己的仙根是被瀛城城主震碎了,现在猜测他的仙根不是被震碎,而是被人冰封住了。

靠的是洗髓丸才将千年无法化开的冰壳融解。

看来刘荻霜刘老医术确实通神。虽然他作为凡人既看不到,也无法理解仙根到底是什么,却能准确地找到余震问题所在。

身体内的潜龙蠢蠢欲动,为了让其平复,余震不得不在屋中不停运息。

整整过了五六日,余震可说是日夜不辍地调匀内息。

他甚至觉得那大海一般的空间,似乎快被自己填到一半。

这时候他不禁生出新的疑问,如是大海被填满之后,又会如何?是否有新的境界等着自己?

更奇妙的是,当年因为走火入魔,被引岔的内息也像是被抚慰了一般,灼人气息再不出现。

前一段日子里,余震每日都需要花大量功夫平复内息,避免那一次的走火入魔影响自身。

如今这股逆火被彻底平复,余震便也得到自由,从此这一弱点也便消失了。

余震心中平静喜悦。这一场藏地之旅所费的时日与精力总算都没白费。

接下来他便打算找一个地方静静修养,将那丹田之海填满之后,便要去寻找自己的敌人。

正当余震心头松动,认为可以好好休息一阵的时候,忽然听到屋外响起了一阵喧哗之声。

原来是徐行与安道阳不知和什么人在大声争吵。

而余震细细听去,外头的呼吸声与脚步声多而细碎,听着不下千人,竟然像是被大军包围一般。

余震心头冷笑:“把佰松那小子给忘了。看来是时候把这小子收拾了。”

他披上一件衣服,大踏步地朝着屋外走去。

果然见到拥挤的街道上竟然被藏王手下的军队挤得水泄不通。

</br>

</br>

第一百零八章 节节败退的王太后

余震草草披上一件衣物,便推门向外走去。

果然,白色瓦屋外的细窄街道如今已经被堵地水泄不通。

而他们之所以没有继续向前,纯粹是因为吃了徐行与安道阳的大亏。

徐行本来武功不弱,安道阳在这一年之中也是突飞猛进。

加上街道狭窄,不利于大军行进。

所以徐行与安道阳分别撂倒几个兵丁后,果然是让这些兵丁们不敢妄动。

但汹涌而来的藏兵人数实在太多,徐行和安道阳两人都是面色难看。

如今余震仍旧在闭关,若是惊扰了他,不知会不会让他走火入魔。

虽有千万人在他们面前,这两人确是退无可退。

好在二人身后传来门扉被打开的声音。

回头一看,是余震从容不迫地走了出来。

这一下,徐行与安道阳都是松了一口气。

只要余震出现,便是有再大的危险也不用害怕。

果然就见余震对二人点了点头,便走到他们身前,对着面前汹涌的藏兵,他面色沉着道:“你们的主事人是谁,别躲在后头了。出来说话。”

显然这些藏兵出现在自己面前,不会是无人统领的。

他问了一声,并没人回答。

余震冷哼一声道:“若是个男人就别这样敢做不敢当。”

这时候,藏兵中传来一个声音道:“哀家确实不是男人。但也不来怕你。”

接着便有一位打扮得雍容华贵的妇人被人抬着轿辇出现在余震面前。

余震见这个妇人生的消瘦,颧骨高耸,一双眼睛极为锋利。年轻的时候或许有些姿色。

余震笑道:“原来是王太后殿下,失敬!”

王太后冷冷撇了余震一眼,道:“明王陛下将我那不成器的儿子软禁着,自己却在民间享受艳福。倒是好自在!”

原来余震突然消失之后,布达宫着实乱了一会。

但是博尔陀到底是老于世故之人。

虽然明王突然不见了,但是在他的掌控中,布达宫仍旧是运转如常。

甚至于藏王佰松也照样软禁,在余震回来之前,一切局势照旧不变。

王太后始终不敢发动藏兵攻击布达宫,但她却得到消息,余震如今早就不在布达宫中了。

这位王太后年轻的时候颇有权谋,斗败了老藏王几位美妃,最终扶持了儿子继承王位,自己也做了王太后。

如今虽然不知道新任明王到底是得了什么失心疯,但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是必然要救出来的!

后来又有眼尖的在拉什的街头见到余震,并将消息告诉了王太后。

这时的王太后心中冷笑。

她不敢出动军队进攻布达宫,但拉什却是自己的领地。

新明王不知道好歹,不在真正能保护自己的布达宫中待着,反而偷偷跑到民间来厮混。

只要自己出动大军将余震立刻击毙,对外也只说是正法了一个江洋大盗,那便完全不用怕什么百姓非议。

明王不见,该是布达宫焦头烂额的事情。如何向百姓解释,也不需要她来操心。

至于从此和藏教结下梁子,也不是她这个快要失去儿子的老妪能权衡的了的。

余震微笑,他不同王太后说话,反而问围着他的大军道:“你们确定要与明王为敌吗”

许多藏兵脸上都立刻流露出犹豫之色。

明王比武这场盛世,他们中很多人都是亲眼见过的。

甚至天神惩罚须弥,让他被自己的剑刺死这件事情,至今还都被当做奇迹在军中广为流行。

这些藏兵虽是兵卒,也更是藏地百姓。

只要是藏民,那就信奉藏教,信奉明王。

被余震一问,大家心中也都是不安,先前还昂扬的士气如今顿时馁了。

王太后看了这阵势,心中暗骂余震可恨。

她尖声叫道:“这家伙是个秦人,根本不可能是明王转世!他到我藏地就是为了搅乱我们藏地百姓的安宁生活!

就算他那场比武,也是使净了卑鄙手段!他先让赤木不明不白地消失,又用鬼蜮伎俩害死了须弥。

如今软禁着你们的王,这不是要搅乱藏地,还能是什么居心”

藏兵之中,果然发出了阵阵细语声,显然是被王太后的话说服了几分。

王太后见情势有利于自己,便乘机高声喊道:“为赤木英雄报仇!为须弥王子报仇!救出藏王佰松!”

她激动地站了起来,高高的颧骨也涨成血红色。

有几个藏兵也随声附和道:“为赤木英雄报仇!为须弥王子报仇!救出藏王佰松!”

附和的声音渐渐变多,情势再次倒向王太后。

这时候却又个声音问道:“我又没死,为什么要替我报仇!”

话声刚落,便有一个高大的青年从一处高点探出头来。

众人一看,竟然就是从明王比试大典中消失的赤木。

他人奇高无比,众人一见就知道不会认错。

原来赤木被余震劝醒之后并未离开拉什,而是继续在这里待了一段日子。

藏地由不同部族集合而成。赤木就是一位部族领袖。

而这些部族有统一被藏王领导。

虽然藏王是各个部族共同的王,但与秦皇比起来权力要弱了许多。

对上,他受明王压制;对下,各部族也并不十分买账。

只有在首都拉什才有些权势。

赤木本想在拉什逗留一段日子,忽然听说有王太后带着大军围攻一处民屋。

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赤木就到边上看看热闹。

直到见了王太后想要扯了自己作为大旗,他才忍不住出面说话。

要说原先陷害自己的须弥也是藏王的弟弟。

赤木不管须弥和佰松之间是否有龃龉,总之他看藏王一家已经颇多不满了。

余震可以说是赤木的救命恩人。

这个时候见他被围,便义无反顾地站了出来。

余震对站在高处的赤木微笑着点了点头,而王太后却是满面怨毒。

赤木突然活着出现,就好像自己刚才说的都是假话一般。

果然那些藏兵脸上都露出了怀疑的神色。

王太后强行镇定着,高声道:“余震软禁藏王的事情绝对是千真万确的!儿郎们,这样大的耻辱,如何能不报!”

而这时余震也好整以暇地问道:“那么多年来掳掠藏地女儿,女干污掳掠,这样大的仇是否该报”

</br>

</br>

第一百零九章 明王余太师

余震的话说出口,让堵在门口的千人大军都愣住了。

只有王太后像是被激怒了一般道:“无耻之徒,胡说什么!”

余震面上挂着冷笑道:“我既然是明王转世,自然是受了天意,查出藏地连续六十年来不断有纯洁少女失踪的悬案。”

王太后面上强行保持着冷静,道:“查案的事情,何须要什么上天授意。本该由我儿来办理。你这样僭越行事,形不正言不顺,还假称是上天授意。全是因为你胡搅蛮缠。”

余震听了这话,反问道:“既然该由藏王办理,何故六十年来,藏王都没法把少女不断失踪的悬案查明?”

王太后板着面孔道:“因为案情复杂,许多案子时间太久了,所以……”

余震打断道:“根本是你们监守自盗!

藏王为了满足自身**,不断纵容邪教掳掠少女!我藏教乃是藏地国教,受百姓拥护爱戴。你藏王却是在暗中蓄养邪教势力,为非作歹,居心叵测!”

王太后勃然大怒道:“都是你一派胡言。儿郎们!不能再让这家伙随意污蔑藏王的清誉了!”

虽然王太后发出命令,但她手下那些藏兵动作却是颇为迟缓。

一来,对于这些信徒们,余震是他们半个真神。

二来,在藏地之上确实有着少女不断失踪的情形。

过去这些案子无一例外都是拖得久了成了悬案,后来藏地百姓们甚至开始相信这是上天对藏民的惩罚。

但如今被余震忽然说出口,还将罪名直接指向了藏王。

“这……难道会是真的吗?”千余名藏兵心中,都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余震又道:“我一继任明王。第一桩事情就是将藏王佰松抓来好好拷问。他已经将自己的罪行一五一十交代!

接着我便已经打入邪教老巢,教中的枭首也已伏法!”

王太后胆战心惊,如果余震说的都是真的,那么藏王世代的隐秘被破是小,藏王所依仗的暗教被灭才是大事!

但是如今的王太后仍旧梗着脖子道:“你一派胡言,什么证据都没有就要蛊惑人心!”

余震哈哈大笑,忽然从怀中掏出一只瓷瓶,随手捏开封蜡。

余震又对着王太后大声道:“你所有能够依仗的势力都已经被我剪除了。我要证据干什么!”

王太后神情激动,脖子里青筋突出,大声道:“放——”

接着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最后一个字却被吃进肚子里了。

原来余震将怀中瓷瓶捏开之后,乘着王太后张嘴怒骂的时机一扬手,一道白色的水雾便被激射而出,冲入王太后的嘴中。

只是他的动作一气呵成,旁人甚至看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这之后。这王太后的神情却突然变得有些木然。

她也不朝着藏兵们大吼大叫,竟然身子一松,就这么重新坐在轿辇中像是茫然若失一般。

而余震则是对着千余名藏兵演说一般问道:“如今我不来逼你,你自己说说,藏地多年消失的少女,都是谁做的恶!”

王太后讷讷道:“是……老藏王喜欢无垢少女……我儿佰松也很喜欢……”

这句话如水泼沸油一般引起了藏兵们的哗然。

王太后如此说法,无疑是承认了过去的那些少女失踪案子,都为历届藏王所为!

余震又道:“那藏王是否勾结邪教,对抗藏教!”

王太后愣了半晌,最终还是吐出一字道:“是……”

这一下,藏兵们都已经彻底沸腾了!

少女失踪的事情虽然可怜,但并非自己姐妹女儿的话,还不能让人人都感同身受。

可是这些藏兵们每一个都是藏教的信徒。

若是藏王勾结邪教,对藏教行不利之事的话,那真是无法忍耐!罪不容诛!

余震见情势已经偏向自己,便高声道:“我既然做了藏教的明王,自然要将你等勾结邪教的妄徒诛杀!”

说罢他猛然向着木然的王太后飞扑而去。

只是这一次,没有一个藏兵要护驾于王太后。

余震抓住王太后的衣领,可怜这位老妪身上妆点的在华丽,如今入了余震手中都像是一只落水鸡一般毫无反抗之力。

余震一个箭步窜上一处高台,俯视着地上那群藏兵道:“如今谁要听令藏王及王太后,谁要上来对抗本明王?”

沉默……一片沉默。谁都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甚至有人压抑着喉管中的痒涩,生怕一个咳嗽会惹来杀身之祸。

而在边上看了半日热闹的赤木忽然高声说道:“臣愿意跟随明王殿下,将佰松那些个王八蛋一网打尽!”

这一句话立刻提醒了地面上那些藏兵们。

这些藏兵纷纷对着高高在上的余震跪下,口中也是高呼着:“愿意跟随明王殿下!将佰松一网打尽!”

众人的高呼声此起彼伏,没有一个人敢稍慢一步,生怕自己投诚的晚了便被算在王太后与佰松一党。

余震满意地看着地上那些匍匐喊叫着的藏兵。

知道从此以后,佰松与他的王太后都将无法在藏地立足。

他从魔谛舍神教中挖出来的,不仅是他们世代相传的巫术,还有这些年魔谛舍神教在藏地做过的恶事。

最终,余震高高举起手中那个已经无法反抗的王太后,忽然猛地向天空抛去。

那王太后虽然麻木,此时终于发出一阵尖叫之声。

余震对着半空中的王太后凌空劈去一掌。

瞬间,那位王太后竟然被化作一团血雾,洒在每个藏兵的身上、脸上。

余震又高声喊道:“藏王与王太后的罪行确凿。本明王这就将他们正法!”

那些被血雾淋了一声的藏兵们更加疯狂了,不断地高呼着:“明王英明神武!”

本能告诉他们,若是此刻不够疯狂,或许下一团血雾就是自己了。

余震再次高声道:“我藏教子民,跟随我去布达宫,将罪魁祸首佰松揪出!”

说着他便负手向外直飞而出,足尖在屋顶上偶尔一踏,又向前直飘几丈圆。

藏兵们举着武器,紧紧跟随着余震的身影大声喊道:“揪出佰松!就地正法!”

这疯狂的一幕或许百十年后都会深深印刻在藏地百姓的心中。

而有一支满面尘土的队伍远远看到这情形,看到在屋檐上飞奔的余震。

队伍中一人指着余震激动地道:“是余太师了!我们终于找到他了!”

而队伍为首的一个青年人,面目普通却是染满风尘。他皱眉细细看向余震的背影道:“余太师怎么成了明王?不管怎样。如今整个大秦已经如同火窟一般,一定要立刻将余太师请回去!”

</br>

</br>

第一百一十章 这大概就是强者吧!

李仕斌如今独自一人跪在布达宫的大殿之中,手下都被拦在殿外不得进入。

这个曾经面目普通的大秦中尉,如今满面风霜,胡渣长的与藏地大汉也没什么区别了。

而殿上两边排开的是一众布达宫中的藏僧。

李仕斌即使不抬头,也能感觉出这些藏僧对自己的满满敌意。

而坐在布达宫宝座上的人,就是那个曾经如神一般解决了咸阳危机的男子——余震。

谁能想到几个月过去之后,他又成了另一种身份——藏地明王。

“或许这就是强者吧!”李仕斌心中叹服。

真正的强者不需要别人赏赐的光环、爵位。

他走到哪里就是哪里的王者。只要他有心,他可以是天下的主宰。

李仕斌被自己心中升起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

好在当今秦皇是余震的徒儿,对余震崇拜有加。

否则这样的念头就算在脑中过一过也是会引来杀身之祸的。

高高坐在宝座上的余震终于开口道:“李中尉可将别情一一道来,但说无妨。”

李仕斌感觉到坐在宝座上的余震虽然声音平静冰冷,心情却是不坏。

他便大着胆子道:“回禀余太师……”

光是这一句话,似乎立刻引起了两边藏僧的极度不满。

虽然他们不敢在余震没发话的情形下插嘴,但是人人都怒目瞪视李仕斌。

李仕斌咽了口口水,道:“回禀明王,如今秦地中正是水深火热。陛下请求太……明王赶快回咸阳扶大厦之将倾!”

余震听了这话紧皱了眉头。按说自己才离开咸阳几个月,而他的徒儿赢翰秋并不是个无能之人。

怎么会这么快就将大秦治理的“水深火热”了?

余震用手指敲了敲额头问道:“到底如何水深火热法,你先同我讲明。”

李仕斌才道:“这个……卑职也不完全清楚。自皇上登基那日遍寻不着太……明王,便派卑职四处寻找明王您。

只可惜卑职愚钝,一路虽然听到过明王的讯息,却总是慢了一步。

但同时,卑职也一路接到陛下发来的急招,要卑职立刻将明王请回咸阳。说是大秦土地上发生了许多离奇案件。只等明王回秦后主持办理。”

余震奇道:“是杀人案件么?若是杀人案件为何须要我来主持审理?”

寻常杀人案件,只需要各地太守或是县令审理便成了。就是骇人听闻的案件,也自有朝廷官员审理。

余震虽然被封为太师,其实是个闲职。只配享尊荣,并不需要经手具体事务。

但是余震也知道,自从响水村的事情之后,赢翰秋已经变得越来越稳重了。

想来他不会因为自己离不开师傅,就让朝廷大臣千里迢迢地去寻师傅回来。

余震这才又问道:“你说的案件,都死的是什么人?”

李仕斌道:“就卑职这些日子收到的火漆飞书来看,死者已有崆峒派的三位掌教仙尊、青城派教主及其夫人、公子三人、华山派老掌门及他的两位同门师兄弟、全真教二代的七位真人,如今已经死了六位。尚有一位女真人因为多年不曾下山所以幸免于难。”

余震皱眉道:“这么多人?”

李仕斌跪伏在地上,口中说道:“这只是死者中地位最高,名头最响的一些。其余死去的武者,恐怕还有二百多人。”

余震问道:“按你所说,死者全都是习武之人咯?”

李仕斌又道:“没错。”

余震“嗯”了一声,道:“难怪翰秋这孩子急着来找我。江湖事江湖了。

既然是江湖武者被大量屠杀,他自然会想到我了。”

余震本来就是秦地武者们共推的天下武林第一人。

就算他自己没有将这头衔当一回事情,当武林遭逢大难,大家还是会希望余震能站出来为大家主持公道。

余震将眼前的消息整理了一下,像是喃喃自语一般轻声说道:“死的都是武者……”

到底是谁这么憎恨天下所有武者,又有能力将他们一个一个屠杀呢?

自然不是如今的秦皇赢翰秋了。他本身就是半个武者,又对师傅余震极其尊敬。

那还会有什么人呢?

一个念头呼之欲出——或许是那些修仙者。

这一整年的时间里,天下的修仙者们忽然都像是鼠类一般蛰伏隐藏了起来。

一方面是大量年纪不小的修仙者们应了首轮变成一抔黄土。

另一方面是其余的修仙者们自知失去了力量,必须极力隐藏自己,才能在这乱世中求苟活。

将近一整年的时间,这世上的修仙者在经历了最初的挣扎之后,便都销声匿迹了。

之后余震遇着的种种事端,除了像是赤星老祖这样心志尚幼的人外,从没有见到修仙者的行踪。

而从现在的种种状态来看,会突然起来屠杀修仙者的,倒很有可能是那些蛰伏的修仙者们。

而他们到底是如何又重新得到力量,甚至可以与武者们抗衡的呢?

想来答案也很简单:武者们这一整年的时间内必然也是痛下决心开始习武了。

而修仙者们因为天生便有仙根,哪怕是习武也比那些武者们快的多了。

资质越好的修仙者,需要的时间就越短。

像如今这样花了一年左右的功夫就能重新站上当世顶峰,也不算是快的惊人。

余震自忖若是自己从来没有习过武,凭着如今修复完全的仙根,以及一套完备的武功心法、身法,可以再一两个月内就重新站上武林巅峰。

而要达到自己如今的状态,或许也能在三年内办到。

只是余震的天赋本来就是千万中无一的。

他自认三年内能够重新达到如今的境界,对于其他修仙者却是绝无可能的。

别说后天境常人根本没有机会触及、不可能踏破。

就算有人能被上天宠爱达到余震今日的程度,那么余震也早已奔逸绝尘,更加进步,只留后人望洋兴叹了。

但是,这其中还有一个关键。那就是余震想要重回武学巅峰,仍旧需要武学内功外功的心法。

而屠杀武林豪杰的那些人,最开始又是从什么地方得到功法的呢?

</br>

</br>

第一百一十一章 惨不忍睹

余震得知了大秦土地上正发生的事情,首先便想到了两个人。

第一个人是刚同他交过手的须弥。

此人曾经也是正儿八经的修仙者,师从于天山玄女宫。

而他再与自己竞争明王的时候,使用的却是如假包换的武功。

甚至由于他学习武功的时日太短,所以经验不丰,最终败在余震的手下。

按说各门各派的武功都是自家的珍宝,别说是外传了,许多武功绝学甚至因为“传男不传女”的规矩最后淫灭。

所以须弥必定是有人将武功秘籍传授与他,才能有实力出现在竞选明王的擂台之上。

若是仅他一个忽然得到武功秘籍,这还可以说是机缘巧合。

若是忽然还有别的,甚至是大量的修仙者得到可供自己修炼的武功秘籍,那就绝对是有人在幕后施为了。

要知道当年莱仙镇王家为了得到余震手上的武功,最终才遭灭门。

其余的修仙者们又有多少能力能够从习武者手中抢到、骗倒武功秘笈呢?

搁下这第一个疑问,第二个让余震想起的人就是瀛城城主。

这家伙自从在瀛城提前消失之后,又在少林外摆了一场闹剧。

他花这么多功夫,却让余震始终看不透他的真实目的。

余震不得不怀疑,这一场对于习武者的屠杀,会不会也有瀛城城主在幕后操纵呢?

怀着心中的诸多疑问,余震决定还是要立刻到咸阳走一遭。

虽然藏地布达宫这里的藏僧们都强烈反对余震离开,但这些人却无力改变余震的决定。

最终这位新任明王将藏教的诸多事务都交给了大法师博尔陀。

这对博尔陀来说是又惊又喜。他曾经的愿望是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而余震却是将整个藏教交给他打理,甚至于前任藏王佰松已经伏法,新推举出的藏王还是个孩子。

所以整个拉什,甚至整个藏地,真正地掌控在了藏教手中。

博尔陀并不敢托大,他向余震保证,定然会每月修书给余震,好将藏地一应情况都及时汇报。

若有重大事情,他也绝不会私自下决定,定要遣人来咸阳,请明王做定夺。

总之余震要走,光凭博尔陀是留不住的。

在满城藏僧列队送别之后,余震带着徐行与安道阳,终于在李仕斌所带领的人马护送下,重新踏上了回归咸阳之路。

这一路总算无风无险,李仕斌也早就派人飞马回咸阳向秦皇赢翰秋报信。

终有一日,余震他们重新回到咸阳城外时已是斜阳西落。

令余震没有料到的是,咸阳城外竟然也是旌旗遍布,人马嘶腾。

原来是秦皇赢翰秋在城外以迎接上师之礼迎接余震归来。

余震隔着老远的距离,已经看到了坐在龙辇之上的赢翰秋,这些日子过去,他果然变得比从前更稳重了不少。

而再过片刻,赢翰秋也瞧见了余震他们的队伍。

这一下,赢翰秋立刻激动地从龙辇上下来,陪在他身边的,是已做嫔妃打扮的渠灵枢。

她自跟了赢翰秋以后,面色变得越发红润,神情中也少了过去的患得患失,多了一份从容。

这个曾经面貌憔悴的女孩,如今也沾染了几分贵气。

连他的父亲渠修,也整日因生了个好女儿而在同僚面前炫耀。

谁知道几个月前,他还在咒骂灵枢丫头害他不浅。

赢翰秋与灵枢二人发现余震的队伍之后,便都从轿辇上下来,朝着余震他们急奔而去。

余震面上笑的和煦,也是拍马朝他们的方向赶来。

最终两方汇合,余震刚下的马来,赢翰秋竟然朝着余震就是大拜。

余震一愣,而更吃惊的是赢翰秋身后的满朝文武。

但是秦皇既然已经下拜,这些文武百官自然更不能怠慢。

一时之间,咸阳城外那些非富即贵,白发苍苍的老臣们竟然都对余震这一个青年人躬身下拜。

余震并不会被这样的场面吓坏。

他笑着双手扶起赢翰秋,道:“你我之间无需这么多礼节。还是过去一样师徒相处便是。

你这么紧急让我回来,据说是因为武林中有两百多位好汉突然横死是吗?”

赢翰秋面上是浓的化不开地愁绪,道:“不瞒师傅您。如今已经增加到五百多人了。都是江湖中有名有姓的人物。

白道黑道中都有人不幸被屠戮。”

余震点头道:“竟然这么短时间就有这么多人受害。看来有一支力量想要将整个武林都消灭干净。而且他们人数不少,组织较为庞大。否则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杀遍整个中原武林。”

他接着说道:“你能带我去看看这些受害者的尸身吗?”

赢翰秋忙到:“一些武学大家的尸身已经被他们门中之人给下葬了。倒是还有一些江湖豪客不幸蒙难,被我派人将尸体抢下,就是为了给师傅过目。”

余震点头道:“你这些日子越发不错了。咱们轻车简从,这就去瞧瞧。”

赢翰秋得了余震的赞赏,才是多日来第一次开心地像个孩子。

他笑道:“师傅说的是。”

接着他忽然提起轻功,对余震道:“就让徒儿带路吧。”说着便向前急奔而去。

作为大秦皇帝,他的轻身功夫竟然不弱,这一奔驰之下简直是足不沾地。

安道阳哈哈大笑说道:“你在宫中武功果然退步不少。”说着也是发足狂奔,与赢翰秋互相追赶起来。

余震瞧这二人还像孩子一样,便也提气跟着他们而去。

徐行当仁不让地跟在后面,就连武功最弱的灵枢也勉力跟在众人身后,不敢落下。

只留下大秦的文武百官、大股仪仗部队留在咸阳城外。

野风劲吹,直吹得这些朝中重臣心中都是五味杂陈。

而余震他们一路施展轻功,在赢翰秋的带领下一路进入一座义庄。

直到他们看到义庄中层层叠叠码放着的尸体,心中才真正觉出震撼。

这群屠杀武林人士的家伙,手段还真是惨烈。

这些被杀的武者中,有被抽光鲜血的干尸。有被凌迟而死的白骨。更有年轻女子被人活活从下体抽出肠子,真是惨不忍睹!

</br>

</br>

第一百一十二章 年轻的无赖

看着义庄中堆满的尸体,余震陷入了沉默。

这些尸体中有许多人,余震曾与他们有过一面之缘。

甚至有些人的武功不弱,在江湖中行走多年也算是有些地位。

而如今他们横在余震面前,用尸体上的伤痕讲述了他们临死前的惨状。

杀他们的人,无疑对这些武人有着强烈的恨意,才会如此凌虐他们。

余震也不回头,问道:“难道对杀人者的身份一点线索也没有吗?”

义庄中没有旁人,赢翰秋主动答道:“回禀师傅,这些杀人者都是在暗中谋杀,现场从不留活口。朝中惯于办案的老吏也找不到蛛丝马迹。

显然杀人者的手段是很干净了。”

余震沉默,能在天南海北暗杀这么多武人,又能保证每一次都不留下一丝一毫的线索。

那便说明了对手不光人数庞大,而且每一个成员武功皆是不弱。

若这样一支队伍活在太阳之下的话,或许可以算是天下第一大帮派。

但他偏偏出没在暗中,以杀人为业。

哪怕他们的势力已经不容觑,也不曾想过要让人知晓。

他们不在乎旁人的畏惧、惊佩;他们只要看到自己仇恨之人死的凄惨;尚未死的仇人终日活在恐惧之中。

只有被杀者的恐惧与嘶吼才能满足这些人的心灵。

天下成大事者,都需要大智慧、大毅力、大隐忍。

更何况是一手促成这样一支庞大的暗杀队伍,更需要幕后主使者经历万般困难。

如今看来,他确实是成功了。但他仍旧不走到幕前来,只活在自己屠杀的快乐之中。

余震确信那个幕后之人比屠夫更残忍,比苦行僧还要坚韧不拔。

光是这些品质,已经比他身负的武功更危险了。

余震不由得又一次想起瀛城城主。

拥有这么多常人无法具备的品性,难道会是他吗?

最终,余震对其余的人开口道:“今日的局面,既然我已经卷入进来,总要将幕后黑手揪出才行。”

赢翰秋、安道阳他们都是一阵欢呼。

但是余震接着又说道:“只不过这一次的事件,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危险百倍。所以你们所有人都等在安全的地方听我命令就成。”

众人虽然不情愿,但是余震既然发话,大家也不能违拗。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连安道阳和徐行都被赢翰秋安排到了别馆之中。

只剩下余震一人,也不要任何随从仆人,独自来到了早被修葺一新的“太师府”中。

偌大的太师府,如今除了十余名洒扫仆人外,连一个主家都没有。

余震更是不惊动任何人,独自潜入到大宅的主屋之中。

这一处屋子坐北朝南,装饰得极为豪华大气。

余震挑亮屋中灯烛,见到这其中的陈设真是极尽物力人力。

屋中的玉石、珊瑚、花瓶、宝架、书桌都是挑拣最名贵的器物,显示出赢翰秋对师傅的尊重。

抬头,一面墙上挂着多张时人字画,另一面墙上则挂着一柄红漆重弓。花瓶里更是插着一方宝剑。

剑鞘上镂刻着“尚方宝剑”四字,翻了一面,还有“遇剑如遇君”五字。

余震匆匆看过这些陈设,便不再关心。

他凡是走到一面全身铜镜之前。

当今天下,铜与金尚经常混用。相对于软弱只能打造首饰的黄金,铜才是真正贵重之物。

能打造这一整面的全身铜镜,当真是花费奢靡了。

余震看着镜中的自己,是一个肌肉虬结、身高体壮的青年汉子。

双眼中的凶悍神色,是从真正的沙场中走出,才会留下的印记。

他就这么照着铜镜,屋中一片静谧。

但是忽然,这静谧就被一片爆豆之声给打破了。

这声音发出的密集,一阵一阵接连不断。

渐渐地,铜镜中的余震也发生了变化。

本来八尺有余的男儿,身高竟然渐渐缩,宽阔的肩膀也变得狭窄起来。

最终随着爆豆声响停歇,镜中的余震赫然变成了一个十多岁的年轻人。

这样貌余震非常熟悉,正是自己年轻时的模样。

就连脸庞都看着年轻起来,除了一股狠厉凶悍之色无法掩饰之外。

原来他如今并不是忽然逆天倒长,而是使用了从魔谛舍神教中骗来的“缩骨术”。

魔谛舍神教中收集的许多书法都是施展在敌人身上,影响对方精神的。

而也有少数施展在自己身上的,便不能称为巫术。

这些术法各有各的诡异之处,大多数已经在世上失传。

而在遥远的藏地,却被魔谛舍神教一一收录了起来。

余震也是按照黄纸中的方法稍加运功,还真的将自己伪装成了一个十多岁的少年人。

确认了自己的样貌没什么破绽之后,余震便又吹灭了灯烛,趁着夜色悄悄潜出了“太师府”。

或许太师府中的那些仆人始终不会知道,这一夜他们苦等的主人曾经回来过。

余震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太师府之后,便再未同赢翰秋、安道阳他们联络过。

反而是以一个少年人的模样在咸阳城内晃荡。

他身上穿的衣服破旧而不合体,再加脸上一股凶悍之气,果然惹得咸阳百姓们见他就退避三舍。

这些人哪里知道,这个“少年”竟然就是当日救了他们整城人性命的余震。

甚至不少人互相提醒,说是这段日子市井中又出现了一个新的混混儿,光看模样便不好招惹,需堤防他找上门来惹是生非。

余震也就按照众人心中所想地那样,整日里露宿街头。食水不是乞讨便是强要,一日比一日像个街头无赖。

他这样在街头过了大半个月,终于已经落得只要一出现,周围一丈之内就没人敢出头的局面。

其实余震这样好的耐心,装作少年人在街头逗留,却是因为他在等待——等待有人主动找他搭讪。

随着他在街头的日子一天天过去,他在咸阳的“凶名”也被人不断地传播。

果然有一天晚上,外头大雨如注,而余震独坐在一处屋檐之下。

他沉静地好像大雨、屋檐都与他无关,只有自己才是世间唯一的主人。

可是谁能料到,在这彷如亘古的寂静中,偏偏有一道破风之声朝着余震双眉之间急刺而来。

第一百一十三章 你渴望力量吗?

大雨滂沱之下,一道破风之声急向余震双眼之间射来。

而余震却像是呆了一般,一动不动。

眼看一道白芒已经临近面前,余震仍旧没有一丝反应。

这时候,一只手忽然从旁伸出,接过了急飞而来白色袖箭。

而那人身上穿着蓑衣,雨水不停地从那人身上淌落下来。

他走到余震所在的屋檐下,摘下斗笠,露出一张年轻人的脸。

恐怕才二十岁不到,这是一张年轻清爽的面孔,一双眼睛明亮有神,右眼下还有一颗黑痣。

他人未开口,先对着余震爽朗一笑道:“兄弟,你胆子怎么这么大?”

余震冰冷的抬头看他,如今的余震看着像是一个凶猛的少年人。

对面穿着蓑衣的年轻人见他气势也是一窒。

他这些日子见了不少或狷傲或狂妄的人,但是像眼前这样神色冰冷,但又带着威严气势的年轻人,他却是从未见过。

“或许他会是个人才。”年轻人心中这么想着,“明明只是个少年人,但他这样的气势,连咱们总舵主都要输给他了。”

蓑衣青年心念一动,忽然伸手探向余震的心口。

这时余震克制着作为习武者天生的反应,任由那青年按到了余震的心口。

人的心脏在胸腔偏左一点的位置。而居于正中的地方,有一个即使破开胸膛也无法看到的所在,那就是人的仙根。

天生不能修仙的凡人,在中心的位置没有任何感觉。

而修仙者才能够感觉到中间有一处空窍。

青年手触及余震心口,面色立刻一喜,抽回手说道:“我没料错,你果然是修仙者!”

这青年摸到的,就是余震用“洗髓丹”修复后的仙根。

若是在过去,就算是余震自己也无法感觉到自己胸腔正中还有仙根的存在。

而余震面对那蓑衣青年突然的举动,仍旧冷着面孔问道:“我就算是修仙者又如何?”

接着便不再搭理他,而是将目光投到雨幕之中。

蓑衣青年露出“不出所料”的笑容,在余震边上蹲下,说道:“想来你这一年定然被那些凡人欺负狠了吧。”

余震并不回答。

蓑衣青年又道:“我的名字叫做巫山。你呢?”

“张三。”余震回答道。

巫山笑了一笑,显然并不因为余震给了自己一个假名而气恼。

他又说道:“其实我从前也是修仙者。”说罢他狠狠捏了捏拳头,像是要捏碎什么一般。

余震又一次以沉默应对。

巫山又说道:“我看你和我倒是有缘。仙气消失之后,我父母被人屠杀,而我逃了出来,做了一阵子乞丐。”

见余震始终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巫山又道:“不过现在没人能欺负我了。因为我重新又做回了强者。”

说罢他笑盈盈地随手一挥,刚才被他捏在手里的袖箭就凌空飞出,直将对面宅子外的灯笼个射落下来。

虽然是雨夜,灯笼中的火星子仍旧借着灯油烧掉了纸壳灯笼。

火焰在廊下蔓延开来,一路烧上了木质大门。

烟火气惊醒了屋中得人。在一阵尖叫之后,便有人拎着水桶出来灭火。

一阵人仰马翻,有女人的尖叫和男人的咒骂声。

总算灯笼中的火被人扑灭,只是那家人家的木门被烧黑了一块。

看着整个闹剧的巫山忍不住笑了起来,像是恶作剧得逞的孩子一般道:“瞧,欺辱过我的那些人如今又要沦为被我欺辱了。”

他转头看向少年模样的余震,下了最后的杀手锏道:“你想不想要得到力量?”

余震终于像是感起兴趣一般问道:“怎么得到力量?”

巫山得逞一般骄傲道:“你只要肯把命卖给我,我就教你如何得到力量,怎样?”

余震听了这话,一言不发。也不顾雨大如注,起身便要离开。

巫山连忙一把拉住余震的手臂说道:“兄弟,同你说句玩笑话罢了。”

余震回头冷冷看向他,这时巫山又笑着说道:“我看你也是一名修仙者,咱们这段日子被世上那些猪狗不如的凡人磋磨的也是够了。

但你恐怕不知。咱们既是这昆山玉,终究不会被埋没了。

我问你,你试过习武吗?”

余震心中道一声:“来了。”

但他面上还是平静道:“没有试过。怎么?”

巫山笑的得意,道:“你不知道吗。那些修习武功的蠢猪们以为比我们这些修仙者高了一筹。他们却不知道修仙者哪怕没了仙气,也终究是世上最强的。

而我们这些修仙者习武起来,更是比那些蠢猪更厉害千倍万倍。”

余震木然道:“这我道是不知。”

巫山拉着余震道:“兄弟,刚才做哥哥的同你开玩笑,你莫放在心上。你现在就跟我回去,让我们堂主试试你的根骨。若是根骨不错,今后便不用在外做什么混混儿了!”

余震心中已经确定,这巫山也好,他身后的组织也罢,正是余震要找之人。

这时候他也不再推脱,便跟着巫山在咸阳的巷中不停穿梭。

咸阳城北本来聚居着许多穷苦人家,道路狭窄,房屋修建的鳞次栉比。

二人顾不得雨水,终于在转了好几条路之后,进入一座灰暗的房子。

进门之后才发现别有洞天,在众多低矮房屋的包围下,竟然有一处颇为宽阔的空地。

如果不是站在制高点的话,倒是不容易发现这包围在贫民屋宇下的空场。

巫山带着余震,就进了空场中央的一处房子。

屋里有不少像巫山这样年纪不大的青年,双眼紧紧盯着二人进来。

巫山同众人打过招呼后,又把余震带进一个地下的暗室。

这一次,昏暗的地下室中只坐着一个人。

巫山上前禀报道:“左堂主,人我带回来了。”

被称为左堂主的人点了点头,忽然像是一片乌云一般弹了起来,张满了通身玄色的长袍,向着余震罩来。

余震仍旧一动不动,而左堂主一只大掌也是一样摸向余震的心口。

过了片刻左堂主满面兴奋之色,落在地上。

他双眼放光地盯着余震,像是自言自语一般道:“资质竟然如此好!”

这位左堂主刚才一探之下,竟然没能摸出余震仙根的上限来。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不容小觑少年郎

被称为左堂主的男子在昏暗的地窖中来回走动,心中激动情绪难以平复。

咸阳分舵比不得其他的分舵,因为在秦皇脚下,所以行事更需要慎之又慎。

这也就造成了他吸引入会的少年修仙者远远少于其他分舵。

这已经成了左堂主的一个心结。

好在上天忽然送了一份大礼给自己。

前几日左堂主手下的少年人说,咸阳街头多了个流浪儿。

看容貌气度,有些像是他们修仙者的样子。

左堂主立刻派自己手下最能说会道的巫山前去试探。

果然巫山不负使命,将人给带了回来。

更料不到的是,左堂主伸手一探,却无法测出这少年人仙根的深浅。

这情形只能说明:那少年人的仙根超越左堂主不少。

左堂主自问在仙气消失之前,也只用了五六年的功夫就筑基成功,属于资质不弱了。

换而言之,眼前的少年可能会是一个万中无一的天才!

左堂主立刻双眼放光地问余震道:“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

余震仍旧是淡淡说道:“张三。”

左堂主一愣,随即理解的笑了。

这些修仙少年们或许过去也是身世显赫,父母长辈甚至可能是什么修仙大能。

只是后来仙气消失之后,那些大能们陨落的陨落,被屠戮的屠戮。

如果这少年因受了不少磋磨,所以不愿意吐露自己的身世,怕连累了自己父母、家族过去的名声,也是寻常。

左堂主和气地说道:“既然你不愿说出真名,那我们只管叫你张三。

等过段日子,你愿意将自己的身世说出,那也不迟。”

左堂主因为心中喜悦,便什么都好说话。

这份喜悦更是支持着他立刻摊纸研墨,将咸阳这里新得一位天才少年的消息写成信笺。

他一边封好信笺,一边笑着对余震道:“张三,你这段日子便先在我们这里住下,也不要去街头露宿了。

等过段时候舵主回信,说不定就有机会亲见总舵主一面。

若是能蒙总舵主亲自传授你一套武功心法,那你以后还愁什么?

咱们修仙者本来就是世上最尊贵之人。老天夺取的,咱们自己还能挣回来!”

余震似乎并没有被左堂主的话鼓舞到,只是淡淡点了点头。

左堂主有些尴尬,但他知道眼前的年轻人前途不可限量。

若是得到舵主赏识,学到几门贴合他自身特质的武功,不出一两年实力甚至要在自己之上。

笼络住这少年人,以自己堂主的身份多给他分一些衣食酒肉,少发一些长辈的脾气,说不定就能让他记住自己的好。

想明这些关节,左堂主还是笑眯眯地让巫山带着“张三”先去休息。

也不派给“张三”任何任务,只要他多吃多喝补回身体就行。

巫山羡慕地拍了拍余震的肩膀,带着他便从暗房中出去。

左堂主的书信递出之后,也没有过多久,便收到舵主亲笔书写的回信。

左堂主大喜过望,打开之后却看到上面写着:

“咱们已经树大,如今最怕招风。左堂主招揽人才有功,但那‘张三’少年还需要试上一试……”

左堂主看完整张信笺,虽然觉得舵主或许有些过于谨慎,但是出于对舵主的尊重,还是仔细酝酿了一刻,才让人把“张三”再次叫到暗房中。

待再次见到那个面目虽然清秀俊朗,却带着一股狠劲的少年人,左堂主忍不住咳了一咳道:“告诉你一个喜讯,总舵主已经答允了见你。”

只可惜这个“喜讯”没有让余震的神情发生一丝变化。

左堂主心中暗道:“大凡天才,多半有些恃才傲物,难免!难免!”

接着他又道:“下午便会有马车到咱们分舵来接你。你先准备一下吧。”

余震只说了个“好”字,便再没变的话。

仿佛真是一个被人凌虐,以至于变得冰冷麻木,甚至不关心自己未来的少年人。

他离开左堂主的暗房之后,便独自坐着等了许久。

直到日头偏西,终于有一辆大车颤颤巍巍地开进了狭窄的胡同。

那大车通身被黑色油布蒙着,看不清里头。

一个瘦削佝偻的老头作为车夫,除了赶马也不说话,像是个哑巴一般。

余震再左堂主欢喜的目光下上了马车。

但他一进昏暗的车内,就见车厢中还坐着一个人。

那人是个少年,看起来甚至比缩骨后的余震还要小,只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

他长得倒是清秀,见到余震先是一笑道:“这位哥哥也是去被总舵主相看吗?我叫骆城。”

说罢笑眯眯地看着余震,却没有等到余震的回答。

其实余震听了骆城的名字,心中便已经想到了修仙世家骆家。

这一族本来确实聚居于九原郡附近,离这不算太远。

自然,仙气消失之后,整个骆家也就销声匿迹了。

不知道这个骆城是否与九原骆家有牵连。

骆城左右等不到余震的回答,便也就算了。

他年纪还小,人也开朗。

大车中不见天光,只是不断地向前颠簸。

骆城默了一会,终于还是忍不住对余震说道:“这位哥哥你是否也是被咸阳分舵的堂主看重?”

余震仍旧不答。

骆城继续自顾自道:“不瞒哥哥你说,我也是被九原郡分舵的堂主看重。他说我若是去见总舵主,必然会被他欣赏重用。”

说罢他嘻嘻一笑,面带一丝尴尬道:“其实我自小就被人说是有修仙天分。后来仙气忽然消失,我还道这辈子只能做个凡夫俗子了。

谁知道九原郡分舵的堂主竟然本事不错,找到我们本家隐藏的山坳,求我爷爷让我出来习武。”说着又是得意地瞟了余震一眼。

只可惜那个木头人仍旧是一动不动。

骆城心中觉得没趣。他已经尽量和善地对待余震,对方却是死活不识相。

骆成最后枕着手臂,靠在大车车壁上道:“哥哥定是死了不少至亲,才落得今日郁郁寡欢的样子。我因为全家都逃了出去,一个都未损伤,所以体会不到哥哥的伤心呢。”

</br>

</br>

第一百一十五章 坟冢

被黑色油布从头蒙到脚的那辆大车不住颠簸向前。

车内的骆城与余震也无法推测出大车到底是向什么方向驶去。

这段日子里,骆城百无聊赖,想要同车中唯一一个余震答话。

先是好言好语的搭讪,之后又存心说些带刺的话语想要激怒余震,但始终没有办法引起余震一丝注意。

骆城在心中慢慢确定,这个家伙恐怕就是个傻子。

哼,虽然骆城也不知道接下来被总舵主相看会发生什么事情。

但是他到底是从修仙大世家中生长起来的。

所以他早就习惯了互相争夺,比拼资质的那一套。

恐怕这和他一同乘着的大木头会在今后成为他的敌人之一。

骆城本来还想表现的人畜无害,从对方口中套出些讯息。

只可惜对方这水泼不进的态度,让骆城无处下手。

好在,再怎么难熬,终于还是熬到头了。

那辆透不出半点光的大车终有一日猛地停了下来。

余震与骆城都知道一定是到了。

骆城欢呼了一声,揭开门帘。

一道刺眼的光射入车厢之中。

骆城虽然终日弯曲地坐在车厢里,两条腿都麻了,但仍旧是忍着这小小不适兴奋地跳下车厢。

但他刚下车,却听到有个声音冷冷道:“害我们等了这么久的人终于来了。”

骆城听了这不友善的话语,面色一冷。

余震这时也跟着下车,看到了眼前的情形倒是一愣。

车外是一片荒草萋萋,周边的天色晦黄阴沉,野风狂卷,像随时要下大雨一般。

而大车所停的位置,竟然或站或蹲还有三个少年人。

他们大的看着已有十八到十九岁,最小的和余震看起来差不多年纪。

还有一个是女孩,容貌怯懦懦地躲在众人后面。

其中年纪最大的那个少年满不耐烦地打量着新下车的两人,最终嘟囔道:“等了这么久,也不知是何方神圣。”

骆城本以为自己会到什么大院大宅之中,然后有一个年长和煦的长辈对他进行询问。

最终定然会对自己大加赞赏。

但没想到竟然会在这样一个荒芜的地方下车。

更因为那个面色不耐,年纪又长的少年几句抱怨,心中有些怂了,说了一句:“是为了接我身后这位哥哥,所以迟了些。”

年纪最大的那个少年眉毛紧拧,对那赶车的老头道:“劳烦大叔,这一车该是最后一车了吧?咱们什么时候开始试炼?”

赶车的佝偻老头像是浑然没有听见一般,鞭子一挥就赶着马车向回头路走。

那年纪最大的少年吃了一瘪,面上颜色更加难看。

而在他边上有个胖胖的少年人哈哈大笑道:“这老头真有趣。”

年纪最大的少年狠狠瞪了他一眼,道:“胡为,你什么意思。”

被称为胡为的胖少年满不在乎地说道:“我说那老头有意思,你韩野何必这么着急上火。”

韩野,也就是那个十八到九岁的高大少年哼了一鼻子,道:“想来咱们这个试炼已经开始了。就是连个指引都没有,也不知道到底怎么试炼法。”

说罢他警惕地看向四周。

同他一起试炼的人里,一个是嬉皮笑脸的胖子、一个是娇生惯养的少爷,还有一个是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的丫头。

唯一一个让他觉得有些威胁的,就是那个始终一言不发地少年。

看起来只比自己小个一两岁,但是气质中却有一股狠厉之色。

韩野压着眉头,警惕地看这余震,一抬下巴问道:“那小子,你叫什么?”

这时候骆城不咸不淡地从旁插口道:“他不肯说的,你别问了。”

余震却不给他面子,反而吐了两个字道:“张三。”

叫做胡为的胖子听了这两个字,“呲”的一声爆笑出来,像是觉得这名字极为滑稽一般。

身高体壮的韩野怒了,道:“你什么意思?糊弄老子?”

说罢他猛然对着余震就是一拳下去。

平平无奇地一拳,这个叫做韩野的少年人显然并不会武功。

只是仗着年纪最大,身量又高,才有恃无恐地欺负其余的少年人。

可惜,余震不是少年。

他只是向旁偏了一偏,没有动用任何武功。

韩野便猛然落了空,身子向前栽去,差点摔倒在地上。

胖子胡为更是高声大笑,简直要喘不过气来一般。

韩野怒瞪余震,呸了一口道:“臭小子还挺灵敏。”

惜字如金的余震忽然又开口说了两个字:“石碑。”

众人听了他的话,朝着荒草堆中望去,果然有个断了半截的石碑。

韩野第一个蹿了上去,细细看着石碑上的文字道:“好像是个什么大官的坟冢。”

再看向旁边,果然有一块微微隆起的土包。

众人心中都是一个念头:既然把他们放在坟包边上就不管了,难道是要他们挖坟不成?

冷风吹过,五人面上神色各异。

但他们曾经都是修仙者,对于一个凡人的坟冢,谁也没有露出怯色来。

韩野首先抽出背上一柄铁剑。

他虽然不会武功,但是仍旧带着一柄铁剑傍身。

韩野提起铁剑就朝着黄土包掘了起来。

余震不发一言,也蹲在土包之前,但他竟然是用手来挖土。

胖子胡为看他样子,竟然也蹲了下来,学着余震用手挖土起来。

骆城看到胡为与余震的模样,鄙夷地皱着眉头,站在一旁看着。

而那个怯懦的女孩,更像是不存在一样,站在众人边上。

既不参与到挖掘之中,也不说一句风凉话。

韩野的铁剑挖着挖着,“锵”的一声竟然折断了。

显然这柄剑只不过是凡铁打造,并不是什么名贵之物。

而剑细长又韧,根本不适合挖掘。

韩野不舍得扔掉铁剑,便将剑柄和断裂的剑尖都放回剑鞘之中,随后学着余震他们徒手挖掘。

骆城见他这寒酸的一幕,鄙夷之情更是浓得化不开了。

三人不多时间,手掌上已全是污泥。

胖子胡为的手指甚至裂了开来,泥土中渗出红色的血迹来。

骆城打了个哈欠,劝说道:“几位哥哥,咱们也不知道试炼到底是什么。这么挖下去怕是徒劳。”

而余震这时却忽然说道:“别吵。挖到了。”

</br>

</br>

第一百一十六章 危机

骆城本来还想要嘲讽两句,却被余震一句“别吵”给憋了回去。

他面色变了一变,忍着探出头去看余震挖到什么。

待看清楚之后,骆城像是抓住把柄一样幸灾乐祸道:“我道挖着什么宝贝。你们这样用手挖土还行,如今挖到砖石,难道还用手去挖?”

余震细看土层下的砖石,确实是用来封顶用的坟砖。

他用手指细细划过砖石之间的缝隙道:“填砖的灰浆已经被人破开过一次了。这幕曾经有人下去过。”

说罢他抬头对韩野说道:“你的剑柄借我用用。”

韩野见到余震种种表现,已然知道他不是普通人,或许真的比自己厉害不少。

他也不再处处同余震别扭,而是反手抽出断剑倒转交给余震。

在骆城又一声嗤笑声中,余震接过短剑沿着墓砖小心翼翼地起开砖石。

过了片刻,第一块砖石果然被他取了出来。

胖子胡为甚至欢呼了一声。

骆城也不再说话,透过洞孔向下看去。

有一块砖石被取出之后,接下来就好办多了。

余震徒手掰开几块砖石,眼看洞口已经可以容纳一个少年人跳下去了。

韩野第一个要往下跳。

余震皱着眉头道:“慢一些!你们谁手中有火折子?”

胡为掏出一个递给余震道:“我这儿火折子还能用。”显然他已经自然而然地把余震当做领头人了。

余震接过火折子迎风点燃,扔到墓室之中。

火折子掉下去后,便将下面一小方地面照亮,果然是一处墓穴,还能看到棺椁的一角。

待过了片刻,余震才点点头道:“火折子没有熄灭,咱么可以下去。”

到此时,韩野再也忍不住,直接从那洞孔中跳了下去。

他人生得高大,身手在常人中算的矫健,身子一弹便站得稳稳的。

余震也紧跟着跳了下去,敏捷的像一只黑猫。

他一跳下墓穴,就把地上的火折子捡了起来。

而接着是那胖子胡为笨重地砸了下来,扬起了一地的灰。

谁能想到那个看着胆小的女孩也接着小心翼翼地跳了下来。

而最后一个骆城眼看只有自己一个被留在野外,心中慌了。

最终他也只能跟在最后跳了下来,心中还有些愤愤不平。

他刚想要开口骂两句,却忽然看到拿着火折子的“张三”面色一变。

骆城还要问,这时候余震沉声道:“当心了!”

