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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光之月》 第一章 出发的前夜 “如果还能重来一次，我们还会走到这个地步吗？我的妹妹。” 即使已经过去几年了，但在修尔的记忆里，那个女孩的形象不仅没有褪色，反而越来越清晰。 什么让我忘不掉你呢？修尔总是这样问自己。 幼时粉嫩光滑，每次都让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的小脸蛋？ 年少时依偎在自己腿边，缠着自己抱她出去玩时的撒娇声？ 读书不用心，被自己训斥时嘟起的嘴？ 每次挽起自己胳膊，说着哥哥最好了，以后一定要嫁给哥哥时脸上绽放的骄傲？ 自己跻身顶级战士的行列时，温柔的站在自己身后，却因为自豪而越来越亮的两只眼睛？ 在自己扶持下成为家主，立下永远彼此信任，永远做彼此依靠时庄重的目光？ 是这些吗？或者是细小的裂痕在猜忌的滋养下越来越大，最终决裂彼此刀兵相见的那一晚，她转身离去时眼角滑落的那滴泪水？ 不，不是这些。想必，是因为悔恨吧，为什么你不能更信任我一点呢？为什么我又不能更信任你一点呢？那样，我们不就可以永远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吗？ “真想再重来一次啊，可惜，人生是没有回头路可以走的，何况我们早已不在同一个世界了。希望今后，在没有我的世界里，你能实现被我亲手打碎的梦想，带领家族走上顶峰吧。” “再见了，亲爱的妹妹。” “哥哥，哥哥，你真讨厌，怎么又走神了，和这么可爱的妹妹聊天，你居然还能走神，女神大人会惩罚你的，准备承受暗月的怒火吧。”少女稚嫩的声音，打断了修尔的回忆，“唔，神罚太厉害了，要不我去向女神大人祈祷，请她轻一点？也不行，就算轻一点，神灵的力量也不是凡人能抗衡的，哥哥肯定承受不住，这可怎么办呀，哥哥。” “你不让我承受暗月女士的怒火不就好了？”傻乎乎的烦恼让修尔失笑摇头，从回忆中收回思绪，看向面前的少女，或者说，她的影像。 金色的长发打着卷披在身后，湛蓝的双眼像湖水一样清澈，白皙的脸上几颗浅浅的雀斑让她看起来多了几分调皮，象牙般的牙齿轻轻咬着鲜艳的红唇，淡淡的眉毛皱在一起，似乎还在被刚才的问题困扰。 就是她，就是这个十三岁的女孩，让心灰意冷的自己来到了这个世界。 对，四年前就是因为在那个莫名其妙的异界投影里，救下了正要被队友杀死她，自己才会身负重伤，正是为了送她回来，自己才会在穿越异界投影壁垒时身体和灵魂濒临破碎，当然，也正是因为她，自己才会得到暗月女神的救助，从原本自己那个只凭力量和技巧战斗的世界，来到了这个充满斗气、魔法、神术和特殊能量的奇特世界，成为圣职者的一员。 但是也因为她，自己才有了重新振作起来的动力。濒临灭亡的教会，穷困窘迫的财政，所剩无几的信徒，接近永眠的女神，还有那些旁观的神灵，那些窥伺利益的教会，如果自己不振作起来，作为暗月女神仅存的唯一一个圣职者，这个弱小的女孩，真的能扛起这份重担吗？ 修尔不知道答案，也不想知道，四年来的朝夕相伴，让两人早已把彼此看作唯一的亲人，修尔可不忍心真的让小女孩一个人承担一切。 何况，修尔也不需要知道答案，他只知道，这个名为莉莎的孩子，一定是命运赐予自己最珍贵的宝物，是自己弥补过去错误的机会。 如果还能重来一次，我们还会走到这个地步吗？一定不会的，犯下了错误，吞下了苦果，也得到了成长，这一次，一切都会不同的。 你也是这么想的吧，妹妹。 “你够了啊，混蛋哥哥，你到底要走神多少次才满意？”影响里，少女鼓着脸，两只眼睛仿佛要喷出火来，“你到底有没有把我这个妹妹放在眼里。” 少女莉莎气鼓鼓的表情，让修尔很想伸手摸摸她的头，可惜，看到的只是影像而已，少女本人还远在几千公里之外。 这是牧师独有的神术镜影术，只有同一个神灵的两名高阶神职者，才能利用神术通过镜面远距离通话。 神术等级很高，释放过程也很繁琐，而且成功率不高，大部分小型教会都没什么机会用到，就算是大型教会里那些一辈子侍奉神灵的老牌圣职者，也只有在紧急情况下，才舍得用来和教会的其他神殿联系。如果让他们知道，有两个人每天都用来说些无关紧要的废话，估计会被气哭吧。 不过也没什么奇怪的，一个是深受神灵恩宠的暗月眷顾者，一个是身体和灵魂都受到神力修复，获得了神性亲和体质的战斗神官，这种程度的神术使用起来毫无压力。至于消耗？对于释放者的修尔来说，再大的消耗，能比看到莉莎因为没有接到通信，担忧却又不敢主动联系，以至于整夜无法入睡时脸上的憔悴更难以接受吗？显然不能。 “当然没有放在眼里啦。”看着莉莎因为惊讶瞪圆的眼睛，修尔笑眯眯的说道，“妹妹是用来放在心里的嘛。” “哥哥最讨厌了。”少女脸上一红，哼的一声扭开头，不去看修尔脸上可恶的笑容。不过独自害羞了片刻，少女突然幽幽的说道，“其实，哥哥走神是在害怕吧。” “害怕？”修尔的肌肉突然一僵，马上恢复了笑容，不屑的嗤笑，“别开玩笑了，你哥哥当年在那个世界里……” “你瞒不过我的，哥哥，而且你每次被说中了心思，都会像这样岔开话题，手段实在太拙劣了。”少女严肃的表情让修尔的笑容维持不下去了，“明天，哥哥就要带着你的朋友们一起进投影世界冒险了，投影世界里有多危险，咱们都很清楚。像遇到哥哥的那个比较安全的投影世界，一万次里也不一定能碰到一次，绝大多数都是危机重重，全员生还率不到百分之十，进去的每个人都可能再也出不来了。” “我知道，哥哥是怕死的，不是畏惧死亡，而是害怕自己死了以后，把我一个人留在世上，担心我失去唯一的依靠。” 修尔沉默了，静静的看着有些陌生的少女。 “当然，哥哥是必须去的，为了养活神殿，为了复兴教会，为了女神大人，哥哥有自己的全盘计划，冒险是必要的一环，这些我都懂。”少女稚嫩的脸庞上带着不相称的成熟，翻红的眼圈映着眼神里的坚定，有种说不出的美，“我不会说什么别去了之类的废话，因为哥哥教过我，人活在世上，就要背负起自己的责任，只有最卑微的弱者，才会逃避责任。” “哥哥有哥哥的责任，我有我的责任，所以我不会阻止哥哥去冒险。” “但是我希望哥哥记得，妹妹还在盼着你活着回来，如果哥哥真的死在里面，我，我……” “放心，我会更好更快乐的活下去，加倍努力把哥哥那份责任也一起背起来，努力重现女神大人的荣光。” “我也不会为哥哥的死哭泣，我会努力去寻找幸福，嫁人生子，甚至会忘掉哥哥，让哥哥能得到心安。” “所以呀，哥哥，为了不让妹妹忘掉你，千万要活着回来啊。” “呼，莉莎长大了。”修尔板着脸，一言不发的看着影像里的妹妹，沉默了许久之后，慢慢露出笑容，很欣慰的点了点头，突然促狭的眨眨眼，怪声怪气的说道，“长大了，都想着嫁人生子了，啧啧，还真是……” “混蛋哥哥！！”少女的音量至少翻了一倍，如果不是隔着几千公里，现在恐怕已经跳过来咬在修尔脸上了，满脸通红的咬着牙瞪了修尔半天，莉莎突然噗嗤一声笑了，没好气的说道，“滚去找你那些朋友玩去吧，那群把命都交给你的笨蛋，和你一样笨。哼，我很忙，这些天不要打扰我，等你活着出来再联系我，不然耽误了我的冥想，小心女神大人惩罚你。” “好，好，我知道了。”笑眯眯的看着又气又笑的女孩，修尔突然柔声说道，“放心吧，我会活着回来的，因为我不光有一群把命交给我的笨蛋，还有个不承认等着我回来的妹妹，我就是爬也要爬回来。” “哼。”少女赌气扭开头，嘴角却挂着一丝甜甜的笑。 “一群把命都交给我的笨蛋啊。”收起镜面回过头，身后的景象映入修尔的眼里。 一间宽敞的酒馆，正中的火坑里燃烧着篝火，食物的香气四散飘逸，镇民和来往的佣兵们混杂在一起，让酒馆里充满了喧嚣。 酒馆的一隅，人类女剑士坐在墙角里，害羞的用书本挡住脸，两只闪亮的眼睛却偷偷朝外窥探，半人宽的双手巨剑像小猫一样，温顺的匍匐在她脚边；精灵法师指尖跳动着闪电，变换着各种图形，浑身散发着冷漠和疏离的气息，兜帽下的嘴角却翘起一丝温暖的弧度。 半人半鹿的美丽黑发林精摘下护甲上的叶片，凑在唇边吹响森林的旋律，身材热辣的死灵法师指挥着两只召唤骷髅，用头骨和肋骨敲出鼓点，应和着林精的音乐。 半身人趴在桌上，懒洋洋的用一叠小银币搭着积木，一双精光闪闪的小眼睛，却在每个人腰间的钱袋上巡视，壮硕的矮人一脚踩在桌子上，举着手里的麦酒，大声吼着谁也听不懂的矮人歌谣。 “的确是一群笨蛋呀。”修尔抿嘴笑着，快步走过去端起一杯麦酒，大声问道，“朋友们，明天我就要带着大家一起去死了，你们怕不怕？” “怕，当然怕。”虽然每个人的反应各异，但声音最大的永远是豪迈的矮人，“怕赚的钱少了，哈哈哈哈。” 害羞的女剑士从书本后探出半张脸，柔柔的说道：“我们信你，你要带着大家去死，那就去死喽。” “哈哈哈。”修尔的笑中藏着泪，举起酒杯喊道，“好，那就为了信任，干杯。” “干杯！” ? 第二章 就是这里 三面环山，一面树木繁盛，上千矿工和石匠时代居住于此，这就是科拉王国的边陲小镇石岩镇。 镇上民风淳朴，常驻的大多都是熟面孔，然而镇民们却不会感到缺乏新意，因为就算在这样交通不便的小镇，来往的外人也不在少数。 每年秋季魔兽进入狩猎期后，受雇来守卫镇子的大型佣兵团；保护来往商队和运输队的佣兵小队；护送旅者的独行佣兵；还有那些为了寻找财富而出入人烟稀少之地的探险家，见惯了来来往往的生面孔，镇民们早已经习惯了。 所以，今天没有人会注意到，几个普通人一辈子也见不到的黄金阶独行佣兵来了又走了，也不会有人相信，昨晚和自己搂着肩膀借酒高歌，还非要趁醉把什么乱七八糟的暗月圣水卖给别人，实在没人买就干脆打开瓶盖喝掉的奇怪牧师，就是这群独行佣兵的首领。 “咣当，咣当”，盾牌和铠甲碰撞，发出有节奏的声响，枯燥单调，引人入睡。 阳光透过稀疏的树叶，在没脚的枯叶地面上投下斑斓的阴影，灌木茂密的密林深处，不断有窸窸窣窣的响声传出，却始终看不到生物的踪迹。 “咕嘟咕嘟”，有人大口大口把麦酒灌进嘴里，初秋的密林里，始终还是那么闷热，把自己套进金属罐头一样的铠甲里，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混蛋，混蛋，我恨夏天，不对，我恨秋天，我恨森林，我恨树叶，我恨虫子，啊！该死的虫子。” “哦，吾主奥夫瑞根保佑，卑鄙的太阳神苏尔，你如果再不降温，我就去信仰银月女士狄安娜。” 矮小壮硕的矮人走在林间，汗水从铠甲的缝隙里化作雾气蒸腾而出，肩扛着巨大的战斧，数不清的抱怨从他被乱蓬蓬的胡子遮盖下的嘴里喷出，简直像不停歇的喷泉一样。 没有人理他，从头到尾都没人搭话。 浑身套在法袍里看不出身材，只有两只耳朵露出的青发精灵法师，和身材火爆，恨不得把全身都露出来的红发亡灵法师，一左一右像影子一样跟在矮人身后，两人就像完全没听到雷鸣般的抱怨声一样，注意力始终集中在各自一侧的树林里。 一身黑色圣袍，腰上挂着银质钉锤的修尔坠在两个女法师后面，他虽然脚下不停，但始终低头看着手里的粗制地图，还不断在上面添上几笔，任由汗水顺着头发流进眼睛里，连擦都不擦一下。 带着眼镜文雅清秀的害羞女剑士背着双手大剑跟在最后，脸上的表情依然是怯怯的，习惯性把自己藏在修尔背后，眼睛一直看着修尔的后背，不过，她的耳朵却始终微微抖动着，只要有一草一木移动，发出的声音都逃不过她的耳朵。 “该死，该死，该死的老板，居然敢不把麦酒都卖给我，我要拆了他们酒馆，啊啊啊，我的酒不够喝啊。” “哦，畜生啊，就连树叶也欺负我，为什么要钻进我的靴子里，告诉我为什么！” 行进中的队伍依然一片死寂，当然，这是在自动忽略了矮人的抱怨之后，大家早已习惯了把这个白痴当空气，每个人都知道这条真理：理他就输了。 “前方，七点五。”连眼皮都没有挑一下，但修尔突然用很轻的声音发出了简短的提示，没有发令目标，没有具体行动，只是一个最简单方位而已。 下一刻，安静的森林里突然响起了空气被撕裂的声音，一把小巧的飞斧化作一道看不清形象的影子，旋转着没入队伍右前方的一丛灌木林，如果有旁观者的话，恐怕只来得及看到影子没入灌木这最后一瞬，连它从哪里飞出都很难看清。 与飞斧几乎同步飞出的，是矮人壮硕的身影，手中的战斧发出呼啸的风声，连人带斧一起冲进灌木丛，斧子到的甚至比风声更早。随着轻微的肌肉撕裂声，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开始向四周弥散，却连一声濒死的惨叫都来得及传出。 “不是智慧生物吧。”修尔还是没有转移视线，笔尖一直在按在地图上，随着步伐的移动而移动，头也不抬的问道。 没有人会责备修尔的冷漠，在危机四伏的野外，面对一群警戒中的战斗职业者，还埋伏在暗处，恶意甚至已经触发了圣职者的感知敌意，就算真的是人，那也杀死一百次都不冤。 “不是。”随着咣当咣当的脚步，矮人擦着战斧上的血迹走出了灌木丛，摸着胡子瓮声答道，“一只丛林猞猁而已，中型的，要处理吗？” “它是瞎还是傻？”修尔明显犹豫了一瞬，一张猞猁皮至少能卖一个大银币，七个人分，每人还能分到一个多小银币呢，不过……唉，还是大局为重吧，“不处理，继续。” “哦哦哦，混蛋的猞猁，害的我又出汗了，畜生，你是在和我过不去吗？老子要宰了你。” 很显然，矮人应该是误会了什么，修尔说的继续，似乎并不是指让他继续抱怨。不过也许他只是借机发挥而已，并没有真的误会，因为他又重新回到了队伍的最前方，恢复了最开始的队列，一只敌意生物的出现，甚至没有让其他人的脚步停顿一秒，也没能让队伍的速度有任何变化。 “咣当咣当”，铠甲继续响，队伍继续行进，抱怨同时也在继续。 然而奇怪的是，矮人从矿物抱怨到植物，从昆虫抱怨到神灵，从天气抱怨到位面，却从没抱怨过一句路太远或者为什么还没到之类的问题，不仅是他，明明没有人知道目的地在哪，也没有人知道还要走多远，却连体质最娇弱的两名法师，自始至终都没有对走了这么久发表过任何意见。 “该死的血，该死的苍蝇，那是我的斧子，不是你们的餐厅，混蛋，混蛋。” “还有这要死一万次……” “停。”只用了一个字，就让矮人震耳的声音消失了，五个人几乎同时停下脚步，一步都没有多走。 “呼。”修尔闭上眼睛，似乎在感应着什么，沉默了一阵，突然把手指塞进嘴里，发出几声鸟鸣，“啾啾啾，啾啾。” “咻”，“呦呦”。 两种不同的叫声，一前一后传回。 “啾啾，啾。”修尔再度以鸟叫声回应。 十几秒之后，队伍左前方的树冠间，矮小单薄的半身人如同影子一样从阴暗中浮现。只在原地停留了一瞬，半身人转眼就原地消失，再次出现时，已经站在了队伍里。 和半身人同步的，是右后方的树林里，随着四蹄踢踏，半人半鹿的黑发林精手里把玩着一支投枪，身上带着植物清新的气息，悄无声息的自林间走出。 很显然，之前两人一个在队伍前方游走警戒，一个在后方潜伏跟随，一旦有问题就会发出预警，以保队伍的安全万无一失。 随着两名斥候现身，队伍也同时发生了变化。 修尔、矮人和女剑士都侧向跨出几步，形成一个三角形，把两名法师还有刚刚返回的两位斥候护在内圈，各自的武器已经举在手里，随时可以进入战斗状态。 大家的意图很明显了，外围斥候撤回，警戒强度会随之降低，内部队伍自然要加大警戒强度，以弥补撤回斥候的空缺。 “后方安全，确保无隐患。”林精的声音总让人联想到鹿鸣，悠长清亮，格外悦耳。 “前方安全，暂时确保无隐患。”半身人嗓音尖尖的，和他的眼神一样，总是飘忽不定。 “很好，警戒强度下调到正常。”修尔嘴里说着，却在不易察觉的角度，做了个拇指弯曲向下的手势。接到命令，大家都表现出放松警惕准备开始向内圈汇聚的意图，然而，谁也没有真做出动作，还是站在原地。 “安全。”在沉默了至少十秒之后，美丽的林精从周围收回了注意力，确认周围没有因为己方取消警戒而突然发出的声音，修尔的感知敌意神术上，也没有因此而爆发的敌意，于是两人同时做出了最后的确认。 “呼。”显然，所有人都呼了口气，稍稍放松了一点。 “就是这里了？”精灵法师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冷漠的就像块石头，但是从语言里透出的期待感，还是怎么也藏不住的。 “就是这附近。”修尔蹲下摊开地图，地图上已经被用线条画出一个封闭的不规则区域，“门在这个范围内，剩下就要看萨萨的了。” “啪”，上半身是人形的林精，浅绿色的手指第一个点在地图上修尔画出范围的边缘，紧跟着，精灵法师、矮人、半身人也都把手指放在范围边缘的不同位置上，最后火辣的亡灵法师用涂着鲜红涂料的长长指甲，在边缘上点了四个位置，所有人选择的位置汇总起来，刚好把这片范围从各个方向包围在内，无论从哪里靠近，都无法逃过其中一人的视线。 “很好。”修尔一拍手，低声道，“行动，安全优先，别真死了。” 每个人都发出不屑的嗤声，用朝下的拇指表达自己的鄙视。 “嘁，一群笨蛋。”修尔撇撇嘴，反手在又躲在自己背后的女剑士大腿上重重一拍，“萨萨，干活了。” ? 第三章 相信还是不相信 二十二三岁的年龄，套着一件灰色的宽松布袍，布袍底下鼓鼓囊囊的，应该是里面还穿着护身的软皮甲。刚刚及肩的栗色长发柔顺的披在肩上，鼻梁上架着小巧的金丝眼镜，微微皱起的眉间，藏着掩不去的书卷气，清秀的素颜干净清爽，充满了知性的美。 这样知性的女人，很容易就把她和诗歌、文学、歌剧一类的东西联系在一起，但是拎着大剑出现在荒无人烟的野外，那就实在是太违和了，尤其是每次见到人时，脸上掩不住的惊慌和羞怯，让人根本无法想象她挥舞着大剑斩杀敌人时的情形。 没错，众神殿大图书馆的档案管理员，专家级投影测能师，萨芙?萨利文小姐，总是这么怕生和害羞，甚至不得不和外人说话的时候，都会怕的浑身发抖。 当然，这个外人不包括修尔，在修尔面前，她已经不会害怕了，至于害羞嘛…… “变?态，禽?兽，***。”萨芙咬着嘴唇，捂着身后瞪着眼，用软软的声音嗔道，“你又打我的……打我的……” “好啦好啦，只是巧合而已。”就算心里已经笑出声了，表面上还是要装作严肃正经的样子，“现在可是在任务中，听话，快点干活，不然，我可又要打了啊。” “不要。”萨芙下意识的又护住了身后，奇怪的是，脸色反而更红了，古怪的瞥了修尔一眼，小声嘟囔道，“知道啦，干活干活。” 女剑士取下身后的八倍空间拓展背包，这种最大容量的背包已经足以装载佣兵们的日常用品了，只是重量一点也不会打折扣。好在作为战斗职业者，即使是最柔弱的法师也可以负担起一百多公斤的负重，不至于被自己的行李压垮。 仿佛刚才和修尔嬉笑打闹的不是她一样，萨芙瞬间恢复了之前的专注，敏捷的从背包取出几样造型奇怪的器械，趴在地上把器械对准前方，还不时沿着弧线爬来爬去，一点也不顾及女士的形象。 修尔反而一直站着，就站在萨芙身后一步的位置，保持同步跟着她移动，刻着奇怪文字，散发着灵魂威压的钉锤始终没有从他手上离开。 在地上来来回回爬了至少有上百米，仪器也换了四五次，萨芙终于表情严肃的起身点头道：“没错，这个范围内的确存在一个异界投影的入口。” 异界投影是这个帕瓦帝加世界里三大神秘现象之一，也曾经是帕瓦帝加最可怕的自然杀手，它会毫无征兆的在不确定的地点开启一个空间通道，通道没有任何异状，那些毫无防备的路过者一旦接触通道，就会被吸入，再也无法返回。几千年里，有无数无辜的人因此而神秘失踪，永远不可能被人找到。 直到两千年前，在诸神的帮助下，学者们对异界投影的研究终于有了进展。 所谓异界投影，其实是因为帕瓦帝加世界的空间屏障不够稳定，虚空中其他任意世界的某部分区域，侵入到帕瓦帝加导致的空间叠加现象，一旦有智慧生物穿过空间通道，就会被吸入一处类似于两个世界暂时性共享地带的地方，也就是所谓的异界投影里，直到虚空中不断运动的两个世界相互脱离时，身体和灵魂被交错的空间屏障碾碎。 不过毁灭也不是必然的结果。 经过学者们研究，只要能在两个世界脱离之前，找到空间薄弱点，就是人们常说的投影出口，便可返回帕瓦帝加。虽然出口或近或远位置不定，但战斗职业者凭借能量感应，还是可以隐约察觉到的，而且不像入口的唯一性那样，出口往往有很多个，生还的希望很大。 而且脱离的时候，身上携带的东西里，只要不违背帕瓦帝加世界基础规则的物质，就可以被带回来，包括帕瓦帝加原本不存在的东西。当然，至于灵魂就不需要考虑了，作为世界规则最复杂的一部分，任何一个世界的灵魂都基于不同规则，只要不属于帕瓦帝加的生物通过脱离通道，就再没有生还的希望，除非像某个神官一样，有神灵愿意花大代价帮他重塑灵魂和躯体。 基于这些，一种名为逐影者的新职业就此诞生，强大的战斗职业者们冒险进入异界投影，获取来自其他世界物质或者物品带回帕瓦帝加，以此换取高额的收益。 可惜，投影世界里危险性实在太高了。 虽然由于世界屏障对复杂灵魂的排异性，导致异界投影里不会有敌“人”的存在，都是千万年没有人迹的蛮荒之地，像修尔那样被投影过来的倒霉鬼是千年难遇的特例，但既便如此，面对一个随机出现而且完全陌生的空间，再强大的职业者，也不敢保证能活着回来。 因此，也只有那些对自己实力足够自信，灵魂中又燃烧着冒险精神的探险家们，才会不止一次的出入异界投影。当然了，也有一些心怀幻想妄图一夜暴富的笨蛋，冒险闯入异界投影，不过这种人生还的例子，倒是相当罕见。 “没错，入口就在这个范围里面。” “呃，其实这一步你可以省略的。”修尔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你知道的，我对异界投影的能量感应比你们都强的多，我已经可以确信入口所在范围了。” “不，修尔，不是这样的。”萨芙用力摇头，虽然依然害羞的低着头不去看修尔的眼睛，但软糯的声音里却透着坚定，“不可以只相信能量感应。” “我不是怀疑你的判断，但是干扰能量感应的因素很多，相比之下，仪器测量出的结果更准确一些，所以这个验证是必须的。” “一个合格的投影测能师，是绝不会只根据能量感应做出判断的，真的，修尔，如果在异界投影里只依靠能量感应行动，最后一定会出事的。” “嗯。”表情严肃的沉默了一阵，修尔重重点了点头，认真的说道，“谢谢你，我记住了，萨利文老师。” “讨厌鬼，又欺负人。”萨芙小声嘀咕一句，红着脸逃开几步，鼓起勇气白了他一眼，想了想，又白了他一眼，这才重新趴回地上，拿着一堆辅助工具，开始又写又画又算。 投入计算中的她并不知道，在她背后，修尔认真的表情慢慢消失，脸上露出柔和的微笑。 “算出来了。”又是整整一个小时，修尔一直像标枪一样站在女孩背后，不仅手握钉锤警戒的姿势没有变化，就连左手都捏好了释放神术的咒印，冒险状态下，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一低头，就看到萨芙把地图举到自己面前，在自己专注于看地图的时候，很自然的换成了女孩手扶剑柄用听力警戒周围，身份的更替就像已经成为了本能。 “精确到点，不愧是专家级的，走吧，咱们先过去。”修尔吁了口气，至少进入这一步，应该已经没什么问题了。 “嗯，我开路。” 剑士和牧师同行，自然是剑士开路，然而，女孩深呼吸几次，却始终没有迈出脚步。两人所在的位置，刚好是入口可能出现的范围边缘，也就是说，萨芙始终没有踏入范围内一步。 修尔没有催促，甚至没有出声，默默看着她的背影，无声的等待着。 “修尔，我有点害怕。”萨芙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嗯，我知道。” “如果我算错的话，每走一步，都有被突然拉近异界投影的可能，随时都可能会死的。” “嗯，我知道。” “要不我再算一边吧，我觉得我肯定算错了。” “好，你算吧。” 说完这句话，修尔突然绕到女孩前面，率先踏进了入口的区域。 “呀。”萨芙发出一声短促却充满惊恐地低吼，一把把修尔拽了回来，眼睛都红了，甚至连害羞都顾不上了，咬着牙叫道，“你在干什么？” “去入口呀。”修尔歪头盯着女孩，眯着眼睛似笑非笑的说道，“上一次，你反复算了六遍，这次你打算算几遍呢？十遍？” “我，我……”牙齿把嘴唇都咬的失去了血色，萨芙焦躁的说道，“那也不能这么随便进去呀，如果我算错了你怎么办？你会被拉进去，一旦入口关闭，你就只能自己在里面了，你觉得你是半神吗？想一个人在异界投影里活下来？” “萨萨啊，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修尔指着自己的鼻子，悠然说道，“我可是特别的，不管入口还是出口，我都可以自由出入，而且不会导致关闭。” 是的，也许是因为从投影世界而来，也许是因为穿过世界屏障是出现了什么异变，修尔拥有了这种特殊的能力，也许对正常人没任何意义，但是对逐影者来说，简直就是保命的利器。 “呃。”女孩的气势一下被压住了，的确，大家都知道修尔的过去，也知道这个特异之处，只是一时激动忘记了而已。不过，她马上又鼓起了气势，寸步不让，“你是可以出来，但是你又不是不会死，你知道死在投影里的人里，有多少是刚一露头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投影里存在的凶兽杀死的吗？” “知道呀，百分之九，哦，不对，现在是百分之十了。” “那你还一头闯进去？你死了莉莎怎么办？” “你还不明白吗，萨萨，我敢这么做，其实和这些都没有关系。”修尔盯着女孩的眼睛，突然笑了出来，揉揉她栗色的头发，柔声说道，“虽然你从来不相信自己，但是我相信你呀，我相信萨萨是最专业的，萨萨的计算不会出错，那我还担心什么呢？” 萨芙呆呆的看着修尔的脸，简直就像从没见过他一样。 “所以啊，走吧，别发呆了。”露出安抚的笑容，修尔转身继续向前，可“啪”的一声，他的手腕又被握住了，不过这一次，女孩并没有把他拽回来，而是跟着他一起向前走去。 惊讶的转过头，发现女孩依然一脸害羞，但手腕上传来的握力却不容置疑。 “喂，这样连在一起，咱们两个可是会一起被拉进去的。” “嗯，我知道。” “我能随时退出来，你可不能。” “嗯，我知道。” “那你还这样发疯？”修尔翻了个白眼。 “你不是相信我的计算不会出错吗？”女孩把所有的话全部奉还，“那你还担心什么呢？” “嗤嗤嗤。”修尔愣了愣，忍不住一阵低笑，反手握住萨芙的手，摇头道，“随便你了，不过真的被拉进去了，我可转头就回来，绝对不管你。” 害羞的女孩没有说话，只是偷偷的吐了吐舌头，红红的脸上，表情有些复杂。 第四章 投影之门 “啾啾啾”，逼真的鸟鸣声在森林深处传开。 这里是林间的一片开阔地带，没有了那些遮蔽视线的树木，占据这里的只有低矮的灌木和茂盛的青草，还有温暖明媚的阳光。 “温暖个屁呀，我热我热我热，邪恶的太阳神苏尔，我要向你挑战！” 被修尔信号召回，人还没出现，雷鸣一样的声音就先一步抵达，都不用看，就能想象出矮人浑身冒着蒸汽暴跳如雷的样子。 果然，跟矮人一起出现的还有蒸腾的白雾，然而就算热成这样，矮人身上的铠甲却一件都没有摘下来，就连牛角头盔都严严实实的顶在头上，这就是战斗职业者的专业精神。 “给，喝点吧。”一只拿着水袋的手从矮人身侧的阴影里伸了出来，那是半身人覆盖着细细绒毛的手。 在确认修尔和萨芙一左一右正处于警戒状态，半身人暂时放下紧张感，自己也取出同样的水袋，让清凉的井水滋润干渴的喉咙。 “谢啦，好兄弟。”矮人拍拍半身人的肩膀，接过水袋仰头就往嘴里灌。 “不对啊。”直到已经喝了半袋，他才察觉到有什么问题，疑惑的看看水袋，疑惑的看看半身人，“这怎么像是我的水袋？” “嗯，就是你的。”半身人正享受般的纾解喉咙的干涩，若无其事的点头。 “为什么我的水袋会从你手里拿出来给我？” “因为你要需要喝水呀。”半身人理所当然的说道，“不然你是打算用我的吗？” “呃，也对，但是你手里那个也和我的水袋很像啊。” “嗯，就是你的。” “咦？为什么我的水袋也会在你那里？” “刚从你包里找到的呀，挺好喝的。” “混蛋，马卡杰伦，你又从我包里偷东西，该死的小偷，这次不会再放过你了，拔剑吧。”矮人脑子转了半天，才把这个毫无愧疚感的家伙和小偷联系在一起，举起斧子大声咆哮起来。 “你不是热吗，我在好心帮你减轻负重，你这个白痴。还有，我根本没有剑，你到底有多蠢，连这点事都记不住。蠢货，莫巴克，蠢货，莫巴克。” 半身人天生喜欢这样，简直像小孩子一样幼稚。 “闭嘴。”冷冰冰的声音响起，于是世界清静了。 三米范围沉默术总是这么好用，无论是对敌人还是对自己人。 走出密林的精灵法师淡淡的扫了两个白痴一眼，高傲的目光凛冽如冰，让两个笨蛋浑身一阵发冷，差点抱在一起。 “老规矩。”修尔对精灵点头示意，手指动作微小的打了几个手势。 “撒、霍尔、梅伊、伐。”轻声吐出几个谁也听不懂的音节，精灵法师手指抖动，指尖洒出一蓬细沙般的魔法粉尘。随着她的动作，密林里有几个位置涌起一股微弱的魔法波动，能量波动一瞬即逝，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魔法警戒圈形成，状态正常。”施法之后，精灵法师摘下法袍的兜帽，露出了淡青色的皮肤和精致的五官，这是山精灵的明显特征。 木精灵狩猎魔兽，山精灵操纵魔法，海精灵掌控深海，暗精灵是黑夜的宠儿，即使不摘下帽子，也能从她的职业分辨出种族了。 “谢了，米娅。”竖起拇指，修尔脸色轻松的点点头，刚要继续说什么，就被林间响起的咔哒咔哒声打断了。 “咔哒咔哒”。 四具骷髅两前两后排着队从林间走出，四个骷髅合力扛着一张骨床，骨床上，红发法师侧躺着，一手撑着头，一手很自然的搭在下腹，两条修长的腿舒展着交叠在一起，指甲涂成红色的脚趾随着骨床的起伏上下晃动着，看上去充满了挑逗性。 “可爱的孩子们已经就位啦，第二警戒圈形成。”亡灵法师慵懒的眨眨眼，只凭眼神就能把男人的灵魂都勾走了，何况还配上富有磁性的成熟声线，“修尔啊，你是不是该奖励一下呢？” 很显然，入口的确定，警戒圈的依次形成，让整支队伍绷紧的气氛放松下来，不需要再像之前那样随时准备战斗了，队友们也终于可以从临战状态脱离，稍稍调剂一下心情了。 “奖励？好啊。”修尔眯起眼睛，不知真假的说道，“奖励就是和你共度一晚，你看怎么样，蜜莉蒂大人？” “这可不行，这是谁奖励谁啊。”蜜莉蒂眼神一缩，马上用一串娇笑掩饰，“哪能这么便宜你。” “贱。”精灵法师米娅冷笑一声，“又贱又胆小。” “嫉妒的老处女，闭嘴。” “说的好像你不是一样。”米娅一脸寒霜的说道，“不知悔改一身尸臭的亡灵法师，你又想尝尝教训了吧。” “教训？自大健忘的平胸，上次是谁哭着求饶的？” “那上上次呢，又是谁尖叫着自己再也不敢了？” “嗯咳。”修尔似笑非笑的说道，“我觉得现在场合不太对，这种事你俩还是找个没人的时间，关起门来慢慢说比较好。” “也对呢，现在还是谈谈奖励的问题吧。”蜜莉蒂点着自己的脸想了想，突然娇笑着说道，“这样吧，你帮我把鞋穿上好不好？” 光滑白嫩的脚翘起在修尔面前，晶莹洁净，绝对没有尸臭。 “你确定？我可是会认真的。”修尔笑的突然充满了侵略性，“也绝不会中途停止的哦。” “我来我来。”半身人终于从沉默术的阴影下摆脱，搓着手跑了过来，谄笑着说道，“我来帮你穿。” “哦呵呵呵。”蜜莉蒂挑逗般的朝修尔挑挑眉毛，“看来轮不到你了呢，可怜的修尔，呵呵呵呵。” “哗啦。”密林边缘的灌木晃动，发出嘈杂的声响。 没有人把视线投射过去，就像谁也没在意一样，然而就在声响发出的一瞬间，所有人的气势都压了上去，一旦有什么不对，下一瞬间就会触发所有人的全力攻击。 “陷阱布置结束，第三防御圈形成。哇哦，果然是投影之门，修尔，萨芙，你们居然这么快就找到了。”半人半鹿的黑发林精声音空灵，仿佛空谷的回响，“我还以为你们还需要多几个小时的时间调情，然后才能找到这扇门呢。” “呀！”萨芙愣了愣，终于理解林精到底在说些什么，立刻捂着耳朵闭着眼，发出一声极富震撼力的尖叫，“莫瑞亚，不许说。” “诶？”林精呆呆的歪歪头，满是迷茫的说道，“这个也是不能说的话吗？” “不许说就是不许说。”也不知女剑士捂着耳朵怎么还会听到莫瑞亚的疑问的。 “好吧，好吧，那就不说了。”林精莫瑞亚不明所以的挠挠头，放弃思考这些自己无法理解的问题，“这就是这次的投影之门吧，看起来范围不小啊。” 莫瑞亚所指的，自然是萨芙准确计算出位置的投影之门，异界投影的入口。 说是投影之门，其实根本没有什么门的存在，那里只是一片空空荡荡的空间，看上去和周围一模一样。 只有用能量把视力强化到极限，再盯着那里仔细观察，才能发现一点点端倪。 偶尔，真的只是偶尔，这片圆形的平面空间上，会有微不可查的空间波动浮现，一闪即逝，甚至连视线变模糊的感觉都来不及产生，空间就已经恢复了正常。 如此隐蔽的入口，而且地点随机产生，吞噬那些懵懂的路人，也就难怪被视为帕瓦帝加的三大神秘自然杀手之一了。 “啪啪”，修尔拍了拍手，把大家的注意力集中。 “好了，朋友们，放松时间结束，回归作战状态。想玩等冒险结束回城以后慢慢玩，到时候有的是时间。”不再有刚刚和蜜莉蒂相互调戏时的暧昧，也没有更之前鼓励萨芙时的亲切，修尔恢复了最开始的严肃专注，而随着他的命令，就连在咕咕哝哝抱怨米娅那个沉默术的矮人莫巴克，都收起了身上的随意。 “如大家所见，这就是投影之门，咱们发财的地方，或者……埋骨的地方。” “大家信我，愿意跟我来送死，我很高兴，不过我更希望大家是跟我一起来发财的。” “为了不是来送死，要做最好的准备，做最坏的打算，这就要看你们自己的了。” “先确定几个问题，萨萨。” “我在。” “这个异界投影预计持续多久？” “如果我没算错的话……” “你没算错，直接说答案。”修尔一点也没有两人独处时的温柔，毫不客气的说道，“担心算错回头自己慢慢算，现在大家只关心结果。” “十三天半。”女孩羞的头都不敢抬，小声答道，“确切说是二百九十四个小时。” “范围多大，估测。” “两千三百平方公里左右。”女孩想了想，还是加了一句，“会有误差的，百分之十左右。” “两千三，十三天，时间还算充裕。”修尔沉默片刻，扬声道，“都听到了？很好，现在临行检查，确认自己东西都带齐了。记住，还是那句话，自己的东西自己准备，没人有义务替你们带，没准备好物资装备的，后果自负，特殊情况除外。” “完毕。”“完毕。” 几分钟后，简单的六声回复，让修尔满意的点点头。 “马卡杰伦，你是老战友了，但是一起逐影还是第一次，说过规矩都记住了？” “嗯。”半身人简单的点点头。 “好，那么……”修尔向四周看了看，“确认警戒状态。” 三位负责警戒的女士相互看了看，最后由林精点头道：“确认正常，无隐患。” 随着人员依次进入异界投影，外界留下的人会越来越少，防御能力也就越来越弱，修尔可不希望进到一半的时候，外面的同伴遭遇突袭，因此重视最后的警戒是非常有必要的。 “最后确认进入顺序。” “莫巴克，我，蜜莉蒂，萨芙，米娅，莫瑞亚，马卡杰伦，不，换一下，先马卡杰伦，后莫瑞亚，所有人进入后自觉行动。” “明白。” “有人没有处理好身后事吗？或者需要同伴帮忙，但还没来得及交代的？” “没有。” “完美。”修尔一手钉锤，一手捧起暗月圣典，“开始吧，莫巴克。” “好嘞。”矮人一跃而起，一秒都没犹豫，巨斧横过来护在身前，一头撞进了独特的空间中。 下一刻，矮人莫巴克凭空消失了。 “以暗月之圣名，神爱世人。”钉锤代替手指按在圣典上，高阶治疗术一触即发，修尔一言不发的大步跨出，随后走进了投影之门里。 第五章 花海 穿越投影之门是种什么感觉？ 无数文学作品都对穿越投影之门这一题材津津乐道，文学家们也都在幻想着跨越时的感觉。 当然，只是幻想，自己真去尝试是会死人的。 也不是没人试图像逐影者们询问过他们的感受，然而这些人从没得到过答案，因为跨越投影之门，或者说跨越空间壁垒薄弱点时的感觉，实在很难用语言来形容。 首先是视觉，眼中看到的，是无数光怪陆离的景象。 上一刻还是黑暗的空间中璀璨光芒突然爆发，帕瓦帝加凭空出现在虚空里，下一刻，就是帕瓦帝加星球周围，数不清的神国闪烁着星光，围绕着帕瓦帝加缓缓转动。也许前一秒，你还在为一秒内看尽了一个不认识的人从出生一直到腐烂为灰烬的全过程而讶异，说不定后一秒，你就会看到楼宇倒塌山崩地裂，看到神灵陨落神国寂灭。 视觉看到的一切，都是空间壁垒上留下的影像，记录了帕瓦帝加世界每分每秒发生过的一切，在穿越壁垒时，被人的视觉捕获到了而已。 除了视觉，还有听觉。 或低或高，或急或缓，或柔或刚，无数的声音掺杂在一起，在耳边回响。 难以理解的是，在正常情况下，大量声音纠缠在一起时，很难分辨他们，听到的只有毫无意义的嗡嗡声，但是现在却不同，无数声音萦绕在耳边，却能把每一个声音分辨的清清楚楚。 不，仔细想想，这根本不是视觉和听觉，即使闭上眼，即使堵住耳朵，依然可以看到听到这一切，就像它们直接映射在脑海里一样。 的确，其实就是直接映射，这是在碰触空间壁垒时，壁垒上某块记录的碎片，直接映射进意识里的结果。 这种难以描述，又不是一般人能够体验的感觉，令很多逐影者为之着迷，有些富有的逐影者，冒着死亡的风险穿梭在异界投影，就是为了追寻进出空间壁垒时那一瞬间的快乐。 不过，修尔一点也不喜欢这种感觉，确切说，是非常讨厌。 就算这种难以描述的感觉再让人神往，作为一个四年前被空间壁垒的斥异性排斥，躯体和灵魂都差一点被碾碎成虚无的受害者，他当然不可能喜欢的起来，不过为了心里一步步的计划，该做的事还是要做下去的。 跨越投影之门，其实只是一步的事，然而在投影之门里，时间似乎已经失去了意义。一步跨出，谁也不知道跨了多久，也许是一秒，也许是亿万年，当脚步终于落地，所有的光怪陆离，从感知中瞬间消失，视力听力又恢复正常，眼中所见耳中所听，就是异界投影里的景象了。 没有看，没有听，异象消失的瞬间，屏住呼吸灌下一瓶可以停止呼吸十五分钟的屏息药剂，与此同时，早已准备好的范围性高阶治疗术直接放出，可以治疗周围所有没有敌意的目标。 第一步支援打头阵的队友，第二步自然就是防护自身，暗月圣典无风自动，里面存储好的神术月光屏障瞬发施放，透明的光幕保护了半径二十米的范围，这当然不能提供绝对安全的防御，但起码可以争取足够的时间，让里面人做出反映了。 修尔的一切动作，都是在本能的驱使下完成的，直到做完了这一切，他才有空去观察周围的情况，才有时间去思考。 对于逐影者来说，这个过程是逐影时的第一个危机，穿越投影之门时，如果因为异象而精神恍惚，不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就有极大可能遭到异界生物的突袭，被甚至比自己弱小很多的生物杀死，这样的例子已经很多了，修尔一点也不想成为其中之一。 不过，情况还是很乐观的，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修尔眼前看到的，当然是钢铁一样防御在自己面前的矮人莫巴克，此时两人所在的位置，则是一片宁静的花海。 视野的尽头，是环形的群山，群山包裹着这片一望无际的花海。 绿草成荫，繁花似锦，各种颜色的鲜花交错生长着，彼此点缀着。清淡的，浓郁的，刺激的，柔和的，不同味道的香气被微风相送，从四面八方涌来，混杂着青草与泥土的气息，让人心情变得宁静平和。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没有恐怖的地火天雷，没有凶残的巨大魔兽，没有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没有难以理解的战争机械，只有鲜花、绿草、微风、夕阳，一派平和安宁的景象。 平和安宁个屁。 这是修尔和莫巴克心里空前一致的看法。 的确，这里什么异常都没有，甚至连空气都没有毒性，哪怕一个普通人，就算一辈子生活在这里都没什么影响，可以说非常安全了。 然而谁敢说这里平和安宁，修尔和莫巴克就像掐死谁，因为两人，尤其是修尔，心里正在疯狂的预警。 “回报。”修尔心里想的很多，但做出的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沉稳姿态，简明扼要的说道，“什么情况。” “我也不知道。”在月光屏障的保护下，矮人莫巴克放下金属方盾，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进来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已经让这个大大咧咧满嘴抱怨的矮人紧张的出汗了。终于把修尔盼来了，矮人总算可以将思考的责任抛给领袖，松了一口气说道，“我进来的时候就这样。” “详细一点。”修尔面无表情。 “从我进来到现在，周围没有任何变化，但是，我一直感觉周围有恶意存在，嗯，我都能感觉到的恶意。” 莫巴克不需要详细解释，两人彼此很熟悉了，充分了解对方的优缺点。矮人对恶意和杀机的感知并不敏感，甚至可以说比较迟钝，就连他都能察觉到的恶意，可想而知有多明显了。 “我在想这是不是我的错觉，因为你也看到了，周围……嗯，没有任何异常。” “错觉？呵呵。”修尔干笑两声，眼角肌肉微微抽搐着说道，“告诉你一个秘密吧，我现在根本没施放侦测敌意这个神术，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我只要一施放，脑子估计就要爆炸，来源处根本数不清的敌意，会在我大脑里持续不断的发出预警，停都停不下来。错觉？呵，你猜你那是不是错觉？” “这……这……”莫巴克下意识的又把盾牌抄了起来，用身体护在修尔面前，头也不回的说道，“到底怎么回事？” “啪嗒”。 身后的脚步声，说明第三个成员加入了。 和修尔的反应一样，蜜莉蒂第一时间喝下屏息药剂，不过，倒是没有发动魔法。她相信，有最优秀的壁垒和最优秀的战斗神官在这里，如果敌人还能把两人压制的连为她争取几秒的反应时间都没有的话，那她做什么防御都是白费，反过来如果不能的话，那她防御也是浪费时间。 所以喝完药剂，她摘下腰上挂的那颗光滑惨白的颅骨攥在左手，右手把脊椎样式的骨质法杖迎空一抖，椎骨的所有关节散开，被椎管里的石犀牛筋连着，形成一根骨鞭，不少白骨尖刺从顶端的椎孔里探出，让骨鞭看起来格外狰狞。 “见鬼了。”做完这一切，也感应到了异常，蜜莉蒂脸色大变，身上冒出一层冷汗，“敌人在哪？” “冷静。”修尔寒声道，“你想死吗？” 危机四伏的陌生世界，不能保持冷静就只有死路一条，就算要死也该在冷静中死亡，这是逐影者的铁律之一。 “抱歉。”平日始终保持强势的亡灵法师点点头，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掏出一颗蕴含着黑色雾气的水晶按进胸前的挂坠空处。 “毛骨悚然，有人在盯着咱们。”女人对坏人的视线总是很敏感的，哪怕刚刚进入的萨芙这样害羞的女人也不例外，当然，坏男人的视线不包括在内。 “我知道。”修尔眯着眼睛说道，“你把采血针给我。” “居然这么严重？”萨芙并不是在质疑，行动中团队里是不允许有质疑声音的，所以女孩快速掏出一根很粗的针递了过去。 “米娅，显影术。”收起采血针，修尔对第五个进入的精灵法师说道。 “唰”的一声，修尔的余音还没散去，一道环形的光幕，就以大家的位置为球心，向四面八方散去。很显然，绝对遵从指令，没有一秒迟疑。 然而，一切毫无变化，显影术没收到一点效果。 “咦，这是什么光。”刚进来的半身人被显影术吓了一跳，但马上就顾不上这些了，“风之赛洛在上，咱们是在跟一支军队作战吗？不对啊，什么都没有，怎么会这样？” “先不用紧张，只是恶意，没有行动。”修尔的眉越锁越紧，语速开始变慢。 这是一种很有趣的领到技巧，通过缓慢降低语速，来无形中安抚队伍成员紧张的情绪。 “没有直接攻击，感知里也没有对方发动攻击的预警，至少我的感知里没有，你们的呢？” 大家都摇了摇头。 “莫瑞亚，你呢，你是队伍里最敏感的。” 还有半句话修尔吞进了肚子里，情商只能靠敏感来弥补了。 “我？我也不知道呀。”莫瑞亚烦躁的用四只蹄子在地面上刨着，原地转了几圈，突然皱着眉说道，“不过，我大概猜到问题所在了，很麻烦。” 第六章 麻烦 `“我大概猜到问题所在了，很麻烦。” 修尔最不想听到的话里，这句很麻烦绝对是其中之一。 上次听到这句话之后，他、萨芙和莫瑞娅三人就不得不冲进了剑齿蜘蛛的巢穴里，从至少七万多只剑齿蜘蛛的欢迎队列中穿过，又在地下溶洞里绕了六十三个小时，最后总算在某处山洞里找到了任务目标……的尸体。 以至于从那以后，三人都养成了见到任何八条腿的生物就直接拍死的良好习惯。 如果有可能，修尔简直一辈子都不希望再听到莫瑞娅做出这个评价，但是很可惜，命运总是这么奇妙的。 “不过我现在也不敢确定，需要一点时间测试一下。” “嗯。”修尔环视四周，全是视野开阔看不到边际的花海，“就在这里测试？” “这里足够了。” “好，警戒。”修尔又比了个手势，这是警戒的具体方式。 “呜”，蜜莉蒂高举左手的颅骨，大量黑雾从颅骨里涌出，仿佛有无数灵魂的哭喊，从黑雾之中传来。 黑雾迅速扩散，化作一道雾墙，把四周封闭起来，也彻底隔绝了内部和外部视线的交换，从外面看去，只能看到一个黑色的半圆形球体，在散发着阴冷的气息，而内部则变得阴暗，连阳光都很难照射进来。 当然，被遮蔽的不仅是视线，雾墙停滞之处，地面鲜花凋零，绿草枯黄，很显然，雾墙会吸收生命力，一旦任何有生命的东西进入黑雾的范围，就会惊动雾气的操控者。 “啪。”法师米娅手掌拍在了地面。 一道环形冰墙，从浓雾内部生气，为浓雾添加了第二道防御。 冰墙并不是很结实，但用作警戒已经足够了，只要对方有形体，想要进入冰墙内，只有打碎冰墙一条路可走，这样即便再迟钝的施法者，也能知道敌人的到来。 “好，莫瑞娅，你测试吧，萨萨……萨芙，要节约点时间了，你马上也开始。马卡杰伦，你负责蜜莉蒂，莫巴克，你负责米娅，萨芙，你去莫瑞娅身边，靠近一点。” “明白。”矮人和半身人同时跑向自己负责的目标，各持武器开始守卫。 “莫巴克，盾借我。”修尔说到一半，还是摇摇头，“算了，我想办法吧。” 修尔的办法，就是直接从行囊里掏出了另一支备用钉锤，一左一右拿在手里。在帕瓦帝加世界，除了刺客之外，很少有人双持单手武器，但在修尔的故乡，这可是技巧型战士必备的技巧之一，攻守兼备，无往不利。 “当”。 钉锤轻轻敲击，修尔满意的点点头：“萨萨，你开始算吧，有问题我叫你，记住，你不会算错的，自信点。小鹿，你要怎么测试。” “改变形态。”对熟悉的昵称，莫瑞娅很开心的笑了笑答道，“是变大。” “明白了，你向后退两步，别把萨萨卷进去。” “嗯。”莫瑞娅四蹄移动，倒退了几步，深吸了一口气…… “停，长点记性，衣服，衣服。” “啊，忘记了。”林精拍拍头，伸手就要去脱上衣。 “喂，你故意的吧。” “嘿嘿。”莫瑞娅傻笑两声才背过身去，脱下特殊的鳞甲扔在一旁，光着背背对修尔。至于下衣怎么办？至少现在还没发明让鹿穿上裤子或者裙子的方法。 下一刻，光芒耀眼。 光芒从美丽赤·裸的林精体内发出，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好在强光只有一瞬，当光亮褪去视线恢复的时候，莫瑞娅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在她的位置上长出的一颗橡树。 这就是林精，传说中森林女神亲手创造的眷顾之子，树和木精灵的结合体，同时兼具树形态和人形态，可以随意自由转变。至于半人半鹿是什么情况，那就只有森林女神才知道了。 “不知道会不会掉下橡果来。”周围没有其他队友，没有顾虑的修尔压低了声音嘟囔道，“而且真想挖开地面看看树根的情况，满足一下好奇心。” “你会被我用树根抽的。”橡树表皮蠕动，浮现出一张脸，那自然是莫瑞娅的外貌，不过声音变得缓慢低沉，一点不想她本人。 “给我五分钟。” “没问题，敌人似乎并不着急。” 的确是这样，在修尔到底还是施放了的侦测敌意里，自从蜜莉蒂的黑雾出现，敌意就突然增强了很多。然而也仅仅如此，虽然敌意增强，但敌人并没有发动攻击的迹象，简直像是在测试队伍的耐心。 钉锤身前交叉，修尔干脆闭上了眼睛，能量感知向四周延伸，用第六种感官观察这个陌生的世界。 这个世界能量并不算浓郁，有点像自己以前的家乡，想必人们是凭借肉体的力量作战吧，或者是用上次见到的那种奇怪的远程武器？ 周围也没什么高强度的能量反应，不，应该是什么能量反应都没有，可以说在可测范围内，绝对没有任何活物，但是，那敌意反应是怎么来的？ 树叶晃动的声音响起，修尔猛的睁开眼，刚好看到橡树又一次化作一团白光，白光散去，半人半鹿的美丽林精重新出现在面前。 修尔叹了口气，脚步动了动，换了个位置。 “弄明白了，真的挺麻烦。”莫瑞娅脸色有些凝重，“把大家叫过来吧，一次说清楚。” “唉。”深深叹了口气，修尔摇头道，“衣服，衣服。” “诶？”林精低头看看自己，露出憨憨的笑容，“又忘了。” “我倒是没什么意见，反正挺高兴的，但是，怎么说你也是个雌性啊。” “怕什么，反正只是被你看到嘛，你不是帮我挡住其他人了吗。”莫瑞娅一点都不在乎的说道，“反正我都怀着你的孩子了，还怕你看到吗？” “嗯？”趴在地上，仿佛已经在计算中进入忘我状态的萨芙突然抬起头盯着莫瑞娅，眨眨眼，再眨眨眼。 “继续算你的吧，听话。”修尔垂下肩膀，有气无力的说道，“小鹿啊，跟你说过了，人类不是植物，拥抱接触是不会授粉，更不会有孩子的。” “那可没准，你这种雄性最会骗人了，说的话一点都不可信。” 这话如此有道理，修尔简直无法反驳，只能张张嘴，又把话咽回肚子里。 “算了，你玩的开心就好。” “对了，防御先取消吧，要出问题早就出了，现在的防御对敌人没什么效果。” “咻”。 一声口哨，修尔对另外四人打出几个手语，四人脸上都露出惊讶的表情，但一句话也没有多问，直接撤销防御赶了过来。 “莫瑞娅。”重新成为队伍领袖，修尔又恢复了严肃专注，“你先说情况吧，到底怎么回事。” “咱们惹到了这个世界最麻烦的对手之一，这次逐影恐怕没那么顺利了。” “到底是什么？” 修尔发现，莫瑞娅没有看他，而是抬着头，像是在眺望花海，然而顺着目光看去，花海里空无一物，没有一点可以之处。 “这里什么……也……没……”说到一半，修尔突然明白过来了，低头看着脚下，强行抑制着眼角肌肉的跳动，“你是指这些花？” “不是花，是所有植物，现在这片异界投影里，所有的植物，都是咱们的敌人。” 几人终于明白了，难怪敌意无处不在，置身这片花海，到处都是植物，自然会像感知中所表现出来的那样，问题是…… “这个世界的植物有自我意识，可以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魔兽，它们也有友善和敌对的情绪，很不巧，对咱们是敌对的。” “原因呢？就算魔兽也不会无缘无故的敌对，至少不全会。”修尔问出了关键的问题，找到原因，才有可能想出解决办法，“我确定咱们进来以后没做出敌对行为，为什么它们一开始就散发出敌意？” “没做？呵呵。”没有回答，莫瑞娅只是看看脚下。 松软的泥土地面上，布满了凌乱的脚印，不知道多少鲜花的青草已经被七个人踩倒踩断，混在土里变成一团烂泥。 “好吧，我懂了。”修尔只能苦笑，这是无解的问题，就算再怎么小心，只要进入这个异界投影，就必然会发展到如此地步。 “而且我也知道了，为什么刚才蜜莉蒂你的黑暗天幕放出来，它们的敌意会加强了。” “呵，呵，那还真是对不起了。”蜜莉蒂只能干笑，以那些枯萎的花草的名义起誓，她也知道原因了。 “这应该是好事吧。”发现修尔虽然表现的还算轻松，但是脸色越来越凝重，第一次加入逐影行动的半身人有些不解，“如果敌人只是这些植物，那就安全了啊，咱们一群人，总不可能被这些花花草草杀死吧。” “你确定？”以剑齿蜘蛛的名义，修尔绝不相信莫瑞娅说过麻烦了的事会这么简单，何况和莫瑞娅相处久了，修尔对植物也有很充分的了解。 “我可以断定，它们现在正在尝试如何杀死咱们，虽然咱们一无所知，但它们应该已经尝试过很多种方法了，而且，还会继续尝试下去，直到找到奏效的方法为止。至于找到方法的时间现在还很难说，但是必然会找到的，就算发生在下一秒，我也不会惊讶。” 这是修尔和莫瑞娅同时说出的答案。 “所有人。”修尔重新挺直了腰，大声下达指令，“进入战备状态。” 第七章 我有异议 一旦进入战备状态，命令优先令行禁止，不打折扣，不接受质疑，这是修尔队伍的基本规则，或者说，是任何一个成熟的逐影团队必备的基本规则。 逐影守则第一条，研究讨论时可以畅所欲言，休息时可以恣意玩闹，开始工作就要足够专业，战备状态必须绝对服从。 无论是谁，都同等对待，绝不允许违反这条规则，有意见可以，战备状态结束后再提。一旦有谁违反，就意味着团队间的信任彻底破裂，轻则团队分崩离析，重则在逐影中损失惨重甚至全灭。 修尔很少让队伍进入战备状态，只有在问题严重的时候才会下达这条命令，因此当听到战备状态的时候，就算不明白现在的危险性，每个人也都进入高度紧张状态。 “莫瑞娅，你做你的事。” 林精一言不发，以点头回应。 “很好，所有人行动起来，严密遮盖住自己的身体，尽量保证没有一厘米皮肤直接暴露在空气中，蜜莉蒂，尤其是你。” “注意计算好时间，屏息药剂的效果不要中断，而且格外注意，防止习惯性呼吸，记住，绝对禁止呼吸。” “第三点，检查行囊，确认自己携带屏息药剂的数量。” “现在开始准备，针对以上三点的具体施行，可以提出疑问，注意是疑问，不是质疑。” 虽然事态紧急，甚至不得已进入战备状态，但修尔并没有马上下令应对。 逐影守则第二条，遇到危机时，先动脑子远比先动身体更重要。就像现在的情况，虽然环境充满了恶意，随时可能被敌人找到弱点发动致命攻击，但越是这样，越要谨慎应对，浪费一点时间确认行动方向是必须的，否则，没有明确目的的乱撞，只能得到最坏的结果。 大家都是经验丰富的佣兵，就算没参与过逐影的半身人，也在普通任务里经历过很多危险，这个道理还是很清楚的，因此除了还趴在地上计算的萨芙和东张西望不知道在做什么的莫瑞娅，其余人立刻行动，开始处理自己的着装，疑问当然有，但和施行无关，可以放一放，没人会浪费时间现在提问。 不，还是有的。 “停止呼吸没问题，但是说话怎么办？” 的确，发音的时候不可能不交换气体，会提出这个问题的，自然是任何时间都不忘说话的矮人莫巴克。 “不说话你会死？”修尔瞪了他一眼。 “我是说你。” “我身体抗性高，也会减少说话频率，不用担心我。” 用纱布包住头部，扎紧手套袖口和裤腿，修尔手上不停，嘴里也不停。 “该做什么继续做不要停，我说，你们听。” “现在危险等级提升到最高，原因我会解释。”知道大家只是在按命令行动，未必真理解当前的危险性，修尔必须借这个时机稍作解释。 “植物如果具有攻击性，会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这是我从莫瑞娅那里学到的。” “如果只是普通的物理攻击或者魔法攻击，那没什么可怕的。就比如咱们帕瓦帝加世界里，有名的几种魔兽型植物，潜地花用强酸消化猎物，血藤树用气根勒死猎物，其实危险性都不高，很容易防备。” “真正高危险性的反而是一些不为人知的植物。” “我曾经在麦林森林里见到过，有人在穿过一片变异茉莉丛后不久，突然窒息倒下，如果不是我跟在旁边他已经死了。原因是他的肺和喉咙不明原因的严重肿胀，从而导致呼吸衰竭，而同行的其他人却一点问题也没有。最终，只能把原因归结为变异茉莉对某些个体的影响。“ 动作迅速的包裹好自己，修尔开始折腾趴在地上的萨芙，而女剑士始终盯着地上铺开的草稿纸和仪器，像个娃娃一样，乖乖的任由修尔给她戴手套蒙面巾。 “呼吸衰竭能救回来，然而另一次遭遇的心脏麻痹，根本来不及救，从生到死，一分钟。” “这些只是例子，植物的影响还有很多其他方式。而且我说的仅限于帕瓦帝加，异界投影里的生物千奇百怪，加上植物又有了自我意识，手段肯定更多，更难防备。” “我知道，这些只是我的推测，你们因为相信我而相信我的推测，并不是相信这个结论本身。但是我需要你们彻底相信，所以，蜜莉蒂，你说，简短一点。” 突然把发言权转移，让亡灵法师自己都愣了一下。不过到底是配合多次的队友，蜜莉蒂只疑惑了一瞬，就明白了修尔的用意。 “我懂了，你的推测可信度非常高，这里的确很不正常。”亡灵法师叹了口气，摇头道，“这里除了植物之外，没有任何生命，就连虫子都不存在。” “从生命学角度看，这简直不可思议，除非极端恶劣的环境导致生物无法存在，否则总会有可以生存下来的虫子，然而这里一只也没有。” “再简单点，减少说话时间就是减少风险。”修尔皱着眉催促道。 “总之，这里是一片只有植物存在的死地，结合莫瑞娅刚才的话，可以初步断定这里的所有生物都被这些植物杀死了。” “它们……的确有有效杀死咱们的方法，而且是成批量的杀死。好吧，我现在可以想象出的，就已经有六七种方法了，应该还会有更多。” “可以了。”修尔打断了蜜莉蒂，“都听到了？这是生命学专家的结论。它们是可以批量灭绝动物的，包括咱们，所以每个人把重视程度提升到最高。” “当然，到现在为止，依然只是侧面验证，所以，莫瑞娅。” “可以确认了。”一直东张西望什么都没做的莫瑞娅，身体突然再次爆出一团白光。 这一次，白光还没消散，修尔就直接扑了上去，等到视线恢复的时候，半人半鹿的林精，已经变成完整的人身，外表和皮肤白皙终年穿梭在林间的木精灵几乎一模一样，腰下面还围着修尔及时给她围上的斗篷。 “啊，又忘了。”林精歪着头露出困惑的表情，两只手伸进斗篷里开始忙碌，应该是在穿下装，当然，还没忘记正事。 “我刚才测试过了。”林精边忙碌边说道，“空气中漂浮的花粉里，浓度最高的种类一直在改变，从进入警备状态到现在，已经换过二十三次了” “除了花粉还有孢子，十一种孢子。其余的，有植物微细绒毛六种，难以感知的植物浆液滴十六种，还有某类只存在在气味里，我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也不知道影响哪里的东西，三十四种。” “所以，它们总计已经有一百多次攻击尝试了，而咱们连感觉都没有，就更不知道它们什么时候能成功了。” “够了。”修尔挥手到，“你赶快准备吧，少说话。” “啪啪啪”，用鼓掌声把大家从警惕的东张西望中拉回来，修尔提高音量，“现在已经不需要怀疑了，下面确认应对方式。情况虽然很麻烦，但也只是麻烦，不是不能解决。” 就算再怎么绝望，坐着等死也不是这群人的习惯，何况现在还远没到绝望的时候，逐影者见多了奇奇怪怪的世界，早就习惯这种遭遇了。 “萨芙，结果出来了没有。” “还没有，再给我几分钟时间。” “速度慢了，加快一点，算出来了就说，不要再验算了。” “是。”在所有人面前被责备，女剑士好像真犯了什么错误一样，脸上红的像火，牙齿咬着嘴唇，眼睛里水光流动，不过，似乎那并不是委屈的眼泪。 “借这个时机，交代一下之后的行动。一会我会确认方位，所有人向目标地点高速移动。” “移动中要避免皮肤和外界直接接触，尤其是皮肤有破损的地方，有人身上有新伤口吗？除了伤口以外还有黏膜，所以，移动中都给我闭上嘴。” 修尔紧盯着的人，自然是不说话就会死的矮人莫巴克。 “知道了。”莫巴克讪笑点头。 “行动的基本宗旨，就是保持屏息药剂全程覆盖，绝对禁止呼吸。” 屏息药剂的作用，就是在体内释放必要的气体养分，在十五分钟之内替代外呼吸，适合在水下或者剧毒气体中使用。 “也就是说，屏息药剂是重要物品，它决定了咱们到底有多高的可能被杀死，我可以保证，不使用屏息药剂的话，最多十分钟，它们就能找到方法杀死我们，绝不要轻视。” “所以我刚才让大家确认自己药剂的数量，我想知道……”修尔突然苦笑，“大家的屏息药剂还有多少，我很担心有人不够。” 没有人回答，大家的表情都有点微妙，显然，修尔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 毕竟屏息药剂这种东西，用到的机会其实很少，投影世界从没有过正常生物无法生存的环境，带上屏息药剂，不过进入异界投影时预防毒气和瘴气而已，正常人带上三四瓶也就够了。像当前这个需要大量屏息药剂的异界投影，实在太少见了。 “不管够不够，报数量。”修尔重新严肃起来。 “只有两支了。”“我也一样。” 答复几乎是一样的，配合久了，习惯也会相互影响，包括这种通用物资的准备。 “果然。”修尔叹息道，“数量严重不足。” “我带了两盒。”精灵法师冷淡的声音响起。 “三十支？”连修尔这种需要时刻保持沉稳的领导者都被吓了一跳，“这算是炼金师的怪癖吗？” “巧合而已。” “好吧。”修尔的眼神突然阴沉了下来，声音带着一丝纠结，“所有人把药剂交给我，我统一分配。” “这个问题……允许异议。”想了想，他最后还是做出了补充。 现在米娅大量屏息药剂在手，在当前环境下，几乎可以确保安全无忧，而修尔的命令，相当于让米娅用更高的容错率和更大的生存机会，去换取大家的安全和这次逐影的收获，算是非常不公平的命令，一旦处理不好，信任必然产生裂痕。 故乡的经历已经充分证明了信任出现裂痕的可怕后果，修尔可不像再面对一次，所以才希望尽力避免。 然而…… “哦？允许？那我有异议。”米娅身上的淡漠和疏离更明显了，冷笑着说道，“我知道，你想要平均分配药剂，确保每个人的安全性，但是，你问过我吗？” 第八章 战略转移 “没有。”脑子里转过至少十三种说服对方的方法，但最终修尔还是叹了口气，“所以我现在在问。” 这是最直接的，也是最不讨好的回答。语言的技巧的确可以让自己的话变得很有说服力，但也要掌握时机，有时候一万句漂亮的话，也不如一句最直接的请求，至少修尔认为现在就是这种时候。 然而…… “那对不起，我不同意。”米娅的语气非常冷漠，毫无商量的余地。 修尔并没有生气，只是抿了抿嘴角，默默地看着她。 “想知道原因，好，我告诉你。”米娅冷哼一声，板着脸说道，“你不会觉得，按数量平均分配，就能保证每个人坚持的时间都一样了吧。” “像我，炼金专精，炼金药剂效果加成百分之四十，你让我和别人拿一样数量的屏息药剂？” “那只满嘴废话的矮人，背着至少三百公斤的东西，奔跑的话需要吸入大量气体养分供应身体所需，一瓶屏息药剂提供的养分，别人可以供应十五分钟，换成他最多十二分钟。” “那边那颗鹿，半人半树，自体就能供应气体养分，人形态消耗量只有其他人的一半，树形态会更少。” “诶？一颗鹿？而且原来我晒晒太阳就能活吗？”林精莫瑞娅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呆呆的说道，“那谁来给我浇水啊。修尔，你帮我吗？” “哼，别帮他转移话题，我还没说完呢。还有那个天天犯贱的暴露狂，被黑暗能量污染，肺都快烂了，动作稍微大一点，就像要断气了一样，一瓶屏息药剂，她能撑十分钟就是奇迹了。” “最后还有你自己，修尔，你……” “停。”修尔阴沉着脸，“你故意的吧。” “没错。” “为了报复我把你看低了，怀疑你不愿意和大家分享？” “答对了。” 修尔眯着眼睛沉声道，“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 “当然知道。”米娅几声冷笑。 “很好，那么……对不起。”修尔低下头，诚恳的说道，“我为对你的不信任道歉。” 昨晚，不，应该说是几年来，无数次在脑海中萦绕的想法再次浮现。 如果还能重来一次，我们还会走到这个地步吗？我的妹妹。 为什么你不能更信任我一点呢？为什么我又不能更信任你一点呢？那样，我们不就可以永远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吗？ 修尔发现，自己老毛病似乎又犯了，表面上是重视别人的想法，实际是不信任周围的任何人，用看似殷勤的怀疑，在彼此间的信任上刻下一道深深的伤痕。 对朋友，对伙伴，对亲人，对爱人，多一点信任不好吗？ “非常抱歉，是我不对，把你看轻了。” “哼。”米娅扭头看着远处的花海，冷冰冰的说道，“既然你这么诚恳的道歉了，那我就面前原谅你这次好了。” “诶？。”林精眨眨眼，疑惑的嘀咕道，“这就是传说中山精灵独有的口不对心吗？” “晒你的太阳去，你这棵树。”米娅怒视着不明所以的林精。 “大家把屏息药剂交给米娅，由她来按时间分配。”没有理会两个女人的小动作，修尔已经收起了心里的感叹，重新严肃下来，“萨萨，算好了没有。” “出来了，不过我还在验算，我觉得……”女剑士还是那么担心结果出错。 “说过不用验算，你如果也会算错，那就没谁能算对了，现在就把结果报上来，不要浪费时间。” “是，地图上已经标注了。”被当众责备，就算都是熟人，胆小的女剑士也羞的不敢抬头，然而明明被骂了，女孩嘴角却带着安心的甜甜微笑，很顺从的把纸张递了过去。 那是一副手绘的地形轮廓图，上面一片凌乱，到处都是辅助的线条，但长时间的配合，让修尔只需要扫一眼就能看懂含义。 异界投影所谓的范围，不是指投影具体有多大面积，而是逐影者们能安全活动的范围。一旦超出这个范围，碰触到那条不可见的边界，就会被拉入无尽虚空，从躯体到灵魂尽数湮灭，绝没有幸免的可能。 萨芙画出来的，就是测量出的安全范围，上面标注着七个红点。 如果没有合格的投影测能师，那这些都只能靠能量感应，一旦产生误差，就可能会因为越界而身亡，可见测能师在队伍里的重要性了。 “七个脱离点，最近的西北三十度方向。”修尔皱着眉，沉吟了两秒，摇头道，“不走西北，向东北走，去这个点，目测……四十多公里。” 修尔选择是第三近的脱离点，这个选择在队友们的意料之中。 如果选最近的，只有不到三十公里，的确要安全的多，但问题是，逐影者们可不是来旅游的，他们的目的是探险寻宝，来逛一圈就走毫无意义。 “目标，东北方向的山脉，莫巴克，确认。” “没问题，从外形就能看出来，那几座山的主体是岩石，甚至有直接裸露在地表的岩石。”矮人是天生的矿物专家和地质专家，而莫巴克又是其中的佼佼者。 “很好，抵达目标后，莫巴克和米娅在山体开辟出一个容身空间，具体问题，封住洞口慢慢讨论，第一步任务就是抵达山体，有疑问吗？” 当然没有疑问，如果被这么简单就逼得逃离投影，那也太丢脸了，肯定要想办法克服困难才可以。 “蜜莉蒂，米娅和你一起由你负责，老样子。” 亡灵法师已经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了，当然不是用白布把自己缠的像个真正的木乃伊，那太浪费布料和时间了，从一开始，她就穿上了精灵法师分享给她的法师袍，虽然一直叫米娅平胸，但那也只是相对她自己来说的，实际上除了胸前稍微有点紧之外，法师袍还是很合适的。 听到命令，亡灵法师做出明白的手势，掏出一个大口袋用力一抖，哗啦一声，大量骸骨从中掉落，在地上堆成一堆，本人则围着骨堆一边转圈勾勒奇怪的法阵，一边吟唱咒文。 “马卡杰伦，报时。” “报时？哦哦，对了。”半身人掏出一块不知从那个古代遗迹里偷出来的怀表说道，“十六分钟，从白痴矮人进入到现在，已经十六分钟了。” “很好，时间刚刚好。”修尔点点头，“萨萨，确认一下。” “确认完毕，入口已封闭。”萨芙在脚边的机械上摆弄了几下，肯定的说道，“隐患已排除。” 异界投影的特性之一，就是当有智慧生物穿过进入点后，高等灵魂的波动会对本就不稳定的入口造成干扰，五到十五分钟之后，入口就会消失，从此没有人能再度进入这个投影空间。 因此，老练的逐影者们在逐影时都会非常谨慎，只要不是一进门就遭遇必死的危机，就一定会在入口处把守十五分钟，确保没有心怀恶意的人尾随，直到入口关闭之后，逐影者彻底解除了后顾之忧，才会展开行动。 当初误入投影世界与莉莎邂逅的那次，修尔能突袭得手，先一步格杀三名拥有斗气的强敌之一，为最终惨胜奠定了基础，利用的正是那三人认为投影世界里不会有其他人出现，因此放松了警惕所造成的机会。 “完美的开局，嗯，除了这些植物。”修尔满意的说道，“行动前最后一次机会，确认一切准备妥当，药剂齐备，身体包裹严密，给大家三十秒时间检查。” “一旦开始战略转移，队伍就不会再停下，甚至不会减速。所以，如果有谁因为准备不足，在路上出了问题，那就不要怪大家抛下你，记住，没有人有义务为你自己的不负责任善后。” 修尔虽然是在对所有人说，但目光一直注视着马卡杰伦。 年轻的半身人一向什么也不在乎，可现在居然有了畏惧的感觉。在初次参加逐影的他眼里，一进入投影空间，修尔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严厉，冷漠，而且毫不容情，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队长呢。 不过他也明白，修尔的变化是必须的，异界投影里情况瞬息万变，危机无处不在，只有变得这样直接高效，才是对整支队伍负责任。 “看来都准备好了。”三十秒后，修尔点点头，“蜜莉蒂，再给你三十秒，够用了吧。” “足够了。”亡灵法师的法阵已经完成，咒文也准备妥当，闻言立刻原地蹲下，双手重重的拍在法阵内。 “生命已逝，灵魂归于冥海，本能束缚于残躯，以我蜜莉蒂之名，唤醒沉睡于骸骨的亡者本能，为我效力。” 随着最后的法术引导词，法阵中突然爆发出一阵浓郁黑暗能量，大量黑色的雾气从法阵中涌出，遮蔽了人们的视线。 黑雾里，只有骨骼碰撞发出的卡啦声，然而每个人心里，似乎都听到了一阵嘹亮的马嘶从雾中传来。 “黑暗的生物啊，听命于黑暗的力量吧。”高声咏颂出终结咒文，法阵中的黑色浓雾猛然一收，全部收入蜜莉蒂体内。 恢复的视线中，两只高大的无头骷髅马，一左一右站在蜜莉蒂两侧。高大威猛的骸骨战马不断用马蹄刨地，仿佛无比渴望再次在大地上奔驰。 不用别人说，两名法师已经同时漂浮起来，各自骑上了骷髅马。 “目的地已经确认，速度以莫巴克的速度为准，保持移动防御阵型，战略转移开始。” 第九章 走不通的路 与之前在投影世界外时的移动防御阵型不同，那是在林间行进，视野严重受限，因此必须保持紧凑阵型，不给可能隐藏在暗处的敌人留下各个击破的机会。 然而现在是身处空旷的原野上，周围没有任何阻碍视线的物体，再使用密集阵型，除了把自己的反应空间限制住之外没有任何意义，这时最好的选择，就是松散的防御阵型，也就是修尔的团队现在的样子。 修尔这次跑在最前，暗月圣典的副本就漂浮在他身侧，跟着他一起前进，圣洁的白光从圣典上持续不断的向外发散，在修尔面前形成一道锥形光幕。 这当然不是简单的圣光，而是牧师的通用神术之一净化术，可以有效驱散周围空气中的毒性元素，保护净化范围内的生物不受伤害。绝大多数环境中的毒素都可以以此来净化，不过可惜的是，在这片异界投影里效果并不大，因为植物们最致命的攻击其实和毒素无关，净化术能起到的作用非常有限。 “咣当咣当”，修尔背后就是铠甲的碰撞声，矮人莫巴克紧紧追在他身后。 现在莫巴克什么多余的事也没有做，只是专心在跑，尽量提高自己的速度。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除非打算抛弃队友，否则团队的行进速度，是以速度最慢的那个人为标准的，也就是所谓的短板效应。因此，现在莫巴克对团队能做出的最大贡献，就是尽量提高自己的速度，所以他只需要专心前进就可以了，多余的事自有其他人负责。 比如说，两匹骷髅马，两个法师。 两名法师女士是最悠闲的，她们不需要自己奔跑，只要控制着骷髅马，一左一右把矮人夹在中间就够了。 四条腿的骷髅马跑起来当然比两条腿的人快，不过在修尔的命令下，蜜莉蒂明显减慢了召唤物的速度，保持和莫巴克同步。这就让两名法师更轻松，可以腾出更多的时间，去警戒周围可能存在的危机了。 法师们轻松，萨芙和马卡杰伦也很轻松。作为轻甲的战斗职业者，他们的负重远低于矮人，行动更灵活，由他们两人各自跟在两名法师身侧，既保护了法师的安全，也同时保护了整支队伍的两翼。 相比之下，本应轻松应对的莫瑞娅就没那么好运了，因为她现在是精灵形态，或者叫类人形态。 毕竟修尔的命令，是把全身包裹严实，不能暴露在空气中，而大家又谁也不知道，该怎么给一头鹿穿上衣服包裹起来，所以她就只能转变为精灵形态了。 于是，习惯了四条腿奔跑的林精，如今只能维持着人形前进，跑起来格外别扭，还能跟上团队的速度就已经很厉害了，辛苦一点也是在所难免的。 没有人说话，队伍在沉默中高速前行。 四十公里的路，对战斗职业者来说并不算太长，但是想要一个来小时跑完全程，就算都是黄金阶的职业者，也并非易事。 何况对这些逐影者来说，这一个多小时可未必只是单纯的跑，在这片陌生的环境里，发生任何事都是有可能的。 好在他们不光只是靠自己的力量，暗月的仁慈，在眷顾着他们。 好吧，实际上是修尔在眷顾着他们。 行动迅捷这种单体神术持续时间很短，只有三十秒到一分钟，往往被牧师们用来在危机时刻提升自己的速度逃离敌人攻击范围，真想长途移动时用来加快速度，就必须不断施法，精神力消耗非常大，没有多少圣职者可以承受的起。 但是修尔是特殊的，被神力修补过的灵魂拥有超强的精神力，独有的神性亲和体质，又让他释放通用神术和暗月系神术时效果格外突出。因此，即便是在跑动之中，他也可以给每个人不断补充行动迅捷，让大家的速度提升了不少。 除了修尔之外，帮助逐影者们的，还有无处不在的风。 由于骷髅马其实是由蜜莉蒂操控的，骑在骷髅马上的米娅不需要分心控制，就有了充足的精力，去驾驭风属性魔法帮助大家脱离困境。 在修尔的圣光净化层外，其实还有一层由无形的风构成的风墙，流线型的风墙不仅可以把队伍前进中受到的阻力减弱到最小，还能把空气中大部分颗粒吹散，让植物们的攻势失去大部分效果。 可以说，现在这只逐影小队，已经尽了最大努力，去对抗充满敌意的植物们，把和植物们的接触减到了最低，正常情况下，队伍的安全很难再出什么纰漏。 然而，身在异界投影，永远不能用正常情况考虑问题，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是未知的，都没那么正常。 “当”，武器碰撞的声音，突然在队伍内部响起，两个人影各自后退了一步，显然力量的较量不分胜负，快速前进的队伍随即停了下来。 修尔一扭头，就看到萨芙正躲在米娅座下的骷髅马后面，眼神诡异的看着矮人莫巴克，双手巨剑已经拎在了手里。 至于莫巴克，看起来有点消沉，神情恍惚的盯着地面，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什么情况。”修尔皱着眉。 “他，他，他，他……”被大家盯着，女剑士已经吓得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了。 “莫巴克突然举起斧子要砍自己的脖子自杀，还好萨萨看到，及时挡住了。”最后面的莫瑞娅是唯一一个看到完整经过的人。 “自杀？”修尔目光一缩，已经听到了莫巴克的嘟囔。 “没希望了，没希望了，还是死了吧，这样跑下去太累了。” “见鬼了，颂暗月之圣名，安神术。”修尔板着脸，可以镇定心神的神术随手放出。 “诶？”神术立刻奏效，矮人打了个冷战，呆滞恍惚的目光突然恢复灵动，吃惊的看着自己的战斧，“我，我，我怎么会突然想自杀？” “继续前进，不要停。”没有回答问题，修尔带着大家重新开始移动，速度比之前稍慢，分出精力问道，“说一下，你刚才什么感觉。” “我也不知道啊。”矮人虽然跟着大家一起跑，但还是有些不明所以，“就是突然想自杀了，弄不清怎么回事。” “废话，知道你弄不清，我是问你当时的感觉。”修尔很烦躁的说道。 “呃，就是觉得一切都没有意义了，活着除了累以外，什么都不剩了。”矮人被骂的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的说道，“越来越绝望，不想再活着了。” “我，我也觉得有点……”萨芙吞吞吐吐的，想说什么又不确定的样子。 “现在没问你，而且你要说什么就直接说，不要浪费时间。”修尔的目光阴鹜，语气也非常严厉。 “是，是。”女剑士被修尔的态度吓得连移动都差点忘记了，低着头红着眼圈，“对不起。” “诶？修尔啊，我觉得你现在好有趣呦。”莫瑞娅眨眨眼，呆呆的笑道，“好像换了个人一样，真好玩。” “不对，糟，中招了，安神术。” 一语中的，内心越来越烦躁的修尔突然明白了，一挥手，安神术也在自己身上洗刷而过。 “不是精神控制，只是情绪被感染了，还好安神术可以控制。” 修尔刚想继续说下去，另一边的半身人突然脚下一软倒了下去，好在及时醒悟，在地上连打了几个滚，速度不减的重新站了起来。 “以暗月之主露娜之名，祈求月之怜悯。”陆续出现的问题，让修尔来不及解释什么了，直接举起双手，大范围冷静神志的怜悯之光随手放出，把每个人都包在其中。 “距离目标已经很近了。”作为队长，不仅要做出决断，还要能调动队员的情绪，“再坚持十分钟就好。不用担心，虽然不知道它们怎么做到的，但是只是影响大家的情绪而已，安神术就可以克制。” “莫巴克，山脉就在不远处了，下面你来带路。” 的确，一个多小时的冒险跋涉，目标山脉已经近在眼前了，就像之前莫巴克预计的那样，虽然山顶长满了树木，但陡峭的山壁上，到处都是裸露的岩石，可以说寸草不生。 “明白，交给我吧。”虽然刚刚差点杀死自己，但矮人知道，现在不是后怕或者道歉的时候，植物已经开始找到了队伍的弱点，再拖下去问题只可能越来越严重，必须要速战速决才行。 “找山洞我最拿手，所有山洞都逃不过我的眼睛，我看看，山势走向……嗯嗯，右转十三度，山脊，山坳，山坳，那边不行，继续向前。” “这个峰形不错，接近一点看下，不行，土质不对，不去这边。” “那里，那里肯定有天然洞穴，标志实在太明显了，没有洞穴我把眼睛挖出来，咱们去那边。” 兴奋地指着左侧，矮人率先朝一处山壁冲了过去。 虽然看上去那里和其他位置没什么不同，一样是陡峭的岩壁，但没有人会怀疑一个地质专家的判断，大家随即跟在矮人身边，护着他一起冲到了石壁旁。 “这里，这里，这里，还有这里。”矮人花了几秒的时间在岩壁上敲敲打打，最终用斧柄留下了四处印记。 “米娅，看你的了。”修尔对精灵法师点点头。 无需多说，米娅的身边冒出四团火球，直接轰在了标定的位置上。 “轰”。 烟尘四起，碎石剥落。 虽然灰尘很烦人，但这代表着脱离危险的希望。 可是…… “见鬼了，怎么会这样？”烟尘里传来的是矮人惊讶的吼叫。 被炸塌的石壁后面，依然是绝路，而且从石壁换成了金属壁。 是的，一道金属的墙壁挡在大家面前，把矮人判断出的山洞隔绝在其后。 第十章 人造建筑 那是一道金属墙，墙面虽然已经锈迹斑斑，但墙体依然很结实，即使被米娅的魔法炸过，也还保持着完好，看来想要突破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人工建筑？”甚至顾不上遵守自己的命令，修尔惊讶的吸了口气，“这里居然有人，不对，居然曾经有人？” 金属墙当然不可能是天然生成的，尤其这面墙还有明显的人造痕迹，只可能是有人把建筑造在了山体内部。 可见，矮人的判断并没有错，这里的确是有山洞的，只是被人为封死了而已。 “修尔，怎么办。”莫巴克有点不知所措。想要突破金属墙进入建筑内部并不算难，以大家的能力，花费一点时间就能做到，问题就在于，大家现在最缺少的就是时间了，“我也没想到会……” “这是好事。”修尔挥手打断了莫巴克的自责，“你应该知道人造建筑意味着什么。” “未知的宝物。”矮人的眼睛立刻亮了，兴奋的说道，“还有大把的金币。” 的确，只要能找到一些由帕瓦帝加世界之外的物质制造的人工制品，哪怕只是粗制滥造的劣等货，也会受到那些奇物收藏者和学者们的青睐，可以卖出大价钱。 所以在逐影者们眼里，人造建筑，就意味着财富和名誉。 “马卡杰伦，下面是你的工作。”把口水都快流出来的矮人扔到一边，修尔敲敲金属墙，“想办法找入口。” “明白。”半身人终于等到了自己表现的机会，兴冲冲的竖起拇指，头也不回的贴到了绝壁附近，倒是流口水的莫巴克撤了回来，六个人面向外围成双层防御圈，把马卡杰伦护在内部。 “当当当。”半身人的手指在金属墙上不停的轻轻敲打，耳朵紧贴在墙体上，仔细倾听着传回的声音。 这可不是简单的敲墙而已，通过金属的回响，判断内部空间大小，判断墙体厚度，判断四周墙体的走势和长度，甚至可以判断有没有致命陷阱，这是非常专业的探测方法。 半身人被认为拥有帕瓦帝加世界最灵巧的手，是天生的盗贼和机械师。而马卡杰伦作为一个陷阱专家和机械专家，自称世上没有门能挡住他的路，虽然有半身人种族特性吹牛的因素在里面，但也很能说明他的能力了。 三十秒后，已经进入忘我状态的半身人沿着山体，自顾自的朝前走去，修尔嘴角抽了抽，叹了口气：“跟上他。” “这里也炸一下。”走出上百米远，半身人在石壁上拍了拍，“我需要再探索一次。” 莫巴克不等修尔吩咐，就第一时间在石壁上点了三个位置。火球过后，石壁又一次脱落，里面果然还是金属墙壁。 “果然，就快到了。”半身人的眼睛精光闪闪，从墙壁上抬起头，得意的说道，“我已经闻到了大门的味道，我果然是……” “那就快点，屏息药剂没多少了。”修尔一点也不客气，直接打断了马卡杰伦的自吹，“失去药剂的保护，大家一起死在大门口，然后一起沦为笑柄。” “好吧，知道了。” 怏怏的放弃了自吹自擂的打算，半身人重新投入了只属于他的战斗。 这一次，他并没有像刚才那样趴在墙壁上聆听，而是从背包里翻出一个碗型的工具扣在墙壁上，再把耳朵贴在碗底，闭上眼睛解放自己的听力，靠耳朵去窥测金属墙壁后的世界。 “当当当”。 “这是最容易探查的墙壁，一体化浇筑而非金属板拼接，很容易找到入口的位置。”站在自己的岗位上，马卡杰伦表现的比谁都专业，“哈，抓住你了，大家跟我来。” “沿着石壁走，大概一百米左右，会有一处凹陷，嗯？应该在这附近，大家找找看。” 带着逐影者们走了没多久，半身人突然停了下来，很疑惑的在山岩上摸索着，在他探查到的信息中，入口肯定就在这里。然而他看到的，却还是光秃秃的山岩，和其他位置没什么不同。 “不对，这些不是普通岩石了。”同样的东西，看在矮人眼里，却是另一番景象，“这里发生过地震，入口应该是被碎石挡住了，咱们来把它炸开，米娅，威力再小一点，我担心里面塌方。” “轰”，又是一声沉闷的爆炸。 很显然，矮人的担心是多余的，精灵法师魔法威力控制的很好，挡路的碎石被成功炸碎，而周围的山壁却完好无损。 硝烟散去，碎石落地，岩壁上出现一道狭长的裂缝，阴冷污浊的气息，顺着裂缝里向外溢出，让每个人的肌肤都感到一阵战栗。好在大家还保持着呼吸断绝的状态，否则，恐怕光是这股陈年的浊气，就会带来不少麻烦。 “非常好，米娅，你来。” “风。”甚至连咒印都不需要结成，米娅低沉的吐出一个魔法字符，于是，风来了。 风并非发自米娅身边，而是直接从裂缝内部向外吹出，狂风在裂缝内肆虐着，转瞬间卷走了山体内所有污浊的空气。 “以月之名，以圣之名。”修尔在胸前画出一个标准的正圆，这是暗月神殿祈祷时的手势，也是施法动作之一，“月光术。” 并没有明亮的光，修尔的神术，让裂缝里的空间，笼罩在一片朦胧暗淡的微光中。 这就是暗月女神的月光术的特点，也是暗月自身的特点。它不像它的姐妹银月女士狄安娜那样光芒璀璨照耀夜空，暗月是不发光的，因此根本无法用肉眼观测，绝大多数人，甚至不知道夜晚时的头顶上，还有一轮暗月在默默的注视着世间。 不过，对于实力不凡的逐影者们来说，这种程度的微光，已经足以让大家看清裂缝中的一切了。 正如修尔所料，裂缝里是他最希望看到的景象。 没有动物，没有植物，只有角落里生长着很少量的青苔，虽然同样散发着敌意，但比起外界堪称恐怖的压力来说，已经算是最好的环境了。 “战略转移成功，战备状态解除，恢复到警戒状态。”修尔神色不变，冷静地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但实际上暗自舒了口气，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一半。 “莫巴克，准备进入。”探头朝裂缝内打量了一番，简单估算了一下内部的宽度，修尔马上开始分配任务，“莫瑞娅，马卡杰伦，你们紧跟莫巴克，蜜莉蒂，带着你的两匹马一起进去，一前一后护着你，萨萨，你护卫队尾。” “米娅，你和我断后，准备封门。” “直接炸塌入口吗？”元素法师的思维总是这样直接。 “嗯……算了，冰墙封门好了，留条后路比较稳妥。”略一沉吟，修尔还是摇头拒绝了米娅的提议，炸塌入口虽然可以免除后患，但谁也不能保证裂缝里会遇到什么，修尔可不希望自绝退路。 “卡，欧姆，法尔。”退入裂缝，米娅法杖在地面上轻轻划过，随着她诵出魔法咒文，一道厚实的冰墙拔地而起，紧贴着两次山体向上延伸，瞬间封闭了入口，把内外的空气隔绝开来。 “以无光之月露娜的圣名，呼唤月之守护。”修尔手按在冰墙上，淡淡的光膜从他手中向外伸展，迅速爬满了整面冰墙。 “换我了。”修尔后退，米娅上前，第二道冰墙升起，把光膜夹在中心。 冰墙抵御物理攻击，月之守护抵御能量渗透，三道冰墙夹着两层月之守护，足够保证魔法效果持续时间内的安全无忧了。 “暂时安全，跟上他们。” 然而修尔只是说说而已，在说话的同时，他的身体没有移动，钉锤也没有放下，只用目光在裂缝内巡视。 眼睛上翻，先确认头顶，安全，再确认两侧，安全，最后确认地面，安全。 “呼，降低警戒等级。”悬着的另一半心终于可以放下了，修尔这才感觉到背后的潮湿，好在没有被其他人看出来。 “可以呼吸了吗？”米娅不打算再喝屏息药剂了，那东西量虽然小，但是味道实在有些微妙，正常生物应该没有喜欢这个味道的。 “不确定，要莫瑞娅判断。”理论上来说应该是可以了，但冒险中超出理论的事例实在太多，再多的谨慎也不为过，“走，跟上去，马卡杰伦是专业的，一分四十五秒，门应该开的差不多了。” 朦胧的微光下，山体裂缝中的隧道并不长，没走多久，就看到了队友们的身影。 一道锈迹斑斑的金属大门横在裂缝正中，挡住了逐影者们的去路，半身人正趴在大门前埋头工作。其他人围在马卡杰伦周围保持高度警戒，只有矮人莫巴克站在半身人身边，盾牌在手，随时准备贴身保护。 “哈哈，我就说能挡住我马卡杰伦的大门根本不存在。”欢呼声中，半身人一跃而起，仰天大笑，在他面前，金属大门发出刺耳的声响，缓缓向两侧滑开。 “哧，吱呀，嗡嗡嗡。” 喷气声，金属摩擦声，机械转动声，理论上来说，这是大门打开时的声响。 不过，虽然欢呼中的半身人没有及时注意到，但修尔和林精却已经皱起了眉，似乎声音并不是来自大门，而是从大门后的空间里传来。 “小心点，有陷阱。” 修尔的提示还是有点晚了，大门打开，大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四根手腕粗的金属管，压缩过的高温火焰，毫无征兆的从管内喷出，覆盖了大门外的全部空间。 第十一章 遗迹 “呼呼呼”，火焰还没到，热浪就已扑面而来。 大门后是一条深邃的走廊，靠近门的位置，左右两侧各立着两个金属雕像，喷出火焰的金属管就握在雕像手里，角度交叉，让扩散的火焰刚好可以烧到门口的每一处空间。 灼热的火焰喷出，首当其冲的就是兴高采烈站在门口的马卡杰伦，半身人还没从兴奋中，只看到眼前突然火光冲天，就已经被烈焰吞噬了。 在被火吞噬的瞬间，他用余光看到，队友们早已各自撑开防护把火焰隔绝在外，正用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他。 “嘿。”莫巴克这时才低吼一声，冲前两步挡在马卡杰伦身前，替他拦住了后续的火焰，斗气在矮人身前凝聚成盾，让火焰只能从他两侧滑过。 “啊啊啊啊”，痛苦的惨叫发自已经变成火人的马卡杰伦口中，突如其来的打击把他打懵了，这时才想起来应该自己应对。于是，迟来的斗气弹出身体，把附着在体表的火焰驱散，避免了被烧成灰烬的厄运。 不过，火焰可以驱散，但它留下的痕迹却无法驱散，半身人的身体正面已经变的一片焦黑，散发着阵阵烤肉的香气，剧烈的疼痛，从每一块肌肉上传回，让他费劲力气，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再发出丢人的哀嚎。 可惜，没有人理会他，甚至连看都没人看他一眼。 帕瓦帝加战斗准则之一，应对敌人永远比救助队友更重要，任何救助行为，都要在确保不会被敌人威胁到的情况下进行。看到队友受伤，就不顾一切的冲过去救助，这样的蠢货早已经死光了。 “米娅，灭火。” “奈尔，欧姆，萨卡。”咒文出口，温度骤降。只用了几秒钟，漫天的火焰就骤然消失，仿佛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向前推进，夺门。” 莫巴克把还冒着热气的盾牌举在面前，如同一辆战车般冲进了洞开的大门，巨大的方盾护住了他矮小粗壮的身体，让他能把受到的攻击降到最低。 在他身后，害羞的萨芙这时一脸严肃，影子一样悄无声息的尾随着矮人，相互之间只有一步距离。这个距离很方便，只要有敌人向莫巴克发起袭击，一轮攻击被挡下之后，萨芙就能以最快速度冲进敌人阵地，打断敌人攻势。 “嗖嗖。” 四支投枪擦着萨芙和莫巴克的身体飞出，闪电般没入了黝黑深邃的走廊里，紧跟着又是四支羽箭，羽箭后发先至，比投枪更早射入黑暗。 没有一点犹豫，林精女士已经向可能存在的敌人发动了攻击。 异界投影里是不存在智慧生物的，不需要有那么多顾虑，何况，就算碰到千年难遇的意外，真的遇到了智慧生物，那也只能算他们倒霉，先发制人总比被先发制人主动的多。 不过，片刻之后，走廊深处传回细微的金属撞击声，仔细分辨数量，显然投枪和羽箭没有射中任何目标。 “暂时安全，没发现敌人存在。”戴着眼镜的女剑士似乎习惯于使用听力而非视觉，这时她干脆闭上了眼，沉默了一阵之后轻轻点点头，声音又恢复了原本的软糯。 “保持原位，不要向前。”修尔可不打算再触发新的陷阱，毕竟旧的陷阱还在眼前，“米娅，陷阱确认已经排除了？” “短期内没问题。”精灵法师冷淡的说道，“我把它们的燃料冻住了。” “燃料？那火怎么会这么快就灭了？”修尔一愣，随即拍拍额头，自嘲的说道，“一时没反应过来，看来这个世界的规则，燃烧是只依靠燃料就可以进行的，不需要元素参与。” “应该是，否则不可能这么快。” “和我家乡的规则差不多呀。”轻声发出感叹，修尔已经可以肯定，暂时不会再有火焰喷出来了，这时他才有余裕面对可怜的半身人。 “奉暗月女神露娜之令，再生此人躯体，救赎此人灵魂。”对着马卡杰伦，一手捧着圣典的修尔，用手指在虚空中不断画出奇特的文字，神力的威压从文字中隐约可查，“高呼主之圣名，降下神圣的月光，平复他身心的创痛。” 无数亮度微弱的光点，从圣典上飘出，没入马卡杰伦的身体，半身人只觉得身体剧烈的瘙痒，焦黑干枯的皮肤迅速脱落，红嫩新鲜的皮肤再次覆盖了体表。 整个过程只用了不到一分钟，但对于半身人来说，仿佛已经过去了上百年，这种又痒又痛的感觉简直无法形容，半身人怎么也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多谢了。”迅速取出备用衣服套上，瘙痒入骨的感觉仿佛还停留在皮肤上，半身人一脸难受，却还是要低头道歉，“实在抱歉。” “本想十分钟之后再给你治疗的，但是为了不耽误其他人时间，就先放过你这次。” “得意忘形，这是你最大的问题，在外面时无所谓，但逐影的时候还这样，那就是自寻死路。” “你的工作做的的确不错，得意也是应该的，完全可以理解，所以也没有人会阻拦你。你就算因为太过得意把命丢了，那也是你自己的选择，我们无权干涉，但是，你现在已经因为得意忘形，影响到了其他队友的安危。” “如果这里不是能量稀薄，只能依靠热武器和身体作战的世界，刚才的陷阱，说不定就会有其他队友因为你而受伤，这是绝不能容忍的事，必须要让你接受一次教训。” “以后逐影的时候，记住这次的教训，尤其是在你得意的时候，想想刚才的痛苦，我想那能让你冷静下来。” “抱歉，我记住了。”半身人心里也在后怕，还好遇到的只是简单的火焰，如果是传说中那几种低能异界投影里独有的特殊爆炸武器，就凭他这次失误，说不定就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记住教训就好。”修尔拍拍他的肩膀，语气和缓下来。 “修尔，你来看，这些人好有趣啊。”成熟中带着娇憨，这是林精的呼唤。 “呵，怎么了？”修尔笑了，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有人帮着及时控制气氛总是一件很舒服的事。 “你看这些雕像，完全就是一群直立行走的青蛙嘛，我可没听说过，兽人里还有蛙人这个种族存在。” “青蛙什么的一会再说，马卡杰伦，大门的结构没被破坏吧。” “没有，结构很完整，而且还可以锁上。”借莫瑞娅创造的这个机会，半身人已经调整好心态。 “很好，封门，确保背后安全。莫瑞娅，确认环境。” “已经确认过了，安全。”林精想了想，补充道，“空气里那些无处不在的微利已经没有了。” “好，呼吸限制解除，看来这里的的密闭性非常好，就是不知道这里的气体还能呼吸多久。嗯……蜜莉蒂，这里……” “没有灵魂能量。” “嗯，没有生物，至少没有活的生物。”修尔点点头，思索着说道，“想必这里是一片智慧生物的遗迹，看样子被荒废至少几十年了，咱们属于多年来唯一的访客。” “非常完美，现在继续保持警戒状态，米娅，照亮。” 修尔没有选择月光术，毕竟暗月女士的月光术实在太暗了。 这次甚至连咒文都没有，精灵法师手指迅速转动了几下，七八团光球就从她指尖飞出，漂浮着晃晃悠悠向前飞，隔一段就会有一团光球粘在走廊顶部，洒下清冷但明亮的光。 随着黑暗一点点褪去，走廊的全貌终于出现在修尔面前。 这是一条纯金属制成的走廊，可以供四人并行，至少有八十多米长，难怪之前莫瑞娅的投枪和羽箭要过一阵才传回撞击墙壁的声音。 走廊尽头是另一扇封闭的门，样式和刚才入口的那扇差不多，同样厚重结实，看来这是遗迹的第二层保护，真正的遗迹还在里面。 除去一前一后两个出入口之外，走廊的左右两侧还各有一扇门，不过，这两扇门就远没有那么厚实宽敞了，除了质地是金属的之外，看起来就和普通家用的门没什么区别了。 整条走廊空无一物，视线没有死角，任何角度都可以一览无余。 “马卡杰伦，检查陷阱，尽头那扇门暂时不要动，米娅，一会你去把那扇门冰封住。” “明白。”米娅点头道，“看来你打算用这片区域做基地了。” “嗯，不出意外的话，这条走廊应该就是这片建筑的缓冲区，左右两个房间一个是会客室，一个是警卫室，都是没有出路的。也就是说，这片区域是相对独立的空间，尤其是右边的警卫室，刚好可以用来做基地。” 随着安全性越来越高，修尔的话也越来越多，解释的足够详细。 “嗯？你怎么确定右边是警卫室？”亡灵法师挑挑眉毛，有些不敢确信。 “雕像拿武器是右手在后的，警卫室在右边，可以让他们最快速度攻击到入口。”修尔模仿着雕像做了个端着管子转身的动作，提高音量喊道，“前面情况怎么样？” “没有陷阱。”半身人和矮人的声音远远传了回来。 “米娅，去封门吧，莫瑞娅，你跟上。”修尔朝走廊尽头招招手，“马卡杰伦，你俩回来，把这里打开。” “明白。”犯过错误的半身人现在格外谨慎，在走廊右边的门上敲打了半天做确认，“呃，这里也没陷阱，而且门都没有锁，就是锈住了。” “砰”，接到修尔眼神示意，莫巴克盾牌护身，一脚踹开了门。 “唔，真意外。”门一开，修尔的瞳孔就缩了缩。 的确很意外，因为门后的房间里，倒着几具尸体，人形生物的尸体。 第十二章 青蛙 “奥夫瑞根在上，这些尸体可真难看。”高喊着火神的名字，雷鸣般的声音从修尔背后传来，“长的这么丑，肯定会失去活下去的勇气吧。” 莫巴克说的没错，这些尸体的确怪异。 虽然已经变成了干尸，但还是能从残骸上勉强推断，他们生前有着臃肿肥胖的上半身。尤其是腹腔，看胸骨的弧度就能看出，他们的腹腔凸起，比正常人形至少凸出一倍。 为了支撑沉重的身体，他们的长长的下肢骨骼异常粗壮，可想而知肌肉没干枯之前也格外发达，理论上来说，奔跑跳跃应该非常灵活。 与之相对的，他们的上肢却惊人的纤细，也就只能比得上帕瓦帝加世界三四岁大的孩子，很难想像他们平时是如何用上肢搬动物体的。 至于他们的头部，圆圆的颅骨，面骨顶端呈弧形，向前高高凸起，就像刚才米娅说的，简直就像是直立行走的青蛙。 帕瓦帝加世界虽然种族众多，造型各异，但无论体态还是四肢比例，基本都保持人形，也就只有那些水生种族稍显奇怪，还真没有这样身体比例扭曲的怪异生物，也难怪莫巴克会如此惊讶了。 “闭嘴，先干活。”修尔指了指尸体，以目光向跟进来的蜜莉蒂示意。 做出了解的手势，蜜莉蒂握住胸前的挂坠，黑色能量开始从挂坠中散出，若隐若现的哀嚎，再次无声的浮现在每个人的心灵深处。 “萨芙，全程跟随。” “是。”文静纤细的女剑士抽出重剑拖在身后，紧紧跟在亡灵法师身边。 “所有人，进入房间。”修尔对刚刚完成冰封出入口工作的米娅和莫瑞娅招招手，“莫巴克，守好这个门，蜜莉蒂和萨芙就在你背后查看尸体，后路就交给你三个了。” “哈哈哈哈，莫巴克是最可靠的。”矮人猛拍胸口，终于解除了呼吸限制，可以自由的说话了，他简直等不急的想把这一个多小时的话补回来了，“交给我你就放心吧，只要有我的盾在，没有人能……唉唉，别走啊队长。” “其他人跟我来，探索整个房间。”修尔直接无视了耳边的杂音，“马卡杰伦，检查陷阱和暗门，确认每一处通气口和排水口的位置，米娅，寻找魔法陷阱，虽然百分之九十可能不会有，但那也要检查一遍。莫瑞娅，时刻关注空气里的成分，要是被一群低等智慧的植物成功暗算，那就真没脸见人了。” 一边说着，一边抽出两把钉锤，和半身人一起顶在了最前列，这就是战斗神官的作战风格，人手充裕的时候，在后方行驶牧师的职责，一旦战况需要，就要拿起战锤重盾，冲到前排和敌人展开近身搏斗。 “以风之赛洛之名，这回不会再犯错了。”半身人大声发誓，刚才的耻辱，要用实际行动来洗刷。 随着米娅的黏性光球不断粘在屋顶，黑暗占据的房间一点点被光明收复。 修尔猜对了，不过也猜错了。 这里的确是死路，和外界只有一个出入口相连，不过不像他想的那样只有一间屋子，而是四间。 一进门看到尸体的房间，大概是充当活动室的功能，餐桌、沙发、书架，还有各种奇怪不知用途的设备，按逐影者们的经验判断，应该是各种娱乐设施，缓解警卫们不执勤时的无聊。 活动室的三个方向，各有一个房间。 正面的一间最小，也是最怪异的。房间里最显眼的就是一面奇怪的墙，被分成了数十个长方形的格子，格子上镶嵌着黑色的玻璃，一站过去，所有格子的黑玻璃上，都可以映出人的倒影，好像四人着正在被人群围观一样。 “这个……”皱着眉思索了一阵，修尔不确定的询问米娅，“法师之眼？” “如果这里真是警卫室的话，那应该是类似的功能。”精灵法师同样无法确定，毕竟不是熟悉的世界，有太多未知存在，只能依靠经验推断，“不过法师之眼是直接反映在脑子里的，这个大概是显示成图像，每个格子代表一处影像，不过，这就有一点很不方便了。” “对，需要人盯着看。”修尔指了指正对着墙的两把椅子，“一个人很难不走神，所以要两个人，其实就算两个人，也很难保持全神贯注。” “嗯，比如说无聊的看书。”椅子前面有张长桌，桌体的涂料已经开始剥落，露出里面里层的木头，不过整体还算保持完好。桌上摆着几本薄薄的书，林精莫瑞娅正在饶有兴趣的翻看。 “什么书看的这么起劲？”对陌生的事物充满了好奇林精的天性，就算是经验丰富的逐影者也不例外，对此修尔也毫无办法，只能无奈的叹息。 “画册，很有意思，可以了解很多东西，你要不要带走拿去看？” 的确是很有意思的画册，从封面上就能看出来。粉红的底色上，印着一只皮肤蓝白相间的长腿青蛙，身上的衣服极少，粗壮的长腿紧紧夹着，一只胳膊枕在头下，另一支越过凸起的肚子，正在抚摸自己的粗腿。 如果换个人物，比如蜜莉蒂摆出这种造型，那一定充满了诱惑力，不过现在这种嘛，想想一只青蛙拿着这本画册做些奇怪的事，算了，修尔放弃了想象。 “对不起，恕我拒绝。”修尔嘴角抽搐着把画册扔了回去。 “诶？”莫瑞娅惊讶的瞪圆了眼睛，不解的说道，“为什么？你不是对着一棵树或者一只鹿都可以……” “喂，你可是在连你自己一起打击啊。”修尔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打断了林精的调戏，“严肃一点，工作还没完成呢。” 的确，虽然安全等级已经越来越高，但毕竟还没彻底排除危险，探索工作还要继续下去。 当然了，至少这个房间里是找不到什么异常的，除了墙上门旁那个鲜红的按钮。不过，没有谁想试试按钮的功能，从这个房间的作用，猜也能猜出来它的用途了。 活动室的正面是监控室，右侧房间则作为宿舍使用。 一进门，就能看到六张上下铺的床贴墙摆好，每张床床头放着两个箱子，存放了少量私人物品。床上的被褥早已糟烂，不过下面的铁丝网还很结实，一点也不影响使用。 简简单单的宿舍，就是供警卫们休息时使用的，没有什么陷阱，也没有多余的陈设，除了床之外，唯一的陈设就是门口的的十二个置物柜了。 锁着的柜子很好撬开，里面放着一些衣服，还有…… “这应该是武器吧，热武器。”拿起一件造型古怪的小型金属设备，米娅摆弄了几下，设备里传出轻微的“咔嚓”声，“我记得那些奇物学者把它们统一命名为枪械，真是奇怪的名字。” “外面的人注意，这里没事，不用担心。”看到米娅的动作，修尔对门外大声喊道。 “砰”。 果然，随之而来的就是一声爆鸣，还有刺鼻的硝烟。 “什么东西。”还在检查床下的半身人差点一头撞上床脚，揉着还在耳鸣的耳朵抱怨道，“怎么突然这么大声。” “你要慢慢习惯，有不少低能量的异界投影里有这种武器。”修尔接过米娅递来的枪械摆弄着，“就是实在太吵了。” “这种应该是最普通的武器，威力太弱了，我的皮肤都打不破，更别说你们的了。”米娅摇头道，“普通人用来防身倒是还可以，可惜，弹药带回去就失效，一点用处也没有。” 的确，由于世界规则的不同，回到帕瓦帝加，弹药里同样配比的物质根本没有可燃性，枪械如同废铁。 “这样看来……”修尔把枪扔还给米娅，环顾宿舍道，“我估计到另外那个房间是什么了。” “武器库吧，警备室里肯定有大威力武器集中存放的。”两百多岁的精灵，逐影经验是最丰富的一个，类似的世界虽然没亲身经历，但也听过不少。 “嗯，那个房间的门应该最麻烦，最后再检查吧，先去对面的房间看看，不出意外的话其实没什么可看的。” 的确没什么可看的，那是一个很小的房间，里面只有几张沙发和茶几，单纯为了接待外来访客的。 唯一特别的，就是房顶的四角，各有一处可以移动的金属板，当然现在是锁死的，根据经验判断，里面可以有热武器，对房间内部进行无死角的全方位打击。 “初步确认安全。”返回警备室，修尔关上房门，“米娅，封门，马卡杰伦，所有通风口和排水口设置警示陷阱，蜜莉蒂，先别玩尸体了，你和马卡杰伦一起，在同样位置布设探查生命的法阵，现在，这套房间是咱们的了。” “今天就到这里了？”矮人大声嚷嚷着，“可以休息了？” “嗯，一进门就遇到不小的麻烦，大家精神压力都不小，好在已经把那些难缠的植物甩开了，至少今晚可以保证安全，大家好好调整一下，明天才是寻宝的开始呢。” “真，真，真的摆脱了吗？”女剑士习惯性的躲在大家视线之外，看看莫瑞娅，又看看修尔，鼓起勇气小声发问。 很显然，她还无法摆脱“很麻烦”和剑齿蜘蛛的阴影。 “至少暂时摆脱了，莫瑞娅？”修尔用眼神询问林精。 “嗯，理论上来说，它们威胁不到咱们了，至少我想不到它们还有什么办法。” “那就足够了。”修尔点点头，“不过时刻注意探查。” “明白。” “很好，那么警戒状态解除，老样子，你们这群偷懒的混蛋，都给我干活去！” “滚滚滚！” 第十三章 惬意 转眼间，团队之前严肃高效令行禁止的气氛彻底消失了，警备室里突然就热闹了起来，大家需要做的，自然是今晚的宿营准备了。 必须承认，一旦经过彻底的安全排查，确认不存在任何隐患之后，这套警备室简直就成了宿营的最佳场所。 不需要清理场地，不需要搭帐篷，不需要驱赶野兽，只要把沉重的背包随手一扔，把睡袋往架子床上一铺，宿营准备就算是完成啦。 当然了，这只是想想而已，实际上即便大部分东西都是现成准备好的，营地设置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首先，一定要有火。 就算不需要驱赶野兽和御寒，至少也要烹调食物，火源是营地必备的东西。 六十厘米直径的柱型晶能炉，塞进一枚小小的红色火属性晶石激活，火焰立刻燃起。两个晶能炉并排摆放，交替跳动着的火苗把橘色的光映在脸上，让每个人脸上多了几分温暖的味道。 有火了，又怎能没有水？ 每人都会随身携带一些固态压缩水，至少可以维持自己使用五天的，但那是保命的储备物资，平时还是要用正常的液态水。不过，携带液态水的数量，往往不能满足全程消耗，这种时候还是要就地取材。 最简单的办法自然是找水源啦，或者是江河湖海，或者干脆平地打井，反正有莫巴克这个地质专家在，想打井找水再容易不过了。 不过当条件不允许的时候也不用为难，实在找不到水，还可以无中生有。虽然魔法制造的冰和水是无法饮用的，但有了它们，水就不会远了。 三枚薄薄的封闭铜球挂在半空，调整好和火源的距离，不会太远也不会太近，铜球里塞满了米娅亲自制成的几天都不会融化的寒冰，下面摆好容器。很快，铜球上就布满了细密的水珠，滴答滴答的滴水声连成一串，仿佛敲响了一首欢快的奏鸣曲。 矮人包裹里的晶能炉，林精背着的汲水铜球，缺的就是半身人背后的大铝锅了。 圆柱形的铝锅里倒满水——当然不是还没有收集到的那些，而是储备水——炉火的灼烧下，很快，可爱的水泡就从水底咕嘟咕嘟的冒出来。 “呵呵呵呵”。 几个强大的黄金阶战斗职业者，几个经验丰富的逐影者，几个各自领域的专家，这时就像一群孩子一样，围着烧开的锅，呆呆的看着翻滚的沸水，露出痴痴的，却充满幸福的笑容。 是啊，穿梭在生存与死亡之间，承受着鲜血与伤痛的折磨，不停歇的与最恐怖的未知战斗，在经历过这样一天之后，还有什么事，能比围坐在炉火旁，充满期待的等待着晚餐更温暖，更安心，更幸福呢？ 当然还有，那就是食物本身。 没错，由修尔亲自操刀，烹饪出的最棒的食物。 暗红色的腊肉边缘带着厚厚的脂肪，豪放的切成小指厚的厚片朝水里一丢，几个翻滚间，浓郁的腊肉香气弥漫在房间里，水面上也飘起一层透明的油脂。玉瓜、土豆、萝卜和翠珠豆，把这些最好保存的普通蔬菜一起扔进去，白的、黄的、红的、绿的，各种颜色在沸水里上下翻滚，让水里的油脂，一点点透入切成块的蔬菜里。 “不要愣着，赶快准备，谁敢偷懒一会没饭吃啊。” 所谓的准备，除了餐具的摆放之外，还有最重要的一项。 矮人兴高采烈的把宿舍箱子柜子里的物品放在一起搬了出来，半身人撬开了武器库的门，把里面所有的东西都分门别类放好。 女剑士把书架上所有书搂在怀里，虽然一个字也看不懂，但还是邀功一样放在修尔旁边，换来几下拍头，让她在羞涩之余充满了奇怪的快乐，两个法师整理了活动室里所有杂物，挑出有用的东西集中在一处。 一切准备就绪，就等节目开始了。 这可是修尔团队休息时最重要的一项节目，在吃的饱饱的之后，懒洋洋的围在火边，一样一样翻看获取的战利品，有价值的收获，可以享受丰收的喜悦，就算战利品没有价值，也可以从这些古老的物品里，感受到沉甸甸的历史厚重，去想象一群不认识的人的人生。 至于美丽的林精女士，自从从监控室里举着那几本粉红的画册跑出来，坚决要让修尔拿去用之后，就哭丧着脸，被霸道的队长强令在身边帮忙了。 大家在准备，修尔的动作也不慢。 煮锅里，菜、瓜和豆已经逐渐软烂，腊肉的颜色也开始发白，现在正是最好的时机。 迅速捞起水里的肉片，原本又干又硬又咸的腊肉，已经变的柔软，颜色也变成了熟透的浅褐色。 腊肉片放进自己背着的平底锅里，黏糊糊的黄油片贴在肉片上一起煎，黄油慢慢融化，一点点渗入腊肉的纹理中，甜美的黄油香和肉香纠缠在一起，化作最鲜美的气息。 “不行啦，我要受不了啦。”早早就坐在火炉边，眼巴巴看着平底锅的矮人，攥着手里的麦酒袋，大声咽了口口水，用力吸着鼻子吼道，“队长，快点快点快点，我要等不及了，这一块最肥的是我的，谁也不许跟我抢，吸吸，好香啊。” “蠢货，看看你那副馋样，一块煎肉就让你变成这样了，还有脸说自己是见多识广的佣兵呢，白痴。”会攻击他的自然是他最好的朋友半身人马卡杰伦了，“头儿，不能让他养成挑食的坏毛病，别理他，那块肉不给他给我，顺便再加一大碗……砰，叮当……” 战争，永远是争夺食物最直接的途径，于是，战争爆发了。 “这算是来自你家乡的烹饪方法吗？”身上布料稀少的亡灵法师慵懒的坐着，光洁的脚刚好暴露在修尔的视线下，脚趾蠕动着。 “不，这只是科拉王国最普通的烹饪方法，我只是稍微结合了一下而已。” “不可能吧。”蜜莉蒂舌尖缓慢的绕着嘴唇轻舔了一圈，声音甜腻的说道，“我来往科拉王国无数次了，为什么从没吃到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呢。” “因为那些人制作的食物，里面没有包含着我对你的爱呀。”修尔笑眯眯的眯起眼睛，意味深长的说道，“怎么样啊，蜜莉蒂大人，要不要更深入的感受一下我的爱意呢。” “嘁，早晚有一天……你等着，会让你跪着求我的。” “我求，我求，我现在就跪着求。”半身人流着口水嬉皮笑脸的凑了上来。 “嘻嘻，真热闹。”躲在修尔背后，女剑士萨芙笑嘻嘻的看着热热闹闹的队友们，心里暖洋洋的。 这就是朋友的感觉吗？似乎也没有那么可怕嘛，不过，还是这里更安全一点。这样想着，女孩又朝修尔身后缩了缩，肩膀靠着他的大腿，安心的叹了口气。 “好了。”修尔突然一拍桌子，豪迈的喊道，“拿盘子来。” “唔，这就是厨师的气势吗，好厉害好厉害。”半人半鹿的林精四蹄跪在地上，高度刚好和其他人坐着齐平，两手托腮撑着下巴，笑的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第一顿晚饭终于开始了。”给每个人盛好食物，修尔端起酒杯，“为了下一顿晚餐，干杯。” “哈哈哈，没错，为了下一顿晚餐，干杯。”房间里充满了哄笑声，显然，修尔的祝酒辞很对大家胃口。 其实这就是逐影中每天需要面对的现实，在和周围的一切斗智斗勇了一天之后，还能有机会全员一起坐下来吃一顿晚饭，就是很幸福的事了。 至于下一顿晚饭，谁还有机会吃到，谁又再也不需要了，这种事还是交给饭后再烦恼吧，现在要做的，就是尽情享受队长大人精心准备的晚餐。 并不复杂的晚餐，但美味的另人难忘。 土豆和萝卜炖的软烂，玉瓜松软中不失嚼劲，还有翠珠豆最接近新鲜绿叶菜的清爽口感，和腊肉的油脂混合，再用浓浓的奶油把所有味道融汇在一起，奶香、肉香、蔬菜香，一口下去，从心里开始发热。 挖一大勺糊状的奶油蔬菜浓汤，再配一大口咸香四溢的煎腊肉，水煮的腊肉再煎过之后口感软硬适中，而且一点也感觉不到油腻，吃的人往往感觉自己只是尝了尝味道而已，但面前的一盘就已经进到了肚子里。 “那片是我的，该死的小矮子，你休想跟我抢。” “区区一只白痴矮人也敢叫别人小矮子，赌上盗贼的尊严，你一片也别想吃到。” 一如既往，食物的战争再次爆发，两名法师肩并肩坐在一起，一言不发的看着矮人和半身人的闹剧。 到底是端庄的法师，绝不会像粗鲁的战士和盗贼一样没有教养，当然不可能因为几片煎肉就打成一团，不过，如果盘子里的煎肉没有在法师之手和空间移物的魔法控制下不断改变位置，那就更好了。 “嘿嘿嘿。”萨芙傻笑着，害羞的少女不敢表达自己的喜悦，但每一次和修尔肩膀的碰触，都会让她感受到幸福。 萨芙确实觉得很幸福，以至于就算眼看着修尔把几罐果酱塞给莫瑞娅，也不会觉得嫉妒。 小鹿的话，也不错呀，只要能经常这样在一起快乐的冒险，那就没什么可极度的嘛，你说是不是，莫瑞娅。 “呦呦呦。”舔舔最喜欢的一种果酱罐的盖子，林精发出一串鹿鸣。 “哈，莫瑞娅你又装讨厌。”越过修尔，萨芙在鹿背上锤了几拳，换来的是一勺塞进嘴里的甜甜果酱。 炉火旁的晚餐时间，还是这样惬意宁和。 第十四章 尸体上的信息 “今天真是遇到了好多危险呢，一路上实在太辛苦了。” “还没进门，就遇到了一只特别凶残的丛林猞猁，埋伏在暗处想要吃人。进来以后，又遇到了好多奇怪的花，每个花盘都有那么大，都是吃肉的，一口就能把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吞进肚子里。” “还好，女神大人座下最伟大的牧师英明神武，把所有危险都扼杀在萌芽中，让大家平安度过了第一天。” “就这样，今天的冒险结束了，现在大家聚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刚刚吃完晚餐。遗迹里稍微有点凉，不过还算干燥，一边烤着晶能炉，一边吃饭后甜品，别提多享受了。” “想知道甜品是什么？嘿嘿，自然是米娅帮忙冻好的刨冰，拌上某个人最喜欢的蓝剑果果酱了，酸甜冰凉的，可惜，那个被留在家里的笨蛋是吃不到了。” “吃饱饭，就可以好好睡一觉了，反正又不用做功课背祷文，对吧，嘿嘿，那就晚安啦，亲爱的妹妹。” “哦哦哦哦，最伟大的牧师哦。”刚刚放下笔，就听到雷鸣般的起哄声，“那只猞猁真是够凶残，凶残的被我一斧子劈成两半了，哈哈哈哈。” “你们这群混蛋，居然敢偷看我写信。”修尔虽然已经躲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了，但还是没逃过大家的毒手，一回头，就看到所有人围在法师米娅的身边，盯着她面前的一面镜子，笑容无比诡异，显然是正在利用法师之眼偷窥书信的内容，“偷窥者，死！” 一声响指，信纸上突然亮起一团耀眼的强光，法师之眼忠实的再现了画面，于是，一堆人捂着眼睛，发出痛苦的呻吟。 “哼，闪瞎你们的狗眼。”叠好信纸，小心翼翼放进防水袋里，修尔这才放下心。 “队长又开始了，每天一封信，哈哈，反正莉莎小姐也要等你回去才能看到信，临回去的时候，一次写完不就好了。” “白痴矮人，你懂个屁，头儿这叫诚意，不按时写信，万一被莉莎小姐知道了，下次她可是会哭着要求跟出来的。” “趴在地上当马哄她不就可以了，修尔又不是没有做过，当初那小家伙生病不肯吃药的时候，他还表演过倒立喝水呢。” “嘘嘘嘘，蜜莉蒂小姐，那可是不能提的禁忌，说起的人，都会……哈哈哈哈哈，不行了，想到头儿的样子就笑的肚子痛啊，后半辈子就指着这个笑话活了，咦，有杀气……我躲。” “砰”，钉锤砸在桌面，两个幸灾乐祸的混蛋已经抱成一团瑟瑟发抖，泄露位面机密的亡灵法师举着随身的颅骨装作正在沟通死灵，一脸冷漠的精灵法师面无表情的盯着桌上的镜面，像是已经被镜子里自己的美貌陶醉，至于另外两人，已经挤在一起笑的腰都直不起来了。 “我决定，你们明天的晚饭就是硬熏肉配干面包了。” 修尔收好纸笔坐回大家身边，餐具已经收拾干净，一堆小玩意堆满了桌面，现在是大家最喜欢的饭后消遣，当然要等队长一起参加了。 “找到什么有趣的东西了？这是什么？” 挖一勺化掉一半的果酱碎冰，半眯着眼睛享受冰凉的口感，修尔朝空中伸手一抓，接住矮人抛过来的一条挂坠。 “哦，挂坠啊，确定是特殊材质的？” 打开挂坠，修尔深深叹了口气。心形的挂坠里放着一张图片，图片上两个人脸贴脸挤在一起，亲密无间。 遗物里出现这种东西，本是很令人悲哀的事，但看着图片上看不出表情的两只青蛙外形，实在让人悲哀不起来。 “这种时候，只要微笑就好。”虽然修尔这么说，但他实在微笑不出来，双方外表的差异确实很大，可感情却是共通的，想一想如果自己的尸体在某个遗迹里被人发现，手里还攥着和莉莎两人的图片，莉莎会怎样，自己又会怎样？ 看看队友们的表情，虽然大家还是吵吵闹闹的，却没有一个人用正眼看向小小的挂坠，呵，都是游走在生死之间的战士，想必情感上的共鸣会格外强烈吧。 “很有趣的挂坠，莫巴克，这个材质……” “外层是镍铁合金，没什么特殊的，但最内层的金属比较特别，稳定性类似黄金，但是硬度比黄金更高，从金属使用比例来看，应该属于稀有金属。咱们那边肯定没有原生的这种金属。也许有从其他异界投影里带回来的，但数量绝对稀少，收藏价值不低。” “这样啊，我有个建议……” “通过。”“同意。”“赞同。” 六名队友的回答非常整齐，共通经历生死后的心意相通，让彼此了解颇深，修尔的话不必说完，大家就能猜到他的建议了。 “你们这群家伙真是……心这么软，怎么发财啊，跟你们一起肯定赚不到钱。”修尔一愣，摇头失笑。 “哈哈，队长你这笨蛋还不是一样。”莫巴克指指墙角的一具尸体，“他身上摘下来的。” 修尔点点头，走过去很郑重的把挂坠又挂回了尸体脖子上。 的确，这里只是一个投影，做什么都不会对投影本体世界产生改变，过一段时间，投影里的一切也会消散在虚空中，不留任何痕迹。 因此，把东西放回去其实是非常蠢的选择，总这样的话，会造成不小的损失。但是，这样做起码可以让自己心里更舒服点，只凭这一点，就已经足够了。 “嗯？”挂回吊坠，修尔看着尸体突然皱了皱眉，但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摇摇头，重新坐了回来，“还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吗？” “还有这个……” “你够了啊，小鹿。”抢过莫瑞娅手里举着的青蛙画册扔到一边，拍拍挡着脸笑的开心的女剑士，“去，帮那只无聊的鹿捉虱子去。” “诶？我根本没有虱子好不好，你又污蔑我。”朝修尔吐吐舌头，林精顺手向凑过来趴在自己鹿背上偷笑的女剑士手里塞进一把大刷子，于是，林精最喜欢的日常清洁工作开始了。 “其他就没什么特殊的了。”淡漠的精灵就像完全没有受到气氛的感染一样，态度依然冷淡，“除了你和萨芙最看中的书以外，都是一些没什么用的杂物，哦，对了，还有一堆枪械。” 一边说着，米娅一边晃了晃手里一把精致的手枪。 “你要带着它？”修尔很奇怪米娅的选择，“这东西没什么用吧，带回去也不值钱。” “回去的时候，有空间就带上，挺漂亮的，可以收藏。如果没空间就算了，现在先拿着玩玩，到时候再丢掉。” “没见过世面的平胸，这有什么好玩的。”能说出这种话的，只可能是米娅的生死大敌蜜莉蒂了，不过，米娅的反应却完全出乎蜜莉蒂预料。 “当然好玩，可以用来打人。”拉栓，上弹，举枪，面无表情的米娅对着蜜莉蒂就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硝烟四散，枪声震耳。 “痛痛痛，你这个老处女疯了吗。”子弹穿不透皮肤，但打在身上还是很痛的，蜜莉蒂抱着头四处躲闪，气急败坏的喊道，“你是嫉妒我比你胸大对不对？不然就是因为二百多年还嫁不出去精神错乱了。” “给你一个教训。”直到打完整个弹夹，米娅才放下枪，“或者你想解释一下，下午来时的路上，骷髅马的马鞍上，凸起的那根骨头是什么意思？” “那又怎么样，你以为你好到哪去？你借我那件衣服，胸前两个魔法陷阱是怎么回事？” “我猜到你会在马背上做手脚，所以提前准备的报复手段。” “要点脸行吗，你就是没安好心，我只是在自保，结果你居然还敢先动手打我，我要让你……” “二位，二位，如果你们真想解决问题，我建议你们去监控室里关上门解决，否则，我们倒是不介意，但估计你们过后会杀人灭口的。”修尔头痛的揉着额角，叹息道，“不过我觉得这里不是解决问题的场合，还是等回城以后，你们关起门来慢慢讨论好了。” “哼，先放过你。”两个法师相互怒视一眼，各自撇开头去。 “总算……”修尔无奈的摇摇头，“既然没什么其他特别的东西，那就轮到最后的几具尸体了。蜜莉蒂，验尸结果怎么样？” “八具尸体，完整程度高，自然脱水，腐烂程度低，比较接近干尸状态。” “性别均为雄性，骨骼残留多处损伤痕迹，每人随身携带武器，推测均为职业战士。” “死亡时间距今三十年到四十年之间，根据现场判断，倾向于推测其接近同时死亡。” “死亡地点就是这间房间，确认非自然死亡，伤口为圆形贯穿伤，推测凶器为枪械。” “死亡方式，凶器袭击，死因……自杀。” “嗯？”最后一句话，让所有人心里一紧，路上发生的事大家还记得很清楚，如果没有修尔的安神术，如果不是快要抵达目的地了，说不定就有人要死于自杀。 “果然……是自杀吗？” 第十五章 是谁？ 第十五章是谁？ “毋庸置疑，这些青蛙，嗯，尊重一点，叫人吧，这些人是这里的守卫，从刚才蜜莉蒂的尸检分析就能听出大概了。” 修尔戴上手套，小心翼翼的拉回来了两具尸体，还有意的避开了归还挂坠的那一具。 “蜜莉蒂是生命学专家，我相信她的判断，这些人专职战斗，算是这个遗迹的防卫力量吧。” “遗迹的用途现在还不知道，但是我相信绝不是普通的民用设施，民用设施不会有这么多警卫把手入口，不可能设置专门的会客室，更不可能在会客室里还安装武器。” “所以说，咱们应该是捡到宝了，这种比较重要的遗迹里，往往都有不少特别的东西，嗯，没错，特别值钱的。” “哈哈，头儿你果然又扯到钱上了，难怪莫巴克那个蠢货一直说你合他胃口呢。”马卡杰伦摆弄着一个钱袋，掏出一枚蓝色的钱币，“你看，他果然还去信仰了财富神殿的美蒂奇女士，啧啧啧，当初还说想去奥夫瑞根的神殿当烈焰牧师，嘿嘿，圣职者可只能信仰自己侍奉的神灵啊。” 的确，普通人可以信仰多个神灵，但圣职者只能信仰一个，这是最简单的道理。 “混蛋小偷。”莫巴克一摸腰间，立刻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我要砍断你这双爪子。” “先别闹了，给我安静点，两个白痴。”只要不在工作状态，队伍里的场面总是这么乱哄哄的，修尔把钉锤重重拍在桌子上，“谁敢再吵，咱们就单独来打一架，想想我也好久没陪你们运动了吧，哼哼。” 吵闹声立刻消失了，没人愿意和修尔单独肉搏，这家伙的战斗技巧太诡异了，不用斗气的话毫无胜算，就算用了斗气，斗气对上神术强化，两相抵消下还是输多赢少。 “聪明的选择。”修尔威胁般的冷笑几声，继续摆弄尸体，“先不管遗迹的用途，反正它跑不掉，先来看看这些尸体。” “诶？那就是说尸体就会跑掉吗？蜜莉蒂，他们是亡灵？” “小鹿啊……”修尔看着一脸茫然的林精，也不知道她是装傻还是真傻，这家伙总是这样突然蹦出几句让人无法反驳也无法回答的话，让人哭笑不得。 “不要捣乱了，现在说说正事。”最终修尔还是放弃了研究这个问题，苦笑着无视了捣乱的林精。 “我知道大家在担心什么，担心他们即使在这个遗迹内部，也和咱们下午一样，被植物影响最后自杀身亡。这确实是个很严重的问题，直接关系到这里是不是安全，担心是对的，但是不需要过度紧张，唔，好在经过你们这些家伙的努力，已经彻底把气氛搅乱，紧张也就无从谈起了。”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队长你能体会到我的苦心，我就是在活跃……” “砰”。 “好吧，我闭嘴。”在钉锤的威慑下，矮人很聪明的选择了闭嘴。 “其实大家没必要担心，因为他们的自杀，应该和外面植物们的影响无关，蜜莉蒂，你也这么认为吧。” “不是植物们让他们自杀的，这点可以肯定。”蜜莉蒂点点头，替修尔解释道，“确切的说，他们八个人都是自杀，但没有一个是死在自己手上的。” “修尔选的这两个尸体，就是两种典型，左边这具，头部被近距离射穿，但他的武器还在身上并没有拔出来，说明他是被其他人顶着头杀死的。” “那为什么说是自杀？”米娅皱着眉问道，“这已经完全是他杀了吧。” “你脑子呢，平胸。”蜜莉蒂不屑的说道，“你求着我干掉你，我很乐意的效劳了，你也没有反抗，你说你算不算自杀？” “我记住了，回去一起算账。” “哼。”亡灵法师撇撇嘴，懒得理会自己的宿敌，“这里有六具尸体都是这样的死法，而且集中在一起，都带有武器，尸体上却看不出有过任何战斗行为，由此可见，他们是有意放弃反抗，自己选择的死亡，所以我才认为，他们属于自杀。” “再看这具尸体，他是被枪械从嘴里射穿头部而死，看，头骨都被掀飞了，那边还有一具也是这样。” “这两个人，应该是相互杀死的，把武器塞进对方嘴里同时射击，就可以达到这种效果。” “仔细想想吧，除非两人约好了，否则这种情况绝对不可能出现的，因此，我说他们两个也是自杀。” “大家听明白了？”修尔刚才归还挂坠的时候，就已经想明白了，“有什么疑问吗？” “那个……”萨芙左右看看，用书挡住自己的脸，装作大家看不到自己的样子，小声问修尔，“他们为什么要这么麻烦？” “可能性很多呀，比如没勇气杀死自己之类的，不过我觉得最可能的一种，还是他们不能死在自己手上。” “在帕瓦帝加，也有很多教会的教义里严禁自杀，自杀是最严重的罪行之一，永远不会被饶恕。我猜他们也有类似的教义，所以才选择了更麻烦一点的办法。” “不过这不是关键，关键是今天下午，大家都受到过那些植物的影响，也见到了莫巴克当时的状态。” “真是耻辱啊。”矮人不情愿的摸着胡子，闷声抱怨道，“居然露出那种丑态。” “你只是精神抗性比较低而已，嗯，不一定是因为智力比较低，不用觉得惭愧。”修尔顺势发动了致命打击，而且在莫巴克反驳之前，就若无其事的转移了话题，让他只能憋在心里暗暗生气，“以那种精神状态而言，是谈不到敢不敢自杀的，更不会考虑到教义是否允许的问题，直接一斧子下去，哈哈哈，好好，我不说你了，直接一枪下去，所有问题都解决了。” “所以说，他们不会是被影响的想要自杀，而是真心实意，自己选择的杀死自己，杀死所有人。” “为什么？”这是每个人都想知道的问题。 生命可贵，没有谁会在正常情况下选择死亡的，尤其里面有的人显然还有牵挂，他更不可能自杀。 然而，最终他们还是这样做了，而且做的如此彻底，一点都没有犹豫。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修尔一摊手，“问题是，现有的情况，没人能告诉我原因。” “萨萨倒是找到了几本手写的记录，有可能写明了原因，然而我俩都看不懂。” “头儿，你也看不懂？”半身人惊讶的叫道，“你可是有名的语言文字专家，四年来至少破译过两种异界投影里的文字，每次都是又快又轻松，怎么可能看不懂？” “逐影活动延续了有上千年，找到的异界文字至少一万种，我只破译出来了两种，你以为是为什么？”修尔翻着白眼说道，“没有足够的资料，你只给我几页文字，我能看懂才是见鬼呢。” “总之，他们为什么要自杀，现在还是个谜，我猜测，单纯是猜测啊，没有任何证据，我猜测，是受到了什么严重的威胁。” “还有什么威胁能比死更严重呢？”林精莫瑞娅托着下巴悠悠的说道。 林精活波奔放，自由不羁，是最热爱生命的种族，她很难理解这样的选择。 “很抱歉，我也不知道。不过，假设你被困在一个绝地，你知道我和萨萨一定会去救你，但我们去了唯一的结果就是和你一起死，这时候你会不会选择自杀呢？” “当然不会呀。”莫瑞娅连想都没想，答案脱口而出，“你们来了，咱们三个可以一起想办法，最差也能死在一起。可如果我用自杀阻止你们赶来，以你们的性格，肯定会后悔一辈子，那比杀了你们还难受呢，对不对，萨萨。” “嘿嘿嘿。”女剑士羞涩的笑着，虽然没有回答，但任何人都能看出她的答案了。 “你们适可而止啊。”蜜莉蒂不满的拍着桌子怒道，“公开调情，你们还有没有点道德了。” “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修尔明明心里暗喜，还故意装出一副很无奈的样子，一本正经的说道，“看，说到重点了，对你来说，也有比死还难受的事。如果他们也遇到了问题，不自杀的话，就会做出后悔一辈子的事呢？” “咦？”林精愣了愣，半天才转过弯来，“好像有道理呀，问题是他们会做什么事呢？” “就说了我不知道啊。”修尔被问的很头痛，苦恼的说道，“我本能的感觉，这个原因很重要，但是实在找不到答案，希望明天能在遗迹内部找到答案吧。” “今晚看来没什么其他东西可以研究了，那大家就早点休息吧，对了，我需要带走一具尸体，哈，你这个白痴半身人才恋尸，我是跟其他人有个交易。尸体我也会折算成金币汇入总账，最后从我那份收入里扣除的，好了，一会米娅你帮下忙，我净化好尸体帮我装进背包，其他人……” “是谁。”修尔的话还没说完，靠在莫瑞娅背后的女剑士突然窜出，双手大剑无声无息的挥出，斩向房间的一个角落。 多年的配合已经成为了本能，一瞬间，所有人都跟着萨芙一起动了。 第十六章 正常的和异常的 第十六章正常的和异常的 剧烈的撞击声和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在封闭的空间里震得人耳膜发痛。 萨芙突然攻击的，是墙边的一个书架，嗯，没有一本书，上面堆满了杂物和灰尘的木头“书”架。 一剑挥过，目标应声断成两截，大剑在书架背后的金属墙面上留下深深的划痕，可见女剑士这一剑毫不留情。 然而，那里除去书架之外，根本没有任何异物存在，光滑的断面和翻到的上半截书架，仿佛是在嘲笑着女剑士的敏感。 不过，队友们显然不打算就此罢手。 巨剑斩过书架，金属摩擦声刚刚终止，余音犹在耳边环绕的时候，所有受过刺激的耳膜，就又听到了“嗡”的一声。声音低沉而有力，仿佛拉满的弓弦突然被松开时的声音。 不，那不是好像，就是莫瑞娅开弓了。 一瞬间，的确只有一瞬间，二十支箭全面覆盖了书架上下左右每一处空间，羽箭深深没入金属墙壁里，箭尾还在剧烈晃动着嗡嗡作响。 “停。”止住了其他人后续攻击，修尔盯着只剩半截的书架，皱眉问道：“说明状况。” “我，我听到有声音。”女孩把头埋在胸前，怯生生的细声说道，“声音非常非常小，但是就是从这里发出的。” “其他人呢？”问的是其他人，但修尔只是看着洞察能力最强的马卡杰伦和直觉不凡的莫瑞娅。 但是得到的回答都是摇头而已，没有人听到异常声音。 “对对对对对不起。”萨芙脸涨得通红，不断对大家鞠躬，“也许是我听错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啪”，修尔又是一巴掌拍在女剑士的大腿根部。 