众人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见头顶上那一小方亮光处有一双人腿。

大家心头大骇,都要出口叫嚷。

接着就看到人腿像是移来一块巨大的石头。

随着沉重地“砰”地一声,那一小方天色被全然遮蔽。

整个墓穴之中,竟然只剩下余震手中的火折子这一点亮光。

一个平静冷淡地声音响道:“洞口被人堵住了。”

骆城慌了一般说道:“废话!想办法出去啊!”

那个平静声音的主人——余震又道:“凭我们推不开头上的石头。”

其实余震知道,以自己真实的实力,别说头上的大石头,便是整个墓穴都能被他打烂。

但若是余震此刻就展现自己全部的实力,那么他此行的目的也算白费了。

韩业立刻试着扒在墓穴岩壁之上,用手猛力推那石头。

但是石头沉重纹丝不动。

他这才垂头丧气地跳了下来,道:“石头很沉,咱们从下面推不开。”

大家听了这话都是一阵气闷。

骆城甚至带着点鼻音道:“都是你们非说什么这是试炼。如今好了,被困死在下面!”

而这时,余震又开口道:“墓穴里没有腐气,应该还有出口。”

这话一下子让其余的少年少女们都是精神一振,睁大了眼睛看着余震!

胡为道:“兄弟,知道你能耐。能把我们带出去吗?”

余震看着手中的火折子,火苗向着一个方向微微倾斜跳动。

他最后深吸一口气道,就看这火折子能支撑多久了。

说着他便不在同人解释,而是按着火折子倾斜的相反方向向前摸索。

墓穴之中虽然有一套棺椁,但是如今这些少年们完全无心去管棺椁的事情。

他们只想着要从这地窟中走出来!

见到余震忽然向前行走,他们也都紧紧地跟在后头,一步也不敢慢了。

果然,在墓穴的南方,隐藏在黑暗之中竟然有一条小道。

这小道四周都是石板,看来是在建造墓穴的时候就被人修建了的。

胡为一阵欢呼,道:“可以啊,兄弟。果然有路。”

至于他的火折子此刻被余震拿在手中,他已经完全不放在心上了。

余震接着继续向那石道走去,其余的人早就将余震当做领头人,纷纷跟在他的身后向石道深处走去。

就连骆城都闭了嘴,生怕被甩在最后一个。

这一行人像是一条长蛇一般在石洞中走了一阵。

虽然石洞中还有岔道,但余震始终坚定地向前行走,没有一丝犹豫。

也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余震忽然停住不动,他身后的那些少年少女们便都撞在了一起。

胡为问道:“兄弟,怎么啦?”

余震忽然高声说道:“尽量散开!”

这石道狭窄,本来只能容一人通过。

五个少年人一路都怕自己被人甩开,所以紧紧贴在一起。

余震忽然高声叫大家“散开”,胖子胡为立刻也跟着叫道:“散开!都散开!”

余震因为排在第一个,连忙向前急奔了一大段距离。

胡为与韩业也是各自站开一些。

骆城不愿意与众人分地太开,站在原地不动。

各子高大的韩业忽然挥去拳头就向骆城门面砸去,口中怒道:“说了散开!听不懂么?”

骆城嘴里嘟囔道:“听话倒是你们听话。”但他到底还是站开了一段距离。

接着他高声对离的有些远的余震说道:“站开了。然后呢?”

余震像是自己听了一会,接着说道:“等石顶落下来。”

众人听了这话都是大吃一惊。胡为难得严肃问道:“兄弟,什么意思?石顶会落下来?”

余震点头道:“它落下来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快。再这样下去,我们是来不及跑出去的。”

这些少年少女们听了这话都静了下来,这才听到头顶上果然传来“咯咯”的声响。

这声响也确实向“张三”说的那样,正越来越响,越来越快。

</br>

</br>

第一百一十七章 五剩四

随着头顶“咯咯”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快,大家也同时感觉到了周围的气息越来越压抑。

头顶的石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停地向下压落。

个子最高的韩野已经需要低下头来,否则便站不直了。

骆城整个脸色苍白,问道:“掉下来了!为什么不跑!”

余震又道:“离两头都太远了,掉下来之前我们跑不出去。”

韩野急着插口问道:“难道我们都等死不成?”

余震听着不断清晰的“咯咯”声道:“所以叫你们散开,大家都躺在地上。尽量趴地低一些。”

这时头上的石板已经让所有人都无法站直了,它下落的速度还在不断的加快。

说罢他也不等别人,自己先是平躺在地上,手上的火折子也仍在远一点的地面上。

这一次第一个追随余震的,是那个话语不多的少女。

她虽然全程一句话都没说过,但也立刻平躺在地上。

紧接着其余几人也只能跟着平躺在地上。

众人刚都躺下,石板已经压到原先众人腰部的位置。

在狭窄的石道中,大家都已经无法看到旁人的处境。

骆城虽然人躺了下来,仍旧不放心地追问道:“躺下难道就不会被压死吗?”

余震隔了一晌,才回答道:“只能赌。”

韩野听了这话,像是爆燃一般大声问道:“什么?你只是在赌?”

余震又道:“是的,赌总舵主只是试炼我们几个,而没有真的想要我们性命。”

众人一阵沉默,谁也不说一句话。

“张三”的这一句话,确实没错。

他们按说都是极有希望的少年人,将来跟着总舵主习武之后必然能堪大用。

无论如何,总舵主也不该在这个时候想要把他们都杀死。

“这一定是总舵主的考验!不会真的要咱们都死了!”大家在心中这么安慰自己。

而那“隆隆”下降的石板已经快要贴着他们的面门了。

大家一动不动地躺着,不住祷祝,希望石板能快点停下来。

胖子胡为开始变得极为难受道:“我……喘不过气。”

余震冷静道:“尽量吸气、少动,让自己再薄一点,坚持过去。”

大家都按照余震所说的,深深吸气,想要把自己变得更薄。

胡为发出难受的“哼哧”声,哑着嗓子道:“不行,我被压地喘不过气了!”

余震道:“兄弟,我救不了你。只能各听天命。”

接下来,胡为不停地发出痛苦的尖叫之声。

而众人连头都转不了一下。石板已经将他们肚腹中最后一口气都挤出来了。

所有人都是自身难保,恨不得也尖叫出来。

胡为的声音被众人刻意麻木地排斥在意识之外。

忽然,胡为在一声最凄厉的惨叫之后,再也没有发出过声音。

所有人心中都是“咯噔”一声。

但是仍旧没有一个人开口说一句话。

石板又向下继续挤压,大家连气都已经喘不过来了。

韩野发出最后的声音道:“快……停下……!”

像是奇迹一般,随着他的这一声话语,石板不断下落的“隆隆”身真的停了。

接着便听到一阵机括的“咔咔”声。

之后,石板又开始“隆隆”地动了起来。

只是这一次,石板不是向下降,而是慢慢的向上升起。

一样的,初时非常缓慢,接着就在不断加快。

所有人都深深地吸了口气,心中都是一个念头:“好险,赌赢了。”

很快石板升上的高度已经能允许这些少年人坐起来。

接着他们就发现骇人的一幕。

胖子胡为始终没有像别人一样坐起来,事实上他再也无法坐起来了。

这个开朗到有些没心没肺的少年,以一种可怖的方式离开了人世。

骆城看到被压扁的胡为,面色难看,嘴唇有些颤抖。

他原先离开自家隐藏的山坳时,从来没有想过这一次的“相看”有可能会让自己丢了性命。

而如今,他才知道这一场“相看”竟然如此残酷,稍有差池,或者只是比旁人弱了一点,就有可能以最惨烈的方式,死在一个永不见天日的角落。

除了骆城,其余的人也都呆呆看着胡为的尸身,心中皆是五味陈杂。

忽然之间,最后一丝光源晃了一晃,终于熄灭了。

暗道中一片漆黑。

骆城尖叫道:“怎么办,没有火折子我们走的出去吗?”

连韩野也急道:“张三,你最有本事。你还有办法吗?”

余震过了一会,才说道:“有细微的风。你们一个一个搭着肩膀,跟我走出去。”

众人瞬间都觉得如释重负。

到了此刻,没有一个人再怀疑“张三”,大家都知道在这个情况多变的墓道之中,单凭自己是走不出去的。

只有跟着这个名字古怪,又沉默寡言的“张三”,才有可能走出去。

人天生就有从众的心理,更何况目前情形已经非常明显,先头几次危机,都是因为听了“张三”的话,才能活到现在。

众人都感到有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肩上,余震喊了一声;“都好了吗。”

三人声音各不相同道:“好了。”

余震便开始缓慢摸索着石道继续向前。

好在始终有微风吹到他的脸庞之上,即使没有了火折子上的火焰,余震也能勉强分辨出前进的方向。

气氛变得极其压抑,从几人重新摸着黑向前开始,便再也没人开口说过一句话。

终于,石道口的风变得急促起来,余震知道他们已经离出口不远了。

随着脚步加快,甚至能感觉到前头的黑暗变得比原先淡了一点。

余震再次开口道:“离出口不远了。”

韩野欢呼了一声,这该是那压抑的情绪快让他受不了了。

骆城他们面上也带着欢喜神色。

这时候余震忽然又是猛然一顿。

他声音冰冷沉重的开口道:“不对,我们这里多了一个人。”

这句话在漆黑中,瞬时让所有人都觉得毛骨悚然。

余震继续问道:“所有人都说一下,自己是否搭在别人肩上,是否有人搭着你。”

韩野第一个抢着说道:“我搭着人,也有人搭着我。”

一向沉默的少女也开口道:“我搭着人,也有人搭着我。”

这时最后一个骆城声音明显颤抖着说道:“我……我搭着人,也有……也有人搭着我。”

</br>

</br>

第一百一十八章 杀

余震本来用全部的精神感知石道中的微风,好确保自己带领的方向确实是朝着出口的。

也正是因为感受到风渐渐大了,推测出他们这群人离出口已然不远,余震心中一松。

而当他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众人的时候,余震才发现问题。

因为他在黑暗中双耳听除了听到众人的欢呼声外,还有一道始终沉默着的呼吸声。

这一队人中,不论是韩野还是骆城,就连那个沉默的少女也不禁因为松了口气而喜悦低呼。

那么剩下一个始终沉默的呼吸声是谁的?

余震立刻沉着声音让大家报出自己此刻是否扶着别人的肩头,是否有人又搭着自己的肩头。

要知道在这漆黑一片中,要跟着余震走出石道,唯一的方法就是始终搭着前人的肩头。

若不如此,就可能在岔道中迷失。

哪怕你武功再高,这一点上也没有办法。

而剩下三人道出了他们如今形势之后,众人心中都是一惊。

每个人都搭着别人,每个人都有人搭着。

如果不是他们排成了一圈在原地打转的话,那便说明此刻队伍之中多了一个人。

会是谁呢?

几乎每个人都想到了胖子胡为。

而他分明已经死了,被压下的石顶活活挤扁而死。

他死状恐怖,众人刚刚分明都见到了。

因为如今大家自身难保,谁也没有多嘴一句,便任由胡为的尸体留在了石道的正中间。

之后没过多久,石道中就变得一片漆黑。

大家慌乱中按照余震所说各自搀扶着前人的肩膀,一步一步向前摸索而行。

其实谁也不能确认自己搭着的到底是谁,又是谁搭着自己。

而如今情形,大家心中都隐隐生出一个恐怖的念头:胡为气恼他们弃了自己独自离开,变成鬼魂跟着来了。

一片漆黑之中,甚至能听到有人的牙关正在不住打颤。

还是余震沉声说道:“不怕,世上没有鬼魂。你们都曾是修仙者,难道还不清楚吗。”

这一句话并没有顶什么用,暗中急促焦虑的呼吸声仍旧是那么明显。

最终余震又道:“哪一位前辈在此同我们这些小子开玩笑?还请出来见礼。”

终于,在他说道第二遍的时候,众人才觉得身后发出了一阵尖锐的嬉笑声。

骆城声音颤抖地问道:“是……胡为大哥吗?”

那笑声戛然而止,才道:“你们这些小娃娃还有些本事。”

他的声音虽然尖锐,但像是个三十余岁的男子,肯定不是少年胡为。

直到此刻,所有人才松了口气。

而那男子的声音又说道:“继续走。试炼还没结束呢。”

这一下,大家吊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看来那最后一个人根本就是总舵主派来监督他们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跟着他们了。

骆城忙做出谄媚之势说道:“原来是前辈。前辈当真是武功高强,咱们这么多人都浑然没有发现呢。”

那个尖锐的声音却说道:“少说废话,继续向前!”

骆城尴尬地闭了嘴,而余震则是一言不发地继续向前走去。

他们离外头本来已经不远了,随着余震加快速度,一线天光越来越明。

众人甚至能觉出双眼的刺痛难受之感。

越是这刺痛之感,越让他们心中欢喜。

这些少年人终于能够重见天日了!相对于如今还躺在石道中的胡为,他们实在是极其幸运!

余震待情势稳定之后,再次转头。

不光是他,所有的少年少女都转头看向队伍最后。

那里站着一个身材瘦削矮小的男子,两撇老鼠胡子,面目丑陋油腻。

骆城仍旧是笑着道:“小子骆城见过前辈。不知咱么这样算不算是通过了考验呢?”

瘦小男子面上满是不屑道:“没有没有!最后一番试炼还在前头!”

说着他便负着双手,老神在在地向前走去。

少年人们知道只剩下最后一个考验,都是心头大喜。

哪怕那个瘦小男子态度嚣张恶劣,也无法影响众人心情。

石道之外,是一片狭小的山谷。

这些少年人们先前分明是在一片荒草萋萋地平地,也不知道在石道里走了多久,竟然就来到山谷之中了。

瘦小男子走的速度极快,这些少年人不用轻功,要跟着他还有些吃力。

直又走了半里多路,终于见到眼前有个牲口棚。

这牲口棚突兀地居于山谷之中,占地倒是不小。

牲口棚外堆着许多稻草,四周都是水槽。

四边水槽之内,看着黑乎乎似有什么牲口在蠕动。

这时候瘦小男子遥遥对着牲口棚一指道:“你们现在和四人之力,将牲口棚中的牲口都杀死,便算通过考验了。”

众人听了这话心中都是大喜。

这最后一场考验和先前的那些危险比起来实在是微不足道。

身高体壮的韩野第一个道:“那也好办,只我一个就够了!”

说罢快步向着牲口棚走去。

骆城见状,生怕被抢先了,也连忙跟着向前奔去,口中急道:“我也来帮忙。我很擅长宰杀牲口的!”

只是二人急奔了几步,才忽然都停住了脚步。

韩野愤怒地转过头来,这时候瘦小男子、沉默地少女还有余震都已经走到了近前。

韩野对着瘦小男子怒道:“你不是说杀牲口吗?这里面都是人啊!还都是些小孩!”

余震这时已经走的近了,他向牲口棚中一看,果然见到里面缓缓挪动地都是一些孩子。

他们大的才五六岁,小的甚至不足周岁。

这些孩童身上衣服都肮脏破烂,有些孩子的脸上都生了疮,流出了脓血。

瘦小男子笑眯眯地说道:“谁告诉你这是人了?这些都是牲口!都是小畜生!”

对于这指鹿为马的行径,韩野心中恼怒道:“你是要诓骗我杀人吗?”

瘦小男子这时候面色一肃,狭小的双眼中暴出怒色道:“这些小畜生,他们的父母当年都屠杀过我们修仙者。

如今大畜生都被我们舵中的英雄杀净了。

留下这些小畜生,就由小英雄来杀。”

第一百一十九章 五剩三

瞧那男子面上气焰得意,显然他一个而立之年,又身负武功之人,对面前十多岁的孩子们有恃无恐。

韩野脸色愤怒,脖子涨地通红问道:“这分明都是人!是孩子!我不能杀他们!”

瘦小男子冷了脸问道:“你不想学武了?”

韩野愤怒道:“我不学了!这是哪里,送我回去!”

瘦小男子仰天大笑道:“行啊,送你回去!”

说罢他从靴筒里抽出两柄匕首来。

韩野双眼圆睁。他并不会武功,却也看出了瘦小男子这是要杀了自己。

韩野慌忙之间抽出悬在腰间的剑柄,上面只有半截剑刃。

那瘦小男子看到这一幕,更是笑得哑了嗓子。

他双匕急舞,对着韩野猱身攻去。

毫不会武功的韩野连一招都接不住。

瘦小男子只是抬臂一划,韩野的喉头竟然就这样被他划开。

滚烫的鲜血立刻飙射在瘦小男子的身上、脸上。

那阴狠面孔被鲜血沾染,毒如郊狼一般。

韩野发出“嗬嗬”的喘气之声,接着便轰然向后倒去。

瘦小男子把匕首在衣服上擦了一擦,重新插回靴筒之中。

他用阴狠眼神看向剩下的三人,声音尖锐道:“你们一个个真当自己是什么天才吗?

告诉你们,若是总舵主不垂怜你们几个,不将武功心法传授给你们。

你们和这里的畜生有什么分别?”

这一句话阴狠毒辣,像鞭子一样狠狠抽在少年们的心坎上。

接着瘦小男子又指了指地上。那里放着几根木棍,还有两柄柴刀。

他接着说道:“一炷香的时间内,你们把里面的小畜生杀干净了,便算通过。

否则的话,哼哼……”

显然他是在威胁这几个少年,若是杀不净这些孩子,连他们的性命都将不保。

骆城面色苍白,他深吸一口气,从地上捡起一柄生锈的柴刀。

虽然脚步沉重,但是骆城知道这就是爷爷所说“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状况。

想当年他们骆家初蒙大难,若不是爷爷心硬,爹爹、叔叔他们连续杀了几个相熟的守城差役。

赶在事破之前先下手为强地离开九原郡,他们骆家又如何能够全家出逃,甚至隐姓埋名在乡野过上了富家翁的生活?

更何况,爹爹和叔叔们嘴上不说,心中的不甘就连他骆城都能看得出来。

而九原郡的堂主找上门来的时候,爹爹和叔叔们眼中的光芒他更是不会忽视。

只是重新得到力量的机会就这么一个,而且偏偏挑了他骆城。

他若是和韩野一样矫情,那么就会永远地错失了。

骆城眼中目光变得坚定,手持着柴刀走向牲口棚中。

这一个棚子中的人虽然都年龄极小,但人数却不少,总有三四十个。

剩下三个少年都有十多岁的年纪,虽然也不算是大人,但要杀这么小的孩子仍旧没什么难度。

没有武功的骆城手里拿着柴刀,在一片哭喊嚎叫的声音中猛力将柴刀挥落。

一个四五岁大小的男孩被这一劈之下并没就死,反而是因为疼痛嚎啕大哭。

骆城红了眼睛,深吸着气又挥起柴刀,对着那个孩子猛地砍落三刀。

血花如雨一样洒在骆城的身上。

这个少年人的心灵,就在血雨的洗礼下慢慢发生了变化。

而站在边上的瘦小男子这时候用尖锐的声音赞道:“不错,你是第一个。我会如实禀报总舵主。”

话音刚落,原先那个沉默不语的少女竟然也从地上捡起一柄柴刀。

她的步伐中没有一丝犹豫,直接走向一个一岁不到的婴儿。

那婴儿还不知道恐惧,看着少女走向自己,反而对她伸出一只柔嫩得胖手。

少女面色麻木,不熟练地抄着柴刀,却是直捅向孩子心脏。

瘦小男子赞道:“巾帼不让须眉,你是第二个。”

接着他转头看向余震,道:“比你小的都动手了。怎么样?你是想跟着他学吗?”说罢又指了指被割开喉咙的韩野。

余震冷冷瞥了他一眼,也是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棍,向牲口棚走去。

骆城和少女已经一人杀了一个孩子。

而余震却像是极为熟练一般抄起木棍,一轮便砸向一个孩子的心口。

那孩子没有发出一声,直接没了生息。

余震毫不停留,一边向前行走,一边抡着木棍不断砸向这些孩子的心口。

虽然不使用丝毫内力,却熟练得像个刽子手一般。

牲口棚中的孩子哭叫声变得越来越少,不过一刻功夫,竟然再也没有一丝声响。

三四十个孩子,竟这样在余震的木棍下不再动弹了。

瘦小男子咽了口口水,心中也不由大为震动:“这个少年据说叫做张三,显然是个假名。但他的心竟然冷硬至斯,连他一个成年男子都自觉不如。

若是让他得到机会跟着总舵主学习,说不定过段日子又将变成舵中一员重将。”

这时候的瘦小男子,面色已经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他走进牲口棚,在孩子们的鼻息上都一一试探过,果然都已断气。

先前对这些少年们充满了不屑的他,如今终于缓和了态度。

他伸出一个大拇指,对余震赞道:“是咱们修仙者中的好汉子!将来跟着总舵主学习,师出之后去杀那些猪狗不如的畜生时,也该如此!”

余震面色冷淡,并不被瘦小男子的夸赞影响。他只冷冷说道:“你身上有火折子吗。”

瘦小男子一愣,掏出袖带中的火折子道:“有的。怎么?”

余震直接接过火折子,点燃之后便扔在了干草堆上。

如今天色晦暗潮湿,像是马上要下雨一般。

干草堆也沾了潮气,火折子扔下去后并未立刻点燃,反而是生出了一股烟雾。

余震冷道:“这里荒僻,但不稳妥。烧了才是最好。”

瘦小男子听了这话一愣,接着点头道:“你说的也是。”

余震又道:“下一步该去哪里。请你带个路。”

瘦小男子浑然没有察觉出自己似乎已经被“张三”带着走了。

他又点了点头说道:“既然你们最后一个试炼也完成了,就跟我去见总舵主吧。”

说着他带头向前走去,最后活着的三个少年人也跟着他向山谷之外而去。

只有余震回过头去看了一眼身后,草堆上慢慢冒出了火星,但是眼看就会有一场大雨要降下来。

草棚围着的水槽里都积满了水,想来不会真的烧起来。

而牲口棚中的那些孩子,都被他用巧妙手法打在气道上,暂时闭气昏厥过去。

好在他力道掌握地极妙,待他们走远之后便会一一醒过来。

如今的余震,能做到的也仅是如此。这些孩子们的性命如何,还要看是否得到上天的垂怜。

第一百二十章 杀戮战车

余震他们跟着那个瘦小的汉子走了一段,果然不久就下起暴雨。

汉子晦气地对众人叫道:“快这点!”

几个少年不敢违拗,便快步跟着汉子向前急奔。

终于奔到山谷外时,又看到一辆大车。

那大车和余震他们来时的那辆极像,黑色油布将整个大车遮的严严实实。

余震三人沉默不语地登上大车。

与来路不同,这一次有些聒噪的骆城也是一言不发。

大车上三个人分别坐在三个角落里,少年人的心思似乎都是一样:“我要离那两个人再远一点才好!”

瘦小男子骂骂咧咧地登上马车,鞭子一挥,向前赶路而去。

余震他们便沉默地坐在马车中摇晃着。

这一次倒好,并未摇晃多久马车便被勒停。

瘦小汉子隔着马车帘对他们说道:“你们继续在这等着,我去回禀一声。”

说罢便没有声音了。

瘦小汉子把马车停在一处开阔大院之外。

大院竟然是依山而建,四周都清净没什么人家。

瘦小汉子进了大院之后也是转了好几处长廊、月洞门,终于在一处花园外停了下来。

听到传唤之后,他才小心翼翼地弓着身子进入到庭院之中。

此刻大雨已经止住,空气中的压抑之感也换做雨后的清新。

花园亭中的一张石桌旁,坐着一个男子,正不知拿着一卷什么书籍看着。

此人三十多岁,面貌倒是清隽,穿着的极为儒雅,只是两鬓各有些斑白。

瘦小汉子笑嘻嘻地对那中年男子一揖,接着道:“恭喜总舵主,这一次挑到了极好的少年人,咱们扶天会兴旺在即啊!”

那个被称为总舵主的男子也不抬头,继续将视线投在手中书籍之上,口中随便“哦”了一声说道:“是什么样的人?”

瘦小汉子继续说道:“这一次总共有三个少年人呢。二男一女,都是心性沉稳,又狠得下心的人物。”

总舵主这才抬头,皱眉问道:“怎么会有这么多人?你一路都跟着吗?”

瘦小汉子看到总舵主神色不像欢喜的样子,内心一惊,这才小心谨慎地回道:“我虽然没有紧紧跟着,但也将他们一路行径看清楚了。”

总舵主一双眉毛浓黑,眼下两道卧蝉显得更是斯文儒雅,他继续问道:“你确定他们三个身上都没有武功?”

瘦小汉子一脸严肃地发誓道:“有两个身手算是灵敏,但都没有内力!否则的话好几关都不会过得如此辛苦。”

总舵主不置可否地看了瘦小汉子一眼,见他面上神色极为认真,这才点点头又问道:“心性试炼的时候也没什么问题吗?”

瘦小汉子又道:“是有个小子不服,对咱们修仙者的大敌还怀着可笑的怜悯之心。但是已经被我立刻除去了。”

总舵主又点点头道:“华大哥这份忠心,我是知道的。”

被称为华大哥的瘦小汉子听了总舵主的褒扬,面上一喜。

他继续说道:“剩下三个却没什么问题,我让他们在一炷香的时间内杀光棚子里的小畜生们。他们只用了一半的时间就杀净了。”

总舵主又一次仔细打量着华大哥的面孔,似乎想从这张猥琐的脸上找出他话语中到底有几分真实。

最后总舵主又问道:“你看着他们杀的吗?每个都动手了?”

华大哥用力点头说道:“每个都动手了,我看着他们杀了小畜生的。其中一个杀的比旁人都多、都果断。名字叫做张三的那个就是。”

总舵主重新将视线转会了自己手中的书卷,不再抬头,而是说道:“华大哥办事忠心,我是知道的。只是三个人的话实在太多了。我们前阵子急着扩展,没想到如今已然有些树大招风了。

这些孩子,我只要留一个就行了,其余的由华大哥定夺。”

华大哥听了这话先是一愣,接着便道:“属下理会得,总舵主尽管放心就是。”

说罢这位瘦小猥琐的华大哥便对着总舵主又是一揖,告退出去了。

总舵主像是毫无察觉一般,始终翻阅着手中的书卷。

他手中的这本看着簇新,却是一本古书的抄录本。

这本书的封皮上虽然没有誊写书名,但是总舵主知道此书原名《先天衍圣诀》。

他自从开始下定决心习武以来,内力不断膨胀,如今自觉已经到了瓶颈。

这位总舵主极其聪颖,从前还是修仙者的时候,便是新一辈中的佼佼者。

自从仙气消失,改而习武之后,武功也是一路突飞猛进。

他的性子隐忍、好杀。当初累积实力之时,也是一双血手做过无数恶行。

待到武功习成之后便开始一面诛杀武林中人,一面招揽同他一样的修仙者。

一来赠予武功以示亲近,二来煽动他们心中对武者的仇恨,好让他们跟着自己做暗杀武者的勾当。

这样一来,总舵主收集武学秘籍、秘本的进度变得更加快了起来。

几乎每个月都有几十本新的秘籍送到他的手上。

其收藏之丰厚,可以让天下武者咂舌。

饶是如此,总舵主仍旧没能找到自己要找的东西。

他自从内力大圆满之后,便确信这世上武学应该还有更高的层次。

也是机缘巧合,他一开始便找到了一本《先天衍圣诀》。

可他苦读《先天衍圣诀》却觉得似乎缺失了什么。

总舵主智慧不弱,从他研读下来,只觉得他所谓的内力大圆满,和书中所说“冲击先天境”的境界差的实在太多。

若是强行冲击先天境,必然会造成自己血脉逆流沸腾而死的状况。

由此推断:在冲击先天境之前,定然还有一层自己不知道的境界。

但是要摸到这一层境界,又是谈何容易。

扶天会在他手中产生、壮大,也因他的野望停不下来。

如今的他自己也知道,杀戮武林人士,为当年惨遭屠戮的修仙者报仇已经是个幌子罢了。

这一部杀戮的战车之所以无法停止,还是因为他必须找到《先天衍圣决》之前的武功秘笈!

第一百二十一章 《驳难经》

在花园中,总舵主对华大哥作下吩咐“只留一个便够了”。

华大哥离开庭院之后,稍加思索便有了主意。

之后他弯到藏书房中,去领三本薄薄的册子。

看管藏书房之人听说了华大哥所要的内功心法,“嘿嘿”冷笑一声道:“华赖子,你又存心要去害谁?”

华大哥朝他也是“嘻嘻”一笑说道:“别瞎说,哪是我要害人。我也是听命行事罢了。”

说罢领着那三本薄册回到大门前。

黑色马车仍旧停在大门之外。

这次华大哥总算开口让车中等待多时的三人下来。

骆城他们知道已经到了地方,虽然在车里等了这么久,却是一句也不敢抱怨。

自从眼见胡为、韩野身死,就算还是个孩子的骆城已经明白,从离开九原郡的那一刻开始,自己是否还能活着,就已经完全系在别人身上了。

余震无需多说,另一个少女也始终沉默着。

就这样三个人都是一声不吭地跟着华大哥向大院中走去。

这一次,华大哥一边领着三个人,一边口中说道:“虽然说是要带你们去给总舵主相看,但谁料这一会总舵主并不得空。

也说是你们有福了,总舵主无暇来见你们,却是直接授权,让我领了内功心法给你们。”

这话一出口,骆城与那沉默少女双眼中都放出亮光。

他们之所以一路忍辱负重,经历了那么多苦难,无非就是要得到总舵主的承认,进而有机会能修炼武功。

到底来说,作为弱者的日子实在是太难熬了!太难熬了!

虽说总舵主没能见到,但是若有武功心法可以修炼的话,那么他们所有的苦难也算是值得了。

华大哥口中不停,要他们记住许多规矩。

骆城他们也是一边应着,一边浮想联翩。

双眼都盯着华大哥手中的三本簿册,简直要留出口水来。

终于华大哥带他们来到了一处空房之外。

他手一推门,就见这空房倒是不小。只是里面没有窗子,显得有些气闷。

华大哥将他们三个少年人领进了屋子,最终将手中簿册交给三人一人一本。

最后他说道:“你们且在这里努力用功一晚上。若是谁能在明天早上练出气感,便算是正式入我门中了。只是今晚上你们不能乱走,这屋子我要落锁。”

在骆城的千恩万谢之下,华大哥笑嘻嘻地离开屋子。

门外响起金属撞击之声,知道是华大哥将门在外反锁住了。

骆城他们心中并未思虑过多,都是抢了一个角落急忙翻开手中簿册。

按照华大哥说的,一个晚上若是不能练出“气感”来,还算不得是入了门,那么今天晚上实在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时间去考虑旁的事情。

房中四个角落,他们一人占据一个,最后一个角落里放着一个一人高的大水缸。

余震也拿起那簿册看了一眼,见到封皮上面书赫然写着《驳难经》三个字。

他双眼一厉,再抬头去看另外角落中的两个少年。

他们各自捧着手中的书卷读地认真。

最后再看了一眼第四个角落的水缸,心中已然有数。

这所谓的总舵主,果然对他们没安好心。

他随即将那书卷随手放到一边,随意地靠在角落上发着呆。

而骆城眼角瞥到这一幕,心中一洒:“不管这呆子先前如何出风头,如今竟然不去修习内功心法。当真是蠢得不可救药。”

说穿了这最后剩下的三个年轻人一路走到现在,还不是为了能够有机会修习武学,不做天底下最无用的人吗?

带着一种胜利的情绪,骆城将思绪从“张三”身上抽离,重新又回到手中的《驳难经》中。

骆城不愧曾是家族中颇受重视的少年天才。

他匆匆将书本看了一遍之后,便已经明白了经书中的大意。

原来此书是由天竺苦行高僧所著。

书中除了佛教经义以外,还撰写了一套天竺僧人冥想运功的法门。

而此经之所以称为《驳难经》,是因为著书之人在经书中对世人的偏见进行了一一驳斥。

骆城自然是掠过了佛教经义不看,后头的驳斥言论也是匆匆翻过就罢,而反反复复地琢磨这那套天竺僧人冥想之法。

琢磨了一段时间之后,他便忽然将经卷摊开放置在地面上,而双手撑地,一腿蹬天做了一个极其古怪的姿势。

这姿势正是《驳难经》中冥想的第一式。

原来这天竺僧人的冥想是一种由体入圣的功夫。

通过匪夷所思的姿势,同时牵引内息,可以更容易地产生气感。

其实这《驳难经》对于武学初学者来说,倒是一本容易上手的秘笈——如果有人教导的话。

只可惜,华大哥并没想过要教导他们,反而是直接将经书丢给他们,甚至锁门了事。

骆城以这个古怪难熬的姿势支撑了一会之后,便觉豆大的汗水不停地从额头上留下来,落在地面上。

一条蹬向天的腿已经麻木的快要没有知觉了。

骆城仍然苦苦支撑,忽然之间,他觉得小腹之中似有一团火被点燃了一般。

虽然微弱,却是清晰明确不容忽视。

这一定是内力!他养成气感了!

骆城激动地心脏“怦怦”直跳。

他忍不住眼睁开一线,向四周眺望而去。

他的左手边,一向沉默的少女坐着和他一样的姿势,面上只有痛苦没有喜悦。

显然她尚没有产生气感。

而右手边的“张三”则更好了,那本《驳难经》被他甩在一边,始终没有翻开过。

人也像是在打瞌睡一般一动不动。

骆城心中更喜,这第一个产生气感之人,已经确定就是自己了。

虽然过去一路走来,自己不是那个出力最多的,但是运气始终站在了他骆城的这一边。

过去没出多少风头,但是这一次独占鳌头才是最重要的。

随着他的心情激动,小腹中的那团火焰也是越烧越旺。

汗水不停的从眉毛上落到地面,但是渐渐地,汗水便不再流淌了。

因为骆城觉得自己身上的汗水像是要干涸了一般。

他身上的火苗不断旺盛燃烧,在四肢百骸中游走熨帖。

火苗走到哪里,汗水就从哪里开始干涸。

忽然他鼻中喷出一股热气:“不行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五剩二

骆城鼻孔中喷出滚烫的热气,使得上唇像是要被烫伤一般。

嘴角干裂,嗓子嘶哑,最终喊了一句:“不行了!”

他确实不行了,跌跌撞撞地向着角落的水缸冲去。

待看到水缸里果然明晃晃地储着大半缸的水,骆城才松了口气。

他连忙用手鞠了一捧水,疯狂地灌到嗓子里。

冰凉的水和火烫的喉管互相刺激,谈不上舒畅,反而只觉刺喉的疼痛。

好在那像是要活活烧死的感觉得到了缓解。

骆城用水缸中的水扑在脸上,才觉得身上温度降低了不少。

他舒了口气,面上血红,转头想要回到自己的角落。

但才走了几步路,他便又重新觉得那火热灼烧之感又占了上风。

这灼烧之感让骆城觉得片刻离不开水源一般。

忽然之间,他像是明白了什么,转头对余震嘶吼道:“你早就知道了!”

余震抬眼看了他一眼,此刻的骆城已经没有了少年人无害之感。

血红的双眼中只剩下上当的绝望。

余震又自闭眸,只说了一句:“路是你自己选的。”

骆城像是被激怒的熊一般暴躁,他虽然浑身滚烫像要燃烧起来一般,但仍旧是扑向余震道:“为什么你以前都提醒别人。这次却不!”

他疯狂混乱地抡起手臂要砸向余震,继续骂道:“你是要眼看我死!你是嫉妒我!”

只可惜余震稍微偏了头,避过毫无章法的一拳后,用一种怜悯的神色看向他,说道:“你要活就将水缸看好。”

骆城听了这话一惊,连忙转头。

这时候他看到了那个沉默的少女正颤颤巍巍地向那水缸走去。

显然,这少女虽然也练出了气感,却也同时因为内力焚烧而感到痛楚。

骆城狠狠瞪了余震一眼,他以自己能够达到的最快速度狼扑向那水缸,红着眼睛对那沉默少女嘶吼道:“水缸是我的,滚一边去!”

说罢他又一次将头深深地埋入水缸,一边“咕咚咕咚”地大口喝水,缓解身体里的烦热。

一边用水缸里的水降低皮肤上的温度。

忽然之间,他觉得有一只滚烫的手掌压住了自己的背脊。

哪怕骆城本身已经浑身发烫了,但是背上的那只手臂更是灼热难当。

说来也奇,那少女本来身子纤瘦,手臂也就枝条粗细。

但是如今那只滚烫的手臂像是拥有强大的力量一般,狠狠地将骆城压在水缸里。

开始骆城以为那只手臂是要将他拖出水缸,所以他还扭动着身体不让那少女得逞。

但很快他就发现少女根本不是这个意思。

她那纤细的胳膊不知道哪来的强大力量,克制着骆城的头颅不能从水面上抬起。

虽然一开始喝了几大口水的他舒畅了不少,但很快骆城就意识到不能这样下去!

他已经无法呼吸了!哪怕是灼烧之感稍减,但是鼻腔之中的积水让他更加痛楚。

骆城张口呼叫道:“张三……咕咕咕……救……咕咕咕……救!”

他无法说满一整句话,只要一张口,水就疯狂地灌入到喉管中,引起一阵咳嗽。

越是咳嗽,呛入胸肺的水就越多。

呛入得水越多,痛苦地咳嗽就越是猛烈。

骆城疯狂的挣扎,两只手毫无目的地向身后猛抓。

但是那少女——那个始终沉默着的少女一声不吭,只是牢牢地将骆城的头按在水里。

她面上没有丝毫表情,只有一只细瘦的胳膊显示了她的刚强意志——骆城必须要死!

骆城的嘶吼声与咳嗽声显得越来越虚弱,最后似乎用尽全身力气,吐出一句:“救我——你——早就知道!”

而被流水声填满的耳朵里,骆城似乎听到了最后一声轻轻地叹息:“我救不了你,路是自己选的。”

接着,这个曾经骄傲的少年,终于停止了所有的挣扎。

水花不再四溅,也没有咳嗽声和尖叫声。

那少女冷冷地瞥了一眼余震。

虽然此刻的少女浑身湿透,但是两颊红如被炭火烧过一般。

她将骆城的尸身从水缸中拖出来,便迫不及待地跳入水缸之中。

虽然已经泼出了不少水,好在少女整个跳入水缸还能将大半身体给淹没了。

少女再次警惕地看向余震,这个家伙始终像是置之事外一般。

他既没有修炼过《驳难经》,也没有出手救过骆城。

她分辨不出这个化名“张三”的少年人到底是何路数。

但她必须是最后的胜者,哪怕手再脏也要活下去。

一瞬间,少女双眼变的锋利,心中升起一个念头:“不管那个张三到底是何路数,练不练《驳难经》,还是立刻将他杀了才最保险。”

刚才是她亲手淹死了骆城,她不希望这样的情形再次发生在自己身上。

但当她一双眼睛中带着一丝狠辣看向余震的时候,发现那个少年也看着她。

这个少年的眼神比自己更锋利、更狠辣。

更可怕的是,少女自信能为胜利做任何事情。

但对面那个少年眼神中,似乎流露出了一种不屑,像是在说:不论你可以做到何种程度,在我眼里都是儿戏。

少女忽然觉得背脊一阵颤抖,虽然身体灼热片刻离不开水缸,但她心中却是升起一种寒意。

这时对面的余震又一次开口说话道:“小心你自己选的路。”

说罢便闭上眼睛再也不看那少女。

而少女忽然觉得像是被长辈教训了一般,感到一阵心虚。

难道刚才自己想要杀了“张三”的念头被他发觉了?

她脸上火烫,想到自己如今一刻离不开水缸的状态,再加上“张三”前些时间表现出来的实力,显然自己在此刻还不是他的对手。

那少女便也闭上了眼睛,负气一般不看余震。

她身子细瘦,即使在水缸中也能摆出刚才的奇怪姿势来。

在这一大缸水的降温下,再次运功,好在这一次灼热之感没有先前那么强烈难熬了!

少女欣喜:在水缸中运功果然才是正确的方法!

总舵主早就安排好了的,骆城死在自己蠢罢了!

而“张三”这小子总有一天也要他和骆城一样死!

第一百二十三章 杀死余震的方法

第二日清早,余震仍旧闭目坐于空房最远的角落里。

而那个瘦弱的少女,还是泡坐在水缸里。

随着一整晚的运功,她身上灼热感已经消去,相反一丝柔弱坚韧的内力在她的周身游走。

这是她“气感”初成的证明!

原来这《驳难经》原先是天竺高僧所著。

名为《驳难》实则是通过这卷书籍驳斥天下之人。

天竺高僧本身所使用的功夫极为神奇,它由体入圣,不像常规内功心法大多数是盘膝运功。

高僧使用的运功姿势竟然一共有六十二种,随着内力不断精进而更换下一阶姿势。

虽然这些姿势都极为诡异,常人甚至无法将这样的姿势保持太长时间。

但是当内力大成的时候,这些姿势却变成了可以攻击敌人,杀人于不备武的功招式。

可以说是匪夷所思了。

许多人不能理解高僧的武功,认为他驳杂不纯,而且毫无意义。

关键是初练此功必须要泡在恒河水中才能缓解体内的痛苦。

高僧便著作《驳难经》,将自身功法的难点和优点都一一写明。

若是骆城没有将经书前后的那些经文忽略的话,或许不会就此莫名死在少女手中。

而心思更细腻一些的少女,却不与骆城争夺“第一个”练出气感的名次。

她只要做“唯一一个”练出气感的人就行了。

事情正如少女预测的一般发展,骆城死在了自己手中,而她也熬过了《驳难经》中第一道难关,成功的活了下来。

只是事情还有一点小小差池,那就是另一个叫做“张三”的少年仍旧活着。

按理说这个少年应是没有修习《驳难经》,也没有气感的。

如果一直下去的话,少女有信心能悄悄将他除去。

因为少女本能觉得,放任“张三”活着是一件太危险的事情。

只是眼下,他们这两人共处于这一间不小的空屋之中。

一在瓮内,一在瓮外。互相静默着,闭目一言不发。

忽然就听大门外的铁锁“哗锒”、“哗锒”地响动。

屋内二人同时睁开眼睛,不过片刻,铁锁被人解下,木门被人推了开来。

一个面貌清隽的男子身着倜傥绸衫,背负双手走了进来,正是暗杀天下武人的幕后主使——扶天会总舵主。

他身后跟着的,便是面容猥琐瘦小的华大哥了。

总舵主一步踏入屋中,就看见脚前一具冰冷的尸体。

华大哥笑着解释道:“这是九原郡骆家的小公子,骆城。”

骆城已经成为尸体,但是华大哥脸上却没有得罪九原郡骆家的担忧。

总舵主也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再抬头看向对面的水缸,里面坐着个浑身湿透的少女。

她正用兴奋地眼神看向总舵主。

华大哥继续介绍道:“这是南阳郡分舵引荐的常思姑娘。”

被叫作常思的少女立刻从大缸中站了起来。

虽然她身上衣裳已经湿透了,好在她身材单薄,倒也不显尴尬。

华大哥又道:“这是咱们的海舵主。”

清隽男子对常思点了点头。

常思也是激动地说道:“海舵主好!”

海舵主笑着向边上望去,这时见到最远的角落里,还坐着一个少年。

而这少年并未死去,而是睁着一双锋利的眼睛看向自己。

海舵主皱着眉头看向余震,声音中带着冷意道:“这位是?”

华大哥绝对没有料到竟然会在屋中有两个人活着。

他挠了挠头皮道:“这是九原郡推举的——咳咳——张三。”

余震面目如常,对着海舵主甚至没有点一点头。

那海舵主也是冷了脸不再看那个张三。

华大哥有些尴尬地看向海舵主,话中有话地问海舵主道:“接下来要如何安排。”

海舵主冷哼一声,让华大哥背上冷汗直流。

说了只要一个活着,现在却没有成功。

最终海舵主道:“既然是天意,便算了。”

他又看向常思道:“看来你们有这福分,便跟着华大哥好好学习。待有一定根基之后,我再来瞧瞧你们。”

海舵主本意不想要太多人选。

但事情已然成了这样,面都照过了,他也没有必要非让这两个少年人决出个你死我活,反而寒了舵中其他兄弟的心。

说罢他便转过身子,向着门外迈去。

舵中多了两个少年人,这种事情本不该过多耽搁总舵主的时间。

这时候,那个叫做常思的少女忽然开口道:“海舵主请留步。”

面貌清隽的海舵主回头瞟了她一眼,常思又高声说道:“请问海舵主,我什么时候才能功成?能不能将刺杀余震的任务留着,交给我去办!”

海舵主听了少女的话,却是忍俊不禁的笑了出来。

华大哥这时也笑着说道:“常姑娘,这余震是武林匪类中的头一名。想杀他的人何止你一个。

但是如今你的功夫实在太浅,要能杀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们怎么可能现在就放话将这差事留给你呢?”

海舵主像是听了孩子话一般,对常思点了点头,就要继续走开。

这时候常思又开口急道:“若我杀不了他,那么海舵主杀的了他吗?”

这话让海舵主的面孔立刻板了下来,双眼含怒地瞪向常思,像是被问了什么难堪的问题一般。

华大哥教训道:“总舵主武功惊人,天下罕见。他本是修仙者,习武起来更是突飞猛进。

余震不过是个凡夫俗子,怎能同咱们总舵主争辉?”

说罢狠狠瞪了常思一眼,怪她一个丫头却是胡乱说话。

常思被呵斥之后,仍然像是不懂事一般,继续对已经板了面孔地海舵主道:“余震不过是个凡人,总舵主翻手就能将他正法。

而且余震又是杀人如麻的恶棍。为何总舵主不立刻将他击杀了!

若是我不能手刃这恶贼,哪怕是听到他的死讯也是振奋人心啊!”

海舵主双目含威地瞪着常思,华大哥更是代替海舵主骂道:“我们总舵主是什么人?余震此贼又何须总舵主亲自动手。

只是此贼实在狡猾。前些日子听到风声竟然逃到藏地去了。你放心吧,此贼罪大莫及,我们舵中的兄弟们已经在织网,只待拿到他的确切消息,就会动手。”

常思还是不肯放过,又追着道:“要得到余震那狡猾恶贼的消息谈何容易?小女子有一计,能让他自投罗网。还请总舵主一听!”

第一百二十四章 少女的身份

余震独自坐在空屋最角落的位置,眼看着面前两方人马之间的交涉,心中不禁觉得好笑。

少女常思与海总舵主两人口中所说的那个杀人如麻的家伙,此刻正和他们在一个屋子里坐着。

而他们各种算计谋略,也是毫不避讳地进入了他的耳中。

余震首先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少女常思。

身材纤瘦,面孔苍白,算得上是清秀,但是余震全无印象。

她既然是个修仙者,那么余震首先想到的是当年莱仙镇的王家。

虽然王家应该已经全灭,而常思与王家人长得并不相似,听起来还姓常。

但在那个情形之下,谁也不能说王家必然没有漏网之鱼。或者这个常思是一位王家远亲,当时并未同王家族人一同住在大宅之中。

虽然并未引起海舵主与常思的注意,余震仍旧紧紧注视着屋中这两个人,想要从旁观察出一些蛛丝马迹来。

这时候海总舵主听说常思有能将余震引来的办法,这倒引起了他的兴趣。

他手下这个组织,虽然已经杀了无数江湖武人,但始终站在幕后。

世上只要是人,便会有炫耀之心。

海总舵主杀了多少武人,都能以平常心处之。

但是若能杀了武林第一人的余震——那实在是有些诱人。

到如今,海总舵主自认武功已入巅峰,再难进步。

那么余震或许也与自己差不多。

而他比起余震还有优势。首先,他如今已经拥有了庞大的手下,而余震只是孤家寡人。

其次,他始终还在暗处,而余震却是天下武人都识得之人。

所以哪怕自己和余震的实力不相伯仲,他也有信心能成为最终的胜利者。

既然有了一些兴趣,海总舵主终于回转了头,翘着嘴角问道:“你说的法子是什么?说来听听。”

少女常思眼中露出得逞的光芒,笑道:“你知道余震这厮妄称武林第一人,却有一个最忌恨的家伙。”

海总舵主“哦”了一声,问道:“是什么人?”

少女扬起了头,得意说道:“他最忌恨的就是瀛城城主了!”

这话同时让海总舵主与余震都是一怔。

余震虽然确实一心想要追寻瀛城城主报仇,但是他对此人的恨意,天下知晓的人并不多。

为何这少女常思会脱口而出?

他不由再次打量着常思。显然她肯定不是王家的人了。

因为那莱仙镇的小小王家,是绝对不会知道自己心中隐恨的。

那么她会是谁呢?既恨他恨的刻骨铭心,又知道他这一层隐私。

而另一边的海总舵主,也是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常思,问道:“瀛城城主?他老人家……还没归天么?”

常思道:“总舵主有所不知。瀛城城主大半年前还在嵩山摆过擂台,要争夺天下第一的身份呢。”

海总舵主漫不经心道:“我听说过此事,不过那是无聊之人搞出的闹剧。后来还参合进了一个什么自称赤星老祖的。

这些人都是跳梁小丑,最终虚名没有捞到,反而还成就了余震。”

嵩山上的这场闹剧,海总舵主自然没能参与。

当时的他还在苦练武功,并发展身边的修仙者加入自己的扶天会。

按说那场闹剧中的两人,应该都是修仙者。

而这两人却让海总舵主非常不齿。当时的修仙者个个都是步履维艰,不是努力的隐藏自己的身份,就是想尽办法在乱世中重新活下去。

“修仙者”的名声与境遇,同“过街鼠”也没什么分别了。

就算如此,那两个不知道哪冒出的修仙者仍旧狐假虎威,对“修仙者”的名声更是破坏殆尽。

他们舵中的兄弟有时谈起此事,还会气地砸桌。

常思一笑道:“舵主何须担心真实的瀛城城主是否还活着?就算他真的活着,也不过是行将就木的老者罢了。

若是他老人家已经不在了,那不是更没有后顾之忧?

反正余震此人就是认准了瀛城城主,只要得到他还在世的消息,必然如飞蛾扑火一般的赶来。

总舵主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在江湖中传出消息,就说在某地发现了瀛城城主的下落。

到时候再准备好陷阱人手,自然能将贼余震给手到擒来!”

说到这里,常思脸上露出得色,显然是很满意与自己的这个计策。

海总舵主面色阴晴不定,他虽然确实想要用击杀余震这件事情来做自己走上明路,扬名立万的第一场战役。

但是若他就此答应,反像是受了常思的指使一般。

海总舵主皱着眉头,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常思本来对自己说出的这番话非常得意,总觉得这次应是势在必得。

但是眼看海总舵主并未表示同意,她不免心生不安。

最终常思决定加重砝码,继续说道:“总舵主,您或许不知。余震那厮手上有一秘笈,是武林中的至宝。”

海总舵主笑着看她,问道:“哦?是什么至宝?”

他这大半年来,靠搜罗还是抢夺,已经收集了不少武功秘笈。

若说余震手中还有什么“至宝”,也不知道是否及得上自己手上的众多秘笈。

常思故作神秘地压低了声音说道:“总舵主,您听说过‘后天境’吗?”

这一句又一次同时让余震和海总舵主一怔。

常思继续说道:“我手中有确凿证据,余震那厮已经得到了进入‘后天境’的秘法。虽然不知道他是否能够练成。但那秘诀只要握在他手中一天,就有可能让那厮更强一步。

到时候要再对付他,就难上加难了。”

常思只是个少女,却能对着海总舵主说出这样的话来。

那海总舵主果然陷入沉思。

他手中有《先天衍圣诀》一书,讲的是如何冲击先天境。

但是他揣摩此书,总觉得自己离冲击先天境有着很大的一段距离。

明明他已经站在了大圆满的境界,为何却达不到先天境的要求呢?

此时听到少女口中所说的《后天境》秘诀,许多捉摸不透的问题此刻便迎刃而解了。

果然如海总舵主猜测的一般,在先天境之前,还有一层后天境。

那么赶紧拿下余震,逼他交出后天境秘诀,那就变成了刻不容缓的事情了。

与此同时,在大屋中另一个角落,余震的眼神开始变得锋锐。

常思的真实身份,他已经猜出了几分。

第一百二十五章 你要干什么!?