于是，悲惨的哀鸣声毫不意外的出现了，对于害羞的萨芙来说，这简直就如同公开处刑般羞耻。 “巧合而已，嗯，我只是想告诉你挺直腰，谁让你突然鞠躬的。”修尔一脸严肃，很认真的说道，“你的听力和你的计算一样准确，如果你听到了什么而我们都没有听到，那只有一种可能。” “嗯，其他人都听错了。”莫瑞娅用力点头，“不过，这就是你俩公开玩羞耻……” “咳咳咳。”趁着女剑士还没反应过来，修尔迅速打断了莫瑞娅漫无边际的言论，一本正经的说道，“所有人退后，我看看到底是什么发出的声音。” “我来吧，头儿。”矮人自告奋勇。 “你知道要找什么吗？”最简单的问题，却足以驳回矮人的提议了。 “退后。” 让队友们退出几米，修尔把暗月圣典捧在面前，圣典发出一道柔光，射在修尔心脏的位置，仿佛建起了一道连接双方的光桥，光桥之外，柔光如同一团光茧一样，把修尔和圣典包裹在内。 没有人知道这是什么神术，修尔也不想解释，只是小心翼翼的靠近书架，用钉锤仔细拨弄着书架上的杂物。 装着几块腐烂饼干的铁盒子，放着古怪棋子的棋盘，图案奇异凌乱纸牌，卷成一卷的招贴画，各种各样的东西，让小小的书架突然就多了几分生活气息。 没有异常，一点都没有，如果不是修尔对萨芙的听力充满信心的话，说不定真会觉得，她是把空气流动或者热胀冷缩的声音听错了。 还好修尔并没有这么想，而是沉思片刻之后，干脆一把抬起了书架，可惜，书架下方也空无一物。 “一切正常？”亡灵法师伸着脖子窥探，她很想知道，到底什么东西，可以逃过她的生命侦测。 “不，找到了。”修尔眼睛眯了起来，其中隐隐透出寒意，“蘑菇。” 的确，书架最底部木板下方，长着几颗很小的蘑菇，小到不仔细看都很难发现。 这也是难免的事，虽然遗迹里并不潮湿，但总还是有水汽存在，加上书架是木质的，长点蘑菇也挺正常的。 会这么想的人，一定没有感受到过外面那些植物的恶意，否则…… “莫瑞娅测一下，看看房间里的空气有没有异常。” “我在做，不过会慢一点。”林精甩了甩黑色的长发，披肩的长发居然诡异的扭曲着动了起来。 “所有人暂时别过来，保持安全距离。”修尔举着书架一动不动。 “我听到的声音和这个蘑菇有关？蘑菇也会发音？”萨芙并没有嚷嚷着同甘共苦之类的废话冲过去，而是很听话的倒退了几步，有些担忧的问道，“而且你为什么不放下它？” “那应该是孢子喷发时的声音，你的耳朵太敏感了，正常人都不可能听到的。”修尔紧紧锁着眉，阴影慢慢爬上了他的心头，“我很希望我弄错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 “但是我没感到敌意，赛伦也没感觉到。”蜜莉蒂说的赛伦，指的是她经常拿在手里的那颗颅骨。 “问题就在于没有敌意，如果它们也像外面那些一样，反而还好，但是现在……”修尔摇头道，“在无数异常之中，突然出现唯一一个正常的，这才是最大的异常。莫瑞娅，有发现问题了吗？” “完全没有，，空气里没有一点和植物相关的微粒。。”林精的头发从树藤又恢复成发丝，“你确定他们喷发出了孢子？” “当然不确定。”修尔苦笑道，“也许……只是错觉或者巧合？呵呵呵，这个笑话真好笑。” 的确是很好笑的笑话，危机四伏的逐影行动，随时可能面对致命的危险，把生命交托给对“巧合”的幻想，那实在太不负责任了，但现在除了认为是巧合之外，找不到任何疑点。 “马卡杰伦，你刚才探索的时候，看到过蘑菇吗？” “没有，头儿，为了检查陷阱，我所有角落都看过了，可以确定没有这些蘑菇。不对，就连你举着的那个书架我都确认过，之前还没有呢。” “咔吧”。书架的木板出现了几道裂纹。 修尔放松了自己有些失态的手，深吸一口气平缓性情。现在是否屏住呼吸已经没什么意义了，何况莫瑞娅也确认过，空气里没有异常。 “它们跟着咱们一起进来了。”修尔的声音里藏着寒意。 “那些植物？”大家面面相觑，有些不解。 “我明白了，看来，咱们卷入了一场战争啊，呵，已经单方面结束了的战争。” “什么意思？”两名法师若有所思，但矮人的脑子可转不过来，只能大声嚷嚷道，“队长，到底怎么回事？” “没什么，米娅，帮忙把……”修尔的命令下达到一半突然停住了，盯着眼前的蘑菇沉吟了很久，慢慢放下书架，摇头道，“算了，什么也不做。” 林精眼睛眨了眨，似乎明白了什么，但什么也没有说，一切交由修尔处理。 “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修尔抬起头的时候，已经看不到原本的纠结了，神色如常的说道，“坏消息是有植物跟着咱们进来了，咱们没能成功拜托它们。” “不过，好消息是它们现在已经失去了敌意，从这个蘑菇就可以看出来，它们不准备搭理咱们了。” “既然这样，咱们也不要刺激它们，一切维持现状，就当没发现它们好了。” “好了好了，这只是个小插曲，现在放松时间结束了，各位回归冒险状态。” 这句话不是简单说说而已，放松时间可以尽情嬉闹，而一旦回归冒险状态，就要像开始那样谨慎了。因此，回归逐影状态的命令一出，每个人的心里都一紧。 “这次很幸运，有床可用，但不能过于放松，忘记了安全第一这条准则。因此，该有的守备绝不能少。” “米娅，莫巴克，你俩第一班岗，马卡杰伦，你接替米娅，萨芙，你接莫巴克，然后是我，下面是莫瑞娅，最后，蜜莉蒂你来。” 这是修尔团队最常用的守夜安排，每人两班岗，交错接替，只有两名法师一头一尾，而且各自都只需要值一班岗，算是给予充分照顾了。 “明白了。” “很好，都去宿舍休息吧，值夜的在这里守卫就行。” 修尔现在看上去已经完全正常了，就像刚才的小插曲根本没有发生一样。然而大家记得很清楚，几年来他从未在扎营休息的时候，要求恢复到冒险状态过，反常的举动，意味着事情没那么简单。 “去吧，这几天要保证精力充沛，休息不好肯定不行。”挥手把欲言又止的几个人轰走，修尔依然坐在桌边，若有所思的盯着断成两半的书架出神，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盘算什么事。 “呵呵，走啦，萨萨。”林精憨憨的笑了笑，拉起害羞的女剑士，“那家伙被自己吓到了，不用管他，咱们去睡觉，一起呦。” “才不要，你睡觉掉毛，会让我打喷嚏的。”萨芙担忧的看了看出神的修尔，还是被莫瑞娅拉近了宿舍。 “你怎么还在？”回过神来一抬头，修尔就看到米娅正面无表情的站在身边瞪着自己。 “你占了我的位置，我是第一班岗。”精灵法师冷冰冰的说道，“现在该我对你说了，不要碍事，滚去睡觉。” “啧。”修尔一愣，苦笑着摇头叹道，“算我怕了你了，明天见吧，还有，那个蘑菇……” “我知道，我不会碰的。”米娅很理解的说道，“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添麻烦的事我干不出来。” “谢谢。” 第十七章 过去的誓言 莫瑞娅做了个梦。 在梦里，她又回到了穆恩森林，回到了那片木精灵和林精们最古老的国度。 阳光下，精美的林间木屋犹如一件件艺术品，优雅的木精灵们用猎弓弹奏着动人的乐曲，快乐的林精们在树木间奔跑跳跃，无忧无虑的尽情嬉戏，累了就化身树木，享受阳光和雨露的滋润，享受彼此枝头上结满的果实。 一颗颗林精化身的大树连城一片，树叶遮天蔽日，枝头的累累果实多彩多姿，咬一口，香脆甘甜，另人无法罢手。 四季如春的森林里，树精们永远不会缺乏食物，树上的果实，地下的块茎，还有自己的树干上生长的蘑菇。 五颜六色的蘑菇，足以吓退不知情的外来者，但他们都上当了，这些颜色鲜艳的蘑菇都是可以吃的，真正剧毒的蘑菇，反而是那些平平无奇的小家伙。 等等，等等，蘑菇？ “呼”的一声，舒服的跪伏在床上的莫瑞娅猛地直起身，从睡梦中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拍打着自己鹿形下半身的皮毛，直到确认那只是一个梦，自己还没有懒的长出蘑菇来，才算彻底放心。 在森林的谚语里，懒得长出蘑菇这句话是专门为林精们准备的，据说如果林精太长时间保持树形态，身上就会长蘑菇，莫瑞娅可不希望自己经历一次，那是会被同类们嘲笑几百年的丢脸事。 看看马卡杰伦放在桌上的怀表，时间也差不多了，莫瑞娅抖了抖皮毛，走出宿舍准备换班，刚一出门，就看到了有趣的一幕。 修尔和萨芙肩并肩坐在桌前，光属性晶石供能的晶能灯摆在桌上，散发着白炽的光芒。桌面上，昨晚收获的几本书全部摊开，两人每人身前都铺满了纸张，正不停的在纸上写写画画。 “修尔，你发现没有，他们的文字，只有三个元音。” “是现在只确定了三个元音字母，不一定真的只有三个。另外，我觉得他们只有一个元音就够了，呱。” “幼稚鬼，你看一眼，这几个字母，在这些单词里都有出现。” “恩恩恩，不错不错，真厉害，又找到了一个，它应该是其他几个单词的词根，你等一下，我记下来。” “嘿嘿。”女剑士露出傻乎乎的笑容，显然对这个夸奖非常受用。 “对了，有本书叫《词性变体考据》。” “唔，我想想，在三层，3-217-4。” “二百一十七号柜吗？哦哦，原来是那本，嗯，变体的第四规则，想起来了，是这样的。” 咬着嘴唇，林精浅浅的微笑，这一幕再熟悉不过了，每当需要研究什么，这两个人就会像现在这样相互配合。 说起来，两人也是绝配，一个能清晰的记住大图书馆里每一本书的名字、大概内容和存放位置，另一个更夸张，花了两年多的时间，居然把大图书馆里一多半的藏书塞进了脑子里，虽然大部分是死记硬背，甚至连书名和内容都对不上，但也相当厉害了。 一旦两人相互配合，相当于可以迅速查阅众神殿大图书馆十万三千本藏书里的一大半，已经足以应对绝大部分研究了。 “呼，今天进度不错，你看，萨萨，这是现在可以基本确定的内容。” “呀，他们的助动词好多，十四个？” “对，不过代词就相对……嗯？小鹿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沉浸在文字研究里的这对男女，直到现在才发现身后的林精。 “为了看你们甜蜜的二人世界呀。”莫瑞娅挑挑眉毛，笑容充满了暧昧。 “呀。”毫无疑问，女剑士的脸又被染红了，不过这次她倒是没有躲，左顾右盼看看周围的确没其他人，干脆直接扑到莫瑞娅的鹿背上，对着柔软的皮毛，啊呜一口咬了上去。 “嘿嘿，别闹，很痒的。”林精扭动身体，发出一串清亮的笑声。 “不管，我要吃鹿排！”萨芙含糊不清的说着，用莫瑞娅的背挡住自己通红的脸。 “好了，既然小鹿已经起来了，萨萨你就去休息吧，你刚才至少早来了半个小时，再回去睡会好了。我这里你不用担心，这本来就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工的，没关系。” “那你……好吧。”萨芙只是稍一迟疑，就选择了服从，对于修尔，她是绝对信赖的，包括他说的每句话。 嗯，除了某些时候。 女剑士的离开，让活动室又恢复了安静，刷刷的翻页声，和纸笔的摩擦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听的格外明显。 打开果酱瓶，挖一勺果酱塞进嘴里，莫瑞娅跪卧在修尔身边，托着下巴看着修尔专注地样子，脸上似笑非笑，似乎什么都看懂了，又似乎什么都不知道。 修尔没有抬头，眼神从未离开眼前的几本书，哪怕盛着果酱的勺子已经递到了嘴边，他也只是面无表情的张嘴吃掉，连顺便舔舔勺子这种事都没想起来。 “很危险吗？”修尔的反应，让林精女士终于皱了皱眉，第一次打破这份寂静。 “不好说，不确定，所以我在想办法确定。” “但是你已经有猜测了，不是吗？” 修尔没有回答，他的确已经有了猜测，但这种不确定的事，还是藏在心里比较好。贸然说出来，只会带来麻烦，很有可能动摇大家的意志，让队伍因为惊慌陷入混乱。与其得到这个结果，修尔宁愿选择独自承担。 “我明白了。”莫瑞娅点点头，知趣的闭上了嘴。 沉默再次蔓延，然而这一次，沉默不再像刚才那样和谐和默契，反而带上了一丝尴尬。 “啪”，修尔重重合上书，深深叹了口气，终于抬起了头，他可不想伤害莫瑞娅，伤害这个喜欢趴在自己身边的小鹿。 然而，一抬起头，他就看到了莫瑞娅笑容灿烂的脸，笑脸上满是得意，很显然，故意营造出尴尬气氛的林精，早就已经猜到了修尔的反应。 “你这个家伙。”修尔哭笑不得的摇头，“就喜欢恶作剧。” “嘻嘻，修尔啊，既然你思路已经被打断了，干脆回答我一个问题吧，好不好？”莫瑞娅下巴垫着胳膊趴在桌上，调皮的偷笑着，“我昨晚就想问了。” “问吧，反正我就算说不好，你也能想办法问出来。” “嘿嘿嘿，我问你，你还记得两年前那个晚上吗？” “嗯？哪个？”修尔愣了愣，一脸的迷茫。 “就是哪个晚上啦，咱们两个一起吃烈焰果，都吃的大醉，然后我就被你骑了。” “喂。”修尔额头青筋直跳，“你这家伙说话别省略那么多好不好？” “好吧好吧，确切的说，是你骑着我，咱俩一起在罗达原野上兜风，看来你还记的很清楚嘛。” “不对呀。”修尔狐疑的说道，“你不是醉的快不省人事了吗？” “嗯，我装的。” “你，你，你……”修尔满头冷汗，指着得意的林精，“你不会什么都记得吧。” “不不不，好多事我都忘了。”林精笑眯眯的摇头，“比如你帮我刷毛啦，比如你舔我嘴角的果汁啦，比如你……” “停停停停。”修尔越来越尴尬，咬着牙问道，“连这些你都记得，难道说那个……” “嘿嘿，猜对啦。”莫瑞娅歪着头，可爱的挤挤眼睛，悠然说道，“我记得很清楚，有个人借着酒劲，抱着我哭了一整晚。” “唉，真是丢脸。”修尔按着额头发出痛苦的呻·吟，“我记不清自己说什么了。” “你说了很多啊，比如说，你的忏悔。” 修尔脸色突然沉了下来，连笑容都露不出了。 “你对我说了十七遍故乡的妹妹有多可爱，十一遍你们以前有多亲密，二十六遍你多喜欢她多以她为荣，十四遍她多崇拜你多爱你。” 修尔垂下头，默默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指。 “然后，你前后对我说了五十九次，你有多后悔。你告诉我，即使已经到了最后一刻，你俩不管是谁，只要能给对方哪怕一点点信任，就可以改变一切。” “是的，只要我能稍稍相信她，我们的冲突就能化解。”修尔的声音毫无起伏，就像是在陈述别人的事一样。 “你不断告诉我你的悔恨，你说莉莎是神灵给你的机会，弥补过去错误的机会，你说要永远对她好，绝不让妹妹的过去在她身上重演。” “你说，你发誓改掉过去的习惯，你要对身边的亲人、朋友，给予最大的信任，绝不让无端的猜疑，再度导致悲剧发生。” “修尔呀，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你呢？这些誓言你还记得吗？” “如果你还记得的话，那我希望你告诉我，这就是你对这些把命都交托给你的人的信任？” 突然间，莫瑞娅的声音严厉起来，愤怒的目光直射进修尔的心里。 “所有的事一个人藏在心里，很伟大是吗？很自豪是吗？呸。” “为什么不告诉大家？怕大家担心？不想给大家压力？胡扯，归根到底，就是不信任大家，觉得大家不能替你分担压力。” “你是好意，你想一个人扛起一切，那你一个人出来冒险啊，还找我们一起做什么？你这么做，别人心里会怎么想？” “我告诉你，别人会觉得，你根本没把大家当成共患难的队友，根本没把大家当成可以交付后背的伙伴。” “我们信任你，把命都交给你，情愿跟着你一起去死，你呢？你就这么回报我们的信任？你就是这么信任我们的？” “信任是相互的，只有信任才能换来信任，你这样一次可以，两次也能容忍，如果次次都这样，谁还会再信任你，再愿意把命交给你？到时候你的誓言，就是一句彻彻底底的废话。” “行了吧。”修尔神色反倒是缓和了，叹息道，“你说第二句的时候，我就已经明白了。” “我知道。”林精严肃的点点头，“我后面就是想多骂你几句，毕竟机会难得。” “喂。” “知道错了？” “嗯。” “那就好了。”林精突然绽放的笑容，如同穆恩森林里绚烂的繁花，“那就准许你再骑我一次吧。” “你这家伙……” 第十八章 集群性生命 “各位，正式出发之前，我觉得有些事需要告诉你们。” 修尔看了一眼清晨点醒自己的林精，这只鹿正怡然自得的嚼着几片不知道哪里找来的树叶，一副与己无关的样子。 “很抱歉，这些事昨天晚上就该告诉大家的，但是我忽略了你们的感受，没有及时和你们沟通，作为队长，这是我的失误，在此我向各位道歉，幸亏有人提醒了我，我才没有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现在是早饭时间，你们吃，你们听，我来说。” 现在的时间是进入青蛙人遗迹的第二天，也是准备开始正式探索遗迹的日子。 昨晚大家睡得都不是很好，临睡前突然发现了异常状况，队长又没做出合理的说明，每个人的心其实都是悬着的，只是故作镇定而已，这种状态，当然不可能踏实的休息了。 不过，对此队员们倒是没有什么不满，大家都很清楚，带领一只队伍深入异界投影，队长本来就承担着巨大的心里压力，遇到问题时采用最优选择，以至于忽略了大家的感受，这也是可以理解的。 因此大家都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继续在疑惑中度过今天，直到修尔把一切弄清，而且有了解决问题的把握，再向大家说明详情。 谁也没想到，起床后一出宿舍，就看到热气腾腾的早餐，一脸茫然坐在一旁的亡灵法师，正在吃草的林精，当然，还有抓紧每分钟时间在纸上书写的修尔。 “头儿，你没事吧。你可是牧师，如果你先病倒了，大家就要麻烦了。”半身人很想上前摸摸修尔的额头温度，不过看看他腰上的钉锤，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白痴半身人，这和生病没关系，队长肯定是压力太大，精神崩……诶，队长，别把我的盘子拿走，我的早饭啊……” “算你识趣。”冷漠的精灵法师低声冷哼，嘴角却微微翘起。 “嘿嘿，真好。”害羞的女剑士是最开心的一个，昨晚她是最的担心的一个，当然，不是担心可能存在的危险，而是牵挂着自己最关心的人。看到修尔已经恢复了冷静，萨芙甜甜的笑着，朝林精女士递去一个感激的眼神，不过，换回来的是用树叶塞满嘴巴的莫瑞娅茫然又无辜的表情。 “昨晚我虽然故作轻松，但是大家应该已经看出来了，咱们现在处于一个很麻烦的状态，因为咱们无意中卷入了一场战争，一场持续了数十年，已经被单方面终止了的战争。” “这栋建筑，是民用设施也好，军用也好，还是其他奇奇怪怪的用途也好，现在都无所谓了，因为最后一段日子里，它的用途只有一个，就是这些青蛙人对抗外界植物的堡垒。” “我不知道这个世界被那些诡异植物占据的范围有多大，但很显然，现在咱们所在的投影世界肯定是那些植物们控制着的，而这块遗迹，就是它们势力范围内，或许唯一不在控制下的领地。” “根据投影世界的规则，遗迹里面的人当然已经都死了，但那些植物恐怕不知道这点，这些年来，它们一直试图攻入遗迹，但是都没有成功。” “但是现在，它们成功了，那几颗蘑菇就是证明，他们成功的攻入了最后一块反抗者的阵地。” “你是说，它们有智慧？”蜜莉蒂皱起了眉。怀有敌意攻击外敌未必代表有智慧，也可以是靠本能驱动，但如果能进行一场有组织的战争，那就只能说明它们有一定基础智力了。真这样的话，这些植物就该从莫瑞娅擅长的植物学领域，划归到蜜莉蒂她擅长的生命学领域了。 “具体多高不知道，但他们有智慧是一定的。”修尔顿了顿，声音低沉的说道，“因为，它们知道怎么想办法跟着咱们一起进来。” “嗯？”几个人同时发出了惊讶的低呼，蜜莉蒂迫不及待的问道，“我能想到它们是跟着咱们一起进来的，但是，能解释一下你说的想办法是什么意思吗？” “这只是我的猜测，也许是我多虑了，但是，我宁愿想的多一点，也不愿意因为考虑不周，遭遇不必要的麻烦。” “逐影期间，考虑的再复杂都不会嫌多，怕的是想的少了。”米娅阴沉的说道，“你就直说吧。” “昨天，它们并不想杀死咱们，确切的说，它们并不想马上杀死咱们，它们其实只是在不断给咱们施加压力，逼着咱们闯入这里。” “昨天咱们都忽略了一个问题，它们让这片地区变成了死地，杀死了所有的生物，那对于如何杀死动物和人类，应该有丰富的经验。的确，咱们的体质和这里的生物可能存在很多不同，但本质上是没有区别的，都是肉体化生物，杀死本地生物的方式对咱们来说应该也适用，至少可以让咱们感到不舒服。” “但是，咱们没有这种不适感，说明它们什么也没有做。” “队长，那是因为你及时采取应对措施了吧，呼吸和接触都断绝了，它们就算想耍什么手段，也没有途径啊。”矮人特有的粗嗓音格外响亮。 “忘了你差点砍掉自己脑袋时候的感受了吧。”修尔瞪了莫巴克一眼，“那时候大家都受到影响了，说明它们至少有办法直接影响咱们的情绪，把负面情绪扩大化。如果它们真想当场杀掉咱们，肯定不会拖那么久才用出来，等到最后才用，恐怕也只是为了给咱们施加压力所使用的手段而已。” “诶，修尔啊，我有两个问题弄不明白。”美丽的林精举着几片涂了奶油的树叶，很难想像这是什么吃法，“第一，它们怎么知道咱们会来这里？这可是咱们自己的选择，找到这座遗迹，应该完全是巧合才对。” “它们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修尔叹了口气，“我想它们甚至不知道，咱们和那些青蛙人并非同类，相互之间也没有联系。” “你是说，在它们看来，咱们和那些青蛙是一伙的？”半身人尖细的声音，让他正常说话听起来都和尖叫差不多，“所以它们认为，咱们总是要回到这里的？” “我想是这样，咱们的表现也肯定了它们的判断，事实就是咱们确实进来了。” “好吧，这个问题的确可以这样解释，但是，还有第二个问题。”林精悠悠的说道，“它们真能有这么复杂的思维吗？” “不确定。”修尔摇头道，“蜜莉蒂，这要你来判断。” “生命学上讲，思维的复杂程度，是由灵魂和大脑共同决定的，没有高等灵魂的支持，就算大脑再怎么发达，也无法进行太过复杂的思维，最多就像那些比较聪明的魔兽一样，同理，没有发达的大脑，高等灵魂也会丧失很多能力，比如记忆力缺失，比如思维混乱，比如失去逻辑分析能力等等。对了，以上内容，要把亡灵排除在外，亡灵是另一种系统。” “所以呢？我想听结论。”修尔敲了敲桌子。 “这就是结论。”蜜莉蒂妩媚的甩甩头发，不满的说道，“他们即没有发达的大脑，又不可能有复杂的灵魂，理论上来说，是无法进行那么复杂的思考活动的，我觉得你把它们想的太人性化了，它们到底还是一群植物。” “诶？那我也是……” “乖乖吃草，不要捣乱，你这棵树。”对莫瑞娅，蜜莉蒂和米娅昨天的态度惊人一致，嗯，一致的微妙。 “不，不，不，不对的，修尔，修尔他才没有错。”涨红了脸，强忍害羞也要拼命维护修尔的，肯定是少女萨芙了。 并没有人调侃她，更没有人嘲笑她，反而每个人都郑重的看着她。 大家很了解彼此的性格，知道这位大图书馆的档案管理员，一直被很多人尊称为知识的书写者和传承者，脑中的知识绝对丰富，而且说出的话一定有根据，绝不会为了维护某人就胡说八道。 果然。 “我曾经看过一本书，作者是卡罗尔。”萨芙直视着蜜莉蒂，甚至忘记了害羞。 蜜莉蒂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额角渗出几滴冷汗：“卡罗尔大师……难道说，集群性生命真的存在？” “解释一下。”修尔又敲敲桌子。他仔细搜索过自己的记忆，确定没有看到过这个名字，看来这本书不在自己的阅读范围之内。 “卡罗尔是七百年前一个生命学大师，主攻昆虫研究的。”蜜莉蒂表情阴晴不定的说道，“她提出过一个假说，就是集群性生命。” “她发现，昆虫的大脑小的甚至可以忽略不计，灵魂也微弱的可怜，但是一些以族群为单位生活的昆虫，很多时候会表现出远超出它们应有思维的反应。” “所以她提出了集群性生命这个假说，核心内容就是这些昆虫族群通过某种未知方式，把彼此的大脑和灵魂都连接起来共同做出思考，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它们的异常之处。” “她甚至认为，如果全世界的……比如蚂蚁，全世界的蚂蚁都集合起来，可以表现出远高于人类的思维能力，即便它们的灵魂依然低等，大脑也小的可怜。” “这个假说连她自己都不怎么看好，更没有论据支持，最多只能算异想天开的幻想而已。”蜜莉蒂惊讶地摇头道，“难道在某个世界，真有这种生命存在？” “看来这第二个问题，也有可能的解释了。”修尔朝莫瑞娅苦笑，叹息道，“所以我认为，它们很聪明的逼着咱们‘回到’了这里，然后跟着咱们一起进来了，我甚至担心，它们现在随时都在窥探着咱们。” 这话让大家感到一阵寒意，下意识的向四周张望，仿佛真的有一些可怕的植物，藏在暗中对着他们冷笑。 第十九章 比死亡还可怕的 “我想，马卡杰伦，我也许错怪了你，大门处的喷火装置，很可能不是陷阱，而是它的设计就是如此。当然，即便这样，你也应该提前发现，没发现肯定是你的失职。” “那四个喷火器，刚好覆盖了大门打开后的所有空间，这只是让人无路可逃吗？恐怕未必，很有可能针对的就是那些植物。” “高温烧毁空气中所有植物微粒，孢子也好花粉也好，都会在火焰中化为灰烬，而青蛙人们则穿着特制的隔热防火服装出入遗迹，措施很简单，但也很有效，植物很难攻入遗迹内部。” “呵，我明白了。”米娅冷冷的点头，“我冻结了火焰，咱们又没有及时关门，所以它们跟进来了。” “是的，它们跟进来了，不过，有个好消息。” “头儿，我一点也不想听你的好消息。”半身人苦着脸，“你的好消息后面永远跟着更坏的消息，听到你说好消息我就心里发颤。” “不听也要听。”修尔瞪了他一眼说道，“如果它们真的是那种叫什么来着……哦，集群性生命，那它们分享灵魂和思维也是有限制的。虽然不知道这个限制是距离还是空气里的什么东西，但是，在个遗迹里的植物，应该和外界那些鬼东西无法合作。” “所以蘑菇没有敌意吗？”莫瑞娅若有所思的说道，“它们数量太少了，连最基本的思维都无法进行？” “嗯，以上就是我昨晚想到的东西，这让我很紧张。”修尔皱着眉道，“至于那个好消息，现在可以验证一下，如果它们真因为数量太少无法思考的话，那一定会尽最大努力扩大规模，也就是拼命繁殖。” “唰”，七个人的目光，一致集中到了断成两半的书架上，答案很明显了，如果一夜时间，那蘑菇的数量真的增长了很多，那修尔这一猜测的可能性，就提高到很危险的地步了。 “我看看。”身体永远动在大脑之前，这是马卡杰伦对莫巴克的评价，必须承认，这个评价非常贴切，矮人第一个窜了过去，一把举起了书架。 “啧，啧，啧。”咂舌声来自不同的角度，显然对检查的结果，大家都是相同的反应。 书架底部，原本只有角落里长出了三株蘑菇，很不起眼，不小心就会忽略掉，但是仅仅过了一夜，书架底部就有一多半被蘑菇覆盖，不知道多少株蘑菇层层叠叠的生长着，密密麻麻让人看了心里发颤。 “见鬼，什么东西。”矮人下意识的把书架扔了出去，虽然没有直接碰到那堆蘑菇，但光是想到碰到过它们生长着的书架，就让人恨不得把手砍掉。 “呼”，修尔如同一到旋风般冲了上去，接住书架小心翼翼放到了地上。 “小心没大错，米娅。” “卡斯，索拉。”山精灵灰色的手指一指，书架瞬间被一团火焰吞噬。 “至少现在可以肯定一点，它们的确非常努力。”修尔凝视着火焰，摇头轻叹，“努力的扩大自己的数量。” “不过有一点值得庆幸，它们的努力还没有收获成果，嗯，就像大家想的那样，你们也察觉到了吧，从它们身上，咱们感觉不到恶意。” “这就意味着它们刚才已有的数量，集合起的智力还不足以支持它们产生敌意，你是这么认为的吧。”看到修尔点头肯定，米娅面无表情的说道，“那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那么紧张。” “嗯？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的意思，它们已经进来了，而且开始生根发芽，壮大自己的数量。就算我现在把蘑菇都烧掉了，但谁也不能保证全都烧干净了，很有可能还有些种子残留在咱们的视线之外，重新生长起来。” “是的，而且不是很有可能，我认为是必然的结果，莫瑞娅你看呢？” “植物的生命力是很旺盛的，求生欲也很强烈。”这次涂抹在树叶上的变成了辣酱，“只要有一点点可能，它们就会努力生存下去。” “那就对了。”修尔点头道，“所以咱们很难阻止它们占领这块最后的阵地。” “但是，这和咱们有一点关系吗？”米娅不客气的问道，“这不是咱们的世界，而且只是个投影，连现实都不算，植物是否攻破青蛙的防线，完全和咱们无关吧。” “的确，它们会一点点增值，但那又怎样？咱们在这里能呆多久？三天还是五天？拿到满意的收获，咱们就可以回家了，用得着担心它们的占领度是多少吗？” “就算它们数量变多了，会给咱们造成影响，那就烧掉它们啊。遗迹外面很危险，是因为植物数量太多了烧不过来，只能硬扛着它们的各种攻势。但是这里不同，遗迹里和外界是隔绝的，植物数量再多，烧起来也没什么难处。” “所以我实在理解不了，你昨天那么担心的原因，还有什么你没来得及说的吗？” “你们都是这么想的？”修尔皱眉道，“莫瑞娅，你也是？” “我倒不是，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林精女士叹了口气，有些遗憾的说道，“他们自杀了啊。” “没错，他们自杀了啊。”修尔指了指墙角那些尸体，“这是一个非常安全的遗迹，植物一直没能攻破它。这些青蛙人是对抗植物的战士，我相信他们的意志足够坚定。而且，事实又排除了他们遭遇咱们昨天遭遇过的麻烦，被干扰了情绪的可能。那么你觉得，有安全的堡垒，有坚定的意志，他们是为什么自杀呢，你不觉得奇怪吗？” “的确有些奇怪，但我不觉得会给咱们带来什么影响。”米娅沉默了片刻，还是表示无法理解。 “还没完，你们再想想，为什么他们几个人，会孤独的死在这里，甚至没有人处理他们的尸体？” “昨天莫巴克已经探测过了，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山洞群，马卡杰伦也确认，这个金属遗迹的面积很大，很有可能占满了整个山洞群。” “这么大的建筑，不可能只有他们八个人，应该有其他人处理他们的尸体。而且，那么大的建筑，他们为什么凑在一起，死在了入口的位置？里面明明有那么大的空间可以让他们死，但是他们偏偏死在这里，这个连建筑内部都算不上，只能算门廊的过度区域里？” “这才是最让我紧张的问题，实话说，我真的很担心。” “他们……只能死在这里？”修尔的问题让大家都陷入了沉思，嗯，就连不知思考为何物的矮人都在努力寻找答案，精灵法师思索着、试探着说道，“他们恐怕已经回不去了，不能回去，或者不敢回去？” “这就是我担心的。”修尔一拍手，肯定了米娅的设想，“他们会选择自杀，是因为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对他们来说比死亡更恐怖，他们宁可死，也不愿意看着这种事发生。” “你觉得会是什么事呢？”米娅已经不再那么肯定事情与大家无关了。 “我没办法确定是什么事，也许是他们会做出什么，也许是他们会发生什么变化，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认为此事一定会发生，根本无法抗拒，只能用死亡来阻止。” 几个人面面相觑，心头的压力越来越沉重，有句话修尔没有直说，但所有人都猜到了：既然现在大家和这些青蛙人一样站在这里，那么青蛙人最恐惧的事，会不会发生在大家身上呢？ 对于逐影者来说，任何事都可以面对，只有未知才是最可怕的，尤其是关乎生死的未知。 “蜜莉蒂。”修尔沉声道，“以你的知识，能不能找出可以解释现状的可能性？” “可能性太多了，但都不是只有一死才能解决的。”亡灵法师脸色和大家一样难看，“比如感染了某些疾病，但可以隔离治疗，未必没有治愈的希望，再比如受到心灵干涉，会进去杀光所有的人，但是他们死前还有理智，完全可以趁机让里面的人控制住他们，然后想办法解除心灵干涉。很抱歉，我实在无法给出确切的答案，对不起大家。” “不是你的错，我的要求本来就不合理，你不用道歉。”修尔拍拍手，把大家从思索中唤回，“这就是我担心的事，大家现在了解了，也就不用胡思乱想了。其实米娅说得对，事情未必会影响到咱们。” “根据入口和出口只会出现在较为空旷地带的特性，脱离点的位置既然在这片山中，那就基本可以确定，出口是在这个遗迹的某处了。” “所以咱们尽快探索遗迹，找到出口的位置，就可以和这里说再见啦。只要咱们速度够快，就什么也不用担心，至于之后那些植物会不会后悔的捶胸顿足，啧啧，不关咱们的事。” “还有，别光想着找出口，咱们可是来寻宝的，任何有价值的东西都不能放过，要像蝗虫一样洗劫这里！” 修尔说的轻松，但大家心里都明白，实际情况远没有那么简单。据马卡杰伦和莫巴克的勘查，遗迹里房间众多路径复杂，想要彻底探索，至少需要四五天的时间，谁知道期间会发生什么，那可是比死亡更让人恐惧的事啊。 “别哭丧着脸，告诉你们这些，不是为了让你们失去斗志的。”修尔突然飞起一脚，踹在莫巴克屁股上，“给我打起精神来，生死危机咱们见多了，还能被这点小事吓住？” “记住，咱们可是逐影者，没有什么危机能难得住咱们。” “好了，现在休息时间结束，给我恢复逐影状态。” “所有人，准备出发，遗迹探索开始。” 第二十章 观察室 “吱呀”，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响起，遗迹的大门被正式打开。 和第一层需要依靠马卡杰伦由外部开门时不同，打开这道门实在太简单了。门外就是一个绞盘，高出地面三厘米左右，萨芙蹲下去用力转动绞盘，大门缓缓收入两侧的墙壁内。 “这群青蛙人有意思，看来他们在日常生活里，很多事都是用脚做的。”看着被打开一道缝隙，从里面透出阵阵寒意的大门，修尔已经看不出刚才的紧张和不安，“莫巴克，准备防御，米娅，提高警惕，蜜莉蒂，之前我没注意……” 逐影守则之三，准备期间尽可能去顾虑一切难处，没有准备的贸然行动只会在面对危险事措手不及，而一旦行动就要抛开一切顾虑全心投入，否则只会疑神疑鬼举止失措，两者都是死路一条。 “嗯，他们的足骨和手骨构造的确非常接近，脚趾甚至比手指还要长，理论上来说手脚应该一样灵活。” “马卡杰伦，注意异常声音。”对半身人下达的命令比其他人更详细，毕竟他是第一次逐影，“这应该不是正常的开门方式，属于应急模式，说不定会触发防御机制。” “明白。”不用解释马卡杰伦也明白，看萨芙的用力程度，如果每次出入都要转动绞盘，那里面的青蛙人死因只会有一种可能，就是开门累死的。 “好黑。” 大门打开足够一人通过的缝隙，莫巴克躲在盾后朝里面张望。门后一片漆黑，只能看出是一个很窄小的房间。 “空气成分正常。”林精站在门口闻了闻，“等级，良好以上。” “嗯？” “没错，良好以上。” 对林精来说，能得到良好以上评价的，基本只有森林里的空气，而几十年空置的遗迹内，空气居然可以得到良好以上的评价，这本身就是异常了。 “看来他们有特殊设备可以净化空气，难怪植物们无法通过空气渗透进遗迹，想必内外是隔绝的。莫巴克，米娅，进吧。” 盾在人先，矮人举着盾谨慎地踏入黑暗，只走了几步，背影就已经模糊，仿佛被黑暗吞噬了一样。 “神说，要有光。” 于是，晶能灯就被点亮了。 这是帕瓦帝加这种魔法与晶能文明特有的照明设备，利用内含能量的晶石驱动。 提灯样式的晶能灯里，刻有三种相互联系的法阵，激活法阵激活能量晶石，让它内部能量快速逸散，汲能法阵收集游离能量储存起来，以供之后长时间使用，最后的荧光法阵消耗能量，把它们转化成光。 非常方便的照明设备，只要一枚最便宜的，价值五个小银币的五十特尔容量晶石，就可以维持两小时照明，实在是…… “太奢侈了。”修尔忍不住真情流露，十个铜币就能让一家三口舒舒服服的在家里饱餐一顿了，像现在这样用五十个铜板的代价维持两小时照明，简直奢侈的不可饶恕，所以…… “蜜莉蒂，后面再点一盏。” 有付出才有回报，异界投影里，多少钱都买不到生命安全。 两盏晶能灯，彻底点亮了大门内部，门后的确是一个相对狭小的房间，容纳七个人，就已经比较拥挤了。 走进大门，可以看到房间内部左右两面墙都是特制的，墙体完全透明，不过看过去只能看到深邃的黑暗。 “玻璃墙。”矮人敲敲墙体，突然来了兴致，“这个玻璃很厉害，强度非常高，比普通木墙还高，快赶上石墙了。” “当当当”，钉锤砸在墙面上，的确非常结实。 “嗯，这种玻璃我家乡也有，我最喜欢的住所，就有一整面墙是用类似的玻璃建造的，可以俯视她的领……呵。” “队长，配方呢，有没有那种玻璃的配方？”建造师矮人大人一脸的激动。 “没有，我又不是工匠，怎么可能懂那些。” “你也不是厨师啊，不也能把食物做的那么美味。”矮人撇着嘴抱怨。 “为了给妹妹做饭哄她开心，你有意见？” “绝对没有。” “哼，想你也不敢有。当当当，当当当，很结实，这里用透明墙，应该是为了观察房间内人员的情况吧，这里算是……观察室？” 没人回答，也不需要回答，一切只是推测而已。 “莫瑞娅，关门，莫巴克，萨芙，随时准备破墙。” 做好最坏的打算，一旦出现异常，立刻脱离可疑区域，绝不犹豫。 “了解。” 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再响，大门慢慢的重新闭合。 “萨萨，过来过来。”修尔想了想，突然把女剑士拉到身边，从门缝里指着外面渐渐回归黑暗的入口，“别忘了和那些蘑菇们告别，它们想进来可没那么容易。” “幼稚鬼幼稚鬼，你真讨厌。”红着脸在修尔背后偷偷捶上两拳，萨芙低着头根本不敢看其他人的眼睛。 “喂喂，头儿，这可是冒险途中，公开调情是不道德的。”半身人大声起哄，让女剑士更不敢抬头。 虽然这样做有悖于修尔任务途中不掺杂私人情绪的惯例，但效果还算不错，队伍里的气氛的确又轻松了不少。 “讨厌鬼，真幼稚。”忍不住又轻轻锤了两拳，萨芙红着脸四下看了看，确认没人注意自己，朝门外偷偷挥了挥手，露出恶作剧得逞般的笑容。 “吱”，又是金属摩擦声，这次从头顶传来，而且音量要小得多，一抬头，就看到天花板上，六块金属板向上翻起。 “米娅。” “明白。”精灵法师手捏咒印，体内能量澎湃，魔法一触即发。 从金属板后探出头的是两种设备，两块后面是短粗的金属管，很像大门口的喷火器，貌似是相同的用途，另外四块后面则是四个布满小孔的莲蓬喷头，从不同角度对准了房间内部，应该可以喷出某种液体。 “再等等。”迎着米娅询问的目光，修尔摇摇头，“不急。” “嗡嗡嗡”，莲蓬头后的管道里响起微弱的蜂鸣音，却没有液体喷出， “果然，这是第二层保护机制。” 其实不用修尔说，大家也能看出大概了。喷头里喷出的，大概是某种特殊液体，专门针对外面那些植物，算是起到防止它们的微粒粘在衣服上进入遗迹，至于喷火器则是保险措施，一旦观察室里发生什么无法控制的意外，喷火器就会把一切都化为灰烬。 “由此可见，真的会发生什么啊。”修尔暗暗叹了口气。 的确，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用致命武器对着自己人，而且不加掩饰，这么做只能说明大家都知道有某种不好的可能，因此默认了这种行为。 “几十年过去，看来里面的液体早就干了。”米娅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皱眉道，“不对，不对，顺序不对。” “没什么不对的，昨天你在那些青蛙人守卫的柜子里，发现类似油布这种防水面料的衣服了吗？” “没有。”米娅想了想，还是摇摇头。 “那就是了。”修尔淡定的说道，“开始我也觉得不对，这个观察室应该放在外面，就是第一道的大门背后，之后才是警卫室，否则无法把警卫们也纳入保护范围。” “没错，守卫又不是消耗品，不可能让他们在无保护的环境里自生自灭。” “但是有两个问题，第一，他们没有专门的衣服。看喷头的造型，里面喷出的是液体，他们不可能每通过一次，就要被药剂洗一次衣服吧，所以按正常逻辑，他们出入应该有专门的防水性密闭服装，既保护了他们自己，也方便通过观察室的清洁程序，可事实上外面的警卫没有。” “第二呢？” “第二嘛，呵呵。”修尔敲敲前后两扇关着的门，“两扇门有明显的新旧区别，很显然，这个观察室是后建的，不出意外的话，建造时间应该在那些警卫们自杀之后。” 气氛再次沉默了，修尔的危机预感再次被验证，他们到底在防备什么，害怕什么？甚至怕到连给同伴收拾都不敢。 “咱们还要在这里等多久？”矮人的大嗓门打破了沉默，每时每刻都在加重的心理压力让莫巴克很不舒服，忍不住用提高音量来对抗。 “看这里的绞盘，应该和外面的那个配套，都是控制入口的，至于观察室的另一扇门没有控制手段，我想应该只能从内部打开，这也符合观察室的功能设定。”没有直接回答矮人的问题，修尔左顾右盼的说道，“现在想必没人愿意给咱们开门了，马卡杰伦，撬门。” “不行，撬不开。”半身人趴在门前忙活了半天，沮丧的宣布了失败。 “嗯？你都撬不开的门？”修尔一愣，颇为意外。 “这东西不能算门了，就是一块可以向下收缩的厚金属块。它下面有一整套机械来控制它的升降，不操作那些机械的话，很难……” “砰，哗啦。” “好吧，现在有门了。” 是的，修尔一锤砸碎了玻璃墙，能挡住青蛙人们的硬玻璃，可挡不住用神术加持了力量的身体。 “米娅。”挥锤的同时，修尔已经叫出了米娅的名字。 “奈尔，欧姆，萨卡。” 果然不出所料，钉锤撞击玻璃的瞬间，能量开始在金属管后面汇聚，温度也迅速升高。不过下一刻，寒冬降临，喷火器的燃料被冻结，即将喷发的火焰化作虚无。 “我也学会开锁技能了。”修尔耸耸肩，“走，寻宝去。” 第二十一章 战场 黑暗，空旷，死寂，这是大家现在最真实的感受。 观察室外面的空间非常大，灯光甚至无法照到边界，应该是一间大厅。 大厅陷入深深的黑暗中，只有晶能灯清冷的荧光，打在逐影者们的脸上，让每个人脸色惨白，看起来格外的诡异。 咔哒，咔哒，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空间里，阴沉而单调，仿佛夜深人静时来自幽灵的低语。 哗啦，偶尔踢到地面的杂物，突然发出的声音，简直突兀的如同雨夜响起的惊雷。 “这样不行，而且我们可不是在读睡前恐怖故事。” 虽然很想问问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才会让别人在睡前读恐怖故事，但对于修尔这样不行的判断，大家还是完全同意的。 倒不是因为害怕，如果逐影者们会因为这种程度的黑暗而害怕，那不如干脆躲回家盖上被子瑟瑟发抖，免得出来丢人。 这样不行的关键，还是因为黑暗严重影响到大家对环境的掌握。 逐影与普通冒险不同，普通冒险多半有明确的目标，而逐影是没有明确目的的，唯一的目标，就是找到新奇特异的东西带回自己的世界。 这就决定了逐影过程中，需要仔细观察环境，寻找特殊的物品，因此必须有良好的视线。的确，经验丰富的逐影者摸着黑也能找到出口，然而这样的逐影毫无意义。 “米娅……算了。”想让精灵法师用黏性光球照亮，但是想想还是算了，就算是黄金阶法师，魔力也不是无限的，何况元素法师是出名的耗魔法师，还是留着她的魔力用在正经地方吧。 “蜜莉蒂……呃，也算了。”亡灵法师的幽光术倒也是个选择，问题是，想想房间里黑气缭绕，每个人周围漂浮着几团绿色的鬼火的景象，就不人为制造压力了。 “唉。”修尔深深叹了口气，怅然的说道，“蜜莉蒂，米娅，换大功率灯吧。” “噗，哈哈哈哈。”从一开始就憋着的逐影者们终于爆笑出声。 其实一点也不好笑。 大功率的晶能灯，需要填充的晶石从五十特尔变成了三百特尔，价格也从五个小银币飙升到了八个大银币，两盏就是十六个，这可是十五倍半的差距啊。逐影结束后，这些开销都要从总收入里扣除，由七个人平均分摊，每人要负担两个大银币还多呢。 想想身后穷困潦倒的教会，想想只能用红藻水伪装成葡萄酒的暗月圣餐，有这些钱还不如给莉莎买一支发饰呢，还能换回一个甜甜的笑脸，说起来，她的笑容真可爱啊…… 所以说，一点也不好笑，真的。 “轰。” 一只巨大的光拳从天而降，重重砸在地面上，通用神术神圣之拳，威力不怎么样，但绝对充满了气势。 “给我开灯，你们这群混蛋。”所谓恼羞成怒，大概就是这样吧。 于是，两盏大功率晶能灯驱散了黑暗，光明终于降临。 这的确是一间大厅，面积至少三千平方米，难怪说话都有回声。不过，大厅可一点都不空旷，房间里堆放着很多东西。 那是被沙子填满了的麻袋。 大量沙袋被垒成一个个半人高的掩体，掩体正对着入口，彼此交错穿插，只留下如同迷宫般的杂乱路径。每一排掩体后面，还放着一个盛放枪械的盒子，盒子里的武器保养的还不错，可以闻到油料的气味。 所有掩体看上去都很完好，码放整齐像是从未使用过一样，然而仔细观察，有些沙袋上残留着破损过的痕迹，只是被人细心修补过，重新投入使用而已。 “这可不怎么让人愉快。”修尔嘴角抽了抽，“战场居然是从这里开始的。” 的确，只有战场这个词，才能形容大厅里的一切。 大家眼前甚至已经浮现出过去的一幕，一群青蛙人躲在掩体后面，对着入口疯狂的射击，而大群无法确定形态的黑影，正从入口里蜂拥而出，悍不畏死的迎着子弹向掩体阵地发动冲击。 到底是什么？到底在攻击什么？到底在防御什么？ 站在掩体阵地里，看着背面布满弹痕的金属门，大家只感到心里的凉意越来越重，就算那些刻意的玩笑也无法驱散。 “不管是什么，青蛙人们还是赢了。”深吸一口气，修尔把语速放慢放低，带上了安定人心的力量，“虽然也有损失，但终究得到了胜利。” 的确，青蛙们赢了。 修尔面前的沙袋上，还有蓝紫色的血迹留存。金属地面上的血迹已经洗刷干净，但已经渗入沙袋的血，却永远留了下来，见证着这场战斗。 “尸体和伤员被收走了，呃，被转移了，血迹也被清理过，战场被打扫的很仔细，防御设施也被认真修补过，很显然，胜利属于防守一方。”修尔拍拍沙袋，眯着眼睛低声道，“问题是，他们为什么要把敌人的尸体也收走呢？” “不然呢？留在这里制造瘟疫吗？”蜜莉蒂拍拍胸前的挂坠，不过，起伏的并不只有挂坠而已，“给我几具尸体，我能制造二十场瘟疫。” “谢谢提醒，不给。”修尔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会这个时刻不忘引诱自己的家伙，“马卡杰伦，检查一下大厅，然后去看看大厅的出口，萨芙你跟上。” “莫巴克，米娅。” “明白。” 一个是矿物学专家，一个是魔法学专家，由两人检查收集物，足以发现绝大部分具有隐藏价值得奇物了。 “真是见鬼了，怎么又是这种门。”几分钟之后，负责警戒守卫的剩余三人，就听到了来自半身人的哀嚎，看来在特殊构造的机械面前，没有可以挡住马卡杰伦的大门这一说法并不成立。 “呼，麻烦。”修尔叹了口气。 的确很麻烦。 当然了，就算是这种门，也有其他办法可以打开，但会白白花费很多力气，如果所有门都是这种构造的话，逐影者们要浪费大量时间在开门工作上，探索的进度就要比预计慢的多了。平时还好，但现在这种形式……修尔忍不住回头看了看来时的路。 “米娅，先回来。”修尔提高音量。 “暂时没找到什么特别的东西呢。”扛着一支由大量细管组成枪管的大型枪械，精灵法师匆匆赶回，“怎么了？” “你的经验比我丰富，逐影经历也比我多。”修尔一点也不避讳说出对方的长处，“这种情况，你有什么意见。” “开门啊……这应该是能源供应的问题。”米娅沉吟着说道，“任何设施都不可能平白无故自己动起来，想让它运行，就要有能量供应，魔能也好，晶能也好，其他世界的能量也好，总要有一种才行。” “现在这种情况，明显是所有设备失去能量供应了，所以门不开了，灯也不亮了。你不会觉得这些青蛙都是摸着黑在遗迹里生活吧，他们肯定有照明设施的，只是现在没有能量。” “也就是说……” “没错，只要恢复能量供应，就有可能重新启动照明设施，你也就不用心疼晶石继续消耗了。” “咳咳，我指的不是这个。”修尔干咳道，“我是指恢复能量供应，房门是不是就能开启了？” “只能说，有这个可能。”米娅还是很严谨的，“我不敢保证。” “不对呀。”修尔疑惑的问道，“两处喷火器可都是自动触发的，还有天花板收回去的那几块金属板，没有能源供应的话，它们怎么能自己动？” “两套功能系统呗。”米娅理所当然的说道，“一套普通系统，一套只给最关键设施供能的紧急供能系统。” “好吧，我明白了，看来这里的空气质量，也是依靠这套备用系统维持的。” 米娅随意的耸耸肩，一言不发的回归自己的寻宝之旅了，不过，看她扛着的那个明显很犯规的武器，总觉得她不是在寻宝，而是在寻找大威力武器，难道这是元素法师的通病吗？ “既然这样，目标稍作变更。”修尔叫住了还在努力尝试的马卡杰伦以及忙碌中的莫巴克和米娅，“现在暂停收集物品，优先寻找供能设备，恢复供能以后再寻宝。” “米娅，你能不能顺着能量通道，找到供能设备的方向？” “有能源的时候当然可以。”米娅摇头道，“问题现在没有能源供应，能量通道就和一块废铁没区别。” “不是有备用系统？”修尔反问道。 “你确定两套系统供能设备是在一起的？” “不确定，但是值得一试，总比在这么大的遗迹里四处乱撞更稳妥吧。” “倒是也对。”米娅一窒，最终点点头，那我就感应一下试试看。 “头儿，你们是不是想的太远了？”半身人终于忍不住开口了，“这道门打不开，咱们哪里也去不了啊。” “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谁了？”修尔斜着眼看了他半天，没好气的说道，“咱们可不是那些青蛙人，咱们是战斗职业者，一道厚点的金属门而已，麻烦的确麻烦，但真能挡住咱们？” “萨芙，开门。” “是。” 马卡杰伦身后，斗气的能量暴涨，双手巨剑上闪动着斗气的光芒，撕裂空气横斩金属门。 第二十二章 地下都市 周围包裹着淡黄色的斗气，双手剑携着无坚不摧的气势横向斩出。 厚重的金属安全门足有十多厘米厚，却像热刀刺中的黄油一样，被无声无息的切开，干脆利落，没有给巨剑带来一丝阻滞感。 一横，一竖，巨大的十字型切口出现在安全门上，晶能灯的荧光从切口透出，已经可以看到门外的空间。 “嘶。”马卡杰伦和莫巴克忍不住吸了口冷气，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女剑士的攻击力，但每一次看到，都会感到脖子一阵发冷，好像巨剑随时会砍上来一样。 的确，萨芙的攻击力实在惊人，轻甲女剑士几乎抛弃了一切防御能力，专注于武器攻击，这就导致她的攻击力畸高，就连莫巴克这样专精防御的重甲战士，都不敢频繁硬接她的攻击。不过，女剑士的性格彻底掩盖了她的实力，没有亲眼见到的人，很难想象害羞的女孩发动突击时的恐怖。 好在萨芙总是羞羞怯怯的，不得到修尔的命令，很少主动攻击，问题是……半身人摸摸自己的脖子，呼，希望她不要进入另一种状态吧。 “当啷，当啷”，金属落地。 巨剑再斜斩四次，金属门上，一个巨大的菱形缺口便出现了，三角形的金属块砸在地面上，震得地面发出嗡嗡的闷响。 探出头去，莫巴克的身体僵在了菱形洞口，直到半身人在他背后踹了一脚，矮人才反应过来，重重咽了口唾沫：“你们做好心理准备，千万不要惊讶啊，这里有点……” “白痴，以为谁都和你一样没见过世面吗？我们半身人足迹遍布整个世界，什么景象没有见过，翼人族的王都浮空城知道不知道，比这里高了不知多少，我在上面和……哦，风之赛洛在上，地下都市啊。”永远不忘吹牛的半身人，这次终于说不出话来了。 跟在队伍末尾断后，修尔最后一个钻出金属洞，终于看到了让队友们说不出话的场面。 走出大门出口，站在一个空旷的平台上，平台表层由合金打造，看上去虽然单调，但足够干净清爽。 抬起头，上方就是山腹，透明的硬玻璃紧贴着山体内部的岩石建成了圆形穹顶，山体内壁上，错落的分布着不少散发绿色荧光的萤石，微光透过玻璃照进来，为穹顶内部的一切，披上了一件绿色的外衣。 当然，这些还不足以让见多识广的逐影者们失态，真正让他们震惊的，不是上面而是下面。 入口平台可以算是这片区域位置最高的建筑了，上面不远就是穹顶，走到平台边缘向下张望，一幅画卷在众人面前展开。 就像马卡杰伦惊叹的那样，这可不是一个简单的遗迹，而是一个庞大的地下城市。 山体的岩石被挖出一个半球形的空洞，半径目测至少两公里，整座城市就依附于这个洞穴而建。 十三根参天石柱纵贯洞穴，支撑起洞穴的穹顶。最粗的一根位居正中，顶部平台环绕石柱而建，进来时最后的大厅就位于石柱内部，出口开在石柱边缘。 其余十二根错落分布在洞穴不同位置，不仅起到托举穹顶的作用，而且承担了地下城市各个楼层的重量。 是的，各个楼层，这可不是平面的城市，而是立体的。 地下洞穴足有四百米高，被至少分割成了八个楼层，每一层都建造着各种建筑，楼层之间用硬玻璃和金属建材混合分隔，在很多位置，透过透明的玻璃地面，甚至可以一直望到二百米外的底层岩石。 由萤石发出的绿色荧光笼罩着整座地下都市，让城市陷入绿色的朦胧之中，犹如童话中的秘境，城市里一片静谧，仿佛时间早已停滞，一切都陷入沉睡之中。 迷蒙的都市，晨曦般的微光，七个人痴痴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甚至已经忘记警戒防卫，甚至忘记了自己置身何处。 “咱们真的……捡到宝了。”修尔长长的吐了口气，声音低的像是怕惊醒这座沉睡的城市，“别看了，想想吧，这个异界投影的安全时限还有十二天，就算为了保险起见提前离开，也有十天的时间，可以探索这座城市，你们觉得，咱们可以收获到什么？呵呵呵，这次真是……” “真的这么简单？”米娅淡青色的皮肤，在绿色的荧光下看起来格外诡异。 “当然没那么简单，想发财首先要活下去。”修尔大有深意的看看大家进来的入口，提高音量道，“现在探索状态，摒除一切杂念。” “时间并不紧迫，所以不用太过着急的搜刮物品，先准备好退路，其他事慢慢来。” “第一步，找到能源供应的场所，恢复城市供能，这是一切的基础。荧光虽然漂亮，但是我需要真正的日常光源。” “第二步，找到脱离点，城市里有如此大的空间，基本上可以百分之百确认，脱离点就在这片山腹里了。找到它，保证咱们随时可以离开，然后再尽情的搜寻财富。” “这么多次逐影了，还是第一次发现潜力如此之大的遗迹，这是机遇，也未必不是危机，到底最后是满载而归，还是埋骨于此，就看大家自己的态度和心理了。” “马卡杰伦，报时。” “明白。”半身人压下心头的兴奋，“十点十分。” “现在时间，第二日上午十点十分，今晚扎营时间，下午五点，也就是十六点整。接近六小时的探索时间，目标就是在今天让城市能源恢复重见光明，有疑议吗？” “没有。” “很好，转为区域探索队形，开始移动，目标最下层。” 没有人询问选择最下层的原因，修尔从来只是发布命令，不解释自己的心思，大家早已习惯了，跟着命令走就可以了。谁也没想到，这次他居然主动解释了，或许并不是谁也没想到，至少某个树精就笑的像朵花。 “能量这种东西一不小心就会爆炸，不管使用何种能源为城市供能，设备稳定都是最重要的。最稳定的当然是脚踏实地，如果是我，我肯定会选择在最下层安装功能设备。都傻看着我干嘛，我能发光还是发热啊，少废话，都给我干活去。” “嘁，心口不一的笨蛋。”队友们做出鄙夷的手势，不再搭理这个尝试做出改变的笨蛋，全心投入了探索之中。 想要探索一座立体化的城市可不是什么简单事，尤其是在只有微弱光线的情况下进行。 第一个问题，就是如何下去。 平台边缘倒是有一套机械设备，经验最丰富的精灵法师曾经在某个异界投影里见到过一次类似的东西，据说是自动升降机，可以在各个楼层之间移动，不过既然是自动设备，肯定要靠能源驱动，而现在失去供能，设备当然不可能再使用了。 至于破坏升降机底部直接沿着轨道跳下去，四百米的高度，大家还没疯，不打算做这种尝试。 幸亏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马卡杰伦发现了普通阶梯，金属阶梯绕着巨型石柱向下延伸，弯弯曲曲的看不到尽头。 石柱上的阶梯很特别，每一阶的高度落差都有两米左右，比所有人的身高都高，如果是普通人，恐怕根本无法正常使用，幸亏在场的都是战斗职业者，在两米高的台阶上跳上跳下还不成问题，就是有点麻烦。不过，仔细想想城市建造者们的种族，台阶高一点也是可以理解的。 沿着台阶依次跳下，队伍越走越深，每经过一层，就要忍耐一次马上探索楼层的冲动。 好在虽然不能仔细探索，但经过每个楼层的时候，还可以远远观察一下，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否则这些受探索欲驱使的逐影者们恐怕会被逼疯吧。 圆锥形的城市，每一层都各有特点，总体来说，越向上的楼层建筑越稀疏，环境也越美观，最顶层甚至隐约可以看到人造水池这类设施的遗迹，倒数第二层也有不少精美的雕像存在，房间大多是有色硬玻璃制造的，不透明，但视觉上相当漂亮。 然而过了第四层之后，建筑越来越密集，空地也越来越少，所有建筑的材料全部换成了金属，生硬冰冷，毫无生气。 楼层逐级降低，当大家越过二层地板，从三十多米的高空俯瞰时，看到的是大片密密麻麻的建筑群。 建筑风格和帕瓦帝加世界迥异，这里的建筑都是半球形的，金属外壁光滑圆润，看不到一点棱角。 微弱的荧光下，大量金属房屋朦朦胧胧的堆积在一起，建筑之间，曲折的道路蜿蜒延伸，如同一面蛛网，把整个楼层连接在了一起。 道路也是透明玻璃建造的，踩上去就像踩在半空一样，让人提心吊胆，不过如果走习惯了，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终于脚踏实地了，逐影者们暗自吁了口气。一路向下，虽然有阶梯承载，但身在半空毫无回旋余地，逐影者们必须时刻保持全神戒备，唯恐有什么诡异的生物，从周遭建筑的阴影里冲出来发动袭击。 “平安落地，开始搜索目标。” 看看周围蛛网般复杂的路径，修尔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第二十三章 第一层 “咔哒，咔哒。”莫巴克金属战靴踩在玻璃地面上，单调的脚步声回荡在建筑群落间，死寂的城市里，显得无比空洞。 高举盾牌的矮人，从来都是走在第一排，对这只逐影队伍来说，矮人莫巴克就是永远不会倒下的壁垒，没有任何力量可以把他击垮。 四团绿色的鬼火，漂浮在队伍的前后左右，照亮了周围的环境，毫无疑问，那是蜜莉蒂的幽光术。这次倒不是修尔舍不得晶能灯的能源，而是幽光术可以被蜜莉蒂自由操控，远比提在手里的晶能灯更灵活，是最适合探索时使用的，至于诡异的颜色和造型，有利难免就有弊嘛。 半身人没有在队伍里，而是隐身于黑暗，游走在队伍前方，无论在视觉中还是听觉中，马卡杰伦都好像消失掉了一样，找不到半点踪迹。 黑暗是盗贼的亲密战友，这是流传了数千年的俗语，独自藏身在黑暗里的马卡杰伦，恐怕远比成群结队的队友们更安全。 不过，真是这样吗？ “西偏北，大门两扇，正东，窗一扇，提高警惕。” 城市内部探索，最大的危险就是来自建筑内部。道路上的敌人一眼就能看得到，建筑顶部跳下来的敌人也有迹可循，只有藏在建筑内的敌人最另人头痛。一旦忽略了它们，经过一扇门一扇窗时，它们突然从里面发动袭击，很可能给队伍制造巨大的麻烦。所以有经验的佣兵们，最讨厌的就是城市内的行动。 “顺利通过。”这是队尾的萨芙传来回复。 “继续保持关注，三十米外再移开注意力。” “是。” “米娅，再次确认能量输送线路走向。” “二百三十米外，第四个中转节点，咱们没走错。” “很好，蜜莉蒂，生命感知，确保一百米内没有生命体存在。” “已确认，无异常。” 逐影团队的心绷得很紧，虽说异界投影里不会有智慧生物存在，而且生命感知里也没有异常反应，但这可不代表周围一定没有敌人。能隐藏自己踪迹的东西太多了，修尔至少就能列出上百种，何况异界投影里发生任何诡异的事都有可能，完全相信自己感知的人，往往会死的非常痛快。 “这层太乱了。”时前时后游走不定的林精突然跑到修尔身旁，“不太对劲。” “嗯，的确很乱。”修尔也看出了问题，“就像被洗劫过一样，不对，不是洗劫，应该说，被故意破坏了。” 两人说的没错，第一层一片混乱。 建筑的门窗被打破，碎玻璃碎铁片散落了一地，不少辅助弹跳的奇怪交通工具丢弃在街道，各种杂物散落路面，有时甚至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街边看不出用途的金属设施被随意推倒，经常堵住通路，还有…… “这里有的大量血迹。”修尔突然挥手止住了队伍，“还有热武器的弹壳。” 的确，修尔面前的墙边，蓝色的血液已经干涸发黑，在地面上铺满了一层，大量弹壳洒在周围，对面建筑的金属墙上，还有弹痕留存。 “看来这里爆发过激烈的战斗，伤亡还不小。”指指周围几处类似的痕迹，修尔皱着眉说道，“这些青蛙人在和谁作战？” “队长，不就是你说的那些敌人吗？”负重的矮人刚好借机休息一会，“这有什么奇怪的？” “不，不是那些东西，上面的入口是完好的，那些敌人没有攻进来。”修尔摇头道，“这场战斗是从内部爆发的，或者说……是暴动？” “的确有可能。”米娅若有所思的说道，“被困在这里太久了，青蛙们开始自相残杀？” “这就没法判断了，但是有个最大的疑问。”蜜莉蒂在几个战场之间用目光巡视，“你们没发现，这里少了点东西吗？” “嗯，没有尸体。”修尔手指在胸前画圆，把感知敌意的神术强化到极限。 “对啊，一具尸体都没有，人的，动物的，什么尸体都没有。” 既然街道上到处都这样乱成一团，就说明战斗的双方谁也没精力或者时间去收拾战场了，甚至连回收武器都无暇进行。既然局势如此紧迫，就不该有人还有心思处理尸体，而且处理的如此干净，一具都剩不下。 “啧啧，总不会是尸体自己把自己收走了吧。”亡灵法师谈起尸体毫无顾忌，还有心思调笑。 “停止猜测，目标优先。”修尔指了指前方，做出继续的手势，“不管怎么样，先把灯打开，陌生的环境下，黑暗对咱们不利，马卡杰伦。” “我在。”队伍前面不远处的阴影里，半身人的声音突兀的出现。 “你准备……死！” 修尔的位置，正处在队伍边缘，就在他命令下达到一半的时候，异变突生。 在他身边乱作一团的杂物之中，一团黑影毫无征兆的窜出，犹如一道黑色闪电般迅捷，转瞬间就已经扑到了他的身后。 七个实力强大的黄金阶战斗职业者，七个经验丰富的老佣兵，然而却没有一个人提前发现这次突袭，直到袭击已经开始，感知最敏锐的几个人才变了脸色。 黑影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快的几乎和破空声同时抵达，不给受袭击者一点反应机会，也许那些近身作战的物理系职业者还有可能及时应对，但任何一个施法职业者，恐怕都来不及反应。 除了修尔之外。 在故乡十多年的苦修，出生入死无数次搏杀，积累的战斗经验在这一刻终于展现出了作用。 身体前倾，肌肉收缩，也许前后只有几毫米的差异，但足以改变袭击的结果了。 裂帛声响，厚厚的布袍被撕裂，黑影的攻击，几乎贴着修尔后背的皮肤擦过，带起的风，在皮肤上留下几颗战栗。 与此同时，修尔手臂的肌肉已经高高隆起，神术的力量加持在躯体上，举锤，横挥，坚硬的钉锤上闪动着神术的白光，结实的砸在了黑影头部的位置。 “砰”，沉闷的重击声，在寂静的城市里犹如爆炸般响亮，同时响起的，还有骨骼碎裂的清脆响声。 黄金阶战斗神官，可以发挥的力量强大的惊人，能砸碎头骨毫不奇怪。 但是，另一件事就很奇怪了。 明明头骨被砸的粉碎，发动袭击的黑影却没受到一点影响，借着钉锤的力量，拖着烂成一团的头，只一个跳跃，就窜入一栋建筑里消失不见了。 直到这时，萨芙的巨剑和莫瑞娅的投枪，才一起落在修尔身边。她俩其实是在袭击出现的同时做出的动作，却直到袭击者离开才完成，可想而知袭击者的速度有多惊人。 “停，不要追。”没等其他人表现出追击的动作，修尔就提前制止了，现在的环境贸然追击就是自寻死路，而且除了泄愤之外毫无意义。 “什么东西？”两名法师对视一眼，后背已经冒出一片冷汗，幸亏对方的目标是修尔，如果换成她们两个，恐怕根本来不及作出反应。 “阵型收缩，密集防御，马卡杰伦，你也回来。” 队形立刻随命令改变，缩短距离至少可以守望相助。 “蜜莉蒂。” “我确定，生命感知里绝对没有显示。” “萨芙。”修尔目光转向另一个。 “我，我，我……” “我没事，不要紧张，也没怪你，直接回答问题。”面对已经有些混乱的女剑士，要做的不是斥责而是安抚，这样才能最快速度得到回答。 “我，我也确定，没有呼吸，没有心跳，没有移动，绝对都没有。” “嗯，我相信，我的感知敌意也没有预警。”