听了常思的话,海总舵主总觉得她提出的建议既诱人,又庞大。

他是个做事谨慎之人,并没有当场定下,反而对常思说道:“你说的这些,待我查实无误之后再回复你。”

说罢他不再回头,而是径直出了大屋。

只留下华大哥对余震和常思吩咐了两句,便留他们继续在空屋中运功。

至于骆城的尸体,自然是被清了出去。

常思为了抓住难得见到海总舵主的机会,一股脑将腹中所有的话都讲了出去。

如今她因为过于激动紧张,仍旧喘着粗气。

这时候她忽然回过头来,看向仍旧坐在角落里的余震。

如今的常思已经练出气感,也从《驳难经》第一层的难关中闯了过来。

而“张三”却连翻都没有翻开那本秘笈。

或许前几日,“张三”仗着身手灵活,人高马大的优势,并不将常思放在眼里。

但是如今的“张三”只会越来越不是常思的对手。

这时候常思挑起唇角冷笑一声,声音冰冷地对余震说道:“刚才我对总舵主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吧。”

余震仍旧保持沉默,并没有回答常思的话。

常思这一路走来,也知道“张三”向来不是多话之人。

她继续对余震高高在上道:“我本来以为总舵主不会让你有命活下去。谁知道他老人家倒是仁慈。

你既然命好,那就要多珍惜。我刚才说的话,都是给总舵主一个人听得。

你就算是听到了,也赶紧给我忘了!一句话也不能想起来!知道吗!”

余震看着常思狠辣的表情,让他再次记起生命中一个早就该遗忘的人。

说穿了,常思和那人长得不像,但是此刻对余震说话时,那颐指气使的神情却让他非常熟悉。

那就是他曾经的师傅——净通。

一个曾被誉为天才,但是对余震恨之入骨的和尚。

曾经的净通处处刁难,想方设法磋磨年幼的余震。

当时他高高在上,以莫须有的罪名强加在余震身上之时,那神情与如今的常思一模一样。

若是净通还活着,现在该有三十四岁左右。而眼前这个少女大约十六七岁的年纪。

若是他们两人是有着血脉传承的父女,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

这个叫作常思的少女之所以会对余震恨之入骨,自然是因为她的父亲就是被余震亲手杀死的。

而常思会知道余震一心寻找瀛城城主,甚至会知道步入后天境的秘诀在自己手中,那就都不算稀奇了。

净通也曾将余震的隐秘告诉过别人,比如当年在莱仙镇找上门来的二师弟白瑞源。

真正诡异的是,净通是一名和尚,并且终日在不能进女香客的少林寺中修行。

他不论是佛经释义还是门中武功,建树都在常人之上,只不过始终赢不过于正罢了。

在这样的环境下,净通是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女儿的?

按照年纪计算的话,净通十七岁就该与人私通,并且生下常思了。

没想到他这便宜师傅,竟然在这么多年之前就已经做下有违清规的事情了。

余震一双眼睛在常思的面孔上反复盘旋,却始终沉默不语。

这行为惹恼了常思,她面色绯红,怒道:“狗东西,看什么看。”

余震并没有被她的话激怒,反而问道:“你这么恨余震,是因为他杀了你的亲人吗?”

常思怒道:“我父母都是这狗贼所杀。”

余震再次皱眉,如果常思真是净通的女儿,那么他的父亲确实是死在余震手中的。

但是要说常思的母亲是谁,为何也是余震所杀?

他却完全想不起来。

这时候余震忽然站了起来,朝着常思走了几步道:“你不会认错仇人了吧?”

常思浑身湿透,始终站在水缸之中。

如今忽然看到余震向自己这边走了过来,她到底是个少女,不由得心慌叫道:“你别过来!就站在那里。

我怎么会认错仇人?我还只有四五岁时,余震那恶贼就将我母亲杀死。

这人心性恶毒,我这一辈子也不会认错!”

听了这一句话,余震再次皱起了眉头。

如果说这个少女常思的母亲在她四五岁时就被自己杀死,那么算算年纪,余震该是在十六七岁的时候动的手。

那时候的余震不过是个少年人,心中偏激易怒也是有的。

但是那时候他在少林寺太师傅慧能的看管之下,终日在少林寺中习武,完全没有机会下山闯祸。

但要问余震在那一两年有没有杀过人?回答却还是有的。

而且那个人也确实是个女子。

当年余震还不过是个少年人,有一日晚上起夜,发现有一个黑色身影攀过墙头想要跃出少林寺。

当时的余震还当做这是什么小偷贼子,发了一声喊便追了上去。

那时候的余震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而那翻墙的黑影更是不要命的逃跑。

说来也奇怪,从那黑影的伸手来看并不会武功,身体却是非常轻健。

余震锲而不舍地紧紧追着黑影,并且不断的在少室山上大喊大叫,企图将师叔师伯们吸引过来。

那黑影眼见情势不对,也不逃了,翻身回来与余震交手起来。

直到这时,余震才看清黑影竟然是个女子。

大约二十五六岁年纪,生的普通,武功招式毛手毛脚的并没有基础。

不过她的力量却是大得惊人,之后太师父慧能曾经分析,这女子或许是个修仙者,却没有经过名师指导,所以施展的招式似是而非。

若不是如此,以少年余震的本事对上正经的修仙者,死的就必定是余震了。

当时余震是个倔性子,不肯服输。面对力量强大的陌生女子,余震施展了毕生武学,最终竟然一掌将她杀死。

这是余震这一生中第一次杀人,见到女子死后,他便痴呆呆地愣在原处。

直到寺中师叔师伯们皆尽赶来。

余震犹记得当时的“师父”净通双眼血红,口口声声说他杀人犯了戒律,需要当场正法。

还是太师傅慧能拼命阻拦。

如今看来,余震或许杀的就是净通的姘头。

他二人在少林寺中行苟且之事,在那女子翻墙出去的时候被余震撞破了而已。

无论如何,余震总算是杀人了。

慧能师祖无法,余震也不愿意让太师傅为难,便自请离寺,下山闯荡。

从此武林中便多了一个余震,少林寺中少了一个莽儿。

余震自己也没有想到,这一切的前因后果,竟然在今天串联了起来。

余震闭目一瞬,对常思道:“所以你如果没有认错余震的话,必然要杀他才行了。”

常思骄傲地抬起下巴,道:“余震那狗贼若出现在我面前,我必然要食其肉寝其皮才罢!”

忽然她警惕地看向余震,问道:“你要干什么?”

第一百二十六章 五剩一

常思看着不断靠近自己的“张三”,心中竟然有一丝丝地恐惧。

不对!他只是个没有练过武功的修仙者,不过是身手敏捷一些罢了。

如今的常思已经练出气感。她自己也曾试过,力气比前两日大了不少。

在这情形下,她又何须去惧怕“张三”呢?

常思佯装发怒,对“张三”吼道:“识相就站住!别再过来了!”

余震却是笑了,笑容让常思感觉到不快。

余震这时却开口说道:“你容貌虽然不及你的父亲,但是神气却是一模一样。”

常思惊讶,她的父亲每隔一段日子就会偷偷下山来,找到被寄养在农户家中的自己。

在常思的心中,父亲儒雅端庄,英俊无匹。

小的时候,每次父亲来看望自己,小常思都以为是菩萨亲自来见她了。

长大之后,父亲告诉了常思的身世,并且告诉她杀了她母亲的仇人就是余震。

常思既喜悦于这样美貌的和尚竟然真的是自己的父亲,也从此开始将余震恨之入骨。

若不是余震杀死了自己的母亲,那么她如今也是父母双全的人。

父亲如此美貌,母亲定然也是个美人。比起粗鄙的庄户养父母,一定是云泥之别!

再之后,常思得知自己还有仙根,更加时时想象着如果母亲没死,自己该是个高高在上的修仙者,如何会沦落成一个小村姑呢?

这样的不甘心与幻想伴随了常思整个少女时代。

直到有一天,她得到噩耗:父亲竟然死了。

而杀死父亲的人竟然又是余震!

从此以后,常思对余震的恨意更是刻骨铭心,时刻不敢或忘。

她之所以苦苦来到扶天会,无论如何也要找到海总舵主,就是为了把自己的话带给海总舵主。

这或许是她唯一的报仇机会——哪怕不能亲手杀死余震,也一定要假他人之手消灭这个恶魔!

常思将满腹的愤恨都写在脸上,问“张三”道:“说什么胡话?你见过我父亲?”

余震嘲弄笑道:“你父亲是少林寺的和尚。”

常思这时候面孔又是一红。

她被人揭破是和尚的女儿,又羞又怒道:“干~你~屁事!”

余震又道:“你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姑娘。本来要杀你我还真下不了手。不过幸好……”

常思忽然听到这话,面孔一变,惊问道:“什么?”

余震冷笑着说道:“幸好你和你父亲的神气一模一样。所以见了你的面孔我就心生厌憎。总算杀你也不算太难了。”

常思被这话吓得脸色发白,还是强自镇定道:“你一个毫无内功的小子也想要杀我?你到底是什么人?”

余震笑道:“你不是说绝不会认错我吗?”

常思双眼圆睁,喉头发颤道:“你是……余震!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她计划已久,要如何杀死余震。

可怎能想到余震却是在自己面前待了这么久!

虽然她没有见过余震,也知道此人必然已经二十七八岁了。

怎么可能是眼前这个十多岁的少年人了?

最重要的是,余震应该是一介武夫,身上仙根被人震碎了。

而他如今却能通过测试进入扶天会内部,那只能说明一件事情:余震的仙根!竟然修复了!

这可恨的恶贼!竟然能够得到老天如此的爱戴!

余震本来就是天下武学第一人,如果他的仙根再被修复,还有谁能杀得了他?

就算是海总舵主,或许也不是余震的对手!

常思的眼睛瞪得突出,她忽然放声尖叫:“余——!”

但她连一个字都没有机会完全突出,就被余震掐住了咽喉。

常思透不过气来,她一双眼珠如死鱼一般完全突出。

喉咙中“嗬嗬”作响,双手双腿不住乱踢,将水缸中的水激洒的到处都是。

但是这水花声不断地变小,如疯癫一般的腿脚,也变成了无力地抽~搐。

最后,这间屋子中变得一片静默,再也没有水花声响动。

常思的头无力地垂在余震的手掌之上。

这个时时刻刻想着要杀死余震的少女,终于死在了自己仇人的手中。

余震将这的尸体放了下来,软垂在水缸之上。

这一对父女都是死在余震的手中,他们临死前狰狞的神色竟然都是一模一样。

常思死了便是死了,余震不会过多在意。

他重新又回到了自己的那个角落。如今却有另一个难题。

余震之所以花了这么大功夫潜伏进入扶天会,真正的目的是揪出幕后谋杀整个武林的黑手。

而他越是深入了解,越是明白扶天会已经做大了。

即使他能轻易地杀死扶天会的海总舵主,也有可能激怒四散在整个大秦土地上的扶天会会众,反而引出更多暗杀,让情形变得更加沸反盈天。

所以余震的目的始终是先了解整个扶天会,再将他掌握在自己手中,最后设法让其瓦解。

要做到这么大的计划,并不是件易事。余震必须一步也不踏错。

但是他没有料到的是,却在中途遇到这个欲杀自己而后快的少女常思。

如果常思只是恨自己,余震大可不将她放在眼中。

但是常思却对自己的底细了解的太多,若是继续放任她的存在,可能会对余震整个计划造成麻烦。

常思如此不安定,余震这才决定不能让她继续存活。

不光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整片大秦土地上无辜的武者。

余震心中虽然没有不安,但还是有些头痛。

若是明天那个被称为华大哥的瘦小男子发现常思死的不明不白,余震又要如何解释呢?

他作为一个不会武功的少年,如何能将已经产生“气感”的少女常思活活掐死?

余震坐在角落中,闭目略微思索,便已经有了主意。

少女常思的尸体便在那水缸之上趴伏了一整个晚上。

直到第二天一早,华大哥揣着食盒推门进来。

他刚想要对屋中两人喝骂两句,忽然见到水缸上的常思情形不对。

华大哥立刻向前一个箭步,撩起常思的头发,才看到少女月-孛~颈中的掐痕。

华大哥吃惊地回头看向“张三”,这屋中如今只剩下他一个人。

但是华大哥还没开口,余震却是先对他笑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信口雌黄

华大哥来到大屋,本来想要检查常思与“张三”武功精进如何。

待他一打开门,却惊讶地发现常思已经死了,尸体就这么趴伏在水缸之上。

而他撩开常思的头发,见到月~孛子上发紫的指印。

这时候他回转过头,看向屋子里唯一一个“张三”,怒道:“她怎么死的?是不是你所杀!”

余震笑得有点疲赖道:“是我又如何?”

华大哥勃然大怒,道:“本来你没有练出气感,没有资格留下。

但是既然已经被总舵主相看过了,便破例收你在咱们扶天会中。

既入的扶天会,你怎么又敢自相残杀?我前几日嘱咐你会中的各项规矩,你都当是假的吗!”

余震平静地道:“今日这事,你也处置不了。常思是我杀的,但我不是胡乱杀他。至于其中理由,我只同海总舵主说。你让他来吧。”

华大哥气地笑了,道:“会中这么多兄弟,谁不想见海总舵主。昨天他拨冗来见你们,不过是见你们新入扶天会,才接见你们一回。

你道自己是什么东西?还让总舵主来见你?”

余震仍旧是道:“你可以对总舵主说,事关后天境真相,我才不的不杀她。你今日若是自忖能承担得起后果,不去禀报总舵主也是无妨。”

华大哥狠狠盯了“张三”一眼,不再多说,反而是重新将门锁上防止他逃跑。

接着华大哥便急向总舵主所在的庭院奔去。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余震又一次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向这里走来。

随着门外一阵金属撞击之声,华大哥怒将木门推开,而海总舵主也是一撩衣角大踏步地走了进来。

他本来容貌清隽,如今带着一丝兴奋与急切,竟然不像过去那样总是摆着四平八稳的脸谱。

实在是这两天内连续听到有关后天境的消息,让他心情想要平静也是不能。

想他对《先天衍圣决》研究琢磨了这么久,始终没有办法破解的奥秘。

如今竟似是有了突破之口,所以就连他赶来的步伐也比往日显得更快一些。

海总舵主一进屋中,见到桀骜不驯的少年“张三”慵懒地躺在一处角落里,自然还是摆出了总舵主的威严道:“据说你杀了常思?”

余震懒洋洋地半靠着,淡笑着说道:“是我没错。”

海总舵主见这少年人对自己始终没有一丝害怕,不禁奇问道:“你还要我亲自来见你?”

余震又道:“没错。”

海总舵主深深看了余震一眼,道:“你最好确信你要说的话,足以让你洗脱罪名。”

余震这时候从半躺地姿势改为盘膝正坐道:“我之所以杀了常思,是因为她企图欺骗总舵主,隐瞒关键消息,想借扶天会的力量,为自己行事。”

他这一长串话,隐藏了不少细节。

海总舵主不禁地眯起眼睛,细细看向余震。

虽然他面上仍旧是摆着威严气息,脑海却在飞速转动,要将“张三”的话慢慢消化了。

最终海总舵主问出了第一个问题:“你说她隐瞒了关键信息?是什么讯息?”

余震道:“常思不知道是从哪里得到消息,知道余震手中握有后天境的关键。”

海总舵主急问道:“难道这是假的?”他心中最关切的,自然是“后天境”了。

余震道:“这是真的。”

海总舵主面上虽然不显,但是心中却松了口气。

只要世上真有后天境,那么他就算是寻到了武学至高的途径。

海总舵主轻松地笑道:“那她到底隐瞒了什么?”

余震这才严肃说道:“常思说余震未练成后天境,实则是为了麻痹总舵主你。

据我所知,余震已经将后天境练成了。所以凭总舵主如今的实力,要去正撄余震其锋,恐怕是……”

说到这里,余震摇了摇头。意思很显然,如今的海总舵主斗不过余震。若是轻易设伏寻余震晦气,那倒霉的却不一定是余震了。

海总舵主双眉紧皱,盯着余震问道:“你到底是谁?”

余震听了这个问题,不由自主地瞥了一眼仍旧趴伏在水缸上的常思,心道:你的身份先借我用一用。

接着余震便抬头对海总舵主说道:“我确实名叫张三没错。因为我生来没有母亲,也不能跟着父亲姓氏。”

海总舵主紧紧盯着“张三”的面孔。他一生也算是阅人无数。

像是这样一个十多岁的孩子,若是要纯粹编出一套身世出来难免会有破绽。

越是说谎的时候,面孔中还会难以避免地出现停顿、思考的神情。

只可惜余震并不是个十多岁的年轻人。

而他所说的这套身世也不是如今现编,反而是真真实实,不存什么破绽的。

就见余震平静地像是回忆过去一般说道:“我的生父是少林寺僧净通。他本来被主持慧能大师看重,并且已经答允了把‘后天境’的秘诀交给他。

谁知大半年前,余震那厮忽然回到少林寺。骗取了踏入‘后天境’的秘诀,又忘恩负义,将我生父杀死。

我生父曾是余震的师傅,他曾经对我多番谈起余震的往事。所以我对他的底细了若指掌。”

余震在大半年前杀死师傅净通的事情,海总舵主已经有过耳闻。

如今再听余震这话,半真半假中倒是先信了几分。

而眼看“张三”面上没有说谎的迹象,那么这一番话更是敲砖钉脚一般坐实了。

海总舵主面色变得沉重,道:“余震……已经踏入后天境了?你为何如此确信?”

他心中犹抱一丝希望。如果余震没有踏入后天境的话,自己或许还有和他一战的希望。

若他已经踏入,那么此人便与他们划下深刻鸿沟。

海总舵主不论是过去修仙,还是后来练武,都是一路畅达,所向披靡的。

但是如今听说有人境界在自己之上,心中便多了一层不快。

余震道:“我生父武功高强,恐怕不在总舵主之下。若是余震没有进入后天境,又怎么能杀的了他?”

海总舵主不知道那时的先后细节,心想“张三”的话或许不错。

这时候的海总舵主心中沉重,除了因为估量出自己或许不是余震的对手,更是因为做不到真正的天下第一而不甘。

正在他沉默的时候,“张三”忽然又开口说道:“但是余震也不是全无弱点的。”

第一百二十八章 功高震主

“弱点?”听了“张三”的话,海总舵主不由地半眯着眼睛陷入沉思。

虽然和他对话的只是个看上去十多岁的少年人,海总舵主却能感觉出这个少年并不简单。

海总舵主平日较为自负,虽然扶天会中有不少好手,但是他找不到一个能够商量对策,甚至交付重任的人。

这么多时日,海总舵主总是习惯了独自作出决策、下达指令。

如今还是第一次,海总舵主感觉到有一个人能与他你来我往的互相交锋,最神奇的是——这人还是个没什么武功的少年人。

海总舵主看着“张三”面上淡然自信的神色,不由问道:“你说的弱点,可是常思所指的瀛城城主?”

余震不屑的冷笑一声道:“常思这丫头虽然心思不纯,但是太过天真。

她说余震的大仇人是瀛城城主,那确实不错。但是她也把余震这厮想的太过蠢了。

总舵主您既然也知道大半年前发生在嵩山上的那件闹剧,便知道曾经已经有过冒充瀛城城主这样的事情发生过了。

如果我们再次假传消息,余震就算是蠢极了,又怎么会将同一个当连上两次呢?”

海总舵主听了这话,虽然点头,但是面上一丝尴尬神色一闪而逝。

说穿了,昨天常思说出这个设想的时候,海总舵主甚至觉得这主意倒是不错。

如今经过“张三”提醒,他才觉得确实有些太想当然了。

海总舵主轻轻咳了一声,又问道:“既然你认为余震也有弱点,那么你就说说吧。”

接着他又故作严厉地看了一眼余震,道:“若是你能说的合理,便能继续留你。还能把你收作门下弟子,亲自教导你武功。

若是无法自圆其说,那么残害扶天会同门的罪名,你是逃不掉的!”

饶是海总舵主做出了严厉的神色,余震仍旧是嘲弄着笑问道:“到时候总舵主还是要传授我《驳难经》吗?”

海总舵主听了这话,又是咳了一声看向华大哥。

这《驳难经》是故意交给“张三”他们,好让这最后剩下的少年自相残杀的。

当初也是华大哥受了海总舵主的意思才这么办的。

这时候海总舵主却说道:“我亲自收你为徒,自然不会在让你学《驳难经》了。到时候我手中各门功夫,你尽可以挑拣喜欢的去学。”

话虽如此说,海总舵主从未想过将自己手中真正的绝学——比如说《先天衍圣决》——交给他过。

当初海总舵主为了得到它,不惜将对他视如己出的义父杀死,又怎么会轻易交给旁人呢?

余震笑了笑,并不将这回答当一回事情,而是说道:“其实余震如今武功,天下已经无人能敌了。”

海总舵主面皮抖了一抖,又恢复到先前的神色。

余震又道:“但是武学这东西,到底是一人敌的功夫,经不起万人敌的军阵绞杀。”

海总舵主皱眉不语。

余震接着说道:“要我说,凭咱们扶天会的实力,真要拼杀余震也是做得到的。但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全无这个必要。”

海总舵主问道:“那你说如何才能让他与万人为敌?”

余震笑道:“当今天下,势力最大的除了咱们扶天会之外,就是秦王的军队了。”

海总舵主这时才道:“你意思是让秦皇去绞杀余震?”他“呵”了一声,原来这个“张三”装腔作势大半日,也不过是个草包罢了。

接着海总舵主道:“你难道不知道余震是当今国师?咸阳宫中坐着的秦皇,是他一手扶持起来的?”

余震仍旧不慌不忙的地说道:“这我自然知道。但是海总舵主可曾听过‘功高震主’四字?”

海总舵主听了这句话,终于又沉静了下来。先前对“张三”的一丝轻视忽然间就荡然无存。

反而在他心中,真正开始正视这个少年起来。

原先海总舵主答应什么收他为徒的话,不过是为了笼络“张三”而说的口头允诺。

但如今他才觉得,偌大的扶天会要靠他自己一个人打理确实有些累了。

如果有这个少年人能做他左膀右臂,倒也是件好事。

在他还能控制“张三”之前,大可以将他身上的价值压榨干净。

到“张三”翅膀硬的时候,他也有的是手段让这个少年从世上抹去。

余震看了一眼海总舵主的眼神,知道此人已经落入他的圈套之中。

他接着又道:“余震这家伙虽然被秦皇奉为国师,但不过是个虚名并无实权。可见秦皇也是提防着他的。

虽然余震有从龙之功,但也因此在咸阳的名声太响。就算如今秦皇还敬重他,难保将来不会越来越防着他。只要想法彻底让秦皇与余震离了心。再让秦皇出兵绞杀他。

到时候海总舵主只要单枪匹马,在余震最落魄的时候想法搭救一番,骗他说出后天境的秘密。

接着再如何处置,那就全凭总舵主心意行事了。”

这时候的海总舵主,面上果然露出了笑容,似乎已经眼看到这番画面一般。

说穿了,当初海总舵主起势,靠的就是这般先骗后抢的本事。

这些做法,对他来说已经是驾轻就熟了。

接着海总舵主又肃着脸问道:“你的主意再好,也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你说要离间秦皇和余震,这又谈何容易?”

余震哈哈大笑道:“这有何难?我早就已经想好办法了。”

海总舵主追问道:“什么办法?”

余震道:“其实当今天下,最让秦皇忌惮的并不是余震。而是总舵主您。”

海总舵主听了这话,默不作声。他知道自己这么多月连续暗杀,必然会引起秦皇的注意。

余震又道:“秦皇恐怕早就知道了扶天会的存在,只是苦于咱们扶天会行事过于隐秘,他才无处下手。

但若是咱们扶天会向天下放出消息,就说已经与余震联手。甚至说他已经与总舵主你拜了把子,成为咱们扶天会的二当家了。

到时候余震定然是百口莫辩,更无法向秦皇分说。咱们咸阳分舵的兄弟们这时便时时候命,瞅准时机。

一旦秦皇被流言蛊惑,对余震下手,那么总舵主您就可以将重伤的余震抢下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出发西川

海总舵主深深看着这个叫做“张三”的少年人。

虽然他所说的天马行空,但也并不是行不通。

只是海总舵主略微思量之后,才又开口说道:“要让当今秦皇彻底不信余震,又是谈何容易。”

余震笑着说道:“三人成虎么。只要按照顺序一点点放大秦皇对余震的怀疑,这事便没这么难办。”

海总舵主眼睛发亮,问余震道:“那按你说第一步要如何行事?”

余震这时候才又慢慢倒在墙角上,懒洋洋道:“总舵主说要收我为徒,教授我武功不知道是真是假。”

海总舵主冷笑一声,心中却想:你肯漫天要价倒是一件好事。人越贪婪,越易控制。

这“张三”智计百出,却是不会武功。这对海总舵主来说是最好的状态。

但是“张三”自然不肯一直这么下去,若是不用些武功笼络,想来他是不会乖乖替自己卖命的。

海总舵主大方说道:“我扶天会有藏书阁一座。你若有兴趣,允许你在其中任意翻看。遇到什么不懂的,就直接来找我。我自会指点你的。”

余震这才笑地像个得逞的小狐狸一般说道:“多谢总舵主!要引起秦皇陛下对余震的怀疑,便可从远到近一步一步下手。

不知总舵主可听说过当年天下仙气刚消失时,余震便是第一个在西北莱仙镇屠杀了整个修仙王家的?”

余震作为天下武林第一人,他的许多事情都被人津津乐道。

至于莱仙镇王家被屠这事,自然也是尽人皆知。

海总舵主点点头道:“余震这厮屠杀修仙者,这铁证我倒是知晓。”

余震笑着继续说道:“余震虽然屠杀修仙者,但是总舵主以后在外可不能这样说他。得处处表现出同余震的亲热来才行。”

海总舵主一愣,点头说道:“你说的也是有些道理。只是咱们之间无需这样虚假。”

余震又道:“我曾听说,余震并不是一人屠杀整个王家。他倒是精明得很,不肯脏了自己的手,反而是鼓动当地的西川军做出的勾当。”

海总舵主也听过此事,便也点头道:“这和引起秦皇怀疑又有什么关系?”

余震接着道:“我还曾听闻那西川当时的将领因为不肯听从余震命令,都被他残忍杀死。只有一个校尉跟着余震去做杀人勾当。在这之后那名校尉因为军中无人,还被提拔成了西川军将军。

更可笑的是,自余震被奉为太师之后,那个将军到处就跟人说他们是余太师的嫡系。”

海总舵主双眸中开始泛光,道:“竟有此事!”

余震笑着说道:“自古帝皇,最怕被人夺了军权。只可惜西川军离得咸阳实在是太远了。就算那名将军再嚣张跋扈,也传不到秦皇的耳朵里。”

海总舵主又道:“那你意欲何为?”

余震道:“如果总舵主信任我。可让我去西川,我将效法苏秦、张仪,靠三寸不烂之舌,鼓动西川军多行不义,制造出更大风浪。

再将种种事情都归因在余震身上。那么这第一步便算是完成了。”

海总舵主越来越觉得这少年张三所说的确实是一条良计。

但他又不禁皱眉道:“办法是好办法。但是要鼓动西川军这又谈何容易。光靠你一个……”

余震笑的自信道:“难道总舵主到了这个时候,还不信我的能力吗?”

海总舵主听了他的话,想想他到现在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让他心动不已。

再考虑到他几乎是独立带着五人的少年队伍来到自己面前,更是徒手杀死了已经产生气感的常思。

看来张三智勇确实过人。天幸他如今还不会武功。

到了这个时候,海总舵主已经乐得有张三这人替他完成众多难事,自己所要付出的,仅仅是几门武功罢了。

这样以逸待劳的好事,到底去哪里找呢?

这个时候,海总舵主也笑的像一只得逞的狐狸一般,说道:“你很好。这事非常难办,也事不宜迟。今日起你可在藏经阁中自由翻阅。什么时候你觉得武功已有小成,便速速前往西川。”

余震昂头骄傲道:“按我推算,三日便够了。”

海总舵主又一次深深地看了“张三”一眼,赞道:“好!少年人有志气!”

说罢他便吩咐华大哥引“张三”搬进一间更好的屋子。一切饮食用度都按堂主位份享用。出入藏书阁无需禀报、不限时辰。

华大哥心潮澎湃,连忙躬身称是。

他早就预见“张三”此人大有前程,谁能料到仅仅一两天功夫就能享用堂主的份例。

千般感慨在他心中一阵汹涌,最后化作深深一鞠,对“张三”说道:“张小兄弟,请您跟我来。”

余震并未因此显得受宠若惊,反而像是做惯了人上人一般,昂扬着跟在华大哥的身后。

佝偻着腰杆的华大哥虽然走在前头,心中却时时紧张着后头这位张小爷的情绪。

余震被带着住进新的屋子。

这屋中宽敞整洁,并且独自居住。与前两日每天就多一具尸体的大空屋不可同日而语。

余震看过屋子之后便直接去了藏书阁。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扶天会的藏书阁中,藏书竟然颇为丰富。

许多江湖中的不传之秘也能在此中找到。

藏书阁中的看守人是一个修仙资质不高的老头,经过华大哥的提点之后,对“张三”颇为客气。

无论他挑拣什么秘笈都不出言阻挠,就是余震想要住在里头不出来,那老头也得恭敬地去为他打饭打菜。

就这样余震果然在藏书楼中待了三天三夜。这三天之内,他竟然是借此机会将武林中各项绝学饱览了一遍。对他自身的武学也是更有增益。

三天之后,他果然按照约定向海总舵主告辞。

而海总舵主更是大方,不惜金银地为他整理了一套行囊,赠送了青鸿宝剑一口。

并且对着扶天会中许多要人公然说道:“只要张三能将此行办妥,回来之后便要为他办一场收徒盛宴。”

余震也不去管这些情意是真是假,带着包袱便向西川进发。

第一百三十章 重震西川

余震拍马离开扶天会的总盟之后,便一直维持着少年人的样子。

如今的他尚未介入扶天会的权力中心,也对扶天会的真实实力并不了解。

或许海总舵主并不会这样放心地让他一人离开,难保不会派出眼线紧紧跟着余震。

所以他始终维持少年人的模样,免得遭人怀疑。

就这样星夜赶路,当他真正来到西川的时候,不过才过了十余天。

再次回到西川,余震深深吸了口气。

当年他不愿再招惹武林是非,便选了西川这样一个偏远之地停了下来。

可谁知道天下大势忽然转变,他又一次被拖入这乱世洪流之中。

余震当初离开西川的目的是向瀛城城主报仇。

虽然这一目的至今仍未完成,但是回忆这一年多的岁月,他的身份也从一介武夫变成了大秦太师。

更别提藏地明王、魔谛舍神教主这样的身份了。

西川地处偏僻,连周边植被都看着苍茫,不如中土翠绿。

空气中干燥寒冷,灰蒙蒙地似乎飘着尘土沫子一般。

余震直驱红枣马,就向驻扎在一处谷地的西川军大本营奔去。

谷地两边都是土岭,光秃秃的没有一丝杂草。

或许是西川军当年为了安全,故意在军营附近的土地上都撒了石灰,才造成了如今寸草不生的局面。

山谷正前,寨门前有尖锐的木桩朝着外人,高高吊脚楼上还有瞭望的守卫。

像余震这样骑着一匹枣红马长驱直入的行径,早就引起了守卫的注意。

他们一边让人回兵寨通报,一边拉满长弓指向余震,高声喝道:“兀那小子,再敢向前军法处置!”

余震抬头去看那吊楼,上面的守卫不过二十岁上下。

他嘴角噙着冷笑,继续驱马向前,双眼中没有一丝畏惧。

守卫这一生尚未杀过人,手中捏着弓箭都已沁出汗水来了。

看着下头毫不将自己当回事的少年人,守卫最终将弓拉满,一支离弦箭向余震飞去。

只可惜他的力量不够,箭矢速度缓慢,飞的也软弱。

余震的笑容中似乎带着一丝轻蔑,像是随意摘下街头划过他面前的一枝杨柳一般,接过了那箭矢。

守卫双眼睁大,马上少年人看着比他还要小上一两岁,怎的竟然能如此厉害。

接着那守卫双眼睁大,因为马上少年手中羽箭已经向着自己急飞而来。

守卫脑中一片空白,接着那箭矢便如流星一般飞过自己眼旁,深深钉入边上的木柱中。

守卫只觉得自己一颗心脏狂跳不止,整个人都虚弱无力。

这时马上的余震仰头对那守卫说道:“叫你们将军出来见我。”

守卫愣了一刻,慌忙地跑下了瞭望台。

过了片刻,军寨大门上开了一扇小门。

一个浑身甲胄的将军从中走了出来。

他年纪并不多大,面上神气却是十足,身后还跟着两名副将。

而这位将军就是当年跟着余震杀入王家的校尉,名唤韩德彰是也。

他本来听说有人在军寨外叫嚣,也不托大,带着副将出来查看。

待看到马上的年轻人时,却是一怔。

那红枣马上的年轻人态度骄傲,对他这个将领没有一丝畏惧。

更别说他让人带话时的语气狂妄至极,便是直接将他斩在军寨门口也是够了。

但是韩德彰还是仔仔细细地端详着那少年,心中一团疑云越来越浓。

怎的这个少年人面貌如此熟悉?但他实在想不出在哪见过。

越是如此,韩德彰越是不敢贸然处置这红枣马上的少年。

他自然不能自堕威风,便仰头对马上的余震问道:“不知是哪条道上来的好汉?”

其实要说余震如今看来才十七八岁的样子,就算是用“好汉”来称呼也是过了。

余震见这韩德彰始终带着一份谨慎,并不是莽人,倒是高高在上一笑道:“带我去你们军营中。我有事私下吩咐。”

这话实在是太过无礼。哪怕韩德彰因为军中无人才当上的将军,前段日子颇受人背后非议。

但也从来没人敢这样当着面对他无礼。

若是就连这样都退让,韩德彰之后还要如何在军中立威?

这时候的他,猛然将手中的长枪在地上一顿,怒道:“哪来的无知小儿,竟然如此嚣张。你师出何门?我好派人通知你家师长带你回去养伤。”

即使到了这个时候,韩德彰还是带着一丝小心,想要先知道这个嚣张的小子到底有什么背景。

余震嘴角上仍旧是带着嘲弄,他忽然在马上一个翻身,便如乌云一般从韩德彰的头上降了下来。

那韩德彰张开口还来不及动作,余震一晃手便从他手上抢过长枪,他也是对着地上一顿。

军寨门前的地面全都是黄土夯成。

虽然不是什么石板,但是每日被军马、战车踩踏碾轧,实则坚硬无比,更甚石板。

余震这一振之下,众人都觉得脚下剧烈晃动,竟然堪比地震。

接着再看去时,这坚实的黄泥地面竟然如网子一般碎裂开来,一路蔓延竟有三丈多远。

这一画面实在太过熟悉,简直可用刻骨铭心来形容。

韩德彰自然不会忘记,当年他还是校尉的时候,曾跟在当时的大将身后。

见到过一个大英雄也是这样用枪杆一顿,就将地上的石板全数震裂。

之后那大英雄还用长枪挑起当时的西川军大将,像是扔一只烂桃子一般将那大将摔在墙上撞死。

韩德彰瞬时变得有些口吃,双眼圆睁地看向余震,道:“余!余!”

他终于明白为何觉得这少年如此熟悉,原来他竟然与当年的余大侠,如今以一人之力平定咸阳之乱的余太师如此相像!

这时候余震挑唇笑道:“如何?现在可以迎我入寨了吧?”

韩德彰结结巴巴地说道:“请!请!”

说罢他大喊一声:“将寨门打开!”

果然有士兵在将军的一声令下,将整个军寨大门打开。

而西川军的军寨也就再余震面前一览无余了。

他将铁枪重新抛给韩德彰,牵着马缰便向寨中走去。

而听到声响的西川军们,不论本来在做什么,如今都用惊佩的眼神看向这个少年人,猜测不出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第一百三十一章 再赌一把!

西川军地处西北边疆,比起咸阳等地的军寨寒酸了不少。

饶是如此,如今余震身处的这间密室也是雅洁精致,倒像是身处江南精室之中。

余震看了一圈墙上挂的字画,便也不等韩德彰邀请,就自个坐在上座之上。

韩德彰从门外接过一个碧绿的茶盏,不要别人服侍直接关上了门。

他将碧绿茶盏递到余震面前道:“请余大人尝尝,这煎茶用的是上好茶饼。也不知佐料放的对不对,或许不如咸阳的饮法。”

余震看了一眼茶汤,只淡淡道:“有劳了。”

韩德彰面上带笑,并不坐下而是躬身问道:“不知余大人可是余太师的……”

他先前在寨门外说了一个“余”字,而眼前这位身份尊贵的少年人点头默认。

那么韩德彰便可判断出此人或许是余太师的至亲之人。

难怪武功如此高强了。

只是他作为余震的儿子或许太大,说不定是余太师的兄弟。

余震并不回答,只是笑着问韩德彰道:“我曾听人传说,你在西北自称是余震嫡系,是也不是?”

韩德彰顿时吓得脸色苍白,几乎颤抖一般说道:“这都是外间谣言。小人从来不敢冒认作余太师的手下。

只是咱们地处偏僻。初听闻皇上登基那天封余大人为太师。

那日实在是太高兴了,与兄弟们一起饮酒庆祝。那时候小人也是喝醉了酒,就说了一句当年我这个将军,还是余太师未起之时封的。

那不过是兄弟之间一句酒后玩笑话。不知道是被哪个杀千刀的传了出去。甚至是越传越离谱,说什么的都有。

小人这些日子在西川也有所听闻,总是簌簌不安,生怕给余太师捅出什么篓子来。”

说罢他竟然单腿跪下,要对余震行军礼赔罪。

余震只淡淡说道:“起来吧。我看你挺不错的。以后不需要谦虚,就大胆的承认你是余震嫡系便行了。”

韩德彰听了这话,反而是大汗淋漓。

这显然是余震谴来亲信找自己兴师问罪。这位余小公子说的话,更有可能是一句反话。

韩德彰如今身披胄甲,跪拜不易。

按道理他就算是见了当今秦皇,也只需要单膝跪地便成了。

但韩德彰硬是忍着身上的疼痛,强自双膝跪地,并且磕头道:“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余震叹了一口气道:“你起来。我并不是存心试你。你这人胆子不小,当年就敢跟着我冲进王家。

今日看你心思也细,并不是个草包。要做我手下倒也够了。”

韩德彰听了这话,吃惊地抬起头来。双眼不可置信地牢牢看着余震的面孔。

是与当年那个余大侠极为相似,但这年龄差的也太远了。

这时候韩德彰忽然听到“噼噼啪啪”的爆豆之声不绝于耳。

过了片刻,韩德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因为在他面前坐着的,已经从一个少年人的模样转为青年。

身高膀阔,肌肉虬结,目光冷酷锋锐,不是余震还是谁?

韩德彰哑口无言,张了嘴半天,忽然就对着地面“咚咚”磕头。

在他看来,余震刚才的变化哪里还是武功高人?分明已经是神仙法术了!

这时余震接着说道:“如今我的话,你总该信了吧。”

韩德彰忙抢着回答道:“信!信!余太师所言,小人自然都当金科玉律不敢违背。”

余震淡淡点头,接着说道:“既然如此,我还确实有些事情需要你去办。”

说着他便对韩德彰提出了几件事情要他办理。

这韩德彰跪在地上,本来面孔中充满了希冀。

但是听着听着,他便不绝冷汗直流起来。

待到余震说完,才道:“太师,咱们这么做……不要紧么?”

余震道:“你只管去做。至于对外,全推在我头上,只说是我的命令就成。”

虽然这韩德彰受余震赏识是因为胆大心细,但也正因为这胆大心细,韩德彰越发不敢跟随余震所说行事。

他跪在地上权衡了许久,最终用尽全身的胆气开口说道:“若是太师的命令。小人自然谨遵命令行事。

但这么做到底会引起太师与陛下的隔阂。所以这些事情便都算在小人一个头上。绝不会让人疑心到太师头上!”

余震叹了一声,笑道:“你这人倒是难得忠心。不过这件事情无需你替我着相。”

说罢他从怀中掏出一面金牌。这金牌当年是秦皇赢翰秋登基的时候,命令中尉李仕斌带着去寻找余震的。

如今自然已经到了正主手中。

余震如今执了这面金牌,自然是见牌如见君。

他接着说道:“今日行事,陛下是知道的,也都是他授意我来做。你的后台硬到极点,所以完全无需担心。

只管按照我说的去办就是了。”

直到此时此刻,勉强跪在地上的韩德彰仍旧是满头冷汗。

余震忽然出现在自己军营前,还要他去做这么多事情。

这些事情若是弄得不好,皇上怪罪下来,那便是杀身大罪。

至于余震说皇上知道此事,那也有可能是他一面之词,当不得准。

如今摆在韩德彰面前的是一场豪赌,跟着余震所说去做,从此真正成为余震嫡系。

或是听信了他的谎言,等待着他的便是身死名裂,甚至抄家灭族的祸事。

韩德彰的一双拳头紧紧握着,放在他的膝盖之上。

汗水也从太阳穴边上滴了下来,掉在拳头边上。

或许只是一晌,或许是过了极其漫长的时间,韩德彰忽然将拳头重重砸在自己大腿之上。

当年跟着余震闯进王家,也是他人生的第一次豪赌。

那一日后,他从一个不知要苦熬多少年的校尉,忽然变成了西川军将军。

而如今他再次决定,跟着余震赌这一把!

就见韩德彰对着余震深深叩头,坚定地说道:“谨遵太师命令!”

余震笑道:“不错,你很好。”说罢他又施展缩骨功夫,一阵爆豆声后,他重新变成了十七八岁的少年模样。

第一百三十三章 问你了吗?

喜堂中众人听到“余震”这个名字,人人心中如有惊雷滚过一般。

此人是当今太师,新任秦皇真正的师傅。也是咸阳之战的首功。

余震可说是大秦如今最炙手可热之人。

而真如西川军韩德彰所言的话,那么那个站在他身后的少年人还是余震的亲人。

人人面上都显出僵硬来。

到底这一顿喜宴地来龙去脉,到场的人都是心知肚明。

在官场中厮混的,如县令与县丞,心中都是暗暗叫苦,深恨自己不该来吃这酒水。

即使那些不明世故的,见到突然有那么多戴甲战士闯入喜堂,也知道事情多半要不好,犹豫着是否该瞅个空悄悄溜走。

只有这里的主家高老爷,面色铁青地走上一步道:“韩将军、余少爷。都是自家人。我弟弟如今也在咸阳朝中替皇上办事。便是给事中高仰勤。您看这事情闹得……”

他将自己做到给事中的弟弟说出来,便是希望他们能看在高家朝中也算有人的面上,将此事揭过了。

这时余震却冷冷看着他问道:“姓高的给事中?没听过。”

高老爷面上发青,一口气几乎要喘不过来。

县令与县丞也是听得冷汗直流。这分明是不想将此间事情轻易了结了。

高老爷始终还算冷静,他说道:“今日这件事情,没有事先知会,也没请二位来喝喜酒,都是小老儿的不是。”

说罢他对心腹管家招招手,又道:“这穷乡僻壤之处,也没有什么好东西。这里有些答谢乡亲的喜饼等物。还请两位大人一定要收下!”

说罢心腹便捧上一个沉甸甸的红漆木盒过来,在酒桌上一放。

那盒子显然沉重异常,将桌子压得一晃。

大家立刻双眼都亮了起来,紧紧盯着那红漆木盒。

天杀的!这木盒中装的定然不是什么喜饼。

这样大的木盒,里头该塞了多少银锭子才能这么沉啊!

高家大摆喜宴,西川军来的虽然突然。但大家一想也觉得没什么奇怪。

这西川军虽然行事一向还算持重,但是在大秦土地上,若是军营不愿意靠屯兵而活,四处活动活动也是常有的事情。

只是在“活动”前提出“余震余太师”的名头来,也太兴师动众了一些。

红漆木盒被放到桌子上,喜堂中的众人也算是松了口气。

好在高老爷人算识相,搬出的礼物也够沉重。

就这样一个红漆木盒,总是够打发西川军了。

只有新娘及他的父亲哥哥们面色惨白,看来还是自己太天真了,才会相信世上有什么青天大老爷。

这时候余震却是不屑地白了一眼高老爷,再次问道:“刚才韩将军问了,这里是否有人强抢民女。”

新娘见那少年不过比她大了一两岁,却是一个能替自己做主的人。

她将喜帕一扔,跪在地上向前膝行道:“余少爷,求您救救小女子。小女子绝不愿意嫁入高家,实在是他们高家情势所迫……”

她话还没说完,忽然一张蒲扇般的大手猛地抽了她一巴掌。

喜娘被扇地扑倒在地面上,苍白的脸颊立刻红肿了起来。

高老爷气恼地收回巴掌道:“乱说胡话!”

他一双眼睛刻毒如蛇一般,狠狠瞪了新娘一眼。

高老爷这时转头还要作解释,忽然眼前一花,便听耳旁一声巨响,脑内星光乱闪,整个人站立不稳便跌在地上。

待他明白过来的时候,只觉得脸颊火辣辣地生疼,口中腥甜,一口血水从嘴中涌了出来。

场中所有人都“嚯”地发出惊呼,但紧接着就变得极其沉默。

偌大的喜堂,竟然能变得鸦雀无声。

这时候少年人模样的余震也是抽回了自己的巴掌,面色冰冷道:“问你了吗?”

高老爷不可思议地瞪着余震,这小子如此软硬不吃,什么情面也不讲,今天到底来此是什么目的?

高老爷绝不天真,他不会相信西川军韩德彰这种靠杀人放火混成将军的家伙今天会是来“主持正义”的。

但他先后抬出当给事中的弟弟,和整整一百两的白银,都没有能打动余家那小子。

更可恨的是,他竟然将他一掌打在地上。

这高老爷如今一口恶气,如何能咽的下?

他支撑着站了起来,一边的脸一定是肿了起来。除了火辣辣地疼痛消不去外,一只眼睛几乎真不开来了。

高老爷既然知道余家小子如今是存心来找他晦气,摆明了软硬不吃。

他用仅剩下的一只眼睛仔细打量了余震一眼,再回头看看如花似玉的新娘子。

都是十多岁的年纪,都是姣好的模样。

高老爷瞬间便觉得自己全都明白了。

他冷哼一声,心中却是暗道:“哼,难怪新娘子的娘家人这么硬气,原来早就相看好高枝了。

但自己儿子都已经拜了堂的媳妇,怎么能轻易说放手就放手?

他余家小子再硬后台,还不是被我家儿子先占去了便宜?”

他冷冷哼了一声,话中有话地说道:“看来是我们高家唐突了。想来余小少爷与高家的新媳妇有旧。这一场酒水没能请余小少爷来喝,更是咱们高家的不是。”

一句话说的喜堂众人个个在心中暗暗惊异。

谁都听明白了高老爷的意思,是暗指余家小少爷仗着权势来高家喜宴胡闹,为的是同高家傻小子争风吃醋。

这一桶脏水泼地无法辩白,倒是高明。

韩德彰也不由得额头见汗,他们来到高家,其实是为了西川地界为余震立威。

但哪里想到被高家一句话,就完全扭曲了。

他回头看向余震,想请示接下来要如何行事。

这时候余震只是又踏上一步,又一巴掌抽在高老爷的另一边脸上,只平淡道:“问你了吗!”

高老爷被抽地转了个圈子,刚要站定,第三记耳光又抽了上来。

之后的高老爷只觉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不停施加在脸皮上的抽打让他如同一只陀螺,只能身不由己地转着圈子,迎接下一记抽打。

</br>

</br>

第一百三十四章 你们为何不跪?

这高家喜堂之中,今日本该有一场喜事。

但是谁知道喜事尚未成,却是先见了血光。

高家老爷像是一只陀螺一般,被一个面目凶狠冷辣的少年人反复抽打。

最终高老爷被抽打地浑身脱了力,“砰”的一声摔倒在地上。

他面颊、衣衫之上已是点点血迹。

而在他不远处,是抚着脸庞惊呆了的新娘。

她才被高老爷抽了一巴掌,而那余家小公子却像是存心替自己报仇一般,把那凶狠的高老爷抽地晕死在地上。

她抬起头来,用怯懦的目光看向余震。

十七八岁的模样,虽然不是少女们最钟爱的斯文儒雅,却也是个面目英挺,气质刚硬的少年郎。

新娘不由地脸色一红,但是忙告诫自己不可胡思乱想,深深地低下头去。

而县令如今已是大汗淋漓。

这高岗庄到底是自己所辖,而他也身在此地,如果发生一场命案的话,他实在是难以推脱。

眼看余家小公子如此刚硬,因高老爷一句话便不依不饶地抽打。

他不由得看类一眼跪在地上的新娘。

如今她深深低着头,只能看到乌黑的发髻,雪白的脸庞和脖颈。

纤细瘦弱的身形,看来确实是个美娇娘。

没来由的,县令就更信了高老爷的话三分,事先就认定了余家小少爷是来替自己相好的姑娘出头的。

但是若将这话轻易说出口,那么高老爷如今的惨状就是前车之鉴了。

县令咽了口口水,斟酌字句道:“余公子莫动气。这……高家的婚事确实办的仓促了。据下官所知,高家小少爷是在路上见到新娘子,便一见心喜,立刻下了聘书。

新娘家也是答允了这么婚事才有今日这场喜宴。”

说罢他又改成笑脸,以一种过来人的神色笑着说道:“余小公子心中所急虽然在理。但是这婚事已经成了定局。余小公子如今年纪尚轻,也是一表人才。将来建功立业的日子还长着呢。

何必在这件事情上心急?更何况若是余太师远在咸阳知道小公子的行事,责怪小公子就不好了。”

在县令心中,他已经认定了眼前这个余小公子是为了替心上人出头,动用了自己是余震亲人的关系,令西川军的韩德彰跟着自己来壮声势罢了。

余小公子虽然可能是余太师的至亲,但他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少年人,如今应该没有授予实际的官职。

而县令更是不相信远在咸阳的余太师会知道此事。若是他知道的话,更加不会让自己的子侄在边疆挟持军队,为私心行事。更别提还会得罪了同为朝廷官员的高家二爷。

他已经尽量用和缓的语气,提点着面前的年轻人。

若是余家小少爷还有一点理智,便已经能明白今日他的所作所为已经是错的离谱。

虽然是出了自己的恶气,但是日后被余太师知晓,也是免不了一顿责罚的。

他笑嘻嘻地看向余震,等待着这个少年人幡然悔悟。

哪里想到余震却是嘴角噙着冷笑道:“余太师如何不知道今日此事?”

说罢他从怀中掏出一面金牌道:“这是皇上亲自赐给余太师的金牌。见牌如见君!你们怎么不跪?”

这话一出口,立刻引得一阵桌椅板凳的挪动声。

大堂之中,除了西川军与余震以外,所有人都立刻跪在了地上。

既然是“见牌如见君”,那么他们如果不立刻下跪的话,便是要杀他们的头也没有话说。

新娘更是不可思议地抬起了头,见到那个英挺少年手中的金牌,又立刻低下头去。

余震再次说道:“今日之事,便是因为余太师在咸阳听闻西川此地有奇冤,派我来此查看冤情。

我人刚到西川,还未站稳便听说了高岗庄上有强抢民女的大冤情。

我协同韩德彰将军赶到此处一看,果然新娘下跪喊冤。这正是天助我也,刚到西川就查出第一场冤情!”

县令这时候已经是一身冷汗,连后背上的衣衫都湿透了。

他在西川这些年,虽然没什么功劳,倒还算太平。

什么余太师远在咸阳听说西川有大冤屈?那是加在他头上的大冤屈才是啊!

但是余小公子手中确实拿着明晃晃的金牌没错。

那就说明他还真是余太师授意来到西川的。

这……这……

县令已经想不出任何回话,只一个劲地扣头道:“小的有罪!小的有罪!”

余震俾睨一切地环视了周围一圈,道:“既然这是我来到西川撞到的第一状冤情,便由我代替余太师做主。这件婚事不成立。新娘跟随父亲回家休养。

高家父子充军。高家财产皆尽罚没。”

韩德彰听了这话双眼一亮,但是立刻隐去。

这抄家罚没一事,其中猫腻玩法最多。

若是抄家一事由他西川军主持,那又是一场天大的油水。

余震淡淡地看着众人,除了高老爷已经晕死了过去,其余的高家人也都是吓得顿时瘫软。

还有一些想要哭着喊冤的,忽然看到余家少年如鹰隼一般的目光,刚要出口的嚎叫声也立刻收了回去。

余震这时又看向了趴伏在地上浑身战栗的县令,开口说道:“虽然我运气极好,一到西川就撞到冤案。但是恐怕光是这件事情不会惊动道余太师。

这西川地界,定然还有大批冤案没能查出。

明日我便入驻县衙,西川地界所有的案宗都让我一一过目。”

说把他又抬起头来朗声说道:“传我话去,西川百姓这段日子都可到县衙前击鼓鸣冤。我自会一一代替余太师审理。

余太师说了,他一定要将西川上下所有的冤情统统洗清!”

县令听了这话,简直也要晕死过去。

而那些同来吃喜酒的普通西川百姓,既不是高家的人,也没在县衙领一份差事。

他们则是纷纷对着地面磕头,口中高呼道:“余太师为民做主!当真是青天大老爷!当真是青天大老爷!”

余震淡笑着看着面前一切,满意于这第一步走得还算顺利。

</br>

</br>

第一百三十五章 铁面无私

西川县令正襟危坐在书房里。

空气极度压抑,躬身站在他面前的书簿知道自己若是一个回答有错,可能会永远丢了自己这个用十两银子捐来的职位。

这时候县令终于开口问道:“叫你们准备的,如今都如何了?”

主簿恭恭敬敬答道:“三十年的各色书案,不分类、不筛选,已经全都送到了余小公子的案头。”

这时候西川县令面孔中露出一丝笑意道:“做的不错。到时候余小公子有什么要问的,你们只管事无巨细地回答便是了。

他要什么你们便全数都给。他要招百姓过来询问,你就把一村子老小妇孺都押解来询问。

到时候一堂的啼哭吵闹,那才妙呢!”

说罢这县令终于一改多日来的阴霾神色,面上露出笑意。

一个习武的莽汉——甚至算不上是武官。只因为有从龙之功便把自己当做什么青天大老爷了。

派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来到他西川就是一顿大闹。

拿出一枚金牌就该要查他西川地界的公案。

哼,如今的纲纪竟然已经败坏到如此程度了吗!不论什么人,有没有官身,只要朝中有人就能到处招摇!

但是余震也好,他派来的毛头小子也罢,都不过是草莽之人罢了,又怎么会懂这衙门的规矩?

西川是否有冤案?那肯定是有的。

但是整个大秦,哪一个衙门敢说自己是没有冤案的?

就算是秦皇御口赐死的那些人中,难道就没有冤屈的吗?

水至清则无鱼。要想一个衙门中没有一丝冤案,既无可能也无必要。

但是隔个几年,总会有这样的愣头青出来想要自比青天老爷。

对付这样的人,其实也很简单。

他们在朝中做官的,也早就已经摸出了一套规矩。

若是什么人自以为是,想要横加插手查案,那么好办。

只要将几十年的案卷事无巨细地交给那所谓的“青天大老爷”,就够他好好头痛了。

要说配合,咱们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但是从中抽丝剥茧,重新整理案卷又需要多少时日与功夫?

通常这么一套下来,便是再莽的愣头青也没了脾气,过段时日便自然不了了之了。

若是实在有拎不清的,那还有别的法子。

既然是查案子,那么自然要问人证了。

人常说“皇权不下乡”,这话是绝对没错的。

秦皇高高在上,但是乡野百姓却是先认宗族,再认县令。什么皇帝老儿都在其次。

所谓的“青天大老爷”若是硬着头皮看完卷宗,那么就要开始审问证人了。

这么一来,审问的大堂之上可就热闹如唱戏一般。

老妪哀哭、孩童叫闹、小媳妇撒泼,什么样出格的事情都会出现。

这样的情形若是自己来审理案子,自然是一个头两个大。

但若是让那些愣头青来审理,自己只管在一旁看热闹,那就有趣极了。

县令老爷满有自信,那个十七八岁,狐假虎威的少年仔有本事将高家老爷抽成陀螺,却没有本事把这么多年的公案审理清楚。

他肥肥的下巴笑出了褶子,端起茶盅喝了一口,问道:“怎么样。这些案卷他翻得完吗?”

那主簿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已经翻完了。”

县令老爷一口茶水瞬时喷了出来,惊异道:“翻完了?咳咳,你们难道有人在帮他?”

主簿满头大汗道:“县衙中的人我都严加交代过,除了添茶送水,该有的礼数不能疏忽外。这余家小公子不论问什么都只说不知道就行。”

县令放下手中茶盏,双眉紧皱道:“那么就说明这余家小子也不过是胡乱批改罢了。真能看出什么花来?”

接着他又问道:“那小子如今何在?”

主簿道:“在大堂审案子呢。不少百姓都去看了。”

县令道:“走!咱们瞧瞧热闹去!”

县令说罢便大踏步地跨出书房,朝着大堂的方向走去。

主簿一点不敢怠慢,紧紧跟在其后。

县令走到一半,便觉得今日的气氛非常诡异。

平日自己审案子的时候,大堂上哪天不是哭爹喊娘,人人寻死觅活的?

这动静即使隔了老远也听的一清二楚。

如今却是诡异的安静,虽然也能听到人声对话,却全没有人肆无忌惮的高喊哭闹。

县令察觉出疑问,便更加快步伐向前急奔。

待他赶到大堂之上,才深深地吸了口气:“乖乖,这阵势,难怪没有一个百姓吵闹!”

原来在这大堂之上,竟然两边排列了三十多个持刀戴甲,面色凶悍的西川军士兵。

大堂上跪着得两家人,各自瑟瑟发抖,一个敢喊冤的都没有。

而大堂门外,也是聚集了西川县所有爱看热闹的百姓没错。

只是百姓围拢在门前,他们之后更是满满站了一圈持刀士兵。

显然想要激起民愤,制造混乱,也要掂量掂量身后那些明晃晃的尖刀。

县令又是咽了一口口水,心道:“这谁顶得住啊?”

他讪笑着走上厅堂,对着余震说道:“下官来得晚了。”

余震则是不咸不淡地对他说道:“来的正好。”

说罢他从面前抽出几叠宗卷道:“你看看,我已经将三十年内的案卷都整理出来了。

查实有重大冤情的有三十二宗。对错模糊不明就判案的有七十八宗。看来余大人说的没错。

西川——果然是有大冤情啊。”

县令冷汗直流。虽然说三十年内的案卷,并非都是他审理的。

但是积攒这么多冤情的话,他也是需要付上责任的。

余震淡笑着看向县令,说道:“这些日子,还请县令大人不要到处乱跑。”

县令听了这话,张口不知如何应答。

便立刻有两个西川军士兵走上前来,一左一右将县令夹在中间。

这一下县令心中雪亮:自己这是被余家小子给软禁了!

他恨恨看了余震一眼。

这时候余震已经不再理睬他,反而是将目光投在地上跪着的两人,口中说道:“你们各自有什么隐情、冤情一一道来。我代表余太师替你们做主。

若是有私藏不报的,查实之后罪加一等!”说罢将手中惊堂木往桌上一拍。

这一拍之下,声势惊人。不论是堂下跪着的二人,还是堂外站着的那些百姓,心中都一惊:“这一回,是真的遇到青天大老爷了!”

</br>

</br>

第一百三十六章 狗头铡

余震再西川县衙整整审理了十五天。

而这十五天的功夫,胖乎乎的县令始终被西川军押守在侧。

短短半个月,他竟然是活生生从一个胖子变为一个瘦子。

余震几乎只需要半天功夫,就能审理判断一个案子。

这些案子都是常年积压,其中许多都已经物是人非,原委也都见扯不清了。

但是余震并不需要做什么断案高手。

他在大堂之上只要正襟危坐,一拍惊堂木。自然会将堂下跪着的那些百姓吓得肝胆俱裂,什么实话都供了出来。

有些案子的细节就连县令都想不到。

其实余震之所以能断案如此之快,反而用的是当年从魔谛舍神教中习得的三大护叫神功之一《金刚怒目咒》。

躺下的百姓们自己都没有察觉,他们的心惊胆战,都是被余震的咒法影响而来。

《金刚怒目咒》本来是一门非常强大的巫术。它能让人心声怯懦害怕的情绪,在遇到劲敌的时候使用,可以增加武者一分胜算。

但是如今被小材大用地施展在百姓身上,竟然功效也是不小。

这些百姓们就是因为心中恐惧,才不敢在余震面前有一丝一毫的隐瞒。

所以县令本以为余震要断清这么多糊涂账,不用几年是不可能的。

但是短短十五天功夫,这些案子竟然真的被余震一桩一桩断了下来。

每断一桩案子,余震便四有意似无意地看一眼县令。

而县令则是面色更加惨白一分。虽然他们没有收到《金刚怒目咒》的影响,但是如今对他,每天都担惊受怕。

只要余家小公子看他一眼,他就觉得自己的胆子要生生吓破了。

最后一天,最后一桩案子也以极快的速度审完。

双方几乎没有任何抵抗,就将各种实情都一一吐露。

余震满意地收起桌上的卷宗,宣布结案。

今日在堂下围观的百姓真是人山人海,比前几日多了不少。

并不是因为今日的案情有多离奇,才吸引的这么多好事之人来围观。

只是因为今天是最后一桩案子审结。那么也就意味着:今天将是审判县令的日子。

这么多西川百姓们早就已经猜到,之所以将县令日日押在堂上庭审,就是为了在最后一天对他作出判决。

待余震收起案卷,所有人都屏着呼吸看向高堂上的余小公子。

这几日他已经成了附近最出名的人物。

非但模样俊朗、武功高强,更是威势震人。被他传到堂下的人,回去之后无不称余小公子只要一拍惊堂木,他们就吓得心肝俱颤,甚至有几个不堪的还当众尿了裤子。

乡野人家没有见识过大场面,只当余小公子因是从咸阳来的大贵人,才会有如此威势。

余震也早就习惯了在众人的瞩目下从容淡定。

果然他收起最后一封卷宗,转头对县令说道:“我奉余太师之名来到西川,果真查出这么多冤假错案。不知县令大人对此有何解释?”

县令因为这几日瘦了不少,面皮早就松的垂了下来。

如今他额头上汗珠密布,双眼恐惧地看向余震,嘴巴咂了两下,最后深跪在地上,对着余震就不住磕头说道:“是下官糊涂!是下官糊涂!还请余小公子饶了下官!”

余震冷笑一声道:“饶了你?那么那些因你冤屈而死的亡魂怎么办?那些被迫妻离子散的百姓怎么办?那些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家产被别人一朝侵吞,就该让他去吗!”

说罢这话,他已经是双眉直竖,面上凶狠之情完全不像是一个十多岁的少年人!

大堂之上,一派寂静。

隔了半晌,也不知道是谁带头,大声呼喊道:“余太师心怀百姓!余小公子铁面无私!”

这一声如在油锅中泼入冷水,瞬间炸了开来。

所有的百姓听了这话都是高声附和。

十多天前,人们听说来了个余青天要重审西川的冤案,大家还道只是走个过场。

如今这一天天的案子审结下来,不知道让多少人心中直呼畅快!

多少冤案得到翻盘,多少贫苦人家重新得到希望。

余震以及这位“余小公子”的名声在西川的百姓中口耳相传,真比秦皇赢翰秋的名头还要响亮。

在堂外看审的百姓一天多过一天,余震的威名也就一天响过一天。

如今日这般群情激动,倒也是在预料之中的事情。

余震眼看着堂下众人的欢呼之声,张开双臂做了个“安静”的姿势。

果然这些百姓们都陆陆续续地静了下来,双眼中含着兴奋看向“余小公子”,只等他下一步如何说法。

余震面上虽然带着笑容,却是让人觉得饱含威严。

他对县令说道:“既然连西川百姓都容不下你。那我更加不能放过你了。”

县令像是认命一般闭上眼睛,他任然跪在地上,却已经不再挣扎。

他这一辈子,吃过用过享受过,自然也做过不少恶行。

但是大秦土地上像自己这样的县令何止千百。

唯独他如此倒霉,竟然遇上余震,遇上“余小公子”。

一切的抵抗都像是徒劳的。

那余小公子甚至连审案都比常人快捷,就像天生的“青天”一般。

想到这里,他不由地又睁开眼睛看向余家小公子。这个少年人面上的威严,他又何曾在别人脸上见过?

也许他在那日高岗庄的西堂之上,第一眼看到余小公子不同常人的威严气息,他就该知道要远远避开了。

若是那天他直接卷了细软,所有功名富贵都不要,溜之大吉那该多好!

为什么自己这么蠢,那一日没能料到今日结局?还想着用什么拖延的法子让余小公子知难而退?

他再也无话可说,全身似乎是被抽干了力气一般,软软地垂了下来。

若不是有西川军的士兵用木棍夹住他,可能已经瘫软如同烂泥一般。

余震轻蔑地一笑,又是一拍惊堂木。

这一震之下,让大堂上所有人的心头一跳。

余震这才道:“既然你无话可说,便判直接狗头铡伺候!”

也不需要劳动衙门中的衙役,直接有西川军的将士们将软倒的县令拖起,压在狗头铡之上。

随着冰冷的刀锋高高提起,又猛然落下。

鲜血四散开来,一颗圆滚滚的头颅就这么滚落在众人面前。

人们只静默了片刻,又重新沸腾开来。

这西川大地上,从此回响着“余太师大青天”的呼声。

</br>

</br>

第一百三十七章

相比于去西川时的日夜兼程,这回扶天会总舵的路上,余震却故意行的很慢。

扶天会的总舵其实离得咸阳并不太远。

而在余震刻意拖延之下,西川分舵之人早就将余震这些日子的表现飞鸽传书给了海总舵主。

一个看上去才十多岁的少年人,当真引得四川军在这边陲之地竖起余震的大旗,得罪了不少人。

这大半个月的日子里,光是被抄家、军法处置的官员和巨富就有十多人。

西川的百姓们都赞余震是青天大老爷,而旁观者则不免怀疑余震这是在边陲之地积累势力、收买人心。

而这些消息,必然都会一五一十地传入咸阳,传到秦皇的耳朵里。

若是这样还不能引得秦皇对那余太师生起疑心,那这秦皇当真是草包一个了。

海总舵主十分满意“张三”的所作所为。

他绝没想到这个少年非但兑现了离开时的诺言,做的竟然比他想象的还要出色。

试问同样的事情,他自己是绝半不到的。

海总舵主想不明白“张三”到底是怎么巧舌如簧鼓动西川军的。

既然想不明白,那就无需多想。总之这个“人才”既然是为自己效力的,今后的许多事情,他都能省力不少了。

海总舵主越是满意“张三”的表现,越是打定主意要拉拢此人。

“张三”这几日优哉游哉的慢慢前行,而他的行踪早就被一路的扶天会眼线一五一十传入海总舵主耳中。

他知道少年人么,最喜欢的便是虚名了。

要想笼络住“张三”,那么第一桩事情就是替他将面子做足。

海总舵主算准了“张三”回来的日子,事先已经邀请了扶天会中各色重要人物,竟然是站在大门外迎接他的到来。

按说扶天会成立的日子实在太短,但是会中也确实有几个重要人物。

他们曾经就是修仙者中的佼佼者,过去是天南海北的极难碰头。

但是仙气消失之后,他们却都被海总舵主一一寻访到,并且毫不吝啬地将手中武功送与他们,这才笼络了这些人的心。

之后他们投效海总舵主,就此成了扶天会十大护教。

这十名护教年龄却都不大,最年长的才三十多岁,年轻的也才二十五六岁。

这也难怪,虽然修仙者中还有许多资质更佳的人才,但是苦于他们年纪已经太大,重头修习武学也没有年轻人那样的效果。

海总舵主按照当年承诺过的,带着十大护教一字排开站在总舵的大门之外。

这十一个人在门外生生等了许久,才见到余震竟然是信马由缰,慢悠悠地从远处慢慢踱来。

其中一个护教远远看到“张三”,皱着眉头道:“总舵主,这小子就算资质再佳,这样的行径也太过嚣张了一些吧?”

以“张三”近乎白丁的身份,却让扶天会中十一个身份最尊贵之人站着等他。

站在海总舵主身后的另外九名护教也都是心生同感,面上带着气闷看向远处那个躺在马背上不紧不慢向前的少年人。

海总舵主笑着解释道:“他尚没学过武功,眼力、耳力及不上我们。我们虽然已经遥遥看到他了,但他还瞧不见我们。自然行的慢了一些。乔大哥莫急,咱们再等等。”

几人吸了一口气,既然海总舵主发话了,他们这些扶天会的元老只有继续站在骄阳之下,瞪着远处那匹枣红马。

也不知道这马匹是不是故意的,走的极慢之外,还时不时停下来啃食青草。

这更加让那些元老们生了一肚子闷气。

另一位年纪最轻的护教又恭恭敬敬问道:“总舵主您说这……张三在西川立了大功。但我也有所听闻,他这一次所做的事情都是在西川替那余震立威。这一点我实在弄不懂。

余震不过是个武人,也曾经做过屠杀修仙王家的事情。咱们何必替他去立威呢?”

海总舵主看向那个仍旧遥远的张三,心中暗动:“当初张三说过,针对余震的密谋,少一人知道便好一份。

虽然此地都是会中心腹,但他们不过是武功高了一些罢了,若论智谋,尚不及张三,更别说同我比较了。”

他立时便做下决定,说道:“念之说的有些道理。其实咱们这扶天会,当初成立之时是为了杀净天下屠戮修仙者的猪狗武人。但是咱们难道始终都要站在暗不见天日的地方吗?”

这话像是击中众人的心灵一般。大家过去都是时间最受尊敬之人,后来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苦难,如今终于又重握力量。

过去是扶天会实力不够,只能行暗中谋杀的勾当。但是如今的扶天会日益壮大,其实早就有不少人不再愿意始终站在暗中。

空有武功,却过着地下鼠类的日子,这就像是锦衣夜行一般让人难受。

这些扶天会之人,哪个不想重新站上巅峰,重新被世人敬仰?

其实这种想法早就在众人心中涌动,只是没有人拿出来说罢了。

如今却是被海总舵主说出,大家心中都是一阵畅快。

海总舵主看众人情绪,便知道自己这番说词已经打动众人了。

他接着便笑吟吟地说道:“既然大家都不愿总过这暗无天日的日子,那么咱们就该想法重归明路了。而这方法就是同当今大秦余太师结成同盟。

当年他虽然杀过王家,但那王家不过是一个偏远的小族,之后他也再没对修仙者出手。咱们也不能总揪着这一点不放,反而耽误了扶天会更大的前程啊。”

这话之中虽然有很大的漏洞,但终于说的大多数护教默默点头。

只有那个年纪最轻,被海总舵主称为“念之”的年轻人双眉紧皱。总舵主既然已经出言解释,他便不好再多说。

但他总是看着“张三”这小子心中不忿。

这时候海总舵主突然笑着对众人高声说道:“来了!”

接着便亲自迎了上去大笑着说道:“我这爱徒总算回来了,你倒是让为师与这么多会中元老好等!”

</br>

</br>

第一百三十八章 漫天要价

海总舵主笑呵呵地搂着“张三”的肩膀,大踏步的朝着总舵中走去。

跟在他们身后的,是十名护教。

这些护教门自然各有各的心思,有些人被海总舵主刚刚画下的美好前程而兴奋不已。

也有些人为未来隐隐感到不安。

其中以刚才连翻提问的年轻护教为最,此人名为王念之,曾经也是小有名气的修仙天才。

之后仙气消失,被世人反复磋磨。直到遇到海总舵主,这才重新能够掌握自己的命运。

他对海总舵主尊敬有佳,曾自认为是海总舵主最得力的爱将。

但是如今忽然看到海总舵主竟然在人前处处给那“张三”留脸面,不住以“爱徒”相称。这不禁让他心中恼恨。

总舵之中,酒席早就已经摆下。虽然比不上皇宫中的食物精致,但也做到了应有尽有。

可见海总舵主确实对“张三”极其重视,才会下了这么多功夫。

众人分宾主各自落座,海总舵主特意对“张三”招了招手,让他就坐在自己身边。

余震面上只带着淡淡的笑意,也不谦逊推拒,大大方方地再海总舵主边上一坐。

王念之看了这画面,神色更是阴桀,道:“张三小兄弟。你这名字可是真名?”

说罢他故作笑意转头对众人说道:“真想不到天下竟有父母为自己孩子取这样的名字?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这一句看似是玩笑话,其实也问出了许多人的心声。

这个叫作“张三”的少年,名字无论如何看都是编造出来的。

他连真实姓名都不肯相告,海总舵主便已经收他为徒,这样未免过于托大了。

王念之今日可能是真的对那“张三”极其不满,这才在言语上失去了分寸。

他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张三”,倒要看这小子如何解释。

只是余震面上始终带着从容淡定的笑意喝着杯中酒水,似乎完全不把这问话放在心上。

甚至没有想过要去回答。

王念之被晾着得不到回答,面上难免无光。他这时脸上已经看不到笑意,前倾了身子再次问道:“你这名字,到底是真是假!”

余震看了他一眼,仍旧没有回答他的意思。

王念之身子微微站起,似乎就要发作。

这时候海总舵主却威严地说道:“念之,不要胡闹!”

海总舵主的威望、恩情都极其沉重。更何况他的武功远远高于席中众人。

他这一句话说出,大家都是一惊。

虽然海总舵主平日里总是以兄弟相称,但是谁都不敢在他面前过多放肆。

王念之被海总舵主这么一喝,也是深吸一口气,面色铁青地看了余震一眼,不再开口说话。

这一下,席间的气氛变得极其压抑。

除了余震依然如常饮酒以外,众人都看着总舵主的神色不敢多话。

海总舵主这时候笑着说道:“喝酒,喝酒!今日是我徒张三回来的接风酒。

当初他前往西川之前,我曾答允他,只要他能将事情办完,便任他挑选一门武功教导。”

说罢他笑眯眯地看向“张三”道:“如今你既然能不辱使命,说吧,你想要学什么功法?”

这一句话,实在是让座中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他们这些人虽然也是从总舵主处习得功法。

但当初都是由总舵主挑选适合他们的功夫,从来没有机会让他们自己选择。

这“张三”当真是何其幸运,才能得到如此待遇!

在一片夸赞声与道喜声中,大家的目光都看向了“张三”。

可这时候的余震,面上并无过多喜色。

仿佛这一殊荣在他眼中算不了什么一般。

他把玩着手中的酒盅,道:“师傅。听说您平时闲暇,总是在研读一本武功秘籍。

这秘籍是天下至宝,武学一道若有穷途,便一定在此籍之中。

徒儿不才,也想在旁沾光看一眼。也好知道这武学的天有多高。”

这话一出,更是让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席间所有的人,都是扶天会中最重要的人物。

海总舵主有一本秘籍确实反复钻研不透这事情,大家或多或少也都知道。

只是没人敢去问这秘籍到底是什么,更遑论开口要看了。

既然是海总舵主捏在手心中的宝贝,谁敢胡乱开口?

谁都没能料到这新来的“张三”竟然会这么狂妄,开口就提出他不该问的事情。

这时候的海总舵主面色有些尴尬,他自然不会答允“张三”这非分的要求,但还有要利用他的地方。

况且刚才他已经将大话说出口,让“张三”随便挑拣武功。

这时候说出去的话,却不能当泼出去的水。

正当海总舵主筹措言辞怎么拒绝“张三”的时候,王念之却是猛然站了起来。

他本来心中敬重海总舵主,所以被斥责了一句之后就忍着不再说话。

但是“张三”那小子太也过分。

眼看海总舵主面上也流露出了尴尬神色,王念之像是寻到了机会一般对着“张三”斥道:“你这小子忒也胡闹!”

余震冷冷看了他一眼道:“怎么?在你眼里海总舵主是言而无信的人吗?”

王念之一时说不出话反驳,但是一口恶气实在是压不下去。

他突然推开面前的桌子,拎着一壶酒就向“张三”的方向走去。

一边走,一边道:“张小兄弟,今日是你的接风宴,合该热闹热闹。来来来,这一壶酒你都喝下,一滴都不能剩!”

众人看到王念之手上的酒壶,远比市面上的酒壶更大,里面的酒水满满当当还未斟过。

想那“张三”不过是十多岁的少年人,这一壶酒下去估计就要醉死了。

这王念之此举,自然是要给“张三”一个下马威。

谁想到余震却是从从容容地从王念之手中接过酒壶,一仰头就“咕咚咕咚”地将整壶酒喝了下去。

众人这时候都看得呆了,而仔细看“张三”面色却没有任何异处。众人不由得爆出一阵叫好声来。

这时候余震却是淡笑着看向王念之,道:“我酒喝完了。你可以走了。”

说罢他又转头看向海总舵主道:“总舵主,我那第一步已经如约办到。这之后还有第二步更是难办,难道不值得这奖励吗?”

第一百三十九章 当众受辱

余震并不在意一味挑衅的王念之,反而看着海总舵主问道:“海总舵主我那第一步已经如约办到。这之后还有第二步更是难办,难道不值得这奖励吗?”

那海总舵主猛然听到这一句话,双眼突地一睁。

他缓缓看向四周,十位护教都装作漫不经心一样看向自己。

显然是想要多听一些细节。

海总舵主心中有些恼怒,“张三”当初说好让他别将事情对外谈论,他才隐瞒了会中其他的人。

如今这小子却当众直言不讳,这不是在拆自己的台吗?

但很快海总舵主也明白过来,这“张三”没有武功傍身,面对王念之的诸般挑衅却无力还手。

他存心说了这话,是为了想要向自己求助。

海总舵主叹了一声,放下酒盅面带严厉对王念之说道:“念之,怎么如此不像话?

今日是为张三接风的日子,你好好喝酒,其他的话别再说了。”

王念之听了这话,不可思议地看着海总舵主,胸膛起伏。

他在经历了万般磋磨之后,徒然遇到海总舵主,还被传授武学。

说穿了在王念之的心中,他早就将海总舵主视为自己的师傅。

他也知道海总舵主本就是修仙天才,自己或许配不上做他徒弟。

但是如今的事实在反复的打他的脸。

海总舵主不光是收了徒儿,还为了这个不像样的徒儿“张三”几次三番的责骂自己。

刚才王念之之所以会站出来敬酒,也是为了“张三”让海总舵主难堪,想要趁这机会教训他一番。

但是没想到的是,海总舵主非但没有感激自己,反而对他怒目相向。

王念之这时候气的面孔发红,一双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对着海总舵主看了一眼。

忽然之间,他将手中已经空了的酒壶向桌面上一砸,立刻就见碎瓷片向四周纷飞,带着残酒溅在众人身上。

众人都是“嚯”的一声站起来。

王念之或许是喝了太多的酒,有些无法控制情绪,他手中仍旧捏着最大的一片瓷片,眼睛血红地看向“张三”。

可恨这个少年人是不知死活还是已经呆了,看向自己并无任何情绪。

王念之高声道:“这小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出言不逊,眼中谁都不放下。”

这酒席中所有人都没有携带武器。

王念之将那碎词片向前猛刺出去,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眼看就要割断“张三”的脖子。

可是那“张三”说来也奇,他向旁微微晃了晃身子,躲过刺向自己的碎瓷片。

接着他一撩衣角从原地腾身而起。

王念之向前急刺的动作刚刚用老,便见“张三”已经轻松地站在他的手臂之上。

王念之还没来得及反应,边见“张三”以一只脚站定,另一只脚猛地抡起,下一刻便觉得面颊剧痛。

原来是“张三”用脚背狠狠地抽在他的脸上。

这一瞬间,王念之的脸上血水、鼻水、泪水长流。

接着“张三”又是飘飘然的落了下来,重新坐在自己的席位之中,像是根本就没有起身脚抽这样的事情发生过。

作为一个男子,王念之如今的样子是十二分的狼狈难堪。

他本来突然对一个比自己小,又不会武功的少年人发难。

谁想到那少年反击起来,自己就像一只猴子一般无力招架。

就连海总舵主看到这一招也是睁大了眼睛。

他向来以为“张三”身上应该是没有武功的,但是他先前起身脚踢的招式却用得极为高明。

但他很快就发现,这就是《无影脚》中的一招。

而《无影脚》也正收录在他的藏书阁中。

难道这小子仅仅是看了三天招式秘籍,然后在离开的几个月时间内就将《无影脚》练习地如此纯正熟练?

都说修仙者习武起来比普通武者更快,那指的是他们在内力上进步神速,不是普通武者可以比的。

但是少年“张三”却是能在这么短的日子里将招式也学习的如苦练十年一般。

这样的一个少年,当真是可用“天才”形容。而且这种“天才”是他扶天会中所有人都比不上的。

直到此刻,海总舵主心中才升起了一种爱才之心。

若是他扶天会真的从此走上明路,那么“张三”这样的人才,还真是不可或缺。

这时候海总舵主也站了起来,他严厉地面向二人说道:“都别胡闹了!”

接着又转向众人道:“今日的酒席就到这吧。闹得如此难看,什么酒兴都拜了。”

其余那些护教们自然都是识相,赶忙站了起来,拱手告辞。

海总舵主见其余的人都走开了,空荡荡的大堂上只是一站一坐剩下二人。

一个坐着的是“张三”,他脸上一点没有愧疚的神情,犹自喝着面前的酒水。

而另一个王念之站在原地,面颊上如今还有一块血红的鞋印。

他面上的神色却是屈辱欲死一般。

海总舵主叹了一口气,今天虽然是王念之惹事在先,但是“张三”逼地也是太紧了。

接着他说道:“你们两个都是我们会中的后起之秀,这时候忽然内讧到底成何体统。

你们各自回去思过吧!”

说罢这话,他又对“张三”说道:“你想跟我来!”

接着他再不看二人,独自负着手向外走去。

余震也不看一眼王念之,便拍了拍衣角站了起来,跟着海总舵主离开了这大堂。

只留下一个王念之双眼像是要喷出火一般。

他最后一个离开大堂,只觉得今日之后,他在整个扶天会中再也抬不起头来。

像是有心,像是无意,尽量避开别人走在偏僻之路上。

走着走着,他忽然听到壁角之处有人正在私下闲话。

“王哥你确定吗?这张三来历真的有古怪?”一人这样问道,“如今总舵主正要重用他呢。”

而另一个人回答道:“绝没有假。小赵你何曾见我胡乱说话?”

王念之忽然像是抓住天大机会一般,酒也醒了大半,一个机灵躲在壁角之中,想要把两人的对话听的完全。

第一百四十章 狭路相逢

海总舵主早早结束了接风酒宴,便负着双手走回自己所住的小小院落。

这一处院落在整个扶天会最偏的角落,平日没有人可以轻易进入,非常幽静。

院落外还有一处雅致的花园,其中的花草还是海总舵主亲手栽培的。

虽然他起家时手段非常血腥肮脏,但是展示在世人面前的都是一派潇洒倜傥的文人做派。

当他一路走进自己的书房之后,转过头来,瞪了一眼始终跟着他的“张三”。

这个少年人,刚才与护教之一的王念之大起冲突,更是让对方当众下不来台。

海总舵主见他将房门关上,这才一抬下巴说道:“先坐吧。”

余震毫无顾忌地坐下。

海总舵主这才说道:“你先前在席间说的第二步,到底如何?”

余震也抬着下巴问道:“总舵主所说的,武功任我挑选,又到底如何?”

这时候海总舵主看着余震,面色变得有些难看。

刚才余震在席间一脚踢在王念之的脸上,让他连躲避的机会都没有。

按说王念之虽然是在护教中武功最低微的一个,但也在整个扶天会中不是弱者。

他无法想象“张三”为何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将武功提升到如此地步。

不过幸好,海总舵主自己也不是易与之辈。

即使“张三”进步再快,自己还远远在其之上。

只是被这一个少年人威胁,海总舵主心中自然不会畅快。

他压低了眉毛道:“这世上敢这么和我说话的人已经不多了。”

余震也道:“这世上能像我这样给总舵主带来如此大利益的,也不多了。”

海总舵主气的笑了,却道:“行。你先把你第二步计划说出来。若真的如你说的这么好,我便按你说的,将我的不传之秘借给你看三日。只是你不得抄录、不得传与他人。”

海总舵主尚有自信,这《先天衍圣决》就连他自己也无法参透,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不练的走火入魔便算好的。

余震笑着答允,又开口道:“其实我这第一步的目的是让秦皇对余震产生隔阂。边关上有人打着余震的名号收买人心,那他就算是想要辩解也是有口说不清。”

海总舵主点头。

余震接着说道:“我这第二步,就是要彻底让秦皇对余震离心。”

海总舵主双眼一亮,道:“哦?如何做到?”

余震却是神秘笑道:“说破便不灵了。总之在一个月内,我会让秦皇下令逮捕余震,到时候海总舵主只要时刻在咸阳等待着就行了。”

海总舵主不由兴奋地搓了搓手,如果能拿下余震,便等于是拿下了后天境的法门。

这时候他改换坐姿,威严道:“这事情极不易办,你的要求虽然唐突,但我念在你有功于扶天会,也会答允你的请求。”

说罢他果真将一本重新誊写过的簿册交到“张三”手中。

余震见到这本簿册,再看到上面《先天衍圣绝》几个字,瞬时眼前一亮。

他自从踏入后天境之后,也曾想过如果有朝一日他将自己的丹田之海填满,那之后是否还有新的境界?

如今看来,就要落实在《先天衍圣绝》之上了。

但是这兴奋地神色一闪即逝,他便匆匆翻了几页,之后就装作看不太懂的模样。

那海总舵主见状也是暗笑,一个才接触武学几个月的少年人,硬是要去看他无法理解的东西。

这正如沐猴而冠一般可笑了。

余震最终谢过海总舵主,带着这本簿册走出了他的书房。

穿过常常的花园走道,向着自己暂住的屋子而去。

忽然之间,他看到王念之从远处向他的方向疾行而来。

王念之也看到了“张三”,他立刻像是抓住老鼠的猫一般须发皆张起来。

先前被余震踢了一脚的耻辱虽然未报,但是他如今已经抓到了“张三”的把柄。

就见王念之大步向前走来,神情又恨又讽道:“好啊,我当是谁。原来是总舵主的高徒。”

余震也冷笑道:“原来是总舵主不愿收的废物。”

王念之双眼圆睁,怒道:“我来问你!你和余震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你一来,总舵主便想着要同余震结盟?”

余震眯着眼睛看向他,冷道:“我与余震什么关系,无需同你多说。”

这时候王念之冷笑道:“你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我。你和余震长得一模一样,必然有血亲在身!

你既然是余震血亲,但又混入我们扶天会,到底是什么阴谋!”

余震这时候看向王念之的眼神已经变得极其冰冷,故意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这样的话,我无须理会!”

王念之这时更加高兴,像是被他抓住把柄一般说道:“我没有证据?库房的王哥与小赵都能为我作证!他们早就在咸阳见过余震真容,我们这就去面见总舵主,是非分说自然有他做主!”

这时候余震却是“呵”的一声笑道:“真是蠢材。”

王念之听了这话恼道:“什么!”

余震却是出手如电,立刻斩向了王念之的后颈。

王念之双眼一番,口中道:“你竟敢……!”接着便软软倒下。

余震看着瘫软在地上的王念之,其实他如此托大也不是没有原因。

要知道在扶天会中是严禁内部仇杀的。

王念之以为自己抓到了“张三”的把柄,想要去找海总舵主理论。

但是绝对想不到“张三”会想要对他下手。

而余震也知道,此刻就杀了王念之反而会引起人疑心。

王念之要杀,但不该是在这个时间,以这个形式。

他托着下巴想了一想,便蹲下身子在那王念之的额头穴道上一阵揉捏。

这其实是他从魔谛舍神教中学会的巫术《不如归去决》,能让人忘却一段记忆。

之后他将王念之扔到一处人迹罕至的地方,便转过身子离开。

此时此刻,王念之虽然动不得。但他还必须让那库房的王哥与小赵消失。

这两人是无名小卒,即使从此没有音讯,也不会有人想到余震身上。

第一百四十一章 欲加之罪

整个扶天会总舵中人虽然不少,但大多修仙者已经过了习武的最佳年龄,所以只是学了一些粗浅功夫,又被海总舵主安排做些库房之类的普通活计。

这一群人在总舵中人数最多,也最不足为惧。

相对的,十大护教在过去也是修仙资质高人一筹,又兼年龄不大。

重新跟着海总舵主习武之后,效果倒是拔群而出。

扶天会在江湖中的诸多暗杀,除了靠各处分舵提供消息,埋设陷阱之外,最终下手还是要靠这些护教。

这十名护教的武功也有高有低,如王念之这样最年轻的,已经可以在江湖中独当一面。

若是几人联手的话,也能在他人不备的情形下将华山派掌门这样的高手神不知鬼不觉的灭杀了。

但这十名护教与海总舵主之间又差着巨大的鸿沟。

可以说,整个扶天会中,真正的绝顶高手只有海总舵主一个。

他也是余震纵横武林所见武功最高一人。

若是余震自己没能踏破后天境的话,或许至高也只是和他不相伯仲。

但余震何其幸运,他非但踏破了后天境,更是已经将浩瀚的气海填充过半了。

这时候他从海总舵主手中得到《先天衍圣决》的摹本之后,本该第一个回到自己屋中该好好研习。

可他却是遇到了气冲冲找上门来的王念之,并从他的口中得知还有两个看管库房的普通会众也察觉自己的身份有异。

王念之不能随手杀死,余震只能依靠《不如归去决》抹去记忆,另外两个看管库房之人,本身也不怎么惹人注意。

余震艺高人胆大,找到这二人之后,便以重手法干净利落的击杀二人。

并提气将二人的尸体带出二十余里地,用巨石绑着沉入塘底,这一下也算是将二人消除的干净利落了。

这一些事情办完,已经到了后半夜。

余震又在旷野中发足狂奔,除了点点星光之外,再也没人能见证他如飞行一般的轻功。

待重新回到扶天会中,他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自己的屋子。

这时候油灯快要烧尽,余震重新添加灯油,才从怀中拿出《先天衍圣决》的摹本出来。

余震其实也防备海总舵主会在摹本中做些手脚,将关键的句子略作修改便可能让余震从此陷入穷途。

但他将这本摹本从头至尾细细看过,发觉其中的文字前后吻合,没什么不恰之处。

想来是海总舵主认为“张三”只不过是个刚学武功的少年人,离得先天境实在太远。即使将真本给他,也是看不懂的。

余震按照当初答应海总舵主的,除了细细阅读之外,并不另加抄录。

他也无需要抄录,因为这整本的《先天衍圣决》在他读了几遍之后,便已经深深地映入了他的脑海之中。

先天境是在后天境大圆满之后的一层境界。

在后天境时,武者已经可以自如的运用内力,只要心念所动就能将内力逼出体外,攻击任何目标。

但是这么一来,内力消耗的也是非常快的。

余震最初使出内力外放的时候,只能连续使用两三次便觉的内力无法持续。

而眼看《先天衍圣决》中的话语,似乎当突破先天境之后,身体内的丹田便于黄天相接。

到时候武者不需要将内力存储在丹田之中,反而是可以直接从周身抽取天地精气,致使武者内力再也不会耗尽,如无穷无尽一般。

“这个说法倒是有些像仙术。”余震心中不免觉得,“难道武学的尽头本身就是仙术吗?”

但是从六百年前开始,人们使用仙术就已经不需要费这么多周章了。

只要拥有合适的修仙之法,周身的仙气便能应手而得。

而匆匆六百年过去,天地间的仙气竟然重又消失。

那么若是余震踏入后天境之后,是否也能将周身的天地精华如心使用呢?

这些问题让余震陷入沉默,最关键的是——按照《先天衍圣决》的说法,如果想要冲击先天境,那么他必须将如今浩瀚如海的丹田填满。

余震自从踏入后天境之后,一天也未曾懈怠,也是碰到了不少奇遇。

但是如今的丹田气海也才填了一半而已。

若想要再向前一步,恐怕还要几年的功夫才成。

余震心知不可急于求成,便又一次将《先天衍圣决》翻阅了一遍,默默将其中的内容深深记入脑海中。

他知道若是将此书抄录出来,一来很不安全,二来还可能遗失。

只有深深记在脑海中才是最安全又最保险的方式。

之后只要时时背诵记忆,便无需再担心了。

余震就这样将后半夜的时间都用于记诵《先天衍圣决》之上,直到日出东方,他的面上也没有一丝疲惫神色。

反而是整理了一下衣衫,挺直了腰杆向海总舵主所住的那处院落走去。

海总舵主虽然三十岁年纪,容貌清隽英俊,却是孑然一身,从不近女色。

他独自住在一处院落之中,不经传唤,余人不敢踏进去一步。

这一处院落外围的花园面积极广,其中各色花卉都是海总舵主亲手侍弄。

而在花园的正中,只有一间小小屋子在各色花卉掩映之中遗世独立着。

余震却不管这么多,他一到海总舵主的花园外,便大步向里走去。

才走了十多步路,就见海总舵主已经寒着脸走了出来。

他一眼看到突然闯入之人正是“张三”,便问道:“怎么一大早就乱闯,竟然又到我这里来了?”

余震神色严肃地对海总舵主道:“回禀总舵主,徒儿昨晚独自一人在屋中翻阅那《先天衍圣决》,其中有许多不明之处。”

海总舵主嘴角微微勾出冷笑。这《先天衍圣决》连他自己还参悟不透,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又如何看得懂。

但他还是说道:“这不怪你,本来此书晦涩难懂,也不是常人看一眼就能明白的。”

这时候余震又说道:“但是昨天晚上似乎有个武功高手想要从我手中抢夺《先天衍圣决》……”

海总舵主一惊,忙问道:“此书现在何处?被抢走了吗?”

余震道:“那人蒙面而来,武功不弱,但是还不是我的对手。我看他要抢夺《先天衍圣决》,便豁出性命不要的与歹人搏命。终于那人害怕闹出动静太大,最终夺窗而逃了。”

海总舵主双目变得深沉。他这扶天会地处隐秘,会外时时刻刻有兄弟藏在暗处站岗。

况且此书到“张三”手上才一晚功夫,便被人发觉而存心抢夺,那么这抢夺之人必然是扶天会内的人了。

加之“武功不弱”四字,能剩下的人就更少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蠢材对话(今日一更,望体谅)

扶天会总舵中人数虽然众多,但是够的上“武功不弱”四个字的却并不多。

更何况最终还会输在“张三”手上的,那就更少了。

海总舵主心中立刻浮现出了一个人的影子。

一张因为被“张三”一脚踢在脸颊上,而满带愤懑的面孔——王念之的脸。

他沉默了一刻,道:“你去把王念之叫来。”

余震领命之后,不久就跟在王念之身后重新回到了海总舵主独自居住的小院子中。

此时的王念之脸上仍旧留着红色的痕迹,心情非常不好。

因为他早上是在一处花园中醒来的。

至于为何他会在花园中昏睡过去,王念之没有一点印象。

他似乎觉得自己是有一件什么大事,但是无论怎么挖空心思回忆都一点也想不起来。

回到屋中不久,便有那令人厌憎的“张三”找上门来,还说是海总舵主招他去见。

王念之厌恶地瞧了“张三”一眼,便也不多说话,独自负着双手径直向前走去。

等到他来到海总舵主屋中的时候,却见到这位一直以来待他和蔼至极,亲如父子的海总舵主却是用一种阴桀的眼神看着自己。

王念之心中一惊,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连忙对着海总舵主一拜,身后适时地响起砰的一声,是“张三”将屋门关上了。

王念之不知道为何心中一惊,有一种“跑不了了”的想法古怪地升了上来。

而余震则是抱胸站在了一边。

海总舵主并不让座,而是直截了当的开口问王念之道:“昨天晚上你在哪里?”

看着海总舵主阴沉的面孔,王念之脑海中一片空白。

他愣了一会,张了张口说道:“我……不记得了。”

王念之是真的不记得了,他只知道自己是在花园中醒过来的。

这时候海总舵主的面孔便如乌云一般,似乎随时能下起狂风骤雨。

王念之心中不由地发毛。

他知道事情不对,但是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不对。

海总舵主沉默了一会,才再次开口道:“你最好再想想。你到底在哪里。”

王念之从未在海总舵主的脸上看到如此阴沉的表情。

他心头狂跳不止,最后说道:“我昨天在屋子里睡了一个晚上。”

海总舵主冷哼一声,道:“刚才我已经询问过昨晚上值夜的兄弟,他说你屋子这个晚上都没传出过一丝动静。你昨天晚上根本不在屋子里。

我待你不薄,你却还要诓骗我!”

说到这里的时候,海总舵主已经是勃然动怒,王念之更是哑口无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到底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遇到这样的情形,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这时候余震适时地在边上说了一句:“你昨晚有没有来找过我?”

王念之听了这句话,不由地眯起眼睛。

他在心中慢慢回忆,似乎自己还真的有动过去找“张三”的念头。

但这个表情在海总舵主的眼中看来,却是心虚的证据。

他呼吸沉重,心头恼恨至极。

他扶天会中的这些人,都是自己的兄弟没错。

但是《先天衍圣决》却是他的宝贝!

“张三”这小子因为对自己还有用处,又是自己放话在先。

他在众兄弟面前不好失言,反而从此寒了众兄弟的心。

又考虑到“张三”那小子根本就看不懂《先天衍圣决》,便答允了他借看三日,不得抄录。

这已经是海总舵主做出的最大妥协。

因为是在自己的会中,所以海总舵主倒是没有想过这本秘籍放在武功不佳的“张三”手中是否会不安全。

直到听“张三”说有人动念抢夺《先天衍圣决》,这才让海总舵主心头大惊。

海总舵主板起面孔,对王念之道:“念之,你也跟了我许久,你的性子我是知道的。

我相信你不会存心背叛我,背叛扶天会。

你之所以会一时迷了心窍,只不过是不满意我重用张三罢了。

但这是事关扶天会发展的大事,你就算是想不明白其中关键,也不能任性妄为!”

说到这里,海总舵主已经是声色俱厉,任谁见了都会不寒而栗。

王念之始终在回忆自己昨天晚上到底去了哪里。

甚至就连他自己也开始怀疑是否真的去找过“张三”。

但是见到海总舵主对自己似乎动了真怒,他心中忽然勇气了一股委屈之感。

这感觉一时冲昏了王念之的头脑,反而说道:“就算是我去找张三晦气,又算什么叛教了?这小子才来多久,总舵主你就处处偏帮于他!”

海总舵主忽然被王念之顶撞,额头青筋凸显,怒道:“你竟然还不知道悔改!”

王念之本来躬着身子,如今站直了,直视海总舵主道:“我是看不惯张三这小子。自从进了扶天会后,总舵主所有的命令,我哪样不是不惜性命抢着去办。受过的伤,冒过得险,我都不敢拿来居功。

可是这小子呢?做了多少大的事情?便值得总舵主如此厚待?什么好东西,眨都不眨一眼便给了他?

他配吗?”

海总舵主冷眼看着喋喋不休的王念之,情绪忽然冷了下来。

过去的情谊似乎都在瞬间飞灰湮灭,他的手掌微微曲着,内力已经在体内流淌。

无论什么情谊,敢触动他的至宝,那就只有一个死字。

但是在气头上的王念之仍旧没有察觉到危险。

他兀自红着眼睛,脖子中青筋浮现,委屈地喊道:“总之张三这小子他……”

只是这一句话尚未说完,他便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前方。

在他面前,海总舵主只用一只手掌便按在了王念之的天灵盖上。

随着海总舵主冰冷的眼神,王念之双眼中的眼珠忽然泛白,最后像是碎开了一般变成一片血红。

海总舵主放下了手,而王念之的尸体则轰然倒在了地上。

这时谁也没有发现,始终站在一边,只说了几句关键话语的余震勾起了嘴角。

“真是蠢材。”他心中淡淡地响过一句。

第一百四十三章 总舵主不对劲

王念之的死讯飞快地传遍了整个抚天会。

而他是由海总舵主亲手杀死的实情,也瞒不了众人。

本来抚天会中众人最讲兄弟义气。

特别是十位护教,因为总是一起做着出生入死的勾当,所以相互之间的感情更是深厚。

谁也没有想到突然就传来噩耗,兄弟中最小的一个王念之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许多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曾经与王念之公然动手的新人“张三”。

当他们得知真正动手杀了王念之的人竟然会是海总舵主的时候,人人心中都升起了一股冷意。

因为整个抚天会中,往日最爱将“兄弟义气”挂在嘴上,不许会中私下寻衅动手的那个人就是海总舵主。

谁能想到他竟然也会是第一个亲手将会中兄弟杀死的人。

今日能杀了王念之,日后是否还会随意动手杀了别的“兄弟”呢?

虽然大家都承蒙了海总舵主的恩情,更知道他的武功远远高于众人。

但是这一次,剩下的这些护教们集结在了一处,互相商量了大半日,最终决定一起去问问海总舵主:王念之到底犯了什么错!

由于是众人一起前去,也算是互相之间壮了声势。

有人多了个心眼,想要把少年“张三”也绑了一起去找海总舵主。

但那张三却是轻蔑一笑,自愿和他们一同去。

众人便声势浩大地向总舵主独住的小院前去,剩下一个余震,却是优哉游哉地跟在众人之后。

平日里海总舵主要见谁,总是他亲自让人来见。

而从未有过会中之人不被召见就前去寻找总舵主的例子。

但是这一次大家都是义愤填膺,这些护教们倒忘了这一没成文的规矩。

众人浩浩荡荡地向那花园中走去。

花园小径上种满了嫣红的花朵,一派幽静惬意的景色。

只是他们还没料到,众人还未能进屋,就见海总舵主气急败坏地走出来,对众人喝问道:“你们怎么不受召唤便自己来了!”

口气之中颇有责怪之意。

这倒是让剩下的九位护教都是一愣。

海总舵主向来对他们都极为客气,甚至从来没有对谁说一句重话过。

这也是大家愿意死心塌地跟着他的原因之一。

就连余震跟在最后,也是一愣。

平日里的海总舵主总是显得从容潇洒。

但是今日的他却是看着有些气急败坏。

甚至面色都比往日苍白一些,能看见额头上有细密的汗水。

听到海总舵主比平日严厉地责问,便有一个年纪最大,唤做卞京泉的护教抱拳解释道:“启禀教主,我们这些兄弟是忽然听闻王念之的死讯,特来……”

哪料他一句话还未说完,海总舵主便皱着眉头打断道:“王念之是我亲自处死的。他罪有应得,这事无需现在商量。你们都立刻回去!”

这话更加让众人惊奇。

卞京泉自觉是剩下多人中年纪最长一个,此刻有责任代替众人分说。

他坚持不肯就走,又道:“总舵主。您若想就这样打发了我们,实在是太让兄弟们寒心了。”

这时候的海总舵主已经是面色铁青。

他严厉地说道:“立刻都走!”一甩袖子,不再说多余的话。

众人更是倒吸一口凉气。卞京泉怒道:“难道是为了张三这个小子?”

说着剩下那些护教们也都狠狠瞪着“张三”。

在他没来之前,会中一切都算井井有条。

只是他一来,便是状况百出。

一会要与什么余震结盟,一会又毫无道理地处死了会中重要的护教。

海总舵主额上有一颗汗珠从眉毛上滚落,他有些颤抖地举起一只手,恶狠狠地指向卞京泉道:“如今在这抚天会中,到底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卞京泉一口鼻气猛然喷出,他身后也有别的护教拉住了他的胳膊,让他不要冲动莽撞。

卞京泉实在是想不到,年纪虽然比自己小着一两岁,但是向来让人感觉如沐春风的海总舵主竟然会这么对自己说话。

他自然不敢对海总舵主动手,但是他一转头,恶狠狠地看向“张三”道:“都是你这小子忽然来我们抚天会坏事!今日我就要拿你来为王念之兄弟抵命!”

说罢他便十指如爪,使得鹰抓功向“张三”急扑而来。

由于抚天会中规矩严格,这些人中谁有没有带着武器。

所以卞京泉使用了自己除了长剑以外最擅长的鹰抓功,凶猛利落,真如苍鹰扑击一般。

按说卞京泉的武功,在江湖中已然算是不弱了。

更别提这鹰抓功是他自学成材,里外才练习了一年多功夫,能有这份成就也说明了卞京泉的习武天赋远高于常人。

但在余震面前,却是不值一提。

不论是招式力度,还是应变经验都无法成为余震的一合之敌。

就见他面带轻蔑地闪过两招之后,便是依样画葫芦地使出了鹰抓功。

但是他使出的鹰抓功显然要比卞京泉的更狠辣。除了善用手爪以外,肘、寸、锤也成了伤人的关键。

只三两招功夫,就将年纪看起来大了他不少的卞京泉逼地节节倒退。

再过五招,只见余震一肘击在卞京泉的心脏之上。

那卞京泉吃不了如此大的痛楚,全身剧烈颤动,竟是无法站直身子单膝跪在了地上。

众人见他就连嘴唇都发白了,显然是这一击正中心脉,心脏几乎疼的麻痹,连全身血液都一时无法顺畅流动。

虽然“张三”小子这一击不会要了卞京泉的性命,但是身上所受的痛楚竟比要了他的性命还大。

这小子看着不声不响,竟然是如此阴毒!