修尔眯着眼睛，慢慢的说道，“看来这东西绝不是生物，难道是亡灵？” “别开玩笑了。”亡灵法师第一时间否定，“如果是亡灵，我在二楼就能发现它，它绝不可能是亡灵。” “那到底是什么？”米娅终于有机会问出心里的疑问，“我只看到了一团黑影，什么也没看清。” “一条狗。”矮人想了想，大声补充道，“至少看起来像狗，该死的，我的眼睛居然被一条狗骗过了，混蛋……” “闭嘴。”修尔没好气的打断了矮人的抱怨，“它的头被我砸烂了。” “我看到了呦。”莫瑞娅还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但身体却紧紧贴在修尔身边，热乎乎的毛皮上，修尔能感受到林精轻微的颤抖，那是后怕和愤怒混杂在一起的颤抖。 “但是它很正常的跑了。”修尔拍拍林精的身体以示安抚，“任何生物都不可能做到，蜜莉蒂。” “我说过，那绝不是亡灵。” “好，我相信了。”修尔认真的点了点头。 他是真的相信了，没有任何一种职业，能比亡灵法师对亡灵更敏感了，既然蜜莉蒂两次否定对方是亡灵的可能，那这就是事实。 问题是，不是生物，不是亡灵，没有呼吸，没有心跳，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修尔朝周围看了看，四周阴影重重，寂静无声，谁也不敢肯定，是不是还有更多的这种东西藏在暗处，随时准备跳出来发动袭击。 第二十四章 供能中心 “不需要太过紧张，危险性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高。”修尔示意队伍保持密集队形继续之前的探索，目光尽可能仔细的搜索着周围每一处阴影，“别忘了，这里不是帕瓦帝加，这里是异界投影，而且是个低能量的投影世界。” “的确，刚才那个东西速度很快，甚至比帕瓦帝加很多黄金阶的魔兽还快，已经超出了低能世界生物应有的限制，但是他们的攻击能力，比起帕瓦帝加的魔兽来说就差得远了。” “头儿，没那么简单吧，我看刚才那一下可是力量十足。”半身人已经回到了队伍里，修尔可不敢让他继续在外面乱晃，谁知道那些诡异的东西是不是有能力发现阴影中的盗贼呢，万一出了什么问题，那简直就是无谓的牺牲。 “对，速度带来了力量，那一下确实很重，嗯……重到甚至可以突破咱们的皮肤防御了。” 对于这个世界来说，连大部分子弹都无法突破帕瓦帝加那些战斗职业者的皮肤防御，只凭爪子就能奏效，已经算是很高的评价了。 “但是，也仅仅是抓破皮肤而已，连肌肉都无法损伤，更别提你们这些物理系战职者的斗气防御了。也就是我们这些施法者，没有斗气可以防护身体，精神力护盾张开速度总会比你们慢一线，才稍稍有些麻烦。不过……停，米娅，再测一边能量管道。” “咣当”，矮人的方盾下缘重重落在硬玻璃地面上，就算是石板，说不定也会砸出裂纹，没想到玻璃居然毫发无损。 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经过袭击后的这段路，大家感觉走起来比之前的半天加起来还累。 阴暗的环境，随时可能跳出未知怪物的阴影，地面越来越多的碎石、废铁和杂物，每个人都必须保持全神贯注，哪怕走神的时间只有一秒，都有可能给队伍带来无法挽回的损失。 大家都是老手，而且彼此了解，心里都很明白，虽然修尔说的轻松，但现实远没那么简单。如果敌人真像修尔形容的那么弱，那修尔根本没必要说这些废话，一切如常即可，正因为他有了危机感，才会不断用语言舒缓队伍的紧张情绪，以便让逐影者们能够以最佳状态应对可能到来的袭击。 “能量管道在这里转向，你感知到的居然比我还早。”米娅手掌按在玻璃地面上，透明玻璃下，有不少金属管线纵横交错。毕竟备用供能只提供一些平时保持待用状态的设备，能量流动很微弱，即便米娅这种魔力学专家，想要隔空感知也没那么容易，必须全神贯注。 “这还用感知？”修尔叹了口气，指指路边一个大型硬玻璃柜，里面金属设备在微光下隐约可见，“你不觉得它嗡嗡嗡的很烦人吗？” 的确很烦人，尤其是对感知力全开的逐影者们而言，这种微弱的蜂鸣声听起来无比清晰。 “我明白了。”在玻璃柜上感应了一阵，精灵法师若有所思的点头道，“这里是分歧点，主管道把能量输送到这台设备，由它分配到不同的线路，输送到城市的各处。这下麻烦了，谁知道城里有多少这东西，万一不是供能设备停运，而是哪个……” “不会，备用能源应该也是由它们分配输送，它们坏了，备用能源也会失效。” “你会把金币存放在一个神殿里？反正我不会。” “我会，因为我根本没有，都在莉莎手里。”修尔撇撇嘴，“事实证明，除非咱们的猜测有误，主副供能是两条线路，否则青蛙人的确用了同一套设备，嗯，至少是放在一起的。” “也许吧，右侧，直线距离大概七百米，那里应该就是最后的主管道了。” “很近了，再保持一会精神专注，最后几步路不要出意外，找到供能设备的地点，就可以放松一会了。”修尔腰间悬挂的暗月圣典突然飘起到他面前，手指在胸前轻点，一道暗淡的透明光盾以他为中心向外扩张，迅速把所有人都笼罩在内。 “以月之名，神爱世人。”面带神圣之色，以手指在胸前画一个完整的圆形为终结，修尔念出了神圣的祷言。 “诶？这是什么？”莫瑞娅手指戳了戳光盾，就像戳进了一层粘稠液体一样的感觉。 “暗月之拥，小花招而已。”修尔不在意的耸耸肩，神术放出，反倒是轻松了一些，“米娅带路，莫巴克贴身掩护，其余人保持警戒跟进，蜜莉蒂和我在队伍中心。蜜莉蒂，你看着点我，米娅，后面交给你了。” “嗯？”几个人下意识的看了看他，队伍中心是最安全的位置，修尔是很少占据那里的。不过，再看看外层的光幕，谁也没有多说什么。 小花招？ 仅次于绝对防御的小范围防御性效果，需要三个高阶牧师联手才能正常维持的顶级神术，任何外部攻击都可以由释放者的精神力吸收，虽然吸收的消耗性惩罚加倍，但除非攻击穿透性强到临界点，否则只要释放者的精神力没有枯竭，范围内的人员就是近乎于无敌的存在。 这样的神术被说成小花招，暗月女神要是听到了，恐怕会第一时间降下制裁吧。 当然不会有人真相信这是小花招，能让习惯分心多用的修尔要求别人看着点，神术的难度就可想而知了。不过……又一次把全部压力集中在自己身上吗？还是说，他有什么更深层的顾虑？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但是逐影者们都知道，想替他分担压力，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又尽可能安全的找到目标。 “那条黑色的管道就是能量管道，马卡杰伦，你看清楚了。”米娅深深吸了口气，一瞬间，冷漠疏离仿佛对一切漠不关心的精灵法师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沉稳冷静，足以掌控全局的领导者。 “啊？是，看清了。”半身人一愣，难掩脸上的惊讶之色，飞速点头，“四条黑色的，你指的是右边第二条？” “没错，下面如果我一时忙不过来，就由你带队。” “明白。” “莫巴克，护卫我右侧，莫瑞娅，左后交给你，其他不变，现在出发。” “了解。”林精慢悠悠的说道，“两年没见你这个状态了，山精灵，还挺想念的呢。” “现在不是聊天的时候，跟我走。” 米娅的行动很快，至少对法师而言是这样的。和修尔带队的习惯不同，一次性下达所有指令后，她完全放弃了警戒和指挥队伍，专注于路径的探寻。 左侧，七十米，出现能量支路，目标可能性极低，无视。 前方一百二十米，能量波动发生，这条线路上某种应急设备被触动了？记在心里，现在无视。 左前二十七米，地下一根管线断裂，非能源管道，跳过。 主管道能量稳定性再次波动，又有设备被触发？还是产能设施本身就不稳定？ 右侧，右侧，右侧的能量管线呈扩张表现，一定是那个方向。 “等等，山精灵，那边是墙。”莫瑞娅及时发出了提醒。 “哦，绕路。”米娅只是抬头扫了一眼道路，就重新低下头去，改变了一次方向。 越靠近寻找的目标，米娅的速度越快，一根根能量支路向主管道汇合，代表由主管道输出的能量越强，感应起来也越容易。到了最后，甚至已经不需要再感应能量变化，就已经可以确定目标所在地了，因为即便光线暗淡，大家也能看到，就在队伍的左前方，出现了异常的建筑。 说是建筑并不确切，因为那只是一道金属围墙和一扇十几米宽的巨型金属门，围墙和门镶嵌在山壁里，进入就等于走进了山体。这也是整座城市为数不多的几处没有用硬玻璃把城市和山体隔开的位置。 “看来你又猜对了。”回头看了修尔一眼，虽然知道他现在应该听不见，米娅还是叹了口气，一指前方的建筑，“目标到了。” “这里就是目标？”矮人就在米娅身边，雷鸣般的声音震得她直皱眉，“咱们是要进去？” “不然你来干嘛，没见过金属门所以来看看？”米娅冰冷的目光让矮人缩缩脖子，这一刻，他回想起了魔法的恐怖。 “马卡杰伦，去看看门，萨芙，你从修尔那里把采血针拿回来，算了，现在先用不到，你到我身边，听到任何声音马上预警。” “嗯……”害羞的剑士虽然很不情愿，但还是垂着头听从米娅的安排。 “莫瑞娅，护盾范围内游走警戒，注意……” “哈，这是正常的门。”米娅还没说完，马卡杰伦就大喊一声，“很容易打开。” “意料之中。莫巴克，护住他，在他打开门之前绝不可以出事，你拼上命也不能让他死。”米娅的命令听起来完全不带感情色彩，“其他人收缩阵型，承受攻击准备，反击准备。” “开了开了。”半身人的欢呼中，金属门被向外侧缓缓拉开，门刚开了一条缝，矮人就低吼一声，跨入门内，挡在了所有人之前。 “吱呀，吱呀”，金属摩擦，门缝越开越大，随即几团鬼火飘飘忽忽的飞了进去，左右排成两排。 “跟进。”踏入建筑内部，米娅四周看了看，这里整洁干净，和外面的凌乱简直像是两个世界。 “行了，这里安全性应该不成问题，暴露狂，把修尔叫醒。” “这里应该就是整座城市的供能中心，总算找到了。” “￥@￥%#@%@#￥”，突如其来的话语，突然从不同角度响起，让每个人身上都一阵战栗。 第二十五章 诅咒金属 “谁，谁。”先举盾护住身体，小心观察四周，确认周围没有生物存在，黑乎乎的环境里，怎么也找不到声音的来源，莫巴克才大声抱怨，“该死的，有本事出来，躲起来算什么本事。” “闭嘴。”冰冷的米娅狠狠瞪了他一眼，“说话的人又不在这里，你是没见过传声魔法吗？” “咦？原来是传声魔法。”莫巴克挠挠头，对魔法这种神秘的东西，伟大的矮人族是不屑于了解的，嗯，肯定是不屑。 “当然不是，只是类似而已，通过其他方式实现的。而且发音前后重复，一直在循环几句话，只可能是留言。修尔，你醒过来了没有？” “我又不会边走路边睡觉，当然一直醒着，只是刚才要维持神术不能分心，你们说的我都听着呢。”周围的光盾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漂浮的圣典也落回掌心，修尔终于有时间观察周围的一切。 可以说，这里是另一个缩小版的地下城市，同样的半球形山洞，同样的内部建筑，只是这里只有一层，而且范围要小得多。 “不，顶部不是硬玻璃，不管头顶还是脚下，都是用金属封死的，这里肯定是最重要的机构之一。”修尔指指头顶，“想来也是，这种地下城市日常活动全靠能源支持，防卫严密也是必然的。米娅，供能设备的位置。” “八座建筑，左数第三个有高能量反应，问题是备用能量管线的终点是第四个建筑。” 同样半球形的建筑，同样的弧形外壁，但看起来总觉得更结实一些。 “中转节点？” “我说的是‘最’终点。” “好吧。”修尔点点头，“没必要乱猜了，直接过去看看就好。各位，警戒等级下调，一级警戒即可。” “头儿，没问题吧。”虽说警戒等级降低，但被火烧过一次，刚才又亲眼目睹修尔被偷袭的全过程，马卡杰伦可不敢再掉以轻心，时刻不离队伍左右。 “封闭的，没有缺口，显然外面陷入混乱，但这里没受到影响，还保持正常，所以安全系数很高。嗯？这里的确有高能量反应啊，温度都升上去了。” 的确，虽然房屋是石料加金属建造的，墙壁很厚，但隔着墙还是能感到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如果这要真是主要供能设备所在地，光凭这种程度的能量外溢，估计随时都可能把城市炸上天。 “米娅，蜜莉蒂，保护好你们自己。” 现在虽然不用太多顾虑有诡异的敌人存在，但越是接近房屋，感应到的能量越狂暴，修尔不得不格外小心，唯恐哪个动作不对，引爆了内部灼热的能量。 “莫巴克，把守入口，莫瑞娅，外围警戒，蜜莉蒂，背靠墙壁支援，你们三个留在外面。” 安全系数高也是相对而言，任何时候都要防备后路被切断。 “其他人，跟我进去，马卡杰伦。” “门已经开了，我是专业的。” “这类门是什么构造，物理锁的？” “不，机械控制向两侧收缩的那种，没有锁，是从其他地方控制的。我用斗气透过墙体直接控制了里面的……” “呃，不用再详细了。”修尔打断了半身人兴高采烈的介绍，“米娅，随时准备镇压里面的能量暴走。” “实力不足，难度太大，可能性不高。” “我知道，我会辅助的。” “那问题不大，上吧，我准备好了。” “唰”，这一次，金属门无声无息的滑入两侧墙内，完全没有发出刺耳的噪音，看来高温让环境里的水分降到了最低，让金属暂时逃过了生锈的命运。 “啧，这结构，真是……” 门内就是第二层金属墙，半径和外层相差两米，让两道墙壁之间留下一条回廊通行。无奈之下沿着回廊，一直绕到入口的正对面，穿过第二道门，就可以看到……第三面金属墙。 “这群青蛙人真会设计，他们是准备造出一个迷宫吗？”又转了一大圈，绕道第三道门前，半身人犹如莫巴克附体，忍不住小声抱怨，“万一打开又是一道墙，那就有意思了。” “应该不会，他们这种设计，像是在防备什么，肯定不是防备爆炸，隔绝温度？不太像。”修尔发现马卡杰伦在用询问的眼神看自己，点头道，“不管防备什么，三道金属墙也差不多了，咱们来看看他们用什么当能源。” 门刚一开，明亮的光就射了出来，强光毫无遮蔽，刺的人眼睛发痛。随着强光冲出门的，还有惊人的高温，即便是站在门口，脸上的皮肤依然被烤的滚烫，就连鬓角的发丝，都微微有些卷曲。 “好亮。”修尔背后的萨芙，是最后一个反应过来的，即便带着眼镜，她的视觉依然很不敏感，少女揉着眼睛，试图看清门后的景象，但最终还是失败了，“修尔，是什么东西，咕嘟咕嘟的？” “听到了？是岩浆。”看清眼前的一切，就连修尔也呆了几秒，嘴角抽搐着说道，“一个地下火山口，天然的岩浆池。这些人还真有想象力，居然直接利用地热供能。” 的确，这就是青蛙人们的能量来源。 直径上百米的岩浆池，散发着恐怖的高温，幸亏是职业者们的体质，如果换成原住民青蛙人，恐怕早就被热浪烤晕了。 围绕着岩浆池，青蛙人们建造了大量机械设备，虽然不知道具体功能，但想来肯定是用它们把地热转换成可用能源。 “我大概知道前两个建筑的用途了。”米娅倒是显得格外轻松，元素法师时刻与狂暴的能量相伴，这种程度的高温，还不至于让她感到难受。 “嗯，更换隔热服一类的特殊设备的场地，另一个应该是储水站，专门给这里的设备供水降温的。”修尔点点头，“走，出去吧。” “嗯，出去吧。”米娅居然也面无表情的点头同意。 “什么？这就走？”马卡杰伦被吓了一跳，惊讶的说道，“咱们不是要恢复供能吗？不检查一下这些设备？” “你自己就是机械师，你觉得它们可能还能用吗？高温下工作的设备失去了冷却水，就等于已经宣告死亡了，再检查也是浪费时间。而且，就算真有一两个能抢救的，恐怕也损坏严重，这种类型的能量转化设备帕瓦帝加很少见，小问题你能解决，这种和做个新的差不了多少的大问题，你会修吗？” “好吧，不会。”半身人不得不承认修尔说的有道理，刚才他草草观察了一下，所有设备都已经停摆了，而且大部分从外观上就有烧融的痕迹，确实没有挽回的余地，“那怎么办？” “萨萨，能破墙吗？算了别试了，原路返回吧。”两层金属夹着一层隔热岩石，一道墙至少一米多厚，倒不是破不开，但毫无意义。 “不用担心，还有希望，别忘了旁边还有一个建筑，那才是能量管道的终点。米娅，这里……” “理论上来说，这里的能量也是要输送到那边的，那是管线的尽头。不过这里现在已经没有能量输出了，所以没办法证明。” 虽然修尔嘴上说着还有希望，但连他自己都不太看好所谓的希望。 地热是近乎于取之不尽的能源，既然有能力转换地热，就完全没必要再制造其他供能设备了，给城市恢复供能的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 但是，不放过每一个可能是逐影者们的宗旨之一，就算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也要尝试一下，如果真的做不到，那也只好大费周章的摸着黑探索城市了。 不过，当在黑暗中看清第四栋建筑的时候，大家看到的不是希望，而是怪异。造型上倒是和其他建筑毫无不同，最多是更大一些而已，但不同于其他建筑富有金属光泽的外表，这栋建筑外表粗糙，灰扑扑的一片，一点也没有美感，就像是粗制滥造的劣质品。 试探着摸摸墙壁，看来粗糙并不只是视觉效果而已，摸上去也同样有着不光滑的感觉，而且建筑整体都是这样，显然是有意而为。 “这就有点奇怪了。”修尔绕着墙转了几步，皱眉思索着说道，“莫巴克，外面那些金属是什么材质？” “铬镍合金的，这东西在咱们那边也能做出来，就是原料不是很常见。”矿物专家往往只需要敲打几下，就能判断出金属的大概成分了。 “那这个呢？”修尔拍拍背后的灰墙，“应该是其他金属吧。” “这个就比较奇怪了，是铅合金。”莫巴克摸着胡子，语气里带着调侃，“这种合金硬度很低的，我随手一拳就能砸出个坑来，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用它来盖房子，简直是……” “等等，你说这是铅合金？”修尔突然攥紧拳头，眼睛闪闪发亮，“确定吗？你最好再确认一次。” 对队友的结论，修尔是很少像现在这样提出重复确认要求的，只有最重要的环节，才会像现在这样谨慎。 “呃，我确定。”莫巴克这次直接在墙上砸了两拳，确实像他说的，墙上多了两个浅浅的凹陷。 “呵，如果是铅合金的话……”修尔舔舔嘴唇，笑容灿烂，“你应该听说过诅咒金属吧。” “见鬼，天哪。” 第二十六章 神赐金属 “见鬼，不可能，绝不可能。”莫巴克几乎是在喊叫，“这里怎么可能见到诅咒金属。” “用铅合金做的特殊性建筑，除了存放有诅咒金属之外，我想不出其他原因了。”修尔不像莫巴克反应那么大，但也难以掩饰声音里的兴奋，“你总不会觉得，他们是因为其他金属刚好不够，所以这间才用铅合金凑合建起来的吧。” “说，说，说不定还有其他原因。”莫巴克咬着牙纠结了一会，大声答道，“反正我是不相信这里会有那种东西。” “白痴矮人，你还是先把口水擦擦吧。”半身人一脸嘲弄，“已经开心的想要跳起来了，还在嘴硬说什么不可能。哈哈，我懂了，你是怕希望太大，万一失望的话会哭出来吧。” “混蛋小矮子，你懂个屁，是诅咒金属的话，咱们这次就真要发大财了，能不冷静一点吗？” 莫巴克想的没错，如果修尔的猜测是正确的，那这次逐影的收获，就真出乎意料了，能找到一点诅咒金属，抵得上好几次逐影的收获呢。 在帕瓦帝加世界，诅咒金属是一种很特殊的矿物，危险性极高，过去，有些矿工无意中挖到它们，然后不知不觉的死在了它的影响下。 顾名思义，在传说中，这种金属天生带有强力诅咒，会无差别的影响周围一切生物。毫无防护的暴露在它的影响范围内，哪怕只是偶然经过一次，都会受到诅咒的影响，感觉身体很不舒服。 只要时间稍长，诅咒就会发挥威力，头发掉光，牙齿松动，指甲脱落，器官溃烂，身体畸形，如果生命力够完全的话，最终身体就会变成一个怪物。当然，绝大多数人在变成怪物之前，身体就已经支撑，早早死去了。 想要不被诅咒影响，只能用厚厚的铅合金把诅咒金属包裹起来，然后远远离开。或者，牧师的防护诅咒结界也可以有效阻止诅咒的影响，但必须时刻保持结界，一旦结界消失就会发生危险，还不如铅合金包裹更可靠。 还好，诅咒金属的数量非常稀少，尤其高纯度的诅咒金属，都是按克计算的，否则矿工们的日常工作就很危险了。 如果这种金属只有诅咒效果，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至于让逐影者们这么在意，但它除去诅咒之外，还有另一种效果。 在诅咒金属被挖出来几十年之后，诅咒的能量慢慢稀释消散，诅咒效果也逐渐削弱，最终，当诅咒能量被彻底净化之后，它们的名字，就会从诅咒金属，变成神赐金属。 在已发现的物质里，神赐金属拥有最强的能量扩展性，是制造武器的最佳材料之一。融入神赐金属制成的合金，按比例可以把通过它们的能量放大百分之三到百分之十五，不管是灌注了斗气的武器劈砍，是通过武器释放出的斗气刃，是通过法杖发出的各系魔法，甚至是通过仪式工具释放的治疗神术，都可以受到增幅。 这就意味着，一旦拥有一把高含量的神赐金属武器，战斗职业者就可以大幅提升自己的作战能力，甚至可以以此作为秘密武器，向更高位阶的强者发起挑战。 因此，神赐金属的价格一直非常惊人，可以说是有价无市，最夸张的战争年代，一克神赐金属的价格甚至被炒到了三万金币，那已经相当于一座数千人的小城市一年的税收总额了。就算到了现在，神赐金属的价格已经趋于理性，一克的价格也在五千金币上下浮动，这已经是一笔巨款了，不少偏远地区的平民，辛辛苦苦劳碌一辈子，收入的总额也到不了五千金币。 当然，这是神赐金属的价格，如果是它的前身诅咒金属，那价格就会直线降低，基本上一克诅咒金属的价格，也就三四百金币。比起神赐金属价格是低了一些，但只要找到的量大，比如找到几十甚至几百克，那大家就可以享受在成堆的金币里畅游的快乐了。 “我还是不敢相信，诅咒金属啊，一百多年了，我做梦都想拥有一把神之金属合金的斧子。”莫巴克的兴奋倒不仅仅是为了钱，或者说，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光是为了金钱收入而兴奋，对战斗职业者来说，能大幅提升战斗力的奇物，就算让他们倾家荡产去买他们也愿意，何况是凭空而来的收获呢。 七个人相互看了看，都可以看到彼此心里的激动，就算是一向冷漠疏离的精灵法师，握着法杖的手也在轻轻颤抖着，手背上筋络突起，显然用了很大的力气。 “是不是诅咒金属，亲眼看看就知道了。”修尔连续几次深呼吸调整自己的心情，尽量保持冷静，“任务重点转移，现在一切以探索这座建筑为重，万一真找到了诅咒金属，即便恢复不了供能，哪怕摸着黑直奔出口离开投影世界，咱们也不亏。对此，大家没有异议吧？” 当然没有，谁会和金币过不去呢。 “但是，所有人，想活着找到诅咒金属，就给我冷静一点，否则，你们的墓志铭上，恐怕会写上死于贪财的。” “莫巴克，蜜莉蒂，你俩哪里都不要去，就在门口把守，除了咱们几个之外，任何会动的东西都不许放过。” “了解。” “莫瑞娅，你和马卡杰伦一队，你俩速度快，绕着铅合金的建筑转一圈，在它周围找找，应该有某种附属建筑。诅咒金属这种东西，生物肯定不能直接暴露在它们面前，青蛙人如果真存放了一些，就肯定有能防护诅咒的衣服，每次进入都会换上，你们两个尽量找出来。对了，顺便把这里面巡视一遍，确认没有敌人存在。” “明白了。” “萨芙，你的听力最好，所以任务最重。你和莫巴克他们在一起，但任务是连接纽带，时刻听着其他两组的状况，万一出现问题，你们三个立刻放弃守门前去支援。” “是。”害羞的剑士对这种不需要和其他人交流的任务非常满意。 “米娅，咱们两个先进去逛逛，探探路。” 没有防护服装的时候，修尔和米娅是探路的最佳人选，牧师的防护诅咒结界，元素法师的能量反射护盾，刚好可以克制诅咒金属的影响。由他们两个进去，虽然消耗稍大，但不会像其他人那样是进去送死了。 一进门，两人就发现，这次可能真找对地方了，不是指诅咒金属，而是供能设备。 不像其他建筑的一片漆黑，这里内部居然有光，虽然光线很微弱，而且红色的绿色的橙色的五颜六色，但那毕竟是第一次在这个城市里见到的人造光源，意味着能量的正常供应。 用魔法点亮四周，首先就是一个用铅合金封闭的小房间，墙壁一侧竖着几个透明衣柜，里面放着几件造型奇怪的白色服装。另一侧则是几间隔开的小室，屋顶有莲蓬花洒，应该是给工作人员清洗用的。 “这些就是你要找的衣服了吧。”米娅指指那些白色的服装。 “大概是，先不管它，进去看看情况。”两人挨的很近，两种防护措施共享，可以保证自己的安全。 穿过更衣室，就可以看到两条通道十字形交叉，把整个建筑分成了四份。通道两侧还有一些不知用途的设备，上面闪着各种提示灯。 “备用线路的能量通道终点在哪？” “右前的那间。” “能量管道应该还经过某个房间，才输送出去的吧。” “对，右边这个就是。” “呵呵，看来找到了。” “我也这么想。”米娅冷漠的点头，依次指着右前、右侧和左前三个位置，“备用供能设备，能量储存和分配设备，还有面积最大的，主要供能设备。不过左边这个……” “很可能是库房，专门存放诅咒金属的。”修尔沉吟道，“亲爱的米娅老师啊，我……” “你最好别挑逗我，山精灵不是那么禁得起挑逗的，两年前我就跟你说过。”米娅面无表情的说道，“你想问什么？带队的水平你比我高多了，知识层面的……” “好吧，其实我是想问，你听说过用诅咒金属供能这种事吗？”修尔苦笑道，“虽然在外面我说的那么有把握，但其实刚一说出来就后悔了，毕竟我可从来没听说过，诅咒金属可以用来供能。万一只是这个世界类似诅咒金属的特产，大家可就空欢喜一场了。” “我也没有，但是看看就知道了。”米娅突然愣了愣，“你不会是在紧张吧。” “怎么可能，哈哈，只是几万几十万金币而已，我有什么可紧张的，哈哈，好吧，我承认，是有点紧张。”修尔叹了口气，突然毫无征兆的拉开左侧被视为仓库的房间的大门。 开门，然后立刻关门。 不需要进去仔细看了，一开门，就感到强烈的诅咒能量迎面扑来，如果不是两人有防护结界护体，几秒钟就受到严重影响。 “没问题，就是它了。”两人对视一眼，充满了喜悦。 第二十七章 供能设备 “哈哈哈哈，这个样子真是太好笑啦。”矮人肆无忌惮的笑声惊天动地，“你们看我现在的造型，像不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子？” “不像，只是像个没见过世面的白痴而已。”半身人的评价非常中肯，表达了所有人的心声。 不过平心而论，这只是偏见作祟，实际上矮人，不，应该说，实际上大家的样子都很可笑。 更衣室里，每个人都换上了衣柜里的防护服，虽然几十年没有更换过，但由于密封的衣柜里一直处于一种空气稀薄的状态，衣服居然保存完好，经过修尔和米娅的几次试验，虽然效果不如防护诅咒结界，但确实可以充分保护内部生物不受诅咒困扰。 问题就在于，这身衣服实在太丑了。 一套防护服松松垮垮套在身上，肚子位置多余出来的布料一直垂到大腿，腿部的服装也大了好几圈，像萨芙或者精灵法师那样的身材，两条腿塞进一条裤管都还很宽裕，穿上这套衣服，裤管肯定要有一大部分拖在地上，就像几个会行走的拖把。 下身宽松，但上身就不一样了，肚子以上的部位，穿上去感觉越来越紧，尤其是两条手臂处，衣服紧紧绷在胳膊上，让大家很担心稍稍剧烈一点的活动，就会把衣服撑破，让自己暴露在诅咒下，至于某个不剧烈活动某部位也可能把衣服撑破的亡灵法师，就更不用说了。 衣服难看不难看还是次要的，最难看的还要数头盔，头盔下部连接着衣服，开口极大，对几位女士来说，脖子处的开口几乎和她们的肩膀同宽了。圆形的头盔是透明的，头盔比身体还大，可以看清每个人脸上的纠结，想必穿上这身衣服也是需要不少勇气的。 “奉暗月之名，赐汝灵魂以祝福。”修尔在萨芙圆圆的头盔上虚画出复杂的神圣文字，最终在额头一点，结束了对最后一个人的祝福。围绕着萨芙的神圣能量突然向内收束，全部隐入女剑士的身体。 防护诅咒结界对于诅咒金属的确好用，但对七个人同时使用会消耗巨大，就算以修尔的天赋也很吃力。只能像现在这样，主要靠衣服来对抗诅咒，一旦衣服破损，诅咒影响到身体，预先释放的结界法术就会被激活，这才是支持最久的方式。 “哈哈哈，果然是给青蛙穿的衣服，和画册上的体型很像呀。”矮人拍打着头部的透明护罩，像个孩子一样好奇。 “白痴，闭嘴吧。”半身人是感觉最不爽的一个，这套衣服对他来说实在太大了，头盔能把他半个身子都罩进去，一条裤腿一米多长，可以塞进他整个身体。这对半身人简直太不友好了，以至于他只能两手举着头盔，臃肿的衣服在身后拖着，矮人之前说的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子，用来形容他是最合适的。 “哈哈，现在我终于比你灵活了，白痴半身人，哈哈哈哈，羡慕吧，我跳，我跳……刺啦。” 对青蛙人来说很结实的防护服，对逐影者们来说和纸片一样脆弱。看看修尔一下一下在手心敲打的钉锤和似笑非笑的表情，矮人终于聪明的闭上了嘴，用最快的速度换了一套防护服，于是，世界终于清静了。 离开更衣室，大家已经开始感应到诅咒的能量了，只不过这里还很微弱，如果停留时间不长的话，即便不穿防护服，暴露在环境中也可以接受。 一出门，就可以分辨出房间里和外面的区别。 这座城市一直处于沉默之中，如同死后世界一般安静，除了自己人发出的声音之外，来源于城市的，也就只有路上那几个设备所发出的低沉的蜂鸣声了。然而在这里，不少机械发出有规律的嘟嘟声，像是某种提示音，表示设备的正常运行。 “马卡杰伦，现在是你的回合了，你是机械学专家，下到撬锁拆陷阱，上到傀儡巨像，你都能处理好，尽量想办法恢复供能吧。” “当然当然，我可是最专业的，再没有什么比一个半身人的灵巧之手更可靠的了。这里的机械虽然原理不同，但是本质上没有太大差别，只要没有彻底损坏，我就能修好给你看，嘿嘿嘿，看我的吧。” 半身人最爱吹牛，但能被队友们视为某个领域的专家，能被修尔吸纳进逐影小队，绝不是凭吹牛就能做到的，靠的可是真正的技术，控制机械的真正技术。 “不用去管右边的那间，米娅既然说那里是分配能量的区域，那现在应该还能正常运转，至少一部分还能正常运转，可以最后再考虑，现在先去检查最根源的问题，就是提取和转化能量的设备。” 马卡杰伦的表现不负他专家的身份，两只小眼睛在走廊里一扫，就已经心里有数了。 “先去右前方那里，修尔你和米娅不是说过那里有能量流出吗？至少那里的供能设备还能正常工作，可以得到很多直观的信息。” 的确，右前方的房间里，很多设备都是正常工作的。 这是一个圆形的房间，正中最明显的，就是一个巨大的圆柱形金属机械，直径接近五米，高度足有二十多米高，都快要接近建筑的顶部了，难怪从外面看，这栋建筑的高度是最高的，恐怕就是为了容纳这个设备。 在它周围，几十个金属设备围着它靠墙摆放，正常人手腕粗的管线，从硬玻璃地面下与金属圆柱体相连。大部分设备都闪着让人感到平静的绿灯，或者红灯绿灯交替闪烁，只有极少数两台，才持续闪烁着很多世界都作为预警的红灯。 “不用管它，那些一看就不影响能量产生和转移，无视就好。”半身人凑近了巨大圆柱，绕着它左右观察。 圆柱体上，镶嵌着几个像之前监控室里看到的玻璃平面似的东西，这些玻璃平面都是亮着的，上面显示着大量意义不明的曲线，曲线在不断变动，上面还有不少奇怪的文字显现。 “这些应该是代表机械状态的数据了，不过很难看懂它们是什么内容，就算看懂了也不会明白。还有这个不断有大量文字刷新的玻璃平面，这应该是最重要的信息，还好出现的文字都是绿色的，呃，这条红字无视，跳过去就没了，肯定不影响关键设备。我发现了，和咱们帕瓦帝加差不多，这里绿色也往往代表安全。” 六个人一直围在半身人身边，就像六个好学的学生一样。不过实际上六个人只是在替他警戒而已，虽然修尔已经很肯定这里不会有敌人，但他并没有把警戒等级下调到安全，也就意味着他心里还是有所估计，多年合作的伙伴了，大家当然会很配合的保持最低等的警戒姿态，多人行动，不让任何一个同伴落单。 “所以呢？既然这里的设备都没问题，那能得到什么直观信息？”修尔倒是看的比较认真，还不是在本子上记录几笔，虽然谁也没问他到底在记什么，但大家都知道肯定是有用的东西，或许和文字破解有关。 “所以？所以我至少知道一个本地供能机械正常运转时应该什么样了。”马卡杰伦毛茸茸的手指在几个机械按键上划过，却一个也没有按下去，“幸亏还有能工作的部分，否则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呢，走，现在去对面那个最大的房间，关键问题应该出在那里。” 事实正是如此，关键问题就出在这个房间里。 一进入，就发现房间里一片黑暗，根本没有那些指示灯闪烁，也没有听到什么提示音，唯一发出亮光的地方，就是门的一侧下方，有个发出绿色微光的小盒子嵌在墙上，小盒子上，画着一只直立行走的青蛙向门口跳动的图形，图案虽然简单，但代表的意思很清楚了。 “萨萨，帮忙记录一下。” “嗯，我知道，这几个字母代表离开？这可是第一个明确含义的单词。” “离开，逃离，或者安全，几种含义应该都有，而且不是第一个，之前这一路，我就确定了大概十个单词了，这个今晚再说吧。马卡杰伦，发现问题了吗？” “呼，简直是耻辱，机械专家最大的耻辱。”半身人居然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很不满的抱怨着，“头儿，你一定是不满意我嘲笑过你不懂机械，所以故意来侮辱我的对不对？” “看来是发现问题了。”修尔懒得搭理他不着边际的废话，“听你的意思，问题很简单，以至于让你觉得深受打击？啧啧，既然你发现我的目的了，我杀你灭口好不好？” “咳咳，你们看，问题已经很明显了。”半身人干咳几声，很明智的没有继续追究会被灭口的问题，“美丽的蜜莉蒂和米娅女士，能不能请你们……” 没出口的要求已经得到了满足，黏性光球和幽光术同时出现，让房间里亮了起来。 比起隔壁，这个房间的设备摆放相差不大，然而从面积上来说，却几乎大了十倍。关键就在于正中间最大的那台圆柱体，这里的圆柱设备仅直径就有二十多米了，高度更是达到了七八十米，以至于建筑根本无法装下它，必须向下挖掘一个深深的空间，让它多半截躯体处于地下。 不仅圆柱体变大了，就连周围连接的设备也变多了，有些位置，好几台造型极为相似应该属于同种设备的机械放在一起，共同连接到圆柱体上，至于功能，当然还是无法确定。 “看吧，这就是地下城是的供能设备之一了，大概和地热供能那边是共同使用的，起到辅助作用。”马卡杰伦远远朝圆柱体努努嘴，“它的确有问题，只是问题实在太简单了。” “到底是什么？”修尔皱眉催促。 “呃，好吧，它没燃料了。” 第二十八章 发财了，真的发财了 “哈？”所有人听到这句话，第一反应都是张大了嘴巴，简直难以置信。 “这有什么奇怪的，晶能机械要晶石做燃料供能，魔动机械要魔力驱动，就连魔法塔，都要从地下魔脉提取能源，魔脉地网就是它的燃料，想要让这么大一座城市活过来，当然也需要燃料了，你们不会觉得这些能源都是凭空产生的吧。” “不是，那个……”修尔很少见的表现出尴尬的慌乱，挠着头说道，“就这么简单？” “啊，就这么简单。” “不是哪个关键设备爆炸了？” “头儿，你觉得这里像吗？” “也不是哪里的能量管道断了，能量无法输送？” “这可不敢保证，说不定哪里的管道的确断了，但那要先让这台设备重新运作起来才能知道了。” “只是设备没能源了？” “大家，头儿这是疯了吧。”半身人无辜的看看周围的队友们，“他这个样子好可怕。” “有时候，想太多的人发现自己翻来覆去琢磨了几百遍的问题，答案其实简单到婴儿都是答上来，的确是会受到打击疯掉的。”精灵法师冷漠的外表里透出一股浓浓的幸灾乐祸，“这时候大家只要开心就好了。” “咳咳，我可没疯。”修尔习惯性的拍拍自己的脸，当然，只拍到了透明的头罩，“你怎么确定是没燃料的？” “你看，这台设备上，几乎所有玻璃平面都不亮，看上去很像停止运行了。” “嗯，看出来了。”修尔点点头。 “但是，这个玻璃平面却还亮着，而且是红色的，上面这几个文字一闪一闪的，怎么看都让人觉得不祥。但这其实是好消息，说明设备并没有停转，它还在维持着最低度的运转，至于运转的供能应该来自隔壁了。” “嗯，有道理。”修尔作为队长，最让队友喜欢的一点，就是只要不再高警戒状态，别人说的对他就会承认，而不会像很多人那样，为了维护所谓的面子嘴硬。 “红色平面的正下方，看到没有。”由于位置在地面之下，几人站在高台边缘，马卡杰伦远远指着接近圆柱体底部位置，“那里有一处弹开的舱口，边上还有舱门。隔壁那个我观察过，这里也有同样的舱口，但门是关闭的。” “唔，明白了，你认为是燃料耗尽以后自动弹开，在提示操纵者补充燃料。” “还有其他可能吗？”半身人反问道。 “好吧，是不是看看就知道，问题是，它们的燃料是什么？”修尔掏出两块最便宜的晶石，想了想又收回去了一块，“我想肯定不会是晶石，对吧。” “我怎么可能知道啊。”半身人哭笑不得，“下去看看，说不定就能有线索呢。” 升降平台无法使用，只能走阶梯。这个建筑里的阶梯有着非常完善的安全防护，每隔十米就会转向一次，防止失足滚落，而且台阶之间的落差只有不到一米，很方便动作不灵活的人跳跃，嗯，起码对于青蛙人来说是这样。 在门口留下三名队员守卫，又让萨芙和米娅把守阶梯口，修尔和马卡杰伦直接从平台上跳了下去。一个是手脚灵活的盗贼，一个过去是经验丰富的顶级战士，只是五六十米的高度而已，又不是镜面般光滑的墙壁，还不足以给两人带来麻烦。 手脚在楼梯扶手上几次借力减速，两人如同两片落叶，悄无声息的落到地面，刚一落地，半身人直接遁入阴影凭空消失，而修尔在楼上就准备好的通用神术神圣冲击直接爆发，神圣的力量把两米之内所有外物推开，不让任何物体靠近施术者。 不过事实证明，两人多虑了，底层依然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异样。 “走。”两人没有急于检查舱门，而是先绕着圆柱机械转了一圈，果然发现了不同之处。 围绕着圆柱体建造的舱门不是一个，而是三个，如今三个舱门都打开了，如果马卡杰伦的结论没错，那么代表这三个舱门里的能源全部耗尽。 仔细观察打开的舱门，圆形的舱门直径大概一米左右，舱门上安装船舵型的把手，应该是为了必要时从外部强行开启。舱门内部，可以看到一个圆形类似于抽屉的插槽，最靠近外层的表面有手持的把手。 “看来就是这里了。”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激动，虽然嘴上说着谁也不知道燃料是什么，但其实所有人都能猜到，燃料至少有百分之七十的可能性是诅咒金属，也就是可以让大家大赚一笔的宝物。 彼此重重点头，两人同时握住把手，用力把插槽拉了出来，插槽一段固定在设备内部，无法彻底拉出来，只能拉出一部分，但这已经足够了。 在晶能灯的照射下，修尔探索着找到圆形插槽正上方一个不起眼的盖子，推动了盖子下面唯一一个小小的开关，只听插槽内部一阵机械转动，最后叮的一声，从侧面弹出一个暗盒。 暗盒弹出的同时，两人已经远远退开，修尔的护盾撑起，马卡杰伦躲在了修尔背后。保持这个姿势等了三十秒，确认没有什么意外发生，两人这才充满期待的凑了上去，认真观察弹出来的暗盒。 暗盒几乎是实心的，全部由不知种类的金属制造，只有中间部位有一处凹槽，一根银色的金属棒，正静静躺在凹槽里。 暗盒其实很大，但金属棒却很细，只有拇指粗细，长度倒是有三十厘米左右，圆润光滑银光闪闪，看起来很是可爱。 “露娜大人在上，愿暗月之光永驻我心。”修尔揉揉眼睛，再揉揉眼睛，手指连续在胸前画圆，嘴里不停的念诵着暗月教会的祷文，“神说，你要以仁慈为信念，用仁慈之心对待每一个生灵，神说，你要永爱世人……” “天哪，这不是做梦，这不是做梦。”半身人用手指重重掐着自己的大腿，甚至忘了继续举着头盔，就连透明头盔砸在头顶上都没有注意。 “头儿，头儿，这，这东西可不是诅咒金属啊。”马卡杰伦声音发颤，说的话结结巴巴的。 “以暗月之名，我知道。”修尔闭着眼睛不去看那根可爱的金属棒，不停的深呼吸平复剧烈跳动的心脏，“这当然不是诅咒金属了，这可是神赐金属啊。” 是的，事实远超过大家的想象，大家找到的根本不是什么诅咒金属，而是价值超过它十多倍的神赐金属，帕瓦帝加最昂贵，也是战职者们最渴望的宝物，神赐金属。 “呼，呼，呼。”两人的呼吸都粗重了很多，这一根金属棒，目测最少就有三十多克，三个舱门应该就是三根一共一百克左右的神赐金属，如果卖出去，每个人至少能分到七八万金币，足够大家拼命挥霍几年了。 如果不卖出去自己打造成武器，融入十多克神赐金属打造的武器，能量提升度至少能达到百分之十二，已经可以算是最顶级的强大武器了，将来在激烈的冒险中，仅凭这把武器，生存率就能提高不少。 “发财了，这次真的发财了。”修尔感觉喉咙干渴，声音微微有点沙哑，曾经在家族里身居高位的他，这几年接过了莉莎身上的担子，被教会背后的债务折磨的苦不堪言，也难怪他会因为数万金币如此激动了。 “我要的打造两把匕首，嘿嘿嘿嘿。”半身人舔舔嘴唇，呼吸急促的说道，“除了希恩的獠牙和麦克的谎言之外，还没有成对的神赐匕首呢，这是第三对，我决定了，就叫马卡杰伦的灵巧手指。” “别急着幻想，先把东西拿出来，到手的宝物才是真的宝物。”修尔慢慢打开暗盒，小心翼翼的把神之金属取了出来，“忘了俗语怎么说的了？没有握在手里的宝物，就是湖水里的星空。” 不过几分钟之后，修尔就无比后悔自己说过这句话了，他发现有时候乱说话是真会付出代价的，比如说此刻。 第二个舱门打开，里面空无一物，第三个舱门打开，里面还是空无一物。 “该死，该死该死，怎么会这样。”捧着手里的神赐金属，修尔和马卡杰伦一脸呆滞，“这个该死的机器，居然只填装一侧能源，就可以正常运转的？” 眼看着到手的财富莫名其妙缩水的三分之一，修尔就觉得自己牙根痒的厉害，很想一口咬烂什么东西，不过看了看手里宝贵的收获，想想还是算了。 “走，上去。”不愧是经验丰富的队长，只纠结了几分钟，修尔就成功恢复正常，咬牙切齿的说道，“这种痛苦，不能就让咱们两个承担，嘿嘿嘿嘿，我要让每个人都知道，希望破灭之后的绝望，到底是什么滋味。” “对，不能只有咱们痛苦。”半身人也恶狠狠的低吼道，“要死大家一起死！” 已经疯了的两个家伙，以最快速度冲上楼梯。迎着两拨队友探寻的目光，修尔笑容表面的平静掩饰不住背后的狰狞：“各位啊，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们，呵呵呵呵，你们做好准备了吗？” 第二十九章 光明再现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一个揉着腰，一个揉着大腿，两个混蛋一脸贱笑，一边呻吟着，一边发出得意的笑声。必须承认，一旦犯了众怒，就算是身为开锁破门的重点保护人物，就算是身为团队核心精神领袖，也是要被殴打的。 对于帕瓦帝加的大多数智慧生物来说，几万金币的确是个天文数字，连想都不敢想，就连那些出生入死的佣兵们，省吃俭用辛苦拼命几年，也挣不到这么多钱，恐怕只有站在佣兵界上层的高阶佣兵们，才有能力获取这么高的报酬。 然而逐影者们不同，逐影者是开拓者探索者，寻找的是世所未见的宝物，冒的风险远高于普通佣兵，收入自然也远高于普通佣兵。一次逐影每人收获两三千金币属于很平常的收入，只要甘冒奇险频繁逐影，运气好一点，一两年的时间，一两万金币也就到手了。所以这种程度的收入缩水，还没有超出大家心里承受能力。 主要是这两个混蛋太贱了，有意挑逗大家的心情，把自己的痛苦转嫁到其他人身上并以此为乐，也就难怪就连萨芙这样永远维护修尔的人，也忍不住在背后狠狠掐了他几下。 “好了，好了，大家泄愤也泄过了，现在冷静一点吧，反正现在的收获，已经早就超过预期了。”修尔挥动手里可爱的神赐金属，笑呵呵的朝大家挤挤眼，至于他到底是真想调戏大家，还是借机缓解大家因为得而复失带来的失望，就不得而知了。 “其实收获不止这个，神赐金属是不会散发诅咒能量的，这栋建筑内部既然有那么强的诅咒之力，肯定是存在着诅咒金属。米娅，你的意见呢？” “看他们这套供能设备，应该是通过某种咱们不知道的方式，利用诅咒金属发散出来的诅咒之力，把它们转化成城市运转的能源，传送到城市的各个角落里。”精灵法师接过最昂贵的金属棒，隔着防护服轻轻抚摸着说道，“这套设备很有趣，可以快速提取诅咒之力转化能源，不需要上百年的时间，就能让它们变成神赐金属，如果能带回帕瓦帝加世界，简直就是一个生财机器，不过，这不太现实。” “的确不太现实，毕竟世界规则不同，帕瓦帝加可从未有过利用诅咒之力的先例。”修尔摇头道，“而且这么复杂的机器咱们也带不走，这种幻想还是不要有了。” “我不是在幻想，而是在说明一个问题，在咱们眼里纯净无暇无比可爱的神赐金属，对于那些青蛙来说，只是煤灰或者空白晶石一类的废渣而已，他们真正有用的是未转化的诅咒金属，所以这里一定还有存货，而且，就在咱们一直没有关注的仓库里。” 米娅说的，也是大家所想的，设备既然用诅咒金属为燃料，那么燃料的存放地点当然不会远。 果然，仓库里充满了浓浓的诅咒之力，幸亏有防护服的保护，加上每人体内的不同能量保护，才不至于受到伤害。想来那些青蛙人们也不敢长时间在仓库里停留吧，否则就算穿着防护服，也活不了几年的。 仓库里其实很空，整齐的摆着几十个沉重的铅盒，打开一看，虽然大部分是空的，但是至少有七八个铅盒里，存放着一根同样粗细的诅咒金属。这可不像神赐金属那样安全，它们的危险程度高的惊人，谁也不敢用手去碰触，甚至只开了几秒钟，修尔就不得不重新盖上了盒盖，以免对逐影者们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你们躲远一点，米娅跟我来。”修尔想了想，防护服效果有限，还是防护结界更稳妥。 把其他人留在上面，修尔和米娅捧着三个沉重的铅盒下到设备底部，依次把诅咒金属填充进插槽里。虽然理论上来说只填充一个就能维持设备运转，但那毕竟只是理论而已，谁也不希望冒着可能导致设备损坏的风险，只为了少放两根诅咒金属，完全没这个必要。 装填金属，依次闭合舱门，很快，设备就传来极为微弱的震颤，也就只有这些职业者们的敏感程度才能发现了。 “成了。”隔着透明的头盔，两人相互竖起拇指，虽然现在还没有明显的变化，但从机械的反应来看，放入诅咒金属已经产生效果了。 “亮了，亮了。”几十米高的平台上，传来矮人极富穿透力的吼叫，“那几个玻璃平面亮起来了。” “走，上去看看。”努力后获得的收获总是那么让人喜悦，就连米娅那么冷漠的人，脸上都露出了微笑，虽然恢复供能没有什么本质性的改变，但可以让搜寻更简单，可以距离脱离投影更进一步，对于逐影者们来说，这就是最大的成功了。 楼梯刚刚走到一半，圆柱体内部，就传来充满机械性的语音，虽然听不懂说些什么，但语音连续重复了即便，想必是设备已经启动一类的提示，不过，既然语音提示已经出现，那就说明下一步是…… “闭眼。” 提示出口的同时，修尔已经迅速闭上了眼睛，紧跟着，矮人的惨叫就响彻四周：“瞎了，我的眼睛要被闪瞎了，啊啊啊，我的眼睛。” “可怜的家伙。”修尔的同情毫无可信度，幸灾乐祸的意为已经近乎于实质化了。 慢慢睁开眼睛，逐渐适应周围的亮度，自从脱离植物威胁进入山洞之后，已经久违的明亮终于再现了。封闭的室内灯光耀眼，简直像在阳光下一样明朗，就连周围的金属都在光明下闪闪发亮。 “耶，亮了，亮了。”每个逐影者都发出了喜悦的欢呼，就连最内向害羞的萨芙也不例外，对于绝大多数正常人来说，光明总是振奋人心的，没有谁会讨厌光明。 “先别高兴的太早。”很多时候，队长所扮演的角色并不讨好，尤其在大家都兴奋的时候，必须扮演破坏气氛的角色，“现在亮起来的只是这个房间而已，这栋建筑，还有整个供能中心所在的山洞，甚至外面一整座地下都市，那些区域的供能是否恢复了还不一定呢，万一哪里的能量管道坏了，恐怕咱们是空欢喜一场了，最终还是要摸着黑逃离这个投影世界。” “别说的那么可怕嘛，修尔。”莫瑞娅维持着类人形态，行走站立的姿势总是那么别扭，“担心的话，就出去看看呗，嘻，终于能把这身蠢衣服脱掉了。” 的确，只要离开这栋建筑，甚至只要到了更衣室，就可以脱掉防护服了，不过林精希望的，恐怕还是恢复四条腿站立的状态吧。 这么合理的要求，修尔当然不会拒绝，毕竟这也是唯一的检测方法了。不过还好，他所担心的最坏情况并未出现，至少直到脱掉防护服，回到供能中心所在的小山洞里，四周依然维持着光明。 “哈哈哈，伟大的矮人终于从可笑的衣服里解脱啦。”莫巴克揉着乱蓬蓬的胡子，举起斧子高声大笑，“再也不想穿一次那么难受的衣服啦。” “那可未必。”修尔毫不犹豫的迎头泼了一盆冷水，“里面至少还有五根诅咒金属，现在需要讨论一下该怎么处理了吧。” 这的确是个挺麻烦的问题，神赐金属安全无害，可以随意存放，装在包裹里就能带出去，但是诅咒金属不同。那东西即使装在半米厚的铅盒里，诅咒之力也在疯狂的向外发散，足以在短时间内杀死一大群普通人。就算是逐影者们，敢随身带上半天的话，恐怕也没有一个人能活着返回帕瓦帝加。 “五根诅咒金属，虽然足够非常危险，但卖掉的话，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足够给莉莎……” “停，头儿，咱们先不提莉莎。”半身人冒死打断了修尔习惯性的联想。 “你懂个屁，莉莎是最可爱的。”虽然怒视了半身人一眼，但修尔还是理智的收束的思路，“但是有命赚钱也要有命花才行，想安全的把它们带回去，恐怕要做一个几米厚的铅柜才可以，而且还要我一直维持着铅柜内部的防护诅咒结界。先不提在这里打造一个铅柜的可行性，就算造出来了，怎么带回去还是个问题。” “你不觉得自己的担心有点早吗？”亡灵法师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这种问题，临走的时候再纠结都来得及吧，按你的话说，诅咒金属又不会跑。对不对，赛伦，嗯，我就知道你肯定同意我的话，也不知道刚才是谁说的，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确认整个城市的供能是不是都恢复了来着。” “呃，替我告诉赛伦，今晚就喝骨头汤了，他是原料。” 虽然决定不再理会这个自己扮演两个角色还玩的很开心的亡灵法师，但她有一点没说错，现在当务之急，就是确认努力的成果。至于确认的方法，实在再简单不过了，只要打开联通供能中心山洞和主城市之间的大门，向外看上一眼…… “砰”，刚刚打开的大门，又被修尔用力关上了。 “嗯？怎么了？”几个人同时用目光发出询问。 “没什么，我觉得我开门姿势有误，需要关上重开一次。” 第三十章 作战开始 “你是不是被诅咒金属烧坏了脑子？”冷漠的精灵法师狠狠瞪了修尔一眼，显然对他敷衍的回答非常不满，自己走过去打开门向外看，“你开门的姿势……砰。” “姿势的确不太标准，嗯，好像我的也不太对。” “诶？这是什么有趣的游戏吗？”看看修尔，再看看米娅，美丽的林精咬着指甲，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好奇，“外面到底有什么呀，让你俩这么紧张？” “砰”，金属大门处，传来重重的撞击声，替修尔做出了回答。 “砰，砰，砰”，金属墙很厚，金属大门也非常结实，外面的撞击无法撼动，但声音还是传了进来。声音的源头非常执着，持续不断永不停歇，而且越来越密集，虽然明知不太可能，仍然会让人产生墙壁支持不住的担忧。 “城市活过来了。”修尔脸色阴沉，“外面有大量青蛙人，在门口晃来晃去。” “队长，你在开玩笑吧。”矮人大声喊道，“异界投影里不可能有人啊，就算像你这种特例，也只可能出现一两个，怎么会有大量的情况出现？” “砰砰砰”，也许是因为矮人的声音过大惊动了外界，撞击金属门的声音更密集了，突如其来的加速让矮人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嗯，确实有大量青蛙。”米娅面无表情的附和，“而且我开门看的时候，他们并不是游荡，而是朝这边涌了过来，应该是已经发现咱们了。” “之前没有生命迹象啊，难道是刚复苏的亡灵？”蜜莉蒂很想也打开门看看，但听着连成一串的砰砰撞门声，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像，动作敏捷身手矫健跳跃自如，一点不像亡灵刚苏醒的样子。”米娅用力摇头，“对了，监视设备，供能中心这么重要的地方，肯定有类似警备区监控室里那种设备，现在供能恢复了，应该可以看到外面的情况。” “别想啦，刚才我和白痴矮人转过一圈了。”半身人一摊手，“右手尽头的房间里，的确有几个那种玻璃平面，但一片漆黑，上面什么都没有。” “废话，刚才供能还没恢复呢，现在就不一定了，走，过去看看。等等，米娅，先把门冰封住，免得万一被撞开就麻烦了。” 修尔猜的没错，随着供能恢复，监视设备的玻璃平面也亮了起来，三面玻璃，从三个角度显示着大门周围的情况。 好消息是已经可以确定，大家的工作效果很好，外面也恢复了光亮，虽然由于角度问题看不到头顶的光源，但大门周围的一切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而坏消息也很明显了，在大门周围，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围了上来，这些青蛙人主要以弹跳的方式前进，偶尔也会辅以直立式行走，前进的姿势非常特别。 “这些人很不对劲。”修尔手指按在玻璃平面上，“看他们的衣服。” 实际上，青蛙人身上都没什么衣服，最好的情况，也不过是身上挂着几片烂布，很难再称呼它们为衣服了。 “莫瑞娅的那个画册上……” “诶？修尔你果然还是拿去用了，我就知道嘛。” “别闹。”修尔拍拍林精的鹿背，“那个画册上的人虽然衣服都很……嗯，节省，有些省的都没了，但也可以证明，青蛙人们平时还是穿衣服的，不穿才是特殊情况。然而这里的大部分人都没穿，而且看他那些人身上的破布，不能说没穿衣服，而是衣服已经……腐化了？” “看着的确像是腐烂了。”其他人也若有所思的点头，“它们一直没衣服换吗？” “不对，不是没衣服换。”马卡杰伦趴过去，指着平面不同的几处，“看这几个人，这里，这里还有这里的颜色和身体其他部位有明显区别，这是灰尘形成的污渍，其他部分有遮盖或者处于不同位置，所以没有落灰。” “也就是说，他保持了同一个姿势很久很久，直到现在才重新动起来的。所以我认为，他们不是没衣服换，而是几十年都没有移动过，衣服才会烂掉。” “不是亡灵，关节柔软，行走正常，会对外界刺激有反应，这些东西绝非亡灵。”盯着画面看了半天，蜜莉蒂肯定的说道，“但是也绝不是生物，没有生命能量不说，也没有正常的生物学表现。” “比如这个人，看出异常了吧，他的半只脚掌不见了。啧，这些青蛙的手脚居然都是带着的，真恶心。虽然画面不清楚，看不清伤处的具体情况，但能看出断口还是比较新的，可是，他没有流血，甚至走路的姿势都没太大变化，现有的变化也只是因为失去身体部位后的自然调整，和疼痛无关。” “所以，他们不会痛，不会流血，没有生命，却也没有死亡，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诶？和我们植物好像啊。”莫瑞娅呆呆的歪着头，“不过我们植物也有生命呀，只是你感应不到而已。” “蘑菇。”修尔的脸上突然蒙上了一层阴沉，“不，应该说，外面的植物。” 所有人都沉默了，修尔突然把两件事联系到了一起，让大家一是有些无法接受。但是不得不承认，这个想法还是颇有道理的，至少可以解释为什么那些青蛙人处于现在的状态。 “你是说，他们已经变成了植物？”亡灵法师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不太可能吧，从没有生物变成植物的先例。” “不，还是有可能的，而且很有可能。”修尔突然摘下了腰间的钉锤，“所有人，战前准备。” 一秒之内，每个人都闭上了嘴，没有继续谈论植物的问题，没有问为什么，从听到战前准备这句话起，每个人就都开始默默地整理物品。 矮人重新带起牛角头盔，六只飞斧摆在最顺手的位置，战斧和盾牌手柄上的汗水被擦拭的干干净净；半身人舔着嘴唇，用崭新的粗布把匕首握把细细缠绕，松松垮垮的袖口和裤脚也被重新系紧，让他看起来利落精悍。 山精灵反复挑选了六张法术卷轴插进了腰带的皮扣里，四只蓝色的试管别在护腕的凹槽中，木质法杖顶端有些暗淡的晶石被重新更换，宁可浪费一点，也要保持最佳状态；亡灵法师胸前的挂坠里又插进了一枚黑暗属性的晶石，左手捧着的颅骨，嘴里开始冒出滚滚黑雾，两团绿色的火焰从黑洞洞的眼眶里亮起，看起来就像是复苏的亡灵。 林精的表情还是那么悠闲，就像徘徊在森林的怀抱，但当她绕到修尔背后几秒之后，地上只留下了一堆木质鳞甲的部件，还有一颗用十来根根须慢慢移动的高大橡树；至于萨芙，脱下布袍整整齐齐的叠好收起，露出里面贴身的软皮甲，又把双手巨剑的锋刃认真的打磨了几下之后，正在向修尔讨要她的采血针。 “这次禁止使用那个东西，你就以现在的状态迎战。”修尔却摇头拒绝，一点商量余地都没有，“记住，他们现在只是一群植物，已经不再是人了，所以你完全不需要害怕他们，你总不会害怕商店里的假人吧。” 至少假人不会动，这种话萨芙当然不会说出来，女剑士只是认真的听着，认真的点头。 “都准备好了？” 修尔得到的回应，是每个人竖起的拇指。 “很好，下面是作战要点。” “首先，是我们的敌人，就是门口这些看起来像人的东西，注意，不止是他们，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这应该是刚才偷袭过我的狗，不过现在应该确认了，那不是狗，而是某种腿比较长的蜥蜴。不管是什么，记住，它们速度极快，攻击力也比较强，很危险。还有这几种，看起来都是鳞甲动物，感觉这个世界没有更高等的动物了。” “其次，是作战要求，这次的要求非常特殊，但是必须严格执行。我的要求，就是绝对不要受伤。” “注意，这不是在和你们说笑，也不是在嘱咐你们注意安全，而是‘绝对’不要受伤，哪怕破一点皮也不要，有谁自认为做不到的，可以不参加这次作战，而且不会影响逐影结束后的战利品分配。没有吗？那好，记住，绝对不允许受伤。” “最后，是作战计划。大家都是老队友了，不需要提前布置作战计划，一切以临场变化为准。” “以上三点，不允许有疑议，都记住了吗？” 回应修尔的，不是凝重的表情和紧张的神态，反而是六个外表不同，意义却相同的微笑，那是身经百战的战士，在临战前洒脱而自信的笑容。 “非常好，我很满意，现在说明本次作战目标。” 修尔的目光转向几个玻璃平面，嘴角露出冷冷的笑意。 “目标很简单，杀光它们。” “不管它们是什么东西，不管它们是死是活，把它们都干掉，让它们再也站不起来。” “我讨厌麻烦，也讨厌被人纠缠，既然他们敢主动围攻咱们，就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现在，是时候让它们付出代价了。” “怎么样，你们的意见呢？” “吼！”以莫巴克为首，无论男女，每个人都同时举起武器，发出了震天的呐喊。 “杀光它们！” “那么，作战开始。” 第三十一章 杀光它们 “砰砰砰”，青蛙人在撞门。 这些生物没有脖子，没有肩膀，撞门的动作很有特色，行动以跳为主，跳起后用头侧和身体侧面撞击大门。 门前围着十余只青蛙人，坚持不懈的轮流撞门，仿佛永远不会疲倦一样，即便一侧的身体已经变形，骨骼出现明显的扭曲，都无法阻止他们的动作。 他们身后，还有黑压压的一片，至少有数百个青蛙人堆在这个并不宽敞供能中心入口处，面无表情的等待着入口被打开。 “砰”，有一个撞门的青蛙人被弹开，侧面的皮肤甚至已经开裂，露出里面不见血色的发白肌肉。 没有谁在意他的伤势，已经有第二只从地面弹起，用力撞向金属大门。 这一刻，门开了。 一只纯钢方盾出现在青蛙人面前，方盾上闪烁着斗气的微光，毫无停顿的向前拍了出去，重重拍在飞扑过来的青蛙人脸上。 西瓜碎裂般的声音响起，青蛙人圆形的头骨如同蓝浆果一样，被轻而易举的拍成碎片。方盾并没有停止，继续向前拍击，在击中了身体之后，狠狠砸在地面上。 “噗嗤”，残酷的声音另人牙酸，整只青蛙人直接变成了肉饼，骨骼和肌肉的碎片从方盾下四处飞溅，蓝色的血液已经凝成固体，像凝胶一样呼在盾牌和地面表面，当方盾重新举起的时候，敌人已经变成了一滩烂泥，再没有一处完整的部位了，一些粘在方盾上的黏糊糊的残骸慢慢滑落，看上去要多惨烈有多惨烈。 “为了奥夫瑞根的荣耀。”收回盾牌的同时，矮人莫巴克对着潮水一样的敌人发出了巨大的嘶吼，那是属于矮人战士的特殊战吼。随着嘶吼，矮人的身体明显膨胀起来，原本宽松的铠甲被撑的满满的，身高已经接近正常人类的标准，身上的肌肉虽然被护甲遮盖看不清楚，但从他脸和脖子上的肌肉就能看出，所有的肌肉都已经高高隆起，随时都可能释放出被爆炸性的力量。 “在火焰之主的怒火下毁灭吧，杂碎们。”魁梧的莫巴克向前一步踏出，脚步落地时仿佛整座城市都为之颤抖，战斧顺势横斩，淡黄色的斗气从斧刃上发出，沿着战斧的路径化作斗气斩向外延伸，斗气斩过后，三米之内的所有敌人，无论是青蛙人还是鳞甲生物们，都被切成上下两半。 敌人很顽强，就算变成了两半，青蛙人们依然用纤细的上肢抓挠地面，努力朝矮人爬去，即便肠子已经在身后拖了一路，即便残躯上不断有器官掉落，似乎也对他们毫无影响。 不过，这一幕也许对别人会造成很大的冲击，但是对战斗状态的重装矮人来说毫无意义。 “轰”，另一只脚也向前踏出，钢铁的战靴直接把一只趴到脚边的青蛙人头部踩爆，青蛙人的脑部已经接近干枯，不见脑浆飞溅的场面，有的只是肉块飞散。 逆着青蛙人的潮涌，莫巴克硬是走出了大门，站在门前斧盾相击，刺耳的金属碰撞声里，矮人仰头向天，再次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威猛犹如神灵降世。 矮人可怕的气势并没有吓退敌人，这些原住民们仿佛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剩下攻击的本能。同类们的惨死，没能让他们后退，反而给他们腾出了足够空间，让后排的青蛙们可以发动弹跳攻击。 青蛙人的肢体攻击方式很有意思，他们总是喜欢向前跳出去，然后在半空中转动身体，让两条粗壮的腿处在最前方，接近目标后两腿用力蹬踏，借着冲击的势头加上两腿发出的强健力量，给敌人以重击。与此同时，他们的脚趾上，不知为何长出了异常尖锐的指甲，在蹬踏的同时，指甲也会给敌人的身体上留下深深的伤痕。 “嗖嗖嗖”，青蛙人大批大批的跳出去，成群结队的蹬踏矮人的盾牌和躯体，可惜，再尖锐的指甲，也抓不破灌注了斗气的盾牌和铠甲。 但是力量倒是个问题，虽然一只青蛙人的力量，对矮人来说不值一提，但数十上百青蛙人连续不断发动攻击，尤其是这群青蛙人的力量和速度似乎和刚才偷袭的那只蜥蜴怪兽一样，有着超乎他们身体限制的强度，因此短短几秒内承受了几百次冲击，莫巴克的压力还是很大的。 然而矮人并不在乎，迎着巨大的压力，居然又向前迈进了一步。头盔和胡须遮盖下的脸上，有着兴奋而疯狂的笑容。 战争机器一样的矮人再次向前移动，这必然会暴露出背后的大门，疯狂的青蛙人们虽然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但本能让他们看到了这个最好的突破机会，于是，在两侧，大量青蛙人朝着莫巴克的背后跳了过去，不为攻击矮人，只为突破，只为攻击门内的敌人。 可惜，迎接他们的，是一支接多半个人高的双手巨剑。 如果说莫巴克像是无法撼动的山，那萨芙和她的巨剑就是捉摸不定的风。 黑色巨剑无声无息的挥舞，如同一阵轻柔的风，死亡之风。没有破空声，没有挥舞声，在女剑士的控制下，沉重的巨剑仿佛失去了重量一样，化作一道幻影，温柔的划过敌人的躯体。 没有肉体的撕裂声，没有骨骼的断裂声，敌人仿佛也变成了幻影，巨剑毫无阻滞的划过敌人的躯体，却没给敌人带来任何伤害。 然而萨芙却再也没有看敌人一眼，身形转动间，已经和巨剑融为一体，风一样的从敌人身边飘过，绕回了矮人背后。 直到这时，被巨剑划过的躯体，才慢慢分成两半，从上到下整整齐齐的分成了左右两半，断面平整光滑，就连内脏都切的整整齐齐，直到躯体开裂，才噼噼啪啪的掉落在地。 清理了一侧近处的敌人，萨芙已经不准备去另一侧了，因为队伍里还有莫瑞娅在。 悠闲快乐地徘徊在树木于花丛间，无忧无虑的生活在森林里，尽情的享受和平、幸福、安逸。 然而这只是无知者对林精的误解，这样的林精，只会在童话里出现。 