立刻又有护教大声对海总舵主叫道:“总舵主!事到如今您还不出手管一管么?这小子实在是无法无天了!”

海总舵主的面色却并不比卞京泉好看多少,只是仍旧能够支撑着自己站着。

他深恨这群人竟然如此不懂眼色,偏偏这个时候在他花园中争执不肯离去!

正当海总舵主想要用最后的威严,强迫所有人立刻离开的时候。

余震却忽然对他说道:“海总舵主,就让徒儿我将这里所有人立刻赶走,还您一个清净吧。”

而此刻的海总舵主已经无力再思考,他只能勉力站着,面色铁青地点了点头。

第一百四十五章 Penta kill

这海总舵主平日轻易不让人进的小院子中,今日却是沸反盈天一般。

不说剩余九位扶天会中分位最尊隆的护教如今同时出现在了小院之中。

更是其中年纪最长得卞京泉竟然被一个毛头小子“张三”一击打倒,站不起来。

最无法想象的是,当“张三”那小子问出是否要将其余的护教全都赶走之后,海总舵主竟然只是白着脸点了点头。

今日的海总舵主确实有许多不同之处。

不似往日谦和倜傥,只有强行忍耐的气急败坏。

其实余震也早就注意到这点。

当海总舵主与卞京泉相互对峙的时候,余震一双锋利的双眼时时刻刻盯着海总舵主的面庞。

他眼看着海总舵主头上的汗珠越来越密集,脸色苍白之余,竟然似乎在微微颤抖。

就像是他在拼命隐忍什么一般。

余震知道,不论海总舵主在隐忍什么,这都是他可以抓住并利用的把柄。

这时候他索性将向他挑衅的卞京泉直接击倒。

他用轻蔑地眼神环视一圈,剩下的八位护教容貌、身高、擅长的功夫各自不同。

但是他们如今都是同仇敌忾地将“张三”围在正中。

虽然海总舵主一句话说的众人心寒,但是他们到底不敢将怒火倾泻在武功远高于他们的总舵主身上。

只有这个“张三”,作为习武时日极短,却乘人不备之下一击打倒卞京泉,成了众矢之的的家伙。

他这黄口小儿,就算再占天时地利,总不会是剩下八人合围的对手。

既然“张三”口出狂言,要把他们“统统赶走”。

那剩下的八名护教正愁一肚子鸟气无处撒呢!

立时有两人从两个方向同时对着“张三”出手。

这些人曾经都是修仙者,也从来没听说过什么江湖道义。

两人合攻,并不觉得有丝毫不妥。

这两人一个使用的是大擒拿术,一个是百罡拳,都走得刚猛路子。

可是余震却是让二人轻易都攻到近处。

这些护教都是精神一振,知道这一下该拿下这狂妄小子了。

但谁知道余震却是原地弹起,双腿大开,腰身一转,便是分别踢在二人的耳旁太阳穴上。

两人同时觉得脑中一声巨响,双眼前的物事都变得重叠了一般。

这时候余震身子已经转过一周,第二腿又同时砸在二人的透、头颅之上。

这一下,两人竟然是同时留下鼻血,再无战斗之力。

看着“张三”竟然以极快的速度打倒二人。

剩下还有六个护教也是大大心寒。

再也没有人停留迟疑,大家此刻都已经知道这小子的武功极强,或许在他们所有人之上。

这时候若是不立刻合力将他杀死,等到让他做大之后更是无法无天了!

这些护教们过去经常合力埋伏击杀武林人士,总是无往不利。

这一次虽然情形大异,倒也是配合有度,进退之间各自扶持。

别看是剩下六人,却能发挥出翻倍的威力来。

可惜直到如今,“张三”脸上还是带着一层嘲弄的笑意。

就是这层高高在上地笑意,让护教们心中不快。

攻向“张三”的拳脚便更是快出残影来。

面对四面八方先后攻来的拳脚,余震只是随意地出手,黏在一人的手腕之上。

接着手臂一带,原先那人便像是站不住一般向前冲去。

与此同时另一人的腿已经收不住地击在自己人的小腹之上。

六人合攻,按理说手忙脚乱的该是“张三”。

但谁能料到,反而是六名护教之间手挡腿绊地险些打成一团。

其实如今余震使得功夫始终没有超出扶天会藏书阁的范围。

他这牵绊对方招式的功夫,是朝清观的四象拳。

使开来时以力打力,像是一圈一圈地兜着圈子。

但是对手的招式只要被余震带到,那就再也无法击向原来的目标,而是被余震随意牵引向别的目标。

甚至于对手原本一拳使来的力度,可以由余震随心卸去或是加强。

要不要你一拳打空毫无威力,要不让你加倍招呼在同伴身上。

这四象拳在单打独斗之时,威力并不强大。

最多不过是让敌人拿不住你,拼个两方内力一同耗尽罢了。

所以这四象拳虽然是出自朝清观这样的武学大派之中,却始终不受人重视。

直到此刻在被人围攻之时被余震忽然使出来,才让人惊觉四象拳竟然还有如此用法!

看似毫无威力,只能避开他人的攻势,如今却能让对手们自相攻伐。

这些扶天会的护教们虽然在武林中都不算庸手,但是听说过的武学掌故到底太少了。

他们虽然此时都是满头大汗,心中惊惧于“张三”小小年纪,已经极难对付了。

但他们若是识得“张三”所用工夫是武林中公认的“涵养功夫”,那就更要惊讶于此子的武学天赋惊人,能将平平无奇的招式使出惊人威力来。

但要说扶天会中没有一个人具备武学见识,那也不是。

扶天会的海总舵主就是一位拥有眼界的高手,而他刚刚开始改而习武的时候,也得过高手指点。

所以他的武学见识并不算弱。

此时的海总舵主已经无法保持站里,而是蜷缩地坐在花园中的竹藤椅上。

虽然面色铁青,浑身发颤,海总舵主似乎始终用强大的毅力克制着自己。

而面前一幕一幕也像是放慢了一般从他眼前晃过。

强大的痛楚难熬让海总舵主无法好好思考,但他也知道他手上的十大护教,将要通通输在“张三”这个小子手中了。

海总舵主最后一丝理智想要拨开强大的痛楚之感,提醒他:“张三此人不容小觑!该提防他才是!”

但是他实在是没有余力继续思考,在理智被痛楚全部吞噬之前,海总舵主只能默默替自己解释道:“他……就算极有学武天赋。但是内力总需要时间累积。如今……最要紧的还不是……还不是他!”

这个念头刚落下,就见“张三”忽然冲天轻轻跃起,而六名护教都在同时向后仰倒。

其中两人都是口喷鲜血,被人用重手法打在脏腑之上。

而其余四人的手臂与腿骨上都不知被谁震断,如今软垂着无法再斗。

这时候余震面上继续带着轻蔑的笑意说道:“谁再不走,我手下就不会再留情了。”

九名护教在一个少年人手上同时失去再斗的实力。

他们中折断了手脚的用眼神狠狠瞪着这个杀千刀的少年,而被打伤脏腑的已经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最终没有人说一句话,伤情稍轻地扶着伤情重的慢慢挪出院子。

今日败在“张三”手下真乃奇耻大辱。

他们甚至不愿意回头看一眼海总舵主,只是低着头暗暗发誓,下次一定要设法报仇!

真第一百四十五章 闯宫

余震将海总舵主整片花圃都毁坏之后,便策马狂奔向着咸阳进发。

咸阳城内的秦宫历经六百年的岁月,历任秦皇不断翻修重造,自是金碧辉煌。

其中飞檐吊角,空廊回阁不胜其数。

许多楼宇由于层层翻新,其结构变得极其复杂。

或许这偌大的秦宫之中,有许多地方已经无人能够踏入,甚至不被人知晓。

余震经过好几日的跋涉之后,终于回到咸阳。

在人潮拥挤的咸阳城门之前,余震既不下马,也不受守城卫兵盘查,而是长驱直入向城内狂奔。

一骑绝尘之下,几位卫兵睁大了眼睛不知如何是好。

其中一个终于想起来,高声喊道:“有强人!赶快找尉所!”

他才喊了一声,便觉后脑上被人兜头打了一下。

卫兵吃惊地回头看去,却是他们守城校尉。

那校尉三十多岁,两撇老鼠胡子,对愣头青一般的守卫骂道:“什么人你也敢污蔑!这哪是强人!这分明是咱们咸阳城的大恩人余震余太师啊!”

当年余太师陪同大秦皇帝赢翰秋,在万民的簇拥之下进入秦宫。

他的容貌早就深深印刻在许多咸阳百姓的心中,或许这一辈子都忘不掉了。

而先前那个愣愣的小子却是从城外逃难回来的。

他没有见过余震,却在这段日子里不知听过多少次余太师的故事。

特别是各色茶馆酒肆之中,说书先生将余震的故事添油加醋一番,直说的像是天神下凡一般。

守城小兵呆呆看向余震纵马而去的背影,神色中满是向往。

不久之后,余震便已经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之中,但那小伙子仍旧是一副像要留出口水的模样。

直到后脑勺又被校尉敲了一下,才收敛了神情重新盘查进城的百姓。

余震入咸阳城的时候不曾停留,闯进秦宫的时候也不下马。

红漆金钉的城门本来关着,还有带甲武士在城外手持长戟把守。

突然看到一骑人马朝着宫门直冲而来。

但看清那马上人物的面貌之后,都如傻了一般。

这时候他们甚至不知道该尽忠职守,还是立刻放下武器。

还好余震到底没有为难他们,待到城门之前便勒停马匹道:“余震求见皇帝陛下。”

只是余震高高骑在马上,俯视着面前几人,一副不怒自威的模样着实人让人双腿打颤。

立刻有人飞奔回宫禀报秦皇。

按说文武百官非请不能入宫。即使真有急事求见,也要在偏门外苦苦等候。

直到宫中侍卫、黄门一层层地将消息传到皇帝耳中,再一层一层地将准许觐见的命令传回偏门口。

这等待的时间,往往能耗去大半日。

许多臣子若有事禀报又不能在早朝中分说,便往往要从白天等到日落。

不过余震归来这个消息,却像是风一样迅速地传入了秦宫之中。

才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秦皇赢翰秋便已经亲自迎到宫门前。

他甚至没有乘坐御辇,而是运用轻功直奔而来。

在他身后一群黄门追地上气不接下气。

皇帝可以不顾礼仪,但是他出门的“排场”却不敢将皇帝陛下给跟丢了。

在他身后,华盖东倒西歪,御辇也只剩下五人能跟在后头。一大群宫娥们上气不接下气地远远向宫门处奔来。

什么烟视媚行,什么迤逦柔和都不能要了,只别将皇帝给跟丢了,再被礼官责罚就好。

赢翰秋兴奋地奔到宫门口,见到果然是师傅余震,双眼中亮出兴奋地光来。

他激动地喊道:“师傅!”

却见余震面色平静,不带一丝感情地说道:“我们进去说话。”

赢翰秋一愣,但仍旧是敬重地说道:“师傅请!”

余震也不同他客气,竟然是快一步施展轻功,向着赢翰秋的寝宫奔去。

这一幕将宫门口的所有侍卫、黄门、宫娥都看地咂舌不语。

虽然秦皇赢翰秋对待余震的时候是礼敬有佳,但是对他们这些下人却也是恩威并重的。

在他们心中高不可攀的秦皇,却像是个学生一样紧紧追在余震余太师的身后。

这样的场面,有谁见过?

大家心中对余震都是又敬又怕,同时还有一个声音在他们心中回响:“竟然敢这样对待秦皇,就算是皇帝的师傅,又能狂的几回?”

余震并不同赢翰秋过分客套,当他们两个同时进入秦宫中的密室后,余震便皱着眉头对赢翰秋道:“你这样直接迎出宫门,与我们当初说好的不符。”

赢翰秋一阵慌乱,他在余震面前,始终还像是个学生一般。

就见赢翰秋尴尬地说道:“是徒儿一时忘了。”其实赢翰秋对于余震太过重视,又太过小心。

他因为曾经做出过错事,被余震逐出师门。之后历经千辛万苦才能被余震重新承认。

所以他才更小心翼翼,生怕做出令师傅不满的事情来。

所以赢翰秋虽然贵为大秦皇帝,却还比不得安道阳活泼随意。

这时候余震的面容重新归于平淡,道:“我已经打入扶天会内部了。”

赢翰秋听了这话,更是高兴,道:“师傅神武,自然是所向披靡。”

余震并不被这马屁影响,继续说道:“但是如今为了取得扶天会的信任,我必须采取第二步了。”

赢翰秋听到这话,却是额头见汗道:“师傅,非要这么做吗?天下人之口最是难防。

若是咱们这么做了,师傅这么多年的清誉怕要毁于一旦啊!”

余震摆了摆手道:“无妨,天下人既奈何不了我,我又何必理会他们怎么看我。”

赢翰秋重重点头,又道:“虽然是如此,但也没有必要像当初商议地那样,做到如此出格吧?

虽然我们知道这是演戏,但是兵士们若是失手……”

余震这时候笑了,道:“你总是心思太重。这些无需担心,既然是我的主意,自然不会反而伤了我自己。”

赢翰秋这时候才不住点头。

接着两人便在密室之中,将之后如何部署演戏一一商量妥帖,只等在咸阳城演一场大戏。

第一百四十七章 往右走!

余震余太师回到咸阳这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

几乎每个咸阳百姓都已经知道,秦皇的师傅余震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高人。

曾经以几人之力立刻蒙、鲜联军,甚至让那些蛮子们跪在城门之前高声呐喊。

但是立下如此大功劳之后,余太师却又忽然消失不见了很长一段日子。

甚至连秦皇的登基大典都没有参加。

这样一个神秘的太师,自然是引起了整个咸阳城百姓的好奇。

而不久之后,余震派人在边疆西川杀贪官、斗豪绅,为百姓伸冤的故事又传到了咸阳。

所以当余太师再次单枪匹马出现在咸阳的时候,所有说书先生们都竖起了耳朵。

只是这些说书先生们越等越是震惊。

先是余太师因为不受城门盘查,纵马在咸阳街头横冲直撞而被秦皇责难。

接着又听说余震为此不满,当面与皇帝理论。

皇帝虽然年纪不大,又是余震的徒弟。

但到底是九五之尊,如今哪还能被人这样冲撞。

据说当天便是不欢而散。

许多人都为余震余大侠隐隐担忧。

自然也有人乐的看余太师出丑。

再之后的消息,更是让所有百姓们倒吸一口凉气。

据说从不出席早朝的余震有一日突然出现,在大殿之上当着文武百官指责皇上吏治不明,边关百姓多舛。

这一下是当着皇帝的面,将文武百官都骂了。

不出三天,咸阳太师府的屋檐之上忽然升起浓烟,烟火高过几丈,周围的百姓人人得见。

浓烟在青天白日中翻滚,接着就见街头处处戒严,尉所官兵们不断地在各处巡逻盘问。

再之后,就听说有几万尉兵们在鼓楼前将余震团团围住。

千支箭弩齐发,余震身中十余箭。

就是如此竟然也没能拿下余震。

在经过一番血战之后,余太师本来已经身受重伤,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冲出了十余名黑衣人。

这些黑衣人武功高强,进退有度,竟然是护着“重伤”的余震,在众目睽睽之下杀出一条血路。

当然,这些故事,咸阳百姓们并没有亲见,也是时候听人传说的。

只是余震被人劫走之后,咸阳街头的尉兵们只是搜查了几天,最后也便不了了之了,却没有引起多少人奇怪。

而在扶天会咸阳分舵之中,一间深深隐藏在暗处的屋子里,此刻正坐着一个掩盖在黑色袍子中的男子。

按说这个男子是扶天会想尽办法从尉队手中救出来的,如今应该是身受重伤才对。

只是这个男子却拒绝了扶天会中人的救助医治,只是一言不发地坐在暗中。

他似乎在等待什么,而对方也没有让他等太久。

十五天之后,尉所的搜查队伍明显已经全都收回,便有一辆被黑色油布全部遮盖住的大车晃晃悠悠地驶入了咸阳城。

车上的老头像是一个哑巴般不多话,将全身笼罩在黑袍中的男子接上马车,重又晃晃悠悠地离开了咸阳。

这一回他们并没被为难,守城卫兵只是匆匆打量了一眼便放他们过去了。

哑车夫离开城门之后,忽然挥着鞭子狠狠抽落在马匹之上,在官道上飞快疾驰。

很快,那辆马车最终驶入了群山中的一座院落。

马车一停下来后,便有一位面目清隽的男子赢了上来,正是海总舵主。

他虽然重新恢复了倜傥随和的模样,但是眉头上始终罩着一层阴云,像是心头有挥之不去的烦恼焦虑一般。

而跟在他身后的,只剩下九位护教。

这些护教们就更惨了,好几个人身上都绑着布块,不知道受了什么重伤。

更有几个面色发黄,像是新受了内伤还未痊愈一般。

即使今日的扶天会,已经出动了会中所有要人,却看着凄惨无比。

深深隐藏在黑色袍子中的余震勾起了嘴角。

这一次他来了之后,是要将整个扶天会片片瓦解才会走的。

虽然海总舵主已经摆除了最盛大的阵容,但是余震一点也没有要从黑色袍子中露出脸的意思。

海总舵主与他客套了几句,只可惜余震却是对他一言不答。

这让海总舵主非常没趣,就连他身后的那些护教们都极为不满。

海总舵主到底心急于余震手上的后天境秘诀。

他完全可以不在意余震的态度,最后只转身对众人说道:“余大侠刚受了重伤,如今又是车马劳顿,必然没有气力再同咱们客套了。

这样吧,大家不妨先回屋子。”

说着又对余震道:“就有我带余大侠先去休息吧。”

那些护教们本来就对余震并不热心,如今海总舵主既然有话在先,他们便都一一告辞了。

大门外不久就剩下海总舵主同余震两人。

海总舵主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余震还是一言不发,像是哑了一般慢慢跟在他的身后。

按说海总舵主是一会之主,手下兄弟无数,行的又是暗中猎杀的勾当。

但不知为何,海总舵主总觉得自己被这个掩盖在黑色袍子中的男人压了一头气势。

他喉管中咳了一声,便向前带路。

两人就这么一路沉默无话,海总舵主还以为会就这么一直走下去。

但是在一个岔道上,黑袍中的余震忽然开口道:“往右走!”

这一句像是命令的话语,让海总舵主一惊。

余震按说从来没有来过他的总舵,为何会突然要他向右走?

海总舵主耐着性子道:“我带余大侠去的是咱们扶天会中贵客的居所,已经打扫干净,正是往左走的。”

但是掩盖在黑袍中的余震仍旧只说了一句:“往右走!”不再多一个字。

海总舵主眉毛一轩,他是图谋余震手中的后天境秘诀,但是没有必要对他如此低声下气。

哪怕是余震可能已经进入了后天境,但他此刻是刚脱离了秦皇的围捕,身受重伤才是。

如今谁强谁若还说不定呢,他倒是对自己毫不客气。

海总舵主沉声说道:“余大侠莫不是……”

这一句话没说完,他忽然双眼暴凸而出,面色青白,人也不由自主的躬了起来。

原来海总舵主忽然觉得胸口剧痛,像是被人用重手法打在心脉之上。

这疼痛彻骨难熬,哪怕是早有强横内力护住脏腑的海总舵主都难以忍受。

只能说明向他发出攻击之人远高于海总舵主。

但这里分明没有旁人。就连罩在黑袍余震也没有抬手动脚。

为何?到底是谁!

这是余震忽然又开口说了一句:“往右走!”

小说劝退指南

许多读者反馈我这本小说是标题党。

我分析了一下我的书名《无敌在秦末六百年》

其中秦末六百年是个虚构的年代,想来不是引起读者异议的原因。

那么问题应该是出在“无敌”两个字上了。

本来对这本书抱着很多希望,也积极吸取了不少读者指出的意见。

甚至“伪无敌”这件事,也必须承认。主角虽然是天下公认的第一,但是还有其他隐藏的高人。

但是主角没有输过,这是肯定的。

然后,我似乎从来没有标榜过我这本书是“杀伐果断”到要天理难容的。

可能有些书友把别的心爱的书中,主人公的人格带入到我这本书中了。

是的,我这本书的主角对敌人的手段很残忍。

为了达到目标,可以对恶人施以各种惩罚。

但是,我觉得主角必须不能是恶人,心中还是应该有一杆秤的。

对于无冤无仇的普通人,如果能有别的办法达到目的,有什么必要对弱者赶尽杀绝?

难道依靠智慧,而不是残杀解决问题,本身不够有趣吗?

抱歉,我这本书不是那种滥杀无辜的主角。

在每一天的等待中,我已经接受了这本书凉了的事实。

即使如此,还决定继续写下去,希望能不辜负自己的职业道德。

职业道德也是道德。

希望作者有职业道德的同时,难道不能接受他拥有其他的道德吗?

既然这本书已经是依靠吃全勤过日子了,那这本书就是我的了。

我的书,主角就不会滥杀无辜,不能杀害对自己没有杀意的人。

这是我坚持的原则。

对本书抱有反向期待的读者,其实起点有很多好书。

一定会让你满意的。

最后祝大家生活愉快。

第一百五十章 杯酒释权

余震得到了海总舵主亲手所书的退位书后,便在总舵之中摆起了一场宴席。

按说余震新被接到总舵之中,办一场接风宴也是寻常。

只是九位护教收到帖子的时候,都发现一件奇事。

那就是帖子的落款处留名不是海总舵主,而是余震。

这情形非常古怪,怎的有主家办宴席,却留客人名字的道理?

尽管如此,九人还是如约而至。

酒宴就摆在总舵的大堂之中,而今日的酒席摆地也极为考究。

各色菜肴不断被人送了上来、酒水也早就烫好。

只是随着九名护教陆续来到,都用疑惑的眼光看向先来的人。

而回馈他们的,也都是狐疑不解的目光。

这一次的宴席,竟然始终没有见到海总舵主的面。

而本该是客人的余震,还是藏在一件黑色袍子里,却是坐在主位之上。

等到最后一位护教到来之后,桌上刚好是十人。

余震举杯说道:“既然人都到齐了,咱们这宴席便开始吧。”

大家听了这话都是古怪地互相对看。

年纪最长的护教卞京泉皱着眉头,毫不客气地问道:“这是咱们扶天会的地盘。再怎么样,也不该是余大侠你来说这句话吧?”

说罢他并不给余震面子,反而是将面前的白瓷酒盅给倒了过来,“哐”地一声盖在桌上,显示了他不同余震一起饮酒的决心。

这时余震却是笑道:“大家不必同我太过客气。海总舵主已经决定,将这抚天会总舵主的位置让给我了。”

所有人都是倒吸凉气,不可思议地看向余震。

海总舵主当初非要迎接余震来到会中结成同盟,这已经及不可思议了。

如今竟然说什么将总舵主的位置也让给他?

这绝不可能!

卞京泉第一个厉声说道:“你这种话,如何欺骗的了我们?”说罢手摸向了腰间。

本来扶天会中最讲兄弟义气,会中之人既不能斗殴,会中饮宴也不带武器在身。

只因为这次请帖的落款是余震,所以九名护教都互通消息,人人都是藏了武器在身上。

余震并不以此为异,仍旧淡淡说道:“海兄弟将总舵主之位让给我一事是千真万确的。”

说罢他抽出袖带中的一封书信,仍在桌面上。

卞京泉立刻将书信拿到手中,展开仔细查看。

其余八人更是屏息看着卞京泉的面孔,生怕漏了一点信息。

只见卞京泉越是看信,面孔上的神色越是沉重。

最后他将书信交给旁人,面色却是严肃地看向余震道:“这书信……确实是海总舵主的笔记。但他怎么会将扶天会让给旁人?

他现在到底在何处?我们一定要见他一面!”

旁人忽然听到卞京泉的话,都是吃惊地传递着信纸。

就如卞京泉说的那样,这纸上笔迹确实是海总舵主所书。

这时黑袍中的余震忽然拍了拍手,在大家的愣然中,便见从边门中走出来一个男子。

这个男子容貌本来清隽,两道眉毛浓黑,只是如今面色苍白,不是海总舵主还能是谁?

这时候的海总舵主穿着一件白色的麻制长袍,面上神情麻木平静。

余震道:“因为海兄弟身体不适,我才劝他多休息,别多饮酒反而坏了身子。可是你们既然非要见他,我便请海兄弟亲自与你们分说。”

这时他也没有请海总舵主入座,只是转头问他道:“会中兄弟们总是不信你将总舵主之位传给我的事情。还请海兄弟同大家解释一下。”

这时候人人都紧紧盯着海总舵主,但是他面孔像是木头一般,只说道:“因为近日兄弟我身体不适,已经无法再担任抚天会总舵主一职。还好余总舵主体谅,愿意接下这个重担。

接下来的日子里,兄弟我全付精神都将放在休养身体之上。会中一切事务都不会再接手了。”

海总舵主这一段毫无情绪的话语,让所有的护教们都是大惊失色。

这时候余震又说道:“好了,你身子不适,在这里多耽搁反而不好。回去休息吧。”

海总舵主对余震点头称是,便也不同众人的眼神交汇,径直从偏门中离开。

随着门帘一阵晃动,便再也看不到那个麻木孱弱的背影了。

厅中所有人都在震惊中久久不能平复。

若说书信可以造假,可以胁迫,那么海总舵主亲自出来说话,那就没有任何可以反驳的地方了。

这海总舵主的一席话,像是皇帝禅位的谕旨一般,让余震这个“扶天会总舵主”的身份坐实了,变得光明正大无可反驳。

卞京泉气恼道:“当真是笑话!咱们扶天会是做什么的你知道吗?你不过是个凡人!怎么能做我们扶天会的总舵主呢!”

余震冷笑道:“竟然到了今时今日,还有人以修仙者的身份自傲。”

这话将卞京泉气地一噎,但他很快反驳道:“凡人就是凡人。就是习武,也是咱们修仙者内力精进更快!一介凡人,就算如今武功不弱,过了几年你还想要怎样服众?

到时候大家内力都在你之上,谁又肯听你的?”

这时余震却是是冷笑一声道:“鼠目寸光。”说罢他忽然将手掌向前伸出,似乎是想要对卞京泉出手。

那卞京泉见他动作缓慢,急忙要向后退。

但是哪里想到看着缓慢的手掌却像是不容置疑一般按在卞京泉的心口之上。

卞京泉前一刻还在惊异为何躲不开这一掌,后一刻便听余震开口说道:“本来是三品仙根。也算是不弱了。”

卞京泉这时才睁大了眼睛看向余,在仙气消失之前,他真是三品仙根没错!

能一口道出卞京泉的资质,除了余震也必须同为修仙者外,还必须资质在他之上才行。

虽然如今仙气已经消失,但是对于资质的崇拜早就已经深深印刻在众人心中。

卞京泉惊疑不定地看向余震,忽然他伸手一指向桌上最不起眼的一个男子道:“请余大侠看看他是什么资质?”

</br>

</br>

第一百五十一章 救你们一命

卞京泉对余震能轻易报出自己的资质这一事吃惊不已。

他不由指向桌上另一个人,道:“请余大侠看看他是什么资质?”

这话比先前客气,显然他已经对余震没有先前那么敌对了。

而卞京泉所指的人,是所有护教中最不起眼的一个。

这人名唤屠英,面色看着萎黄疲倦,头发也很稀疏。

虽然年纪不是最大,看起来却是最老的一个。

但是这酒席中其余九人都知道,他确是所有人中资质最高的一个。

当年屠英也曾是一位赫赫有名的修仙种子。

只可惜仙气消失之后,他曾被武者狠狠欺凌,甚至身上经络都有多处难以恢复的损伤。

带到海总舵主找到他的时候,他早就已经心灰意懒了。

海总舵主不住游说鼓励,将一门最适合他的温养内功传授给他。

还直接让他做了护教之一,这都是因为曾经的屠英在修仙者之中颇有威名。

将他高高捧起,也是让修仙者们更加同仇敌忾。

大家都见过屠英往日的威风,如今的颓丧像是在时时提醒修仙者们彻骨仇恨一般。

而不出大家所料,被伤了经络的屠英始终无法在武功一道上大展宏图。

这么久过去之后,仍旧是赶不上众人。

大家都以兄弟义气为重,也没有人对他能高居护教之位提出多少异议。

这位迟暮英雄,仍旧能在扶天会中享受尊敬。

屠英面色萎黄,冷冷看着余震。

而余震果然伸出一只手掌按向屠英的心口。

过了片刻,余震才说道:“竟然是一品水字仙根。失敬失敬。”

这句话更是让所有人觉得不可思议。

仙根一共只有八品。加上卞京泉故意让余震去测试。

那么很可能是比三品的卞京泉更高了。

一共两种可能,随便猜一个便有一半的机会能猜对。

但是余震竟然连屠英仙根的属性也能准确无误地说出。

要知道修仙者大多数灵根都是没有属性的。

少部分人会有两种,或是三种属性。

但是属性并非越多越好,因为属性越多,越不纯粹。

最好的就是只有一种属性,那么对于修仙者的仙术来说便是精纯难得了!

余震一按之下,非但说出了屠英有属性,还能准确地说出他是水字属性。

这就太过骇人了。

连屠英也是不可思议地看向罩着黑袍的余震。

他从一个天才,到今日连习武都比不过旁人,早就已经心灰意冷了。

但是当年作为一品水字仙根的骄傲,仍旧深深埋藏在心中。

他当年的资质,可以说是无人能出其右。纵观六百年的修仙史,也不过几十人能和他在伯仲之间。

而余震能轻易说出自己的资质来,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余震的资质竟然还在屠英之上!

这怎么可能!就算在当年仙气尚未消失的时候,虽然也有别人的资质能和屠英相提并论,就比如说海总舵主。

但是要说超过屠英,那是从未听说过的!

不仅是屠英,桌上另外九人都处于深深地震惊中。

难道是有人泄露了屠英的资质?但是再想到一向骄傲的海总舵主竟然也对余震俯首称臣,那么再不可思议的事情,也只能相信了。、

众人面孔都沉默了,如果余震真的是海总舵主亲口承认的接替者,而且确实是修仙者的话,那么再没有什么理由能够反驳了。

过了片刻,卞京泉忽然又抬起头,不甘心一般问道:“既然是扶天会的总舵主,怎么能藏头露尾呢?

余大侠连面貌都不给我们见到,兄弟们要如何服你?”

这时候余震却说道:“要看余某面貌,又有何难?”

说罢他便将头上帷帽给取了下来。

当众人看清余震坚毅刚硬的面孔后,大家都是吃惊地说不出话来。

最终卞京泉问道:“请问余……舵主与那张三是什么关系?”

余震哈哈大笑道:“一点小小把戏,当初得罪了诸位兄弟,还请莫怪。”

说罢他便浑身一抖,众人听到了“噼啪”爆豆之声。

在众人惊奇之中,就见余震面目身形渐渐改变,竟然成了少年人模样,不是“张三”还能是谁?

其实这小小的缩骨之术,并没有什么威力。

同真正的武功比起来,简直是雕虫小技罢了。

但是对那些从未见过此种巫术的九名护教来说,这简直是神乎其技!

不少人甚至将这样的本事与过去他们见过的仙术作对比,仔细想想,似乎也没有什么仙术能有这样的威力。

而另一个念头也在众人心中升起,原来那日虐打他们的人,并不真的是个毛头小子。

九名护教当初被“张三”一人之力打败,大家心中都是又惭又恨。

这事到现在也没人敢拿出来对外说,只成了九人之间的秘密。

但是如今既然知道他们是被久负盛名的余震给打败的,众人心中才觉过得去一些。

另一方面,他们也不得不佩服余震的本事。

大家都知道余震在武林中成名已久,他又是修仙者的身份,那么内力自然比他们高的太多。

而难得的是,他们这些半路出家、自学成才的修仙者们,都没有余震这样精熟的武功技法、宽广的武学眼界。

甚至连胸腹中所会武功心法,也没有余震这么多。

这个余震,竟然像是全能的一般。

按下曾经被余震虐打的不快,卞京泉再次提问道:“余舵主的武功高强,咱们确实佩服至极。”

这话说完,其余的八名护教也都点了点头。

大家此刻心中已经对余震心服口服,再也没有什么异议了。

这时卞京泉又道:“但是余大侠最终走到今天这一步,不会是由于因缘巧合吧?

想来余总舵主花这么多功夫,做这么多布置,到底是什么目的?

这点若是不能让咱们心服口服,就算是咱们几个兄弟信任余总舵主,旁的分舵兄弟们也不会信服的!”

这话又是说的众人不住点头。

大家隐隐都察觉出,余震为了站上今天的位置,早就已经布置良久,步步为营了。

按说他贵为大秦的太师,有必要为了扶天会总舵主的位置,而与秦皇闹出嫌隙吗?

不论是真的还是假的,这都太因小失大了。

这时余震才笑道:“我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救你们大家的性命啊。”

</br>

</br>

第一百五十二章 明王太师余总舵主

在众人的追问之下,余震却是淡笑着说道:“我这么做,是为了救大家的性命啊。”

听到这句话,那些护教们就更无法理解了。

卞京泉不由问道:“不知是要从谁的手中救出大家的性命?”

他最后一个字还未全部突出,忽然觉得有一股劲风扑面,将他口中的气息倒逼了回去。

卞京泉只觉得自己瞬间呼吸及其不畅。

虽然没有任何东西覆盖在口鼻之上,但总觉得周身气息沉重无法吸入。

而肺部更是像承受着千钧的重力一般,憋闷难忍。

卞京泉不知为何忽然会变成这样,他努力吸气,但是一无所得。

面孔渐渐憋得通红,因为无法顺畅呼吸,他只觉得痛苦难当。

按说习武之人气息比常人绵长,能够闭气更久。

但是卞京泉身上的古怪压力始终没有消失,再这么下去,他就有可能要活活憋死了。

古怪就古怪在这里,周围并没有任何东西,他到底是如何变得突然无法呼吸了?

卞京泉再看四周,其余八名护教每个都是面红耳赤,脸露痛苦神色。

难道其余八个人如今都如他一般无法呼吸吗?

能做到这样的事情,或许连当初的仙术也是不行。

这难道是……神仙?

卞京泉再次看像余震,果然只有他脸上带着从容的微笑。

但是也不见他做任何动作,怎么就逼得大家无法呼吸了呢?

原来是余震通过内力外放的本事,将浩瀚磅礴的内力缓缓向众人身上压降下去。

因为内力强横,甚至逼得众人连呼吸也做不到。

虽然不是直接被内力以重手法打伤众人,但是这样持续下去,大家还是一样要死。

卞京泉无法吸气了极长的时间,知道再过片刻大家都要活活闷死了。

但是那余震仍旧是面带淡然地笑容,似乎毫不吃力一般。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样的怪物?难道内力不会用尽的吗?

正在大家痛苦异常,直以为自己近日就要死在这里的时候。

他们口鼻上的瘀滞之气忽然一松,甘甜的空气重新灌入了他们的胸肺之中。

所有人狂喘着粗气,知道这下死不了了。

但是随即他们又用惊恐的眼神看像余震。

此人实在是太过可怕了,如果他要杀了九名护教,可以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全凭他的心愿。

哪怕是毫不动手,只这样活活憋死他们,也是可能的。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怪物!

这时候余震忽然又开口说话道:“众位兄弟们受苦了。刚才是个小玩笑。”

玩笑!差点让他们九名护教命归黄泉!

但是没有人把心中这句话说出来,甚至没有人敢露出一个恼怒的神色。

实在是猜不透若是惹恼了余震的话,自己会是以什么方式死去。

这时候余震又道:“刚才卞京泉兄弟问我,要从什么人手中救出大家?”

卞京泉冷汗直流,生怕刚才就是因为这句话才惹恼了余震。

他结结巴巴地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余震却是做了个安抚的手势,道:“无妨。其实我要告诉大家,我是要从我的手中,救出大家。”

大家听了这话,更是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余震从余震的手中救出大家。

这是疯话吗?

但就算是疯话,大家也不敢提出异议,各种用惊惧的眼神看一下对方。

没有人再敢说话。

余震再次解释道:“其实正如大家猜测的一般,扶天会,我早就已经看中了。无论用什么手段,我也必须得到。

只是我总是怀着一丝善念,不想流太多鲜血。”

大家看着余震的笑容,心中都道:“信你才有鬼了!”

余震却是叹了一声道:“人活在世,总不能作恶太多。我虽然定要成为扶天会的总舵主,却又不想同兄弟们产生嫌隙,折损了自家人手。

只好这样大费周章了,见笑见笑。”

所有人都沉默了,好像自己就是余震的玩物一般。

如何对待他们,纯粹看余震的心情。

这时候卞京泉又一次发问道:“就不知道总舵主需要咱们扶天会,到底是为了什么原因呢?”

其实大家心中都有这个疑问。

但是余震只是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卞京泉顿时觉得背上冷汗直流,甚至觉得自己又突然无法呼吸了。

好在屠英从旁解释道:“那秦皇不仁不义,欺师灭祖。竟然对咱们总舵主动了杀心。

总舵主需要同秦皇抗衡,自然需要助力。咱们扶天会上下一心,都愿意替总舵主效命!”

这话让大家如梦初醒一般,各自点头。

余震也只是淡笑,并不说话。

大家便更是接受了这一个解释。

只是他们并没想到,余震本身就被人病垢欺师灭祖。他杀“师傅”的行径还干过不止一次。

余震这时候才有道:“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大家是否愿意效忠于我,都是个人自己的意愿,我决不强求。”

大家半低着头,谁都知道这不过是句面子话。事到如今,谁敢不效忠于余震?

刚才无法呼吸,憋闷欲死之感难道已经忘记了吗?

余震见没人提出异议,便道:“那这样吧。只要愿意效忠于我的人,此刻发下毒誓,终生以我为总舵主,不可存贰心。

作为交换么,我保你这一次不死。”

好一个交换!永世忠心,只换一次不死。

屠英第一个站了起来,以拳头抵住胸口道:“我屠英愿奉余震为总舵主,世世代代忠心不二,若违此誓定然遭受雷劫之苦!”

虽然世上已经没有仙气了,但是遭受雷劫之苦仍旧是修仙者们最痛苦的死法,也是最毒的誓言。

旁人一听这话,纷纷站了起来。

他们也是按照修仙者的传统,以拳头抵住胸口道:“我愿奉余震为总舵主,世世代代忠心不二,若违此誓定遭雷劫之苦!”

余震独自坐在椅中,满意地看着其余九人齐齐站在他的面前,抵心发誓。

这扶天会的精英们,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但扶天会下,还有遍布全国的各个分舵。其中的人若是让他们有反扑的机会,仍旧会对天下武人造成极大的伤害。

</br>

</br>

第一百五十三章 只争朝夕(今日开会一更)

余震手中捧着酒杯,微笑地看向席间剩下九人。

大家心中有感,连本来将酒杯倒扣在桌面上的卞京泉也倒转了酒杯,添满了酒水。

余震笑的淡定从容,对众人说道:“向来大家再无异议,这杯就,由我敬众位兄弟!”

余震说罢,便仰头一口将酒水饮干。

其余九名护教也都是恭恭敬敬地齐声道:“谢总舵主!”说罢都是将杯中酒水饮干,倒转杯口向众人示意。

余震心中满意。这杯酒释权能进行得如此干净利落,除了靠自己武力服人之外,也亏的是这九名护教对那海总舵主已经离心了。

按说放在彼时,海总舵主还将扶天会中众人称作兄弟。余震要插一脚进来实在没那么容易。

可是海总舵主却是自毁根基,在余震层层部署之下终于在护教心中种下了怀疑的种子。

这扶天会中之人,或者说是所有修仙者们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畏威而不怀德”。

这恐怕是多年来被强者压制,弱者朝不保夕的生活,深深烙印在修仙者心中,成为印记吧。

这群人并不容易被恩德收买,却非常畏惧前者。

原先的海总舵主,是扶天会中当之无愧的强者。

所有人对他心服口服,那时海总舵主的每一句话都如谕旨一般不容置疑。

可是偏偏,海总舵主没有意识到这一天。

他的威风完全来自强大,若是有一天,会中兄弟怀疑他的强大,那么他的地位也就不再坚固了。

而海总舵主先是在“张三”的蛊惑下,公开表示要与余震结盟。

那就是向扶天会中众人表达了余震是可以和他平起平坐之人。

接着在花圃中因为自身痛楚而只会发怒,甚至需要“张三”这小子将九名护教逐出。

这是再次让护教们开始怀疑海总舵主如今的实力。

加上仅仅是因为花圃被毁这样的小事,就对护教们审问责罚,更是让他们心生不满。

或许海总舵主的威势还在——只要没有新的强者出现。

而过不了多久,余震便让海总舵主亲口允诺退位。

到这时候,海总舵主的威严已经彻底崩坏,而扶天会中的护教们自然而然地将目光投放在这新的“霸者”之上——余震。

以真面目示人,并且轻易露了两手之后,所有的扶天会护教们不得不承认,这余震或许比过去的海总舵主还要强、还要强得多。

自然而然的,这些护教们将恐惧与敬佩都转化在了余震身上。

而余震看着自己虽然多费一些周章,却也得到了更稳固的信服,心中也觉满意。

这时候他清了清喉咙说道:“既然我已经接替海兄弟,作为扶天会的总舵主,便需要对会中的事务再多一些了解。”

众护教齐声道:“要的要的。”

先前因为同余震发生过争执,所以如今便存心讨好的卞京泉说道:“舵主如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询问咱们几个会中兄弟,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余震便微笑着说道:“确实要有劳众位护教,我想让会中每一个兄弟,将入会后杀过的人一一详实记录下来,不得遗漏。

更要注明杀的是什么人。由谁委派的任务,因为什么原因而需杀他。”

众人听了这话,不由对视一眼。接着人人都像是悟到什么一般,面上都露出喜色来。

卞京泉忍不住笑意道:“这是要众兄弟们自撰功绩书吗?想来许多兄弟做出功绩却不敢居功,也是有的。”

余震一抬手道:“无妨,若是有人遗漏了自身功德,旁人也可代为记下。这都不是什么难事。”

另一名护教名唤胡章英的笑着问道:“总舵主想要为兄弟们记下功绩,这让咱们感激不尽。

只是有些兄弟们武功学的晚了,没有法子上阵杀敌。但他们也为诛杀武者出了不少心力、劳力。这……咱也不能忘了他们啊。”

这话引起众人不住点头,都觉得胡章英这话说得漂亮。

确实该拉会中无法亲自杀人的兄弟们一把,不能让他们的功绩白白隐没了。

余震再次笑着说道:“说的也是,那么这些兄弟门也能将自己的功绩记下。”

这时候众人都舒心地笑了,原先恐惧于余震的武力,如今大家都感到这位新舵主从善如流。

余震再次开口问道:“这件事情若是交给众护教去办,估计需要多少时间?”

一名护教立刻说道:“需要三个月时间,定能替总舵主办妥。”

这时候众人却发现余震突然皱起了眉头。

卞京泉忙道:“用不了这么多时间,本人亲自去督促,两个月时间定能不辱使命。”

只是余震的眉头仍旧牢牢蹙着,不见放松。

大家这时候都是冷汗直流。两个月的时间已经不算宽裕,怎么总舵主仍旧不露出满意神色?

胡章英是个矮胖的汉子,面上总是带着和善的笑意,这时候他出面道:“咱们兄弟几个第一次为总舵主效命,便是不要命了,也要将事情干好。”

说罢他对众人说道:“这样吧,咱么兄弟几个吃吃苦,赶着一个半月内完成如何?”

众人虽然知道这个时间实在太赶,但是最终都点了头。

这是他们对新任余总舵主表达忠臣的大好时机。就是难办,也不能流露出来,反而让总舵主怀疑他们的无能。

可是没想到众人已经如此压缩进度了,余震脸上还是没有露出笑意。

他将手中酒杯往桌上一放,道:“一个半月实在太久了。我需要十天之内将会中所有人的情形都掌握到。

如果你们没有本事办妥,便说不行也无妨。我自然会找到合适的人去办理。”

众人一下子都静默了,甚至有些人额头还见了汗珠。

刚刚升起一丝总舵主或许不难相处的想法,如今已经完全破灭了。

说什么找合适的人去办理,恐怕如果找到了,就会将他们护教的位置也都替代了。

最终卞京泉像是下定决心了一样一拍大腿道:“好,十天便十天!还请总舵主等我们的好消息!”

</br>

</br>

第一百五十四章 论功行赏

十天时间,扶天会中剩下的九名护教拼了命地往返于各地分舵之中。

最终在最后关头,雪片般的“功绩书”被送到了余震的手中。

余震翻看着这成堆的簿册,每一个分舵中每一个人的名字、年龄、武功都被一一记录下来。

至于他曾经有哪些“功绩”也是事无巨细地写在纸上。

余震花了一些功夫,将这些“功绩书”统统看了。

从这些簿册中可以看出,扶天会中所杀的人,大多数曾经对修仙者们犯下恶行,这才被人清算。

到了如今,谁是谁非也已无法以凭几句话做下论断。

但也有一些人被杀却是无辜受戮,显然是因为他们手中有海总舵主需要的武功图谱,这才被按插上牵强的理由,也由扶天会中的兄弟们给暗杀了。

所以扶天会的藏书阁中,如今收藏这么多武功,也是沾染着斑斑血迹的。

余震大约将这些“功绩书”都看完之后,便又提出了第二个要求:召集扶天会中所有的兄弟们集合,他要对功臣们授赏。

随着这些天的往来,扶天会各个分舵中的兄弟们早就已经知道了如今的扶天会,已经换了主人。

新来的余震曾是天下武林第一人,为什么反成了他们扶天会的总舵主?

总之那些武功更高、资历更老的护教们都对这个新舵主敬服有嘉,那么他们作为普通会众的也没有必要过多置喙。

当听说余震余总舵主要求所有人在十五日内赶到总舵授赏,大家心中都是又惊又喜。

难道前几日写的“功绩书”真的被余总舵主一一看过?

许多人便暗暗懊悔,不该将自己的功绩写的那么简单。

虽然十五日的时间实在太赶,但是好在大家心中都牵挂着“奖赏”二字,便也不觉疲惫地向总舵方向赶去。

过去的扶天会行事还算隐秘,这一次因为人数实在太过庞大,索性将布置在周围的眼线也给收了,避免同自家兄弟产生误伤。

紧赶慢赶,终于在十五天内,各地分舵的扶天会兄弟们都敢到了总舵隐藏的群山之中。

余震在一处隐秘山谷中搭好了帐篷。

这一处山谷几位宽阔,周围高岗上是树木掩映,谷中青草幽幽,风景倒是极美。

整个扶天会中各个分舵的人数加在一块倒也有千余人之多。

大家在谷中安置,许多人分驻各地,也是首次见面。

大家互相打过招呼,便聚在一起讨论两件事。

第一个:新总舵主余震到底是什么来头。

这个好办,余震的大名天下皆知。如今有确凿证据,他本身是个修仙者,同扶天会中各兄弟一般,隐姓埋名于俗世之中。

而且余总舵主武功高强,修仙资质更是出众。据护教们说,这余总舵主过去的资质必须是在天品之上。

大家都说仙根只有八品,那是因为不知多少年没有出现过天品仙根了。

而如今虽然没有仙气,但是众人还是对可能拥有天品仙根的余震充满了惊奇敬重。

第二个事情,则是余震答允要给大家的奖赏到底是什么?

大家都面带微笑地互相试探,却没有人知道答案。

大家都希望,如果余总舵主能大发慈悲,让每个人多学一种武功,那就是最好的了!

带着这种期许,大家都静静地在谷中等待,即使人数再多,也没有出过什么乱子。

最终到了约定的日子,在谷中所有扶天会人屏息静气地等待下,在山谷之上终于走出了一个男子。

这个男子身高伟岸,即使遥遥看去,也是俊朗不凡。

光靠这样貌,便让许多扶天会中的人心折。

那个高大男子,自然就是余震本人了。

他在山岗上高高站定之后,便伸手做了个安静的动作。

霎时之间,整个山谷真就变得鸦雀无声。

这时候余震缓缓开口道:“众位兄弟,我是你们的总舵主余震。”

一时之间,谷中所有人都高声呼喊道:“参见总舵主。”

这样的声浪实在罕见,加上山谷回升,竟然隆隆如雷。

余震淡笑着道:“大家听我说。”

这句话出口,更是让所有人惊奇不已。

因为谷中千余人的声音本来及其响亮混杂,站在身旁的人说的什么,都听不清楚。

但是余震这句话像是穿透了层层声浪,直接送到了众人的耳中。

这是什么功法?还是靠的内力深厚?无人见识过。

大家被这一句话给震惊不已,过了不久,山谷中果然又重新恢复了安静。

这时候余震再次开口说道:“近日我请扶天会中所有兄弟来到此处,一个不落,就是为论功行赏的。”

大家都用兴奋地目光看像余震。

这时候余震继续说道:“请会中从未杀过人,也从未帮助旁人杀人的兄弟们,先站到边上空地之处。”

这时候一些人脸上露出懊恼的神色。

他们或许是因为年纪大了,没赶上习武的时机,所以终于没能成为扶天会的杀人机器。

或是心中还有一杆秤,终究不肯杀人,只为了有个依靠,而在扶天会中做一些打杂的事情。

这些人知道自己或许与什么论功行赏无关了。

也没什么可怨地,总有五六十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最后聚在一小方空地上,也是余震所指的地方。

余震满意地点点头说道:“建业不问分工。这些兄弟们也是咱们扶天会重要一员,我是不会忘了你们的。”

这五六十人面上带着尴尬的笑意,虽然总舵主话说得好听。但不还是令他们单独站出来吗?

这时候余震又道:“在论功行赏之前,我作为扶天会总舵主,要宣布一件大事。”

众人统统将目光看向余震,不知道他要宣布什么大事。

余震清了清喉咙道:“我宣布,咱们扶天会自此以后便要弃暗投明,走向世人面前。”

所有人都吃惊地看像余震,他们扶天会向来干的是暗杀的勾当。

这弃暗投明,到底要如何做法?

余震笑着看向谷下众人,道:“从经往后,咱们再不干暗杀的行当,改而成为天下武林一派。与其他大门大派并立于武林之中。”

</br>

</br>

第一百五十五章 烈火天罚

余震将整个扶天会中上下千余人都召集在了总舵附近一处空阔的山谷中。

千余人黑压压地站在一处,除了五六十个从未杀过人的会众被余震请到了一处空地以外。

其余人都禁不住互相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全因为刚刚信新任舵主余震说了一句极为奇怪的话。

他向整个扶天会宣布,从此以后他们扶天会不再做暗杀勾当,而是要转向明路,堂堂正正作为武林中的一个门派。

这又怎么可能呢?

他们扶天会已经杀了多少武林中人。

哪怕是这些扶天会兄弟们愿意纡尊降贵,同那些凡人一般成为武林人士。

那么这些武林人士们就愿意接纳他们么?

说不得最终还是互相残杀的结局。

反而是扶天会从暗转明,从此失了先机,反而落了下乘。

众人轰隆隆地议论之声,听在了余震的耳中。

他高高在上,笑着说道:“我也明白众兄弟们的顾忌。但是我既然提出要由暗转明,自然是确信能够带着整个扶天会立于不败之地。

江湖纷争什么的,我也有能力保证众位兄弟不被那些武人滋扰。”

这话却没有能让千余人信服。

轰隆隆地议论声仍旧是没有止歇。

本来么,余震忽然出现,就代替了威望盛隆的海总舵主。

他靠一句口头话,就要扶天会众人相信他能保住众人不被武林人士清算。

他到底凭的什么?

说穿了,扶天会这么多人既不屑,也不能同武林人士站在一处。

他们已经是骑虎之势,若是要走上明路,自然是终日被人追杀。

有一个胆子最大的人混在人群中高声喊道:“总舵主一句话,就要我们走上明路送死。凭的是当今皇上对你的信任吗?”

这话自然是引起了不少人偷偷讪笑。

余震是如何进的扶天会的?大家都知道他是因为与秦皇闹翻之后,受伤不敌,被海总舵主接入扶天会的。

甚至海总舵主还同所有扶天会分舵宣布,从今以后要同余震结盟。

时间才过多久?怎么余震反而成了扶天会总舵主了?

只是那多嘴之人话才出口,却忽然觉得额头上被重重打了一下,立刻有血水流入眼睛中,害他眼前物事变的一片血红。

那人惊疑不定,却见打他的人竟然是护教之一的卞京泉。

卞京泉用惊恐仇恨的目光看向那人,像是对他的多嘴恨之入骨。

卞京泉能不恨吗?如果仅仅是为了这个人的一句多嘴之语,害的整个扶天会被连锅端了怎么办?