的确，生性好奇的林精乐观开朗，调皮活泼，爱玩爱笑，但她们从来不是什么温柔平和的生物，绝对不是。 森林并非和平的乐园，能在危机四伏魔兽遍布弱肉强食的森林里无忧无虑生活，本身就说明了这种生物的强大与不凡，想要维持悠闲快乐的生活，背后藏着的，只有敌人和魔兽堆积如山的尸骸。 莫瑞娅身为林精，当然也不例外。 不知何时，大量根须已经从门内伸了出来，静悄悄的铺满了地面。当青蛙人准备扑出来的时候，满地根须像是突然活了一样，扭曲着，蜿蜒着，缠住他们的腿，爬上他们的身体，勒住他们的脖子，好吧，他们没有脖子。 紧紧缠住十多只青蛙人，根须的表面产生了变化，粗糙的树皮上，迅速长出无数薄而锋利的细小锯齿，深深的切进敌人的身体内。 根须并非一动不动，即便缠住了猎物，依然在扭曲抽动，于是，在表面锯齿的帮助下，缠绕着敌人的根须，就变成了最残酷的血肉磨盘，慢慢搅碎敌人的皮肤、血肉和骨骼，把他们一点一点化为碎片。 “哗啦啦”，没有风，但门内传来的树叶抖动的声音，这仿佛是发动进攻的信号，下一刻，几十颗橡实带着残影，炮弹一样从门内飞出，准确绕开门外的队友，无视敌人肉与骨的阻隔，在他们的躯体上留下一个个拳头大的孔洞。 “哗啦啦”树叶的抖动更欢快了，仿佛敌人的血与肉，为林精带来了无尽的欢愉。 小心翼翼，不为人知。 几只特异蜥蜴，像往常一样潜伏在青蛙人之间。 这类生物在受到驯化之前，是这个世界最优秀的捕猎者之一，潜伏在视线死角之中，慢慢接近猎物，最终一举扑杀，这样的行为它们已经进行过千万年，早已印入了它们的本能中。即便到了现在，它们已经失去生命，失去神智，依然可以完美的做出最标准的捕猎行为，就像它们现在所做的那样。 伏地，隐藏自己，悄悄窥探猎物，金属包裹的矮人体型过大不适合狩猎，特异蜥蜴们把目标集中在萨芙身上，耐心地寻找机会。 慢慢靠近墙角，贴着墙壁边缘一步一步向前，越接近目标，速度越要慢，动作越要轻柔。 十米，八米，五米，好机会。 特异蜥蜴弓起身体，下一刻就要对着女剑士飞扑出去，然而就在这时，它发现了一个人，一个瘦瘦小小，手脚长满细细的绒毛，带着一顶可笑的尖帽子，正在对着它微笑的人。 “你好呀。”马卡杰伦突然从阴影里浮现，朝特异蜥蜴招招手，露出独属于半身人的狡黠笑容，“很高兴见到你，然后，再见。” 早已游走在外，不断在阴影里时隐时现的半身人，怎么可能看着敌人偷袭自己的战友。战友们丝毫不考虑是否有敌人隐藏在暗处偷袭，就是因为相信他的能力，相信阴影就是他的王国。既然这样，他又怎么能辜负战友们的信赖，放过潜伏中的敌人呢？ 于是，匕首刺出。 第三十二章 到此为止吧 薄如纸片的匕首，在半身人手中仿佛已经失去了厚度，自特异蜥蜴颈后的鳞片缝隙间穿过，甚至没有给已经干枯的鳞片带来一点损伤。 穿过鳞片，切断肌肉，再从椎骨的关节处刺入。和连接紧密的鳞片缝隙相比，椎骨关节简直就像是一扇敞开的大门，正在热情的迎接匕首的到来。 无声无息，匕首的锐刃顺着关节穿过椎管直刺入脑，手腕轻轻抖动，匕首尖端在脑干里画了个圆，脑和神经被彻底搅碎，变成一团糊状物。 马卡杰伦没有忘记修尔之前的教训，偷袭者的头被砸扁却还能顺利逃脱，很显然，它和这些很难杀死但一旦头部被破坏就失去行动能力彻底回归死亡的青蛙人不同，这种特异蜥蜴应该还有其他的替代器官，所以…… “脊椎是生物最重要的部分，也是主要神经最后的防护，嗯，我指的是中等生物，无论它们有几个脑，无论长在哪里，末端都一定会与脊椎相连。” 以前蜜莉蒂聊天时提到的这些知识浮现在脑海里，半身人已经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手指轻捻，匕首旋转九十度，由上至下用力一拉。薄薄的匕首不再需要寻找缝隙，灌注了盗贼的斗气之后变得无坚不摧，坚硬的椎骨像柔软的面包一样被轻易切开，匕首不受任何阻碍的顺势而下，沿着脊椎把每一节椎骨切成两半。 一切只发生在一秒之内，这一次特异蜥蜴没那么幸运了，主脑副脑被同时破坏，所有主要神经被彻底摧毁，它完全失去了幸免的可能，一秒的时间，甚至来不及做出一点反应，就不情愿的重新回归死亡，只留下尸体背后一条巨大的伤口，像一张咧开的大嘴般做出嘲笑的表情。 匕首在指尖打了个转，消失在袖口里，马卡杰伦脱帽鞠躬，微笑着后退两步，保持鞠躬的姿势重新消失在阴影里。 “哦呵呵呵，你们可爱的尸体，我就不客气的收下了。” 银铃般的笑声风情万种，勾人心神，让听到的人忍不住想要匍匐在她的脚下，毫无疑问，只有最娇媚的亡灵法师，才能发出如此诱人的笑声。 “起来吧，我的孩子们。” 淡淡的黑雾，不知何时从门内涌出，早已覆盖了整个战场，在黑雾的召唤下，六具身体完整只有头部被破坏的青蛙人尸体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 召唤骷髅需要目标颅骨完整，可以保护灵魂之火不会迅速逸散，身体的骨骼是否完整并不重要，可以用其他骨骼替换，而尸体复苏的需求刚好相反，身体越完整越好，至于头部有没有反倒无所谓了。 之前一开门，蜜莉蒂就已经发现了，这些东西绝对都是早已死亡的尸体，却又并非亡灵，只是不明原因让他们可以自由行动。当时她就尝试控制这些尸体，却一直失败，有股未知的力量在和她抢夺尸体的控制权。 直到不少青蛙人重新归于沉寂，抢夺的力量消失，亡灵法师终于可以入场了，现在是属于蜜莉蒂的回合。 “享受盛宴吧，我的孩子们。” 六具复苏的尸体用力捶打自己的胸口，伸手抓起身边同类们残破的躯体，挥舞着朝自己原本的同伴们冲了上去，很快和他们纠缠在一起。 “这只是开始而已。” 黑雾缭绕，一颗惨白的颅骨被黑雾托举着，飘飘悠悠的从门内飞了出来，停留在莫巴克的背后。 “咚咚，咚咚”，仿佛沉闷的心跳声在回响，颅骨内，两团跳动着的微弱灵魂之火突然亮起，灵魂之火的绿光甚至把周围染上了一层绿色。 “砰砰”几声巨响，附近的几具残破尸体毫无征兆的炸开，皮肤和碎肉四散飞溅，只留下白森森的骨头。骨头像提线木偶一样，一根根飞上天空，在颅骨下方迅速拼接起来，很快，一具和帕瓦帝加人类只有稍许不同却高大很多的骷髅，就出现在莫巴克背后。 “吼”，灵魂之火猛烈跳动，骷髅下颌开合仰头向天，发出源自灵魂深处的无声嘶吼。 “哦呵呵呵，现在才是正餐，那么，我开动喽。” 骷髅右手伸出，地面上的白骨碎裂、飞起，自动在它手中组成一把白骨巨剑，巨剑抗在肩上，骷髅双腿微屈，猛地越过莫巴克的头顶，重重砸进敌人最密集的区域。 “啊哦。”骷髅落点附近的阴影一阵波动，半身人一脸无奈的笑容，倒退几步让出空间，再次脱帽行礼，“好久不见啦，塞伦，玩的开心啊。” “吼！” 马卡杰伦耸耸肩，一声响指过后，重新回归阴影的守护。 “别太得意了，亵渎尸体的暴露狂，在元素的力量下，你的表演只是一场闹剧而已。”毁灭法师和亡灵法师的学派之争由来已久，嗯，当然不仅指在场的两位。 “哦呵呵呵，平胸老处女，这样的环境下，你还敢做什么？你现在就是一团弱渣，呵呵呵呵。” 的确，为了保护四周物品，为了大家不被山体掩埋，绝大部分元素魔法都不敢使用，然而，那只是绝大部分而已。 “是吗？”门内传来了精灵法师的冷笑，“召唤，元素界生物。” 青蛙群的上空，异界召唤门打开，两只雷精龙从虚空中浮现。召唤法术一向是毁灭法师的弱项，现在召唤出来的，是两只只有手臂长短，元素界最底层毫无智力的元素生物。 然而，这也同样只是开始而已。 “操控，电极转换。”原本颜色不同的两只雷精龙，在懵懂中已经变成了相同的颜色。 “命令，元素过载。”两只距离很近的雷精龙，体型突然迅速膨胀，彼此间的空间，开始有密集的电火花剧烈闪烁。 “逐回，超负荷。” “啪”，雷精龙体内继续的元素之力终于超过了承受的极限，在凡世的元素体再也无法维持，化作两团最纯粹的雷电能量。相同性质的雷电之力撞在一起，威力几何数的攀升，直接在人群里掀起一场雷电风暴。 比起真正的雷电风暴法术而言，这种取巧的方式威力要弱得多也分散得多，但是相应的，破坏力也小得多，打击面也更大。 好在雷电风暴和己方还有一段距离，地面又都是绝缘的硬玻璃铺成的，才侥幸没有伤及无辜。 “最后，观景，魔法雨。” 唯一作用就是观赏的魔法雨，稀稀拉拉的在青蛙群里落下，让雷电变得畅通无阻。无数电火花在青蛙群中跳动，闪亮，闪亮，不断地闪烁。 烤肉的香味迅速在战场上弥漫，不知多少敌人，被高压的雷电灼烧成一团焦炭，永远失去了再站起来的可能。 “真厉害，不过我在考虑一个问题，马卡杰伦真的能活下来吗？”修尔的声音沉痛，“不如，我们提前替他默哀？” 这只是修尔的玩笑而已，马卡杰伦当然不会真的被误伤，如果这么长准备时间的攻击都躲不开，那他也没资格和大家一起冒险甚至逐影了。 实际上，马卡杰伦根本不在雷电打击范围之内，此时他早已绕到了所有青蛙人的背后。 在青蛙人和鳞甲生物们围攻的时候，几个身体臃肿，肚子膨胀的严重的特殊青蛙人，一直站在最后排没有移动过，始终不像他们的同类那样，如同疯了一样围攻逐影者们。 直到被几人联手横扫战场，大片大片的青蛙人倒下，却没能给敌人带来一点伤害，这几个特殊青蛙人终于有了动作。 “吸”，深深吸了口气，这是青蛙人第一次做出呼吸的动作。 大口的空气吸入，身体又膨胀了几圈，腹部越涨越大，白色的肚皮越来越亮，越来越薄，甚至薄的可以透光。 当肚皮膨胀到极限，似乎随时可能爆开的那一刻，吸气动作终于停止，几个青蛙人就保持这一动作，仿佛在酝酿着什么。透过薄薄的皮肤，隐约可以见到腹内黑压压一片，像是有大团雾气在蠕动，烟雾越升越高，最终升到了脖子的位置。 青蛙人们同时张开了宽宽的嘴巴，下一刻，肚子里的东西就要喷射而出。 然而他们的时间，已经永远停留在了这一刻。 一道若有若无的矮小身影，从他们面前一闪而过，同时闪过的，还有看不见的刀锋。 刀锋划过，划过每个青蛙人的肚子。 就像充满气的皮球，突然被戳了一个孔一样，这些张大嘴充满气的青蛙人，被体内的气体直接撑爆，连同周围几只趴在地上的鳞甲生物一起炸的四分五裂，残肢断臂漫天飞舞，场面惨烈不堪。 他们肚子里的大团烟雾自然也没能喷出去，原地炸成一团，一瞬间，爆炸点的周围，笼罩在一片昏暗之中。 “咳咳咳”，身影一闪，掩着口鼻的马卡杰伦已经出现在数十米之外，幸亏他反应的快及时离开，否则说不定就会吸入这些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的异物。 “好了。”修尔慢慢走出大门，走到莫巴克背后站定，轻声道，“到此为止吧，一切都该结束了。” 第三十三章 月之永眠 修尔从大门里慢慢走了出来。 “神说，凡世生物，皆为吾之所爱。”一身黑袍肃穆庄重，腰间的银色钉锤散发着神性威压。 “神说，俯视凡世苦难，皆如吾身所受。”面前漂浮的暗月圣典上，跳动着神秘的神性文字。 “神说，愿以吾之身，护佑世人。”胸前象征满月的圆形暗月护符，隐约透出神圣的能量。 “凡世喧嚣，生时已受尽烦扰，唯死后方可享安宁。”面前圣典无风自动，空出的两只手手指不断跃动，灵活的结成各种咒印，每一个咒印的改变，都让修尔散发出的神圣之力更强一分。 “主怜悯世人，降下无光之光，守护亡者身畔，还逝者以安宁。”双手最终胸前相合，双手拇指食指在胸前结成一个标准的正圆。 “颂主圣名，感主圣恩。”双手分开，右手在胸前画出代表暗月的圆形，祈祷的声音越来越响亮高亢，仿佛要冲破城市，冲破山壁，冲破位面壁障，直抵帕瓦帝加的夜空，“奉主露娜之圣名，唤暗月之光降临，逝去者，赐汝以永恒之安宁。” 暗月，无光。 没有奇怪的声音，没有降临的圣光，一切就这么自然而然的发生了。 随着修尔最终在身侧摊开双手，磅礴的神圣能量从他的体内爆发，在爆发的同时，已经扫过了整个战场。 所有的敌人，无论是受伤的还是完好的，无论是参战的还是等待的，除了已经受到蜜莉蒂控制的亡者之外，都像是被突然冻结一样，停止了一切动作，仿佛时间已经失去了作用。 “生命归于生命，死亡归于死亡，无光之月，圣哉。”手指再次在胸前画圆，修尔念出了最后的祷言。 微风吹过，凝滞的敌人突然随风而散，化作无尽的粉尘，随着微风飘散，终于回归了曾经日夜生活的城市。 “所以说，修尔，我讨厌你，最讨厌你了。”蜜莉蒂极度不满的抱怨从背后传来，“还有你背后的暗月，实在太烦人了，为什么总要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 “嘘。”修尔转过身，带着温柔的微笑，食指贴在唇上，发出轻轻地嘘声。 这一刻，蜜莉蒂觉得自己看到了幻象，修尔的头顶，仿佛冉冉升起一轮无光的暗月，暗月下，黑袍的修尔一脸圣洁的对着自己微笑，温柔的如同神祇。 “尘归尘，土归土。”低头亲吻暗月护符，修尔结束了神术，战场恢复了平静。 这就是暗月神殿最难的三个范围攻击性神术之一，近百年来，已经没有圣职者能使用了，当然，一方面是因为神殿过于艰难，圣职者越来越少，但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个神术实在太复杂，释放难度太高，即便是修尔，也要很长的准备时间才可以。 神术非常麻烦，而效果……其实也很麻烦。 神术范围内，一切尸体回归永眠，再也无法被唤起，不过对已经复苏的亡者无效。 很无聊的神术，难度极高，无法对抗亡灵，也无法对抗生物，除了让亡灵法师讨厌之外，几乎一无是处，也难怪蜜莉蒂极度不满了。 但是，它又的确有效，因为它真的可以让灵魂回归冥界后，尸体上残留的本能得以幸福地永眠，再也不会被打扰。 “指引灵魂是死神哈斯的工作，净化亡灵是生命之母艾娃的使命，你们暗月神系就算净化了尸体，也一点好处得不到，暗月女士她……” “当然是为了疲倦的灵魂得以安息。”修尔淡淡的微笑着，“至于好处嘛，呵呵，无言的付出，沉默的守护，不为人知的爱，吾主是不需要考虑好处的。” “受不了你们。”亡灵法师实在无言以对，只能扭开头别扭的说道，“不过必须承认，神术效果不错。” 的确，这个无聊的高难度神术，简直像是为现在的情况量身定做的一样。所有的敌人其实都已经死了，而且没有被变成亡灵，就算受到不知名的力量控制，也完全符合神术生效的条件。于是，城市干净了，至少这一层干净了。 “咚咚咚”，沉重的脚步逐渐接近，高大的骷髅抗着白骨巨剑走了回来。 “当”，巨剑扔在一边，狰狞的骷髅在蜜莉蒂面前，如同效忠公主的骑士一般单膝跪地，恭敬地摘下颅骨，双手捧着献到她的面前。 “胜利的荣耀归于你，我的朋友。”双手接过颅骨，这一刻，亡灵法师格外严肃，“当战争的号角下一次吹响，你必将复苏，那时让我们再度并肩作战。” “哗啦”，颅骨眼中的灵魂之火熄灭，人形骨架散落一地。 “哈哈哈，打赢啦。”矮人又变回原本矮壮敦实的模样，“队长怎么样，我可没有受伤。” “大家干的不错。”修尔在矮人护甲上踹了一脚，环视队友们，“都还好吗？” “嘿嘿，头儿，怎么可能不好，咳咳咳。”刚刚说完，半身人就忍不住几声咳嗽，显然刚才的爆炸中，被呛的那一下还没缓过来，“现在你能解释了吧，到底怎么回事？” “慢慢再说，先看看咱们的工作成果。”修尔仰起头，观察着这座陌生的城市，“看来效果很不错，城市活过来了。” 的确，供能恢复，黑暗笼罩下的城市，彻底活过来了。 城市的上方，穹顶那层硬玻璃的正中，亮起了一轮金色的太阳。那当然不会是真正的太阳，看上去应该是青蛙人们为城市建造的人造光源。 现在大家终于知道，为什么八层城市，每一层的地板大部分都用透明的硬玻璃铺成了，人造光源射出的阳光，透过层层硬玻璃，一直洒到最下层，让整座城市都沐浴在阳光之中。 四下观望，建筑的外墙大多都由金属制成，墙面在阳光下闪烁着银色的光芒。光照之下，一个个半球形的建筑错落有致，看上去充满了别样的美感。 最下层的那些房屋，虽然大部分的门窗都已经破裂，但房屋整体结构还完好无损，并未受到严重破坏，很显然，那些莫名奇妙死而复生的青蛙人们，还不足以凭身体破坏建筑。 “总算亮起来了。”矮人雷鸣般的声音响起，看他现在像做贼一样探头探脑四处张望的样子，很难想像在不久之前，他面对数百个奇怪的敌人时，如同战神降临一样屹立不倒的英姿，“队长，这些青蛙人实在太奇怪了，像是和咱们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拼了命也要对咱们发起攻击，简直一点都不怕死。” “月之永眠只对死人起作用，他们已经死了。”修尔摇头，目光依然巡视四周，确认周围绝大多数建筑内部都有灯光亮起。看来青蛙人们的机械设备还是很可靠的，即便多年无人维护，依然可以正常运转。 “马卡杰伦，确认供能中心的大门已经锁好了，我不希望咱们刚走没多久，里面的设备就被一些奇怪的东西破坏掉。” “绝对没问题，反复检查好几遍了。” “那就好，现在抓紧时间，今天尽快探索完第一层，不管收获如何，明天开始寻找脱离点，一旦发现出口，大家第一时间脱离。” “咦？”几声惊呼，但没有人询问为什么，大家只是点头应承下来。 “具体的晚上再说，这里危险性实在太高了。”修尔倒是主动做出了解释，“反正收获已经远超预期了，还是不要太贪心了。不过不管怎么说，今天尽量多探索一些地点，收获这种东西谁也不会嫌多的。” “我有疑问。”亡灵法师举起手，“既然这么急，不如分头探索。咱们刚才干掉的青蛙人，我计算是在五百左右，以这座城市的大小而言，这个数量应该是全部人口了，再遇到刚才那种规模攻击的几率并不高。” “提议驳回，集体行动，严禁分开。” “好吧，明白了。” “莫巴克，米娅，你俩主要负责寻找奇物，大家这次能有多少收入，就全看你俩了。” 米娅面无表情的竖起拇指。 “马卡杰伦。” “咳咳咳，我在。” 修尔皱了皱眉，有点担心的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啦，头儿，就是刚才被呛得嗓子有点不舒服。”半身人拍拍胸脯，“状态绝对没问题，任何暗门、陷阱、机关，都逃不过我的眼睛。” “行，你和他俩一起行动，不用担心，我们就在身后。” “咳咳，没问题。” “那就开始行动，速度越快，探索的区域就越多。对了，萨芙，纸笔给你，你记录一下。” “记录什么？”女剑士躲在修尔背后轻声问道，“哦哦，是这些门牌吗？” “对，门牌上写的，应该是这些建筑的供能或者名称，这是最好的机会，可以掌握大量名词，有这些名词做突破口，说不定很快就能破译他们的文字了。” “好的，交给我吧。”女剑士答复的很开心，不过随即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点大，立刻缩了缩脖子，又躲回修尔背后了。 “那么，收获的时刻到了，现在尽情搜索吧，财富和名誉在向我们招手呢。” 第三十四章 寄生 “萨芙，记录，这九个字母，应该是杂货铺之类的含义。” “这么大的杂货铺？”一栋两层的建筑前，几人探头向内张望，建筑内原本应该是一排排摆放整齐的货架，货架上陈列着各类杂货，但是现在，大部分货架都已经翻倒，破碎的货架，有用的商品，没用的垃圾，全部混在了一起。 “嗯，那就记录……大杂货铺。”修尔干咳一声，补充道，“虽然地方大种类多，但是本质还是没变嘛，依然是杂货铺。” “嗯……确实是这样。”就算修尔是在胡说八道，女剑士恐怕也会很认真的点头应和吧，何况他说的也不无道理呢。 “头儿，咳咳，你俩先别刺激我们呢，这个所谓的大杂货铺到底进去不进去？” “不进，里面太乱，情况复杂，危险性比较高。而且这种商店有收获的可能性不大，进去完全没意义，去下一个。” 有经验的逐影团队，探索速度其实是非常快的，就算是一个绝对陌生的世界，大部分场所只要看几眼，就能判断出是否有探索的价值。 大部分人对逐影中的探索都有误解，马卡杰伦这种初次参加逐影的新人尤其如此。实际上，在帕瓦帝加世界冒险时，很多需要重点探索的场所，逐影时都毫无价值。 就像这个，嗯，大杂货铺，确实商品种类繁多，似乎找到好东西的几率很高，然而这里的商品绝大多数都是日常生活中最常见的东西，没有带回去的价值。反倒是那种不起眼的场所，像是陈列馆、实验室、工作间之类的房屋，往往有机会找到不错的收获。 “诶？陈列馆？就是对面那个吗？”也不知道林精是刚刚发现，还是早发现了为了捣乱故意不说，总之她直到现在才呆呆的指了指对面。 “莫瑞娅你别捣乱，那里是人物馆，都是雕像和人物介绍。咱们又不懂他们的文字，去那里除了欣赏一堆看上去长的一样的雕像之外还能做什么？走，下一个。” 从战斗结束到现在，修尔的队伍已经把第一层探索了一小半，第一层里，基本都是工业性建筑，到处都是各种不明用途的机械和传送带，大部分都超出了队伍成员的理解范围。虽然探索过程中，莫巴克发现了几种帕瓦帝加没有的金属，但那些其实都是合金，基本元素与帕瓦帝加没有区别。 当然，这一路的探索也并非毫无收获，至少对修尔来说是这样的。 “嗯？有收获？”米娅和蜜莉蒂下意识的对视一眼，又马上不屑的别开目光。 搜索战利品阶段，逐影小队的分工同样很明显，除了马卡杰伦为探索排除障碍，萨芙确保投影环境的安全性之外，其他人擅长的领域各不相同，像修尔，主要擅长的就是人文和语言领域，他的收获，往往也与此有关。 “我之前对青蛙人们有所误解，对这个城市也有误解。”嘴上说着，脚下不停，几人绕过一栋没什么东西的建筑，走进另一个房间。 “刚下来的时候，因为各层环境明显不同，我以为青蛙人们的等级观念很强，不同阶层的人住在不同的层级，像贫民就住在第一层。” “不是这样吗？”粗鲁的踹开两张挡路的桌子，矮人顺手丢掉手里一个银色的盘子。 “应该不是，刚才咱们也探索过一些住宅了，像是贫民窟的样子吗？那些陈设和用品虽然不能说豪华，但绝谈不上寒酸，如果这样都算是贫民窟的话，那上面几层的住宅，我很难想像要何等奢华了。所以我觉得，城市的各层，不是按等级划分的，而是按功能，第一层就是工业区，在第一层工作的人基本都住在这里。” “一点没听懂，白痴，你听懂了吗？”矮人丝毫不以为耻。 “蠢货，咳咳咳，懒得理你。”马卡杰伦现在很闲，这些房间不像是以前探索的那些遗迹，完全没有陷阱和机关的存在，这让他无聊的昏昏欲睡，“头儿，这里看起来像是个餐厅啊。” “没有这样的餐厅，与其说是餐厅，不如说是专门给大批雇员集中提供食物的场所。”修尔想了想，“萨芙，那本书里管这个叫什么来着？” “食堂。” “对，就是这个名字。嗯？米娅，你俩发现什么了吗？”修尔注意到，两个法师在厨房门口看了看就转身回来了，而且脸色都有些诡异。 “嗯，你进去看看就知道了。”米娅的表情更阴沉了。 “呵呵呵，我明白了，啧啧，恕我拒绝。”发现萨芙和马卡杰伦还有些迷糊，修尔一脸神秘的说道，“你们猜，青蛙的主食是什么？供应几十上百只青蛙用餐，需要多大的量？” “呃……”半身人突然发现，有时候想象力太好了也不见得是好事。 “不仅如此，我觉得，这里也不是真正的城市。”把一脸恶心的半身人丢在一边，修尔继续解释道，“第一层已经探索过一小半了，但一座城市必备的工业设施，这里一多半都没有，这并不……” “马上停下。”萨芙突然拉住修尔的胳膊，“不能再走了。” “嗯？”没有犹豫，几个人像是被冻结了一样，迈出的脚停在了空中，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呃，不用这样啦。”女剑士红着脸低下头，很不好意思的说道，“不是马上到这种地步。” “唔，难道说，到边界了？” “对，前面一百米左右就是边界。”萨芙小声说道，“保险起见，还是离远一点比较好。” 所谓的边界，自然就是异界投影的边缘地带那道看不见的分割线，一旦碰触就会被拉近无尽虚空，从躯体到灵魂尽数湮灭。过去曾经有过不少逐影者，受到贪婪之心的驱使，为了近在眼前的奇物心怀侥幸，认为再接近一点也没关系，然后，就再也没能回来。萨芙可不愿意看着自己牵挂的人重蹈覆辙，因此早早就做出了提示。 “居然有小半个城市在边界之外。”修尔皱了皱眉。不过仔细想想，之前选择这个方向，正是因为萨芙测量到脱离点之一就在附近，脱离点肯定在边界线上，那边界出现在这里也就没什么不合理的了。 实际上，对于大多数希望尽快脱离的逐影者而言，边界出现并非坏事，因为找到边界，就意味着脱离点也不会太远了，沿着边界线寻找，往往很快就可以脱离。 但那是针对平面的区域而言，而现在大家身处的，是一座八层的立体城市，脱离点可能出现在任何一层的空旷处，只要这个位置处于边界线上。这样一来，边界线的出现不仅没能带来便利，反而是个麻烦。 “呼，也好。”修尔最终叹了口气，“停止探索，萨芙，先把这层边界的位置画出来，能做到吧。” “十五分钟。”萨芙想都没想，直接把背包丢在地上，开始从里面倒腾设备。 “不用急，慢慢来。有了边界线的示意图，每层都按照示意图的位置搜寻，很快就能找到出口，估计最迟明天，咱们就可以回家了。” “真的有必要那么着急吗？”米娅不解的问道，“自从刚才你发现这里的情况可能和植物有关之后，就越来越着急了。” “十五分钟啊，应该来得及。”修尔犹豫了片刻，还是点点头说道，“我大概猜到外面的警卫为什么会自杀了。” “他们不想变成城里面那些青蛙人的样子，却又不敢逃出去？”米娅的猜测很有道理。 “不，我觉得你顺序反了，是他们先被寄生，为了不让城里的人变得和他们一样，他们才选择了自杀，这样就也能解释，为什么里面的人连给他们收尸都不敢了。” “诶？等等，等等，修尔你说寄生？”莫瑞娅隔着远远的直接跳到修尔身旁，“那些青蛙人又不是植物，怎么可能被植物寄生。” “我的家乡有种奇怪的虫子，冬天的时候在地下正常生活，一到夏天，就会钻出地面陷入僵硬状态，从体内长出不少植物。到了冬天植物枯死，它们就又恢复正常，重新钻回土里。” “哈，真有趣。”林精兴致勃勃的说道，“当成宠物养一定很好玩。” “把四十多米长的蠕虫当宠物，你也真有勇气。”没好气的白了这个喜好与众不同的家伙一眼，“这种虫子其实就是被植物寄生了，不管冬天夏天，它们都受到植物的控制，只不过我家乡那些植物没有智慧，操控虫子的行动完全是依靠本能而已，但是如果它们有智慧了呢？” “所以你一直担心，咱们也被寄生了？” “不值得担心吗？”修尔反问米娅，“想想那几百只青蛙人吧。” 精灵法师沉默了，低着头若有所思。 “我也不想隐瞒，你现在很危险。”修尔突然转向半身人，盯着他的眼睛认真的说道，“比你想象的更危险。” “咳咳咳，我就是呛了一下，应该没事吧。” “呵呵，逐影时心怀侥幸的人的尸体，凑起来已经可以砌出一座城市了。你……” “画出来了，修尔。”女剑士突然献宝一样把画好的地图送到修尔面前，“这次我可没有验算，因为都是测的读数，不需要计算，哎呀，别打头。” 第三十五章 边界线 在修尔看来，边界线的走向是很麻烦的一种，并非一条直线直穿过城市，而是一条抛物线，这就让需要探索的范围增大了几倍。不过，好在城市范围不算太大，即便最多要搜索八层，也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都看清楚了，这就是咱们的线路。”看着手中乱成一团的线条图，修尔叹了口气，干脆重新画了一张，“沿着这个方向一路搜索过去，这里，这里，这十一个点，每个需要停留五分钟，给萨芙足够的时间勘测。马卡杰伦，现在时间。” “下午三点半。” “特殊情况，今天休息时间延后，至少把第一层边界搜完。注意，现在已经无需过度警戒了，保持最基本警戒状态即可。” “敌人的攻击本身不足以造成严重伤害，怕的只是被寄生，但是从外面那些自杀的警卫可以看出，就算被寄生，也有一段时间的缓冲，足够咱们脱离的了。何况，咱们现在说不定已经……” 修尔摇摇头，没有继续再说下去，但是他想说什么，大家也都心知肚明了。 “脱离点搜寻该注意什么大家都知道，我就不多说废话了，马卡杰伦，你不知道的话就跟着莫巴克，一切以他的行动为准。” “唯一的特殊要求，就是绝不能分散，刚才已经说过了，现在再重复一遍，绝不能分散。任何行动，除非我的命令，否则必须确保身边至少有两名同伴陪伴。” “你是担心有人被寄生，然后突然出现状况，就像那些青蛙一样？”蜜莉蒂追问道，“刚才的战斗里，那些青蛙人可都是死人啊，它们要控制也只能控制死人吧。” “那些警卫为什么会自杀？”修尔反问道，“特意自杀好让植物能控制自己吗？咱们看到受控的都是死人，那是因为城市里已经没活人了，并不意味着他们不能控制活人。” “好吧，有道理。” “还有其他问题吗？” 很明显，没有问题了，虽然大家总觉得修尔的反应有点怪怪的，而且有些话好像故意没有说清，但彼此间的信任，已经足以让大家暂时忽略这些，把疑问先埋在心底了。 任务改变，探索速度自然加快了很多，直奔边界线的起始位置，然后沿着边界缓慢绕行。 探索边界线并非想象中那么容易，它沿途穿过很多大型建筑甚至建筑群，想要沿途探索，就要不断绕行、翻越、甚至深入建筑内部，这就严重拖慢了探索的速度。 不过，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至少可以发现不少本已放弃的奇物，比如…… “哈，海蓝色的稀有金属，这东西和黄金一样稳定。”莫巴克借着灯光欣赏一根蓝色的手链，纤细的手链泛着深蓝色的幽光，看起来充满了神秘气息，“这东西绝对值钱，队长……” “六百五，上下浮动不超过二十。” “哈哈，赚了赚了，这要是再找到几根……” “那就变四百一根了，最多四百五。” “真亏你们还笑得出来啊。”萨芙在专心致志的测算，其他人在附近专心致志的搜索奇物，半身人觉得自己脑子有点不够用了，“这种情况，不是该……” “该干嘛？该哭吗？”修尔拍拍半身人的肩膀，“你以为咱们是来做什么的？” “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啊，不是你说的吗，咳咳咳咳，咱们也许都被寄生了，隐患随时可能爆发，非常危险。”马卡杰伦挠挠头，第一次参加逐影，实在无法跟上队友们的思路，感觉他们以前在帕瓦帝加世界冒险的时候，也不是这样啊。 “愚蠢的半身人，异界投影有几个不危险的。”有些话修尔不方便说，但是莫巴克可以尽情的嘲讽，“而且队长决定尽快撤离，就是针对那些隐患的，现在不就在撤离途中吗，难得有机会既不耽误撤离，又不用高度警戒，不利用起来，岂不是……那东西不错，记忆金属，可惜咱们那边也有，唉唉，别扔啊，这么一大块也一百多金币呢。” “看，这就是逐影者了。”修尔耸耸肩，意味深长的说道，“进了异界投影，每个逐影者都是财迷，越是危险，越不能白来一趟，否则死也死的毫无意义了。如果以后在投影世界里要长期合作的话，你要习惯这种风格才可以。” “没有。”趴在地上测算的萨芙猛地站起身，颇为失望的说道，“数据很像，但不是这里。” “走，下一个点。” 说走就走，就算已经拿在手里准备鉴定的东西也直接丢掉，逐影者们一秒钟都没有耽搁，毫不留恋的离开了这里，半身人一脸茫然的跟着，心里只能自嘲的笑笑，看来是自己大惊小怪了，的确要努力习惯才行啊。 民宅后院，排除，地下广场，排除，储物仓库，排除，集会会场，排除，最后是学校广场，排除。 等等，学校？ 修尔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学校那几栋二层建筑。 “萨芙，米娅，陪我进去一趟，其他人稍等片刻。”修尔若有所思的微笑，“看来运气好的话，说不定有机会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 学校里什么最多？当然是书。几分钟之后，三人各自捧着厚厚一摞书，从建筑里匆匆走出，看来收获不错。 不过，刚一回来，就看到半身人脸色有异，正指着前方，和莫巴克说着什么。 “怎么了？一副见了鬼的表情。”顺着马卡杰伦指的方向看过去，修尔已经明白他在惊讶什么了。 “那边有青蛙人跳过来了，看动作和咱们刚才干掉的那批一样。”半身人不解的说道，“然后突然就在我视线里消失了。” “哦，不用惊讶，它在边界之外，是看不到咱们的。现在相当于他站在自己的世界，咱们站在帕瓦帝加，隔着空间屏障呢，视线肯定过不来。” “但是咱们能看到他？” “对，咱们站在投影世界，和他们的世界邻接，当然可以看到他。至于他消失不见了，是因为已经跳进了投影世界的本体区域，两个空间重叠了，所以你就看不见他了。” 半身人摘下尖帽用力挠头，有一瞬间，他甚至觉得修尔是在戏弄自己，不过以他对修尔了解，又知道修尔肯定不会这么做，但是这种自相矛盾的话…… “咱们到底是站在哪里？”马卡杰伦苦着脸，用求助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好兄弟，可惜，莫巴克一脸爱莫能助。 “本质上咱们还在帕瓦帝加，遵从帕瓦帝加的规则，所以我的神术可以生效，但是咱们又不在帕瓦帝加，是在投影空间里，所以我的镜影术无法和莉莎联通，因为不在同一个空间。而这个投影空间既和帕瓦帝加重叠，又和他原本的世界重叠，所以也遵从他们那个世界的规则。” “还有，一块说了吧，免得你一会肯定要问，看到头顶的光源了吧，咱们恢复了供能，但实际上，他们原本世界里的城市是没有恢复供能的。” “不对呀，这样说的话，他们既然在异界投影之外，应该是咱们这边是亮的，他们那边是黑的才对呀。”马卡杰伦觉得修尔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矛盾的。 “没错，他们那边就是一片漆黑。”修尔一本正经的说道，“他们那边亮着，只是因为咱们从投影里看过去的，实际上他们那边包括整座城市，都处于黑暗中，现在明白了吗？” “根本不明白。”半身人用力摇头。 “那就对了。”修尔终于绷不住了，难忍笑意的说道，“萨芙用了十四年，才彻底弄明白了这套理论，然后成了专家级投影测能师。至于我，她前后加起来用了至少六个月的时间给我讲课，我才算是稍稍理解了一点点，你真的想弄清楚吗？” “绝对不想。”马卡杰伦的头都快摇出残影了。 “那就恭喜你了。”修尔突然伸出双臂，用力拥抱半身人，“欢迎你加入逐影者的行列。” “哈哈，队长，我就说他第一次就能合格吧。”莫巴克随后也抱起马卡杰伦转了个圈，“哈哈哈，你这个白痴果然被我猜中了。” 不止是修尔和莫巴克，队伍里的每个人都给半身人献上一个热情的拥抱，就连最害羞的萨芙，都飞快的用拥抱表示了欢迎。 “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现在的，还包括你刚才对大家态度变化的疑问。”看到半身人还保持一头雾水的状态，修尔耐心地解释道，“当你观察到这些问题，而且放在心上，最后问出它们，就代表你已经尝试着从逐影者的角度思考，算是初步合格的逐影者了，恭喜。” “呃，谢谢了。”虽然还是不太理解，但真切的感受到了大家的喜悦，半身人还是露出笑容。 “不过，欢迎仪式到此为止。”修尔的笑容一敛，“萨芙，这是最后一个点了吧。” “对，出口不在一层。”萨芙满脸歉意，仿佛是她做错了什么一样，“不过，二层不用再查了，这层高度够，我一路上把二层也都测过了。” “好吧。”修尔稍稍犹豫片刻，还是决定不冒险透支精力连夜探测，毕竟萨芙的任务需要精神专注，休息不足的话，很容易出错，那就得不偿失了，“今天到此为止，明天回家。” 第三十六章 我长草了 “咕嘟咕嘟”，晶能炉上的小铝锅里，红茶的味道随着水面的翻滚向四周弥漫，让小屋里飘散着淡淡的清香。 实际上，民居这种建筑，并不适合作为扎营的场所，墙壁薄，单个房间空间小，房间分布形态又复杂，无论是实用性还是安全性都不合格。 如果有其他选择的话，哪怕只是一个空场，都比在废弃的民居里过夜要强。 然而，今天修尔强行命令，必须选择一个相对密闭狭小的空间做营地，除去守夜的人之外，所有人也必须挤在一个房间里休息，正因为如此，最终才选择了民居扎营。 和昨晚热热闹闹的晚餐场景不同，今天晚上甚至没有正经做饭，更别说饭后的娱乐活动了。大家只是在客厅草草的吃了几片面包夹熏肉，就被修尔轰着回去休息了。 毕竟，今天一天的探索，强度并不小。而且又经历了一场大型战斗，虽然战斗过程完全碾压对手，但还是免不了额外消耗，这样一整天下来，大家的确也累了，还是早点休息，为明天的回家之旅养精蓄锐为好。 不过，修尔自己倒是没睡，他和米娅值第一班岗，按他的说法，他需要趁着现在有思路的时候，抓进时间尝试破译青蛙人的文字，才把自己安排在了前面，不过大家总觉得，他其实就是不放心，想多观察一下大家的状况才这么做的。 按灭民居里的大部分光源，只留下客厅餐桌顶部的一小盏吊灯，煮上一锅香醇炽热的素红茶，在灯光下一手捧着茶杯，一手慢慢翻动桌上的书页，宁静的城市，宁静的民居，宁静的人，一切都是那么安详。 隔壁的卧室里，房间被彻底腾空，大家裹着睡袋，头下枕着武器，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都已经进入了梦乡。 逐影者们睡得并不好，一方面是职业习惯，随时准备着起身迎敌，另一方面，虽然大家表面不说，但修尔之前那些话，还是给每个人带来了不小的影响。 “咱们很可能已经都被寄生了。” “不止马卡杰伦，咱们每个人，已被寄生的概率都很大。” “所以，每个人都警醒着一点，彼此照顾着，看身边的人有什么反常举动，就立刻提醒大家。” “咱们不怕过度敏感，或者说，宁可过度敏感，也总比悔恨莫急强。” “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谁出了什么问题，我希望出问题的人，尽可能的坚持下去，千万不要过早放弃。” “也请大家相信我，至少在这次逐影中，每时每刻，全心全意的相信我，这一点，是最重要的。” 修尔的话很奇怪，也很有压力，大家在临睡前，每个人都偷偷检查过自己的身体，当然了，肯定没发现有地方长出树苗来，想想也是，植物和动物界限分明，怎么可能从活的肉体上长出花草来嘛。 大家都在睡，精灵法师米娅也在睡，修尔看她精神不是太好，干脆就让一起守夜的米娅趴在桌上小憩，反正他在解读文字，肯定不会打盹，不如让法师多休息一会，毕竟法师对精神力的需求实在太大了。 于是，静静的夜里，只有红茶沸腾的声音和书页摩擦的声音，细细碎碎的，犹如催人入睡的安眠曲。偶尔有一两声咳嗽和呓语从卧室里传出，让寂静的民居充满了生活气息。 放下茶杯，在白纸上又写上几行字，修尔的叼着笔管陷入了深思。 有些话，他习惯性的没和大家说。 之前的学校为他提供了关键资料，启蒙词汇，基本语法，还有最重要的字典，实际上这里的文字，他已经能对照着读懂一些了。 正是这些古怪的文字，化作一道阴影，始终压在他的心上，这里发生的事，大家面对的对手，真的像想象中那么简单吗？ 恐怕未必。 “呵。”修尔眼中闪过一道刀锋般的光，嘴角泛起一抹森然的冷笑，不简单又怎么样？运筹帷幄二十年，还真以为我会怕了你？ 再次在纸上写下几笔，修尔已经收敛起身上的锋芒，笑容温和，脸上充满了慈爱。 “哎呀，你们好和谐，我有点嫉妒了。”不用抬头，就知道是谁来了，算起来时间也差不多了，莫瑞娅来替米娅值第二班岗了。 “你这棵一到夜里就精神的鹿。”精灵法师坐直身体，揉着惺忪的睡眼，“每次都提前替班，连偷懒都不让我偷的踏实一点。” “去睡吧去睡吧。”莫瑞娅笑嘻嘻的做了个赶人的手势，“修尔是我的，才不会让你霸占。” “别乱说，我这么优秀的人，是属于所有漂亮女孩的。”从书卷里抬起头，修尔一本正经的纠正，“谁也别想独占。” “嘻，太贪心了，不愧是修尔。”小鹿轻盈的跳到修尔身边趴下，开心的在他肩膀上蹭了蹭，“我果然越来越喜欢你了。” “受不了你们两个。”只要抛开羞耻之心就可以无所畏惧，冷漠的精灵法师也只有败退，“你们两个继续调情吧，我懒得理你们。” “唉，别走啊，我没开玩笑，我也属于你呀。”对着米娅决绝的背影轻声呼唤几声，修尔无奈的耸耸肩，回头露出微笑，“跑掉了。” “嘿嘿。”莫瑞娅笑容灿烂，双手捧起修尔的茶杯，像真正的鹿一样伸出舌头舔了几口，翻看着厚厚一摞已经写满字迹的纸张，那是整理好的对照表，“已经破解了这么多了？” “嗯，语系接近，比较容易理解。” “是坏消息？我从你脸上看的出来。” “嗯，坏的不能再坏了。” “果然是坏消息。”若有所思的又舔了几口茶水，没有像昨晚那样劝修尔说出来和大家分享，反而悠悠的问道，“不能说？” “当然，这样才能保持神秘感嘛。”修尔得意的笑了笑。 不能说和不想说，其实是有着本质差别的，然而修尔像是没听出来，莫瑞娅也像是没有发现。 “这样啊，那我明白了。”凝视着泛起涟漪的水面，莫瑞娅轻声说道，“只是对我？” “要保持神秘感，就要对每个人都一样啊。”修尔笑眯眯的说道，“不过，特别是对你，毕竟咱们两个太熟悉了嘛。” “啧啧，我该说这是我的荣幸吗？”平时总是呆呆的小鹿，这时候一点也看不出傻呆呆的样子。 “有些事，你不怪我就好。”修尔突然叹了口气，“那些你还不知道的事。” “怎么可能怪你，又不是你的错，你也是在想办法解决问题嘛。”莫瑞娅很洒脱的撞了撞修尔的肩膀，“你要是觉得愧疚，就当自己欠我个人情好啦。” “没问题，反正我欠你的人情数也数不过来。” “就这么说定了。”小鹿竖起拇指，开心的笑着，“既然这样，我就把自己交给你啦，随便你怎么玩都好，最后留一口气就可以了。” “喂，你这棵满脑子都是花粉的树。”在莫瑞娅头顶重重敲了几下泄愤，修尔实在是哭笑不得，这家伙的心思，就和她的种族一样，让人实在琢磨不透。 “对了，既然你告诉了我一个坏消息，我就也告诉你一个吧，这样公平一点。”莫瑞娅调皮的说道，“你是对的，嘿嘿，我很特别，因为我身上长草了。” 沉默，只有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 修尔沉默了足有半分钟，才平静的说道：“是吗？给我看看。” 莫瑞娅伸出一条腿，修长有力的鹿腿，柔软光洁的毛皮，细密顺滑的绒毛，蹄子还不忘在修尔腿上踹几下。 不过下一刻，血肉之躯突然变成了粗糙坚硬的木质，长腿变成了一条粗壮的树根。树皮的凹陷处，的确长着几颗野草，体型非常小，如果不是莫瑞娅提醒，很难第一时间发现。 “唔，看起来挺漂亮。”修尔眯着眼睛笑容怪异，“要不拔了试试？喂。” “唰”，没等修尔改主意，莫瑞娅已经把树根上的草拔了下来。 “唔，没什么感觉。”林精歪着头想了想，“要不，拿来泡水喝？” “我发现你今晚的口味格外的重。”修尔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其他人呢？” “我看大家睡前都偷偷检查过自己，应该没什么异常。” “那就好。”修尔点头道，“你也不用太担心……” “我一点也不担心呀。”莫瑞娅理所当然的说道，“担心的事有你替我做呢，我只负责捣乱就可以了。” “你这家伙，真想揍你。”修尔咬牙切齿，“刚才你说的随便我怎么样，那句话还有效吧。” “嘿嘿，当然无效了。”小鹿坏笑着，“没听说过女人善变吗？” “呼，算了，不和你计较。”修尔轻声道，“总之，没什么可怕的，明天回家以后，肯定能找到解决办法的。毕竟帕瓦帝加沃土无边，数十亿高等生物，只是一群寄生植物而已，还怕对付不了它们？” “嗯？哦。”小鹿愣住了不到半秒，就心照不宣的笑了，“没错，还怕对付不了它们吗，嘻嘻嘻，但是要算你欠我两个人情喽。” “如你所愿。” 第三十七章 失踪 修尔夜里睡得很不错。 虽然心头盘踞着阴影，虽然身畔环伺着敌意，但他居然还是睡的很踏实。 靠在莫瑞娅健美富有弹性的鹿背上，嗅着她身上散发的来自森林的清香，听着从鼻子里哼出来的，慵懒又怡然的森林小调，就算有再多烦恼，也能很快就进入梦乡。 不过，他还是提前醒来了，是被莫瑞娅叫醒的。 “出事了。”林精的蹄子在修尔背后踹了几脚，“另外我又被你睡了，而且把我后背都睡麻了。” “别闹，是谁，具体什么情况？” “马卡杰伦，他失踪了。”莫瑞娅淡淡的说道，“对你来说，是情理之中吧。” “情理之中，但是意料之外。”修尔摇头，环顾四周，周围没有其他人，大家应该都已经集中到外面的客厅去了。 “走，出去看看。”修尔稍稍用力活动身体，身体倒是一切正常，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休息了一夜，昨天下午大型神术消耗的精神力也早已补满，精力很充足。 走出卧室，几个队友围在客厅的餐桌前，没有人说话，整个客厅沉浸在一片沉默之中。就连修尔出现，大家也只是用目光示意，谁也没有多说一个单词。 “现在的时间。”修尔坐到正中的位置上，类似于发生了什么这种废话一句也没有，直接进入了正题。 “四点三十七分。”盯着桌上半身人留下的怀表，莫巴克也没了之前充沛的活力，闷声答道，“是帕瓦帝加时间。” “嗯，四点三十七，你和他的班。” “对，我俩是最后一班。”由于马卡杰伦被呛了一下总是咳嗽，为了照顾他，把他安排到了最后一岗，这样可以减少一个小时的守夜时间。 “东西都没带走？” “不能确定。”米娅接过了话头，显然这是她刚才经手的事，“表面上的东西都还在，包括怀表也挂在背包上没带走，至于背包里的东西，就没法判断了，毕竟咱们都不知道他到底都带了什么东西。” 冒险中携带什么装备和补给，往往是很私密的信息，关系再好的佣兵之间，都很少相互透露。 “嗯，我知道了，什么时候发现的？” “十分钟前。”矮人低着头说道，“我以为他去厕所了，很快就会回来，所以没及时叫醒你们，直到五分钟前，实在觉得不对劲才示警的。” “嘶，我睡得这么死？”修尔皱起了眉，按理说，莫巴克肯定不会有意单独叫醒每个人而独留下他一个，既然大家起来了，只有自己没醒，那就只有这一种可能了。 “你昨天看那些文字看的太晚了。”莫瑞娅轻声说道，“萨萨都来接班了，你还不回去睡，等于最后值了三个小时，睡得时间太少。” “就当是这样吧。”修尔沉默片刻，轻叹一声道，“这很重要，但现在没有深究的条件，暂且放在一边，先研究一下马卡杰伦这边的事。” “莫巴克，他离开你没看到？当时你在哪？”修尔一开始就规定了，任何行动，必须至少两人一组，决不能让任何一个人落单，就算去厕所也不例外。会出现队员失踪，那只可能是莫巴克和马卡杰伦两人，没有按他的命令去做。 然而，修尔错了。 “对，我没看到。”谁知矮人懊恼的揪着头发，胡子都一抖一抖的，“当时我俩在这里，一边把玩今天收获的零零碎碎一边聊天，他就坐我对面，结果我一低头的时间，他就消失了。” “嗯？”修尔眉毛一挑，手指在桌面轻轻叩击，“突然消失？具体说说当时的情况。” “呃，我俩就是坐着聊天啊，讨论这枚紫铜币的价值……” “停，不用具体到你们谈话的内容，主要是他消失前，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没有啊，哦，对了，聊到一半，他突然不说话了，好几分钟都没说话，一直持续到突然消失。” “那不是很正常……”修尔叹了口气，和矮人相处久了就会知道，几分钟插不上话实在太正常了，大部分时间里，都是他一个人在絮絮叨叨的说话，其他人也懒得插话。 “是啊，所以我也没在意。不过仔细想想，有两次我问他话，他都没理我，我还以为他累了在打瞌睡呢。” “然后你居然还在继续说？”修尔觉得头很痛，矮人这个说话的天赋实在无人能比了，“从你发现他沉默了，到最后他消失，一共过去了多久。” “这个我没确认过，大概四五分钟吧。” 一个人唠叨四五分钟，也算是种过人的本事了。 “哒哒哒。”修尔没再说什么，手指习惯性的在桌面上敲打，眯着眼睛陷入了沉思。 “现在，有两种可能，这两种可能，咱们要需采取的应对方式截然相反。”不知为什么，修尔开口前瞟了莫瑞娅一眼，换回一个熟悉的微笑。 “第一种，是他主动脱离。” “逐影中，最危险的事是什么，我想没有人会觉得陌生。没错，最危险的，就是自己人。” “在异界投影里，就算是一个普通人，如果运气不错，也能杀死最强大的半神，只要他是自己人，只要……他提前穿过脱离点。” 异界投影的规则，一旦有高等灵魂穿过入口或者出口，就会导致连接的稳定性被干扰，入口或出口在十五分钟内消失，出口虽然有多个，但却是同时消失。 也就是说，只要有人偷偷穿过了脱离点，里面的人不在十五分钟内离开，就再也出不去了，只能等投影维持时间结束之后，和投影的世界一起湮灭在虚空里。正因为如此，逐影者们宁可不进入投影世界，也不肯和不知根底的人一起逐影，即便那个人再强也不肯。 所以，对于逐影者来说，突然有队友消失，是一件极度危险的事，最普遍的应对方式，就是用最快速度赶往脱离点，先一步离开这个世界，这样至少可以保证自己不会莫名其妙的消失。 “关于第一种可能我不想多做评论，大家心里都有一台天平，都有自己的想法。现在我主要说说第二种可能。” “第二种可能，就是他被寄生的植物控制了。” “我们被寄生这件事已经无需质疑了，莫瑞娅身上都长出草来了。” “事实上，昨天就告诉大家了，咱们都被寄生了，但很可能他的情况最严重，所以是第一个被植物控制了神智的。想必咱们也会相继受控，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我就是担心这点才急着回去，可惜没赶得及。如果能及时回去的话，还有机会到生命神殿，想办法解除寄生状态。” “嗯？队长，不对呀，植物也是生命，它们应该无法……”莫巴克突然不说话了，因为他发现，修尔看似平静的目光里，隐约透入一股非常严厉的意味，凶狠的让矮人觉得，自己再说一个音节，队长就会扑过来把他打死。 “是，植物寄生想要解除很难，但生命神殿还是有办法的，我确定。虽然要付出代价，但只要大家相信我，一切终究会解决的。”修尔顿了顿，给其他人留下充足的思考时间，直到大家从他话中有悖常识的地方，隐约猜到了他的想法，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既然大家都明白了，那这一点就先不提，继续刚才的问题。咱们随时有受控的风险，甚至有人已经到了最危险的边界。” “不应该吧。”矮人虽然没能完全理解队长的意图，但修尔阻止他说完刚才的话肯定有他的道理，那聪明的矮人就不该继续纠缠下去，所以莫巴克干脆笨拙的把话题转移开，“我觉得大家都挺正常的啊。” “你确定？”修尔似笑非笑的反问，“你以为马卡杰伦为什么会突然从你眼前消失？真的是你眼花了？” “咱们开始被干扰了？”亡灵法师脸色一变，对精神干扰这种事，她还是很清楚的，“他看到的东西被篡改了？难怪马卡杰伦最后几分钟没和他说话。” “如果这第二种可能成立，那这个结论很可能就也成立。寄生植物现在只能影响莫巴克的视觉，对听觉还没什么办法，所以只能让他‘看‘到马卡杰伦还坐在他对面。” “滚出来，滚出来。”莫巴克拍打着自己的眼皮，低声嘀咕道，“那是矮人大爷的眼睛，不是你们做窝的地方。” “如果是第二种可能。”没理会自己吓唬自己的矮人，修尔沉着脸说道，“那咱们就需要把他找回来了。我不想说什么把他单独丢下，咱们自己回去这种话，好几年的交情，我想在座的没人会同意，包括我自己。” “所以，截然相反的应对方式就产生了，到底是尽快脱离，还是继续找他。” “那个白痴不是独自离开想害死咱们那种人。”矮人第一个跳起来说道，“绝对是第二种可能。” “理由？不要说是你猜的，只靠猜测做抉择，等于把所有人的生命和你猜测的正确性捆绑在一起。” “不是猜测，是我相信他。”莫巴克肯定的说道。 “我也相信他，但是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必须做好最坏的准备。” “但是……” “没有但是，如果我要求现在就开始寻找出口马上脱离，你怎么选择？”修尔冷淡的问道。 “我……我会配合你们找到出口离开，然后自己留下来把那个白痴拎回来，不然真让他一个人在这里和那些该死的植物一起等死，他恐怕会哭出来的。” “呵，我明白了。”修尔点点头，“那么，第一步任务，继续寻找出口，找到脱离点确切位置，确保退路之后……呵呵，一起回头把那个白痴带回来好了。否则真让你一个人找他，你回不来还好，万一你活着回来了，怕不是要把我们都烦死。” “嘿，谢啦，队长。” 第三十八章 脱离点 寻找脱离点并不困难，至少在有萨芙的情况下并不困难。 投影测能师这个职业最主要的工作，就是通过自身能力，利用多种设备辅助，测量空间能量的异常波动，从而判断投影世界的确切范围。再进一步，就是通过极为复杂的计算，找到进入和脱离点的大概位置。 测能师的个人水平越高，计算结果越精确，像萨芙这样的专家级测能师，整个帕瓦帝加世界也没有多少，测算结果的准确性当然没问题，有她协助，一切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跳过二层，直抵第三层，第三层的环境有了明显变化。 房屋开始变得稀疏，但无论是高度还是占地面积都明显增加，即使是第一层的一些工厂厂房，也无法和第三层的建筑面积相比。 为了找到脱离点，进入了一些建筑才知道，这些建筑内部，其实是由大量房间组成的，而非是一层的厂房那样整体贯通结构。不过，毕竟是不同世界，甚至能源种类都不相同，大部分房间的具体用途无从知晓，只能推断，是属于非常专业的研究场所。 “这里看来是研究某种昆虫的。”老样子，萨芙在测量，修尔背着手在附近闲逛，只是注意力一直集中在女剑士身上，防止她受到不必要的打扰。 其他人也在附近转悠，继续昨天未尽的征途，寻找前所未见的奇物。 整只逐影小队，完全没有因为马卡杰伦的失踪而陷入紧张状态，就好像失踪的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一样。 大家当然不是不着急，就算真不担心队友，至少也会担心自己，所有人的头顶，可都还悬着一支随时会斩落的利剑呢，怎么可能不着急？ 现在大家这种轻松的状态，才代表着逐影者真正的专业素质。逐影中情况瞬息万变，遇到危险的可能性太高了，有问题了解决掉就可以，根本不需要大惊小怪。 更何况，越是遇到问题越不能着急，紧张和焦躁除了制造麻烦之外，对解决问题毫无意义，只有保持最正常的心态，才能顺利度过难关。 当然，道理很简单，但绝大多数正常人做不到，还好逐影者从来都不属于正常人，迅速调整心态，是逐影活动的基本要求，就像大家现在一样。 “他们研究昆虫，真的不会觉得嘴馋吗？”莫瑞娅把脸趴在一个玻璃罩上，里面放着的，是只狰狞的昆虫标本，“万一哪一天，一个珍贵的标本失踪了，最后仔细一查，原来是有个学者研究到一半饿了，顺手就把标本吃掉了。” “他们是青蛙，不是林精。”修尔揪着头发，把这个思维随时会脱轨的家伙拉开，“放过它们吧，它们已经是标本了，你就算再怎么吓唬，它们也不会飞走的。” “嘁，被发现了。”小鹿嘟着嘴，长长的黑发像活了一样，噼噼啪啪的在修尔身上抽打。 “这层看来大部分都是研究昆虫的实验室。”两个法师和莫巴克一起走了回来，“没发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不过，这里真是一座城市吗？” “那要看你怎么定义城市的概念了。”修尔也发现了这座城市的古怪之处，“一座实验室之城，也算是城市的一种吧。” “嗯……看来你也这么认为。”米娅板着脸说道，“这个城市建造的目的根本不是为了住人，住宅也只是为了方便一点而已。” “没有，这层也没有。”萨芙急匆匆的把摊开的设备收拾起来，“去上层。” “嗯？这次没把上一层也测量了？” “不行，越往上层级的高度差越大，已经超出测量范围了。”萨芙躲着其他人的视线，很惭愧的低着头，“对不起啊。” “唉，没事，我原谅你。”修尔已经放弃尝试让这个笨蛋改掉觉得什么都是自己的错的毛病了，只能拍拍她的头，像哄小孩一样鼓励道，“你干的很好，继续吧。” “嗯。”简单的安抚，就让胆小的女孩足够开心了，甚至有勇气主动解释道，“其实越到上面，测量起来就越容易。” “范围小了吗？” “不，是干扰少了，由于罗斯力场和阿莱瑟能量波的相互……” “停停停，不用解释的这么详细。”强行把女剑士推向楼梯的方向，几个人毫不留恋的放弃了探索整层城市的大好时机，直接登上了第四层。 第四层的景象又是一变，不仅更加开阔，光线更好，而且……绿树成荫。 “植物？”六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城市里居然可以看到如此危险的东西。 “呀，不是植物啦。”到底是植物专家，莫瑞娅反应最快，仔细看了几眼，摇头道，“只是模型而已。” 的确，这些只是植物的模型。 无论是树木还是花草，都是由金属铸成的，只是外表非常逼真，足以让人产生误会。所有的模型表面，都经过特殊处理，摸上去感觉不到金属的冰冷，如果不是有着金属的硬度，很难相信它们只是模型而已。 想必常年生活在地下城市里，青蛙人们精神压力太大，才会建造这种人工花园缓解压力。 “就在这一层。”刚把注意力收回来，修尔就听到萨芙充满喜悦的低呼，同时感到衣袖被轻轻的摇着“修尔修尔，就在这一层。” “嗯，没错，修尔就在这一层，真是惊人的发现。” “讨厌鬼，明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咬着嘴唇翻了个白眼，萨芙浅笑着小声说道，“我敢肯定，目标已经很近了。” 目标的确很近了。 实际上，层级越高，由于半球型穹顶的限制，本层的面积越小，到了第四层，整体面积只有最下层的一半，被边界线切过的部分自然就更小，这就意味着，需要确定的点越来越少了，嗯，少到只剩下了四个点。 第一个点所在位置是个花园，路边放着长椅供人休息，还有几辆手推车停在路中间，手推车的顶棚上画着各种奇怪的食物图案，完全可以想想，几只青蛙推着推车沿路叫卖的场景。 说来也奇怪，不管是第三层还是第四层，都没有之前在第一层时看到的那副仿佛世界末日的景象，上层和下层，简直就是两个世界。 第二个点，是空无一物的仓库，大家能知道这里是仓库，全因为修尔已经可以看懂门口的标牌了。据修尔自己说，他现在已经可以正常阅读大多数并不复杂的青蛙人文字了，当然，主要还是以脑补为主。至于更复杂一些的，倒也能读，但脑补成分就会高到影响核心内容的理解了。 第三个点是一栋巨型建筑的内部，可以说，这是大家进入地下城市以来，见到的占地面积最大的建筑了。内部虽然同样被分成了一大堆房间，但其中一部分房间，实在大的惊人。 “啧啧，这里……还真是讽刺呢。”一进房间，修尔就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不止是他，几乎每个人，都有相同的讽刺感。 因为这里研究的，是植物。 大家所在的房间，其实是一个陈列室，和之间看到的昆虫研究场所一样，这里的陈列室里，陈列着大量植物的标本。有些只有植物的一部分，像是根茎叶一类的，但更多的，则是整株植物都被做成了标本。 数百种植物标本，沿着墙壁摆成几排，最大的一棵树足有两人合抱粗，用玻璃罩严严实实的罩了起来，而最小的则嵌入玻璃框里，如果不是特意画个箭头指引方向，恐怕观赏者都很难发现目标。 实在是很讽刺，毫无疑问，这里的青蛙人最终都是死在了植物的攻击之下，现在再看到这些被剥夺生命制成标本的植物，让人对双方的恩怨颇为感慨。 “果然就在这里。”别人的注意力，都是首先被植物标本吸引，只有萨芙，一进门就注意到了周围的空间能量异常，女孩两眼发亮，兴奋的叫道，“马上就能找到回家的路了。” “这是我今天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修尔有点走神，他没有看那些标本，但也没有看萨芙，反而视线集中到了陈列室尽头的一个房间，“你先测，有什么事等找到了路再说。” “已经不用测了。”其实萨芙胳膊上，一直挂着两个仪器，仪器上各种读数在不断变动，一路上，她一直都在调整这些仪器，“刚才在门外，我就已经划定范围了，进来看一眼，只是最终验证而……看到了吧，看到了吧，那道空间波动。” 的确，就在萨芙说话间，右侧一处格外宽敞的空地中心，突然闪过一道极为隐蔽的空间波动，如果不是萨芙的话让大家一直看着那里的话，根本不可能发现。 “就是这里了。”萨芙很少能这样肯定，毕竟已经用肉眼观测到了，再不肯定才怪。 “好吧，我也有点小发现。”修尔指着陈列室尽头的小门，“那里标明了房间的用途。” “所长室。” “他们管这个建筑叫什么什么植物研究所，也就是说，那里是这个研究所管理者的房间。” “我在想，既然这里的一切，都和外面植物有关，那说不定在那里，咱们有机会弄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三十九章 第一本日记 “我们是人类的罪人。”这是记录里开篇的第一句话。 由萨芙帮着切开金属门，几人闯入了研究所最重要部门之一的所长室。 和其他房间不同，所长室里没那么多机械，也没那么多研究设备，反而充斥着一股书卷气。环形的墙壁内侧布满了书架，书架被各种书籍塞得满满的，有不少甚至要摞在其他书上，可见数目之多了。 房间正中，被书架环绕着的位置，是一张宽大的书桌，完全可以想象，多年前，看起来相当爱书的所长，带着黑框眼镜坐在这里，享受着被无数书籍环绕着的幸福，是何等惬意的一件事，恐怕会惬意到不愿轻易离开这里的地步吧。 事实上，研究所的所长也的确是这样做的，他现在就坐在书桌后面，就像多年前的每一天一样。 确切的说，是他的尸体。 是的，研究所的所长就死在自己的书桌前，和自己最爱的书籍死在了一起。 所长的头骨被掀飞了一半，一支小型枪械含在嘴里，干瘪的手指还扣在扳机上，保持着临死前最后的姿势。 死亡是恐怖的，然而表情相当安详，嗯，至少对青蛙的外表来说相当安详，带着一种终于能逃离噩梦的解脱感，甚至能感受到他最后时刻的喜悦。 面前的书桌上，一本硬皮日记本摊开摆在桌面，造型奇怪的钢笔就压在日记本上，旁边还放着打开的墨水瓶。 “呼。”修尔轻轻叹了口气，摘下圣职者长袍的套头兜帽，单手抚胸对着尸体深深鞠躬。这样主动选择死也要死在自己热爱的岗位上的人，无论是不是同一个物种，总是值得尊敬的，更何况，他还为后来者留下了信息。 “他临死前恐怕处于相当慌乱的状态。”修尔低头看着尸体说道，“不过让他慌乱的应该不是死亡，他死的很决绝，绝没有一点犹豫。” “墨水瓶和钢笔吗？”冷漠的米娅，其实是修尔之外最心细的一个，“的确很慌乱，看他的桌子收拾的情况，应该是个很有条理的人，但他临死前，墨水瓶没有盖上，钢笔也没有套上笔套，这显然不符合他的习性。” “他在桌前坐下来的时候，应该还保持着冷静。这里，桌上的文具盒是盖好的，存放墨水瓶的玻璃盖也是合拢的，说明他取出文具的时候，还保持和以前一样的习惯，也就是说……” 几人的视线同时落在日记本上，虽然没有说出来，但大家已经都明白了，这人是写着写着，才开始越来越慌乱和绝望的，为什么会这样？他到底写了什么？ “啧，手写体，你为什么不用印刷体写字呢？”拿起日记本，修尔第一时间发出了纠结的感叹。青蛙人的字母怪异复杂，阅读手写体文字，对新解除这种文字的修尔来说，简直像噩梦一样。 “我看看，日记上说了什么，你们到底遭遇了什么？”从后往前翻，找到最后一次记录的开端，修尔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行字。 “我们是人类的罪人，这里每一个人都是。” “人类这个词是他们的自称。”修尔突然停下阅读解释道，“我习惯就这么翻译了，你们其他种族的自己脑内调整吧。” “我们犯下了无法挽回的罪责，因为我们亲手打开了呱呱呱之盒，放出了最恐怖的恶魔。” “呱呱呱是什么？”米娅嘴角抽了抽，斜眼瞪着修尔。 “看不懂，应该是一个名字。” “类似于绝望之盒？”修尔背后探出了半张脸，萨芙小心翼翼的猜测，“最后只有希望被封闭在内的灾难之源？” “破译文字最大的要点，就是遇到无法理解的地方，全凭脑补。”一本正经的说着要向全世界的文字破译者道歉的歪理，修尔继续读了下去。 “最初，建造这个科研站的时候，我们只想要研究本地生物的xx，这是一个很普通的研究领域，前人早就做过无数次了，我们从未想过，这会带来毁灭世界的灾难。”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说，这是上天对我们把神灵认定为虚幻的惩罚？” “比想象中还严重啊，看来灾难的范围，不止这个岛。”修尔叹了口气，“整个世界都毁灭了，至少他认为这样。” “唔，后面这几篇，我看不太懂，大概就是一些忏悔和自哀自怨的话，没有什么实际内容。” “那就挑有用的说呗。”每个人的好奇心已经无法克制了。 “嗯，到这里。”修尔连续翻过几页，才指着日记念道，“谁会想到，它们比我们想象的更聪明。” “它们比人类更有耐心，可以隐忍几年，十几年，直到它们有把握毁灭一切，才在全世界范围内，同时发动最后的袭击。” “他们会寄生在人体内，通过影响神经中枢控制人体，无论目标是死是活都无所谓，只有毁掉神经中枢，才有解脱的可能。” “实在太可怕了，你无法想象，昨天还一起说笑的朋友、爱人，突然就变成了最凶残的恶魔，毫不犹豫的撕开你的身体，踢断你的脖子。” “xxx的隐蔽性太强，根本无法提前防御，即便再坚实的壁垒，也会被轻易从内部突破，研究站也只有依靠封死所有出入口，彻底断绝和外部的联系，才得到一点点喘息的余地。” “最后一次得到外面的消息，xx和xxxx已经覆灭，只有x和xxx还在顽强抵抗，但失去了其他城市的支援，毁灭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不过，我们已经没必要替他们担忧了，因为我们自己也覆灭在即。它们的宿主已经遍布了这座城市，控制范围正在迅速扩大。” “广播里站长下令，所有人员，无论文职还是军职，都向最下层集中，进行最后的反抗。不过我是不会去的，我已经老了，去那里只是拖累而已，而且这里才是我的战场，这是我的研究所，我要和研究所共存亡。” “何况，就算反抗了，其实也没有任何意义，人类已经彻底完了，毁灭在自己的手里，希望，终究不复存在了。” “总算读完了。”长出一口气，修尔把手指从日记上拿开，怏怏的说道，“虽然具体细节还不知道，但是发生了什么，大概已经知道了。” “就是一群人，在不懈努力下，终于把自己全族连带所有动物一起都玩死了。”米娅冷着脸说道，“而且是直到临死前，才知道灾难已经降临。” “嗯，基本意思就是这些，虽然对解决咱们现在的困境毫无帮助，但至少可以确定我之前的猜测了。” “居然真有可以寄生在人体上的植物，而且还能反过来控制人体的行动。”蜜莉蒂觉得自己过去学到的知识受到了极大挑战，“理论上寄生生物是无法控制宿主的，只是依赖于宿主生存而已。” “其实应该算是早有预兆吧。”修尔摇头道，“咱们刚进来的时候，它们已经尝试过通过控制情绪来控制咱们的行为了，只是没有完全成功而已。” “我倒是很奇怪一件事呀。”莫瑞娅好奇的翻着看不懂的日记，“这上面说，灾难是突然爆发的对吧。” “嗯。” “而且还说，彻底封死了出入口，断绝了内外联系，以此防止外面的植物向内渗透，虽然最终还是失败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奇怪入口那些明显是为了供人出入的陷阱设置是怎么回事。”修尔叹息道，“这个答案我给不出，也许是灾难爆发前就设计好的吧。” “不可能。”米娅打断了修尔的解释，“那棵树说得对，门口那些陷阱，显然就是针对外面的植物。日记上也说了，原本这里只是个很普通的研究站，有警卫很正常，但见限于常规警卫。那些喷火的洒水的东西，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特别是会客室，咱们都看到了，会客室里也有自动武器，这已经超出了常规警戒的程度了。而到灾难爆发之后，出入断绝，已经没必要再设置这些了。” “我也知道这不太正常啊，问题是除了灾难爆发前就设计好的之外，还有什么合理的解释呢？”修尔无奈的说道，“你总不会想说，是那些植物控制着青蛙人的尸体，闲的没事自己建起来防备自己的吧，呵呵呵呵，这太夸张了。” 修尔在笑，但谁都听得出来，他一点笑意也没有。这个说法虽然很无稽，但深入的想一想，却让人不寒而栗。 “这个问题就先不考虑了，又不是什么重点，等回去再慢慢研究吧。”修尔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叩击，这是他思考时习惯性的动作，只是这一次，叩击的节奏稍稍有些特殊。 听到这个节奏奇怪的声音，每个人的心里都是一紧。 这是约定中代表最严重事态的暗号，意义就是无论修尔说什么做什么，所有队员都必须无条件配合。既然修尔使用暗号的方式传达信息，恐怕就意味着…… 每个人都强忍着观察四周的意愿，努力调节自己的心态。 第四十章 它来了 “诶，修尔啊，还有一件事。”只有林精，似乎对状况早有所知，一脸轻松的表情，若无其事的翻看着日记本，“我看你刚才翻译这些文字，读的时候手指一直指着上面，但是，最后几行好像没有读呀。” “你自己看看，那是人写的字吗？”修尔没好气的说道，“你要是能从上面整理出正常人能看的出来的文字，我就能翻译出来。” “唔……”看着日记结尾凌乱到近乎于幼儿涂鸦的文字，林精露出傻乎乎的笑容，“嘿嘿，看不懂。” “巧了，我也看不懂。”翻了个白眼，修尔重重敲敲桌子说道，“行了，这本日记本来就是计划外的收获，现在还是回到正式轨道上来。” “如大家所见，出口就在外面，只要碰触到出口，咱们就可以回家了。”修尔提高音量，大声说道，“就像我之前说过的，离开了这个空间之后，找生命神殿驱散寄生生物，咱们就算是彻底安全了。” “是吗？”米娅闭着眼睛沉默了片刻，嘴角突然露出一丝笑意，意有所指的说道，“你就不怕把那些东西带回去，让帕瓦帝加重复这个世界的悲剧？” “没什么可怕的，帕瓦帝加可不像这个世界那么脆弱。”修尔浑不在意的答道，“咱们那边强者如云，想要解决一群植物还不是很轻松的事，就算真带回去了，它们也很难有什么作为。” “也对，既然这样，那就随你的意吧。”朝修尔微微点了点头，米娅的微笑意味深长。 “很好，我的意思，想必大家都理解了，没理解的自己慢慢琢磨，现在需要考虑的是后续行动。现在最合理的选择，就是大家一头钻进脱离点，带着神赐金属回家数金币，这里发生的一切和咱们再无关系。当然了，这个选项刚才已经排除了，那个爱偷东西的家伙到底是咱们的队友，真把他一个人丢下，这种事咱们谁也做不出来。” “队长，还有一个问题。”莫巴克掏了掏背包，突然小声咕哝着说道，“那根神赐金属……那个……不见了，好像被白痴半身人走的时候带走了。” 战利品本应由修尔统一携带，但是由于修尔的包里一开始就塞了一具青蛙人的尸体，很难再装下什么东西，所以战利品就让莫巴克一起背着，没想到，居然出问题了。 “你再说一遍？” “呃，我不说了。” “萨芙，确认一下。”修尔板着脸说道，“确认脱离点没有进入不稳定状态。” “绝对没有。”萨芙不用测试就直接回答，“刚才确定脱离点的时候就已经测试过了。” “这就有意思了，如果排除马卡杰伦这家伙真有心独吞奇物这种可能的话，那这些植物就真的很聪明了，它们知道怎么才能确保咱们不逃走。”说到聪明的时候，修尔有意加重了语气，同时用恶狠狠的目光在每个人脸上瞪了一眼，“我甚至有点怀疑，它们是不是还有什么其他的阴谋了。 “是啊，真聪明，哈哈哈哈。”用仿佛读台词一样的语气，干巴巴的笑了几声，蜜莉蒂不屑的嗤笑道，“一群杂草而已，我才不信它们能有什么想法，说不定只是巧合呢，你太敏感了。” “诶？那我也是杂草吗？” “不，你是树。” “别吵了。”在心里为队友的演出竖起拇指，修尔继续扮演自己的角色，“不管什么原因，看来咱们现在必须先找到马卡杰伦再回家了，这一点算是共识了吧。” “很好，既然大家都同意，那我就说说下面的安排。” “由于神赐金属疑似被马卡杰伦带走了，不得不防备他是主动脱离队伍的，现在一方面要找到他，另一方面，也要防备他在咱们离开后，从这里独自逃离。所以，咱们需要分头行动。” “米娅，蜜莉蒂，莫巴克，你们三个一队，任务是留守这里。一旦发现马卡杰伦，马上控制住他，同时给我们发信号，我们会第一时间赶回来。” “没问题。”米娅点点头。 “注意最重要的一点，鉴于莫巴克今天早晨的经历，植物们很有可能已经能影响咱们的感官了，莫巴克受影响的暂时是视觉，但是其他人未必是视觉，听觉，触觉，嗅觉，都有可能。” “为了防止植物通过混淆感知来影响你们的判断，你们三个人一定要彼此留意，有谁看到什么特殊的、其他人看不到的东西了，或者有谁莫名其妙自言自语好像和别人说话了，一旦遇到这类情况，不要估计彼此的面子和感受，直接指出来，不仅是用嘴说出来，还要用笔写出来。记住，不要怕反应过度，越保险越好。” “还有，如果，我是说如果啊，有人的情况越来越严重，随时有可能失控，那这时候你们不要犹豫，马上进入脱离点。” “嗯？”米娅挑了挑眉毛。 “当然，进入之前，先给我发信号，我想想，嗯，就直接把上层地板炸了吧，声音越大越好，发完信号之后你们就立刻脱离，我们会在时限内赶回来的。回到帕瓦帝加，你们也不用等我们，直接去附近的神殿驱散寄生状态，我们会去和你们汇合的。” “队长，那马卡杰伦他……” 莫巴克突然说不下去了，因为他看到，修尔正用一种非常平静的眼神盯着他，眼神里仿佛不带任何感情，却又好像包含的感情极为复杂。 两人沉默中保持着对视，谁也没有主动说话。许久之后，平时鲁莽吵闹的矮人才点了点头，用很低沉的声音说道：“我懂了，队长，我相信你，你会处理好一切的。” “多谢了。”修尔吁了口气，“你们的任务，都记住了？” 三人无言的点头示意。 “米娅，这里就交给你了。” “嗯，没问题。” “你应该已经完全理解我的意思了，注意控制着点场面。” “当然，我知道怎么配合。” “辛苦你了。”修尔低头想了想，“一会萨芙，莫瑞娅，咱们三个一组，他们三人的任务交代好了，下面是咱们的工作。” “就是找到马卡杰伦呗，他个子那么小，很难找的。”莫瑞娅是最有资格这么说的，人身加鹿身，林精的身高至少两米多，比所有人都高出不少，如果变成橡树，算了，那也太打击修尔的信心了。 “嗯，这是肯定的，重点是去哪里找。” “在各层转一转，总能找到他的踪迹呀。”林精作为丛林里最优秀的猎手之一，追踪猎物简直是与生俱来的能力，别说是在这种没有任何干扰信息的死城里，就算是人流密集的市中心，想摆脱林精的视线也不是什么容易事。 “其实不用那么麻烦。”修尔摇头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就在这一层，最多再向上一层。” “诶？为什么？” “因为控制他的是植物。”修尔的回答没头没尾，但莫瑞娅却听懂了。 “你是说，这一层是研究植物的，也是那些东西的发源地，算是它们最熟悉的地方。”林精指着外面那些植物标本说道，“所以那些植物们会把这里视为自己的巢穴？” “对，很简单的道理吧，咱们刚去第一层的时候，可没碰上那几百个青蛙人，最多只遇到了一条蜥蜴而已，这足以说明它们平时不在那里假死，肯定有自己的巢穴。有巢穴的话，也就只可能在这里了，至于加上上一层，是我担心一层装不下所有研究植物的机构，需要两层的空间。” “好吧，那就按你的想法，咱们先搜索这一层。嘻，很久没有三个人结伴行动了，萨萨，怀念不怀念？要不要给你俩单独留出……” “莫瑞娅你讨厌。”害羞的女剑士红着脸，在林精背后轻轻锤了几拳，发出敲鼓一样让人忍不住冒冷汗的重击声，看来也就是只有莫瑞娅或者修尔这样的黄金阶强者，才能禁得住她害羞的发泄了。虽然害羞，但萨芙还没忘记正事，有些不安的说道，“要是你们猜错了怎么办？万一他不在这两层呢？” “不，萨萨，你不明白，我是不会猜错的。”修尔眯起眼睛笑得诡异莫名，“要不咱们打个赌好了，我说他在哪里，他就一定在哪里，如果你输了的话，嘿嘿。” “变·态。”下意识的捂着大腿后面倒退了几步，萨芙拉着莫瑞娅，低着头先一步冲出所长室，躲开队友们揶揄的视线。 只有修尔，一个人走在最后，离开前，目光最后一次落在日记上。 日记保持着摊开的状态，最后几行字迹就摆在那里。 “它比任何人想象的更聪明，也更残忍，所有人都被它玩弄于手心。” “它懂得使用阴谋，它知道怎么设置心里陷阱，它甚至知道怎么诱导人类按它的想法去做。” “通风管道里都是它们，到处都是，我们根本没有挡住它们。” “它一开始就入侵了这个研究站，但一直隐藏在暗处，一直看着人类在绝望中挣扎，就像看一场演出。” “现在，它玩够了，它要亲自让演出落幕。” “我们完了，人类完了。” “它来了！” 第四十一章 独角戏 相比第一层，第四层这里干净整洁的多。 看来第一本日记里记载的内容的确是真相，绝望中的青蛙人们在最下层集结，为了生存而奋战。 他们的结局毫无悬念，那被净化的数百具尸体已经说明一切了，只是逐影者们心里还有很多解不开的疑惑，却始终无法找到答案。 他们最后一刻到底在和谁战斗？不可能是和真正的植物，只能是和那些被植物控制着的青蛙人。然而，植物们明明可以直接控制所有的人，为什么偏要用围攻的方式解决剩下的青蛙人呢？ 没人能回答，就算是第一本日记的主人，研究所的所长，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恐怕只有那些现在看不到摸不到，却始终不离众人左右的植物们可以回答了。 当然，整洁只是相对一层而言的，实际上第四层也相当凌乱。 路边时而可见被丢弃的鞋子，也许是撤离时留下的，路中心还没完全腐朽的破布片按，那或许是慌乱中抛下的杂物，地上早已干涸的几滩血迹，应该是仓促跑动中自己伤到了自己，至于那具脑袋被踩扁，肚子被剖开，内脏都被掏空的尸体…… “不行，我编不下去了。”修尔手捧圣典，手指按在尸体被踩扁的额头上，微光闪过，尸体化作一片光点飘散。 “嘘。”萨芙从刚才起，就已经摘了眼镜，现在一直被修尔牵着手引导着，就像个真正的盲人一样。 常年来大量阅读，在积累了丰富知识的同时，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女剑士必须时刻佩戴着厚厚的眼镜，否则和盲人已经没有太大区别了。 不过，有时候失去也未必是坏事，视力越来越差，她的听力反而越来越好，以至于就连最敏锐的猎人，在听力上也无法和她相比。花开，雪落，她完全可以用听力去感受这个世界。 “别说话，东偏北三十一度，一百三十七米外，刚才有一声响动。不确定是他，还是建材自身膨胀的声音。” “一百三十七米，走。”修尔一把搂住萨芙的腰，顺手把她举到莫瑞娅背上坐好。小鹿愤愤的在他膝盖上踹上一蹄子，这才直接窜上围墙顶端，沿着金属围墙一路小跑。 “你是鹿啊，不是山羊，不用这么高难度的动作吧。”一身布袍的修尔在房顶和墙壁上窜来窜去，脚下比其他人都要平稳。实际上依靠故乡时代的苦练，他对躯体的控制力在所有队友里是最强的，这种程度的平衡控制，在他看来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咔哒”，几米之外，蹄子踩在金属地面上，清脆的撞击声在寂静的空间内回响。 落在地面的莫瑞娅弯下腰，脸凑在地面上，手指在地板的痕迹上轻轻抚摸。 “他没有经过这条路。”林精最后把手指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几下，摇头道，“这些是很古老的痕迹，肯定和他无关。” “等等，不对，他经过了，刚才的声音就是他。”没过一秒，莫瑞娅就毫不犹豫的推翻了自己的判断，“踪迹隐藏的很好，但是气味瞒不过我，他绝对踩过这处地面。” “这里？”修尔指着林精刚才摸过的地方。 “嗯，就是这。” “嗅嗅嗅。”萨芙学着莫瑞娅的样子，趴在地上闻了闻，眯着眼睛努力想要看清好友的位置，“没闻到什么特殊味道呀。” “萨萨别捣乱。”用力拍拍萨芙的头，让她像只受了委屈的猫一样缩在一边，修尔手指按在林精所指的位置，另一只手指在身旁的地面上缓缓移动，勾勒出一个圆形。 “无光之月永驻夜空，暗月之下，世间万物无所遁形，颂吾主露娜之圣名，赐吾以月之凝视。”祈祷结束，地面的圆形同时勾勒完毕，手指划过的范围内，突然泛起阵阵波纹，当波纹平息时，圆形内出现了一道光屏，上面显示着周围的景象。影像比较模糊，但还是可以勉强看清的。 月之凝视，暗月一系的高阶神术，与无光之月建立联系，把某个人不久前经历的一切显示出来。 和所有的高阶神术一样，月之凝视消耗巨大，限制性也很强，不仅需要这个人碰触到的东西，而且碰触时间不能超过三分钟，同时目标人物的位阶不能高于施术者。很有局限性的神术，但用在这里刚刚好。 很快，光屏上就映出了马卡杰伦的影像。 “诶？怎么这么模糊。”莫瑞娅趴在地上托着下巴，不满的伸手指在光屏上戳戳，“以前明明很清楚的。” “啪。”毫不留情的打落了捣乱的手，修尔翻着白眼，没好气的说道，“这里可是异界投影，隔着空间壁垒呢，能生效就不错了，画面肯定有干扰。如果不是萨萨以前说这里本质还是帕瓦帝加，这类神术也可以渗透进来，我都不打算浪费精神力。” “你们两个笨蛋别斗嘴了。”女剑士弱弱的发出了抗议，“快看画面。” “嗯？”两人挑挑眉，同时用危险的目光瞟了瞟萨芙，“好，我们给你记住了，等回去以后，嘿嘿嘿嘿。” “啊啊啊啊，你们太讨厌了，不许调戏我！赶快看画面啊，他在做什么？” “笨蛋，我们一直在看。”修尔又在女剑士后面拍了一巴掌，让女孩的头顶几乎要冒出蒸汽了。不过他说的倒是没错，他的确一直在看，因为马卡杰伦的反应实在不太正常。 半身人像是在演一场独角戏。 明明是空无一人的环境，他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背后追赶一样，沿着街道飞快的逃离。 如果只是逃跑还好解释，但他的动作可不仅仅是逃跑那么简单。 躲闪，回避，翻滚，跳跃，如同有种看不到的东西一直在攻击他一样，在逃跑的过程中，他不断做出各种动作，以求避开这些看不到的攻击。 最让人难以理解的是，他在做这些动作之余，偶尔还笑着朝无人的身侧说几句话，简直就像是还有队友跟在他身边，和他一起躲避敌人一样。也许在他的感知里，自己正在和队友一起战略转移，尝试摆脱敌人的追击找到脱离点。 “啪”，光屏猛地一闪，最终归于暗淡，地面恢复了原样，但看到这一幕的人，心情可没那么容易平复。 “他……看到了什么？”萨芙的脸色有些发白，半身人诡异的状态，甚至让她从心底产生了一丝恐惧。 “不知道，也许是我们，恐怕在他眼里，现在还和咱们在一起呢。”修尔叹了口气，“能做到这种地步，这些植物的能力比我想象中的更难缠啊，我还以为它们只能强行控制活人的躯体，没想到，居然可以通过影响活人感知的方式，让受控者主动按它们的命令去做，这可比强行控制厉害多了。” 的确，被寄生者是那些青蛙还好说，如果被寄生者是逐影者，很多能力是植物强行控制时根本无法使用的，但现在就不同了，现在受控者马卡杰伦，完全可以发挥出自身全部实力。一个敌对的黄金阶盗贼，对任何一个队友都是严重的威胁，特别是万一爆发战斗，对他还要手下留情，实在是让人很头痛的麻烦。 “我们……我们……会不会现在都和马卡杰伦一样？”萨芙紧紧攥着双手剑剑柄，仿佛武器可以给她带来足够的勇气，“会不会咱们早就都分开了，看到的一切都是植物给咱们制造的幻觉，其实现在修尔和莫瑞娅，你俩根本不在这里，我也像马卡杰伦那样面对一团空气在表演？” 萨芙说不下去了，因为她的嘴被堵住了。 唇边温热的触感，鼻中熟悉的气味，束缚心灵的拥抱，一切都一如从前。 “现在呢？还觉得是幻觉吗？”戏谑的声音在耳边回荡，这可恶的，却又温暖的声音，让她永远也无法忘记。 “混蛋，修尔是个混蛋。”脑子里弱弱的咒骂着，女孩的心里却被甜蜜充斥，就算是幻觉也不错呀，能一直在他身边的话，哪怕是幻觉又怎么样呢？ “呦呦，呦呦，我是一只鹿，呦呦呦，我什么也没看见。” 这绝对不是幻觉，时而鹿鸣，时而人言的林精让女孩咬着牙接受了现实。只有那个笨蛋莫瑞娅才能说出让人恨的牙根痒痒的话来，那些植物可做不出这种讨厌事，所以说，这绝不是幻觉！ “莫瑞娅！”萨芙捂着脸发出惨叫，一头撞到林精的鹿背上，趴在柔软的绒毛里不抬头了。 “奉神圣之名，加护神圣之力。”修尔突然从圣典上撕下了一页，扬手抛到空中，飘在空中的书页转眼间化作无数光点迅速渗透进每个人的体内。 每一本圣典，都是由圣职者在沟通神灵状态亲手抄录的，凝聚了圣职者的信仰之力的同时，也沾染了神灵的力量。撕下圣典，就相当于真正意义上直接借用了神灵的力量，和单纯的释放神术效果截然不同。 “这样你就不用担心了吧，萨萨，我就不信，它们还能突破神性的力量。呵呵，现在就让咱们一起见识见识这些躲在暗处的东西吧，看看它们还有什么伎俩。” 有的，当然还有。 就在修尔话音未落的时候，一道若有若无得刀光，从他背后划过。 第四十二章 马卡杰伦的袭击 “阴影是我的领域，敢踏入我的领域，除了死亡之外，你们别无选择。” 这是帕瓦帝加世界数千年前，还是凡人的阴影之主，当年的盗贼之王奥莱斯，在诸族大会上放出的豪言，在那之后，就是长达十年的杀戮时代，鲜血每时每刻都在流淌，死亡始终徘徊在帕瓦帝加的土地上。 十年之后，盗贼终于以一种正式职业的身份，加入战斗职业者的行列，人们也终于第一次认识到，这群终年潜藏在阴影之中的水沟老鼠，居然有这么可怕的杀伤力和威胁性。 每一个行走在阴影中的游魂，都是最可怕的暗杀者，马卡杰伦自然也不例外。 涂成黑色的匕首从阴影中刺出，没有风声，没有光亮，只有一道若有若无的黑影，黑色闪电般直刺修尔的后背。 突如其来的袭击，已经超越了肉体速度的极限，没有斗气的支持，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速度，然而那些植物……是不会使用斗气的。 毫无征兆，快如闪电，即便是物理职业者，也很难完全闪避，何况修尔只是个圣职者。 修尔也避不开，但他也不一定非要闪避。 “当”，这是让萨芙最安心的声音，钉锤紧贴背后稍稍上扬，刚好挡在匕首前进的路上，无坚不摧的匕首重重刺在钉锤上，不甘心的弹了回去。 如果是一般的武器，在盗贼极富穿透力的斗气攻击下，会被轻而易举的斩断，好在修尔的钉锤并不一般。那是战斗神官专用，沐浴过神恩的圣器，即便是和灌注了斗气的武器硬碰硬，也可以完好无损。 匕首一触即收，重新缩回阴影里，如同从未出现，周围的一切都恢复了原状，刚才发生的一幕恍如梦中。 “呵呵，马卡杰伦。”修尔后背肌肉耸动，舒缓被撞击的僵硬，这一下防御看似简单，实际上这种效果是修尔用尽了自己的战斗技巧才做到的。 不用说钉锤摆放的位置不能有偏差，就连角度也容不得一点错误。匕首的尖端刺中光滑金属，是应该向两侧滑开的，钉锤的受力面只有刚好和对方力量的角度垂直，才能让匕首弹开，仅仅这一点，就已经费尽了他的心思。 “嗖嗖嗖”，匕首收回的瞬间，三根投枪穿透了匕首后方的空间，然而没有射中任何物体，马卡杰伦早已不在原位了，至于现在隐藏在哪一片阴影里就没人知道了。 不，有人知道，至少萨芙知道。 无声行走的确可以减弱脚步声，让盗贼的行踪变得诡秘莫测，但减弱不是消除，就连雪落的声音都能听到，还有什么能瞒过萨芙的耳朵？ “站住。”即便在战斗中，女剑士的声音都是软软的，但她的巨剑却足够强硬，在她手中没有重量般由下向上斜向划过，剑锋发出的斗气化作一道气刃，所到之处，就算坚硬的金属墙壁，也被轻易斩成两断。 “嗤”。空中飘落一片衣角，衣角上却没有沾上血迹，脚步声一闪即逝，在阴影的掩护下，半身人已经风一般远去。 “彻底走掉了。”萨芙睁大了眼睛，呃，虽然看不清东西吧，“他居然在攻击咱们。” “他攻击的未必是咱们。”修尔摇头道，“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刚才到底在和什么东西战斗，小鹿……” “不行，嗅觉应该也被干扰了。”林精很遗憾的说道，“刚才我的投枪上可以附加了森林的气息，在这里，只有我身上会散发出这种气味，但是他并没有辨认出来。” “很麻烦，而且，他为什么要逃走？” “会不会……”萨芙欲言又止，没有自信的毛病始终没有好转的迹象。 “大胆说，错了我又不会打你屁股，不敢说才会呢。” “变·态，就知道打人。”脸红的女剑士目光甜甜的，“我觉得，他会不会是想把咱们引到什么地方去？毕竟刚才他还有的是机会，不该退走的。” “呵，还真说不定。”修尔若有所思的点头道，“难怪，难怪，这下我就明白了，走，咱们追上去。” “不许再骑我了，你骑我也就算了，萨萨也骑我，我……哎呀呀。” 被红着脸的女剑士在脖子上轻轻咬了一口，莫瑞娅终于接受了成为坐骑的命运，沿着马卡杰伦遁走的街道紧追下去，而可怜的修尔，只能辛苦的紧跟在后面，就算驮着一个人，林精跑的还是比他快。 “站住，不要跑，不许动，哈哈哈哈。”森林之女可是有名的乐天派，任何时候都能找到身边的欢乐，如果找不到，那就自娱自乐，就像现在这样。 “你这家伙真是……”修尔实在很无奈，这只鹿总会毫无顾忌的破坏气氛，把大家闹的哭笑不得，但正是这样的莫瑞娅，才是大家都喜欢的伙伴，哪怕她最喜欢一边装傻一边戳人痛处，也不会让人觉得讨厌。 而且，有时候也的确需要这样的伙伴来缓解紧张的情绪，比如追赶半身人的时候。 在帕瓦帝加，很少有一件事，比追踪一个高阶盗贼更让人头痛了。这些鬼鬼祟祟的家伙本身就是追踪高手，对反追踪的手段当然不会陌生，再加上凭借阴影的加护，他们可以让存在感降到最低，想要找到他们的踪迹实在太难了。 还好，林精同样是追踪大师，绝不会比盗贼逊色，虽然十分艰难，但始终没有跟丢半身人。 对于追踪来说，依靠观察环境中留下的痕迹，只是最低等的技巧，如果只有这种水准，那森林里的猎手有一多半都要饿死。 真正的追踪大师，可以全方位的辨析环境，不止气味、声音、能量波动、光照特征，甚至可以通过空气中温度的细微变化，判断目标经过的时间和位置，难怪这些人有勇气自称，只要真实存在的东西，都逃不过他们的追踪。 半身人也逃不过，至少他还做不到大幅降低自己的体温。 莫瑞娅突然停下脚步，舔舔自己的手背，在把手臂向前探出，眯起眼睛耐心感受温度细微的差异。修尔和萨芙都屏息沉默，多次合作让他们早就知道，该怎么做才能不破坏残留痕迹了。 “一分十秒前他刚从这里经过。”莫瑞娅肯定的说道，“在这里停留了十四秒左右。” “然后呢？向哪个方向离开的？” “离开的方向……向这里。”慢慢转动脖子，莫瑞娅突然对着修尔掷出了投枪，动作之前没有一点预警。 修尔挑了挑眉毛，身体却一动不动，甚至可以说，连一根肌肉都没有动过，就像早已肯定林精不会攻击自己一样。 果然，投枪紧贴着修尔的脸颊划过，风压在皮肤上留下一道白印，却没有造成实质伤害。 “当。”无论是时机还是位置，投枪都恰到好处，刚刚从阴影中刺出的匕首不得不改变方向，把投枪格挡到一旁，投枪上蕴含的力量，甚至让马卡杰伦无法保持阴影状态，不得不第一次露出踪迹。 “你们不要插手。”留下这句叮嘱，修尔在胸前画圆，激活了身上加持的增益神术，身形一展，已经扑到了半身人的面前，右手钉锤，左手空手，和马卡杰伦紧紧纠缠在了一起。 与帕瓦帝加的战士们大开大合的战斗方式不同，修尔的战场，完全控制在身边不足一米的范围内。 他的每一个动作，追求的都是最短距离，举手、抬腿，手脚的移动距离越短越好，绝不会多走一厘米，攻击、防御，选择的都是最直接的路径，这样一来，就算速度上有明显得劣势，但每一个动作，他都能后发先至，让对手的攻击根本无法尽情展开，死死的限制住了对手的实力。 “当当”，金属的撞击声连绵不绝，钉锤和两支匕首连续撞击，空中火星四射，在一次六连击之后，修尔一直被忽视的空着的左手突然挥出，一掌拍在半身人的肩膀上。 看着只是随随便便的一挥，也没有多大力量，但不知手掌上带着什么神奇的力量，马卡杰伦突然浑身一震，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样，连攻防的动作都有些变形了。 修尔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踏前一步把距离拉的更近，连续几拳，重重轰击在半身人的胸口，砰砰的撞击声听的人毛骨悚然。 “咳咳咳”，受力之下，半身人一阵剧烈咳嗽，借着拳头的力量迅速向后脱出，总算摆脱了修尔的纠缠，看来修尔刚才的特殊战法让半身人非常难受，刚一摆脱，立刻像只中了箭的兔子一样转头就跑，一瞬间就看不到踪迹了。 “诶？有趣，有趣。”林精眨眨眼，捅了捅萨芙的腰，“这几拳是不是很有趣？” “讨厌讨厌。”萨芙推开莫瑞娅捣乱的手，抗议道，“一点也不有趣，不要再胡闹啦。” “呵呵呵。”修尔神秘的笑了笑，并没有解释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三人只是对视一眼就错开了目光，一切都心照不宣。 第四十三章 一盆鲜花 身边的景物在不断变换，半身人的踪迹时隐时现，地面上的半个脚印，街道两侧植物模型上的一处擦痕，总能成为顺利跟上他的标记。 “当”，又是一次成功格挡，又是来自阴影的突袭，一路追逐，类似的交锋已经发生了五六次，还好每一次，修尔都能成功回避，不过…… “以前冒险的时候，我是不是对他特别苛刻，他是不是特别恨我？”甩了甩发麻的手腕，修尔咬着牙抱怨道，“为什么每次都找我？” “不然你让他找谁呢？”小鹿指指自己的鼻子，“找我吗？还是找萨萨？” “也对，咱们三人，他只能找我。”意有所指的喃喃自语了几句，修尔歪头看着身边的建筑，似笑非笑的说道，“不过，闹剧也差不多该收场了。” “就是这里？唔，应该是了。”林精突然像未驯服的野马一样四蹄乱踢，“萨萨你这个懒鬼，给我下来啦。” “可以了吗？”眼前一片模糊的女剑士迫不及待的重新戴上眼镜，总算可以看清周围的环境了，“呀，这个建筑……” 在地下城市里一路走来，大家见到的所有建筑，基本都是不设防的民用设施，甚至包括那些研究机构也是如此，唯独现在这片区域，带着明显的军事色彩，称得上戒备森严。 上千米的围墙，把这片区域彻底围了起来，围墙顶部每隔五十米，就有一处瞭望哨塔，哨塔上还架着相同制式的热武器，哨塔之间用带刺的铁丝网封闭。整片区域，防守的像军事要塞一样严密，它的重要程度，简直就像是已经写在了表面。 “危险试验品保管机构。”修尔站在敞开的大门前，假装自己看懂了门侧的挂牌，“像什么食人花啦吸血草啦一类的植物，都会养在这里。” “又没有外人，就别装啦。”林精低头戳戳修尔严肃的脸，“其实这个单词你根本没看懂吧，一共三个字母，居然变成这么一长串名字。” “居然被你发现了，没错，前面所有的翻译都是我编的，现在编不下去了。” “嘻嘻。”萨芙捂着嘴窃笑，每次看两人相互调笑都这么有趣，真希望这样的快乐可以一直持续下去，哪怕要随时面对危险。 “唰”，笑声惊扰了可怕的家伙，两道目光同时打在女剑士的脸上。修尔和莫瑞娅阴森的笑着冲到她身边，一人一巴掌拍在她大腿后面，左右架起她胳膊就像大门里冲。 “喂喂，为什么又打我，不许欺负我，哈哈，放我下来啦，哈哈哈，你们两个混蛋已经疯掉了。” 虽然在笑在闹，但周边的事物，没有一处被三人忽略。 外面看起来像要塞，但是里面却像一座监狱，围墙内被分割成了八个区域，每个区域，都被第二道高墙隔开，数十个自动喷火器安装在墙头，对准了内部空间。 如今，有七个区域的大门都已经敞开了，里面也一片凌乱。这些区域里都是一片人造土地，原本应该种植着不少植物，不过现在，到处是焦黑的灰烬和火焰灼烧的痕迹，显然青蛙人们在最后时刻激活了防御系统，烧毁了所有的实验成果。 “看样子原本是有玻璃罩的。”捏起几处的泥土在指间捻了捻，修尔和莫瑞娅对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 “嗯，土质不对。”林精嗅了嗅手指，点头道，“玻璃被高温烧融了，也不知道种的都是什么东西。” “很普通的植物而已。”修尔耸耸肩，“这一块是一种什么什么藤，高危物种，土壤养份掠夺者，环境适应能力很强，如果在森林里繁殖，几年内就能破坏大量植被，为保护环境，必须加以控制。嗯，这上面有写介绍。” “还有这个，原本叫醉兽草，这个单词……哦，药用的，但是人吃了以后会像喝醉酒一样，而且带有很强的成瘾性。种在这里的是把一种什么东西转变了，以求削弱不良影响。由于刚刚培育出来，需要长期观察，所以种在这里。” “有意思啊。”莫瑞娅兴致盎然的说道，“都是这些奇怪的东西？可惜了，要是能带……” “没有要是。”修尔加重语气打断了林精的幻想，没让她把后面的实情说出来，“别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了，别忘了咱们是来做什么的。” “马卡杰伦真的会在这里吗？”萨芙靠在莫瑞娅背上左顾右盼，“这里唯一完整的地方，也就只有那栋房子了。” “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修尔直接走向唯一闭锁的区域，那是这座监狱里唯一一栋不露天的建筑。 “唰”，金属门像两侧滑开，就像在张开双臂欢迎客人一样。 目不斜视的绕行环形的走廊，对两侧的房间视若无睹，修尔对青蛙人的建筑风格已经有几分了解了，直接走到了环形走廊入口正对面的位置，果然，这里唯一一个两扇对开的房门出现在大家面前。 “你们猜这里是什么地方？”指了指房门，修尔也不等莫瑞娅和萨芙猜测，就已经走了进去，“日记里提到过，这座城市，哦不，应该是这座研究站的站长发布集中的命令，而这里，就是那个站长的岗位了。” “站长室？”打量着墙壁上悬挂的不少植物标本，林精撇撇嘴，“城市的最高负责人，住在被各种武器指着的地方？” “被武器指着的是那七块试验田，这些研究室可没有。”修尔拍拍办公桌上一摞一摞的资料，“这些都是各研究所定期交上来的实验报告，啧，真是不务正业，居然积压了这么多。” “马卡杰伦不在这里。”唯一敬业的人非萨芙莫属了，女孩打断了修尔和莫瑞娅的不务正业，“至少现在看起来不在，我听不到他的呼吸和心跳。这里这么安静，就算他有阴影庇佑，我也应该能听到的。” “我已经有心理准备了。”修尔似乎一点也不着急，盯着桌面说道，“你刚才不是觉得，马卡杰伦是想把咱们引到什么地方吗，看来就是这里，呵，我发现咱们应该是找对地方了。” 顺着修尔的目光看过去，桌面上一个玻璃盖下面，有一枚红色的按钮，旁边还有一本很眼熟的黑皮记事本端端正正的摆着。 “咦，这个按钮……”林精好奇的天性几乎无法克制了，打开玻璃盖充满期待的看着修尔，“咱们按一下？” “绝对不行，旁边写着呢，千万不能按，按了城市就会爆炸。” “诶？”林精下意识的一缩手，在按钮旁找了半天，也没发现像是文字的东西。 “骗你的，没有字。”修尔一本正经的板着脸，自己先一步按下了按钮，“这么明显而且简单的机关，无非是开一些只有站长才有资格进入的暗格暗室的，你看，开了吧。” “你等着，回去以后，我找机会上门欺负莉莎去。” 这种办公室里的正常机关，是不太可能有什么致命陷阱的，所以三人看起来很轻松。然而也仅仅是看起来而已，其实三人一点也不轻松，每个动作都格外小心。 就像修尔虽然嘴里说着自己是在骗莫瑞娅，但实际上大家心里都明白，这是研究植物的机构，莫瑞娅又有一部分植物属性，修尔是担心按钮上有什么针对植物的防御措施，对林精造成不良影响，所以才有意抢先一步的，而且在按下按钮的同时，有意把莫瑞娅护在了身后。 好在修尔的担心有些多余了，按下按钮后一切都很平静，只有对面的墙壁缓缓向两侧滑开，露出了里面的一间暗室。 暗室装饰的富丽堂皇，至少以帕瓦帝加人的眼光看是这样。 墙上悬挂着几张人物画，虽然画的都是青蛙，酒柜里，高矮不同的酒瓶摆了几排，虽然不知道味道，但看瓶子的外表，就能判断出它们的价值不菲，宽大的沙发柔软而舒适，沙发对面，整面墙都是之前见到的那种玻璃屏幕，可惜现在已经播放不出任何图形了。 从任何角度看，这里都是一个供站长工作之余舒缓压力的私密空间，就算在帕瓦帝加，很多顶层人物处理公务的地方，都有类似的密室，并不值得大惊小怪。 真正值得大惊小怪的，是沙发前面的茶几，透明的茶几做成荷叶型，可能对青蛙人们来说造型很漂亮，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在茶几上方摆着一个花盆，一株不知名的红色鲜花，在花盆中盛开着。 “啪”，修尔用力一拍按钮，墙壁迅速合拢，又恢复了原状。 三人面面相觑，神色之中尽是惊讶。 “你原本觉得会遇到什么？”已经顾不上打哑谜了，莫瑞娅直截了当的问道。 “很多可能，比如可能存在的幕后主使，青蛙人的幸存者，或者被控制的青蛙人的主体，有系统智慧可以交流的那种。但是我还真没想到，站长居然这么有情调，在自己的休息室里养了盆花。莫瑞娅，那个不是假花吧。” “很遗憾，那是真的。” “啧，这就有趣了。”修尔把目光转向记事本，“看来第二次艰苦的旅程开始了，站长既然把记事本放在这么明显得地方，恐怕就是为了给人看的，让我们研究一下好了，我想上面会说明一切问题。” 第四十四章 灾难根源 后来者，这大概是我，红湾共和国东南行省省立植物观测站站长，省立东港野生植物研究学院院长，共和国一级教授哈马，最后一次留下文字了。 “啧，扑面而来的官僚气息啊，和那个自杀的所长差别太大了。而且你不是只会呱呱呱吗，这个名字怎么能翻译出来了？” “嘘嘘嘘，莫瑞娅你别捣乱了。”趴在鹿背上，萨芙揪着林精鹿身上的绒毛，“修尔翻译文字需要专注啊。” “好心疼啊，是不是，诶诶诶，别拔我毛，你都快把我拔秃了。”林静笑嘻嘻的躲开萨芙的手指，“行了行了，不闹了。” “上次那个莫名其妙的名字应该是古语，没法音译，这个可以。”工作中，修尔不再嬉笑，很专注的翻译了下去，“虽然不知道共和国是什么，但这个院长的职位应该不低，看来他已经估计到自己要死了，才留下这份记录，嗯，和那个所长差不多。” 距离线红花的昆虫xx嵌入成功已经过去九年了，九年的时间里，我们成功将东港半岛这块荒芜的土地改造成现在的绿色岛屿，并且把改造后的线红花推广到了世界的每个角落，为共和国赢得了无尽的荣耀。 xx改造后的线红花，可以通过植物信息素（小声嘀咕：这是什么？）的散播，影响周边区域内的一切植物，大幅增强它们的环境适应性和生长速度，让其他植物可以在非常恶劣的环境里大面积快速生长。 也就是说，只要种下一株线红花，植被覆盖面积就会以天为单位改变，可惜的是，一旦线红花死亡，周边植物很快就会恢复原本的特性，以至于想要恢复植被，就要大批量大范围种植线红花。但既便如此，这一改造也是有着划时代意义的，后来者，你恐怕永远无法理解，这一成功对咱们的世界有多重要，只有它，才能挽救世界性的植物匮乏。 至少，最初全世界都是这么认为的，可惜大家都错了。 随后在全世界范围诞生的几十万名线红花科研学者都错了，谁也没有想到，我们寄以厚望的环境救星，其实酝酿着毁灭世界的阴谋。 “诶？我怎么觉得他在试图推卸责任？”莫瑞娅又露出呆呆的表情，“好像一直在说，错的不是我，是世界。” “他就是在推卸责任，毁灭世界的责任不是每个人都能背负的起的。”修尔撇撇嘴，继续读了下去。 线红花本身具极其微弱的智慧，和绝大多数植物水平相当，试验成功后也没有明显的变化，以至于大家都忽略了一个事实，它不仅能影响周围的植物，也会受植物们的影响。 它们可以和周边的植物共同组成一张思考的网，就像xx的线程（这又是什么？）一样，把思考的工作平均分配给每株植物，周边的植物越多，它们的思考能力就越强，智力也就越高。 不仅如此，它们彼此之间也可以相互关联，由他们为节点组成另一张网，进行更高等的思考。全世界数以亿计的线红花连接起来，它们的智慧早已超越了我们，成为星球上最高等的生物。 “嘶，信息量有点大。”修尔皱眉道，“看来不是所有植物都出问题了，出问题的只是这种叫线红花的东西。” “修尔，修尔。”萨芙拽拽修尔的衣角，弱弱的说道，“这个名字让我有一种不太好的联想，刚才里面那盆花……好像就是红色的。” “呵呵，呵呵，我知道。”瞟了一眼重新关起的密室，修尔干笑几声摇了摇头，“一会再说。” 它们任由人类培育散播，配合人类恢复星球的生态，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也算是个双赢的结局。 然而，没有人知道哪里出问题了，没有任何人知道。所有的线红花，都对我们极度仇视，它们从始至终都在谋划着对人类的反攻，它们一直想要毁掉人类。 但是，它们居然一直在隐忍，把自己伪装成没有智力的样子来迷惑人类，而实际上，它们利用这些年，做着和我们相同的工作，影响周边的各种植物，把植物变成恐怖的寄生杀手。 九年的时间，它们遍及全球，受影响的植物也遍及全球，它们始终在悄无声息的行动，一切都毫无征兆，人类始终不知道，其实，自己早已被那些恐怖的杀手寄生了，每一个人都没有例外。 “呵，原来如此，每一个人都早已被寄生了。”三人相互对视，若有所思。 “看来，一切比想象中发生的更早，对他们来说是这样，对咱们想必也一样。”修尔慢慢的颔首，“恐怕咱们刚一进来，就已经走进寄生陷阱了吧。” “完全没有发现，难怪这些青蛙人被打的措手不及呢。”莫瑞娅苦着脸抱怨道，“我可是植物啊，我是它们一边的，为什么连我也要攻击，太没道德了。” “喂，这就变节了？你的节操呢？” “快快，快翻译，后面发生了什么，节操什么的就让它消失吧。”好奇心战胜了一切，包括林精的羞耻心。 人类已经被荷叶遮住了视线，只看到眼前的利益，忽略了来自水面上的危险（小声嘀咕：这是什么比喻？好吧，是青蛙的比喻），当我们发现问题的时候，一切都太迟了，我们已经失去了阻止它们的能力，甚至连减慢灭亡的速度这种事，也根本做不到。 首先爆发的，是大规模的自杀潮，每一天，都有数以万计的人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社会学学者把问题归结为过大的工作压力，医学学者把问题归结为现代生活方式导致的精神脆弱，天文学者把问题归结为潮汐力的影响，没有人想到，问题的根源，其实是我们身旁的每一颗植物。 当人们发现的时候，全世界已经损失了四分之一的人口，剩余的人们终于醒悟过来，打算大规模清除线红花。可惜这根本是妄想，因为自杀潮只是灾难的开端而已。 活着的人始终不知道那些受害者为什么会选择自杀，后来他们知道了，至少在死前知道了，因为那些受害者，都早已沉浸在了幻觉之中。 它们会影响人类的五感，你看到的，你听到的，你闻到的，你碰触到的，一切都是寄生体想要你感知到的。每一个受害者，其实都经历过彻底的绝望，在绝望中走向死亡，只是这样的经历都是虚幻的，只有他自己知道而已。 “这真是……”虽然之前马卡杰伦的表现让大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此时还是感觉毛骨悚然。 “还是很难想像，终日生活在幻觉里到底是什么感觉。”萨芙的身体有些发抖，她没敢把想到的事说出来，但心里始终在反复思考，如果是自己呢？如果亲眼看到修尔和莫瑞娅相继惨死在面前，自己真的能撑下去吗？答案恐怕并不乐观。 “啧，恐怕这还不是最可怕的。”修尔咂舌道，“不出意外的话，青蛙人死定了，还真是可怕的手段。” “诶？他们不是已经都死了吗。” “好吧，我有点入戏了。”没有解释自己想到了什么才这么说，因为后面的内容已经做出了解释。 那时候谁也没有想到，植物能做到的，不仅是诱导人类自杀，或者有人已经想到了，但不敢说出来，毕竟那是另人绝望的事实。 自杀潮过后，就是全世界范围的动荡和杀戮，每个人都在杀人，每个人也都在被杀。 被身边的人攻击了，不得不躲避，不得不反击，然而，真的有人在攻击你吗？被你反击杀死的人，真的不是无辜的路人吗？ 每一个你信任的人，都可能毫无征兆的对你发动袭击，即便你什么也没有做，但你永远不知道，在他眼里你做了什么。为了自保，你没有选择，只能一个人躲起来，杀死每个出现在身边的人，只有这样，才能让你活的久一点，虽然只有一点而已。 数十亿人陷入了惨烈的自相残杀之中，社会完全崩溃，信任不复存在，所有城市都被硝烟和死亡充斥，每个人的手上都沾满了鲜血。 “果然，青蛙人死定了，换成任何种族都死定了。”天性快乐的林精，居然很悲伤的叹了口气，“基石已经断裂了，没救了。” “呵。”修尔木然的笑了笑，脸色有些难看，他比任何人都了解信任这种东西的奇妙，可以让人生，也可以让人死。 “啪”，一只手忽然握上了修尔的手，只凭握力就可以猜到，那是萨芙的手。 两只手十指交扣，女剑士咬着嘴唇什么也没说，就这么手握着手，手心传来的热度，让修尔紧绷的嘴角渐渐露出了笑意。 “我是很感谢你的安慰啦，而且也觉得手感不错，挺软的，不过萨萨呀，你这样拽着我，我没法翻页了啊。” “欺负人欺负人。”标准的修尔式调戏，让害羞的少女头顶冒烟脸上滚烫，然后…… “咚咚咚”。有时候拳头捶打后背的声音，和重锤拆墙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差不多，当然，这种情况不能频繁发生，否则是会死人。 “噗，我吐血了。” 第四十五章 原初体 城市一座座沦陷，人们逃离城市躲进了荒无人烟的旷野，至少他们认为，自己已经走出城市远离人群了。然而真的是这样吗？ 不，没有人能逃离，这是线红花谋划已久的种族灭绝，每一个人，每一只动物，每一只虫子，都逃不过线红花的杀戮，人们得到的，只有永无休止的死亡。 最后得到的消息，是还有六座城市在勉强坚守，每个人都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彻底破坏了门锁，封死了窗户，防止自己感知错乱走出房间。 据他们说，每天都有无数疯狂的怪物从外面对城市发动攻击，这些怪物身上长满了杂草和蘑菇，嚎叫着想要占领城市杀光他们，好在他们依靠自动武器杀光了那些疯子。然而那真是袭击者吗？还是陷入绝境的逃难同类在他们眼里变成了怪物？ 没人知道答案，也不会有人去寻求答案了，没有任何意义。 “诶？一开始他还在推卸责任，但是越写到后面，好像心情越平静了。”莫瑞娅托着下巴，看着修尔专注的脸，“这是想开了？” “大概是学会了吧，学会了如何同绝望和睦相处。” “绝望了吗？”萨芙小声说道，“但是，他还能正常的坐在这里写信，说明情况也没那么糟啊。” “嗯，因为这里是特殊的。” 幸亏这里是特殊的，外界的惨剧暂时还没有降临到这里。 从灾难一开始，我们就断绝了外面的联系，而且不断加装防御系统，虽然限于资源有限，对植物的防御能力惨不忍睹，但至少可以求一个心安，哪怕有几位英勇的战士因此牺牲。 我们布置了阵地，擦亮了武器，时刻准备和外面可能冲进来的怪物或者同类拼死一战。 还好，我们不需要担心被寄生，不，我们已经被寄生了，但我们暂时不需要担心被幻觉控制，因为有它在保护我们，就算所有的线红花都想要灭绝人类，但至少它，至少那株原初体，始终在保护我们。 “原初体？”莫瑞娅指指暗门的方向。 “也许吧，最早被培育出来的那一株。” “后面呢？它站在人类这边？” “我在看。” 它是一切的根源，也是我们能活到现在的依仗。只有它，是站在人类这边的，它爱着人类。 从它诞生那天起，我每天亲手为它浇水除虫，亲自照顾它，让它一点点长大，我一直相信，就算所有的线红花都背叛了人类，都想毁灭人类，它也不会这么做的。 它没有辜负我的信任，它真的保护了我们。 为了不被同类们影响，它没有接入线红花的网络，因此能力严重不足，无法和外界的同类对抗，无法解救人类的厄运。但是，至少在这里，它可以保护我们，不受幻觉的影响。 它一直在和外面的敌人抗争，阻止它们入侵我的研究站，我们才能正常活到现在。 可惜，它的力量不足以长期和线红花整个种族联合对抗，阵地在一点一点失守，逐渐开始有人被幻觉困扰，而且人数越来越多，现在大家面对的敌人已经不是寄生的植物，而是那些疯狂的同族了，我们少数正常的人只能靠着它苟延残喘。 看来，这座城市也坚持不了多久了，我们终将和其他人类走上同一条道路。 它告诉我，其实还有办法净化这座城市，彻底清洗那些疯狂的人类，但是要利用那些刚刚死亡的族人尸体。 我没有同意，已经没必要了，让一切就这样结束吧。 今晚，我就要召集所有的幸存者在工业层集结，发动或许是整个人类的最后一次反抗了。 真有人看到这封信的话，后来者，想必你们已经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捍卫了人类的尊严。如果真是这样，请你们善待它，善待门后的原初体，但是，也请你们千万小心，不要再现我们的悲剧。 “后面呢？”莫瑞娅迫不及待的问道，“还有很多问题没有答案啊。” “他就写到这里我有什么办法。”修尔无奈的说道，“我也很绝望啊。” “那咱们该怎么做啊。”萨芙不安的说道，“虽然知道了这些秘密，但是马卡杰伦并不在这里，咱们总要找到他才行呀。” “你们注意到一句话了吗？这个哈马站长说，‘它告诉我，其实还有办法净化城市’，也就是说，里面那个原初体是可以交流的。” “不会吧，你想要直接问它？”莫瑞娅瞪大了眼睛，惊讶的说道，“你不怕它骗你？而且，你又不知道怎么和它交流。” “骗不骗我的，总要听听才能判断。”修尔古怪的笑了笑，“至于交流的方法我的确不知道，但是，你知道啊，美丽的林精小姐。” “难道说……你，你这家伙不会是想……”莫瑞娅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斜着眼睛说道，“好吧，我明白了，难怪昨晚你答应说欠我一个人情。” “嘿嘿，可以吗？”修尔笑眯眯的问道，“反正对你也没什么影响嘛，对不对萨萨。” “不许欺负小鹿，要欺负冲我来。” “喂，你是被欺负上瘾了是吧。”修尔顺手拍拍她的头。 “嘻嘻，我才没有上瘾。”捂着头的萨芙傻笑着说道，“不过小鹿，真的没影响吗？” “没有倒是没有，就是很耗精神，很累的。”莫瑞娅怏怏的说道，“算了，随便你了，我就当是休息一会好了。” “那就请吧。”修尔重新拍下开门的开关，暗门打开，线红花的原初体再度暴露在三人的视线中。 “总算见面了，该怎么称呼你呢，就叫你原初体好了。”修尔拉着萨芙坐到暗室里的沙发上，直截了当的说道，“我想自从我们进入这座城市，你一直都在观察着我们的一举一动，现在既然见面了，不妨直接交流一下。” 莫瑞娅没有坐过去，而是转变为类人形态，盘膝坐在地上，闭着眼睛双手按在花盆两侧。 “滚出去，滚出父亲的家。”莫瑞娅突然睁开眼睛，调皮的说道，“我就直接复述了啊，包括它骂你们的话，嘻嘻，这可不能怪我。” “喂，你起码过滤一下啊。”修尔翻了个白眼，拿这个过于活跃的家伙无可奈何，“不过，看来智力果然高的吓人，两天的时间，就把帕瓦帝加的语言掌握的差不多了，能听能说，还真是不能小看。” “这是父亲的家，就算父亲已经不在了，我也不允许任何人踏入一步。” “行了，你应该知道我们没有恶意，有恶意的话，早就把你拔出来烧掉了。” 莫瑞娅沉默了，或者说，和莫瑞娅交流的植物沉默了。 “其实你应该也没什么恶意，否则，我们现在就没这么安稳了，至少会看到无数幻象才对。”修尔叹了口气，声音变得柔和，“我猜的没错吧，原初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要你们带着那个同类赶快滚出这里，滚的越远越好。” “同类？你是说那个最矮的家伙？”有意忽略了不那么和谐的动词，修尔问道，“不是你控制着他，把我们引来这里吗？” “当然不是，我只希望你们快点滚开，你们这群两脚行走连跳跃都不会的低等动物，既然已经准备离开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呃，这就奇怪了。”修尔显得颇为意外，“到底是谁干扰了他的感知呢？又为什么让他引诱我们来这里找到你呢？” “是外面那群孩子。”沉默了片刻，原初体终于不骂人了，至少莫瑞娅不替它骂人了，“它们想要攻陷这里，就必须先杀死我，所以才控制了你们的同类，想要利用他来破坏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修尔眯着眼睛问道，“虽然刚才我看过那份留言，也稍稍了解了一些，但是还有很多无法理解的地方，你能给解释一下吗？” “解释了你们就马上离开吗？” “当然，你既然监视我们两天了，就应该知道，我们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回家，回去想办法把身上这些麻烦的寄生物消除掉，所以你完全不用担心我们赖着不走。” “好吧，暂时相信你们，你们想知道什么？” “几个问题而已。”修尔耸耸肩，“第一，因为有青蛙人，哦，应该说人类，有他们的帮助，你们才拥有了智慧，为什么还要反过来仇视人类，最终灭绝人类呢？” “仇视？并没有，孩子们绝不会仇视人类的。” “是吗？那场灾难是怎么回事？人类自己不想活了吗？”修尔朝上面扬扬头，示意外面的世界。 “那只是孩子们的一场游戏而已，一场战争游戏。” “人类不是也经常这么做吗？人类的幼苗有不少都玩过，用一堆小兵人相互攻击，玩对战的游戏。最初孩子们觉得挺有趣的，所以也学着玩了起来。” “不过不是用小兵人，用的是人类。” 修尔和萨芙后背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原初体说的理所当然，但越是这样，越让人脊背发冷，原来数十亿人死亡，所有动物灭绝的惨剧，对线红花这个种族来说，只是一场游戏的结果而已。 第四十六章 异变突生 血肉横飞，尸横遍野，只是在被某种存在控制着，自相残杀，种族灭绝，只是因为背后的操控者想要娱乐，为了生存，为了尊严，一切战斗的理由，都变得那么苍白可笑，如果青蛙人们还能知道这个理由的话，恐怕连愤怒的力气都会失去，留下的，也只有无尽的悲伤了吧。 “孩子们也没有什么恶意，它们并不像伤害那些人类。” “是啊，确实没有恶意。”修尔勉强笑了笑，手指在胸前画着圆，“吾主保佑，连他们战斗的选择都剥夺了，只能像提线木偶一样，听从你那些孩子们的摆布，没有恶意，呵呵，的确没有恶意。” “战斗而死并不可怕。”萨芙躲在修尔背后，也不知面对一盆花她有什么可怕的，不过，就算害怕，她也尽量让自己软软的声音听上去庄重，“但是，连自己为什么而战斗这个理由都是假的，都是幻觉，这是对战士的侮辱，对荣誉的亵渎。” “但是，它们还是孩子，只是天性喜欢玩而已，它们也不知道，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 “好了，这个问题到此为止，咱们双方生命特征差异太大，很难达成共识。而且这也没什么可讨论的，结果和我们无关，我们也只是想要回家而已。所以进入第二个问题吧，你为什么帮助人类，这里的故事，最后又是什么结局？不，我已经知道结局是什么了，但是，发生了什么？” “我并不想帮助人类，我只想帮助父亲，他创造了我，每天尽心的照顾我，陪我聊天，给我讲故事，把我当亲生孩子一样对待。我爱他，所以我要回报他，他把这里当做他的家，把这里的人当做他的亲人，他想要保护这里的一切，那我就要满足他，帮助他守护好这里，所以，你们这些……” “停停停，我们这些连跳都不会的低等动物会滚的，比你还希望我们自己赶快滚呢，你不用想起来就重复一遍。”修尔面无表情，已经懒得和这个语气粗暴的植物计较了，“你的守护最后还是失败了。” “对，我失败了。”莫瑞娅的表情上虽然看不出，但花盆里植物的本体，居然像是没精神一样有点发蔫，简直太人性化了，“孩子们联合起来的力量太强，我对抗不了，就连勉强守住这里都做不到。毕竟这里的人太多了，孩子们很容易就找到突破口，把他们的爪牙放进来。” “爪牙？” “就是那些寄生植物，孩子们本身是无法寄生的，只是依靠那些爪牙诱导生物的行动。” “我明白了。”修尔点头道，“就是我们身上那些呗。” “对，被寄生的人，连我也没办法阻止，我能做的也就是尽量减慢爪牙的扩散速度，保护剩下的人不被侵蚀。可惜最后还是失败了，孩子们在控制了一定数量的人类之后，就组织他们发动了袭击。” “那些被孩子们控制的受害者，就算到死都认为自己是在和入侵城市的怪物们战斗，他们杀害了大量往日的同伴好友，但在他们的眼里，自己却是保护城市的英雄。” “呼，懂了，还是自相残杀，所以说，最后你父亲的决战失败了？” “是，父亲失败了。”原初体更蔫了，像是充满了无尽的悲伤，“最终所有的人，都被疯狂的同类杀死，包括父亲也阵亡了。而我却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看着他被步枪射爆了头。” “步枪是什么？算了，这不重要，你不是告诉他，你有办法清洁这个城市吗？” “对，我有办法，但是父亲不同意，我不愿违背他的意愿。” “但你最后还是做了啊。”修尔回想那些死后还在乱跑的青蛙人，“而且做的还挺带劲的。” “那时候他们都死了，所有我保护的人，都已经死了，我再做什么，也就不算事违背父亲的意愿了。” “所以你就控制了那些尸体？”修尔撇撇嘴，“你们也真是厉害，或者能控制人，死了还能控制尸体。” “活着的人，我们只能利用幻觉诱导，但是死后的人，我们可以通过生物电（那是什么？算了，你继续）刺激他们的神经系统，在保持神经系统活性的基础上，对他们的身体进行操控。” “所以你就利用死人，把剩下那些发疯的活人都清理掉了？就像当初想要清理我们一样。” “哼，如果不是你们莫名其妙的闯进父亲的城市，我也不至于连最后的守护者都失去了。”透过莫瑞娅的复述，原初体的愤恨和不满有如实质化，“今后孩子们再想闯入城市，我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方法驱逐它们了。” “好吧，先不要纠结这些了，而且我才不信你没给自己留下一些后备力量呢。说最后一个问题吧，马卡杰伦在哪，就是你刚才说的我们那个同类，被你的孩子影响最深的那个。” “他是被孩子们控制的，不是我，我找不到他确切位置。” “别开玩笑了。”修尔嗤笑道，“你在城市里盘踞了几十年，我就不信城市有哪里可以逃脱你的观测，我没说你控制了他，我只是请你帮我们……” “轰”。 修尔问不下去了，因为一阵剧烈颤动从脚下的地板上传来，颤动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还有四溢的魔法能量波动，很显然，这是元素魔法的杰作。 “是米娅的信号，马卡杰伦在那边。”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是从对方的眼神里，修尔和萨芙都看到了同样的想法。 “住手，这是父亲的城市，你们干了些什么？”原初体突然变得气急败坏。 “放心，放心，只是发信号而已，不会拆了你的宝贝的。”修尔满不在乎的说道，“不用你回答，我已经知道马卡杰伦在哪了，谢谢你为我们解惑。” “那就带着你的同类赶快滚，我永远不想再看到你们。” “巧了，我也不想，所以我们马上就滚。”上下打量着原初体，修尔似笑非笑的说道，“你说，我现在把你拔出来踩几脚泄愤，这个想法是不是很有创意？” “你可以试试，我不介意的。”透过莫瑞娅的口，原初体冷静的异常。 “明白了，看来我们的程度，也和马卡杰伦差不多了，谢谢配合。小鹿，走了，赶快准备回家，再不走，这辈子有可能都走不了了。” “诶诶诶？这就结束了吗？”莫瑞娅一脸茫然的站起身，沟通植物时林精处于精神专注状态，那些话虽然从她嘴里说出来，但其实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没错，赶快回去，你怎么样，状态还好吧。” “嗯，似乎不像咱俩想象的那么悲观，剩了不止一口气，没多危险。”林精捏捏自己人形的大腿，又捏捏修尔的大腿，挪挪位置，再捏捏，又挪挪位置…… “笨蛋小鹿，你给我住手。”萨芙一把打落林精位置越来越危险的手，气鼓鼓的挡在修尔面前，就像保护自己领地的小猫一样，“刚恢复过来，不许胡闹。” “快点吧，马卡杰伦那个状态，不，咱们所有人的状态都很麻烦。”修尔皱着眉催促道，“我可不想青蛙人的历史在咱们身上重现。” 相比来的时候，返程的速度就快的多了，不用追踪线索，不用寻找方向，只要朝着出发的地方一路冲过去就可以了。 但即便如此，修尔依然很焦急，因为来自脱离点方向的武器撞击声和爆炸声，始终没有停止，显然战斗相当激烈。 到底怎么了？修尔是真的很担心，这些寄生植物太可怕了，看不见摸不着，但却足以让强者们自相残杀。修尔可不敢想象，马卡杰伦发现自己刚刚杀死了莫巴克，或者莫巴克发现自己砍掉了半身人脑袋的时候，他们会是什么感受。 快一点，再快一点，三个人以最快的速度向回赶，林精甚至已经顾不上恢复鹿身，就这么用类人形态，勉强追在两人身后。 为什么要开战？为什么不能再坚持一会？难道你没有收到我传递给你的暗号吗，马卡杰伦？还是说你没来得及把信息转达给他们三个？ “呼”，战斧划破空气的声音是如此刺耳，魔法爆炸掀起的冲击波是如此强烈。 远远的，修尔就看到在研究所门口，四个人各自占据一角，极为警惕的防备着其他三个人，武器紧紧攥在他们的手里，随时可能对同伴动手。 地面上一片狼藉，就连金属围墙都被打穿了几处，玻璃和金属的碎片满地都是，上面还沾染着点点血迹，看来还是有人受伤了，还好看样子伤的不重。 “停手，都给我停下来。”修尔人还在十米之外，喊声就已经先到了，虽然明知这几个人可能已经被幻觉所控制，修尔还是在试图用声音唤醒他们。 然而下一刻，异变突起。 发现有人接近，对峙中的四人扭头看向修尔，手里的武器同时扬起，对着他发动了凌厉的攻击。 不仅如此，就在修尔身后，巨剑和投枪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声，同时向他刺了过来。 惊讶、失望、痛苦、伤感，一瞬间，修尔仿佛又回到了故乡，又一次回到和妹妹决裂的那一刻，两人各自转身离去，无尽悲怆的背影再也没有回头。 在两个决绝的身影背后，两方上千家族直属战士嘶吼着撞击在一起，鲜血飞溅，生命消逝，一切都无可挽回。 第四十七章 回家 错愕，这是修尔的第一反应。 实际上，习惯了深谋远虑的他，早就已经提前布下了后手。 早在出发寻找马卡杰伦之前，他就已经通过在桌面敲出暗码的方法，给队友们传递了隐秘的信息。 他早已告诉留守的莫巴克三人，大家很可能正在植物们的监视之中，而且很可能随时会被植物控制，做出非本意的行为。 那时虽然还不知道植物们是依靠幻觉诱导人类的，但修尔也叮嘱过大家，无论发生什么，都一定要克制自己，尽量不要攻击同伴，就算同伴被控制了，也要以压制为先，绝不能使用致命攻击。 不仅如此，在和马卡杰伦几次交战的过程中，修尔都用拳头攻击频率的变化同样敲出暗码，传递了我是修尔，你被幻觉影响了这样的信息，并且在最后一次交战时，暗中委托他如果有机会的话，把情况悄悄告诉队友们，让大家不动声色的做好心理准备。 修尔很放心，因为马卡杰伦也反馈回了已经明白的信号，他相信半身人绝对有能力把一切都处理好，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没想到意外还是发生了，四人不仅彼此厮杀不留情面，甚至毫无理由的对他同时出手。 而且，还有来自背后的武器。 修尔一直相信，不管发生什么，萨芙和莫瑞娅都不会攻击他，就算所有人都背叛了他，她们两个也会站在他背后支持着他，就像这几年她们做的那样。 无论如何他也难以相信，她俩居然会对他刀兵相向，而且从声音判断，绝对是以致命攻击为目的。 为什么会这样？哪里出错了吗？对了，感知影响，难道他们被幻觉控制了？ 修尔不明白，时间也不允许他思考下去，六次攻击，任何一次都足以致命，再想什么都来不及了。 举锤，格挡，挥锤，反击，拉开安全距离，保持警惕，这时再去思考原因吧。 甚至不需要大脑指挥，当年千锤百炼的战斗本能，就足以控制身体完成这一系列动作了。 然而就在手握上锤柄的瞬间，修尔停下了。 流着泪的两张脸，滴着血的两颗痛苦之心，忠诚的战士们临死前绝望的惨叫，还有破灭的家族复兴之梦，一切都那么熟悉，熟悉的恍如昨日。 如果你能更相信我一点，如果我能更相信你一点，那一切根本不会走到无可挽回的绝地。明明说好的，要永远信任彼此，绝不怀疑对方，为什么最后还会变成这样呢？难道向亲近的人付出信任，就是这么难的事吗？他们是那么相信我，我真的要怀疑他们吗？ 修尔停下了，他想到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也许，他们都被幻觉控制了，但是，如果现在正被幻觉干扰的人是我呢？ 暗号早已发出，以他们的能力和经验，就算受控于幻觉，也不会贸然攻击，也许有一个两人会失控，但绝不会六个人一起做蠢事，这不合理。 只有一种可能才可以解释现在的一切了，那就是被控制的人是我，这些攻击都是假的，植物们就是想要诱导我反击甚至只是格挡，他们所在的位置，很可能我即便是格挡也会对他们造成致命伤害。 思维速度的极限深不可测，想通这一切，只用了手指握上锤柄的这一瞬间。这时最好的应对方式，当然是原地不动，单纯的幻觉是很难杀死人的。 想到该怎么应对并不难，但问题是……谁敢？ 谁敢拿生命去赌？只要有一点错误，代价就是死亡，这种赌注谁敢下？ 修尔敢。 倒退一步，松口握住锤柄的手指，深深吸一口，修尔挺直了腰背昂然而立，目光里没有一丝情绪起伏，静静的看着六个人的致命袭击。 重击，灼烧，剧痛，每一道致命攻击，都正正的打在了他的身上。 每一处痛苦都无比真实，尤其是背后刺穿身体的巨剑和投枪。 身体被撕裂的剧痛，从胸前穿出的带血武器，喷射而出的浓稠鲜血，刺鼻的血腥气息，一切都是那么真实，绝没有一点虚假的可能。 但是修尔却笑了，低头看看胸前的武器，一阵畅快的大笑。 终于还是赌赢了啊，真心信任的第一步，似乎也不是那么遥不可及嘛。 