余震虽然还没在扶天会中立下威望,但是卞京泉的威望还是在的。

那多嘴之人见到打伤自己的竟然是卞京泉,口中讷讷地低下了头,到底不敢反抗。

而余震站在高处,看着这一幕插曲,反而是叹了口气道:“我想这谷中诸位兄弟,当初都是高高在上的修仙者。从来都是被人捧着,何曾做过见不得光的过街老鼠?”

这话像是说到众人心坎中一般,一语落下,让人寂静无声。

余震接着说道:“我正是看不得中为兄弟们锦衣夜行,始终无法在人世间扬名立万,这才想要将扶天会转到明路之上。

至于说我凭什么?我自然有我的凭借。众位兄弟只需要相信我便成了。

我定然会带大家重新走入荣光,成为天下仰慕的高手。至于过往的一切,我也能保大家无恙。

怎么样,有谁信我的话,便走到这边来。”

他这话说完,又对着边上空地一指。那里本来已经站着几十个人,都是那些对扶天会的暗杀事业从未出手过的人。

而余震的话落地之后,便有九人率先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他们虽然各有各的模样,但是扶天会中众人没有不认识他们的,正是九名护教。

由卞京泉领头,容貌枯萎,但极得人心的屠英、总是笑呵呵一副老好人模样的矮胖胡章英都挺胸抬头,向那处空地走去。

余震点头道:“你们非常好。”

说罢又对其余的人问道:“还有吗?”

这九名护教在扶天会中威望甚高。许多人见到他们毫无任何滞碍地向空地走去。

在一阵犹豫之后,便也跟在九人后头向空地走去。

都说人爱从众,哪怕是过去的修仙者门也不例外。

随着不断有人向着空地走去,越来越多的人也跟随着旁人的脚步向那处走去。

说穿了,这些修仙者们也不愿意真的一直这样行暗杀之事下去。

是的,他们当初确实被武者们残害过。

但是当年的仇人,如今早就已经变成白骨一具了。

这么多日子过去之后,武林中剩下的那些人,实质上都从未对修仙者们做过一丝一毫的恶事。

若是还有一丝良知,没有被仇恨冲昏了头,那就该知道剩下的武人没什么过恶。

若是继续暗杀下去,他们与自己杀死的武人又有什么分别?

更何况,虽然不知道余震凭什么担保,但是所有人还是渴望能够过上光明正大的生活的。

带着一丝期望,和对九名护教的信任,越来越多的人都向空地走去。

只剩下一部分人,仍旧站在原地不肯挪动一步。

他们其中有些人是对过去的海总舵主忠心不二的。

虽然海总舵主亲笔写下了退位信,但是他们始终不能信任这个余震。

另一部分人则不相信余震对他们的保证。

在他们心中:恶就是恶,做了就是做了。世上哪有什么回头是岸?

他们既然亲手屠杀过武人,那就必须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只要想着回头,那就要深陷万劫不复之中。

余震等了一段时间,见再也没有人向空地走去。

他像是怜悯一般叹了口气,对那些站在原地的人说道:“我已经给过你们机会了。”

虽然轻,却极为清晰。

像是抓住了那些人的心脏一般,让人有种不寒而栗地感觉。

这时候余震忽然挥了挥手,不知道在对谁说道:“放火吧。”

同样轻,同样清晰。

忽然之间,山壁四面八方都蹿出许多穿着大秦铠甲的军士。

他们手中都拿着诡异的机械,随着余震一声令下,铺天盖地的火焰就喷向了山谷之中,那些负隅顽抗之人的身上。

</br>

</br>

第一百五十六章 过去没得选

扶天会总舵外的山谷中,如今已经成了一片人间炼狱。

不知名的火器将熊熊燃烧的火焰喷向山谷之中。

那些顽固留在原地,不愿向旁移动的扶天会众们,只在瞬间便被强烈的火焰炙烤,不久之后便成了黑色的焦尸。

几轮火焰轮射之后,穿着大秦铠甲的兵士们收起手中的火龙,面色肃穆。

他们仿佛是杀人机器一般,简单地执行者余震的命令。

至于山谷中那些顷刻间化为焦炭的尸体,这与他们有什么关系?

喷火的秦军可以不怜悯那些焦尸,但是同为扶天会的会众们,如今都已经吓得懵住。

渐渐地,肉焦味勾醒了他们。

接着有些年纪较轻的会众忍受不住腹中逆行的不适,一张口呕吐了起来。

这些焦尸,不过在片刻之前还是他们的同伴,如今却已经连谁是谁都分辨不出来了。

不少人抬头去看站在山岗上的余震。

面色坚毅平淡,不存在一丝犹豫。

仿佛那些死去的人不过是倔强的蝼蚁一般。

这就是他们新的总舵主余震——他也可以同你称兄道弟,但如果违拗的话,等待你的只有死亡。

特别是早就接触过余震的那九名护教,他们知道余震手段狠辣,逆他者亡。

但是谁能想到余震的手段竟然如此震慑人心。

或许这被天降大火烧为焦炭的画面,会在整个扶天会人心中深深刻印,永世不会忘记。

这时候余震才有肃然开口道:“还有人,反对我的意见吗?”

鸦雀无声,整个山谷中除了余烬“噼啪”声外,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就连咳嗽声也被紧紧压制在喉管中,生怕引起别人注意。

余震看着一片黑色的头颅,再次开口道:“既然没有人,那就向我宣誓效忠。”

由九名护教带头,山谷中剩下的人们陆陆续续开口发起毒誓。

起先这些声音还不够整齐,但渐渐地便合为一个清晰宏大的声音道:“我宣誓效忠于总舵主,此生绝不生二心,若违此誓,愿遭雷劫之苦!”

看着满谷之人统一拳抵心口,向着自己宣誓效忠,余震这才露出笑容。

他接着说道:“如你们所见,我与秦皇始终站在同一阵线。从来没有一天离心。

所以你们的后台极硬,无需担心。”

这话若是过去说出,必然没人相信。

但是如今大家眼看着携带火龙,在余震一声令下之后便对山谷喷火的士兵们,都穿着大秦军士的铠甲。

这就由不得大家不信了。

接着余震又是当空挥了一挥手,便有两名士兵担着一口沉重的箱子来到余震身边。

这时候余震才又说道:“过去你们曾在江湖中暗杀无数,搅起腥风血雨。但是我也将你们的‘功绩书’都一一看过。你们所诛杀的人中确实有许多是死有余辜。”

余震的话引起了大家的共鸣,许多人本来慑服于余震的恐怖。

直到听了这句话,才知道余震竟然也明白他们当初聚入扶天会,都是带着天大的苦衷的。

余震又道:“只是你们中也有人为了一己私利,滥杀无辜。对妇孺稚子下手,抢夺他人的独门武功。”

这句话又一次让众人提心吊胆。

接着余震指向了那一片焦尸道:“冤有头债有主,这些人如今都已伏法。”

直到这个时候,大家才又重新舒了一口气。

接着余震让两名跟在他身边的兵士打开那一口大箱子,手中随意取出一叠纸片向前一抛。

灰黄的纸片便从山谷之上飘飘荡荡地撒了下来。

这些纸片在空中旋转,最后都落在人们的头顶之上,倒像是纸钱一般。

有胆子大的伸手接过那灰黄色的纸片,只见上面竟然密密麻麻地写着字。

那人匆匆读出声音道:“华山派愿与扶天会化止干戈,永不兴武,同沐皇恩浩荡……”

另一个人也是接过头上的纸片,拿在手里读道:“青城派谨遵皇帝谕旨,从此与扶天会结成兄弟之好,共撑江湖正气。”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读出头顶上纸片的文字,所有人心中都变得惊奇万分。

原来这些纸片上都写着江湖中各门各派的掌门人发誓与扶天会再不起干戈的文字。

每一张誓言之后都有掌门人署名盖印,显然是做不得假了。

大家这才吃惊地重新抬起头来,看向站在山岗上的余震。

这时候的余震,面上露出了从容的笑意。

这些誓言,都是他的徒儿赢翰秋寻人找到各个武林门派,让各派掌门签署的。

余震在扶天会中打滚的同时,赢翰秋也没有闲着。

他果然按照师傅的意思,及时将这些誓言都收集了起来。

这时候余震才又俯瞰着众人,开口道:“如今后顾之忧,我已为你们解决。

你们再也无需担心转到明路之后会被天下武林人士清算。”

整个山谷中忽然回响起了欢呼之声。

“总舵主威武!”

“总舵主英明!”

这一次的欢呼声都是发自内心的,不像前一次的立誓,都是由于恐惧而发出。

说穿了,谁愿意始终活在暗处?

一旦刻骨的仇恨被亲手结果,那么剩下的便是再回不了头的悔恨。

这些扶天会的兄弟们,也希望有一日能在江湖中昂首挺胸,光明正大地亮出身份。

过去他们无从选择,如今却能实现这一夙愿。

这一整天,都是属于扶天会的狂欢之日。

之后这些会众们在总舵还逗留了几天,最终也陆陆续续地回到了他们的分舵之中。

他们将总舵主余震的为人与故事带回了各自的分舵,这一日的故事,必定会被久久传颂。

余震的威名,从此更是响彻了大秦每一寸土地。

他是大秦的太师,是藏地的明王,如今又成了大秦修仙者的共同领袖。

也许如今余震的成就,比当年的瀛城城主更大!

在总舵中完成了这么多事情后,余震却又下达了一条命令。

从今往后,扶天会中的事务由九名护教商议决定。

每隔半年,余震会回来检查会中情形。

在这个令人震惊的命令下达之后,余震立刻起身返回咸阳。

并不是因为他急着要去想赢翰秋汇报,而是余震知道,他要好好找一个地方,将那《先天衍圣决》研究透彻了。

</br>

</br>

第一百五十八章 药兽虫血酒

安道阳一身功夫都是学自余震。

余震本人并没有什么特别爱用的兵刃,从来都是赤手空拳闯天下。

有时身边随手抄上什么,便能运用开来,制敌杀人。

安道阳自然没有师傅的炉火纯青。

他自从在当年咸阳被围的时候,在城头上学会了师傅的投掷暗器功夫,便深觉此物甚好。

从此以后,他身边随时都带着一囊箭壶,苦练不辍。

如今安道阳把短箭当做暗器使用,竟然也是一时无敌。

他听那个流里流气的男子称呼徐师姑为心妹,便故意将箭头拗去,对着他一个甩手箭便掷了过去。

即便如此,快捷狠辣的箭头戳在流气男子的胸口,真欲把他的心管子都戳断了。

流气男子被打在地上,心口上剧痛难忍,眼泪鼻涕一把,杀猪一般的嚎叫。

安道阳见到此情,倒是有些担忧。

显然这个男子不会武功,只是个寻常人。

那么他这出手就有些重了。

徐行像是料到安道阳的心情一般,拍了拍他肩头道:“这人是我堂兄徐舟,皮厚得很,伤不了。”

徐舟听了这话,一边翻着白眼一边站起来道:“徐心你就知道和这种江湖莽夫厮混!还怎么嫁的出去!”

徐行向天翻了个白眼,不理睬堂兄的话。

徐舟仔细看了看安道阳,不过是个少年人。

想来自己堂妹还没这么饥不择食。

再看那个始终一言不发,面孔中却显得不怒自威的男子,不由地缩了一下。

但徐舟到底是世家公子,平日里也是极受追捧的。

他又重新挺起了胸膛,对余震道:“你就是心妹带回来的小白脸吗?”

余震听了这话,皱了眉头看向他。

就像是被猛虎凝视一般,徐舟不由自主觉得背脊一凉。

直到这时,他只是能隐隐感觉到余震的危险。

但是父亲让自己带的话不能不说。

最终徐舟再次整理了情绪,对着徐行怒道:“心妹,最近族中有大事。你偏偏这个时候回到江北。

回来就回来吧,但你一路招摇行事,带着个小白脸就往别院里藏。这像什么话?

父亲知道你回来了,又怕你再做出什么丢脸的事情,倒是让我堂堂一个公子独个过来嘱咐你。

你再不顾惜自己名声,也不能搅乱了家族中的大事!”

徐行听了这话,不怒反笑,点头道:“好。”

徐舟从未见过徐行如此好说话,便问道:“你答允不在这段日子闹事?”

徐行美眸微眺,艳若芙蕖道:“你们徐氏这件大事,不论是什么,我都搅和定了!”

徐舟听了这话,气地一时说不出话来。

始终沉默不语的余震这时却说道:“进去吧。”

说罢他不再管什么徐舟,径直推门向别院中走去。

这一举动,似乎就像是从未将什么江北徐舟放在眼中一般。

那高高在上的气质,就连花名犹盛的徐公子也是自惭形秽。

徐行对着徐舟一笑,道:“堂兄你命可真好。”

徐舟被余震无视的举动闹得一阵憋闷,再听徐行的话,怒道:“怎么?我徐舟命难道还会差吗?”

徐行却是娇笑着说道:“命大命大,敢拔老虎须子,敢摸真龙逆鳞。”

说罢也不再理会他,跟着余震大步向别院内走去。

徐舟被她这两句话说的莫名其妙,这时候大门外已经只剩下一个安道阳。

这小子刚才用什么杆子将徐舟打在地上,到现在心口还隐隐作痛。

徐舟此刻对安道阳还有些畏惧,心说这不会是小白脸的保镖吧?

安道阳被徐舟上上下下打量的眼神弄的笑了。

虽然徐舟年龄比安道阳大了不少。

但是安道阳此刻的身量却是远远高于徐舟。

他走上前去,拍了拍徐舟的肩膀,说道:“别怕,我是个最厚道的好人。回去告诉徐家大伯爷。

这几日徐师姑的别院将有大事。我堂堂一个安公子亲自来提点你,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搅黄了此间大事。

到时候丢了性命可能是最好的结果。”

说罢他意味深长地对徐舟挤了挤眼睛,便不再管他,转身向别院走去。

而徐舟被独自晾在院子之外。

他呆了许久,忽然像是恼恨什么一样,狠狠瞪了别院的朱漆门一眼,回头走向停在远处的马车上。

而另一头,余震在徐行的带领下进入了一间精洁雅室。

这间屋子虽然不大,但是里面的装饰之物处处透着华贵典雅。

按照当世大世家的习惯,屋中没有椅子,坐卧都在席上。

屋子中有一排雕花木门,打开之后便能看到满庭的苍翠欲滴。

阳光斜斜撒下,漏过树叶在地上画出斑驳的图案。

庭院中的凉气似乎驱散了所有的俗世烦恼。

余震再次感叹道:“此地真是不错。”

徐行笑的得意,说道:“这里本来有十名仆人,我已经嘱咐他们非被传唤不得靠近。”

余震笑着对她点头道:“多谢了。”

徐行脸色一红,又想起堂兄说的什么“嫁妆”之类的话语。

她也不知怎的,就羞涩地低着头说道:“我知道师兄练功事大,就不打扰了。”

说罢她像是逃跑一般走出了这间雅室。

跟在徐行身后的还有笑的一脸顽皮的安道阳。

余震见他们都走得远了,便坐到席案之前,执起笔墨将脑海中所记忆的《先天衍圣决》一一记录了下来。

吹干墨迹之后,他看着几张洁白的宣纸,最后却是无奈叹气。

这《先天衍圣决》上所写的境界确实神妙,但若想要冲击先天境,则必须要后天境大圆满才行。

余震虽然日夜不辍地积攒内力,但他的丹田之海仍旧没有填满。

初时余震想要累积内力还算容易,但是越到后来,增加的就越慢了。

余震不禁要怀疑,若要将这丹田海积满,是否要十几年的时间?

余震盯着这一沓宣纸看了半日,忽然他取出一张新纸。

提笔沉腕,在纸上写下了几个字:药、兽、虫、血、酒。

他若要想快速提升内力,就必须着落在这几个字之上了。

</br>

</br>

第一百五十九章 姬氏

余震在徐行的别院中待了一个晚上,除了将《先天衍圣决》默写出来之外,便是写了“药、兽、虫、血、酒”五个字。

之后他自知短时间冲击先天境无望,便也就抛在脑后,只专心盘膝运气,努力填满自己的丹田海。

到了第二天大亮,徐行算准了余震这时候该活动活动了,便也巧笑着送来几坛美酒和一提菜肴来到别院中。

徐行如今仍旧住在徐氏的大宅之中,离这别院并不远。

她一早上就到大厨房中,要求婆子们整治了几个余震平日爱吃的菜肴,带着徐家珍藏多年的好酒,坐着马车来到别院里。

待她小心翼翼地在余震面前揭开双层的食盒,里面的几道菜色仍旧是温热的。

她双眸看着余震面上平淡的笑意,自己的眼中也像是绽放出了星光一般。

余震谢过徐行,便提起筷箸吃了起来。

徐行笑嘻嘻地东张西望,忽然见到案头的一张宣纸,上面写着“药、兽、虫、血、酒”这几个字,不由感到奇怪,问道:“师兄,这是什么?”

余震吃着饭菜,将目前的境况简单的同徐行说了。

如今余震所面临的境界,徐行可能一辈子都触碰不到。

但她也是深深皱着眉,似乎在替余震烦恼。

余震接着说道:“你知道,我曾和刘荻霜刘老有过一段交情。”

徐行点头。

余震又道:“那时候他曾经告诉我一个提升内力的办法。因为这法子是激发人本身的潜力,所以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还有用。”

徐行双眼一亮,急道:“难道那方法需要用这纸上的几样东西吗?”

余震点头,又道:“可是这些东西实在太珍贵难寻。就算是秦宫中也是没有的,我前阵子已经问过翰秋与灵枢丫头。”

徐行坚持问道:“你倒给我说说。万一咱们能寻到呢?”

余震用手指点着纸上第一个“药”字道:“只这第一步,就是靠寻常力量无法得到的。这药指的是南疆独有的龙血藤。”

徐行奇问道:“龙血藤?这和鸡血藤有什么关系?”

余震解释道:“龙血藤或许是传说中的药材,就连刘荻霜刘老也不曾亲眼见过。

只说是鸡血藤活过百年之后硬壳脱落,最终长出柔芽一般的龙血藤。

鸡血藤活过百年本来就是匪夷所思的事情。而要大量的龙血藤,才够喂养出一只异兽。”

徐行双眼发亮,道:“龙血藤对吗?我去咱家药库找找,说不定有呢。”

余震无奈笑笑,劝她无需白费精力。

徐行却是不肯放弃,她匆匆提了余震吃剩下的饭盒,便告辞走了。

在徐行心中,秦宫中找不到的东西,还真不一定在徐家也找不到。

想那嬴政平定天下,如今也不过是六百年的时间。

但是江北徐氏却已经富庶了千年,府中累积,并不是秦宫可以比拟的。

徐行离开别院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来到库房。

徐氏的库房非常庞大,由六座大屋组成。

其中分拣、整理、记录、清扫的仆人竟然就有百余人。

徐大小姐一发威,所有的仆人立刻停下手中的活计,拼命在簿册和物架上寻找什么“龙血藤”。

只是找了大半天,仍旧没有这种东西。

管事一头大汗的对徐行说道:“大小姐,您是不是弄错了。您要找的不会是鸡血藤吧?”

徐行白眼一翻,怒道:“你觉得我是蠢材吗?这两样东西会弄错?”

看着管事一脸惶恐的模样,徐行只能泄气。

看来他们徐氏还真没能搜罗到“龙血藤”这样东西。

正当徐行心中气闷的时候,忽然有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匆匆跑来。

他一看到徐行,双眼一亮,忙又弯了腰对徐行行礼道:“大小姐。老爷派小的四处找您呢。”

这管家口中的老爷,其实是徐行的伯父。也是徐氏如今的家主。

徐行皱眉问道:“你家老爷不是让我没事别搅和吗?怎么如今想到要找我了?”

管家对徐行礼数俱全,但内心中并不害怕她,只礼貌说道:“这个小的不知。只是老爷让大小姐您立刻沐浴梳妆,去春晖阁见客。”

徐行心头有气,知道这定然又是伯父找来什么歪瓜裂枣来让她相看了。

她本来便有些不快,此刻便决心发作在那个倒霉鬼身上。

徐行昂着头,容貌绝美的她却是不屑地撇着嘴,以如此不雅的表情说道:“换什么衣服,这就带我去见人。”

管家讶异地抬起头,见到大小姐今日果然一反常态。

平时爱穿短打的徐氏长女,今天却是穿了一件柔和的粉色襦裙,外头罩着淡米色的沙衫,腰间围着银丝编制的锦带。裙裾上竟然还压着两块水头十足的玉珏。

徐行今日虽然仍旧不施脂粉,但奈何天生丽质难自弃。一张粉面上双眸熠熠生辉,加上樱唇娇艳欲滴,整个徐氏家族中的所有小姐们加在一块,都没这个嫁不出去的大小姐漂亮。

管家压下心头惊艳的心情,不由暗自嘀咕:“奇怪,难道大小姐早知道今日的事情重要,已经先行打扮好了?”

管家略过徐行面孔上的坏笑,恭恭敬敬地走在前面,将这位让徐家上下头痛不已的大小姐带到春晖阁中。

今日的春晖阁,布置地格外用心。

徐行一眺便知道大伯将库房中的几座珊瑚树都给搬了出来。

她冷哼一声,心道:“到底什么来头。”便大步向内走去。

果然进了春晖阁,面前就是一座薄纱锦绣屏风拦在面前。

透过屏风,能隐约见到阁内分主客跪坐着几人。

徐行又是不屑冷笑,她随手一推便将需要几个男仆一起抬进来的屏风推至墙边。

这一幕让阁中许多人都吃了一惊。

如今虽然风气比过去开放了不少,但是像他们这样的世家大族,仍旧非常讲究规矩。

徐行要见外男客,必须隔着屏风才行。

但是这位大小姐根本不管这套,更凭借自己习武多年的内力,独自就将沉重的屏风推到一边。

她不雅地拍拍手掌,微笑着回过头来看向伯父道:“伯父,心儿来了。”

面上带着坏笑,就是要看她那伯父出丑。

果然就见伯父面孔上蓄满了怒气,对徐行道:“心儿。这位是姬氏的大公子姬衡。你们认识认识。”

徐行朝着伯父所指的方向看去,却见一个俊美无涛的男子,带着柔和地笑意正看向她。

</br>

</br>

第一百六十章 过河桥(今日有事一更)

徐行忽然见到对面那个男子,不由得面色一窘。

但她随即便恢复了自然。

平心而论,这个姬衡容貌不差。俊朗秀气,也不失挺拔。

他身上像是集满天下贵气,难得的是目光又柔和温润。

跟这个姬衡比起来,她的堂哥不过是流气的败家子罢了。

只可惜徐行心中早就有人了。若不是力拔山兮的盖世英雄,又怎么能入了徐行的眼呢?

而跪坐在客席上的姬衡,见到了徐行面色的变化也是一愣。

只是他心思深沉,心中虽然有小小的疑惑,却也立刻掩藏了起来。

徐行确实是非常美貌,在他来到江北徐氏的府上之前,他倒是从未想到徐行竟然能够美到这个程度。

“若是这样”姬衡心中想到:“就算是真的把她娶做正夫人也不是不可。”

姬衡向来充满自信。天下从没有哪个女子见了他之后还能保持心境。

不论是少女还是已婚的娘子。

就算面上故意强撑着平静,甚至故作高傲的态度,都不过是想要吸引姬衡的注意。

其实她们的一颗心,早就已经黏在姬衡的身上。

再高傲的花朵,只要姬衡愿意稍微给一个笑容,下一刻便愿意褪尽一切矜持与衣料,只求自己能挺身而入。

但是这个徐心,似乎在一开始的怔愣之后,便真的恢复了自然。

姬衡再次露出温雅的笑容道:“见过徐姑娘。”

徐行跪坐在伯父身后,只说道:“见过姬公子。”便再无话了。

只有徐行的伯父露出了笑容。

他眼看对面的姬衡,心中喜悦之情难表。

虽然都是世家,但是世家与世家也是有区别的。

人们称徐氏,总要加个江北二字。

但是姬氏就是姬氏。不需要加任何地域,大家就知道是哪个姬氏。

嬴氏六百年,徐氏富贵千年。

但是姬氏,怕是已经富贵了两千多年了。

或许在姬氏眼中,徐氏也不过就是个不入流的小家族罢了。

而这段日子来,徐氏家主心心念念地所谓大事,就是说的姬氏如今当家的大公子要到徐氏家族中拜访。

对于徐氏来说,能得到姬氏的拜访简直是能够提升家族地位的大事。

更何况这一次前来拜访的不是姬氏家的旁支,而是真真实实的姬氏当家大公子!

徐大伯自从收到拜帖之后,便如无头苍蝇一般的忙了许久。

又是命人将库房中的珍稀摆设统统拿出来,又是命人连忙采买最年轻漂亮的婢女,并且紧赶着教她们各种礼仪教养。

总之一切都要尽善尽美,不能在姬氏面前丢脸。

虽然做了那么多准备,徐大伯心中始终有一个疑问——姬氏大公子这次来江北徐家,到底是为了什么?

随着姬衡的到来,这个谜题终于解开,而答案也是让徐大伯彻底迷茫了。

姬衡这次前来,竟然是为了亲自求取徐家大小姐徐心的。

徐心!那个嫁不出去还惹不起的徐家长女!

自己弟弟留给他的沉重包袱!

徐伯父想过千百种办法,要把徐心赶快嫁出去。

什么替人续弦,什么嫁给身份次一等的官员。

只要不做妾丢了徐氏的脸,徐伯父都尝试过。

这些努力最终都被徐心给搅黄了。

如今,面前发生的一切却让徐伯父彻底迷茫。

姬氏当家大公子,放着徐家这么多年轻的娇娘不要,竟然要娶二十多岁的徐心!

他再次偷偷审视了面前的姬衡,君子如玉,不过说的是这样的男子。

在斜看了一眼徐心,虽然年纪大了,却一点也没有损失了她的美貌。

或许是这丫头在同江湖草莽厮混的时候,入了姬公子的眼?

但是一想到“江湖草莽”,徐伯父就更加头痛了。

他听自己儿子徐舟说过,徐心这死丫头搞了一个小白脸,如今就藏在别院当中。

要是早知道姬公子是为了求亲于徐心的,他是绝不会让那小白脸住进别院的。

如今只求徐心那丫头别搞出格事,嫁到姬家之后才发现不是完璧之身。

随着徐伯父心中各种念头不断打滚,这春晖阁中也是陷入了沉默。

最后竟然还是姬衡开口道:“徐小姐容貌秀丽,端庄温雅,当真叫姬某一见心折。”

这一句话,在他们大氏族中算的相当放浪。

徐伯父不禁咳嗽了一声,道:“姬公子谬赞了。”

姬衡又道:“哪里。姬某对徐小姐之心,日月可昭。若能娶徐小姐为妻,姬某愿奉献一切家财。”

这句话就更加热切。

任哪个女子,被这样容貌俊朗的男子以此种方式求婚,都该融成一滩软泥了。

只是徐行却是直白地看向姬衡。

她已经不是个无知少女了,也看过不知多少男子。

虽然徐行对自己的容貌极有自信。但姬衡当初动身来求亲的时候,是没有见过徐行的。

为何姬衡会决定娶一个没见过容貌,还在世族大家中“臭名远扬”的老姑娘?

事出反常必有妖!

徐行直白犀利的眼光上下打量着姬衡。

这种不带情欲的眼神倒是让姬衡极不习惯。

正当姬衡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徐行忽然开口道:“你为了娶我愿意奉献一切家财?”

这话说得徐伯父猛然咳嗽起来。

虽然姬衡说过这话,但这就像“对月发誓”一般,不过是句风月话,当不得真。

而姬衡则是看似坦然地笑着对徐行说道:“自然如此。”

徐行这时候嘴角挑起了得意地笑容,道:“那我要十担龙血藤。姬公子弄得到吗?”

徐行故意说出这样的话,就是想试试姬衡,看看这世上是否真有什么地方存有龙血藤这样东西。

徐行并未将希望放在姬衡的身上。

而姬衡则是眯着眼睛,他再次仔仔细细打量了徐行一眼。

最终他说道:“怎能仅仅用十担龙血藤作为聘礼?这不是唐突了徐小姐吗?”

春晖阁中,三人的对话渐渐变得枯燥乏味。

终于熬过许久之后,姬衡起身向徐伯父告辞。

在江北徐氏左近,姬氏自然也有别馆。

他被一路送到门口之后,不忘向徐行笑着告辞,这才上了马车。

跟着姬衡一起上马车的,还有一个始终跟在他身后的贴身仆从。

随着马车厢开始颠簸,沉默了一阵的姬衡才眯着眼睛看向路边,自言自语一般问道:“这个徐心到底是什么来历?”

与他一起坐在马车里的仆从是个面目寡淡,眼睛极小的中年男子。

他神情平静地说道:“徐心,在江湖中化名为徐行。是少林寺俗家弟子。这些日子倒是不怎么在江湖中走动了。”

姬衡冷哼一声道:“怪不得要什么龙血藤了。无妨,反正她只是过河桥而已。”

</br>

</br>

第一百六十一章 比比速度(今日一更)

余震在江北徐行的别院中住了几日。

在明白目前冲击先天境无望之后,索性便沉静了下来。

他往日里总是东奔西走,俗事缠身。

对于武道一途总有妨碍。

但是如今能静下来从早到晚的修炼,进步反而比过去快了一些。

对于余震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始终是找到瀛城城主。

但是他也想了不少办法,甚至让赢翰秋替自己打听,到如今都是一无所获。

既然如此,余震只能不断地提高自己能境界。

如果短时间找不到瀛城城主的话,那就要寄希望于某日遇到此人,余震的武功必须更强与这个仇敌。

都说山中无日月,余震这样潜心在别院中修行,一切用度都有人送来,便察觉不出时光的流逝。

一眨眼,余震已经足不出户了五六日了。

这一日他如常潜心运转内力,忽然他双眼一睁,似乎在倾听外界的动静。

如果是个常人,或许根本不会发现。

但余震却是听到了离这里三四里远的地方,似乎刚刚产生了一声巨响。

按照推算,这一声巨响应该是有一阵巨力引发的。

这世上有什么东西能发出如此巨力?甚至产生这样的巨响?

余震自问这力量还远不及他的内力,但是在这世上也属罕见了。

前些日子刚刚被余震收拾了的海总舵主,武功已是一时瑜亮。

但恐怕他的内力仍旧无法发出如此大的响声。

余震平时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但是此刻心中却是微动。

要知道余震时时刻刻都在找寻瀛城城主的下落,而能引发这样强大声响的如果是某人内力的话,那么四海之内最有可能的就是瀛城城主了。

余震心念一动,便立刻从他的房间消失了。

从极静变为极速,只不过是一刹那时间。

余震按照声音的方位在苍翠的山丘间穿行,不久之后便见到了一座占地极广的庄园。

这庄园范围竟然有余震所住别院几十倍那么大。

庄园整整站了一座山坡的整片阳面,里面庭院回廊错落有致,显然是什么大世家的居所了。

余震猜测,这可能就是徐行本家徐氏所在的地方。

他并无多少顾忌,仍旧是凭借轻功按照声音的方位向前。

离开大庄园的中心,渐渐来到了西北的偏院。

余震正待细细分辨巨响到底是发自哪个方位,又一声巨响在他耳边炸起。

这一次身临其境,余震才感觉到这巨响竟然比他当初猜测的威力还要强大。

不光是声浪剧烈,更是整个地面都在震动。

余震紧紧皱眉,心说这样强大的威力,若真是由人的内力发出,倒是不好对付。

有了第二声巨响的提醒,余震不再犹豫,径直朝着一个方向急速前行。

待到近前,他便放慢了速度,隐藏在了一株大树之间。

树下,是一片黄泥地的校场。

按说像徐氏这样的大族,收留许多武人作为护卫,顺便整理出几片校场都是不足为奇的。

而奇就奇在这校场上如今只不过一个年轻人,而他似乎在摆弄一个巨大的黑色物事。

这黑色物事像是由黑铁打造,成为筒形,如今正冒着黑烟。

而有一个青年正一边咳嗽,一边用一支竹耙从黑铁管子中耙着什么东西。

那青年口中喃喃咒骂道:“马卖皮,分量又不对!”

余震皱眉,听不懂这青年说的什么。

但是看来那巨响或许不是这个青年内力所致,大概是那黑色铁管发出的?

这就更加奇了,余震曾经以为如今的大秦,或者说是整个天下最强的武器就是反曲神臂弓。

但是前几日他刚刚见证了一种神奇的火龙枪,能够将百来人活活烧成焦炭。

今日似乎又有什么强大武器,威力竟然要比那日的火龙枪更加厉害。

于正不由想起,当初赢翰秋说那火龙枪是徐行的庶弟所造。

难道这个摆弄大黑家伙的年轻男子,就是徐行的庶弟吗?

确认了这个发出巨响的人不是瀛城城主,余震便不愿意再多留。

他本来隐藏在树木之间,如今身子轻轻一扭,打算再次悄无声息的离开。

可正在这时候,他眼角瞟见那个青年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物事。

那个物事也是黑漆漆地由金属打造,外形同那大黑家伙有些相似。

余震便停了一拍,想看看这小管子到底有何作用。

接着就见那年轻人举着黑色管子对着两丈开外的一座木人指了一下。

余震见到那个年轻人手指一曲,接着又是一声巨响,对面的木人上便多了一个深深的洞孔。

这一声巨响与先前的两声比起来,轻了不少,地面也没有再震动。

那青年这时候又自言自语道:“威力还是太弱。”

但是这一次却是让余震心头微惊。

因为按照刚才少年人所作动作来看,像极了内力外放。

余震凝眉细看那青年,长相倒是俊秀,和徐行真有三分相似。

但是面色中没有绝顶高手的沉静肃穆,看着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年轻人罢了。

余震在心中否定了先前的猜测,那个男青年,或许就是徐行的庶弟徐江。

但他应该不是个武功高手,更不会拥有内力外放的境界。

那么造成远处木人损坏的,显然是他手中的黑色铁管了。

余震有心想要看看这奇怪武器,便将面前的树叶稍稍挪开一些。

但是树叶发出一声响动,却是引起了那青年的注意。

他猛然回头,双瞳放大,就见到树上蹲着一个男子。

青年见到蹲在树上的余震脸色猛然一变。

就见青年警惕地对余震说道:“兄弟,用得着这么阴魂不散吗?”

余震尚未回答,青年道:“今日我也算是有备而来,咱么这就比比吧。”

余震虽然知道他们之中或许有什么误会,但是看他不过是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便问道:“你要比什么?”

青年人从怀中掏出另一支铁管对准了余震道:“咱们比比速度。”

说罢他手指又是一曲,一道火光朝着余震飞速射来。

</br>

</br>

第一百六十二章 就问你想不想要

余震本来想要看看到底是谁能制造出巨大的炸响声。

但没想到的是,那发出响声之人却是掏出被他称为“手枪”的黑色铁管,对着余震一弯手指,便有火光向他冲来。

余震不敢托大,他察觉到那火光速度来得极快。可能就算是顶尖的暗器高手,掷出的暗器也不过是这般速度。

他心中一动,不敢硬接这枚古怪暗器,而是对着那暗器一挥。

一股喷薄的内力便向着暗器冲击而去。

只见那飞速而来的暗器像是受到了极大的阻滞,飞行的速度立时变地慢了。

最终它只继续向前移动了一点,便因为没有后续力量支撑而落了下来。

余震直到这个时候,才伸出手掌将那轻飘飘掉落下来的暗器接住。

再看时,发现这是一个铁皮暗器。看来是铁水烧融后,在用模具灌造,最后打磨而成。

这奇巧手段倒是让人不由赞叹。

他再次抬头去看,才见那个青年正嬉皮笑脸地看向余震道:“嚯,你比火云邪神还厉害。”

余震从未听过江湖中有什么人的诨号是“火云邪神”的。当初仙气尚存的时候,也似乎没有这么一位人物。

那青年叹了口气道:“可惜我这枪太次了,还搞不出连发。”

余震听他这意思,似乎是说他手中这诡异暗器一次只能打一发。

若是他手上只有两柄武器,那么这个看来不会武功的青年便不再危险了。

余震沉声问道:“你是徐江吗?”

那青年一扬眉道:“怎么,如今又不知道我是谁了?”

余震觉得徐江说话方式很古怪,人也看着飞扬跳脱。

而徐行曾说她这个庶弟平日里沉默寡言,与眼前此人毫不相似。

余震打量着徐江,而对面那个徐江却也在打量着余震。最终他说道:“大侠。你武功不弱吧?我看你刚才的举动,徐家的那些护院们都做不到。”

余震道:“比你见过之人都强上一些吧。”

徐江吹了一记口哨,道:“真的假的?据说我有个姐姐武功很高,你比她也强吗?”

余震道:“她是我的师妹。”

其实余震始终对徐江心存提防。因为此人性格古怪,做的事情更是古怪。

可徐江听了这话却是双眼一亮,面上神态都忽然变得亲切道:“你是我那姐姐的师兄?那太好了,不,那你本事必然更大了!”

接着他又抬头问道:“你能收我为徒吗?”

余震淡淡看着他,摇头道:“你已经过了习武年纪。就算我肯收你为徒你也没什么成就了。”

徐江耸了耸肩膀,脸上并没有多少可惜的情绪,又道:“我说高手,刚才射了你一枪,怪不好意思的。”

余震本来觉得徐江是个轻忽生命之人,本身已经对他不喜。

但是此刻听到道歉,也颇感意外。

这时候徐江又对余震道:“大侠,我这手枪你可能看不上。但是我会做一种防身宝甲,又轻柔又能刀枪不入,你感不感兴趣?”

余震听了这话不答,不知道这徐江到底卖了什么关子。

徐江又是吸了吸鼻子,亏他容貌不错,出生更好,做出的举动都像是个街头混混一般。

就见徐江道:“大侠,这个世道古怪得很。但我因是徐家的庶子,想走出去看看也不行。

我也不求能够成为高手,你若是能传我三招两招保命功夫,比徐家护卫们高的那种。

我就将那宝甲送你,如何?”

余震见徐江所说的话不似虚伪,但他还是摇头道:“以你如今的资质,就是学些三脚猫功夫,一出徐氏大宅便是死。我劝你还是好好待在这里。”

徐江这时候眼神一暗,道:“你也这么觉得吗?”

忽然他又抬起头来,面上的神色重归欢快道:“大侠,我看咱们挺有缘的。你既然同我说真心话,那我这宝甲还是要送你的。

三日之后,咱们在这碰头如何?”

余震并不觊觎什么宝甲,只是因为徐江是徐行的弟弟,这才同他多纠缠几句。

既然已经弄明白了这巨大声响与瀛城城主无关,他便不打算再逗留,而是说道:“多谢了。某用不着。”

说罢便要弹起身子离开。

这时候徐江忽然仰起脖子高声追问道:“大侠,如果有人要杀我!我雇你做保镖成不成!我知道你看不上金银。这样!除了宝甲以外我将我这手枪!还有我那大炮的图纸统统送你!

你喜欢什么我就为你造什么!你只要在三个月内护我周全怎样!”

余震皱眉看向他,问道:“到底是什么人要杀你?”

徐江面孔一呆,道:“这我也不知道。”

余震心中古怪,按说这徐江手中好东西不少,若是真如他自己说的有宝甲又有手枪,一般的宵小已经不是他的对手了。

更何况他如果待在徐氏大宅之中,又有什么人能动的了他呢?

虽然徐江说出了许多好东西,但这些东西都无法打动余震。

他不愿意多管闲事,便还是决定离开。

这时候徐江显然急了,他又大声喊道:“那么酒呢!大侠都爱喝酒!你是大侠也该爱喝酒吧!我有一个秘方,能让酒水浓上百倍,正适合你这样的大侠!

怎么样?我把配方给你!不!我再给你酿十坛烈酒!这些烈酒比世上卖的任何酒水都烈!就问大侠你想不想要!”

显然这句话打动了余震,他停下身子转头问道:“你真有制作烈酒的办法?”

徐江大喜,忙道:“有的!有的!和我酿造的烈酒相比,如今世上的酒水都淡的像白开水!”

余震心中微动,他所需要的几样东西之中,就有一样是“酒”。

但是当年刘荻霜曾说,这酒并不是寻常凡酒,需要极其浓烈的酒水才成。

只是市面上的酒水,竟然从无一种能够达到要求。也不知道当年撰写古方之人是否真的见过这样的烈酒。

余震仔细审视徐江的面孔,最后说道:“三天之后在这里。你如果真拿的出烈酒,我就保你三个月性命。”

</br>

</br>

第一百六十三章 怀璧其罪

余震与徐江约定之后,果然在第三天晚上重新回到了徐氏大宅。

这次他不需要探路,行的极快。

月色中远远见到那黄泥地校场,却没见到里面有什么人。

余震还道自己被人骗了,但这时有一缕酒香转入了他的鼻子。

从那酒香可见,确实是纯烈无比,与市面上的酒浆不同。

余震这才继续向前,但见那校场上放着十个酒坛子。其中一个酒坛子不知道为何被打破了,酒香就是从那碎坛子中冒出来的。

余震环视了一圈四周,始终没见到徐江的踪影。

这就很古怪了,徐江连答应好的“酬金”都已经准备好了,怎么会没有人呢?

余震细听周围声音,果然除了虫鸣和远处的人声之外,草丛里还有两道呼吸声。

其中一道粗重急促,是不会武功之人发出的。

而另外一道声音更为绵长细微,若是按照呼吸声推断,此人武功倒是不弱。

或许与扶天会中几名护教相当。

余震一步一步缓缓向草丛那边走去。

每走一步,他能感觉到那道本来绵长的呼吸声变得更加局促一些。

余震嘴角微微挑起,继续向前走去。

忽然间一道黑影从草丛中蹿了出来,急向余震撞去。

余震稍退半步,一手抓住黑衣人的颈脖子,斜身向地上猛地一贯。

那黑衣人被狠狠扔在泥地之上,发出了疼痛的闷哼。

但是他显然是久经战阵之人。

虽然被余震扔在地上的力道能让人痛地晕死过去。

但黑衣人还是在地上一弹变冲天而起。

只是这一次他不是对着余震,而是朝相反的方向急奔。

他显然是发现同余震的实力差地太多,便立刻要逃跑。

余震哪里会给他这样的机会?他后发先至,竟然一瞬间就奔到黑衣人的前面。

而余震的腿像是鞭子一般狠狠轮在黑衣人的腰眼之上。

那本来急弹而起的黑衣人再次像是皮球一般收到猛击,顿时摔落在地上。

以余震的武功,想要立刻杀死黑衣人那是易如反掌。

但余震偏偏像是在同他玩游戏一般,先后两次阻断了黑衣人去路。

那黑衣人像是一只黑色的苍蝇,不断地想要四处逃窜,却有无形的牢笼死死将其禁锢住一般。

余震过了几日轻松日子,忽然有机会松动筋骨,打的也够畅快。

黑衣人再次朝一个方向急蹿而出,但是余震仍旧如跗骨随行一般奔到他的身前,鞭腿将他踢倒在地。

显然那黑衣人这最后一击伤的极重。

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出,大概是被余震踢伤了内脏。

余震这时候才沉声问道:“你是谁?什么来头?”

那黑衣人不答,弹起身子再次跃起。

这次他不是逃跑,而像是鱼死网破一般冲向了余震。

余震笑道:“来的正好。”

他又是一拳,直接击中在来人的头顶百会穴上。

那黑衣人本来窜在半空之中,忽然百会穴受到重创。

他只觉的脑海中响起“嗡”地一声,整个人便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这一次他是彻底昏过去了。

但是余震却不饶他。

他走上前去搬开那黑衣人的嘴巴,见到此人口中竟然没有舌头。

显然,这黑衣人是被什么势力豢养的杀手。

早早就将他舌头割去,就是为了以防将来出手暗杀的时候泄露了主家的秘密。

而这样的人,一般就算经受酷刑,也不会交代半个字。

余震用指根按在黑衣人的心口之上。

此处受力是最疼通不过的,那黑衣人立刻疼地又醒转过来。

余震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谁派来的?”

但是余震注意到这个黑衣人对他的话没什么反应,眼神也是半闭不闭。

他心念一动,在他耳边说道:“我放你走吧。”

但是那黑衣人仍旧是没有反应,哪怕是怔愣与怀疑也没有。

由此可见,黑衣人不单是舌头被人切掉,连耳朵也被人刺聋了。

他是一柄只使用一次的利刃。他的主人豢养他,本来就没有打算用他第二次,才让他变成又聋又哑,就是要确保他一点消息也没办法透漏出去。

看来这样的人,就算是口耳俱全,他的主人也不会将任何消息透漏给他。

除了最直白的命令,这样的杀手什么都不会知道。

余震知道就算逼问也套不出任何消息,他索性将手掌按在他的心口之上。

这一次他的手掌轻缓地像是没有使力。

但是随着掌心内力吐出,那黑衣人忽然疼的全身青筋暴起。

他刚才还瘫软在地上,此刻却因为疼痛而弓成了虾米。

一双眼珠像是要记住余震的面孔一般狠狠凸出。

喉管“嗬嗬”作响,但是发不出声音来,整个人颤抖地如沸水中的树叶。

最后,那黑衣人的颤栗终于慢慢地弱了下去,最后他又重新瘫软了下去。

而从那黑衣人的口中,却吐出了大口大口的黑色血液。

他身上的脏腑已经彻底被余震击碎。

虽然不知道黑衣人身后是什么人,但是那幕后之人在掩藏自己,余震也是如此。

若是那幕后之人有能力找到这个黑衣人的尸体,或许能从它的伤口中发现余震的武功路数,从而推断出此人是被余震所杀。

而如今那黑衣人是死于内脏被人震碎,那么便无从推断余震的武功路数。

在对手的身份大白之前,余震也不愿过早地暴露了身份。

这时候他站了起来,回头看向草丛中的徐江。

这个小子早就已经吓得瘫了,一动不动地看向余震。

过了半晌,徐江才咽了口口水问道:“大侠。你一定要保护我啊!”

余震淡淡问道:“与你为敌的到底是什么人?”

徐江道:“我真不知道,打我……有印象开始就一直被困在这大宅子里也出不去。

以前我也只是个屁孩,哪会得罪什么人?”

余震淡淡笑道:“那就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了。你制作的东西确实不错,但是太过招摇必然会惹人注意。”

徐江张着嘴半天,像是恍然大悟了一般。

余震接着说道:“让我天天保护你也不是难事,但还是直接找到源头将其消灭才是最干脆的做法。”

</br>

</br>

第一百六十四章 听说有人要打断我的腿?

徐行当真没想到姬氏竟然如此财大气粗,不过几天功夫,当真有十担“龙血藤”被抬到了她的院子。

徐大小姐一手叉腰,一手从担子中拾取几片龙血藤放在手中查看。

就见这些龙血藤叶瓣柔嫩雪白,放在鼻尖有一股陈厚的香气。

徐行眼神发亮,这如果就是余震所要的龙血藤的话,不知他是否会因此高兴不已?

徐行一刻也不敢耽搁,立刻让自己的手下抬着十担龙血藤兴冲冲地就向别院赶去。

但没想到自己却是扑了个空。

这几日徐行为了不打扰余震,总是隔几天去看他一眼。

但今日来到别院,却被告知余震已经两日不见了。

徐行心中发虚,猜不透余震为何会不告而别。

她只得遣仆人们原路返回,一路上脸蛋也耷拉下来。

直回到徐氏大宅,却又被人告知:徐伯父让她立刻去前院书房找他。

徐行心中再不愿意,到底不能太过违拗长辈,这才冷着脸向书房走去。

待进了书房,徐行发现他伯父的面孔竟然比自己还难看。

书房不像会客厅堂,有桌有椅,各色摆设一应俱全。

就见徐伯父坐在罗汉椅上皱眉对徐行说道:“心儿,你刚才去何处了?”

徐行双眼望天道:“出去玩玩罢了。”

伯府恨地一拍扶手道:“你明知道姬公子向你求婚。你怎么还去找那小白脸!”

徐行听了这话动怒,直视徐伯父道:“伯父,您可不能学别人胡乱说话!”

徐伯父冷笑一声道:“我当初听你提出要什么龙血藤,心中就觉得蹊跷。果然姬公子一送到这什劳子,你便急不可耐地向藏小白脸的地方跑。就这样,还需要我乱说话吗?”

徐行气得脸色发白,还待再说话。

这时候忽然有一个管家来到廊下,在门口恭声说道:“启禀老爷,小的有要事相告。”

徐伯父知道这管家为人,没有要紧事情绝不敢打扰自己。

他屏住心中怒意,说道:“进来吧。”

那管家应声开门,忽然见到徐心竟然也在书房中,楞了一下。

犹豫了一瞬,管家靠到徐伯父身边,悄悄对他说了几句话。

徐伯父听到此话之后,双眼顿时怒地圆睁,道:“岂有此理!那个小白脸都进门了!”

徐行听到此话也是惊奇。她一早上就没见到余震,怎么他竟然在他们徐氏大宅中吗?

徐伯父再也管不了太多,如今姬家公子随时都有可能出现,而徐心的小白脸如果也混在大宅中的话,两人若是一碰头,这千载难逢的好事就要告吹!

他撩起袍角,对那管家道:“你带路!”

说罢两人就一路向外走去。

徐行见此,也是紧紧跟在后头。

她心中十分担心,担心她的伯父会因为一时鲁莽而付出代价!

三人就这么风风火火地朝着大宅的西北方向前进。

一路之上,管家还按照徐伯父的指示,让人调遣了最靠得住的护院二十几人。

这到底是家丑,不能外扬。否则按照徐伯父的性子,不喊来百多人是决不罢休的。

跑了一段距离之后,徐伯父问那管家道:“你没弄错?”

因为徐伯父本以为那小白脸该藏在徐心那丫头的院落里,但如今他们却是朝着别的方向跑去。

管家急得满头大汗,说道:“就是这里没错。有人在徐江少爷的院子里看到的。”

徐伯父心中觉得奇怪。徐江这小子是弟弟的庶出儿子。

本来他和那十多个婢女生的儿子、女儿一般,不在自己这个徐氏家主的眼里。

但徐江近年来因为捣鼓出许多东西,渐渐有了名气。

甚至将他发明的火龙枪贡献给皇帝之后,更是得到了许多嘉奖。

徐伯父心中存着疑惑,带领众人进入了徐江的院子。

那徐江也是有趣,自己好好地庭院不要,竟然把树木花草全都砍了、拔了。露出一片黄泥地作为校场。

当徐伯父一脚踏进院子的时候,果然看到徐江笑嘻嘻地在校场中同人说话。

而那个与他说话之人,徐伯父却是没见过的。

他抬眸打量那人,端地器宇轩昂,五官深邃,一双眼睛如鹰隼一样锐利。

浑身肌肉虬结魁梧,说他像是个杀人如麻的将军,他偏偏又不像是那种冲动地莽夫。

本来气势汹汹地徐伯父到了此时,不知为何气势一馁。

他再看看身后紧跟而来的二十多名护院,这才重新昂然起来。

就见他先对徐江道:“江儿,这是怎么回事?”

徐江作为一个庶子,平日不太能见到自己的这位大伯父。

徐伯父身上故有一家之主的威严,让徐江本能地有些害怕。

他本来嬉皮笑脸的模样,一下子就变成老实巴交的样子答道:“伯府,江儿正同朋友叙旧。”

徐伯父怒道:“混账!你们兄妹都爱和这样的小白脸厮混么?”

说罢,他便抬手朝着余震一指。

这一指,先让徐江觉得不可思议。

他睁大了眼睛看向徐伯父,有些口吃地说道:“伯、伯父。你可别乱说话啊!”

徐江惊悚地看向余震,这家伙可是比“火云邪神”还要厉害的真大侠。

徐伯父却是只练过五禽戏而已。他这样指着余震就骂,难道不怕没命吗?

徐伯父仍旧气恼道:“我乱说话?你们一对兄妹都被这家伙蛊惑,真是你们父亲的不幸!若是让姬公子发现!”

他后面的话已经气恼地说不下去了。

这时候,跟在众人之后的徐行却忽然轻轻笑出了声。

她自从见到余震之后,便松了口气,再没什么事情可以担心的。

但是这笑声却像是火上浇油一般,让徐伯父气地面色通红。

他转头看向徐心,一丝理智告诉自己到底不能打这丫头。

这时候他才有指向余震,对他那些护院高声道:“把这家伙打断了腿,扔出去!”

二十多名护院高呼:“遵命!”这就各提了棍棒向余震扑去。

徐行与徐江不约而同地眼睁睁看着,甚至脸上带着好笑的神情。

而下一瞬间,二十多个护院竟然一起倒飞出去。

最神奇的是,他们虽然是一齐倒飞出去的,却像是小山一般压在了徐伯父的身上。

这群护院们呼天喊地不止,而徐伯父被这一压,竟然眼神一翻,连痛都呼不出来。

</br>

</br>

第一百六十五章 选边站

徐大伯倒吸一口凉气。

他自己都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便觉得忽然有一座山猛然压在自己头上。

徐大伯只觉得自己头昏眼花,一口浊气吐出却接不上来。

而他双腿竟然也是一阵刺骨剧痛,像是被压断了一般。

但他没料到的是,这样的猛击竟然像是没有止歇一样,不断地压在自己身上。

每一次重击,都像是要将他肚腹中最后一口气憋出来一般。

更是在他腿上造成新的一阵刻骨剧痛。

徐大伯脸色早就已经惨白的一如死人,冷汗不停地渗出。

第十五次、第十六次……第二十一次。

每一次重击都像是要让他疼的昏厥,但可惜下一次剧痛又会让他清醒过来。

这是轮回地狱吗!

最后一次剧痛再次压在徐伯父的身上,他的双眼一白终于要疼晕过去。

压在他身上的那些护院们哪敢一直这样?他们都拼命想要赶快站起来。

但是人人都是这个心思,胡乱推挤撞击之下,更是不断地碾轧着徐大伯的神经。

像是持续了亿万年的痛楚,终于过去。

那些护院们挣扎着都站了起来。

他们虽然是直接被余震打飞出去的那个,但是身上受的伤远远没有徐大伯那么重。

这些护院心虚地回过头去,徐大伯已经彻底晕死过去了。

而他的衣裤却是湿透,身上传来一股尿骚味。

向来以持重高贵面目示人的徐大伯,或许醒过来之后更希望一死了之吧。

余震朝着昏迷的徐大伯走过来,那些护院们本能地让开了一条路。

余震蹲下身子,在徐大伯的人中扣压了一下,那徐大伯便悠悠转醒。

只是这转醒,伴随的是双腿之上折磨人心的剧痛。

这时候那个恶魔一般的小白脸,竟然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就见余震笑笑说道:“刚才你说要打断我的腿,将我扔出去?”

徐伯父双眼骇然的缩小,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余震继续说道:“抱歉,刚才不小心,可能把你的腿弄断了。”

在徐伯父的眼中,余震的笑容简直如恶鬼一样恐怖。

余震又道:“但你既然是师妹的伯父,那我自然不能见死不救。”

说罢他的手放在徐伯父的腿骨之上。

徐伯父刚刚开始回味“师妹”二字,忽然便痛地狂呼起来。

余震像是故意一般,在他腿上慢慢地折腾,伴随着徐伯父越来越虚弱的尖叫之声。

最终余震笑着说道:“行了。你的骨头我已经扶正了。之后只需要休养三个月,便能下床。只是今生别再奔跑就行了。”

徐伯父气若游丝,他在自己的宅中被人如此欺辱,却是连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时余震像是想到什么一般,道:“对了,我忘了介绍自己。我姓余名震,是徐行的师兄。”

徐伯父对武林毫无了解,但他心中觉得自己像是遗漏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渐渐地徐伯父的双眼从茫然变得恐惧。

他紧紧盯着余震,最终要忍着双腿上的剧痛,撑起半个身子对余震磕头道:“小人不识余太师,罪该万死!”

这些大氏族们虽然心中都有骄傲,自认是比秦皇更源远流长,富贵千年。

但是面对皇权,他们仍旧不得不低头。

更别提这余太师名头实在太响,遗留世间的传说实在是太多。

许多故事被人传地神乎其神,原先徐伯父对此也保有怀疑。

直到今日遇到真人,身体上的痛楚才告诉他,所有的传言都是真的!

或者说,余震比过去想象的还要可怕!

看着徐伯父的举动,余震笑着说道:“别动,再动又要替你正骨了。”

直到听了这句话,徐伯父才不敢乱动。

但他的身体却是僵硬着,也不敢就此躺下来。

余震继续说道:“我有些话想要问你,还请徐伯父知无不言。”

徐伯父能从余震的面孔上,看到恶鬼的笑容。

他面孔颤抖地回答道:“这……这是自然。”

余震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徐江道:“我这几日同江小弟交了朋友。”

徐伯父也看了一眼徐江,心中暗道:“这对兄妹倒是会攀权势。竟然都和余太师交好。”

余震又道:“但是他最近总是被人骚扰,甚至生命都受到威胁。不知道徐大伯心中是否有可疑的家伙?”

徐大伯第一句话忙道:“绝不是我!”

余震笑着说道:“这个我信任徐伯父。有什么最近才出现的鬼祟人物吗?”

这时候徐伯父的面色才微微恢复,眼珠子飘了一会,他心中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想到此人之时,徐伯父的神情又变得有些古怪。

最近出现的古怪人物,那岂不是指的——姬公子吗?

更何况姬公子正向徐心求亲……

徐伯父不由地瞟了一眼徐心,再看看余震。

都是二十多岁,血气正旺的年纪……

难道余震是为了对付姬公子,存心找个理由污蔑他吗?

这其中的缘由,其实不需要徐伯父去分辨。

他眼前只有一个问题需要权衡。

一边是当今秦皇的师傅,大秦的权贵——武功盖世,让蛮夷大军在咸阳城外纷纷拜伏称神。

一边是两千年的大世家,富贵滔天,世家中的世家。一旦攀附上,从此便能在豪族中成为佼佼一族。

权利——名望,徐伯父该如何选择?

他再次看向余震,虽然姬公子儒雅俊秀当世难觅。但余震也是俊朗挺拔,如神祇下凡一般。

这两个人虽然一文一武,却都是当世绝顶之人,更别提他们身后的力量与势力,更是随时都能左右整个大秦。

徐伯父每一个都想攀附,但一个也得罪不起。

最后徐伯父闭上了眼睛,像是做下了最后的决定一般。

他再次张开眼睛的时候,神色已经变得极其谦卑和恭敬,对余震说道:“回禀余太师,这些日子里江北还算太平。

唯有前些日子姬氏长公子姬衡忽然来访,这段日子还在江北别馆中并未离去。

若说有什么外人的话,那就只有姬公子与他的部下们了。”

</br>

</br>

第一百六十六章 鸡同鸭讲

徐大伯在说出了心中可疑之人后,便被人抬着担架离开了。

徐行与徐江对望一眼,徐行不由说了一句话:“原来你已经认识他了!”

她所指之人,自然就是余震。

自从徐行回到江北之后,徐江不知为何总是躲着这个姐姐。

直到这个时候,两人才相视而笑。

看着这个明艳大方,又似乎挺好相处的姐姐,徐江心中一丝隔阂便也消融了。

接着徐江便邀徐行与余震两人到他的屋中饮酒。

虽然有男有女,但是好在徐江与徐行算是兄妹,他们都是豪放之人便也不再拘泥。

这三个人大大方方聚在徐江屋子里,由徐江酿制的烈酒也被端了上来。

这徐江小子非常古怪,屋中一个仆人也无,也不用烛火,还是用的一种诡异灯火,竟然将屋子里照的通明。

三人一同饮酒,徐行只喝了一小口就被呛得直咳嗽。之后她便再不沾唇,只笑嘻嘻地看着徐江与余震聊天。

徐江今日像是特别高兴,一边饮酒一边高谈阔论。

他说了许多其他人从未听过的奇谈怪论,都说是从古书上看见过的。

徐行与余震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吹牛,只笑嘻嘻地看他说着。

徐江虽然能酿造烈酒,但是酒力却是一般。

终于在喝了十几盅之后,头一撞桌,醉地醒不过来了。

只有余震同他喝的差不多,却仍旧清醒。

这完全仗地是他内力高强,酒水在他身子里转了一圈,酒力就被他用内力逼散了。

直到确信了徐江是真的醉了,余震才淡淡对徐行说道:“你这兄弟,平日如何?你信任他吗?”

徐行一愣,他没有想到余震虽然肯做徐江的保镖,却还是不信任他。

徐行皱眉想了想,灯火的亮光照在她的脸蛋上,明艳艳的似有一圈光晕。

最终她看着眼前的酒盅说道:“我过去和阿江接触不多。印象中他是个腼腆内向的孩子,不像今日这么话多。我上次在家还是五六年前。那时候他也没有捣鼓这么多怪玩意。

而且……也不是那种名声在外,甚至值得被人暗杀的家伙。”

余震也点头道:“他的身上确实有许多古怪之处。但是我看他说话谈吐却是开朗活泼,眼中没什么心计。

他说每句话时,神情中都没有一丝不自然。想来他若不是谎话成精的天生骗子,那就是句句属实毫无城府。”

徐行看着已然醉死的徐江,也道:“确实,能喝下这么多烈酒,若不是对我们全然信任也是做不到的。”

余震又问:“你伯父怀疑想要对徐江不轨的是姬公子?”

徐行一听这话,立刻脸红过耳,不过她也想起了“龙血藤”的事情,连忙对余震说了。

余震眼前一亮道:“真是这样?”他心中不禁暗暗称奇。

本来以为“药、兽、虫、血、酒”每一样都极其难得,要想搜罗齐的话,那花的功夫比自己苦运内息还要大。

哪里想到事情竟然如此顺利,不过是这几日功夫,便有两样东西到了手中。

这倒让余震燃起信心,或许将五样东西集齐也不是难事。

看着余震面孔上的淡淡笑意,徐行也觉得舒心。

她只说十担龙血藤是姬衡送的礼物,却不敢告诉师兄这其实是她的聘礼。

其实徐行根本不在乎聘礼不聘礼的,反正她压根没想过要嫁给姬衡。

当初说出这话,不过是要刁难姬衡。

没想到真的寻到龙血藤,徐行也收的心安理得。

东西,她要了;人,才不会嫁过去。

徐行若要远走高飞,难道姬衡真有本事拿得住她?就算是闹翻了脸,也该是徐氏头疼,而轮不到她徐行。

就这样,徐行带着得逞一般的甜蜜笑容,弯着眼睛看向余震。

而余震这时也郑重对徐行说道:“师妹,这里就暂时交给你了。”

徐行一愣。

余震又道:“以你的本事,今晚暂时护住你弟弟的安全应该不难。今晚我去会会姬衡。”

徐行听了这话,立刻正坐道:“师兄你放心去吧。阿江这小子的性命就由我保了。”

余震点头,稍作准备便离开了徐江的院子。

他按照徐行所述方向,一路向着姬氏的别院而去。

黑夜之中,他一双眼睛视物犹如白昼。

果然行了不久就见到一处院落,虽然不如徐氏大宅那样占地广阔,倒也是静雅别致。

余震并不心急,而是沿着这院落转了一圈。

不过是个四进的院子,他一边沿着外墙飞奔,一边静听院子中的声音。

随着一圈飞过,余震大约已经确定了院子中的布置。

别看这一处院落不大,却层层有人把守。

光是护卫便有百人之多,看来姬氏果然是有备而来。

但是光光百人,自然是无法难倒余震的。

经过这一圈,余震将这院落的人手防备已经掌握地差不多了,便放心大胆地向正院奔去。

轻轻一落,他就站在了院子的正中。

余震要想落地无声本来非常简单,但是他故意流露了出了一点声响。

不过片刻,就有人高声喝道:“是谁!”

随着这一声喝问,余震也已经初步判断出这院子里武功最高强的人应该只有两人。

一人就是那出声喝问的家伙,武功与当年扶天会的护教差不多本事。

另一人呼吸声本来绵长,但此时也是一窒。

而这人武功比喝问之人稍高一筹,只是比起余震还是远远不如的。

到了这个时候,余震对着姬氏一行人彻底放心。便是它们所有人齐上,也丝毫无法为难余震。

他索性大胆说道:“西北莽人余震,特来拜会此地主人。”

这句话让屋里屋外所有人都一时沉默。

余震这句话是自谦之语,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余震并不是什么莽人。

相反的,他是大秦太师,名声响彻寰宇。

那个呼吸绵长之人仍旧在屋内没有出来,但是也朗声说道:“鄙人姬衡,幸会余太师。不知余太师到鄙处有何见教。”声音不卑不亢,正是当日的姬氏长公子姬衡。

余震没想到这个姬衡武功倒是不错,人也镇静。

他淡淡说道:“在下有个朋友,近日受到府上一些惊吓。想请姬公子高抬贵手,饶了他吧。”

屋中静默了一会,姬衡又道:“这位朋友如果是余太师关心之人,鄙人原该死了这条心。”但他顿了一顿又道:“但是要姬某平白退出,也难让我回去交代。”

这回轮到余震一愣。

这时屋中的姬衡又道:“要不这样,咱们手上试试真章。”

话音刚落,姬衡已经破窗而出,手中执了一泓长剑向着余震飞扑而来。

</br>

</br>

第一百六十七章 经典二选一

余震冷眼瞧着姬衡。

这是他第一次与这位传说中的姬家大公子照面。

从外貌来看,此人长得儒雅俊秀。

谁想姬衡的剑倒是不慢。

余震赤手空拳站在庭院之中,眼看剑光反射着月光在面前闪烁。

他微微眯着眼睛,只是一指向姬衡的手肘方位点去。

两人并未接触,但是姬衡的手肘却是立刻鲜血长流。

而他长剑也是脱手而落,“哐棠”一声掉在地上。

姬衡自学武以来还没有输的这么干脆过,他不可思议地看向余震。

而余震也是面目冰冷的看向他,脚底一踩,那柄剑忽然弹跳起来,在空中转了一圈又落在余震手中。

这一下,赤手空拳面对长剑的人已经变成了姬衡。

输的极其彻底!

他甚至想不通余震是怎么做到凌空将他击伤的。

姬衡心中震动,他多年来苦练,却在余太师手中过不了一招。

他如今前有狼后有虎,雄心壮志受到不少阻挠。

如今甚至连向来自负的武功也不过如此罢了。

真的是他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吗?

如今心知自己武功比不过余震,姬衡深吸了一口气。

心底一个声音在告诉他:“事关重大,不可以一时气愤乱了大局。”

到这个时候,姬衡终于决定作出妥协,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这妥协是最大的侮辱。

姬衡用左手手掌捏住右手手肘上的伤口,让鲜血不再外流,面色带了点缓和对余震说道:“余太师既然对徐大小姐心有所钟,那是姬某唐突了。

你们二人相识更早,情意甚笃。姬某算是后到,本该有成人之美。明日我命人将聘书收回。余太师也请息怒,不要因此伤了和气。”

余震听了这话一愣,仔细看着姬衡的神色,见他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

反而面目中流露出来丝丝隐忍神情,显然是下了大决定才说出这样的话。

余震问道:“徐行?”

姬衡也是一愣,道:“徐心徐姑娘。我愿退回聘书。只求同余太师化解干戈。”

这时余震心知错了,他暗夜前来,估计是找错人了。

但越是如此,徐江与徐行目前的情况就越危险。

他本来推断姬衡实力不足为惧,这才单枪匹马而来。

但如今知道想要对徐江下手的另有其人。

那么就无法估量那幕后黑手是否还会派出更厉害的人物来。

甚至于徐行是否会是后敌的对手,都是难说。

余震如今已经没工夫同姬衡多解释,只抱拳说道:“得罪。”

便“嗖”地一声消失在众人面前。

只留下呆愣愣的姬衡与庭院中那些手下。

余震身法如风,急向徐江所住的院子奔去。

待他赶回之后,却为眼前的情形震惊了。

徐江的屋中,怪油灯仍旧明亮。

桌上两坛酒水还散发着酒香。

但是徐行和徐江都不见了。

余震知道徐行为人,他让徐行照顾徐江的安全,那么在他回来之前绝对不会先行离开。

他立刻将屋子搜索了一圈,既无打斗痕迹,也没有任何血迹。

余震暗舒一口气,他知道至少现在徐行和徐江两姐弟应该都还活着。

这时他不再停留,而是立刻在徐家大宅中飞奔。

他也不需要寻路,只往徐氏大宅正中央的方向飞行,见到一处最华丽的大庭院,便直接闯入正房。

果不其然,躺在床上养伤的徐大伯忽然见到直冲进来的余震,吓得浑身一抖,面目苍白地看向余震。

这时候余震声色严厉地对徐大伯道:“姬氏的人是什么时候来江北的?”

徐大伯面色惶恐道:“半个月前。”

余震双目一凝,心中怒道:大意了!

徐江曾经自称第一次被人偷袭是一个月前。

虽然不能完全排除姬衡,但他的可疑之处无疑又小了许多。

他双目含威地看向徐大伯,只看得这家伙浑身颤抖,生怕他又来为自己“正骨”。

好在余震最终并没有再说话,翻身离开了徐大伯所住的屋子。

余震没有心思再管徐大伯。

虽然答应过要保徐江的安全,但他却和徐行一起消失了。

余震必须将这两个人立刻找回来才行。

但如今天地广阔,他要到何处去找这两人呢?

余震立刻返回徐江的屋子,再次对这间不太进外人的屋子搜查了一遍。

只可惜对手非常狡猾,余震仍旧没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他又提气在徐氏大宅所在的山坡上奔了一圈,也没找到什么适合躲藏埋伏的地方。

按说余震离开徐氏大宅才片刻功夫。

要将徐行和徐江掳走并藏起来,那必然还没能走远。

余震更是运足内力,凭借顶级的轻功在山庄外的道路急奔许久。

不知道多少马车被他追上,搜过,再甩到身后。

徐江与徐行像是从这世上消失了一般。

在这个天底下,能让余震一筹莫展的事情与人物已经不多了。

他也许久没有尝过这样毫无头绪的滋味。

余震发足狂奔许久,终于突然停了下来。

他眼看四周,除了一排苍翠的丘陵之外,再无别物。

余震微微吐纳,想让气息恢复平静。

这时候忽然有个女子的声音在他耳旁响起:“你追地这么苦,是为了徐江还是徐行?”

余震听到这声音一惊,他立刻回过头去。果然见到了一个女子。

淡色的发丝,银灰色的眼睛。皮肤细腻柔润,手足修长圆润,美如姑射仙子一般。

这个女人曾经突然出现过两次,而今天是第三次。

余震虽然在郊野狂奔,但他怎么可能没有发现有人时刻跟在他身后?

唯独这个女人,余震从来没有能够发现她是什么时候靠近的,又是如何离开的。

余震警惕地问道:“什么意思?这两姐弟是你掳走的?”

那个女子面上露出了不悦的神色。

她忽然再次走近余震。

这个女子身上总有一种暧昧柔软的气息。

她是余震唯一进入过的女子。那一次的行为如今看来还有些荒唐。

但是这个女子仍旧是软软靠在余震的肩头,将双臂搂住余震的脖子道:“你急着要救的,到底是徐江还是徐行?”

</br>

</br>

第一百六十八章 什么阴谋?

余震不由觉得,他与这神秘女子见过三次,但是每一次的态度都有些不同。

第一次的时候,这女子虽然如现在一样神秘美艳,却像是与他隔着一段距离。

第二次遇到她的时候,余震是明王,她是明妃。即便如此,她也像是一个姐姐在指引弟弟一般。

而这第三次相遇,余震能感到她柔弱无骨,像是要寻找一座巨树攀附。

听到这女子再次提出问题,他不由问道:“到底想救他们哪个,有什么分别吗?”

听到这话,神秘女子也是一讶,不由地低低笑出声来。

她终于放开余震,柔柔说道:“你总是让人讨厌不起来。”

接着她正色说道:“如果你要救的是徐行,对不住,我要立刻杀了她。

如果你要救的是徐江,那你就放弃吧。他的命我要定了。”

余震双眉一竖,怒道:“这两人果然都是你掳走的!”

而且从她的话来看,不论余震说是为了救谁,她都要将那个人杀死。

余震道:“徐江不过是个心无城府的毛头小子。你如果想要他打造的那些物事,他也不会拒绝你。你何必想要他的性命呢?”

那神秘女子虽然仍旧笑靥如蜜,但已经和余震保持了一段距离,道:“他和我们不一样,和旁人更加不同。我不能让他活下去。你救不了他,就别管闲事了。”

余震却是怒道:“这事由不得你。”

神秘女子并没被余震的话激怒,反而是娇笑道:“好啊,也让我看看你如今的实力,有没有长进。”

这话始终像是个年长的姐姐在调笑一个不懂事的弟弟。

余震与这个女子都没有携带兵器,余震使用的是最熟稔的少林拳脚,神秘女子的武功他却是没有见过。

两人只在倏忽之间便以快打快交手了二十几招。

这一交手,余震心中却是连连吃惊。

他已不知道多久没有能够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了。

但是这个女子不论是内力还是招式,在自己面前都没有露出下风。

余震的拳脚走的是刚猛路线,而神秘女子的拳脚却如游鱼一般捉摸不定,滑若无骨。

虽然是一柔一刚,但是二人一时都是奈何不了对方。

只有周身草叶不住被掌风拳劲激荡地不住摇曳。

余震心急,一心想要将这女子降服。

而那女子也是屡出奇招,不落下风。

他两人又在无人的山丘之内互相交手了几百招。

劲草早就被二人的内力鼓荡地碎裂开来,在两者周身激起一荡一荡的草屑。

光是这些被内力激起的草屑中人便能破皮流血。

直到这个时候,余震心中更加惊奇。

若是单论招式,或许有人能与自己不相伯仲。

但是要提到内力,余震可是已经踏入后天境之人。

他的内力浑厚绵密,无休无止。

而那女子的内力也是如浩浩江水,永不止歇。

“难道天下还有人与自己的实力差不多么?”余震心中微动。

过去他只道此女神秘难测,如今才知道她的实力竟然也是惊人。

他二人再斗下去,余震便不敢掉以轻心。

初时急于求成的心情也被他收了起来,而是双掌飞舞之间大开大合,重新将一套少林功夫打的气象万千。

周身的气流像是随着余震的双臂一起起舞一般,即使他没有使用内力外放,这气流竟然也已足够伤人了。

这心态一旦转变,余震的实力也像是猛然涨出一截一般。

但是那女子却是安然无恙。

显然她身上也有极强的内力护体,这才不怕余震的罡风侵袭。

这时候她一笑说道:“认真了吗?”话方说罢,她的出手也是一变。

先前柔滑的掌势忽然变得狠辣凌厉起来。

十指纤纤,但若是被击中的话必定立刻就是十个血洞。

不止如此,被余震带动起来的浑厚气带似乎也被刺破开来,不时有凌厉尖锐的气流冲开重围击向余震。

直到这时,余震才又重新认识了这个神秘女子。

原来刚才同余震拼地势均力敌,却是那女子故意让着自己!

而当余震发挥实力之后,那女子竟然也是比刚才强了不少。

这样一来一去,两人竟然还是战地旗鼓相当。

恐怕他们再这样打个三天三夜也是难以分出胜负。

更难预料的是,或许这女子如今展现出来的实力也不是她的全力。

若是这样的话,余震隐隐担心,这女子或许实力更在他之上。

原本为了找到徐江与徐行的一颗心思,如今倒是变成了要探明神秘女子的实力了。

余震本来大开大合的掌风忽然又是一变。

这一下,他每一章挥出,都如同暴雨前的阴云一般厚重。

余震显然是打起十二分精神,不再顾虑留力,而是每一掌都使出超出寻常的威力。

余震其实在赌:赌那女子不会伤害自己。若是那女子想要伤害他的话,早就动手了,何须留到今日?

所以余震也不考虑若是内力使尽之后,还没能拿下这个神秘女子的话,自己该如何从这女子手中脱身。

令人窒息的内力不断压降在神秘女子的身上。

这一回,她的脸色终于渐渐变白,面容也变得严肃。

随着余震的威力再次加强,那女子却没有再进一步。

余震虽然每一招都像是竭泽而渔一般,但是神色却是自若。

神秘女子不查,脸上带着一丝愤怒道:“好小子,又变强了!”

她又一次勉强躲过余震的掌风,气息已经变得急促,也无力再开口说话。

如浪头一般的内力一波再一波地砸了下去。

神秘女子终于脸显惊容,急退了几十步,她喘着气道:“好小子,真想杀我!”

这一下她不再和余震颤抖,而是掉转身子向林木深处急奔道:“你要留徐江的性命,就先破了姬衡的阴谋再说!”

话音落处,已经在极远的地方了。

余震并没有去追,因为他知道凭如今的内力,即使追上那女子也无法击溃她。

余震反复捉摸着女子的话:“先破了姬衡的阴谋?什么阴谋?”

</br>

</br>

第一百六十九章 召集人马

余震独自站在山丘之中,山岚吹起他的衣角。

神秘女子已经在顷刻之间远去地不知道方向。

唯留下一句话:“你要留徐江的性命,就先破了姬衡的阴谋再说!”

如今的情形是,若是这个神秘女子不主动来寻找余震,他则没有办法追寻此女的踪迹。

徐行与徐江,余震是必须要就回来的。

那么唯一的突破口就是神秘女子的一句话了。

至于姬衡的阴谋,余震此刻却是完全不知。

上一次余震为了徐江的事情硬闯姬衡的别院,却以为他只是一心求娶徐行,自己认错了人。

要是神秘女子没有故意混淆是非的话,难道姬衡也曾打过徐江的主意?

余震带着满肚子疑惑回到了徐氏大宅,再次闯入了徐大伯所住的那间屋子。

徐大伯一听屋门被人从外猛然打开,便知道是余震去而又返了。

这徐氏大宅之中,敢不得召唤便擅自打开徐大伯屋门的,还能有谁呢?

他立刻堆出满脸欢笑,对余震道:“太师可是还有什么需要用到在下的?”

余震冷冷看着徐大伯的模样,问道:“姬衡到你徐氏府上,除了提出向徐行提亲,还说过什么旁的?”

徐大伯心说:果然还是为了这档子男欢女爱的事吗?

可他脸上却是郑重恭敬地回答道:“除了提亲外,再没提过别的事了。不过我那侄女并不中意他,所以……在下也没有答允。”说罢竟是笑呵呵地看向余震,有种看侄女婿的意味。

余震不再理他,又再次如风一般地从屋中消失了。

只余笑意还留在脸上的徐大伯,尴尬地收起满脸褶子喊道:“来人啊,把我的门给关上!”

余震离开徐氏大宅,又自回到徐行大那间小小别院之中。

他从行囊中取出一支竹管子。

这竹管子长得有些古怪,上头有个楔形的缺口,倒像是个哨子。

余震站到庭院之中,将那竹管子向空中一弹。

包含着内力的竹管子竟然就这样直飞上天,顷刻间隐去踪迹,也找不到它消失在何处。

可那竹管子却是一路发出尖锐的呼啸声。啸声伴随着不断向上的速度,将尖锐竹哨声远远传播出去。

恐怕方圆几里的人都能听到半空中炸响的尖锐呼啸声。

将竹哨子射入天空之后,余震便坐回书案前等待。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这间别院外便响起了隆隆马蹄之声。

竟然有十几骑人马火速冲向这所别院。

看院的门房看到这阵仗,可是吓了一跳。

那些骑马之人面色肃然,神情剽悍,个个都不像是好像与的。

门房只觉自己腿肚子上筋肉打转,怕是山贼上门。

好在院子里传来余震的声音道:“无妨,让他们进来吧。”

天知道为什么余太师的声音能传的这么远。

门房早就得过徐大伯的指示,余太师无论要什么,都着紧去办。

于是他立刻打开院门,那些上门之人也都立刻下了马,规规矩矩的被引入了余震的屋外。

待那些人听到余震的传唤,他们才进入屋中。

一见到余震本人,他们立刻便都齐齐单膝跪地,对余震行礼道:“属下见过总舵主。”

这整齐划一的动作,伴随着响亮的声音,让门房吓了一跳。

他一个乡下人,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

不是说这院中临时住的是太师么?怎么又变成总舵主了?

那门房在门边愣了许久,直到看见余震如猛虎一般的眼神,这才吓地心脏漏跳一拍。

门房连滚带爬一般地离开了院子,生怕那吓人的余大爷会找自己麻烦。

待到无关的人都离开之后,余震这才对那十几人说道:“都是自家兄弟,起来坐吧。”

这十几人不是别人,正是扶天会在江北的分舵。

他自从接手了扶天会之后,并不管理庶务,但是若想要人手,则可以随时召见各个分舵的兄弟们。

果然今日射出竹哨之后,便有江北分舵的兄弟们快马加鞭地赶来了。

余震对他们说道:“众位兄弟。今日召集你们过来,是有一事需要麻烦你们去办。”

这些扶天会的兄弟们一来慑于余震武功了得,二来自从转到明路之后,日子果然过得更舒泰了。

所以余震有事让他们去办,无不是抢着道:“属下谨遵总舵主指使。”

余震道:“这事光靠你们江北分舵的兄弟也难以完成,请你们立刻通知整个扶天会,特别是总舵的兄弟们,这段日子里你们替我秘密查一查姬氏。看看他们这些年都做过什么事情。”

江北分舵的兄弟们听了这话,对视了一眼,立刻都道遵命。

这些人本来都是修仙者,不像世俗之人那样畏惧世家。

但是姬氏的名头他们还是听过的。

所以余震无需解释,他们就知道总舵主要找哪个姬氏的麻烦。

这群人过去做的是暗杀勾当,如今不过是打探消息,自然不觉有什么麻烦的。

众人得了命令,又立刻离开了这间别院,匆匆骑着马替余震办事。

十日之内,这座平日无主人居住的小院子忽然变了一番模样。

江北分舵的兄弟们嫌弃总舵主的门房太过没用,立刻有兄弟接了护卫的任务终日带着刀枪守在宅子里。

这让院子里原来的几位仆人很觉不是滋味。

但不论是余太师还是那些带刀的凶神恶煞,他们都惹不起,只能打起精神不停地烧水做饭,供这么多人享用。

除了守卫都换成了扶天会的人,每日也不断有各路的兄弟们前来汇报请示。

这座宅子,或许从来没有变得这么热闹过。

余震不停地将各地分舵递来的消息进行汇总,慢慢将一些无用的消息剔除,再将剩下那些诡异的消息汇总在一起。

既然姬衡有所谓的“阴谋”,那自然不可能只埋在肚子里不采取行动。

而他只要有所动作,余震便能够从他各种举动中慢慢推测出姬衡的图谋。

渐渐地,随着线索越来越多,余震的面前也像是出现了一副日渐清晰地地图。

姬衡在整个中原都有势力,而他这些年还真没有闲着。

看着面前的线索,余震不由地皱起眉头:这个姬衡,怎么做的净是些鸡毛蒜皮的事情?

</br>

</br>

第一百七十章 疑点(配合扫黑工作,单更一周)

余震让扶天会中的兄弟们将姬氏这些年所做过的事情一五一十地汇总过来。

但他越看,越是心中起疑。

不是姬公子姬衡所做的事情太少,反而是他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而这些事情在余震眼中看来,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

根本不该由一位世家大族的当家公子亲自来过问。

或许这么多事情中,最重大的意见就是到江北徐氏向徐行提亲了。

余震皱眉。

他已经看出姬衡向徐行提亲,或许根本不是为了师妹。

从神秘女子的言行推断,或许姬衡也是为了接近徐江,这才拐着大弯来到江北。

他若是为了徐江的才能,宁可为自己娶一门过去从未见过的正妻。

姬衡牺牲如此之大,到底是为了什么?

余震心中浮现出了“掩人耳目”四个字。

看来姬衡确实是有什么天大的目的,但是他为了不被人窥探到自己的图谋,所以宁可做足掩护。

这么一来,姬氏长公子亲自做了这么多鸡毛蒜皮的事情,是否也都是为他的图谋而打的掩护呢?

余震首先拿过一张宣纸。

纸上写着三年前姬衡忽然来到肃阳,为洪灾而遭淹的村子赈灾,并且将村子里所有的孤儿都收养下来。

而后面又记载了,肃阳这次的水灾来的蹊跷。因为沿河的其它村庄皆都没事,只有肃阳的堤坝不知为何被冲垮了,这才遭了灾。

余震用毛笔蘸墨,在孤儿两个字上画了个圈。

接着又取出一张宣纸。这张纸上写着姬衡曾独自乘马车在盗匪集结的卧龙峡经过,受到了几伙盗匪的争夺。

最后反而是姬衡以自己的武力震服了互相攻伐的两股盗匪。

这两股盗匪最终都向姬衡发誓效忠,甚至每年都向姬氏贡上礼物。

余震回忆起他当初独闯姬衡的别院,光光一个四进院子,余震能听出躲着百余人的护卫。

就这样一个谨慎的人,怎么会独自坐马车路过一个盗匪集结的地方呢?

这倒像是以身做饵一般。

余震又在盗匪二字上画了一个圈。

第三张纸上说姬衡爱好诗赋,每年攀华城有一盛事就是攀华诗会。

端午那天攀华附近所有具有诗才的文人雅士都要在此大醉三天三夜。

届时不仅有歌女助兴,更能在桥廊上朝看龙舟,夜看莲灯,非常奢华热闹。

余震留意到姬衡每年参加诗会,也是从三年前开始的。

他目光扫视着与会的那些文人雅士,忽然目光停留在一个名字上——潘凤年。

此人倒是古怪,余震知道他的身份反而是个将军。

也是在三年前调任南方,为的就是防卫倭寇。

同样是三年前,潘凤年每次都会出席端午诗会。

余震照旧将潘凤年的名字打上了一个圈。

接着他重新审视每一张宣纸,最终大多能找到一丝可疑之处,并且将其圈出。

待将这些宣纸都重新看过之后,余震心中像是点燃了一盏明灯一般,忽然就将姬衡的行为看的清清楚楚。

这个家伙在这几年中,像是快马加鞭一样在各处游走。

而他所干的事情差不多都有一个主旨,那就是“收买人心”。

那也难怪姬衡要如此绕弯子了。什么样的人才需要收买人心?

只有渴望权力,又不在皇权位上的人,才要这么处心积虑,还怕被人窥见端倪。

余震知道“姬”这个姓氏的来源并不简单,这是前朝的国姓。

那么姬衡若是有什么野心的话,那便更说得通了。

心中各种疑惑被一一解开之后,如今摆在余震面前的难题就是——如何推翻姬衡的图谋?

最简单的方法自然就是直接找上门去,将实力远不如自己的姬衡一掌毙命。

余震心说一不做二不休。

他立刻让扶天会江北分舵集齐所有兄弟,总有五六十人。

这一次余震部署严密,谁盯梢,谁断后,谁跟着余震一起突袭都分配妥当,这边带着所有人都向着那日的四进宅子进发。

跟随余震的那些扶天会兄弟们都没有大张旗鼓,反而都穿着夜行衣,在夜色的掩护之下悄悄前行。

他们慢慢将包围的圈子收拢,不断地逼近了姬衡的别院。

随着渐渐靠近,余震心中也知道:自己的猜测果然没有错!

本来能听到百余人呼吸声的宅院,如今静的出奇。

就如余震预估的一般,这大宅中所有人都已经撤走了,如今已经成了一座空宅。

余震之所以会包围这座宅子,就是为了不放过任何可能。

如今确信姬衡一旦感受到威胁,便立刻离了自己的狡兔之窟。

余震最终命两名兄弟留在这里继续盯梢,以防姬衡的人再次回来。

而他本人只能带着扶天会的兄弟们重新回到属于徐行的那个小小别院。

这一次跟在余震身后的总还有五十多人,大家也不骑马,穿着夜行衣便往来路返回。

但是当他们来到宅子跟前时,却赫然发现这不大的宅院如今竟然是灯火通明。

余震心知有异,便只让几个武功略高的兄弟跟着他进去,其余的人都围在宅院周围。

当余震步入宅院之中时,却见到竟然有十余人手执火把,站在庭院四周。

宅子里的几个仆从如今都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而姬衡在众多火把的映照之下,面色淡然地站在中央。

他身上披着一件白锦长毛大氅,一头黑发梳得一丝不苟,光说容貌确实俊秀无比。

显然这一次,姬衡是有备而来的。

余震身上气势只比富贵千年的姬衡更甚。

他身材挺拔高大,全身上下都有一种肃杀狠辣之气。

两人照面,四目相接,就像是两条苍龙在空中瞪视,互相用眼神试探震慑对方一般。

就在这时候,姬衡突然笑了,他开口对余震说道:“余太师,今日姬某人特意登门拜访,是为了送您一份礼物。”

余震皱眉问道:“什么礼物?”

姬衡向旁招了招手,立刻就有六个手下抬着一个极其沉重的箱子走了过来。

箱子上驾着两根竹扁担,都被压地快断了。

六人将箱子小心放在地上,只因太过沉重,还是发出一声闷响。

这时候姬衡又是笑着挥了挥手,便立刻有人打开了那个箱盖。

在火把的照射下,实实在在地一箱黄金出现在众人面前,端是熠熠生辉。

</br>

</br>

第一百七十一章 人的价格

余震眼看着面前一整箱的黄金。

若这些都是成色十足的满两黄金,那足足能买下整座徐家大宅。

余震眼看着姬衡,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姬衡笑着说道:“姬某仰慕余太师的为人,想要交一个朋友。这些黄金,便是姬某人的诚意。”

在姬衡看来,这么多的黄金,足以买通任何人了。

他这些日子人在江北,却也听手下人说有一支江湖中新崛起的势力正在四处打探自己。

这不由得让姬衡心生警觉。

他虽然表面上是个世族公子,心中却包藏着不能为外人道之的野心。

为了这个野心,他从年幼开始便苦受训练,文采武功、仪表谈吐无不要求做到最好。

而姬衡小心谨慎,如履薄冰一般在江湖中走动了这么多年,绝不容许有一个差错破坏了他的野心。

姬衡得知有人在打探自己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当今秦皇。

但是很快就发现事情另有蹊跷,那些打探他的人并不是秦皇属下。

直到这时候,姬衡才想起了刚与自己有过一次交锋的余震。

表面上,余震也是秦皇的手下,是赢翰秋亲自册封的太师,更是为他夺取天下的功臣。

如果自己的图谋被余震发现的话,那也和被赢翰秋发现没什么分别了。

但姬衡向来是个胆大的人。

他相信这个世上任何人都有一个价格,什么忠诚,不过是还没到价格罢了。

所以姬衡如今出了一个自己认为足够高的价格,亲自来到余震住处。

可是这一整箱的黄金被抬了出来,姬衡却未从余震的眼中看到惊艳的光芒。

按说任何人见到姬衡的出价,都会露出这样惊艳的光芒。

这不禁让姬衡心中微微有些担忧。这个余震到底是多大的胃口?即使这么多的黄金难道也不能打动他吗?

这时候余震终于开口说道:“要做我朋友,可是很贵的。”

姬衡面色中的一丝尴尬被立刻掩藏,他又说道:“只要有一个价格,可以成为余太师的朋友,都不妨说出来。姬某人必然会想尽一切办法做到。”

余震淡笑着说道:“我要你放弃现在谋求的事情。”

姬衡直到这时,完美的表情才被震惊给戳破。

他谋求的事情?余震到底知道了多少?

但他立刻又强自镇定下来道:“余太师说笑了。姬某有什么谋求的事情?”

余震再次开口道:“你谋求的事情,难道还需要我再挑明吗?”

姬衡额头上沁出一丝冷汗,他道:“余太师的智慧过人,姬某实在是佩服。今日姬某来求余太师交个朋友,就是为了想请余太师将已经得到的消息忘记。

只是忘记就行,余太师可以尽管提出要求。”

姬衡之所以会这样带着黄金来找余震,是他已经知道余震武功远高于自己。而他背后似乎还有更强势力,并不是单纯的大秦太师。

要想除掉余震的代价,已经超过了这一整箱的黄金。

姬氏之所以能有今天的地位,那就是因为他们善于审时度势。

知道该用最小的代价,谋求最大的利益。

余震虽然是大秦的太师,但他到底不姓赢,更不是赢翰秋。

只要他能被收买,姬氏的图谋未必就进行不下去。

甚至若是能和余震达成同谋,便是在秦皇身边埋下一柄匕首。

可惜余震的胃口似乎没有被这一整箱的黄金填满。

这时候姬衡皱起了眉头。若是对手狮子大开口,姬衡便应该对他进行一些敲打了。

他对余震说道:“余太师,前些日子可是在咸阳鼓楼处同皇帝的尉官们产生了一些误会?”

余震嘲弄地笑道:“那又如何?”

姬衡道:“人常说伴君如伴虎,余太师就不想为自己多留一条路吗。”

他见余震嘴角的笑容仍旧像是带着一丝蔑视。

这笑容不禁让姬衡心生不快。

他终于面上露出讥讽的神情道:“余太师,你说穿了也不过是当今这位手中的棋子。

所谓鸟尽弓藏,鼓楼一事已经是为你敲响警钟了,为何你到现在还不明悟!”

余震仍旧不答,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姬衡有些恼羞成怒,道:“余震,你真当做我只是抬了黄金就来找你吗?”

余震像是来了点兴趣,抱胸道:“哦?还有什么准备,不妨说出来听听。”

姬衡冷笑道:“余大侠你的武功了得,是当世武林第一人。这些我也已经知道了。

只是余大侠,你本事再高,能躲得过这个吗?”

说罢姬衡拍了一拍手,就见那十几名原先手持火把的健仆忽然都从腿侧举起一枚弓弩。

这些弓弩本来可以合拢,挂在腰带上像是一枚短棍。

如今在一阵机括声后,十几根“短棍”瞬时展开,而弩箭也从手柄中弹出,转眼成了箭在弦上的局面。

这样的弓弩不仅古怪,更是防不胜防。

余震过去没有见过,也没听说徐江曾经制作过这样的物事。

显然姬衡这么多年来行走布置,能为他打造厉害武器的绝对还另有其人。

直到这时后,姬衡面上才露出得意地笑容道:“余大侠武功盖世无人可敌。这我自然知道。

但是被这么多弓弩对准了,难道还有自信可以脱身吗?

如今余大侠有两个选择。要么收下这一箱黄金,从此我们都是自己人。要么我就让这些手下试试弓弩的威力。

不知余大侠如何选择?”

余震听了这话,仍旧是笑。像是笑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一般。

姬衡眉头紧皱,怒问:“你还看不清楚状况吗?”

余震笑道:“看不清楚状况的是你啊。你说你们姬氏为何如此蠢,将你这面大旗白白送到我面前?

难道说,你只不过是表面上的姬氏主人。幕后还有更隐蔽的主使?”

姬衡神色微微一白,也不再管余震说什么,只将手高高挥落道:“放箭!”

十余人立刻以余震为靶心,强劲的短弩立刻激射而来。

而余震面不改色,将双臂慢慢抬起,再猛地挥落。

众人只觉得一股强烈的罡风冲击向自己,所有人都被这强劲的内力逼地无法呼吸,倒退了几步。

甚至有人直接就被那内力压地坐倒在地上,一时起不来。

更别说那些箭雨,统统被余震的内力反激回去。

下一刻,十多支羽箭竟然都插在那些健仆的身上。

每一人的喉头,都有一支深深插入的羽箭,配上一副震惊而不瞑目的面孔。

</br>

</br>

第一百七十二章 收买

余震没有与任何人接触,但是姬衡带来的十余名健仆都被自己射出的箭羽给射穿喉咙。

这一举动,已经超过了姬衡的理解。

他虽然苦练武功,成效也是不错。

但他到底是个公子哥,而不是真正的江湖人士。

那些被重金请来的武者们,将自身全部武功教给姬衡,之后没有谁不是赞扬姬衡青出于蓝的。

姬衡也曾直面过一些武者,无不是轻松摆平。

所以在姬衡的心中,自己哪怕不是天下第一人,也算得上是绝顶高手了。

上一回余震不知道用什么手段击伤姬衡,他也只以为是自己中了什么没发觉的暗器。

但是这一次,余震所用的武功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

姬衡已经带来了自己最大的筹码。

他自信被十多支箭弩指着,就连神仙也无法脱身。

偏偏,余震比神仙还要强大。

姬衡口吃道:“你……你是修仙者!”

这猜测连自己也无法说服,因为从姬氏手下得到的可靠消息,这个世上自从一年多前开始,已经再也没有一个可以使用仙气了。

余震只淡笑着说道:“我是你爹!”

说罢他便踏着魔鬼一般的步子,向着姬衡走去。

当初神秘女子说过,要想救回徐江和徐行,只有破坏了姬衡的阴谋。

这姬衡有什么阴谋?余震猜测不过就是谋朝篡位罢了。

不论他背后的计谋有多精密,组织有多庞大。

只要余震将姬衡杀了,那什么计谋从此也就破灭了。

他完全可以用这简单粗暴的法子,将姬氏千年来的野望彻底断送。

按说姬衡本来也带了不少人马。

但是最精壮的那些在余震神乎其技之下全都杀灭了。

剩下一些更加不会是余震的对手。

姬衡心中砰砰狂跳,属于姬氏的最后骄傲让他便在此时也不能堕了威风。

但是心中一个越来越清晰的念头在拼命挣扎:“余震不想同我讨价还价!他要直接杀了我!”

此刻的姬衡,面孔虽然僵硬,但是惨白的面色还是出卖了他。

姬衡还打算做最后的挣扎,试图买通余震道:“余太师,您如果要杀我,没有一丝一毫的好处。但如果您放过我,不光黄金是你的,整个姬氏也会回报您的。”

余震并不与他多废话,又向前踏出几步,伸手探向姬衡。

姬衡立刻还招,但他的招式根本奈何不了余震。

他的咽喉还是被余震牢牢地捏在手掌之中。

做为一生养尊处优的姬衡,还从未体验过呼吸不得顺畅的痛楚。

余震的手臂慢慢抬起,姬衡的双脚也不得不离开地面。

他的脚想要踢动,但是立刻感到一股强大的内力从余震的双掌激入他的体内。

瞬时之间,姬衡只觉得自己全身麻痹,无法动弹。

只有头脑清醒,所以身上的痛楚也就越加清晰难忍。

姬衡痛苦地尝试发出最后的声音道:“那么……永生呢!

放了我……我告诉你……如何永生!”

余震听了这话,却是露出嘲讽笑容道:“你如果能有办法永生,又怎么会死在我手上。”

这时他手掌继续用力,强悍

如铁条一般的手指紧紧扼住姬衡的咽喉。

随着骨骼碎裂的声音,姬衡吐出最后一口浊气,但是再不能吸入气息。

这个时候,他的整条舌头不由自主地吐了出来。

而这滑腻的舌头越吐越长,最后连根都露了出来。

向来温雅俊美的姬衡,这一辈子都没有露出过这么骇人的面貌。

若是他能看到自己的死相,怕是也难瞑目。

最终余震将姬衡的尸体放了下来,并提声说道:“屋里屋外都搜一下。看看还有没有姬氏的活口。”

院子内外立刻响起一阵接命的声音。

随着扶天会众人的反复搜索,将一两个漏网、放风的姬氏人马都搜了出来,扔在了余震面前。

余震只说了一句:“都杀了。”

立刻有几柄尖刀毫不拖泥带水地刺向了这些人的心窝。

他们扶天会做惯了杀人的勾当,即使如今转到明路,仍旧能将“灭口”这件事情做的干净利落。

余震确定周围再没有姬氏的人马。

他才对江北分舵的堂主说道:“这里一箱黄金,你们抹去印记,化零为整分给兄弟们吧。”

那堂主听了这话甚是激动。

他们虽然跟着总舵主余震鞍前马后了这么几天,却没敢想能够捞到这么大的好处。

这样一整箱子的黄金,就算是给所有兄弟们平分,也能够让每个人享用一世了。

那总舵主慌忙行礼道:“这,属下不敢。就由属下将它们换成交子,供总舵主花销。”

余震淡笑道:“无妨,让你们收下就收下。”

总舵主口中称是,不住点头。但是心中想的是:这么大一笔钱,总不能真的让兄弟们分了。

大家出生入死,分个三成也就够了。

其余的么,二成以总舵主的名义送给其余分舵的兄弟们。

剩下五成,哪怕总舵主不要也得偷偷留下,这点规矩乱不得。

余震将这几件事情吩咐妥当之后,便对众人说道:“你们现在都离开,听到什么声响都不可回来。”

大家都是一愣,但也立即称是。

不过片刻功夫,这小院中的活人竟然跑的一干二净。连本来在此的几个仆人也被扶天会的那些人强行拉走了。

余震静静倾听四周声音,确信再无旁人之后,忽然发出一声尖锐的长啸之声。

这一次他的长啸声并不如何响亮,也没有刻意包含内力,所以声音只在院子范围内激荡,并不传出去。

果然他啸声刚止,便有个女子的声音道:“行了,我已经听到了。”

余震眼看着一个在夜色中像是会发光的神秘女子从花丛深处款款走出。

像是她原来就在此处没有走开过一样。

余震此时更加确信,这个神秘女子果然一直在跟踪自己。

却不知她这样对自己处心积虑,到底是为了什么?

余震一指地上姬衡的尸首,道:“他如今死了。徐氏姐弟呢。”

神秘女子眺了一眼姬衡的尸体,道:“我要的不是他的性命,是要你破坏他的阴谋。所以,很抱歉,徐氏姐弟不能还给你。”

</br>

</br>

第一百七十三章 天价婢女

余震听到神秘女子的话,眉头一掀道:“怎么,连姬衡都死了,他的什么阴谋还不破灭吗?”

神秘女子一笑,道:“这是你的事。”说罢便是一闪身子,余震再看时已经查寻不到她的踪影。

余震一叹,知道若是她不想主动出来,自己还真找不到她。

看来至少在隐身功夫上,余震尚不是这神秘女子的对手。

如今院子中除了满地尸首,就只剩下自己一个活人。

先前那些火把如今还有几枚掉落在地上,眼看就要熄灭。

余震无奈,再次向天射出竹哨。

不过多久,扶天会的众兄弟们便又赶来。

这一下他们有备而来,大多带着铲子铁锹。

除了一些分位较高的兄弟,其余那些人都麻利地抬起尸体,向着后山走去。

杀人埋尸,他们比任何人都利落。

剩下的是分舵堂主带着两个武功最高,办事最老练的兄弟侯在余震身边,只等他的吩咐。

余震看着面前忙碌的人们,心中慢慢将现有的一些线索拼凑起来。

姬衡已经被他亲手杀死,但神秘女子却不认为他破坏了姬衡的阴谋。

那只能说明即使姬衡真的死了,还是会有人按部就班地完成他们姬氏背后的野望。

再考虑到姬衡这个长公子虽然武功不弱,也带足了人手,却就敢冲到自己这个当世武林第一人的面前。

这样的举动还是托大了一点。或许自己猜测的果然没错,这姬衡并不是姬氏唯一的领袖。

一定还有幕后黑手推动着姬氏的种种举动。

想到这个,余震不禁皱眉。他就算是再顺藤摸瓜,杀几个姬氏嫡系,也不能保证是否还有什么姬氏族人躲在更深的角落企图重展大旗。

想到这些,余震忽然背负双手走向了书房,口中说道:“这次我要将他们姬氏一网打尽。”

江北堂主吃惊地望着余震的背影。

姬氏,即便是他们这些旧修仙者也知道他盘踞于中原几千年之久。分支之多,历史之久,没有任何一个家族能够与其比拟。

这样大的家族,要怎样才能做到一网打尽?

江北堂主不敢怠慢,连忙收起脸上的惊容,快步跟着余震走向书房。

待余震坐在书案之前,才对江北堂主说道:“如今还要劳烦诸位兄弟,将所有属于姬氏名下的庄园、别馆都一一排摸出来,汇报到我处。”

江北堂主听了这话倒吸一口凉气。上一次余震让他们查访姬衡这些年的举动。这虽然也不好办,到底还是有迹可循。

姬衡再怎么闲不住,也只是一个人罢了。

跟着他的路线搜寻,将他这些年办的事情、到过的地方事无巨细地记录下来,回禀给他们的总舵主就成。

但如今要找出所有与姬氏有关的产业……这就是在有些难办了。

天知道姬氏已经经营了千年,遍地都有自己的产业、别馆。要将所有姬氏的产业都搜寻出来,这又谈何容易。

余震见到他们面上露出难色,只得叹一口气道:“你们先着重将这几个地方搜寻一遍。”

说罢他随手在一张宣纸之上写了几个地方。

江北堂主一看,都是些交通重镇。除此之外这些地方或是有天险守护、或是传说中具有天子龙气之所。

看着这些地方的名字,江北舵主不由得冷汗直冒。

即使他再傻,也能猜出余震此刻在怀疑什么。

像这样在重镇天险、龙气所在布置势力,那是要造反啊!