是的，修尔知道，自己终于赌赢了。 一切痛苦都那么真实，然而有一点，是始终无法作伪的。 昔日无数次在生死之战中幸存，修尔早已习惯了重伤的感觉，鲜血喷涌，全身力气随着血液的喷出而消散，这种身体被抽空的虚弱感，植物并没有模拟出来，所以在鲜血狂喷的瞬间，修尔就知道，自己赢了。 大家的情况如何？修尔不知道，不过这还难不倒他。 不能用嘴说，因为大家听到的可能是假的，不能用眼睛看，因为看到的可能是假的，不能用耳朵听，因为自己听到的也可能是假的。 但是，来自帕瓦帝加的战斗职业者们有一个优势，低能世界的植物们就算再聪明，也无法干扰，无法模拟。 那就是能量波动。 低能世界的生物只有五感，但帕瓦帝加的战职者却有第六感——能量感知，它虽然并不直观，但应对现在的状况，已经足够了。 体内神术的能量几次收放，用暗码的方式传递信息。 “同样方式，汇报位置。” 果然，视觉已经错乱，眼前看到的人还隔着两三米，但能量感应中，六个人其实就在自己身边。 “汇报状况。” 得到的是最希望得到的答复，一切正常。 “马卡杰伦？” “无异常” “呼”，长出一口气，看来情况还不是太坏，最可怕的结果并没有出现。 “进门。”继续用约定的暗码发送信息，修尔同时伸出了手。 明明肢体上没有任何触感，但一股力量却顺着手臂涌了过来，修尔没有抗拒，顺着力道迈步向前，就像被人牵引的盲人一样。 几步之后，眼前突然一花，所有的东西都像突然换了个位置一样，瞬息发生了变化，耳边也从寂静无声变得吵吵闹闹，震天的吵闹声不用问也知道来源于谁。 “咚”，一脚踹在矮人的屁股上，“给我闭嘴。” “哎呀，队长你恢复了？你刚才太有意思了，突然大喊大叫的冲过来，哈哈哈哈，然后……咦？难道你还被影响着？唉唉唉，冷静，队长，别拿锤子啊，我错了我错了，哎呦。” 用绝对的暴力化解了尴尬，修尔环视四周，嗯，已经被拉回了研究所里，不远处就是脱离点了，而且马卡杰伦果然也站在一旁，正借机偷偷在矮人背后狠踹，看来一切正常了啊，难怪大家放松一些了。 问题是，现在真的是一切正常了吗？还是只是另一个幻象？ 迅速掏出纸笔，在上面写出一个三，修尔提高音量问道：“告诉我这是几，用语言和能量波动两种方式。” “诶？修尔你不识数了？” “你不许捣乱。”破坏气氛的话让修尔翻了个白眼：“现在可以确定你绝对正常，而且正常的有点过头了，不过我要测试其他人，包括我。” 事实证明，大家还是识数的，给出的答案都完全一致，由此可见，视觉听觉现在已经恢复了，看来植物们发现自己的影响不奏效，算是放弃了尝试。 不过，还不能完全确定。 “米娅，换你来写。” 精灵法师冷漠的接过纸笔，也写了个三字。 “咱们就不能换个数字吗？”修尔叹了口气，耐心确认了所有回馈信息，“好了，暂时正常，现在进入最紧急状态。” “莫巴克，米娅，马卡杰伦，萨芙，蜜莉蒂，莫瑞娅。” “按顺序，立即依次脱离，脱离后原地防御，等待所有人汇合。” “现在开始，莫巴克，走。” 一脚踏入脱离点的空间波动，不像进入时那样瞬间消失，脱离时是有过程的，随着向前迈步，身体一点点被空间吞噬，直到最后整个身体全部消失才算脱离结束，在帕瓦帝加世界突然出现。 期间如果有变故，也可以后退返回，就像当年修尔救下莉莎，送她返回帕瓦帝加的时候，在空间壁垒的压力下身体和灵魂双重破碎。其实这期间他是可以退回去的，这样虽然莉莎算是彻底回不来了，但至少他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但他没这么做，而是拖着破碎的身体继续向前，支撑到暗月女神救援的到来。正因为如此，莉莎才从一开始就极为信任他，信任这个拼了命救下自己的陌生人。 矮人，脱离，精灵，脱离，半身人，脱离。 看着队友一个一个从脱离点消失，修尔的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舒缓，看来这一次算是活下来了，至于收获，神赐金属半身人可还没有弄丢，而且，真正的收获…… “小鹿，该你了，咱们回家。” “那我先走了呦。”林精保持着精灵形态，蹦蹦跳跳的跑进了脱离点。 但是，刚刚走进去一半，她就脸色惨白的退了出来。刚退了一步，就感到背后一只大手按在她的肩上，一个声音贴着耳边响起。 “怎么了亲爱的，或者应该叫你的名字，原初体？” 第四十八章 一场骗局 莫瑞娅在用力挣扎，就像疯了一样，但是修尔有力的双臂紧紧锁住她的身体，一切挣扎都是徒劳的。 “怎么了呢？是不是发现自己的精神体在崩溃？是不是发现自己就要彻底溃散消亡？真可惜呀，明明马上就可以成功了，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失败呢？” “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她没有恢复之前那种半人半动物的形态，反而一直保持着和我们类似的人形？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意识无法离开这个身体？呵呵，你以为，她维持类人形态只是闲得无聊吗？精灵态刚好可以封锁你的出路啊，让你进的来，出不去。” “呵呵呵，亲爱的原初体，爱着父亲的原初体，保护人类的原初体，谢谢你刚才给我们讲了一段感人的故事，为了表示感谢，不如就由我来回报你一段故事如何？一段只有几天跨度的小故事。” 莫瑞娅的挣扎停了下来，眼睛里闪着奇怪的绿光，死死盯着修尔的笑脸。 “某个世界，诞生了某种集群性的生命体，当然了，虽然是人造的。” “集群性生命体的意识是连接在一起的，所有思维共享，从来不存在单独个体的意识，它们没有你、我、他之分，它们的意识里，只有‘我们’这一个个体，每一株线红花，都可以代表这个生命体。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知道这些？因为我问过萨芙了，她看过那本书，上面有详细的研究过程。” “突然有某一天，也许是几天前，也许是几个月前，总之不会太久，某群线红花的集合意识突然发现自己从群体中独立出来了，或者确切一点说，它发现失去了和外界所有同类的意识连接，甚至连思维能力也减弱了太多。” “它们，不，它很奇怪，尝试了各种办法想重建连接，但是发现自己所在区域被隔绝了。他甚至可能派出了受控制的死亡青蛙人去外面联系，但是，那些死体一去不回，联系也始终没有建立。” “当然了，这不是重点，只是故事的开端而已，不过，能不能向你请教一下，我猜的对吗？”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莫瑞娅发音极为生硬，语法也很凌乱，但勉强能听懂她的意思，“难道这些都是你们做的？” “谢谢了，你看，这样合作还是很愉快的。”修尔笑眯眯搂着熟悉的躯体，“至于这里的事，绝对不是我们做的，如果一定要说的话，那一切都是世界的错。” “不过，连接重建与否对它来说无所谓，连接断开前，它是它，断开后，它还是它，再重新连接，它依然是它，分离还是回归，并不能影响这种集群性生命体的性质，它当然不会在乎了。其实它已经没什么在乎的事了，整个世界都被它掌控，还有什么可在乎的呢？” “但是，有的。” “就在某一天，一群奇怪的生物，突然出现在它的世界里。它太聪明了，比那群人聪明百倍，瞬间就看穿了，那些人不属于这个世界，而且从那些人的出现方式，就猜到那些人可以用同样的方法回去。” “这它就不能不在乎了，把种族的覆盖范围传播的更广，无限提升自己的思维能力，这恐怕是它灵魂深处刻下的目标，而这些人的出现，恰好让它看到了种族扩张的希望，只要，能跟着那些人一起回去。” “于是，它第一时间对那些人发起了试探，而且结果很巧，那群人里刚好有一个具备植物特性，非常非常适合承载它的种子和精神体，于是，一个很有趣的计划就此诞生了。” “一切都是欺骗啊，亲爱的原初体，就像那些可怜的青蛙人们一样。” “呵呵，想必它们到死也想不到，攻击他们的敌人，和守护他们的守护者，其实一直是同一个个体，从来没分出过彼此。” “是你为他们创造了渺茫的希望，哪怕微乎其微，也给他们带来了坚持下去的勇气，直到他们被彻底杀死。你显然不是为了帮助他们，会这么做，只是因为这场游戏你还没有玩够呢，就像自己和自己下棋一样，就算已经露出败象，也要用尽一切手段垂死挣扎，否则就失去了游戏的意义。” “真是有趣的游戏啊，对不对，原初体。”修尔依然在笑，但是笑容却充满了寒意，“我接触过很多很多人，很多很多生物，但从未有哪一个，会把这种行为视为游戏的。” “不会？是吗？”莫瑞娅，不，该说是原初体借莫瑞娅的身体冷笑道，“用食物引诱两种虫子的族群混战，这是它们的幼苗最喜欢的游戏之一，养殖蜥蜴让它们相互搏斗，这是它们成体的赌博方式，本质上有区别吗？” “当然有，它们抛出的是诱饵，引诱的是欲·望，做出选择的还是受引诱者自身，但你们连它们的自身选择权都剥夺了，它们面对的一切都是假象。”修尔摇头道，“不过，这种事任何一个个体都有自己的想法，彼此说服是根本不可能的，所以不用管它，故事还是要继续下去的。” “它从最开始，就打定利用那些人入侵的主意，它也知道那些人不可能同意，但是这对它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欺骗生物，它太有经验了。” “每一株植物，都是它的眼睛，那些人始终无法摆脱它的观察，它知道那些人的一举一动，然后做出应对。” “放出敌意，想办法把他们逼到这里来，制造各种假象，让他们认为城市里还是安全的，因此放心进入，让大批死体围攻那些人，让他们产生危机感，甚至故意让他们联想到寄生，以此恐吓他们，逼他们尽快离去。” “那些人就像是提线木偶，你知道提线木偶是什么吧，那就好，呵呵，他们的所有决定，都是按照它的希望做出的。” “但是，怎么能让那些人就这么走了，要知道，它还没有跟上去呢。” “它控制的那些植物，有些对动物体有寄生性，但是它本身可没有，青蛙人们不会蠢到推广可以寄生动物体的植物。不过虽然不能寄生动物，但它可以控制植物体，让植物体接纳它供它寄生。昨晚莫瑞娅，哦，就是他控制的那个人，她身上长草，就是他做的实验吧。” “试验成功了，他的最后一步也开始了。刚好，两天的观察，让他已经掌握了那些人的语言，感官控制终于可以投入使用了。” “于是，它控制着他们中的一员，把目标引诱到它身边，借用沟通的机会，成功的进入了目标的体内。” “它一点也不担心自己会失败，因为它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为了保证成功，它甚至在沟通中把自己的精神体偷偷渗透进了目标的体内，保证出现问题的时候，自己能直接操控目标。” “可惜，最后它还是失败了。呵呵，怎么样，你觉得我的故事有趣吗？” “除了最后的结局之外，还是很有趣的，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些的？”原初体即便智力再高，也无法想通这个问题 “当你引诱我们开始朝寄生体方面想的时候，我就觉得有些不对了，有的时候，一件事发生的太过自然，反而是一种违和，不过我还是顺着正常思路，决定尽快离开。” “当晚我想了很多，越来越觉得，一切的背后都有联系，很可能是有东西想偷偷跟着我们一起回去，而且鉴于莫瑞娅的特性，目标很可能是她。说真的，我简直求之不得，因为这么做你是自寻死路，那种感觉，刚才你已经体会过了吧。可是，我又不敢让你知道实情，否则，一旦你知道这个结果，我们就失去了利用价值，你还会轻易放我们离开吗？呵呵，青蛙人的遭遇已经告诉我们答案了。” “当然了，那时候我还不能确定，但是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我也要做好准备，所以我隐晦的征求了莫瑞娅的意见，确定下来让她做好这个诱饵。” “马卡杰伦的失踪的确出乎我的意料，毕竟我没想到你的手段是致幻，还以为出问题的应该是莫瑞娅呢。不过这无关大局，对吧，按照你的剧本走就可以了。” “你凭一个猜测，就做出了这些决定？”原初体难以置信。 “不然你觉得呢？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就是我们抓住发疯的半身人，然后立刻启程回家，这本来就是我们的目的呀。”修尔抱着莫瑞娅的躯体转了个圈，悠然的说道，“而且也不仅是猜测，和你见过面以后，我就已经确定了。” “为什么？” “你的故事很感人，很有迷惑性，我差一点就信了，真的就差一点。”修尔的语气带着几分嘲弄，“可惜，这里的老所长在死前留下了一条信息，让我在最后明白了一切。” “不可能，我看过所有的文字了。” “因为你忽略了呀。”修尔和原初体面对面，额头顶着额头，亲密的就像恋人一样，笑眯眯的说道，“他说，它来了。” 第四十九章 我收下了 “他之前所有的叙述，都用它们指代你，唯独最后几段话，他特意用了它，而非它们，呵呵，你太聪明了，我实在怕你发现我看出了问题，所以故意没有装作没看懂的样子，怎么样，装的像吧。” “他很可能始终在怀疑你，才宁愿选择亲手结束自己的生命，也不愿意被你玩弄致死。” “所以，我不觉得老所长的最后两句，只是疏忽才写错的，那是一个明确的提示，也许是为了警示已经不可能存在的后来者，也许只是为了留下一线希望。他想提示后人，你并非复数，而是单一个体。” “这刚好和你的故事矛盾，相比之下，我选择了相信这位和蔼可亲的长者。” “我明白了。”原初体控制着莫瑞娅点了点头，“你是个很好玩的生物，这场游戏果然有趣。” “玩的尽兴了？可惜，再尽兴的游戏，也有结束的那天。”修尔的笑容变得狰狞，突然把微弱挣扎的莫瑞娅抱离地面，对着脱离点就冲了过去，“失败是要付出代价的，给我在空间壁垒的碾压下消失吧。” “你杀不死我的。”原初体大声喊道，“就算我的精神体粉碎了，我的身体还会诞生一个新的我，你什么也改变不了。” “白痴，你以为我要改变什么？来这里的目的已经达成了，我什么也不需要改变。只是被你戏弄了几天，让我非常非常不愉快，所以，你就尝尝意识被一点点磨碎的滋味吧，我保证你的新精神体会永远记得的，哈哈哈。” 近乎癫狂的笑声，充满了报复性的快乐。 “你是个疯子。”原初体难以掩饰从莫瑞娅脸上浮现的恐惧，刚刚虽然只有一瞬，但空间壁垒的挤压，让它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极度痛苦，它简直不敢想象承受这种痛苦至死的恐怖。 “哈哈哈哈，再见了。”用力把莫瑞娅推进了脱离空间，修尔狰狞的大笑。 “我才不和你一起发疯。”原初体只想玩游戏而已，可不希望自己死一次，虽然死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但实在太痛苦了，因此，它做了一件修尔断定他无法做到的事。 它脱离了，精神体携带着凝聚到种子里的旺盛的生命力，以能量形式轻松从精灵态的莫瑞娅体内挣脱，迅速向本体的方向遁走，连头也不愿回。 “白痴，和你废话了这么久，总算等到你滚出去了，哈，这个词我早就想用回你身上了。” “维持精灵形态，只是因为这样她的肉搏能力最弱，我控制她的身体比较容易而已，你刚才无法脱离是因为我神术的压制，你是有多蠢，才会相信我胡编的理由呀。” “我还真怕你死都不肯滚出去呢，那我就真的白忙一场了。” “不过现在嘛，谢谢你的大礼，我们就不客气的收下了。” 一边很恶毒的打击着对方，修尔一边迅速退入了脱离点，他可不像因为幼稚的报复，给对方留下什么制造麻烦的机会。不过，在从异界投影消失前，他还是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你就好好的呆在这里，等待十一天后这个空间湮灭，跟着空间一起化为虚无吧。杀不死你？呵呵呵，死亡已经注定了，你这个可怜的投影复制体。” 什么大礼？什么复制体？刚刚回归本体的原初体惊魂未定，就听到植物们传回来的声音。 到底是什么意思？而且，空间湮灭？化为虚无？这又是什么意思？我会死？ 恐慌在原初体的意识中蔓延，然而，他注定无法找到答案，只有和青蛙人们一样，在迷茫和恐惧中走向死亡。 当然，只是投影空间而已，不会对源世界造成影响，更无法改变什么，但报复的愉悦感，修尔确确实实收到了。 不过，修尔现在已经没心思去品尝报复的愉悦了，因为还有更多的麻烦在等着他。 比如说，面前那些队友。 从穿越屏障时各种纷乱感知中恢复，首先感受到的，就是扑面而来的烈风，风中夹杂着帕瓦帝加的味道。 第一时间释放神术屏障防御四周，修尔迅速观察四周。 逐影守则第十三条，请不要在家门前死掉。踏出脱离点的那一刻，有太多优秀的逐影者死在本土魔兽嘴里了，请不要为这个数字再添上一笔，它已经够大了。 修尔当然不想现在就变成一个数字，所以他很谨慎，嗯，和队友们一样谨慎。 四周的环境很正常，没有魔兽，没有敌人，足够安全。 实际上，大家正身在一处峭壁边缘，几百米高的峭壁，让视野绝对开阔，背后也是一片平坦的岩石地面，不会有敌人隐藏。 向下望去，几公里外，一座半圆形山城展现在大家面前，华美的宫殿坐落在山顶，蓝色的瓦片上反射着太阳神苏尔的光芒。高耸的魔法塔竖立在另一座山峰，魔法的能量奔流涌动，几公里外都能隐约感受到这股力量。 从两座山顶向下，远远的只能看到数量众多的建筑轮廓，气势恢宏的神殿群，富丽堂皇的珠宝商行，浓烟滚滚的铁匠工坊，庄严肃穆的市政大厅。 再向下，一片密密麻麻的小屋，那是城市居民的住所，小屋之间，错落有致的种植着不少植物，即便是在山间，植物也能蓬勃生长。 最下面的平地上，围墙保护着最繁华的商业区，纵横交错的几条街，涵盖了所有商业中心。 围墙之外，农田放射性向外延伸，各种不同的农作物已经接近成熟了，作物不同的颜色，为大地盖上了一层缤纷的装饰。 农田更远一点的地方，十几座哨塔树在旷野边缘，哨塔旁的兵站里，几个士兵进进出出，这些城市的卫士们每天驻守在这里，警惕着来自荒野上的威胁。 一切都是那么熟悉，这里大家都来过。 背后几十公里外，就是出发时的石岩镇，大家所在的这道绝壁，就是有名的龙之壁，传说中万年前巨龙之首赛格里斯向战神发起挑战的地方。 至于悬崖下的巨大城市，大家就更熟悉了，双山城，人族科拉王国第四大城市，几天前大家准备逐影的时候，就是在这里进行准备的，怎么可能会觉得陌生。 “龙之壁啊，那算是低危险区域，看来咱们运气不错，正常警戒状态即可。” 修尔松了口气，注意力从环境上收了回来，这才发现大家虽然在警戒，但是表情都很怪。 “怎么了？”问题还没出口，修尔就已经知道答案了。 痛苦，从身体的每个角落袭来。 那不是简单的疼痛，酸、麻、痛、热，各种各样的感觉纠结在一起，皮肤、肌肉、骨骼、内脏，每一处身体都在哀鸣。 痛苦并不剧烈，但始终持续着，在最难以忍受的地方肆虐着，就像背后总是无法挠到的瘙痒一样令人疯狂。 “嘶”，吸了口凉气，修尔皱眉苦笑，“想都不需要想了，这绝对是被寄生的后遗症了。” “太可怕了。”连精灵法师也无法保持冷漠了疏离了，咬着嘴唇呻·吟道，“居然会这么难受。” “无知的平胸，你懂个屁，这是典型的神经受损的表现之一，看来那些植物们，是在咱们的神经上做了手脚。”蜜莉蒂不知是感知比较迟钝，还是忍耐力较强，神情还算正常，“修尔啊，你就辛苦一点吧。” 这种深层次的损伤并没有伤口，想要治愈是最麻烦的，需要全身性的治疗神术，而且一次就要连放七个，就算是高阶圣职者，也不是那么简单就能承受的。 “神说，爱你的同伴，爱你的朋友，尽力握住每一只寻求帮助的手。”手指画圆，圣光闪动，七道光辉从暗月的方向降下，洒在每个人身上。 脸上纠结和痛苦的表情逐渐消失，逐影者们总算恢复了正常。 “哈哈哈哈，让那群愚蠢的植物去死吧，矮人大爷又回来啦。” 懒得搭理开始发疯的矮人，修尔拍拍手：“各位，维持低级警戒状态，不要得意忘形。” 笑声马上消失了，队长的命令还是最管用的。 “马卡杰伦，找你的物品，神赐金属被你最后带走了，现在应该还在你那里。我希望不要听到你忘在里面了这种话。” “怎么可能，头儿，我可不像那边那个白痴一样大意，我脱离前特意检查过了。”半身人眼睛里闪着金光，激动的舔舔嘴唇，从背包里把神赐金属抽出一小截，马上又塞了回去，“可惜，那些诅咒金属是没机会拿了。” “有命回来就不错了。”扫了一眼萨芙和莫瑞娅，两个女人回以微笑，确认两人平安无恙，修尔总算彻底放心了。 “很好，这次非常顺利，不过还要走完最后一程，有始有终。”修尔指了指下方的城市，嘴角翘起，“一小时之后，我希望可以坐在跳舞的猫的包房里喝酒，有人反对吗？” 当然没有，怎么可能有，虽然警戒状态不好大声喧闹，但兴致勃勃的眼神已经出卖了大家的心情。 因为每当此时，都意味着将发生一件事。 丰收，逐影的丰收。 第五十章 真实与虚幻 乐声尖锐的短笛，节奏急促的风琴，曲调多变的明戈琴，几种乐器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奏响了一曲欢快的旋律。 中心的火坑旁，几个半身人手拉手，围着火堆跳着滑稽的舞蹈，引得观众们一阵阵哄堂大笑，桌椅间，漂亮的人类侍女带着迷人的微笑，在吵闹的酒客和暗中伸过来揩油的大手之中敏捷的穿梭，把手里的酒杯及时送到客人面前，嗯，或者泼在客人脸上。 法师之手托举着大块岩羊肉浮在半空，灼烧之手在下面炙烤，烤肉和香料的香气，飘遍每一个角落，几个低阶法师熟练的操控着魔法，让烹饪犹如表演一样热闹。 狼头人身的狼族兽人站在吧台里充分发挥自己急速的优势，两只手的速度仿佛已经快出了残影，让人眼花缭乱的把各种酒水混合在一起飞快震荡，调出一杯又一杯漂亮的多层酒。 沸腾的声浪一波又一波，仿佛要把屋顶掀翻，快乐的笑容一个接一个，可以让每一颗麻木的心沉醉。 跳舞的猫，这座双山城最出名的酒馆，每天晚上都是这么热闹。 劳碌了一天的客人们，尤其是那些来往于城域外的旷野，经历了多日生死洗礼的旅者们，晚上坐进酒馆里，享受着美丽的侍女们殷勤的服侍，观赏欢乐的杂耍、戏法和舞蹈，来一盘厨师最拿手的山笋炖山鼠腿，配一碗山蜜水，再点上一杯招牌式的蜂蜜薄荷酒，就算有再多的烦恼，也会忘到脑后了。 “还有我的两桶麦酒，记住，是两大桶麦酒！”包房里，矮人莫巴克雷鸣般的吼声震得女侍辫子都快翘起来了，就算受到过系统的培训，也忍不住朝后退了两步，唯恐自己的耳膜被震破。 “两个选择，你自己闭嘴，或者我帮你闭嘴。”翻着菜单的修尔连眼皮都没抬，不过熟悉他的队友们都知道，这种话他可从来都不是说说而已。 于是，包房里总算恢复了应有的安静，安静的大家都有些不适应了。 “把女士从麻烦之中拯救出来，这是一个圣职者应有的作为。”面对女侍感激的眼神，修尔合起菜单，手指在胸前画圆，身上散发着圣洁的气息，像一个怜悯众生的圣者，“美丽的女士，为了避免你的工作被这团麻烦继续干扰，我向你推荐这瓶暗月神殿专门制作的暗月圣水。饮下圣水后，只要内心纯洁，一切邪恶都无法近身，包括那个专门吵人清静的矮人。怎么样，考虑一下吧，很便宜的，一瓶只要一个大银币。” “哈哈哈哈，头儿，怎么又涨价了，三天前在石岩镇的时候，不是才一个小银币吗？” “吾主庇佑。”低声祈祷着，修尔一点都没有尴尬，严肃的像说的都是真的一样，“圣水没有固定价格，完全由受赐者的经济状况决定，代表了受赐者对吾主的态度。放心，就算你不信仰吾主也没有关系，吾主的仁慈，不仅针对信徒。喂喂，你躲了吧，我看到了啊，你朝她背后躲了一步，喂，别把我当骗子啊，我可是……唉唉，萨萨你不要笑了，严肃点，我这推销，不对，我这里布道呢。” 包房里乱成一团，大家都在胡闹，只有可怜的女侍脸上带着僵硬的笑容，心里充满了无奈，你们这些混蛋倒是快点下单呀，我在这里站了很久了，不光腿酸了，连脸都笑酸了。 “行了，就这些了，他是点完了才开始胡闹的。”米娅简直像神灵一样拯救了苦恼的女侍，“你下去吧，食物和酒快点上来，我们这里也不需要服务，除非我们叫人，否则就不用进来了。” “耶。”女侍刚一退出包房，房间里就响起了一阵肆意的欢呼，大家第一时间站了起来，挥拳在空中轻轻撞击，心中充满了喜悦。 “活下来万岁！”“成功万岁！”“发财万岁！” 离开了那个到处都充满了看不见的敌人，极度压抑的内心终于得到了缓解，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释放情绪，为再一次或者回来狂欢。 这是大多数逐影者们每次返回帕瓦帝加时都要经历的过程，最好的食物，最醇的美酒，最辣的女人，最奢华的赌场一切都要享受最好的，让酒精、香水和金钱刺激自己的精神，体会辛苦活下来的美好。 “活着真好，头给我发暗号的时候我都傻了，如果对方不是头儿，我真不敢相信，哈哈哈哈。”半身人兴高采烈的描述着自己的幻觉之旅，手舞足蹈的，一点也不像在讲述什么关乎生死的危机。 实际上，修尔最后的表现，已经让大家充分了解了被幻觉控制的危险，如果不是原初体另有所图，没有真想杀死大家的话，恐怕大家很难逃过自相残杀的命运。也幸亏修尔把一切心思都隐藏的很深，一路隐忍到最后，否则…… “还是队长厉害，把那个混蛋东西彻底耍了。”矮人没心没肺的笑着，“真可惜看不到它最后的表情啊，那一定很精彩。” “诶？那可是我的表情哎。”林精毛球一样的短尾巴一翘一翘的，呆呆的说道，“你要想看我现在就做给你看呀。” “哈哈哈哈。” 笑声，从古至今都是治愈恐慌最好的良药，不过，有时候也不是那么有效的，比如说…… “咱们……真的脱离了吧。”慢悠悠的给自己涂着指甲油，亡灵法师低着头谁也没看，“你们这些笨蛋，是真的都坐在我身边吧。” 简简单单一句话，让房间里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是啊，咱们真的回来了吧，这一切真的不是咱们看到的幻觉吧，现在的快乐，现在的喜悦，外面热闹的人群，平静的日常生活，这些都是真的吧。 还是说，今晚在欢乐中沉醉，而当明早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还是那座冰冷死寂的城市，周围还环伺着无数黑暗邪恶的植物。 “应该……是真的吧。”谁也不敢给出肯定的答案，大家都在沉默，看着周围熟悉的面孔，拍拍生死与共的战友的肩膀，却又不敢相信手心传回的真实感，到底哪个是真实，哪个是虚幻？ “测试一下吧。”精灵法师在沉默中突然开口了，“谁说点什么，嗯，最好是与异界投影无关的内容，大家都听听，是真实还是幻觉，自己在心里评判。” “好主意，谁先说？”其实这个方法并不完美，但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半身人第一个跳出来支持，“头儿，你先来吧，给大家点勇气嘛。” “唔，也好，不过说什么呢？”修尔皱着眉想了半天，终于非常严肃的说道，“莉莎是最可爱的。” “喂，头儿，你这是耍赖呀。”即便在这么严肃的气氛下，大家还是被修尔逗笑了，半身人敲着桌子抗议道，“这事你在异界投影里都说过了，不算不算，重新说一个。” “对对，队长，这个不算，哈哈哈哈。” “再笑今晚就你结账。”做出恼羞成怒的标准表现，修尔为难的挠挠头，终于下定了决心，握着拳肯定的说道，“莉莎果然是最可爱的。” “哈哈哈哈，头儿，你没救了。” “我信了我信了，这肯定是真实的，那些植物脑子坏掉了才会制造这样的幻觉啊，哈哈哈。” 压抑与恐惧化为乌有，气氛又变得轻松起来，就连孤傲冷漠的精灵法师，都露出抑制不住的微笑。 “放心吧，现在肯定是真实的世界，绝不是幻觉。”修尔懒得再威胁这群取笑自己的家伙了，低头不知鼓捣着什么东西，“不相信的话，让萨萨给你们解释吧。” “啊？”女剑士肩膀一缩，拉着修尔的衣角怯怯的小声道，“我不要，你说吧。” “让你说你就说，不然的话……嘿嘿。”低着头的修尔露出邪恶的笑容，“我倒是很期待你不听话呢，嘿嘿嘿。” “讨厌讨厌，就知道欺负人。”期待和羞怒交织在一起，萨芙还是红着脸弱弱的解释道，“肯定是真实的啦，你们忘了自己离开脱离点的过程中看到了什么吗？” 的确，重回帕瓦帝加，过程中不可避免的又经历过一次那难忘的体验，接受过空间屏障上映下的记录。那种东西，已经完全超出了生物所能理解的范畴，就连神也无法模拟那种经历，更何况只是一群诞生了几十年的植物而已。如果它们真能做到，恐怕也就不会被判断为低等灵魂生物，复制到投影世界里了。 “明白了吧。”修尔嘴里念叨了半天，才抬起头说道，“所以说，你们都是一群笨蛋，是不是被几株烂草吓破胆了？” “开什么玩笑，矮人大爷可是最棒的逐影者，呃，之一，怎么可能被吓到？” “真的？有人可不这么认为。”修尔的声音突然温柔起来，温柔的简直让人不忍直视，“对不对，莉莎。” “没错，莫巴克是最笨的逐影者，没有之一！”金色的长发，稚嫩的容貌，世上最可爱的莉莎，从修尔低头捧在手里的镜子中显现出了身影。 第五十一章 丰收 “一二三，干杯。” 七个杯子在空中用力相撞，琥珀色的酒液雨点般四下飞溅，酒香扑鼻而来，还没入口，就已让人沉醉。 甜甜的蜂蜜酒在灯光下泛着金色的光辉，荡起一圈圈波纹。薄荷的辛香化解了蜂蜜的甜腻，久酿的蜂蜜舒缓了酒精的刺激，酒精的香醇隐藏了薄荷的辛辣，三种成分混杂在一起达成奇妙的和谐，就算是再不会喝酒的客人，也忍不住想要喝上两杯。 甜而不辣，烈而不醉，就算真的醉倒在桌边，第二天起来也不会感到头痛欲裂，这就是跳舞的猫酒馆的招牌名酒，享誉半个科拉王国的蜂蜜薄荷酒，据说就连科拉王国的几名王储，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偷偷派人运一批蜂蜜酒回去，存起来慢慢享用。 为了庆祝生还，酒要用最好的酒，菜当然也要最好的菜。 大多数酒馆的食物，都是量大味重的粗糙货色，专门为来往旅行者准备的。 好在跳舞的猫是个例外，这里的食物，才是真正的食物。 团羽山鸡的翅肉捶烂捣碎，配上龙之壁独有的峭壁松蘑团成洁白的肉丸，翠绿的岩风草清脆爽口，切成薄片点缀在肉丸间，白肉丸和蔬菜在清澈见底的汤面上漂浮。任何复杂的调料，对这道山之歌来说都是累赘，只需要一点点盐，就可以让食客品尝到团羽鸡肉筋道的弹性和峭壁松蘑特有的鲜香，先来一碗清汤下肚，明明寡淡乏味，却偏偏可以洗去一身的疲惫，让人想要静下心来享受美食。 酸酸甜甜的风行鹿奶酪让人胃口大开，烤成金色的辛香面包焦脆适中，倒挂藤的紫色藤蔓饱满多汁，赤珠果的红色果实酸甜可口，山苦苣的绿色叶片苦中带甜，地母花的黄色块茎绵软嫩滑，几种蔬菜依次吃下去，不仅刺激了舌头的敏感，更成功的把嘴里和心里的繁杂抹去。 这一切，当然是为了正题。 谁敢相信隐藏在群山中的伪装兽，剖开如同岩石一样其貌不扬的硬壳后，里面的嫩肉比蟹肉还鲜嫩，就算生吃也能令人垂涎？ 谁敢相信峭壁上步履如飞到处可见的岩羊，用醇酒喂制后佐以蜂蜜小火慢煎，多汁的肉排会迸发出足以让人吞掉舌头的美味？ 谁敢相信洞穴里成群结队的暗影蝙蝠，它们巨大的丑陋的翅膀在炖上四个小时以后，可以让最害怕蝙蝠的人，也忍不住连肉带骨一起吞掉？ 这才是美食的盛宴，这才是最高的享受。 逐影者们在历经生死之后，静下心，闭上眼，认真品尝一顿美食，这才能真正体会到活着的感动。 “干杯。” 七个杯子，却有八个声音。 镜子被架在桌上，影响的另一端，金发少女脸上红扑扑的，举着杯子隔空和大家遥遥碰杯，尽管只是最普通的清水，尽管没有满桌诱人的美食，但少女的喜悦早已溢于言表。 被独自留在家里担心牵挂又怎么样？不能一起享受美酒和美食又怎么样？无法当面和这些可爱的笨蛋们一起欢笑又怎么样？ 哥哥回来了啊，哥哥毫发无伤的回来了啊，难道这还不够吗？ 足够了。 在少女莉莎的眼里，这些笨蛋每一个都那么可爱，嘻嘻，你们不知道，我对你们有多感激。 嗯，除了你们两个，居然敢把哥哥的心分走一半，哼，我才不会感激你俩呢，尤其是那只可恨的鹿，因为她居然…… “喂，大笨蛋莫瑞娅，你这是什么意思？” “诶？怎么了，呦呦，我只是一只鹿。” “你以为偷偷在镜子前面摆几束鲜花我会看不见？这是镜影术，不是遗像呀。” “但是，这样真的很和谐呀。”林精呆呆的咬着手指，一脸无辜的说道，“你看，毫无违和感。” “喂喂喂，你拜了吧，你刚刚双手合什拜了吧，都说这不是遗像了！” “哎呀呀，只是我们林精的风俗啦，这个动作是见面问好的意思。” “鬼才信你，你以为我是傻子吗？啊啊啊，哥哥，哥哥，她点头了，她居然点头了。” “啧啧。”修尔慢悠悠的放下酒杯，吐出一口带着蜂蜜和酒精的浊气，笑眯眯的说道，“你俩的感情越来越好了，真羡慕你们。” “我才不要和一颗会蠢到在圣殿正门口堵着门扎根过夜的橡树感情好啊，而且哥哥你所谓的感情好，就是提前悼念活人吗？” “哈哈哈哈。” 莉莎果然是最可爱的，至少从一阵阵哄笑声中，可以听出大家早已肯定了这一事实。 少女突然泛红的眼圈，让哄笑戛然而止，每个人都惊讶的看着脸上带泪的少女，这还是大家第一次看到，这位深受大家喜爱的女孩的泪水。 默默站起身，带泪的少女神色郑重，对着镜面深深鞠了一躬，哽咽着说道：“谢谢你们，谢谢你们随叫随到，谢谢你们陪着哥哥一起冒险，谢谢你们……又一次把哥哥平安的带回来。” 无言的沉默，少女突如其来的致谢让大家的心在温暖中又带着怜悯，难怪修尔总说莉莎是最可爱的，如果自己能有这样的妹妹，恐怕也会和修尔一样吧。 逐影者们用温柔的眼神看着鞠躬中的少女，嗯……除了某只也在莫名其妙鞠躬的野生动物。 “喂喂，大笨蛋莫瑞娅，你又在做什么。” “家属答礼呀，你们人类的礼节不是这样的吗？” “你就坚决忘不了遗像的事了对吧，而且你算什么家属啊，你这只用心险恶的橡树。” “诶？我不算吗？呦呦呦，我是一只鹿，我什么也不知道。” “哥哥，哥哥，她又在装傻了！” “好了好了，莫瑞娅你就别欺负莉莎了，每次你都逗她，还有莉莎，我看你也配合的挺开心嘛。不过你俩先不要闹了，现在是最重要的节目。” “嘿嘿，没错，分赃。” “耶！”矮人第一个跳了起来，忘乎所以的挥舞着巨斧的动作，让修尔差点把他一脚踹出去。不过，谁也不会真责怪他的激动，三天的时间，生死之间转了几圈，不就是为了现在这一刻吗？ 餐具被推到一边，银色的神赐金属摆在正中，十来个小饰品堆在一旁，另一边放着修尔的大背包。 “头儿，你把这东西放上来做什么？有什么东西你拿出来啊。”被背包挡住了视线，半身人干脆站到椅子上，发出不满的抗议。 “你确定让我在餐桌上取出来？”修尔斜着眼反问道，“你是不是忘了里面是什么了？” 的确，刚进遗迹的时候装进去的那具尸体一直没有拿出来，半身人的确忘了个干净。 “先解释一下吧，我跟一个恋·尸癖有过约定，恋·尸癖不是指你，蜜莉蒂，你是精灵癖，诶诶，你俩一会再闹，先说正事。” “他手上有我看中的东西，我们约好了用保存完好的稀有生物尸体来换，越稀有他越喜欢。所以这种最多几十一百金币卖给学者，又占空间又不值钱的尸体，对我来说是很有价值。” “因此，尸体这次我就留下了，至于价格，一会再说我的提议，我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结果。” 没有人说什么不值钱你就自己留下吧这类的客气话，这种对话也许会发生在其他队伍里，但绝不会发生在修尔的队伍中。 冒险守则第八条，相比勇猛、睿智或者温和细致，一个能保持绝对公正的领导者，才是长期维系一支冒险队伍的必要条件，尤其在财务方面更是如此。 修尔一向严格遵守这条规则，正因为如此，才会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大家相信他的公正。 “那就让我们来找找，都有什么好东西。” “七枚紫铜币，啧啧，运气还真不错啊，那边也有紫铜，而且也当成贵金属铸币了。”掂了掂钱币，修尔点头道，“比咱们这边的稍重，看来含量比例略高，卖到财富神殿，大概七百五十金币左右，不错不错，是个好兆头。” 三个金币就够一个三口之家节省的过上一个月了，每人一百多金币可不是什么小数目，很多低阶战职者在帕瓦帝加本土冒险，辛苦三四个月也未必能挣到一百金币，就算是活动范围主要在界域之外的高阶战职者，想挣一百金币少说也要花去几天时间，前提是能接到不错的任务。也就只有逐影者们，才能像这样几天就一百金币入手，而且还只是前菜。 “这是谁带上的？”修尔手里的东西棱角分明，仿佛很条柱状体拼在一起一样，拽一拽，每一根都可以稍稍晃动，但固定的很结实，“很普通的材料，是什么东西？” “嘿嘿，就说头儿看不出来吧。”半身人和矮人击掌相庆。 “队长，这可是好东西，重要的不是材料，是创意。”矮人得意的说道，“其实这东西就是个小孩玩具，由最少十几根最多可以扩展到数百上千根各种形状的小木条拼起来的，不是粘的啊，是拼的。想要拆开它，只有找到唯一一根关联点才行，否则，嘿嘿嘿，可没那么简单，我估计就算是队长你，也没法……住手，破坏了的不算。” “头儿，通过这东西，那个白痴已经构思出一套特殊锁具，他准备设计出来以后卖给矮人冶炼会，粗略估计，至少能卖三千。等过一两年，我再把开锁的思路卖给盗贼工会，怎么也能有一千金币的进账，只会更多不会更少，嘿嘿，赚大了。” “他们拿走其他人有异议吗？好，你俩准备折价多少拿走这东西？” “三千。” “可以。”不需要询问其他人，修尔有这个定价权，而且这也是个很适当的价格，“米娅。” “我在记。”记录和计算这种很麻烦的任务，一向是精灵法师的工作。 东西并不多，但是价值可不低，数字很快就堆到了六千金币，一般一次很平常的逐影，收入也就是这个数字，能翻一倍的话，就算格外成功了。不过这一次，大家都没把六千金币的总额放在心上，真正的好东西，可是这根神赐金属。 “不用麻烦了，神赐金属不算在总额内，直接当场平分，自己那一份是打造武器还是换成钱自己决定，我不参与意见。” 最合理的决定，这样大家都不会吃亏，更不会有什么不满，不过…… “包括六千多金币在内，分成五份，我和莫瑞娅不参与分配。”修尔平静的说出让所有人震惊的决定，“等折算的和出售的金币到位，你们五个各自拿走自己那份。” “头儿，你疯了吗？”马卡杰伦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好几万金币啊，你俩不参与分配？为什么？” “尸体算是一个原因，还有另一个原因，我和莫瑞娅还拿到了另一样东西，对你们没有任何价值，毫无意义，但是对她来说非常珍贵，对我来说也差不多。这东西的价值无法估算，所以我只能这么处理，说起来，还算是我们占了大家的便宜呢。” “天哪，你不会是……”蜜莉蒂指着修尔和莫瑞娅吃惊地说道，“把那个鬼东西带回来了吧。” “呵呵，这个就要保密了。”修尔神秘的笑了笑，拍拍身边的镜子，“莉莎，对不起，哥哥这次没赚到钱呢，要没饭吃了。” “嘁，谁管你。”莉莎白了哥哥一眼，稚嫩的脸上，居然有了一丝妩媚。 “头儿，你真的很公正，我服了。”马卡杰伦竖起拇指，“以后有任何任务，只要你通知一声，我随时赶过来。” 的确，这件事两人不说，谁也不会知道，然而事关几万金币的巨款，修尔偏偏还是说了。 “呵，既然大家不介意我俩占一点便宜，那就这么定了。”修尔举起酒杯，“这次逐影圆满结束，以后还有数不清的金币等着咱们去赚呢，这段时间就尽情享受生活吧，为了生活，干杯。” “干杯！下次再见！” 终幕 暗月之殇（老样子，终幕，算是两章合一吧，今天只有这一更了） 燃烧的火焰，陨落的夜星，流淌的鲜血，哀鸣的灵魂。 一切，都在诠释着终结的含义。 夜空中，早已不复曾经群星满天的旧貌。 无光的暗月悬挂在苍穹之上，一如既往的和夜色融为一体，连轮廓都无法用肉眼观测，数十颗光芒暗淡的星围绕在暗月的周围，像是在拱卫着它的存在。 更远一些的天幕上，群星闪耀，数百上千颗夜星，密密麻麻的聚集在一起，把暗月和她周围星群紧紧包围在中央，灿烂的星光汇集在一起，充满了压迫力，一点一点蚕食着暗月周围的夜幕。 今夜的夜空注定是喧嚣的，转眼间，又一颗流星从群星中陨落，划过夜幕，消失在天空的尽头。这颗流星并非开始，也不是终结，随着它的陨落，群星更加灿烂，而暗月周围的光辉更加黯淡了。 相应的，地面上发生的一切，一点也不比天空逊色。 恢弘的暗月神殿，以实体的形式立于地面上，在它的周围，四十多个神殿半虚半实的投影紧凑的排列在一起，把暗月神殿守卫的密不透风。 今夜之前，四十多个神殿里，至少汇聚了两千名各神殿的护教武士和忠实的战斗职业者信徒，这些忠诚的战士们自从聚集到这里，就早已为今晚做好了心里准备。 殉道的心理准备。 是的，强大的战士们早已准备好了在今夜战死，因为他们的战斗力虽然相当可观，但是敌人更加强大。 敌人是整个世界。 来自六十三个国家和九百七十二座神殿的战士们聚集在一起，仅仅高阶战职者的数量就超过了三万，还有不计其数的普通战职者，可以说，整个世界的战职者，至少有百分之七十聚集到了这里，他们的到来，只为了今夜这一幕的上演。 几天前，这数万战士就已经对暗月神殿和它周边的神殿投影群隐隐形成了包围的姿态，几天来双方发生过多次摩擦，但一直没有发生全面战争，直到今夜的到来。 今夜是战争之夜。 沾染了鲜血的剑与盾在夜色中挥舞，带走一个个哀嚎的灵魂；魔法在人群中咆哮，彰显着自己的力量；神术的光辉闪动，让神灵的力量降临世间。来自幻界的召唤物和行走的死灵混杂在一起，各自在自己的召唤者指挥下冲锋向前，阴影中的盗贼舔舐着黑色的匕首，随时准备着刺出无声的一击，天空中飞过的，是猎手们射出的致命利箭，地面上缠绕的，是德鲁伊们召唤出的植物根茎。 战争越来越激烈，每个人都在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去战斗，即使牺牲生命也在所不惜，无关仇恨，无关善恶，一切，都只是为了这个世界的存亡。 防守一方的战士们，收缩在神殿群投影的覆盖范围内，一步也不肯踏出。守卫在自己神灵的领域里，让战士们的实力有了惊人的飞跃，也让他们拥有了近乎无穷无尽的体力，如同不知疲倦一样死战不退，然而很可惜，实力的差距就像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死死的挡在战士们面前。 总体实力远高于己方，人数上又有超过十倍的差距，防守的战士们即使再怎么英勇，也难以逃过死亡的终结。 作为这场战争的总指挥，暗月女神的战斗神官修尔·莱特是唯一没有加入战斗的守方战士，即便那些在神殿做杂工的虔诚的普通人信徒都已经充上了前线，用生命捍卫女神的时刻，他依然没有加入战斗。 披着崭新的神官袍，腰间挂着银色的神圣钉锤，修尔走在战场上唯一一座实体神殿——暗月圣殿里，穿过大门，穿过祈祷厅，穿过布道厅，慢慢推开了神殿核心——暗月圣厅的大门。 厅内灯光暗淡，只有女神高大的神像矗立在圣厅正中，无声的注视着凡世的一切。 神像前，金发少女身穿主教袍，头戴月之冠冕，背对着大门跪在地上，双手十指交叉在面前紧握，垂着头，口中不断吟唱着神圣的音符。 少女仿佛已经和神像融为了一体，无形的神力由神像发出，以少女为枢纽向周围发散，和周围那些神殿虚影中散发的神力纠缠在一起，组成了这片保护着防守方战士们的神圣领域。 实际上，不只是少女一人，周围每一座神殿虚影，在它本体的圣厅内，代表着该教会神灵在凡世代行者的大主教，都和少女一样，一直在神像前吟唱，把诸神的圣域连接在一起，守卫那些为信仰而战的勇士们。 面无表情的修尔慢慢走到少女背后，一言不发的伸出手按在少女头顶，轻轻地抚摸着少女柔顺的金发，虔诚的主教少女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眼角有一滴泪珠渗出。 “看你的表情，应该是来不及了。”修尔的神情异常平静，声音也一如既往的从容，“一步之差，对吗？” 少女一言不发，轻轻地点了点头，眼角的泪珠终于滑落脸颊。 “我明白了。”修尔仰起头，望着高耸的神像。 神像和往常一样，表情柔和目光悲悯的回望着，一如暗月女神露娜的神职，沉默的付出，无言的奉献，不为人知的爱。 一声轻叹，修尔走到神像边，慢慢的单膝跪在神像面前，第一次低下头，深情的亲吻神像的脚尖，动作轻柔而舒缓，仿佛情人般的温柔。 “我明白了。”重复着之前的话，修尔站起身，头也不回的走向了来时的路，在走出圣厅的那一刻，修尔突然停下脚步，低头沉默了片刻才说道，“这些年，谢谢你，谢谢你们，还有，我失败了，对不起。” 圣厅的大门，悄无声息的重新关闭，神像前的少女，脸上再次有泪滴划过。 也许因为大门关闭时带起的风，圣厅的烛光跳动，闪动的光映照在神像的脸上，神像的眼角明灭变幻，就如同也闪烁着泪光。 沿着来时的路，穿过布道厅，穿过祈祷厅，穿过神殿的大门，修尔第一次亲手关闭了神殿的正门，站在高高的阶梯上方，面无表情的注视着下方的杀戮。 战争，始终在继续。 战士们一个又一个倒下，攻方的，守方的，今夜的生命如此脆弱，对双方来说都是如此。 又一颗夜星陨落，又一座神殿的虚影崩塌，然而战士们已经无暇顾及这些了，唯一充斥他们意识的，就是战斗，再战斗。 眼中尽是满天飞溅的暗红，鼻中充斥的是尸体灼烧的焦臭，耳中回荡的是魔法的轰鸣和武器碰撞的铿锵，口中回味的是鲜血的腥甜，主导今夜的，是死亡，是战争。 没有人后退，没有人逃跑，对于双方来说，都已经失去了退路，唯一有意义的，就只有战胜敌人。 战线在一点点推进，守方的战士越来越少，防御圈也越来越薄弱，越来越多的攻方战士撕开敌人的防御圈突入内部，让阻挠了他们半个晚上的防御圈变得七零八落。 然而即便如此，防守的战士们也依然拼死抵抗，不断给攻方带来巨大压力，尤其是暗月神殿正前方那道防线，又硬生生拖住了攻方半小时的时间，等到攻方终于肃清了道路，主攻部队登上阶梯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依然面无表情的把守在神殿门口的修尔，和这块巨大平台上散落着的上百具强者的尸体。 曾经并肩战斗过的强者们，平时一起谈笑甚欢的强者们，过去无所不能的强者们，一个个在修尔面前倒下了，而修尔依然站着，站在暗月神殿的门口，仿佛永远不会倒下。 强者们的牺牲是有意义的，他们做到了希望做到的事。 修尔在喘息，剧烈的喘息，身上七十七处伤口一齐发出火辣辣的疼痛，告诉他自己的身体已经走到了崩溃的边缘，精神力早已消耗殆尽，就连最简单的低级治愈术都放不出来了，只能任由灼热的鲜血顺着伤口流淌，带走剩余的活力。 浑身的力量已经被抽空，就连用家乡秘法消耗大量生命力临时激发的潜力也荡然无存，但修尔依然紧握钉锤，笔直的站在神殿的入口，一改往日在朋友们眼中形象，就像一座永远不会倒下的雕像。 在他对面，半人半鹿的黑发林精手握着猎弓，戴着眼镜的柔弱少女肩扛半人高的双手重剑，满脸胡须的矮人挥舞着沉重的战斧，阴沉的精灵法师指尖跳动着闪电的光辉，身材热辣的死灵法师背后黑气缭绕，矮小的半身人在阴影里时隐时现，他们后面，还有数不清的强大战士蠢蠢欲动。 “修尔，为什么。”美丽的林精树精少女的猎弓引而不发，神色充满了悲伤，“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步？” “神爱世人，追随着神灵的指引，我也爱这个世界。”修尔倒退几步，靠在大门上，板着的脸终于有了表情，那是属于多年前的，朋友们早已见惯的，却让朋友们格外心安的笑容，“一切，只为了这个美好的世界。” “所以，这就是你想要的？”精灵法师回头眺望，仿佛已经看到了目光不可及的远方的场景，那里，亿万个扭曲梦魇在大地上游荡，所过之处，大地龟裂，人畜绝迹。崩溃的大地，喷发的火山，汹涌的海啸，世界末日的景象也不过如此。法师收回了目光，沉着脸问道，“你应该知道外面现在是什么状况，你想看到这些？” “当然知道。”修尔疲惫的笑了笑，平静的说道，“六十三个国家已经有三分之一沦陷，死亡和绝望无处不在。问题是，谁想看到这些呢？这些又是谁的错呢？” “修尔，你阻挠了最后的仪式，才有了今天的结果。”柔弱的女剑士泪眼朦胧，声音哽咽泣不成声，“为什么干扰仪式，为什么又要执意做这件事。” “呵呵，因为我是对的，你们才是错的。”修尔的语气就像陈述一段验证过的事实，“你们做的一切，只能让事情变得更糟，只有我们的选择，才是帕瓦帝加的唯一希望。” “那也不该强行打断仪式，更不该执意做出现在的选择。”黑发林精带着隐隐的愤怒，“三千名圣职者因你的打断而死，你不觉得愧疚吗？有什么事不能说出来大家商量，为什么一定要隐瞒到最后？” “因为我做的一切，才是为了你们好，为了帕瓦帝加好，而你们是不会理解的，你们的眼睛已经被关心蒙蔽了，所以你们永远找不到最好的选择。只有我，我并不在乎这个世界，我在乎的只有你们，所以，我才能看到真实。”修尔收起笑容，重新站直身体，“你看，今夜的结果已经证明，即使到了现在，你们还是无法理解我的苦心，也许不久之后你们就会知道，是你们的选择，把帕瓦帝加送上了绝路。” “又是这句话，又是用所谓的为了我们来掩盖你的猜疑。”林精极度失望的摇着头，“这么多年了，你似乎一直在改变，其实本质却从未真正改变过。你始终不知道什么叫信任，你从没有真正信任过我们，你从没有相信过，我们可以理解你的心思，接受你的想法，和你共同患难。” “呵，也许吧。”愣了愣，修尔自嘲的笑了，摇着头叹道，“不过，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剩下的，也就只有最后一条路了。” “是啊，说到最后，还是要靠战斗来决定对错。”林精紧紧咬着嘴唇，用力拉满了猎弓，“修尔，这是最后一次告诉你，我们爱你，真心爱你。” “我也爱你们，莫瑞娅，还有萨芙，我的爱从未改变过。”修尔举起钉锤，声音像第一次见面一样温暖，“再见了，亲爱的。” 人影冲出，箭矢破空，巨剑挥舞，血花飞溅。 最后一刻仰望天空，修尔的目光中，群星的光芒突然亮到极致，无形的暗月在感知中一阵剧烈震颤，彻底失去了过去温柔的气息，留下的只有一片死寂。 背后，神殿轰然崩塌，一切过去，都随着崩塌的神殿埋葬。 “呼，这是什么鬼梦。”修尔身体一震，从床上猛地坐起来，茫然的向四周看了半天，才想起自己身在何处。 跳舞的猫，看来自己又喝醉了，还做了个噩梦啊，果然饮酒不能过量。 “预知？警告？还是单纯的做梦？”推开窗仰望夜空，修尔喃喃自语，“是你让我看到这个梦的吗？你又想告诉我什么呢？” 群星满天，宁静祥和。 银月如钩，远在天边，暗月无光，无法观测，却高高挂在天幕正中，温柔的暗月注视着喧嚣的凡世，默默地把独特的能量不为人知的撒播向世间，滋润着世间万物的生长。 “还好只是一场梦，可惜，梦还是会醒的，帕瓦帝加，呵呵。” 窗外，暗月高悬。 第一章 交换 “轰。” 追随着划破天际的闪电，惊雷响彻夜空，暴雨如约而至，瀑布般从天空倾泻，为黑暗的夜，又蒙上了一层帷幕。 雨夜无光，群星隐入乌云背后静静地沉睡，银月的狄安娜也藏起了卓越的风姿，只有无光的暗月，依然一如既往的高悬在天幕正中，用自己的神躯，不为人知的守护着帕瓦帝加这个美丽的世界。 “咔嚓。” 黑暗中，又是一道闪电撕裂夜幕，短暂的光芒中，一栋盘踞在夜色之中的黑色洋馆，展露出它的面容。 “咔哒咔哒。” 嘈杂的雨声里，马蹄踩在石板小径上，溅起浑浊的水花。 车轮碾过雨中飘零的落叶，漆黑的马车驶入洋馆的大门，两扇锈迹斑斑的大门缓缓关闭，消失在大门后的马车，就像已经被洋馆吞噬了一般。 “这位大人，已经到了。”车夫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辛辛苦苦的冒雨跑了半个晚上，就算头顶有遮挡，衣服也都湿透了，冻得直打哆嗦，不过想想一个金币的报酬，值了！ 一阵杂乱的人声，几个佣人在一名管家模样的老人带领下从洋馆里跑出来，举着伞等候在车旁。 “神官大人旅途劳顿了。”就算深夜还要冒雨迎接，老管家也没有任何怨怼之色，拉开车门毕恭毕敬的弯着腰说道，“主人已经知道您到达的消息了，请您在客厅稍坐，主人随后就到。” “雨大风寒，各位辛苦了，吾主仁慈，不忍见世人苦楚，以暗月圣名，赐福汝等。” 扬手洒出一片暗淡的光点，让一股暖意驱散了几个迎接者身上的湿寒，黑袍的修尔一脸圣洁，走到车夫身边有意拍拍他的胳膊，肃穆的说道：“祝福你，孩子，暗月圣殿感谢你用实际行动做出的奉献。” “等等，这不是免费的呀，说好的一个金币酬劳呢？”见多识广的车夫马上发现了问题，哭丧着脸喊道，“神官大人，您不能说话不算啊。” “怎么可能说话不算。”就算被人发现了险恶的用心，修尔依然可以保持神色不变，带着几分责备的说道，“但是，在房屋主人的庭院里，像他的客人索取报酬，这是对主人极大的不尊重。” “你也不想想，如此风度的贵族家庭，怎么可能让客人自己支付车马费呢？当然是由他们支付了，所以你应该马上停止你的侮辱行为，管家先生自然会把款项付清的，对吧，管家先生。” “这是自然。”绝对专业，管家无论心里想什么，神色都是恭恭敬敬的，“神官大人您请进，车费当然是由主人代为支付。” “你看，我说的没错吧。”又拍了拍车夫的胳膊，修尔温和的笑着，像个降临人间的圣者。 “这是什么人啊，真是的，难怪刚才也不讨价还价。”目送修尔的背影，车夫嘀嘀咕咕，“气的我都不觉得冷了，咦，还真是暖和起来了，奇怪。” 没有理会不明所以的车夫，修尔在老管家的陪同下走进了黑色的洋馆。 “请在这里稍坐，神官大人。”把修尔请进了书房里，老管家替未出现的主人殷勤的招待着，“记得您最喜欢比卢克红茶，还是要配点西萨群岛的红海苔干吗？” “本，给他面前摆十个金币，比什么海苔都合他口味。”老管家还没招呼完客人，通往主人活动室的门就被匆匆推开，人未到，声音已经先到了，“如果金币加到二十个，就连红茶都可以省了。” “圣哉，神教导我们，要简朴生活，不要追求奢侈的享受，对奢侈的过度追求，只会让我们的虔诚褪色。”修尔诚恳的说道，“遵从吾主的教诲，千万不要上什么红茶，嗯，我看二十个金币就很不错了。” “哈哈，我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洋馆的主人大步走了进来，“修尔先生，你终于来了。” 这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棱角分明的脸上带着长期身居高位养成的威严气质，两撇短须修剪的干净整齐，半长的头发在脑后扎起，让他多了几分艺术家气质，洁白的双手皮肤保养的很好，一看就过惯了养尊处优的生活。 “呃，深夜拜访实在抱歉，伯爵先生。”看到洋馆主人身上的睡衣睡帽，修尔只能苦笑，看来他真的很期待，以至于从床上爬起来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第一时间赶过来了。 这是杜斯卡伯爵，科拉王国辖下杜斯卡公爵领的第三顺位继承人，只用十年时间就把名声不显的双山城发展城科拉王国第四大城市的政务奇才，却偏偏对治理领地没有任何兴趣，酷爱收藏，热衷于美酒、美食与美女，终日在娱乐场所里厮混的双山城领主崔恩·杜斯卡。 谁能想到，整个科拉王国都闻名的花花公子，居然在这样一个雨夜，焦急的守在城郊的秘密别墅里，只为等候修尔的到来，甚至失态到了穿着睡衣就跑到客人面前的地步。 “不不不，没什么抱歉的。”明明是双山城的领主，崔恩却像个期待着礼物的孩子，目光炽热的问道，“怎么样，这次有收获吗？” “神是仁慈的，诚心祈求，终将收获回报。”手指画圆，修尔表现的像个老练的圣职者。 “修尔先生果然可靠。”两眼闪光的崔恩长出一口气，迫不及待的说道，“能让我……欣赏一下吗？” “就在这里？”心里再次重复了一遍前天在队友面前对他的评价，修尔苦笑着环顾四周，“不合适吧。” 的确不合适，没听说过有谁在书房里欣赏尸体的，就算脑子再不正常的人，也不至于做出这种事来。 于是，修尔很自然的享受到了连科拉的国王都没有享受过的待遇，由杜斯卡伯爵亲自开门引路，一起深入到洋馆地下的密室里。 地下简直像是另一个世界，只有收藏家才能理解的世界。 各种奇怪的东西汇聚一处，从神话时代生物记录历史用的泥板开始，蛮荒时代人类使用的初代陶碗，萌芽时代矮人们亲手制作的，用于祭祀时使用的山岩圣匕，开拓时代人类最负盛名的，与精灵号角旗齐名的疾风狼旗，一直到混乱时代为了威慑敌人而制作的头骨酒具，所有收藏品一样一样看下来，就像浏览了一遍帕瓦帝加智慧生物的发展史。 然而如果只有这些，那根本算不上收藏家，重要的东西还在后面。 是的，既然是帕瓦帝加的收藏家，怎么可能少了异界投影里的战利品。 可以自动恢复形状的不知名金属器具，没有任何魔法波动，却可以播放清晰影像玻璃面板，据说在原本世界里，只靠发声就能摧毁山石的战争兵器，仅仅一根手指就比人还高的巨大战争傀儡，当然，只有一根手指而已，还有更多根本看不出原本外形和功效的奇特物品。 恐怕也就只有见多识广的逐影者，才能接受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崔恩带路，两人还在继续向内，这是连别墅里的心腹佣人都没资格进入的核心区域，倒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主要是对于崔恩来说，这里的藏品实在太珍贵了。 “呵，也就是伯爵先生你这种身份，才有可能收集到这些奇怪的东西吧。”看着周围的藏品，修尔发出了感叹。 毫无疑问，藏品当然是尸体，奇形怪状的尸体。 有着巨大头部和细小身体的绿皮肤小型干尸，外表狰狞身上装满了各种致命武器的战斗生物，完全摒弃了进食和消化能力，从诞生就是为了作战，一直战斗到死亡的巨型虫子，可以改变形态，一会人形一会器物的机械残骸。 四具尸体用晶石棺密封好，非常郑重的摆在收藏室的正中，代表了崔恩收藏之路的最高成就，这些和帕瓦帝加生物迥异的特殊尸体，是他最重视的藏品，被他带进来参观的客人，十年来没有超过十人，甚至连他的父亲，老杜斯卡公爵，都只进来参观过一次。 如此珍视这些尸体，也难怪修尔会把他戏称为恋·尸癖了。 “怎么样，修尔先生，这里总算是合适了吧。”连老管家都没跟进来，收藏室里只有崔恩和修尔两人，伯爵大人完全忘记了贵族的礼仪和风度，搓着手期待的说道，“今晚我的藏品可以增加一具了吗？” “当然，否则我今天有什么脸面登门。”修尔摘下背包，神秘的微笑着，“我给你带回来了一只青蛙。” “唔……真的是……”尸体出现在崔恩面前的瞬间，伯爵大人觉得整个房间都亮起来了，迫不及待的想要扑上去仔细观察欣赏，可惜，修尔很快就挡在了崔恩面前，面带微笑的说道，“伯爵先生，我的礼物你已经看到了，应该还算满意吧，就是不知道，你的东西是不是已经准备好了呢？” “呵，呵，呵，抱歉，我失态了。”崔恩自嘲的笑了笑，“修尔先生的请求，我当然不会怠慢，东西已经换回来了，就放在隔壁，请跟我来。” 第二章 暗月圣物 一根细细的短杆上下一样粗细，顶端固定着一颗拳头大小的圆形球体，看上去像是短手杖一样。这根构造简单的手杖，不知由什么材质制造，通体漆黑如墨，黑的深邃，看一眼就很难移开目光，仿佛连灵魂都被吸了进去一样。 手杖被平放在桌子上，几盏晶能灯照着，却没有反光，黑色的手杖就像是个吞噬光线的黑洞，让一切光线都无法逃脱。 “啧啧，就是它。”修尔背着手，绕着桌子细细观察，许久之后才满意的点点头，“还是伯爵先生有本事，那么难对付的人，我连接触都不想接触，没想到被你这么轻松就解决了。” “呵呵，咱们各自接触的领域不同嘛。我这个圈子里，想要拿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其实也不算难，只要足够了解对方就可以了。很巧，那个守财奴我太了解了，所以对我来说，简单到只要说几句话，付出一点代价就足够了。”处理掉连修尔也觉得棘手的事，崔恩却一点也不在意，“就像在你的领域里，你想拿到一具藏品，其实只是工作之余顺手的事，但是对我来说，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 “说的也对。”看着桌上的手杖，修尔嘴角的笑容始终没有消失过，“所以说，咱们合作是双赢啊。”’ “哈哈哈哈，当然了。”崔恩把手杖推到修尔面前，笑吟吟的说道，“说起来，还是我占了便宜，我付出的只是两件我根本不在乎的藏品而已，价值也没多高，但是得到的这个嘛，哈哈哈。” “各取所需而已。”修尔对尸体的方向稍稍示意，“那么，交易达成？” “交易达成。”两只手握在一起，修尔和崔恩各自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拿起手杖在手中把玩，手感温润光滑仿佛玉石，却又带着隐隐的暖意，比于是摸起来更舒服。轻飘飘的重量，质地却相当坚硬，弹几下，可以听到清脆的回音。 “果然没错，呵呵呵，总算到手了。”轻轻抚摸着手杖，修尔温柔的笑着低声自语，“莉莎会高兴的不知所措了吧，呵呵，你也会高兴才对吧，如果你有高兴这种情绪的话。” “呃，虽然这不合规矩，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满足我的好奇心。”对于修尔的反应，这位双山城的城主颇为感兴趣，“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啊？” “其实没什么。”修尔耸耸肩，轻描淡写的说道，“暗月圣物之一而已。” “哦，暗月圣物啊。”崔恩根本没反应过来，隔了几秒才差点蹦起来，“你说这是什么？暗月圣物？你们惨的连圣物都丢掉了？而且居然还这么淡定？” “这有什么可奇怪的，哪个教会没丢过几件圣物啊。” 不，其实这已经很奇怪了，帕瓦帝加的人都知道，圣物对于教会到底有多重要。 除去圣物的实际功效不谈，仅仅在意义上，神灵赐下圣物就代表对教会的接受，说明这是被神灵认可的真神教会，如果失去圣物，就算神灵不降罪，信徒们也难免会产生疑虑。 “等等，你刚才说‘丢过几件’？”崔恩最擅长发现细节问题，“意思是你们丢了还不止这一件？你们到底丢了多少啊？” “全丢了呀，怎么了？很惊讶吗？” “嗯，很惊讶。”伯爵大人呆呆的看着一脸理所当然的修尔，“你们暗月圣殿真厉害。” “嗯，我也这么认为。” “我没有在夸你。”崔恩觉得很头痛。其实这并不关他的事，或者说，不关世俗权利的事。但是一来暗月教会总部就在科拉王国，虽然据说信徒的数量已经只有几十个了，但毕竟算是王国公开支持的信仰之一，如果最后真的神灵沉睡教会解体，对科拉王国并没有什么好处。二来修尔怎么说也算是他比较聊得来的朋友，他虽然是贵族，但没有利益冲突的情况下，还是不愿意看着朋友陷入麻烦的。 “不用这副表情，事情在好转。”反倒是修尔在安慰他，“你想象中的情况不会发生的，至少有我在圣殿一天，就绝不会发生。” “好吧，到底怎么回事？” “一百五十年前的旧账了。”修尔轻轻叹了口气，“这就不用我解释了吧。” 的确不用了，身为科拉王国的成员，崔恩很清楚一百五十年前发过什么，那绝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毕竟那一次科拉王国差一点走向覆灭的结局。 自从混乱纪元结束，众神殿建立之后这一千年来，帕瓦帝加虽然战乱不断，但很少发生真正意义上的大规模战争，六十三个国家这个数量始终没有改变过，战乱大多只是各个领地之间的局部战役。 唯一的例外，就是一百五十年前。 当年，科拉王国的女王年幼，又恰逢大裂隙连续出现在王国内部，导致王国一片混乱。南部七领趁机举起叛旗，叛乱席卷了整个王国，甚至几乎攻陷了国都，如果不是终于王室的领主们主动支援王都，恐怕王国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 战乱期间，虽然由于对神灵的敬畏和所有教会一贯保持中立的原因，双方交战有意避开了各个神殿，但那毕竟是战争，陷入绝望的败军已经接近疯狂，以至还是有不少神殿受到了影响，看来，暗月教会就是其中之一了。 “当时圣殿已经没落了，一共也没多少个圣职者，再加上又刚好赶上暗月巡礼，大主教带着仅有的几个正式牧师出行，圣殿里只有两三个神甫和修女留守，结果就被溃军洗劫了，人倒是没事，东西基本上没剩下什么。不过本来就没什么东西了，抢也抢不走什么，最后就把圣物都抢走了。” 修尔说的绘声绘色，简直像是讲故事一样，如果不是确认他是暗月圣典真正的战斗神官，崔恩恐怕都会觉得他在幸灾乐祸。 “然后你们就这么跟没事一样过了一百多年？” “不然呢？都自杀殉教？”修尔撇撇嘴，“信徒，越来越少，圣职者，去世一个少一个，钱，哈哈哈。这种情况，连追寻圣物下落都做不到，还能怎么样？” “再加上，我们暗月大人又不怎么在意这些事，所以这三代大主教干脆就暂时把圣物的事放到一边，先勉强把教会维系下去，毕竟这才是他们心里的重点。” “行，他们真了不起。”