江北堂主本身虽然不被秦皇统领,但他也知道扶天会堂堂总舵主也是大秦的太师,秦皇赢翰秋真真实实的师傅。

结合了余震的身份,江北堂主更加怀疑这姬氏一族或许是存心谋反。

他们扶天会在秦皇的帮助下,与江湖中众武林帮派化干戈为玉帛。

江北堂主暗暗决定,这一趟差事一定要办好。让总舵主在秦皇面前立一场大功,也好报答余震赠金的恩惠。

他向余震领命之后,立刻离开了这座别院。

之后他们联络众扶天会的兄弟们,果然潜伏到余震选定的那几个地方。

密密地如梳子一般,潜入到市井之中,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余震交办的事情一丝一缕地办了起来。

余震最后在江北别院中休息了几日。

这些天里他只一心将自己的内力继续提升。

因为他始终记得,那个神秘女子的真实实力其实与自己不相伯仲。

若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人,那就毫无意义。

不过他也就清净了不长时间,终于扶天会的兄弟们便陆陆续续地带着消息重又汇聚道别院之中。

余震听他们一一禀报之后,却是紧紧皱了眉。

这姬氏还真是狡兔三窟,在余震列出的几个地方,竟然都有姬氏的产业。

而且这些地方的产业都不是简单的别院或者避暑山庄。

而都是规模宏大,仆从众多的所在。

到底里面住的都是姬氏中什么地位的主人,余震若是不打入进去终究没办法弄清楚。

如今最大的问题是,若要同时对这些地方的姬氏产业伏击,余震就算是统领着整个扶天会也是人手不够。

但若是要逐个击破的话,难保不会让真正的姬氏核心得到讯息从此潜伏起来。

他只有一次机会,准确地将姬氏真正的核心一网打尽。那么剩下的那些跳梁小丑再慢慢消除也来得及。

余震皱眉许久,忽然抬头问众人道:“这几个地方,哪里的婢女卖地最贵?”

听到余震这似乎毫无关系的问话,所有扶天会的兄弟们都愣住了。

但是他们知道这位总舵主人深沉精明,自然不会在这么重要的时刻问出无关紧要的问题。

其中一位兄弟皱着眉仔细想了一下说道:“巨鹿郡的婢女……似乎是十四两一个。”

他本就是巨鹿分舵的堂主,这一次因为事关自己的属地,便亲自前来回禀。

自他开头之后,会稽郡的堂主也道:“会稽郡的婢女应是十三两一个。”

余震点点头道:“各地差距并不大。”

之后又有几个地方的堂主各自报了属地婢女的价格。

总在十五两以内。

最后余震看向陇西郡的堂主问道:“那么陇西郡呢?”

这时候陇西郡的堂主流汗道:“陇西郡的婢女……四十五两一个。”接着他忙解释道,“属下不敢胡编乱造。确实是陇西郡的实价。”

正是因为陇西郡婢女的价格比旁的地方高了太多,所以他才一时不敢回报。

余震听了这话,却是和蔼笑道:“没事,你立了大功。”

</br>

</br>

第一百七十四章 贪吃与纵欲

众人看着余震笑容,都是吃惊。

陇西郡的堂主更是咽了一口吐沫,不知道这堂主是不是说的反话。

但余震心中已经确信,陇西郡必然是躲藏着姬氏真正核心的地方。

虽然世家大族,都喜欢用家生的仆人。

但是这样一个历有两千余年的家族,就算是加生仆人,也会因为反复通婚而人数越来越少。

而姬氏真正的核心,必然住着更多的姬氏主人,也需要更多的仆从。

这样一来,这核心处的婢女也会比旁的地方贵了不少。

本来这也只是余震的一个推测,哪里想到真有陇西郡的婢女竟需要四十五两一个,远比其他的地方高处三倍之多。

那么他大可推断,姬氏真正的核心就在陇西!

余震将自己的推测说给众人听了,大家都是打心眼里佩服。

没想到他们这位总舵主不仅武功盖世,见识也比他们这些人高出不少。

陇西郡分舵的堂主立刻自告奋勇说道:“既是如此,我必带着舵中兄弟先将姬氏族人尽皆拿下!”

余震看了陇西郡堂主的面孔一眼,道:“如今陇西郡的兄弟有多少人?”

这位堂主面色一红,道:“如今折损过一些,还有一百二十人。”

所谓“折损”,其实是余震用火龙枪活活烧死的那些人。

但是余震似乎并不为这话影响了心情,面色平静道:“这些人太少了。一百二十人就算各个武功极高,也无法将整个姬氏核心都控制了。”

其余那些分舵之人立刻自告奋勇道:“咱么集结所有兄弟,害怕他做什么?”

立刻有人齐声附和。

但大家看到余震面容还是冷冷地不露出笑意,大家又再次安静了下来。

余震这时候才到道:“虽然咱们扶天会人数也不算少。但是要将各地兄弟都调遣到陇西郡,一来时间太久,二来怕是声势太大打草惊蛇。”

大家听了这话,又都陷入了一筹莫展之中。

照总舵主的说法,他们无论怎样也奈何不了姬氏。

余震心中也在暗暗计算,这一次靠扶天会怕是不成了。

他站了起来,在心中暗暗比较陇西郡的位置。

忽然他心中一亮,接着他转头对众人说道:“这件事情多亏了众位兄弟帮忙才有今日的成果。

众位兄弟们都辛苦了,如今都回去休整吧。”

大家都面露讶异,但是既然总舵主余震坚持,大家都不便再说什么。

待到天亮,大家果然按照余震说的,纷纷散去回到自己的属地。

而余震也紧跟在他们之后,离开了江北。

这一次,他只同安道阳匆匆打了个招呼,便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而在另一头的陇西郡,城郭外有一整片大宅。

这大宅比徐氏大宅更大了数倍,其中亭台楼阁无数,仆人婢女更是遍地。

外围还有层层果林包围,若不是人在高空,外人还道这是一处庞大无比的果园罢了。

而姬氏真正的核心,皆尽隐藏其中。

如今在姬氏大宅中一处庭院,一位老妪正坐其间。

虽然她年龄已经很大,身子瘦小干瘪,却还保持着跪坐的姿势。

她腰杆挺直,银白色的发丝梳得一丝不苟。

身上披着一件银色的绸衫,光滑平整绣满富贵的图案。

老妪此刻脸上充满了怒容,满面的褶子都皱到一处。

而在她面前跪坐着两个中年男子。

这两个中年男子一个胖大无比,因肚子太大而坐地有些难受。

另一个则瘦地像是被掏空了身体。腰杆无力地微微曲着。

他皮肤黧黑,眼下两轮黑圈,时不时地打一个哈欠。

这两个中年男子本来在这大宅中都各有各的威势。

但如今他们不得不打起精神,谨慎地应对面前老妪的愤怒。

那老妪厉眼看向两个中年人道:“衡哥儿的消息,都快有半个月没传回来了。”

胖大的中年男人道:“母亲,也就半公月。说不定衡哥儿有重大事情腾不出手呢?”

但他这话刚说完就缩着脖子不敢再多口了。

老妪的目光没有一点浑浊,反而是锐利无比地盯着她的胖大儿子道:“你自己的亲生儿子,却这么不上心!”

胖大中年微微低下头,不敢接母亲这句话。

姬衡是个俊美无比的青年,而谁能想到他的亲生父亲尚在,并且生的肥头大耳。

姬父心中却是暗暗嘀咕:“我还是母亲的亲生儿子呢,何曾见母亲对我热心过。”

老妪对天叹了一口气道:“咱们姬氏真是多灾多难。经历了这么多坎坷,子嗣又如此单薄。下一代中只有衡哥儿一个还能继承衣钵。”

她说这话时,完全没有在意跪在她面前的两个中年男子脸上各自露出不豫之色。

始终没有发言的消瘦男子终于开口道:“母亲,衡哥儿这些年在外走动的多。但是家中各种筹谋运作,难道不都是我和大哥打理的吗?”

老妪面孔一板,怒道:“若是你们两个有一点中用,我又何必把我那衡哥儿推出去!就你两人的模样,哪一个见了不是心生厌恶?你们若是外出,能干成什么大事?

我也只有将你们藏着,干些不需要出头露面的事情。”

她那两个儿子对着母亲的诘问,各自沉默无语。

姬氏如今对外宣称的掌家人是大公子姬衡。

这姬衡因为风流倜傥,仪表堂堂,所以走到何处都极受欢迎。

不得不承认,有些事情姬衡去办就是游刃有余,而若是交给他的父亲和叔叔去办,则没这么容易了。

而姬氏的实际掌控人,则是这位瘦小的老妪。

她是如今姬氏主人中年龄最大、辈分最尊的一位。

可能是因为这些年来姬氏总是奉行族内通婚的规矩,所以姬氏的子嗣却是一代比一代少了。

姬老夫人本身也姓姬,她十八岁的时候嫁给自己的堂弟,并且将姬氏一族包藏了千余年的野心一点一滴地灌输给了自己的子孙。

她的丈夫早逝,一手接下重任的姬老夫人是个严苛之人。

她自己生下的两个儿子,一个因为贪吃而太胖,一个因纵欲而过瘦。

在姬老夫人心中,若不是如今姬氏主人实在太少,否则这两个样貌不能入眼的儿子便困在宅邸中一步也不走出去才是最好!

好在上天垂怜,她的孙辈中竟然还有一块璞玉,那就是姬衡。

他容貌出众,也颇聪颖。姬老夫人从小开始便刻意培养,希望他能真正成为姬氏的牌面。

而她这孙子果然没有让她失望,成年之后便带着姬氏两千年的的期盼,不论是在贩夫走卒还是皇家贵胄中都极吃得开。

姬老夫人深信自己这个长孙,会让他们姬氏重新走上巅峰。

她完全没有想到,此刻已经有铺天阴云正向着姬氏压来。

</br>

</br>

第一百七十五章 死中求活

姬老夫人对这两个“不成器”的儿子诘难了一番之后,重重喘了一口气道:“被你们打岔半天,竟然把最紧要的事情给耽搁了。”

说罢又是恨恨瞪了两个儿子一眼。

这一胖一瘦两个姬氏嫡子都是半低了头,虽然他们心中那个打岔绕开话题的始作俑者根本就是他们的母亲。

只是他们除了握紧拳头放在膝头,什么也不能做。

最后姬老夫人对两兄弟道:“衡哥儿平日极有分寸,不会半个月还不传回消息。

你们两个想法去找找衡哥儿的消息!”

这是最后的命令,她的两个儿子除了点头称是,没有别的选择。

之后这两个兄弟离开母亲的院子,让仆人不要紧跟。

这才在花园中的一处空地,瘦削的弟弟凑到胖大的哥哥耳边,小声说道:“秉哥,我上次跟你说起,这些日子有人在打探我们姬氏的事情,你怎么没同母亲提起?”

胖大的哥哥姬秉面无表情的将目光投在前面的路上,道:“或许只是小事。若是让母亲知道了,又会小题大做一番。阿统你不是不知道母亲的性子。”

瘦削的弟弟姬统听了这话一愣。他仔细看了看哥哥的神情,再想到母亲发怒时候的样子,便也叹了一口气。

哥哥姬秉又道:“咱们这里周围都被果林包围,就这样的防卫还有什么可怕的?”

弟弟姬统再次点头。他们姬氏大宅外的果林并不是随随便便种在那里的。

要知如果真有人对他们姬氏图谋不轨,姬氏自然也多的是手段反击。

而果林正是外围的第一层防护。

若是有大股部队想要冲击姬氏的根基,必定会被这些果林给强行拆散。

股不成股,军不成军。到时候还不是被姬氏暗自蓄养的卫士们逐个击破。

若本就是小股部队的话,那就更加不足为惧了。

要知姬氏酝酿了千余年,府中积蓄的势力并不容小觑。

想到这些,消瘦的弟弟姬统终于在不将这件“小事”放在心上。

就像哥哥说的一样,他们姬氏已是千余年的大族,世上想要攀上他们高枝的氏族多不胜数。

过去也遇到过几次有旁的世家到处打探他们姬氏。

每次都会惹得母亲大人小题大做的折腾一番。

最终不过是哪家闺女相中了姬衡,找人来探听一些姬氏的情形罢了。

弟弟姬统同哥哥姬秉打过招呼,便独自回了自己的宅院。

他本与春蛮丫头打的火热,不是母亲忽然又因为鸡毛蒜皮地小事强行传他过去,如今或许已经累的歇下了。

哥哥姬秉看着弟弟远去的背影,心头却是冷笑:“无知真是最幸福的事情了。”

他目中的光芒越来越冷,最后转了个圈子也消失在墙角。

姬衡是他的亲生儿子没错,但自从这个儿子出生之后就被母亲抱去抚养。

所以姬秉与这个儿子总共没有单独相处过几次。

反而是因为姬衡的关系,自己受过母亲不少次责骂。

姬衡是否真的有事,他这做父亲的倒是并不太在意。

姬秉在大宅中穿行了许久,也不让仆从跟随,最终走进了一间非常偏僻的小院子中。

这小院子几乎没有任何修饰,同姬氏大宅华丽大气的修饰截然不同。

甚至看着有些像农家的土院。

姬秉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在木门上敲了一敲。

屋中有个苍老的声音说道:“请进。”

姬秉这才一点点地推开门,屋中一片黑暗。

姬秉重新关上了房门,这一下更是伸手不见五指。

好在屋子里没什么摆设,姬秉缓慢地走到屋中。

屋中那人说了一声:“请坐吧。”

姬秉连忙道谢,摸索着找到一把椅子,然后说道:“穆老先生。您说的又应验了。我那犬子……恐怕已经遭难了。”

屋中之人深深叹了口气道:“我劝了多次,姬老夫人总不爱听。逆天改运的事情,哪有这么容易便能成功的?”

姬秉又道:“母亲虽然不爱听您老的话,但我是真正信服您老的。您说,如今这情形我该如何脱身?”

穆老先生沉默了一会,问道:“你……真的愿意舍弃如今的富贵吗?”

姬秉一拍大腿道:“什么富贵!若是没有命享,富贵又有什么用!”

穆老先生沙哑的嗓音再次响起道:“姬氏的龙气早就已经耗尽。要重握权柄,就算是再怎么机关算尽也是枉然。”

姬秉立刻点头称是。

穆老先生又道:“我这些年占卜测算,从来没有失误过。唯有一件事情我始终还没弄清。那就是赢氏的龙气。按说赢氏的龙气也早就该耗尽了。但是如今却仍旧是赢氏的天下。这点……我还想不明白。

不过就算不该是赢氏得天下,也轮不到姬氏。”

姬秉满头大汗。今日穆老先生比平时还要啰嗦。

这些话,他早就听得耳朵长茧了。

但姬秉不敢打断穆老先生的话语,因为他与姬氏的牵扯实在太过深刻。

都说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他定要求穆老先生想法在姬氏覆灭之前,为他指出一条脱身之路。

这时候穆老先生继续说道:“姬氏虽然一心都想要复国,但从来都是小打小闹。没想到这些年姬衡在姬老夫人的指示下不断出手,做了许多扰乱天下大局的事情。这终于惹恼了……”穆老先生似乎想要找到一个合适的称呼,顿了顿说道:“总之惹恼了最不该惹恼的人。

所以姬氏本来还该有千年富贵,将在不久之后付之一炬。”

姬秉冷汗直流,虽然这些话他都已经听过,但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果然如穆老先生预测的一般失踪了。

这不禁让姬秉更加相信了穆老先生的话语。

终于在姬秉的期盼之下,穆老先生说道:“所以你如今想要从祸事中脱身,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新的依靠。”

姬秉忙问道:“如今这天下,我去依靠谁才行呢?”

穆老先生叹了一声道:“赢氏自然是不可能的。其余的氏族,也没有能力保住你。”

姬秉面色变得更加难看,说了半天仍旧没有任何希望。

最终穆老先生才道:“索性你便死中求活吧。”

姬秉奇道:“穆老先生的意思是?”

穆老先生道:“无论这次对你们姬氏出手的人是谁,你都想办法提前和他接触上。若你能取得那人的信任,或许还有活路……”

姬秉听了这话喃喃说道:“取得信任……我倒要怎么才能取得信任?”

</br>

</br>

第一百七十六章 奉天命投敌

在离陇西郡不远处,西川军的大营中,如今余震正坐在将军的大椅上。

而真正的西川军将军韩德彰则是躬身站在一侧。

两人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特别是韩德彰。

他在初见余震的时候不过是个毛头小子,除了胆子比别人大些之外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

但是只过了短短日子,他已经坐稳了西川军将领的位置。

而他也续起了胡子,希望能在旁人眼里看来更成熟稳重一些。

韩德彰自从跟着余震一路“豪赌”以来,气运实在是挡也挡不住。

其实他在西川听说余太师被秦皇赢翰秋围捕时,也有一丝慌乱。

但没过多久,皇上又出城十里迎接余太师回城。

直到这个时候,韩德彰已经彻底相信一件事:跟着余太师,绝不会有错!

所以当余震再次来到西川军,取出金牌要暂时接管西川军的时候,韩德彰没有丝毫犹豫。

甚至完全没有想过要派人回京通报这一情况。

余太师的命令,与皇上的旨意也已经无什么分别了。

余震就这么大摇大摆,一脸正经地让这西川军来替他完成私事。

如今他坐在案前查看一张羊皮地图。

这地图上的城池划分精细,也只有军营中可以找到。

饶是如此,在这地图上却没有能绘制出姬氏的方位。

余震指着地图上的一大片树林说道:“以我预估,姬氏大宅就该在这个方位。不过有多大范围却是判断不出。”

韩德彰头上冷汗直流。军营中的堪舆图已经是最准确的了。

但姬氏大宅就躲藏在整整一片果林中,如果绘图之人不会飞天,或站在极高的地方向下俯瞰,是无法准确知道这果林中到底生的如何模样的。

好在余太师如今神情还算平静,并未因此显出怒容来。

余震再次埋头看向这地图。姬氏大宅所处的位置极佳,周围都是平地,俯攻等办法都无用。

原来一马平川之地,是极适合西川军这样的大军集结的。

只可惜姬氏大宅又被厚厚果林包抄。

大军就算想要从外包围,也不得不被果林分隔开来,乱了阵形。

想来这姬氏主人当年在建这大宅的时候便想到了这一点:若是有一天姬氏大宅不得不被大军包围的话,可以利用地形尽可能地立于不败之地。

更不要说什么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了。

既然无法侦测出姬氏的大宅到底地势多广,那就也无法推算出这姬氏大宅中会藏有多少人马。

这些劣势都真真实实地存在着。看来想要扳倒这样两千年的大世家,确实并不是一件易事。

余震正感觉有些头痛,这时候忽然有守卫来报:说是寨外有人求见余太师。

这话一出,余震与韩德彰不由得互视一眼。

韩德彰立刻单膝下跪,急道:“末将早就严令军中所有兄弟,决不能将太师在此地的消息传出去。

这人……这人……”

余震淡淡道:“无法,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说罢他问那传令兵道:“来的有几个?都是什么人?”

那传令兵紧张道:“来人只有一个,骑着一匹马来的。他……人生地很胖,是个中年男子。”

余震听了这话,眉头皱了起来。

按照这个传令兵描述的模样,余震完全想不起来会是什么样的人。

更何况他还能得知自己此刻在西川军。

余震面色沉稳道:“让他进来。”

传令兵立刻领命下去了。

没过多久,还真有个身体胖大的男子进来。

他满头大汗,在他身后是两柄长枪紧紧指着他的后脊。

余震仔细打量这个中年男子,实在想不起来此人是谁,便淡然道:“你们都下去吧。先生请坐。”

无论如何,这个男子单枪匹马而来,展示了自己全无敌意。

而他竟然能知道自己此刻在西川军中,证明了他也并不是个平庸之辈。

这样的人,余震愿意给他礼遇。

两柄长枪依照余震的命令离开,此刻营帐中只剩下余震、韩德彰与那胖男子三人。

余震这才问道:“不知阁下何人,来此有何见教。”

他的态度恰到好处,彬彬有礼又带着一点距离。

这时那个胖男子终于开口说道:“在下名唤姬秉……”

这话一出口,营帐中的气氛顿时一变。

余震和韩德彰在此讨论的,就是如何能够歼灭姬氏。

而姬氏的人却自己跑到这里来了。

这难道是示威不成?

余震紧锁眉头,双臂已经蕴含内力,只要这姬秉稍有异动他就能暴起伤人。

姬秉像是也感到了这一点,忙道:“余太师莫担心,小人这是来投诚的!”

余震并没有放松警惕,只问道:“阁下在姬氏中是何身份?”

姬秉从怀中掏出绸布手绢擦了擦额头的汗道:“如今姬氏真正掌权的正是家母。在下不过是管理些不打紧的事物。”

余震又问道:“姬衡同你是什么关系?”

姬秉老实回答说道:“正是犬子。”

这一下余震更是全身威势一盛,如有型一般让屋中所有人都觉压抑。

姬衡正是余震所杀。他老父亲既然能找到这里,自然也该知道此事了。

那姬秉来此是否是为儿子报仇的?

姬秉连忙道:“太师不要误会!不要误会!我那小儿有错在先,得罪了太师。有此结局也是难免的。”

余震不免抱臂看着姬秉。别看他肥头大耳的,既知道儿子的死因,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倒真是一个人才。

姬秉见余震不答话,继续说道:“其实小人已经与姬氏彻底了断,今次是特意投奔太师的。小人愿意奉上胸中知道的所有情况,只愿今生追随在余太师身后。”

余震仍旧沉默不语,这个姬秉实在是太不简单了。他在大战前夕嗅到危险投奔自己,带来的正是余震最缺的姬氏情形。

天下能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余震皱着眉问道:“你如果不说实话,我现在就把你身上的肉一刀一刀削下来。”

姬秉这时全身肥肉都像是因为害怕而颤抖起来。

特别是一张面孔上冷汗四布,道:“余太师一定要相信在下啊!”

余震瞧他这恐惧的神情倒不像是作假,遂问道:“你作为姬氏中地位尊贵之人,为何反要投向我?”

姬秉似乎是挣扎了很久,才道:“因为……天命啊!”

</br>

</br>

第一百七十七章 倒是个人才

余震看着眼前这个满头大汗,不住用手绢擦拭的胖子,心中有些莫名。

这姬秉说什么因为“天命”,所以他自愿放弃姬氏一族高贵的身份,哪怕是背叛家族,泄露讯息也要投奔余震。

这些话实在有些让人难以信任。

姬秉也知道自己这些话糊里糊涂,有人会信倒有鬼了。

他忙解释道:“其实我虽然是母亲的亲生儿子,但在家中位分并不重要。母亲平日里勒令我不许出府一步,只让我处理一些俗务。”说罢他冷笑一声道,“兴许外人根本不知道世上有我存在。”

这话余震无法否认。如果这个姬秉真是姬氏嫡子,是姬衡的父亲的话,那么余震是真的一点都没听过。

世人都说姬衡是姬氏的掌家公子,对外一切事务应酬也都是姬衡出面。

姬氏人丁不兴这一点,各世家大族都是知道的。

许多人便以为姬衡是幼时丧父,这才需要一个年轻英俊的公子哥儿出面掌管家族。

而如今看来他的亲生父亲竟然好端端地活着,那真是非常诡异了。

姬秉又道:“只因家母对在下不甚满意,所以便在外抹杀我的存在。”说这话时,他神情中有难以掩藏的愤懑。

若这情绪是假的,那姬秉此人就太难测了。

余震仍旧抱着臂,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道:“那你说的天命,又是何解?”

姬秉忙收拾起情绪说道:“其实咱们姬氏多年来一直在世俗中打滚,想要收揽一些能人异士。”

见到余震点头,姬秉才继续说道:“其中有一位老算子,早年就进入我们姬氏做上宾。只是此人不肯修改自己的定论,因此得罪了家母。之后他便不被重用,像是被囚禁了一般。”

余震“哦”了一声问道:“他那时说了什么?”

姬秉叹了一声低下头道:“他说姬氏龙气早就已经绝了,没有得国之命。如今安享富贵则是最佳的结局。若是妄图天下,则会迎来灭顶之灾。”

余震点了点头,这位姬秉一句话,不仅仅说出了那什么算子得罪姬老夫人的原因,更是直接将姬氏谋反的意图都说了出来。

这时姬秉看着余震的神色,似乎慢慢放下了一些怀疑。

想到穆老先生还说过秦赢氏也早该不存龙气的话,不由决定按下不提。

余震到底是秦朝太师,若是将这话老实说与他听,还不知道此人会不会如母亲一般动怒。

余震这时候说道:“你那位算子说的这句话确实不错。但也是天下人都能看出来的。

你只因为这一句话就要背叛自己家族么?”

姬秉继续说道:“那位算子姓穆,穆老先生一生断言极多,皆都应验从无落空。甚至我那犬子会与人冲突而逝,小人也早就已经知道了。”

说到这里他突然抬头,一双被肥肉挤占的眼睛看向余震道:“我那犬子,恐怕是被扼住咽喉,窒息而死的吧?”

听了这句话,余震的面容终于变得郑重。

当初姬衡所带的人马,连同姬衡一起都死了。

知道他死法的,只有扶天会的兄弟,以及那位神秘女子。

若是这些人中没有人泄密出去,那么姬秉知道姬衡的死法,难道还真的是因为得到卜算通灵之人的指点?

看着余震郑重的神情,姬秉叹了一口气。

他本身是个老狐狸,儿子的死并不能让姬秉产生多大悲痛。

反而作为一个验证,让他更相信了穆老先生的判断。

他继续说道:“穆老先生还提醒我,说要给姬氏带来灭顶之灾的人,已经做好准备顷刻便到。若我还想要活命,只有先弃暗投明才成。”

余震问道:“那穆先生倒是对你极其信任。”

姬秉叹一声道:“他知道我和穆先生一般,在这姬氏大宅中都是不得志,又逃不脱之人。他让我来找寻会毁灭姬氏之人,只求我带一句话:如有一日攻破姬氏根本,请让穆老先生有一条活路。”

余震听了这话,淡淡说道:“若你们带来的信息真有价值,我留你们一条活路又有何难?”

姬秉面上一喜,显然余震终于肯信任他了。

但余震又道:“只是你说你在姬氏分位不高,只管些俗务。那你如何能给我带来可靠的消息呢?”

姬秉这时候面上带了一丝得意神情道:“其实穆老先生虽然擅长占卜,但他只告诉我‘姬氏大敌’即将到达。至于‘姬氏大敌’是谁,他自己也说不出。”

这时候余震面上露出了一些兴趣,道:“继续说。”

姬秉又道:“我在姬氏中,确实只管理一些俗务。也不过就是掌管姬氏各地讯息罢了。姬氏两千年来在各地都有情报探子。这些情报探子们得到消息,也都是我汇总起来的。”

余震这时说道:“那看来你在姬氏的份位并不低啊。”

姬秉这时候像是有一口恶气一般皱眉说道:“虽是我汇总,但是母亲并不信任我。整理推断讯息的事务并没有交给我。”

姬秉是姬氏嫡长子,按说姬氏的家族该由他掌管才名正言顺。

但是母亲从来不喜爱自己,却跳过他宠爱姬衡。

他明明也能做出极准确的判断,但母亲从来不采纳,只信任自己做出的判断。

接着姬秉抬起头,再次看向余震道:“但我还是从掌握的讯息中推断出,如今对姬氏不满的,应是余太师您才对。”

余震饶有兴趣地问道:“那你又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呢?”

姬秉藏着微笑说道:“余太师同时也是扶天会总舵主的消息,世上知道的人并不多,在下正是一个。

既然发现扶天会之人正在打探姬氏消息,那么背后的主人定然是余太师您了。

只是扶天会就算遍布大秦,我推算也只有千余人罢了。想依靠千余人就要与姬氏为敌……”姬秉嘿嘿笑了一声道,“还是有些难度的。放眼天下,余太师还有一支力量,就是西川军,这一点也不是秘密。在下便猜测,您应该是在这里。如今看来,竟是猜对了。”

余震看着这个隐忍着笑意的中年男子,心中不由暗道:若是提防着用,倒算是个人才。

</br>

</br>

第一百七十八章 我们中间出了个叛徒

余震与姬氏家族中叛逃而出姬秉达成了同盟。

余震护着他周全,而姬秉将姬氏的布置一五一十地告诉余震。

待做足准备之后,余震便带着西川军倾巢向陇西郡姬氏所在的果林碾压而去。

西川军驻地与陇西郡本来并不远。

这一次西川军因是轻装奔袭,不带辎重。

其推进速度快得难以想象。

这样一来有心算无心,当姬氏一族惊觉的时候,西川军已经将整片果林给围住了。

姬统难得一改疲倦的神色,满面写着慌张跪于母亲面前。

姬氏因为常年族内通婚,所以人丁非常薄弱。

虽然四处都有姬氏的产业,但是真正姓姬的人并不多。

但是如今落到只有母子二人面对大敌的境况,还是从未遇到过的。

姬老夫人深吸一口气道:“你大哥到底和你说过什么?”

姬统脸上神色慌乱道:“大哥,他说过不少话,我……我……”

姬老夫人怒道:“别说了,瞧你的样子!”

姬统立刻闭了嘴,头埋地低低的。

他虽然年纪已经不小了,而且也养了不少姬妾,但是一生未能有个一男半女。

姬统在自己的宅院里是当仁不让的“皇帝”,但是在母亲面前从未能抬起头过。

姬老夫人再次问道:“还是联系不到衡哥儿吗?”

姬统听了这个问题,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一般抬起了头,双眼也瞬时发亮道:“母亲,您上次招我兄弟二人来问衡哥儿的事情……那时我曾问过大哥,为何不将有人打探咱们姬氏的消息回禀给您……”

姬老夫人一听这话,着实大怒道:“什么?那时候就有人在打听姬氏消息了?”

姬统再次深深将头埋下道:“是的,那时大哥说估计不是什么大事,不需要拿来劳烦母亲您。而他之后……就不见了。

或许那时候大哥是嗅到了什么危险,便先行离开了。”

姬老夫人怒气简直要将胸腔顶破。她握着拳头一拍面前的矮几道:“这个混账儿子,说不定根本不是逃跑,而是叛变了!我待他难道不好?竟然要出卖自己的家族!”

姬统虽然低着头,但是也不由地瞟了母亲一眼,心中想的是:早知大哥跑了,自己也该跟着一起逃离这里!

不论是姬秉还是姬统,心中都没有母亲那样执着复国的梦想。

要不是姬氏人丁实在太过单薄,他们两兄弟甚至不愿意搅入其中。

他们有时候甚至会羡慕早逝、软弱的父亲,不用被母亲强行绑在战车之上。

姬老夫人气了一会,忽然又平静了下来,对姬秉说道:“无妨,咱们以不变应万变。姬氏两千年的底蕴,哪是随便来个人就能挑衅的。

就算姬秉那个混账,他也不知道姬氏所有底牌。”

姬统再次偷偷望了一眼母亲。姬老夫人之所以在姬氏说一不二,除了因为她是辈分最高之人外,还因为许多姬氏秘密的力量,只有她一个人能动用。

姬老夫人不信任自己的儿子,也没有将权力交给她的宝贝孙子。这个老夫人始终相信,底牌只有握在自己手中才是最安全的。

最后她终于又变回那个冷静骄傲的贵妇,拿起面前得一盏茶道:“你回去吧,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其余的事情由我来掌控。”

说罢她脸上忽然露出冷笑道:“哼,敌人或许连我们姬氏的第一层防护都攻不破,别只因为姬秉那臭小子消失便乱了阵脚。”

姬统到此刻忙说道:“是是!母亲所言甚是。敌人竟然敢来打我们姬氏的主意,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姬统正要起身,忽然有个仆人跌跌撞撞地向这边跑来。

姬老夫人皱起眉头道:“成何体统!”

那仆人仍旧慌忙道:“外头的军队,放火将咱们的果林烧了!现在大火已经起来!”

姬老夫人这时候才匆忙向庭院外看去,果然南方有黑烟冲天而起。

她甚至等不及别人来搀扶,自己便撑起身子走到院中。

何止是南方!

她所住的院子在整个姬氏宅邸中方位最佳,地势也最高。

放眼四顾,竟然每一面都有烟火冲天。

原来敌人并不理会果林,直接想要把它烧毁!

姬老夫人气地浑身发抖,她眼看着面前的滚滚浓烟,喉头打滚道:“这个余震倒是比我想象的难对付。”

身后传来姬统气弱的应和声。

姬老夫人又问道:“你刚才说他们到底带了多少人马?”

姬统回复道:“恐怕有两万多人。”

姬老夫人双眼几乎要瞪出来道:“这余震能调用两万人?难道背后是秦朝皇帝的意思?”

姬统滴汗道:“这个孩儿不知。”

姬老夫人白了一眼道:“早知道你们都是废物了。”

她再次环视四周,浓烟滚滚之下果林必定不保。

就算是他们姬氏派人去灭火,恐怕也挽回不了什么。

姬老夫人倔强地挺直着背脊,她一挥衣袖道:“不过是片果林罢了。让他们烧!”

这片果林种植年月非常之久,一直是保证姬氏难以窥探的秘诀。

若说烧了不可惜,那定然是骗人的。

但是此刻的姬老夫人自有一股傲气,让他能够强行撑住颤抖的背脊。

漫天的焰火在姬氏大宅周围烧了整整一天。

在这一整天里,无论是余震还是姬氏都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面对大火,常人总是无能为力。

即使想要扑救也只会送了自己性命。

余震他们能躲在外头远远观望,但是对于姬氏的人来说,这一整天都过得心惊胆战。

他们都知道在果林之内挖有深深水渠。大火无论如何都伤不到姬氏的人。

但是烟气却是无处逃避的。

姬氏占地极广,外围的烟火极其浓烈,飘入姬氏大宅之后总算是弱了不少。

饶是如此,不少姬氏的仆妇都觉得喘闷难当,就连人心都不由浮躁起来。

深植于姬氏两千年历史的那份骄傲从容,多少有些碎裂。

而外围的西川军们此刻都已经乐地合不拢嘴了。

韩德彰笑道:“余太师,你给咱们兄弟搞来的家伙太也厉害!这么大的果林,竟然能这样说烧就烧!”

余震淡笑道:“确实是位异人所造。”

活生生的果木,因为枝干中布满了汁液,其实并不容易点燃。

但是余震连夜让赢翰秋送来了火龙枪。

这家舍果然厉害,里面藏有奇怪的黑色火油,一经点燃难以抵挡,当真是利器!

整个西川军此刻的士气都已经沸腾开来。

这时余震手一挥,对众人道:“趁夜行军!”

</br>

</br>

第一百八十四章 在劫难逃

姬氏豢养的金童卫中,一人背负着姬老夫人直向外奔逃。

令人随时护在两侧,将企图跟上来的西川军们轮起来摔在地上。

这一摔,往往是筋断骨折,就此送命。

剩下十余人则是团团包围在余震边上。

他们也知道余震是所有人中武功最强的一个,若是只为了让姬老夫人逃走,那么缠住余震便就够了。

余震眼看这些金童卫,确实是诡异异常。

他们身材高大至极,每一个在常人眼中都如小山一般。

虽然光看相貌都是十多岁的模样,但是这些人无不是神情麻木,仿若没有情绪一般。

而且他们身上都穿着沉重的黄铜铠甲,看起来金灿灿的一片。

但是黄铜并非打造铠甲的好材料。

因为黄铜太过沉重,又坚硬无比,穿在其中过于冰冷,极不适于交战。

如今的铠甲,早就不在像过去那样粗笨。

甚至为了便于搏斗,只用白铁造成网甲上阵,俗称锁子甲。

黄铜铠甲有一千一百个缺点,但也有一个优点,那就是在御敌时强横无匹。

任多重的兵刃砍在黄铜铠甲之上,除了撞出一声巨响外,也伤不到铠甲中的人。

只是这样的铠甲,若不是那些小山一般高壮的少年,也是穿不了的。

光是黄铜铠甲的分量,就能压垮试图穿它的寻常人。

而姬氏到底有些本事,真的寻出这么多身强体壮的少年人来。

且这些少年人显然也都对姬氏死心塌地。

这份能耐,就是秦皇使出举国之力,或许也办不到。

余震鞭腿接连踢在几个金童卫的身上,只让他们摔倒在地。

几人撞出一阵巨响之后又各自起身向余震扑来。

这样下去,扛着姬老夫人逃窜的金童卫就真的要跑出余震的掌控了。

余震几招强劲的招式下去,按说就连牛也该被他震死了。

只是那些金童卫们仍旧是被震倒在地后,又一骨碌爬起来,再次使出浑身解数想要缠住余震。

这时候余震眯起了眼睛。

眼前的状态有些古怪,因为就算隔着黄铜铠甲,寻常人受了余震的攻击之后也该是无力再起身了。

余震看他们的身材如此高大,早就已经猜出这些少年人或许是从小就用药物灌养长大,这才能有如此高大的身躯。

若是如此的话,他们体格比旁人更强劲一些,多承受几次强大内力冲击而不死,也是有可能的。

更何况他们的黄铜铠甲也为这些金童卫抵消了不少内力。

但这一切只能让他们多挨余震几招而不死罢了。

这些金童卫却是无论承受了多大的内力,也是一骨碌爬起来又一次冲向余震。

若是一个寻常高手,吃了余震一掌或许也能不死。

但是身体的彻骨疼痛定然会让他们暂时倒在地上无法起来。

这些少年人就算是从娘胎里就开始修习内力,也不可能将内力修炼到能抵御余震的攻击而不觉疼痛。

除非他们本来就无法体会到疼痛。

在这百忙之中,余震想起了当年刘荻霜刘老曾告诉他,这世上有各种异人。

其中有一种就是无法察觉疼痛。

若姬氏一开始就有心在世上寻访。

一旦找到不知疼痛的孩子,便将他们豢养在身边,再用药物激发他们成长。

日日穿着黄铜铠甲习练武功,最终确实能养出这样强悍而不畏死的金童卫来。

只是要这样处心积虑,再花十几年功夫等着这些孩子长成少年,除了姬氏还有谁能有这样强的实力,这样好的耐心?

余震心中猜测其实不错。

这些少年还真都是姬氏千里寻来,并且驯养的。

但是时日到底是短了,这第一批才不过是少年,尚未能长成成年武士,便将就着让他们出来迎敌。

之后还有好些孩子,因尚未长成,还无法负担沉重的黄铜铠甲。

姬氏四处搜罗这些没有痛觉的孩子便罢了,甚至为了能让这些孩子对姬氏死心塌地,又做过许多手脚。

余震曾经察觉出姬衡的举动有古怪,三年前在肃阳收养过一批遭水灾的孤儿。

事实上姬氏的眼线早就已经察觉到肃阳有个孩子天赋异禀。

他们刻意在洪浪大的时候凿开肃阳的堤坝。

这大水眼看冲垮了许多村庄,淹死了无数百姓。

那没有痛觉的孩子哪里知道,自己早就被人暗中保护起来。更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也是被姬氏的人暗中除去的。

浪潮退去之后,他与许多孤儿一起被姬氏掌家公子姬衡收留。

他感恩戴德,更是小心努力。其余那些孩子最终不过做了姬氏的仆从。

只有他被选为金童卫。但他若是知道全部真相,是否还会对姬老夫人如此忠心?

余震将眼前金童卫们的来历猜出了七七八八,便知道光用武力攻击很难即刻解除他们的纠缠。

即使使用武器,也难以破开黄铜铠甲的保护。

这时余震忽然一面迎敌,一面高声说道:“还有能用的火龙枪吗?”

众人一愣,立刻明白过来。

他们中有人立刻大声喊叫,便有后队的西川军连奔带跑地架来火龙枪。

余震不多啰嗦,只道:“喷火!”

立刻有七八道火焰直向那些黄铜人喷去。

本来不知吃痛的金童卫们到了此刻才如坠地狱一般。

强大的火焰喷射在他们的铠甲上,而他们却像是一只只被架在火上翻烤的螃蟹一般。

虽然不知吃痛,但是强大的火焰立刻夺走了这些人的性命。

只不过片刻功夫,极其难缠的金童卫们都倒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了。

空气中再次传来尸体烧焦的气息。

这些金童卫们在火龙枪面前,实在是不堪一击。

余震不再停留,只是运用内力发足狂奔。

那扛着姬老夫人的金童卫虽然力量不弱,但是轻功哪里能和余震相比。

余震只是向前滑跃了几次,便已经追上了三个黄灿灿地铜人。

眼看着余震再次追来,或许这次再难幸免。

如今东方白日方升,激战了一整个晚上,这陇西郡如大磨盘一般绞裂了多少血肉。

而这一切的起因到底是什么?

除了逃蹿毫无反击之力的姬老夫人最想知道:到底是什么造成了她姬氏一族的灭顶之灾?

</br>

</br>

第一百八十五章 巨厦崩塌

余震命西川军架着火龙枪一阵喷射之后,便将这群极难对付的金童卫们活活烧死在黄铜甲之中。

他乘势而起,急忙追着姬老夫人而去。

这余震为了和神秘女子的约定,必须要将姬氏所有的力量全都消灭。

说了全部,哪怕是一个老夫人都不能漏掉。

这金童卫们哪里能比的过余震的轻功。

只是三五下,余震便如空中的雄鹰一般,反而滑落在姬老夫人的面前。

如今后有西川军大举追来,前有余震一夫当关。

腹背受敌的那个,反而成了姬老夫人。

直到这个时候,两人才是初次照面。

余震看那姬老妇人不过是个干瘦矮小的老妇人。

只是面目刚强,若是换了旁人,到了此刻绝没有这般镇定的。

而姬老妇人看到余震,心中也是暗暗震惊。

她早就从各条线报中知道余震的情形,他是当今的太师,是天下武林第一人。

但是姬老妇人绝没想到余震这么年轻,竟然是三十岁都不到,就能达到这常人无法企及的高度。

余震此刻也已经猜到,能被姬氏以最后的底牌保护冲出的,自然就是姬氏真正的核心。

将此老妪一掌击毙,那么姬氏所有的“阴谋”都就此烟消云散了。

他挑起嘴角,露出轻松的笑容,向着三名金童卫冲了过去。

此刻那些架着火龙枪的西川军还没来得及赶到。

余震也不与他们多啰嗦,招招都向着姬老妇人冲去。

只是那些金童卫们悍不畏死,而且对姬老妇人中心不二。

哪怕余震的掌力再强大,金童卫们也拼尽一切挡在前头,誓死要保卫姬老妇人安然无恙。

但扛着姬老妇人的那个金童卫也无论如何都逃不出余震的攻击,没法单独逃走。

这时候始终骑在金童卫肩头的姬老妇人忽然发话了:“余太师。你今日对我们姬氏赶尽杀绝,到底是为的什么?”

其实这个问题在姬老妇人心中横亘了许久。

从余震轻而易举地瓦解自己手中几张王牌来看,余震确实是有备而来,而且决心要将姬氏全盘消灭。

这到底是对姬氏有多大的仇恨?

如今余震已经近在眼前,姬老妇人虽然险象环生,但还是忍不住问出口道:“老身在秦宫中也有眼线。想来这次对姬氏出手,该是余太师你自己的主意吧?”

余震这时候只是笑笑,接连两掌过去,将企图逃跑的金童卫倒逼回去。

姬老妇人见余震不再回答,便吸了口气又问道:“今日得见余太师真容,才发现竟然是为青年英雄。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余太师难道是冲冠一路为红颜?”

说罢她摇了摇头,面上露出鄙夷的神情又道:“若咱们姬氏真是因为这个原因而覆灭,那虽是天意,却也太过荒唐。”

姬老妇人到了如今,反而不像初时那样紧张。

如今的她,像是在谈论一个跟自己无关的家族一般。

余震这时不免高看姬老妇人一眼。

这个瘦小的老夫人从未习武,但是却有不亚于大将军的镇定。

姬老妇人接着自顾自地说道:“今日老身的性命多半是要伴随姬氏一起葬送在这里了。但是老身却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余震不住地将企图逃窜的三个金童卫逼回原处,笑道:“姬老夫人步步计算,但是步步算错。还是藏拙吧。”

这话听在姬老夫人耳中,当真是比什么样的侮辱都令其恼恨。

这老夫人向来标榜自己机智谋算不亚于男子,只被出身为女所误罢了。

但是余震这话却是嘲笑自己自作聪明。

更可恨的是,自己到如今还真是步步算错。

本以为十拿九稳的几张王牌,都在余震面前一一粉碎了。

这老夫人镇定的面孔,终于在余震这一句话中给击溃了。

她铁青着面孔道:“你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儿。为了一个女子就要冒天下之大不韪。你如今一时爽快,日后要怎么同秦皇解释今日私自动用西川军的事情?

你自负步步算在我之前,但今日之后的事你可估量过吗?到底还不过是个毛头小子罢了了!”

姬老妇人原以为这一番话,该能让余震产生畏惧。

谁知道这个令人厌恶的青年却是突然笑的更畅快了。

就见余震咧开嘴对她说道:“这些事情,你在地府路上有的是时间想明白。”

姬老夫人一愣。

下一刻她瞬间感受到了背后灼热的火焰。

没有时间给她愤怒,因为仅仅一瞬之间,她便成了一具焦尸,同那些烫死在黄铜铠甲里的金童卫一起,重重摔落在地上。

紧奔而来,扛着火龙枪的西川军们见到这一幕,心中仍旧是狂跳不已。

他们早就见识了火龙枪烧毁果林,甚至看到被火龙枪喷过的金童卫们倒地不能再战。

但是一个活人瞬间变成焦尸,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到。

这些人的下巴不住轻轻颤抖,这样的东西,如果喷在自己身上或许连痛苦都来不及感受到吧。

而站在他们对面的余震,却是第二次见到被火龙枪烧死的焦尸了。

他不得不承认,徐江造就的这些东西,常人极难防备。

若是谁大量制造的话,或许能轻易将整个天下都握在手中。

此时的余震越来越能理解神秘女子的话。

徐江不属于这里,他非死不可!

虽然余震知道徐江不过是个心思单纯的年轻人,但是谁能保证他或有一日不被有心人利用呢?

特别是这姬氏,当初姬衡来到江北许氏,绝不是真的为了向徐行求亲。

如今看来,他们定然是打探到了徐江的过人之处,想要通过委婉的手段,将这“小舅子”纳入麾下。

只可惜,姬氏所有的打算,都如同他们的家族一起灰飞烟灭了。

余震对着还处于震惊之中的西川军一挥手道:“还愣着干什么!去姬氏大宅里看看有什么收获!”

这些西川军们立时醒了过来,面上再不存一丝震惊,而被狂喜击中。

他们齐声喊道:“谢余太师!”便争先恐后地回头跑去。

只留一个余震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筹谋着该如何联系到那个神秘女子。

</br>

</br>

第一百八十六百章 阴曹地府

余震慢慢向着西川军的大营走去。

他已经让手下查点过,所有姬氏主人,除了投靠自己的姬秉,其余人如今已经全都死去。

那个名唤姬统的家伙,是死在她母亲的庭院中。

从他胸口的伤口来看,或许就是被他母亲的金童卫所杀。

这些世家大族真正遇到危险,母子亲情也是如此淡薄。

姬氏的所有财富,让整个西川军人人花用十辈子也是消耗不光。

他让这些西川军们按自己所能,看到什么喜欢的都尽数拿走。

剩下那些拿不走的,便让人登记在册。

这一次的行为,他那徒儿赢翰秋非但知道,还主动让人将火龙枪送来给余震使用。

其实赢翰秋得知姬氏的野心之后,也是恨不得能将这一世家大族立刻消灭。

剩下的姬氏产业,自然都算是抄家所获,便宜了赢翰秋。

只是这个孩子聪明机敏,自然知道这不义之财从天而降,都是师傅的功劳。

之后他将所有的财产二一添作五,一半的房产地契、金银票子都送入余太师的府中,那都是后话。

余震消灭姬氏的本意自然不是为了金银。

他此刻慢慢走向自己的营帐,掀开帐子之后,果然见到其中并排躺着两个昏迷的人——正是徐行姐弟。

看来神秘女子果然已经按照约定,在余震灭了姬氏阴谋之后,就将这两姐弟还了回来。

余震走上去,先在徐行的人中上按了一下。

这丫头虽然面色有些憔悴,但是容貌依旧姣好。

长长的睫毛抖了一下,一双大眼便慢慢睁开。

她猛然见到自己面前的竟然就是余震,一张芙蓉面立刻通红了起来。

余震笑着对她说道:“怎么样?这些日子受苦了吧?”

徐行这时却是微蹙秀眉道:“这几天?我想不起来了……好像睡了很久。”

余震见此,看来神秘女子除了让徐行昏迷外,并未对她动其余手脚。

接着余震又来到徐江身旁,也是对着他的人中按压。

过不了多久,徐江便咳嗽一声,终于醒转过来。

只是他看着余震的眼神充满了迷茫,像是从来不认识一般。

徐行见到徐江转醒,忙凑上去问道:“江哥儿,你也在这里……”

徐江听到这声音看向徐行,但是他的神情仍旧迷茫,甚至看到这个姐姐还畏惧的瑟缩了一下。

这时余震心中一动,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铁管子对徐江问道:“这个手枪,你还认得吗?”

徐江的眼色仍旧迷茫,看着手枪半日,摇了摇头。

最终这年轻人只开口问道:“我是谁?”

徐行听了这话吃了一惊,道:“江哥儿,你什么都忘了吗?”

徐江仍旧是茫然地摇头。

只有余震此刻心下一片了然。

他曾经因为十坛烈酒答允保徐江平安。

但是当他亲眼看见地雷和火龙枪的威力之后,他的心中也有一丝犹豫。

那个时候的余震深刻明白为何神秘女子一定要制徐江死地。

甚至若是余震自己也兴起了杀死徐江的念头。

这个年轻人实在是太危险了。

恐怕当时余震要神秘女子放了徐江的时候,她内心是下了很大决心才答允自己的。

到如今,徐江像是什么也想不起来了,或许也是神秘女子所为。

余震叹了一声,或许这么一来,不论是对徐江还是对天下所有百姓都是最好的。

他对两姐弟稍微交代了一会,便也离开了营帐。

经过一整天的忙乱清算,这时又到了傍晚时分。

从天边的橙红一直到头顶的靛紫,不少细碎的星辰就洒在其中。

晚风微凉,惬意地流动着,一点也没意识到这片土地上刚刚有多少生命嘶吼着逝去。

余震身边没有旁人跟随,所有人都忙碌去了。

这时候余震忽然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说道:“谢谢。”

这一句话来得突兀。

但是余震仍旧像是听到耳边传来一阵笑声道:“你欠我的。”

除此之外,大地上一片静谧。

余震对着旷野道谢之后,便不再执着于此间。

他反而是大步走向西川军的议会大帐。

这时候的大帐里热火朝天,不少人挤在其中异常忙碌。

不时有人将新清点的账册搬进大帐之中,又有书记将这些账册汇总在一起,进行清点。

西川大将军韩德彰本来正在训斥手下办事太慢。

忽然他一抬头见到营帐前的余震,立刻露出谄媚的笑容。

整个大帐也立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面带笑容地看向余震,只等他的吩咐。

韩德彰快步走向余震,口中说道:“属下参见余太师。”

余震随意地一挥手道:“无须在意这些虚礼。”

韩德彰笑笑道:“这哪是虚礼,兄弟们都是真心敬重余太师您啊!”说罢他便要拿起清点的簿册给余震查验。

余震一摆手道:“这些都不重要。我交代你们一定要找到的姓穆的老先生,如今如何了?”

韩德彰忙道:“穆老先生好得很,咱们兄弟请他单独住在一个营帐中。属下这就把他请来。”

余震又一摆手道:“这里人多,我去见他。”

说罢他便背负着双手大踏步地朝外走去。

韩德彰连忙快走几步,为余震带路。

两人来到一个独立的营帐之中,韩德彰便不再进去,而是亲自守在账外。

余震弯腰进入营帐,果然见到一个鸡皮鹤发的瘦小老头,想来就是穆老先生了。

只是这老先生的双眼毫无神采地投在面前,竟然似乎是个盲人。

这时余震还未开口,那穆老先生便先说道:“小老儿穆天恩见过余太师。”

余震点了点头道:“你让姬秉带话,要我保你平安。如今我已做到。”

穆老先生又是平视前方,口中说道:“小老儿多谢余太师大恩。”

余震却道:“若要谢我,便替我算上一卦。”

穆老先生这时面上带着笑容道:“余太师要算的可是如何让武功更进一步?”

余震点了点头,道:“不错。你知道白龙虎吗?”

这穆老先生听了此话,却是吃了一惊问道:“白龙虎?此兽所在方位小老儿倒是知道,只是阴曹地府,余太师也想要去吗?”

</br>

</br>



免责:该文章采集于网络,相关权利归相关人所有!!!本站不承担任何责任!!
更多文章: 1024社区 xp1024.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