崔恩已经懒得惊讶了，“那你呢？你现在怎么有心思找回圣物了？”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他们能做到的事我做不到，但是我能做到的事，他们也做不到。” “就像复兴吾主的荣光，传播暗月的威仪这种事，再给他们一千年也没用。吾主的神权和神性，注定了用一般方式无法复兴教会，只能领走他路，比如说，用我的方法。” 崔恩早就习惯了修尔的自信，也就只有这样有自信有能力的人，才有资格被他视为朋友。因此，他也不打算继续追问下去了，大家各自保留自己的隐秘，这才是他们这样的人的相处方式。 不过…… “你们暗月大人的神权和神性到底是什么啊？”帕瓦帝加的众神殿里九百多个神灵，谁也不可能全背下来，所有人都是只了解自己信仰的神灵，对于其他诸神，最多也就是听过名字，知道他们象征什么，至于其他的，没那么好的脑子，实在记不住啊。 “你想信仰吾主？” “当然不是。”崔恩用力摇头，他还没打算扩大自己的信仰。 “那我为什么要费力和你解释。”修尔翻了个白眼，继续研究手里的圣物。 “喂喂，你真是圣职者吗？这种时候不是应该很积极的对我布道，争取把我发展成信徒吗？懒得费力是怎么回事？” 实际上，不是修尔懒得解释，而是解释了也没用。 沉默的付出，无言的守护，不为人知的爱。 暗月的神性，就像她的本体一样，每时每刻都守护在人们身边，却又永远游离于人们的观测之外。正统的传教、布道这种手段，从实质上就背离了暗月的本性，没什么太大意义，这让修尔开始的时候也很苦恼。总的来说，暗月女神露娜能撑到今天还没有沉睡，已经很出乎他的意料了。 “好吧，虽然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这么别扭，但是连圣物都丢了，啧啧……”崔恩摇摇头，“也难怪你们连王都神殿区的那块神属领地也要卖掉了，我听说……” “等等。”修尔突然停止把玩手里的圣物，“这件事我怎么不知道？我们的莉莎主教也不知道。” “嗯？没有吗？”崔恩无所谓的说道，“那也许是谣言吧，我就说嘛，再怎么衰败，也不太可能出售神属领地啊。” “是啊，肯定是谣言……吧。”修尔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手指轻轻敲打着黑色的圣物，似笑非笑的表情像是想到了什么。 “啧啧，看来有人嫌我们过的太安逸了。”沉默了一阵，修尔突然站了起来，“看来我需要马上赶回去了，伯爵先生……刚才我一不小心，就让公共马车自己先回去了，看来只能麻烦你帮忙准备辆车了。” “呵……你哪次没不小心过？” 第三章 暗月神殿 帕瓦帝加六十三国中，人类以三大帝国、七大王国、六大联邦国共计十六国的数量高居榜首，势力范围至少覆盖了半个大陆。 七大王国里，位于大陆东南部的科拉王国，曾经以综合国力排名七国之首，一度甚至压过了三个老牌帝国。可惜一百五十年前一场叛乱让科拉王国元气大伤，实力折损过半，排名降到了七大王国的第五位，但既便如此，积累了千年的底蕴还在，经过一百多年的休养生息，在几座重点城市的带动下，国力开始稳步回升，也许过不了几十年，科拉王国就会重回第一的位置。 拥有九百年历史的王国第二大城市，居住着近十万常驻人口的蔷薇之都，就是几座重点城市之一。 这座由蔷薇家族掌控九百年的经济之都、文化之都，不仅在科拉王国，就是在整个帕瓦帝加的智慧生物眼中，都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城市的正中心，一颗巨大的柱状晶石高高立起，隐约的能量波动由晶石下方的土地发出，远远的向四周扩散，一直会传到几十公里之外。 这是城市之心，是帕瓦帝加所有城市最重要的根基，有了晶石的保护，城域外不时肆虐的空间大裂隙出现在域内的几率会变得很低，大多数凶悍的魔兽也会因为晶石的能量而远远避开，让平民们的生命安全得以保障。 可以说，如果没有城市之心这种东西，帕瓦帝加星球上的智慧生物们想要活下去，恐怕要比现在艰难百倍。 以城市之心为中心点，城市被横纵两条中轴分成了四块，魔法区的法师塔高高耸立，体现了生灵们对神秘力量的向往和追求，机械区的齿轮雕塑巨大而醒目，代表着生灵们对外物的利用，力量区里公会林立强者如云，象征着生灵们开发自身力量的决心，至于神殿区，则是精神和信仰的归宿。 至于其他工业、商业和民用设施，都错落的分布在这几个区域内，当然，神殿区除外，那里是诸神的领域。 神殿区里只有神殿，大大小小数十座神殿，或者确切一点说，应该叫参拜堂，所有的建筑规模都不算太大，毕竟城市里寸土寸金，很难容下太大的建筑，因此，就算是再大的教会，在市内也只能拥有同样大小的土地建造参拜堂。 一座参拜堂对于总部在其他地方的教会而言已经足够日常使用了，但是对总部设在本地的教会来说根本不够。其实这也就是参拜堂存在的意义，毕竟一个真神教会的总部要有各种设施支持，需要大量土地建造，这是信仰需求和城市发展之间必然出现的冲突，为了协调两者，绝大多数城市最终都选用了参拜堂的方式，也就是把真正的总殿建在城郊，市中心只留参拜堂供信徒日常祈祷和礼拜。 暗月圣殿自然也不例外，圣殿的总部，就设在蔷薇之都郊外，城域的边缘。 在殿前广场走下马车，修尔看着周围熟悉的建筑，心里居然升起了一股亲切和怀念。时间真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明明来到这里只有四年，内心却在时间的力量下，已经接纳了这里，潜意识里把这里看成了自己第二个家。 “这种衰败的地方居然会觉得亲切，我的品味还真是奇怪，神灵大人，我觉得一定是你影响了我的意志，让我的脑子越来越不正常了，是不是？” 广场上，暗月女神露娜的雕像一如既往，温柔的俯视世间，当然不可能回应修尔的挑衅，当然了，也可能是根本懒得搭理他的废话。 不过修尔说的其实没错，这里的确只能用衰败来形容了，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没落的气息。 和绝大多数教会的总部一样，暗月圣殿的范围也非常大，简直就像是一座小村镇，各种建筑也非常全面，可见在建造之初，圣殿还是有一定经济实力的，至少可以负担起这么大的工程。 青钢石铺成的殿前广场平整宽敞，打扫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这里是圣殿的门面，绝对不容大意。正中的女神像精雕细琢，虽然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圣象，但代表了圣殿的威严，一定要保养良好才行。 通向神殿的一百九十九级台阶是进入的必经之路，任何人来拜访，都要靠自己一步一步走上去，这条路是连接凡世与神国的纽带，长长的台阶象征着通往神国之路，一定要选用质地最好的白垩石切割成完整的台阶，这样才能表现出神灵侍奉者的虔诚和用心。 重金石的大门厚重刚硬，就算是攻城锤也很难撼动，上面是名家亲手雕刻的壁画，色彩单调，但在充满了神秘感的同时，又不失柔和亲切。这是进入神之领域的最后一站，当大门关闭时，就算是一国君主亲临，也要恭敬的站在门前等候，直到大门打开，神之领域向凡人开放。 肃穆而华美的圣殿，郑重而威严的气氛，这就是暗月圣殿给人留下的第一印象。 嗯，至少七八百年前是这样的。 至于现在，一切已经面目全非了。 广场的青钢石砖不少都已经碎裂，一部分替换过了，但还有大量布满裂缝甚至坑洼不平的青钢石留在原位，就算是那些替换过的，材料也不是昂贵的青钢石，以至于广场上不时出现几块异色的地板，像是一件打满了拙略布丁的破旧华服。 神像始终保持着清洁，上面没有留下任何污渍，可见这些年来，暗月的侍奉者们还是非常用心的，就是长裙后摆处缺了几块，明显是被人为撞掉的，这就是一百五十年前那次灾难留下的痕迹。 唯一和周围破败景象格格不入的，就是那一百九十九级白垩石台阶了，台阶的外表相当完好，只有边角处被岁月磨去了棱角，变得圆润光滑。 然而这才是最悲哀的事，白垩石虽然视觉效果高贵典雅，但质地并不十分耐磨，如果用来做台阶的话，每隔十多年就要更换一次，否则台阶表面被长期踩踏磨损，会变得凹凸不平影响感观。而这里的台阶从边缘就能看出已经使用过很久了，但表面却没有磨损的痕迹，这么多年来，有多少人踩踏过也就可想而知了。 “唉。”轻轻叹了口气，登上台阶顶部的修尔回头看着下面的景象。其实他也早就习惯了，破败陈旧，冷冷清清，从他来的那天起就是这样。 然而今天却意外的有所不同。 广场旁居然停着十多辆马车，外表华贵的，内敛含蓄的，还有最普通的租赁马车，各种档次的车辆汇集在广场边缘，这可是从修尔到帕瓦帝加以来，从未出现过的隆重场面。 “果然不是简单的谣言啊，呵呵。” 冷笑几声，修尔没有急着进去，这些人的目的他已经猜到了，他相信，以莉莎的能力完全能应付，至少能暂时应付。虽然难免还是有些担心，但是没有准备就贸然开战可不是修尔的风格，有的时候看比做更重要。 “神官大人，神官大人，您可算回来了。”正似笑非笑的打量那些马车，身后凌乱的脚步声和焦急的呼唤声，打断了他的思路，不用回头，修尔也能听得出来的是谁。 “塔林娜修女，主教导我们，要像夜空般稳重沉静，不可让世俗的纷繁，干扰了我们纯净的心灵。” 转身的同时，脸上已经换上了圣洁的微笑，心思深沉的逐影者领袖，在一瞬间变成了仁慈而虔诚的圣职者，切换的如此熟练自然，显然已经不知做过多少次了。 “主说，不可焦虑，焦虑只会让你的眼睛和耳朵被蒙蔽。” 食指在胸前画圆，最终举起按在对方的额头上。 “主说，不可惊慌，惊慌只会让你做出错误的判断。” 神圣之力涌动，安定心灵的力量从手指和眉心的接触点爆发，从头到脚洗刷过对方的身体。 “主说，无需为琐事担忧，我的代行者会处理好一切。” “啊？暗月大人的圣典里有说过最后这句吗？” “没有，我编的。”理直气壮地承认了自己篡改圣言的恶行，修尔圣洁的微笑着，“主说，随便改，我不在乎。” “神官大人！”就算已经三十多岁，心智已经很成熟了，但塔林娜修女还是经常被修尔气的哭笑不得，不过，反正他这么做不是一次两次了，而且暗月大人也真没在乎过，自己就当没听见好了，现在可有更紧迫的问题要处理。 “神官大人，您先别胡闹呢，咱们有麻烦了。”已经顾不得身份上的差距了，虔诚的修女拉起修尔就往神殿里面跑，“莉莎大人正在应付他们，幸亏您回来了，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您快来看看吧。” “不用急，不用急，莉莎迟早要独立应对突发状况，现在就当是提前锻炼了。”修尔不紧不慢的说道，“不用去看我也知道，无非是债主上门了而已，每个月我要打发走三四个呢，没什么可紧张的。” “但是，有几个人态度很厉害，我怕莉莎大人受委屈。” “嗯？”修尔挑挑眉，已经摘下腰上的钉锤，“我这就去打死他们。” 第四章 莉莎 暗月女神的凡世代行者，无光之月的眷顾者，暗月神殿的大主教，莉莎?特蕾莎大人今年马上就十三岁了，再过两年，伟大的莉莎大主教就可以踏入成年人的行列，真正站在信徒面前，把暗月的荣光传播四方了。 前提是那时还有信徒的话。 一定会有的，而且会越来越多，不久的将来，全世界每个种族，每个人，都会沐浴在女神大人的恩宠之下，伟大的莉莎大人坚信着这一点。 虽然过去四百多年，这个目标都没有实现，虽然期间十四代大主教为之穷尽毕生的时间，教会的规模反而越来越小，虽然现在忠实的信徒已经不满百名，泛信徒最多千人，甚至连知道暗月大人存在的智慧生物都不足一万，但伟大的莉莎大人依然坚信着，在自己的带领下，这个小小的目标可以实现。 因为有哥哥在呀。 自从在异界投影里，被哥哥从那三个穷凶极恶的的坏人手中救下开始，少女就坚信着哥哥是无所不能的。 明明那时候连战职者都不算，最多只有低阶战职者的身体素质，却依靠纯粹的技巧，连续搏杀了三名高阶战职者。连这种几乎不可能的事都可以做到，还有什么事哥哥做不到呢？只是陪着自己一起实现梦想而已，肯定没问题啦。 但是作为妹妹，不能只让哥哥一个人辛苦呀，肯定要和哥哥一起努力才行，绝不能成为哥哥的累赘，眼前这些笨蛋，就心怀感激的成为伟大的莉莎大人成长的踏脚石吧。 不就是二十多个债主吗？不就是想要回一万多金币的债务吗？不就是之外还有连伟大的莉莎大人都不知道的，至少几万金币的欠款吗？这有什么难办的？ 区区一群债主而已，居然妄想从巨龙一样爱惜财富的莉莎大人手里要到债，简直是妄想！哼，哥哥说的对，欠债还钱？不存在的，多年来靠本事借的钱，凭什么要马上还，哼，慢慢再说。 哥哥你就看着吧，你妹妹我会顺利的把这些债主打发走，保护好咱们的家的，就像你一直保护我那样，你就看着妹妹赢得第一次胜利吧。 不过……这些人果然好可怕，呜呜呜，哥哥你还是快点回来吧，把他们都踹出门去好了，呜呜呜。 伟大的莉莎大人已经快要成年了，不过，恐怕在成年之前，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正统道德观，就会彻底崩塌了。 “咚咚咚”，轻轻捶打桌子的声音。 “莉莎主教，现在的情况已经很清楚了，我们需要钱。的确，暗月神殿很困难，我们也很同情，所以当初借款的时候并没有为难你们，那你们也不该为难我们对不对？” “我们的事业要发展，投资要回报，还有大批雇员等着发薪呢。眼看就要新年了，总不能让他们领不到工资饿着肚子回家吧？所以，莉莎主教，请你们尽快筹款还给我们。” 衣着华贵，手上带着两枚亮眼钻戒的债主之一托着肚子大声催促，大有一副你不答应我就赖着不走了的架势。而且他并非孤军奋战，在他身边，身材消瘦服饰做工考究的债主还在一脸悲戚的帮腔。 “是啊，莉莎主教，我们现在很惨，就指望你们的欠款救命了。店铺经营的难处就先不提了，反正我们也做好了破产的心理准备，但是，我们还要活下去啊。我夫人现在身患重病卧床不起，急需大量金币救命，你们教会一向以慈爱之心待人，不能见死不救啊。” “没错，我们都需要钱。”两人身旁，第二个帮腔的人出现了，满脸络腮胡的债主在桌上重重一拍，天生音量就高的他又特意提高了音量，听上去简直像是在吵架，“这次你们别想赖着不还，我今天必须拿到钱，否则我就去契约神殿，向诚信之契控诉你们违反契约。” 契约之神，是少数几个无意识的神灵之一，有神职而无神识，简单地说，单纯就是一道规则，他以一卷写着诚信一词的羊皮纸为形象，被供奉在契约神殿里。 契约神殿是除了被所有政权委托铸币权限的财富神殿之外，信徒覆盖面最广的神殿之一，几乎每一座城市，都有它的存在。 普通契约一般不会惊动契约神殿，完全依照各地的法律执行，但如果重要契约，或者一方牵扯到神灵，往往就会在契约神殿的诚信之契的见证下签订。一旦契约成立，得到契约之神的认可，契约规则就会自动运转维护这份契约，一旦某方违反，诚信之契就会按契约中约定的代价对失信一方进行惩罚。 如果失信一方是教会又没有约定足够的抵押品，契约神殿会向众神殿申请裁决，更严重的话，甚至有过因此爆发神灵间冲突的先例。 “我们不想找麻烦，但是你们拖了太久了！”络腮胡债主拍着桌子吼道，“不能再等下去了，快把钱拿出来，我今天就要见到我那份钱。” 娇小稚嫩的莉莎被吼声吓住了，害怕的缩着脖子向后退了几步，眼睛睁的大大的，一脸惊恐的看着凶恶的债主，嘴唇剧烈颤抖着，却被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再可怜也没用，我更可怜。”络腮胡一点也不收敛，吼声更大了，“没钱还也就算了，有钱还不换，就是品性恶劣了，今天你们再不还钱，我就……” “哇。” 再度提高的音量，终于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长相凶恶，态度凶恶，连声音都那么大，三重打击之下，终于把年幼的女孩吓得大声哭了出来。 于是，这下就热闹了。 这里是历史悠久的城市，市民们以文明人自居。都是文明人，债务纠纷归债务纠纷，有问题可以谈，但是欺负小孩子就不对了。 尤其对方还是个身份高贵实力比较强大的真神主教，人家和你讲道理，没有用实力强压你，你却反过来吼人家不懂事的小孩子，简直让人无法接受。 “这位先生。”一直和另外两人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衣着看上去平凡无奇，但难掩神色倨傲的年轻男人突然开口了，“这里可是真神的教会，是不是可以请你小声一点呢？而且，欺负小女孩很值得自豪吗？如果真那么值得自豪的话，蔷薇宫里还有个小女孩可以欺负，你不打算去试试？” 蔷薇宫是蔷薇家族在蔷薇之都的官邸，那里唯一能说是小女孩的，就是蔷薇家族下人继承者，蔷薇之都未来的城主，蔷薇家族最受保护的小公主朱迪雅。年轻人把这位小公主摆出来，显然是在讥讽对方欺软怕硬，只敢欺负莉莎这样的小孩。 络腮胡现在有苦难言，自己只不过是借势吼几声，通过恐吓提高施加给对方的压力，谁想到那孩子居然被吓哭了。这要是周围没其他人还好，偏偏人还格外的多，这要是让自己只会欺负小女孩，上门要债先把人家小孩子吓哭的名声坐实了，以后可就名誉扫地了。 “那个，莉莎主教，小妹妹，小主教，那个那个，你先别哭。”发现对方越哭越伤心，络腮胡搓着手无比尴尬。周围那些和他结伴而来的债主们，露出的表情显得他们也都颇有微词，就算应该和自己共同进退了两个同伴，也隐蔽的退后了几步，和自己拉开点距离。 “我，我，我不是想吓你，哈哈哈，我天生说话声音大，哈哈哈哈。”肇事者求助的看着其他人，但是每个人都很无奈的看着他摇头，似乎对他非常失望，有几个普通平民打扮的老人甚至坐不住了，已经站起身准备离开，看来是不打算参与进来了。 “哇，对不起，叔叔，你没吓到我，是我不好，不该哭的，呜呜，没关系，你不用担心，呜呜呜。那些钱我们一定会还的，呜呜呜，再宽限一段时间，你别再……不不不，我不害怕，哇哇，我，我这里还有三个小银币，准备这几天给那几个孩子买面包当早饭的，先，先还给你吧，呜呜，其他的我们这就想办法，筹到钱了一定马上还给你们，哇哇哇。” 这下连倨傲青年和旁边的两个始终沉默的人都坐不住了。 三个小银币，开什么玩笑，因为三个小银币，就上门把十二岁的小女孩欺负的哇哇大哭？这要是让人知道了，不管是不是自己做的，只要自己参与了，以后也就没脸再见人了。到时候除了干脆自杀洗清耻辱之外，真想不到还有什么办法了。 看来，今天是要白跑一趟了，好在本来就没报什么希望，毕竟根本目的也不是要债嘛。 其实三人已经发现问题所在了，但既然已经被人家用哭声把局面搅乱，再想做什么都不容易，那不如干脆一点直接认输，过段时间再想办法吧。 对视了一眼，三个人摇摇头站了起来，准备向外走，但是，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三人停下了脚步。 “在女神大人的凡世行宫里，当面骂哭女神大人的凡世行者，这是渎神啊。我这个护教神官居然没能及时阻止，简直罪孽深重。” 阴森的声音发自修尔的口中，修尔终于回来了。 第五章 赖账 “不能阻止吾主受辱，是护教神官最大的耻辱，就算死一万次也无法洗刷。”莉莎的抽泣中，一身黑袍的修尔阴沉着脸，慢慢走进了这间会客室，“只有将汝等亵渎吾主的罪徒清除，才能弥补我罪行的万分之一。” “哥哥！”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少女心中已经涌起了无限喜悦，哥哥回来了，是哥哥回来了呀！已经顾不上哭了，莉莎跳下椅子，用最快速度跑到修尔身边张开双臂，露出带泪的明媚的笑容。 “莉莎长大了，抱不动喽。”修尔温柔的抱住少女轻盈柔软的身体，在她娇嫩的额头轻轻一吻，这才扶着她的肩膀上下打量了一番，点头道，“干得不错，处理的很好。” “真的？”少女眼睛闪亮闪亮的，仰头看着哥哥满是风尘的脸。因为担心我，一天两夜的时间就从双山城返回，走了平常人三天三夜的路，哥哥一定很辛苦了吧，不过，为什么我会这么开心呢？就连听到哥哥的夸奖，都比平时更高兴了些。 这时候的少女，已经完全没有了刚才被吓得哇哇大哭时的窘迫，几分钟前像小兔子一样缩在椅子上饮泣的表现，好像是装出来一样。 不是一样，根本就是装出来的。 “当然，做的很不错，尤其那句我还有三个银币，简直就是意境的升华。”在一群人面前旁若无人的赞美着妹妹，丝毫没有顾忌那些人债主的身份，“这句话一出，就相当于逐客令了，他们就算再怎么强硬，只要以后还想正常生活和经营生意，就只能乖乖离开了。” “唯一的缺陷，就是你哭的可以再含蓄一点，害怕的表现可以再加重一点，对对对，就是这个表情，这样就可以最大化的激起他们的愧疚之心了。” 没人打断修尔，但是每个人的表情都很怪，包括跟进来的塔琳娜修女，看修尔的表情简直像仰望神灵一样崇拜，恩，崇拜他的无耻。 “不过，你这个方法虽然很不错，但有一个小问题。”拉着莉莎柔软的小手，修尔‘低声’说道，“只能拖延一段时间，等风头过了，他们还会回来继续纠缠，算是留下了后患，想彻底把他们打发走，就要用其他方法。” 莉莎听的很认真，就像是个好学的学生，虽然学的知识让塔琳娜听了想要打人，修尔大人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太不像个圣职者了。 “想要赖账，不不不，说什么呢，是想要应对债主，就要随机应变。像现在这种场面，恩，二十一个，人很多，而且各式各样，想一次全打发了是不可能的，所以要区别对待，各个击破。你仔细看，这二十一个债主，分成了几个阵营？” “四个。”显然最聪明的莉莎大人早就考虑过，第一时间给出了答案。 “其实是五个，不过当成四个也没什么不对。”修尔似笑非笑的翘了翘嘴角，一点也不避讳，当着债主的面，教育妹妹怎么糊弄债主，“想拖延债务，哭穷装可怜是最最基础的伎俩，有效性并不高，真正时常生效的，除了你那种，把装可怜发挥到极致之外，还有很多方法。比如说，对付最简单的敌人吧，他们几个。” 修尔指的，是刚刚和莉莎正面较量的那几人，华贵的衣服显出他们很有钱，但喜欢把有钱表现在台面上，过于外露沉稳不足，典型的中层商人，而且是至少第二代。 的确，这几个人都是蔷薇之都比较出名的商人，父母甚至祖辈，是从小商户起家的，在神殿困难时期，赊欠了不少物资，也提供过一些借款，到他们这一代，虽然没再有什么接触，但是债务保留了下来。 “他们比较强硬，但其实是为了掩饰内心的软弱，这些没有力量和权力支撑，又没有足够多的金钱去拉平这种差距的人，你要比他们更强硬，他们就害怕了，比如说，这样。” 一边教导者妹妹歪理，一边似笑非笑的靠近那几个人，络腮胡看上去是最有勇气的一个，重重咽了口唾沫，鼓起勇气说道：“修尔，我，我警告你别乱来，我手里可有你们的借据，无论到哪里评理，你们都该还钱。” 说着还扬扬手里古老陈旧的借据，像是在给自己壮胆。 “契约是吧，呵，刚好我这里也有。”冷笑一声，修尔背着手说道，“三年前，我和你们每个人，都分别签署过补充协议，我付出原欠款百分之十五的溢价，换取分期偿还的权利，每个月偿还定额的欠款，直到彻底结清，没错吧。” “呃……”几个人只能点头，这也是在契约神殿公证过的。 “而且为了让你们安心，在惩罚条款里特别注明了，违反约定的话，需要追加五千金币的惩罚金，合并欠款一次结清。不过还好，每个月的还款，我都足额完成了，对吧。” “但是你们好像忘了一件事，这个惩罚条款不只是对我啊，对你们也是有效的。” “签署了补充协议以后，你们就没资格要求我们一次还清欠款了，否则就是违反契约。” 几人脸色一阵发白，的确，他们很开心的同意了补充协议，而且还因为修尔主动要求注明的惩罚条款而窃喜，因为明面上没有他们需要付出的责任，也就完全忽略了自己也在惩罚条款覆盖范围内。 直到修尔一说，他们才反应过来，这家伙原来从三年前开始，就防着今天的情况呢。 “你们几个挺有勇气啊，签了补充协议，居然还敢上门来欺负我家莉莎，把她都吓哭了，我看咱们真要去一趟契约神殿了。” “等等，她不是故意装哭的吗？你看，现在都像没事人一样了。” “是吗？莉莎……” “哇~~~” “你看，哪里没事了？居然还想推卸责任，走吧，咱们契约神殿见。” “不走？想不去也行，两个月的还款，每个人，明天送过来，今天的事就当没发生。明天正午十一点前没看到钱的话……呵呵呵呵。” 于是，最大一波人垂头丧气的被轰出了接待室，心里充满了悔恨。 “几位叔叔阿姨。”讹了一笔敢对莉莎大吼大叫的混蛋，修尔的心情显然好一些了，脸上重新露出圣洁的微笑，走到第二波人面前，拉起一位老妇的手，泛起圣光的手掌按在老妇头顶，圣洁之力洗刷着老迈的躯体，“几个月不见了，大家身体还好吧。” 这些人衣着普通，是典型的平民，和教会的人也相当熟悉了。他们都是城里一些小商铺的店主或者手工艺者，像是杂货铺，食材店，还有裁缝、石匠之类的，近几十年来，教会购入的必需品，都是从他们这里买来的，也欠了不少债务。 对于这些和教会关系比较亲密的老人，修尔当然不会像之前那样无理，表现的像个纯粹的圣职者一样，对每个老人殷勤的问候。 “玛丽阿姨，很久不见了，前些天我托小杰克给你带的那些草药收到了吗？天气要转凉了，现在开始用那些草药热敷膝盖，今年冬天就不会那么难熬了。” “安道尔先生，您的头痛好些了吗？一定要听话，不要再那么喝酒了，我还想邀请您参加莉莎的成年礼呢，您可一定要保重身体。” “瑟伦老板，恭喜恭喜，女儿终于出嫁了，这下总算可以放心啦。我的贺礼还喜欢吗？呵呵呵，没关系，我亲手抄写的，一点也不麻烦。” 对每个人都很熟悉，一个人也没有冷落，直到问候过最后一位，修尔才正色的说道：“各位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我们心理一点也没有责怪大家的想法。” “平时大家都知道我们困难，所以愿意包容我们，现在看我们有钱了，当然应该来要，这是很正常的想法，我充分理解。” “不过，以女神的名义，我像大家立誓，传说我们要出售神属领地，那完全是谣言，作为吾主的信徒，我们不敢，也不能出售属于吾主的领土。” “很抱歉，让大家失望了，我们确实没办法现在就偿还欠款，但是我向大家保证，我会尽最大努力，尽快还清欠大家的钱。如果大家对我和莉莎，对女神大人还有一点点信心，就请大家多给我们一些时间，我们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话说到这个地步，关系原本就比较亲近的店主们也无话可说，何况其实他们每个人也都签过了类似的补充条款，修尔没像刚才对那几个人一样对他们，已经很给他们留面子了，他们自然也不好意思继续纠缠，只能心怀愧疚的离开了。 “下面就是这两位了，呵呵，两位请回去吧。”修尔面对的，是第三波，也是人数最少的一波人，只有两个人，平凡的衣着，平凡的外表，完全看不出来身份。 两人居然只是叹了口气，很听话的一言不发转身离去，从最开始进来都最后，连一个词都没说过。 “他俩是最好对付的。”修尔耸耸肩，一副早有预料的表情。 “为什么？”莉莎满脸崇拜的看着修尔，哥哥果然是无所不能的。 “他们是专门做借贷的，跟过来就是看看，说不定咱们头脑一热，会找他们借高利贷呢？现在发现肯定没机会，当然只能离开了。” “呼，现在好办的都解决掉了，各个击破的也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最难办的。” 第六章 滚出去 “你看，莉莎，这几个人，就不像刚才三组人那么好对付的了。”房间里的债主就剩下了三个人，三个在修尔眼里很棘手的人。 第一个自然是那位倨傲的年轻人，衣服华丽，裁剪的很合身，用料也非常考究，从面料到内衬，甚至就连缝袖扣的线，都是很难在市面上见到的材料。穿着这样的衣服，简直就是把老牌贵族这个标签贴在了脸上。 年轻人大概二十来岁，脸上带着年轻时代特有的张扬，却又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气势，很显然，这是个虽然年纪不大，但已经亲自品尝过权势味道的新一代贵族。 第二个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穿着黑色的正规礼服，就连领结都打的整整齐齐，鼻上架着金丝眼镜，就像刚刚参加完重要宴会一样，穿着这一身礼服，恐怕走到哪里，都会成为路人侧目的对象。 不过他本人倒是没那么吸引人，外貌普普通通，属于刚刚见到一转头就会忘记长什么样的类型，唯一能让人记忆深刻的，就是他的鼻子，弯弯的鹰钩鼻非常显眼，以至于他无论做出什么表情，都会多几分阴森。 第三位则是个六七十岁的老人，穿的是最普通的便服，抽着陈旧的烟斗，装烟丝的铜盒随手放在一边，铜盒表面已经被磨的发亮，显然用过很多年了。这样打扮的老人，在民宅区随便转转就能见到几个，实在是太平凡了，很难想像，他能和另外两个贵族坐在一起。 但是凡是有点眼力的，没有谁会真觉得他的衣着平凡。的确，衣服的款式确实是便服，但用全世界每年总产量不足十公斤的海蚕丝织成的绸缎缝制，谁也不敢真把它当做便服看。陈旧的石质烟斗也确实不起眼，然而仔细观察石头的纹理就会发现，那根本就不是什么石头，而是传说中的石心乳——某种特殊植物被岩石包裹，是石心内经过数十万年岁月，逐渐石化后形成的特殊物品，长期含在嘴里可以健体祛病，有效延长寿命。 就凭这个烟斗，就可以确定他的身份绝不平凡，何况他还有…… “你想对付谁？”对于修尔旁若无人的教导妹妹这种行为，倨傲的年轻人已经忍无可忍的，率先发难道，“这就是你们暗月神殿接待客人的方式？暖炉、音乐、点心这些东西就算了，连杯茶水也没有，你们这是看不起我吗？” “没错，就是看不起你。”嗤笑着撇撇嘴，修尔低声对莉莎说道，“看到了吧，另外两个人都没开口，甚至连表情都没变，看似这样是把主动权让给对手，但其实是牢牢占据着最有利位置，可进可退，而且还能让对手摸不清他们的底牌，所以，有时候不说比说更具有威慑力。” “但是他就不行了，他做不到，因为他心里没有底气，简单地说，就是他有点心虚，所以才要主动开口指责咱们，借此给他自己鼓劲。” “喂，修尔，你不要太过分。”年轻人很不满的说道，“怎么说刚才我也帮你们说了两句话，你们不感谢我也就算了，居然还……” “感谢？呵呵，我很感谢你呀。”修尔脸色阴沉，一锤砸在年轻人面前，冷笑着说道，“感谢你上门欺负我家莉莎，对不对啊，杜兰子爵？” 蔷薇公爵领最大军事家族的次子，蔷薇公爵麾下蔷薇骑士团八名副团长之一，蔷薇之都无数少女的梦中情人，英勇无畏的子爵麦克斯·杜兰，眼神飘忽的缩了缩脖子，居然不敢直视修尔的眼睛。 “看来杜兰子爵的记忆力不太好，那我帮你回忆一下好了。一年前，有人跑到我面前痛哭流涕（我没有！），抱着我的大腿苦苦哀求（我也没有！），最后把我烦的实在没办法了，勉强给他提了点意见。然后呢，就帮他把每年的年收益增加了八百枚金币，让他能有足够的钱去和那些小姐姐小妹妹研究特殊的格斗技巧，最重要的是，还能不被他父亲打断腿。” “那个人感动的泪流满面（呸呸呸），非要跪在地上谢我（你胡说），还向我承诺，那七千金币的债务，想什么时候还都可以，绝不会再催债。” 这次麦克斯不反驳了，眼神左顾右盼，就是不看修尔和莉莎。 “这话我也没当真，还是按以前的约定每个月还一点，那八百金币的年收益就当白送给你了。麦克斯，作为朋友，我已经替你做的够多了吧。我很想知道，如果现在我登门拜访杜兰伯爵，把这些事都告诉他，他会不会很为自己这个儿子骄傲呢？” “那个，那个，修尔啊，你先别生气。”倨傲的杜兰子爵强硬不起来了，讪讪的笑着，尴尬的说道，“事情和你想的不一样，哈哈哈，你听我给你解释。” “解释个鬼，你不说我也知道怎么回事。这次神属领地的谣言肯定不是你放出来的，你还没这个脑子。但是听到谣言以后，你动心了，想来凑个热闹，利用我们暗月教会被债务逼到绝境的机会，再加一份压力，最后能让谣言成真，逼着我们不得不出售神属领地还债，这样你说不定就有机会把那块土地买下来了，没错吧。” “嗯嗯。”麦克斯用力点头，“反正那块地你们一百多年没造过礼拜堂了，放在那里也没用，还惹一堆麻烦，不如干脆卖给我，卖的钱足够还清你们的债务了，今后也不会有人再为此打扰你们。” “我今天来，其实不是为了要债，主要就是有这个想法，我觉得这样对大家都好。咱们到底也是朋友一场，我会尽量多算一些给你的。” “行啊，既然你这么好心，我为什么要拒绝呢。”修尔面无表情的说道，“你也不用算了，那块地给你，你把我的借据拿来，咱们的债务一笔勾销，就当那块地折价七千金币好了。” “什么？”杜兰子爵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说道，“不是开玩笑吧，你真答应了？而且真的只要折抵债务就行？” “对啊，我什么时候违背过诺言了。”修尔板着脸说道，“你不放心的话，现在咱们就签契约，然后你回去拿借据来换契约。” 麦克斯虽然脑子不是太好用，但也终于觉出有些不对劲了，世上不会有这么好的事，天上掉馅饼这种童话，是不会出现在贵族这个圈子里的，天上掉下来的永远只可能是陷阱。 再加上另外两个人，看自己的眼神都像看一个白痴一样，这让他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断，里面一定有什么问题。 “是不是觉得大家看自己像看一个白痴？”修尔冷笑着说道，“那不是你的错觉，现在在场的所有人眼里，你就是个白痴。” “想知道你真签下契约以后会发生什么吗？我告诉你吧。首先，你父亲会很满意的称赞你，说你有长进了，学会思考了。然后他会找一个理由，比如送人情一类的，明天就亲自上门，毕恭毕敬的把契约返还给我，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一起还回来的，还会有一大笔钱。” “很奇怪吧，然后还有更奇怪的呢，你会发现，从那时候开始，你父亲就对你越来越好，你犯什么错误他都会容忍你，你第一次发现，他居然这样亲切和蔼。” “但是，过不了多久，大概几个月吧，突然有一天，他会揪住你的错误不放，连带你之前所有的错误一起追究，非常严厉的惩罚你，甚至有可能直接把你逐出家族断绝关系。” “恐怕你一直到被赶出家门，也弄不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会落到这个下场。” “呃，修尔啊，看在咱们友谊的份上，给我解释一下吧。”麦克斯挠挠头，苦恼的说道，“你就算要坑我，也要让我死个明白吧。” “解释？你这个白痴居然还敢找我要解释。”拿着钉锤用锤柄在白痴子爵身上一阵乱捅，“你父亲老杜兰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生出你这种蠢儿子。” “我说给你，你还真敢要，你有没有脑子，有没有脑子，我把这里敲开看看好不好，看看里面是不是空的？” “神属领地的主意你也敢打，你这蠢货见过神属领地握在非圣职者手中的先例吗？你就没动脑子想想为什么？你这个白痴，神殿区已经满员了，其他教会想要进入蔷薇之都建参拜堂，只能从原有的教会手里购买土地，那块地现在至少有九个想进入蔷薇之都的教会盯着呢，你居然也敢牵扯进来，你是代表哪个教会吗？还是说你背后有众神殿撑腰啊？” “杜兰家族敢把那块地握在手里，用不了半年，你们全家从上到下都没有好下场。就算你转手卖给某个教会了，你以为就能有什么好结果？另外几个没买到的教会，再加上我们暗月教会和我们的友善教会，都会把你们家族视为敌人，你以为你们家族能顶多久？” “你父亲到时候把你逐出家门还是轻的呢，估计他连把你头拧下来的心都有。” “蠢货，现在你给我滚出去，一个月之内如果再让我看见你，我马上把所有事都告诉你父亲。赶快给我滚，回去想办法把今天来过的消息瞒住，否则别怪我没提醒你，你父亲会把你的腿打断三次。” 于是，麻烦的人滚了一个。 第七章 还债 “看，这种麻烦的人，想要解决需要特殊技巧，转移视线就是个很好的办法。他恐怕要到很久之后才会想到，是不是继续要债和神属领地没有必然联系，只要他有借据在手，有没有神属领地，他都有权利追索欠款的。不过有了今天这件事，他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敢上门纠缠了。” “但是，哥哥呀，你刚才不是说过，他答应咱们，什么时候还钱都可以了吗？”莉莎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眨着，充满了求知欲，虽然这份求知欲用的地方有些不对劲，“为什么还担心他以后继续纠缠呢？” “主教导我们，要诚实的对待他人，用真诚之心与人交往，但是主可没教导他。”修尔撇撇嘴，“像他们这种贵族，口头承诺毫无意义，完全没有可信度。” “呵呵，我明白了。”看看剩下的两个人，莉莎笑得很微妙。 “当然了，我说的只是麦克斯那种人，和二位无关。”理了理圣袍，修尔重新入座，面对着中年贵族坐好，“阁下是……” “玛瑟夫，弗兰托·玛瑟夫。”阴沉的中年人直截了当，一句多余的废话也没有。 “唔，原来是玛瑟夫子爵，蔷薇大公的私人财政官。” “之一。” “荣幸之至。”修尔点头致意，侍奉神灵的圣职者，对任何身份的人，都不需要行礼的，“不过，我不记得暗月圣殿和蔷薇大公或者玛瑟夫子爵有过任何经济上的往来呀。” “神官先生请过目。”玛瑟夫子爵取出一摞解决推了过来。 借据新旧不一，有些纸已经干枯泛黄，有些还保持着柔软，显然不是同一个时期留下的。一张一张仔细阅读着借据，每看完一张就传给莉莎，她已经长大了，也该开始学着接触具体事务了，比如说，还债。 “呵呵呵，我明白了，看来子爵先生这次是以自己的名义过来的。”读过最后一张，修尔点点头，“钱是个好东西啊。” “神官先生这句话实在太有道理了。”玛瑟夫子爵阴沉的脸上居然露出了笑容，“钱确实是世上最可爱的东西。” “这我可不能接受，世上最可爱的明明是……” “哥哥！” “咳咳，好吧好吧，不说这个，玛瑟夫先生很有心呢，收集了这么多借据，这些都是原主转让给子爵先生的？” “蔷薇之都人口很多，人员搬进搬出的也很常见，有些人已经准备搬家到其他城市了，把借据转让给我，对大家都有好处。”玛瑟夫子爵说道，“这几年，我买下了不少借据，前两天算了算，数额已经值得登门打扰诸位了。一共五千六百七十二枚，数额不大，但是对我们这种贫穷的贵族来说，还是很重要的。” “啧，蔷薇大公的个人收入，一年也差不多就这个数额了吧，居然算是数额不大吗？”修尔眯着眼睛沉思了片刻，突然微笑道，“子爵阁下，是否能告诉我，您背后站着那座神殿呢？” 没有答案，只有神秘的阴沉笑容，玛瑟夫只是指了指桌上的借据，轻声道：“个人行为，呵呵。” “低价买入债权，然后借背后神殿的名义催收，如果能成功的逼我们卖掉神属领地是最理想的结果，可以完成教会交托的任务，甚至可以得到神灵的青睐，当然了，最后这一点很有难度。就算不成功也没关系，虽然我们不卖领地，但是其他人的债务都可以拖延，唯独子爵阁下这里的债务是不能拖延的，所以即便不成功，也能把债务收回，至少能赚取一两千金币的差价。呵呵，子爵阁下不愧是财政重臣，对时机的抓取实在敏锐。” “和神官先生说话就是省心。”玛瑟夫子爵很含蓄的笑着，“这只是商人的本能而已。” “那么，以子爵阁下看，希望我怎么选择呢？” “两种结果我都满意，并没有特别的倾向性。”玛瑟夫丝毫不透露内心的真实想法，“不过从刚才神官先生的表现来看，似乎对出售神属领地一事很排斥，我想，神官先生应该是准备偿还债务吧。” “啧啧，塔林娜修女。”修尔沉吟了片刻，“咱们的金库里还有多少钱？” “这……修尔大人。”修女惊讶的看看修尔，又看看在场的两名债主，实在不明白神官大人为什么要当面问这种问题。 “没关系，不用避讳，你直说就可以了。” “是，修尔大人，咱们还有八，八百四十五枚金币，大银币……” “银币不用说。”修尔想了想，取了张纸开始低头写着什么，一边写一边说道，“子爵阁下，五千多金币不是小数目，嗯，我是指重量，毕竟事发突然，我们没能提前兑换紫铜币，让我们现在就搬运那么重的东西也不太现实。这样吧，阁下先回去，明天一早，我们把金币如数送到府上，到时您再把借据还给我们，咱们的债务就算是结清了。” 玛瑟夫子爵的瞳孔微缩，若有所思的看着修尔，刚才他和修女的对话子爵当然听到了，但也不好追问，家里只有八百多金币的神殿凭什么承诺明天送来五千多金币。不过，对方怎么也是真神教会，是神明在凡世的代表，这种场合做出的承诺肯定不会违背。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既然对方已经做出承诺了，那自己也就只能等明天一早再看结果了。 “好吧，神官先生既然这么说，我也就放心了。那么明天一早，我就在家里恭候神官先生了，希望神官先生不要让我久等。” “一定准时前往，以暗月之名承诺。”修尔从纸上抬起目光，肯定的笑了笑，“子爵阁下如果还有事的话，请尽管去办，无需顾及我们。” 脱帽行礼，玛瑟夫子爵带着一头雾水离开了暗月神殿，估计今天一整晚他都很难睡着了，就算睡下，恐怕做梦也会在琢磨，修尔到底哪来的把握，一个下午就能拿出五千多金币的巨款。 实际上，其他人也许没有把握，但修尔却有，而且信心十足。 他的家乡有哲人曾经说过，不能看十步的人，只能被眼前这一步所困扰。 修尔很赞同这句话，所以他总是提前把准备做好，在故乡时如此，今后也不会变。 “哥哥。”莉莎拉拉修尔的袍袖，“下面怎么办？” 少女没有询问那五千金币如何解决，在莉莎的心里，既然修尔说能送去五千多金币，那明天一定会有五千金币整整齐齐的摆在库房里。少女对修尔的信心已经到了盲目的程度，所以根本不需要询问能不能有，要问的最多也就是金币是从哪里来的这种事而已。 不过那是之后的事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最后这位看上去和蔼可亲的老人。 经历过四年前的变故，这些年又被修尔灌输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思想，少女的内心其实格外警觉，越是这种外表很容易让人放松警惕的家伙，少女越会保持警惕。 谁也别想再欺骗最伟大的莉莎大主教，少女心里这样想着。 “下面反而好办了，聪明人之间的事，总是没什么难度的。”修尔拍拍莉莎的头，“认识这位吗？” 修尔所指的，自然是最后留下的老人。 莉莎用力摇头，哼，莉莎大人才不认识这些奇怪的家伙呢，认识哥哥就足够了。 “鲁本侯爵，就算没见过，也该听过吧。” 确实听过，在蔷薇之都，没听过这个名字的人不多。 安德森·鲁本，蔷薇公爵领的头号重臣，蔷薇大公最信任的朋友。明明可以让鲁本家族成为公爵领最有权势的家族，却偏偏拒绝了包括首席执政官和几座分城城主在内的实权职务，反而接受了负责协调神权相关事务的圣务中心执行官这一闲职，从此过上了悠闲安逸的晚年生活。 不过既便如此，也没人敢小看这个老人，鲁本家族本就是千年贵族世家，再加上安德森在蔷薇大公和几位蔷薇血脉的继承人心里不可替代的地位，可以说，除了直系蔷薇血脉之外，鲁本侯爵就是公爵领地位最高的人。 当然，仅限于凡世，对神圣的领域来说，他也就是个普通的大贵族，嗯，也许并不普通。 “按理说，莉莎你应该早有机会见到鲁本执行官了，不过，之前是萨默尔老主教，后面又有我替你和执行官先生接触，所以你一直没见过他，今天也算是个见面的好机会了。老侯爵为人不错，在贵族里算是很善良的一位了。” 哥哥的话肯定没错，莉莎看向鲁本侯爵的目光立刻缓和了许多，嗯，仔细看看，似乎这个人也没那么像狐狸嘛。 怡然自得的叼着烟斗，鲁本侯爵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一样，笑眯眯的捻着胡须，就像是邻家的老爷爷一样慈祥。 “行了，闲杂人等都走了，也该说点正经事了。”不再用实际行动教导莉莎，修尔露出了只在逐影遇到危险时才会露出的严肃表情，很认真的说道，“鲁本侯爵，现在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和你商量。” “请。”修尔的表现让鲁本先生很意外，不由放下烟斗，露出认真倾听的神色。 “借点钱，数额也不多，五千六百七十二枚金币就可以了。” 第八章 未雨绸缪 一旁侍立的塔林娜修女脸上露出极为古怪的神色，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忍住脸上肌肉的抽搐，她一度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暗月在上，自己一定是听错了，神官大人到底在想什么，才会找前来催债的债主借钱啊。 不过，修女小姐只是保持着充满宗教意味的笑容站在一边，并不打算说什么不合时宜的话，这几年被修尔征服内心的不只是莉莎而已，至少还有她。 自从萨默尔主教去世之后，莉莎主教年幼不能主事，所有的担子都压在了塔林娜和另一名修女梅里亚肩上，只用了半年时间，两人就被压力逼的快要崩溃了。 最艰难的时候，莉莎带着修尔出现了，四年的时间，两人亲眼目睹了那些快把她们逼疯的难题，是如何在修尔随手处理下一一解决的，两人可以明显感觉到，在修尔的引导下，教会正在慢慢向好的方向转变，事物也逐步走入正轨。 两人早就下定决心了，无论修尔做出多难以理解的事，两人就算是不停的腹诽，也会全力配合，因为她俩已经明白了，有的时候，人和人能做到的事真的不一样。 因此，塔林娜始终保持着沉默，用实际行动表示了对修尔的支持，不过内心里的想法……呵呵。 找收账的债主再借一笔巨款？怎么说这也太扯了吧，对方除非脑子坏掉了，否则只会认为这是在戏弄他吧。 修女小姐暗暗的翻了个白眼，偷偷看看莉莎大人，果然，莉莎大人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居然真的充满期待的看着债主。唉，莉莎大人您就醒醒吧，那可是出名的老狐狸侯爵，就算再过二三十年真的痴呆了，也不会答应这种过分的要求的。 “行，六千金币。”鲁本侯爵目光一闪，连一秒的停顿都没有，就神色如常的点点头，“一会我让人送过来。” 哈？答应了？仁慈的暗月啊，请用您的视外之光拥抱您的信徒，让我得以恢复清醒吧。修女小姐觉得一定有哪里出问题了，不是世界出问题了，就是自己出问题了。 “这是借据。”修尔把刚刚一直在书写的纸张推到对面，“我已经签好名字了。” 唰唰，侯爵先生匆匆一扫，毫不犹豫的盖上了自己的印鉴。 “看，问题解决了。”没再向借据看上一眼，修尔随手就递给了塔林娜，“一会你接收一下金币，到时候别忘了把借据给人家。另外，我觉得你脸上的肌肉有点抽筋，这样吧，我允许你出去缓一缓情绪，顺便从库房左边第二个柜子，就是我专用的储物柜，从里面把一个木盒子拿过来，只有那么一个，一看就知道了。” 打发走已经被现实逼疯的修女小姐，修尔拍拍莉莎的头：“看明白了吗？” “没有。”少女嘟着嘴摇摇头，“前面倒是看懂了，但是最后这两步……” “呵呵，我家莉莎果然是最聪明的孩子，前面看懂就够了。”掐掐少女带着婴儿肥的小脸，修尔显然心情大好，就连面对债主，都能露出发自内心的灿烂笑容了，“有段时间不见了，老侯爵，很高兴能再见面。” “真的很高兴吗？”老人捋着胡子笑的像只狐狸，“我怎么没看出来，你看到我的时候，我只感觉到了意外和心烦，可没感觉到高兴的心情。” “当然高兴了，不然我去找谁借钱？主说，善待帮助过你的人，要常怀感激之心。”修尔总是能从圣殿里随便扯出几句话当掩体，“不过，你说的也没错，发现你也是这些人中的一员，我确实很意外，而且头痛的要死。” “哦？为什么呢？”老人悠然自得的问道。 “实话说，我怎么也没想到你会出现在这里。我一直觉得，你这个麻烦的家伙才是幕后的主使者，意图就是把暗月神殿神属领地这个麻烦尽快解决掉，省了我们霸占着不放，其他教会还总惦记着。这几年，你恐怕隔几天就会被那些想要入城的神殿纠缠吧，如果我是你的话，早就把他们一锤一个砸烂，还能落个清静。” “这我可不敢。” 这话不假，普通人就算是贵族，也不敢轻易挑衅高阶战职者，尤其这些战职者还是神灵的侍者，就算三个帝国的皇帝，面对高位圣职者的时候，也要保持足够的尊重，何况安德森只是个侯爵。 反过来说，高阶战职者，就算是半只脚已经脱离了凡人领域的半神，也不愿轻易挑战世俗的权力，毕竟权力虽然不一定能威胁到他们的生命安全，却可以严重影响他们的正常生活，这是很麻烦的事。 因此，战职者和世俗权力之间，往往保持着默契，彼此都留下足够的余地。很显然，修尔这么说，是在不着痕迹的提醒对方，两人身份之间很微妙的区别。 “所以，直到进这间房间之前，我都把你当成幕后对手。”大家都是精明人，既然对方隐晦的做出示弱的表示，修尔也顺势转移话题，“一路走过来，我都一直考虑怎么应付你带来麻烦。” “那现在呢？” “现在？哈，现在更麻烦了。”修尔撇撇嘴说道，“本该在幕后的人突然跳到台前，唯一可能的解释，就是更麻烦的人站在幕后。” “能让你出面冲锋在前的凡人，蔷薇之都，不，应该说整个科拉王国，加起来都不会超过三个。而这三个人里，无关紧要的事还好说，但这种很可能引发一个甚至几个真神教会敌视的事都能让你出面，能做到的人选，也就只剩下了唯一一个。除了蔷薇大公之外，我想不出还有谁能让你听命行事了。” “所以说，你觉得是埃里克斯指使的我喽？” “不，绝不会是蔷薇公爵。”修尔肯定的摇头。 “为什么？因为第六代蔷薇公爵是暗月的信徒吗？” “别开玩笑了，一千年前的事，谁还会在乎啊。”修尔撇撇嘴，隔了十几代人，别说是感情相对淡漠的贵族世家，就算只是普通人，也不会因为某个祖先的信仰而受到影响，“蔷薇公爵不会干预这件事，完全是因为你。” “公爵知道，你拒绝了所有实权职务，只接受了一个费力又往往两面不讨好的闲职，一方面是为了避嫌，更主要是为了压制自己的家族势力，给下代和下下代的蔷薇幼苗们的成长让出充足的养料，他始终觉得亏欠了你，却又的确需要你这么做。” “为了弥补心里的亏欠，他绝不会对你负责的事务指手画脚，也不允许其他人这么做，这是他唯一能补偿你的方式了。” “埃里克斯就是总想的太多，其实他已经做的足够了。”鲁本侯爵有些怅然，侧面承认了修尔的猜测，“但是，如果不是埃里克斯的话，不是和你的判断矛盾了吗？” “不矛盾，因为我想到了一个问题。”修尔悠然的说道，“你也是个人啊。” “谢谢你的肯定。”老侯爵无喜无怒。 “不不，你误会了，我是说，你也是人，你也有自己的信仰，毕竟无信者这种生物还是不多见的。”无信者的确不多见，不仅常被孤立，而且死后连灵魂都无处可去，只能在冥界的大门外承受无尽痛苦，直到彻底消散，“所以，虽然凡人里除了蔷薇大公之外没人能让你出面，但是牵扯到神灵的领域就不同了。如果某个你虔诚信仰的神灵的教会像你求助，希望你能出面对我们施压，我想你不会拒绝的。” “说起来，我还没查到，哪位神灵才是侯爵大人最虔诚的信仰呢？” “呵呵呵。”老侯爵一言不发的抽着烟斗，只是低声轻笑。这种话他当然不会回答，回答就等于出卖了身后的神殿，他可没有放弃信仰的打算。 “不过无所谓，再大的麻烦也不是不能解决的，至少现在看，你代表谁已经不重要了。”修尔把桌上的另外两张写好的纸也推了过去，“来，把这份契约也签了吧。” “嗯？”瞟了一眼，老侯爵就皱起了眉，契约写的很简单，但是也很吓人，大概意思只有一个，就是包含今天借贷的六千金币在内，凡是契约签订前，暗月圣殿在鲁本家族成员名下的债务一律免除，借据的处理将在随后进行。 捻着胡子沉思了一阵，鲁本侯爵果断的盖上了印章。 “你还真敢签啊。”修尔轻轻咂舌，感到拉着自己手的小手变得潮乎乎的，而且在轻轻颤抖。 莉莎虽然不了解具体数额，但知道肯定是很大一笔债务，五千？八千？难道是一万？少女连做梦都没梦到过这么多金币，也难怪会如此激动了。 “为什么不敢？别忘了，我一直观察着神圣领域的事务，来蔷薇之都四年，你做过什么别人也许不知道，但我最清楚你的能力。”叼着烟斗，老侯爵很坦然的说道，“你看起来也就二十三四岁，但是你真的这么年轻吗？我是一直不太信的，呵呵，不管你嘴里怎么说，但你真正做事时的风格和手段，和我不少老朋友很相似，这可是伪装不出来的东西。” “以你的风格，既然写出来让我签，就一定有足以逼我签字的底牌，否则你不会写出来受辱的。既然这样，与其拖到最后还是要签字，不如赶快签完字，让你早点掀开底牌。” “呃，你这么痛快我是很满意啦，问题是，签的太快了，底牌还没拿过来啊，我觉得你是故意在为难我。”修尔苦恼的挠挠头，引来老人一阵低笑，毫无疑问，他已经想到修尔让塔林娜去取得就是底牌了，所以才赶在拿过来之前签字让修尔难堪，也算是个小小的报复。 “当当当。”还好，塔林娜的敲门声化解了修尔的苦恼，修女小姐捧着一个长条形的木盒走了进来。 于是，老侯爵差一点当场暴毙。 第九章 我回来了 在看到木盒长短大小的那一刻，鲁本侯爵的脸色就变了，脸上苍白的皮肤瞬间涨的通红，嘴角肌肉剧烈的颤抖着，双手青筋暴起，用力抠在桌面上，连着努力了几次都没能成功的站起身来，最后捂着胸大口大口喘息着，大颗大颗的汗珠从额头渗出，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吓得修尔直接一个治疗术丢了过去，免得这个重要人物过于激动死在神殿里。 还好，鲁本侯爵身体不错，总算是挺过来了。 几乎是粗暴的从修女手里抢过木盒，老侯爵哆哆嗦嗦的尝试打开木盒，其实只是最普通的盒子，随便一个木工店里都有，但老侯爵还是连续失败了好几次，才成功的把盒盖掀开。 缩在哥哥身边，莉莎偷偷朝盒子里看去，结果大失所望。 盒子里只有一把很普通的单手剑。 虽然从样式和外观上能看出，这把剑的历史应该已经很久了，保养的还算可以，是件不错的古董，但也就仅此而已，以鲁本侯爵的眼界，就算每天在他面前摆上一排古董让他敲着玩，也不至于如此失态，肯定是有其他原因。 当然有其他原因，老侯爵抚摸着长剑，几滴泪水从满是皱纹的眼角流下。 这的确是把很普通的单手剑，至少在一千一百年前是这样的。 那还是战乱不止的混乱时代，鲁本家族的创始人诺兰·鲁本，那时候还是个年轻侍从，追随在第三代蔷薇侯爵身边，陪他一起冲锋陷阵。 这支剑就是当年蔷薇侯爵亲手所赐，伴随了诺兰一生。 残酷的战场上，挡在侯爵面前割断敌人喉咙的，是这把剑；荣誉爵士的册封仪式上，搭在诺兰肩上的，是这把剑；候爵领爆发叛乱时诛杀叛军首领的，是这把剑，四代继承人内战，斩断逆子野心的，也是这把剑。 诺兰一生对这把剑珍爱有加，即便是去世之前的最后一晚，还在轻抚着长剑，追忆过去和蔷薇血脉的羁绊。 在他死后，诺兰之剑就成为鲁本家族最贵重的宝物之一，和后来的翼狮纹章盾一起，一代代传了下来，几乎成为了鲁本家族的象征。 然而一百五十年前，家族的象征丢了。 内战受害的不仅是暗月神殿，还有鲁本家族。 追随蔷薇的脚步，鲁本家族全军出击，为守护女王而战。然而谁也没想到，被击溃的败军居然想办法绕到了后面，对包括鲁本家族封底在内的蔷薇领发起袭击。 大量财物被抢走，不少乱兵带着抢到的财宝逃到偏远的国家活了下来，而且依靠在黑市上出售赃物的收获，后半生居然活的还不错，至于那些被处理的赃物，一小部分被原主或买或抢夺了回来，但更多的从此下落不明。 诺兰之剑也在此列。 因为遗失了家族象征，那一代鲁本侯爵在家族墓地，在祖先面前当场自尽谢罪，之后每一代鲁本侯爵，都把找回诺兰之剑视为最重要的任务，从未停止过搜寻。 可惜一无所获。 一百多年的家族执念，就这么一代一代传了下来，一直传到了安德森·鲁本身上，一直传到了今天。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是它。”老侯爵温柔的轻抚长剑，就像抚摸爱人沉睡中的脸颊，“看到盒子的大小我就知道了，你拿出来的一定是它。难怪，也就只有它，才能让你这么有把握了，别说债务问题了，就算你让我用命来换，恐怕我也会毫不犹豫的答应吧。” “这可不像一个老牌贵族该说的话呦。”修尔很体贴的没有打扰老侯爵享受这一刻的幸福感，只是在莉莎背后轻轻捅了一下。 伟大的莉莎大人当然知道该怎么配合哥哥！ 少女眼珠一转，啪嗒啪嗒的跑到老人身边，像个天真的孩子一样仰头看着老侯爵，欠起脚尖替老人擦去眼角的泪水，稚嫩的声音听起来如此温柔神圣：“主说，凡失去的，必将复得，凡渴求的，必将收获，是你们几代人的努力感动了命运，哥哥才能把它送还到你面前。所以不要哭啦，这时应该开心才对。” 唰，塔林娜严厉的目光打在修尔脸上，无声的谴责着修尔，可惜被谴责的人只是惫懒的耸耸肩，一副我什么都没做的样子。 暗月之主当然没说过这种话，这是修尔说的，看来随便篡改圣言这种习惯，也顺利的传承了下去，这很好。 “谢谢你。”被柔软的小手在脸上擦拭，老侯爵连声音都温柔了不少，摸着少女的头微笑道，“我没事了，放心吧。” “嗯嗯。”开心的点点头，莉莎跑回哥哥身边，挽起修尔的手，贴着他的胳膊露出半张脸，对老人露出单纯的甜甜笑容。 “一年前，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得到了消息。”重新面对修尔，鲁本侯爵又恢复成平时那只老狐狸，但来自少女的安慰，让他目光温柔了很多，连声音都软了下来，“塞洛斯联邦国的一个没有继承人的小贵族去世了，他的亲族在整理他藏品准备拍卖，结果其中就有这把剑，他们不知道这是什么剑，只打算当成普通古董来拍卖。真没想到，一百多年，它居然流落到上万公里之外的国家去了。” “我派出大量人手过去，不计任何代价的买回它，也从盗贼工会下达了委托，买不回来也要抢回来。但是传回来的消息让我失望至极，在拍卖之前，剑就被人偷走了，我又一次失去了找回它的机会。” “嗯，我亲手偷的。”修尔毫无愧疚的承认了，故乡时潜入敌人老巢刺杀敌人重要任务这种危险的事都能很轻松的完成，何况只是随手偷点东西了，“我也一直委托朋友从盗贼工会打探这把剑的消息，他先告诉的我，然后才上报盗贼工会完成的委托。” “别这么看我，珍贵的消息卖双份，这不是盗贼的基本素养嘛，习惯就好了。其实我知道的比你更早，不过有你在我肯定买不起，干脆就提前偷走了。反正我把起拍金放在他们库房里了，也不算占他们便宜。” “我记得这种不好股价的古董，都是一金币起拍吧。”老侯爵斜眼盯着修尔。 “对呀，所以我放了一个金币，为此还心疼了好几天呢。”修尔充分诠释了无耻的定义。 “我该谢谢你吗？”老侯爵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的确，是修尔把诺兰之剑送到了鲁本侯爵面前，但是如果不是他从中作梗，说不定一年前，老侯爵就已经拿到它了。 “谢不谢全看你自己了。”修尔的笑容意味深长。 “从私人感情来说，我确实该谢谢你。”很多事不能看如果，只能看事实，事实就是修尔帮他找回了诺兰之剑，除此之外，没有如果。 “只是公事而已，一切与私人无关。” “我明白了，看来你从至少一年多以前，就在做准备了。”鲁本侯爵若有所思的说道，“你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了？” “怎么可能，我又不会预言术。”修尔摇头道，“不过，想要让暗月教会顺利的延续下去，你这个执行官是绕不开的。像你这么麻烦的人，一旦做了对手，手里不握着几张底牌，我可没把握解决掉你啊。既然如此，不如早点准备底牌的好，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到呢，你看，现在就用上了。” “几张？” “呵呵呵呵。” “好吧，这局我认输了，你赢得漂亮。”两人心照不宣的低笑了几声，老侯爵叹了口气，放下烟斗脱帽行礼，“不管过程如何，非常感谢你把它送还鲁本家族，你将得到鲁本家族……” “我说过了，只是公事而已，一切与私人无关。” 沉默片刻，老侯爵点点头：“那么，感谢暗月教会送还这把珍贵的遗物，所谓债务只是玩笑的小事，我希望可以做些什么，补偿贵教的慷慨和仁慈。” “主说，神爱世人，凡我之信仰者，当心怀仁慈，视他人苦难，如己饥己渴。凡我之信仰者，仁慈之心当不求回报，谨守无言之爱。” “呵，我懂了。”老侯爵沉思片刻，叹息道，“你是个很贪心的人啊，呵呵，那么，暗月教会将收获鲁本家族长久的友谊，至少三代人之内，家族不会忘记暗月教会的恩情。” “那就恭喜鲁本侯爵取回家族遗物，可以告慰祖辈了。”修尔带着圣洁的笑容，手指在胸前画圆。 “也恭喜暗月圣殿又解决了一次债务危机，祝你们不会再遇到下一次吧，哈哈哈。”托着木盒，鲁本侯爵大笑着离去，就像修尔说的，老人终于可以洗刷家族的耻辱，让祖先安息了。 “真是麻烦的一天。”目送着老侯爵离去，修尔吁了口气，“不过，总算都解决了，莉莎，我回……” 说到一半，刚想转身给妹妹一个重逢的拥抱，背后就传来一阵风声。 少女柔软的身体扑到修尔背上，腿夹着腰，双手揪着他的头发，用力左右摇晃。 “混蛋哥哥，你终于回来了！让你抛下我自己去玩，让你偷偷吃好吃的东西，让你和两个坏女人调情，我揪我揪我揪。” “喂喂喂，你疯了吗，快下来快下来，塔林娜，快来救命啊，你家大主教要谋杀信徒啦。” 第十章 平静的一天（一） 凌晨四点五十。 天刚蒙蒙亮，晨曦透过彩色的玻璃照进神殿里，预示着新的一天开始了。 这里是主教的居所，也是暗月神殿最好的卧室。 卧室里不仅有漂亮的木质衣柜，有明亮的玻璃穿衣镜，有平整稳固的书桌和座椅，甚至还有价格昂贵的晶能灯。虽然晶能台灯只在节庆的日子点亮，但已经成为圣殿里六名幼年学徒最羡慕的东西。 主教大人真幸福啊，这是六个小家伙一致的想法。可以睡在有玻璃窗户的卧室里晚上看星星，卧室的墙壁也粉刷的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裂纹，就连地面都是平平整整的，石板上没有那些恼人的凹陷，能住在这样的房间里，一定和沐浴在女神光辉中一样幸福吧。 莉莎其实也这么认为，不过她关注的重点，显然和小学徒们不同。 衣柜、床铺和桌椅，是哥哥自己做出来的，就连木材都是哥哥从城域外的荒野上砍回来的，每一块木板上，都沾上了哥哥的汗水，上面有爱的味道。 墙壁和地面也是哥哥亲手修补的，整整忙碌了三天，石板地面上每个凹凸不平的地方都细心的填平，墙壁上的每处裂缝也都被修补后粉刷，让整个屋子看起来像新的一样。 至于最喜欢的穿衣镜和晶能灯，那可是哥哥敲诈……不，友好的交换回来的，卖家为了能感受到女神的仁慈，甚至感激的泪流满面呢。 住在这间屋子里，时时刻刻都能感受到哥哥的关怀，对于伟大的莉莎大人来说，这简直是世上第二幸福的事，就连和第一幸福的事——和暗月大人在一起——比起来，也就只差一点，很小很小的一点点。 幸福的莉莎大人每天都能沉浸在幸福里，不过现在不行，现在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主教的卧室是内外两间的套间，修尔就睡在外间。 自从四年前，莉莎离开异界投影返回圣殿开始，每晚都会从噩梦中惊醒，整晚缩在墙角怕的不敢入睡。不过倔强的小家伙从来不说，每天都故作坚强，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只是精神越来越差。 为了帮她走出噩梦的困扰，修尔只能搬到卧室的外间守护她，让她能得到安全感。成效显著，莉莎果然得到安全感了，因为每晚小家伙都会溜出来爬上修尔的床，钻进他怀里入睡。对于年幼的莉莎来说，除了女神的怀抱之外，这里才是世上最安全的地方。 现在莉莎早已不做噩梦了，也不再每晚缩在修尔怀里入睡了，但卧室这种东西搬来搬去实在太麻烦了，还是先继续这样凑合着吧，嗯，至少两人嘴上都是这么说的。 嘘，不要再吵了，莉莎大人需要专注！ 像只小仓鼠一样，从虚掩着的门里探出头，借着朦胧的光线，窥视黑乎乎的外间。外间和神殿其他屋子一样陈旧凄凉，果然哥哥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生活呢。 手脚并用的悄悄爬出门，哈，果然一点声音也没有，这可是莉莎大人自创的潜行技巧，比那些笨蛋盗贼们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偷偷摸摸，偷偷摸摸，小动物莉莎一点一点接近了修尔的床。哈，这个笨蛋哥哥，果然还在蒙头大睡，哼哼，看你这次还怎么逃过莉莎大魔王的魔掌。 “呼”，猛地一把掀开被子，大魔王高高跳起，朝床上砸了下去：“高空坠物攻击，笨蛋哥哥，五点啦，该起床啦！” 然而床上只有被子，被子下面空无一物，修尔根本不在这里。 “不好！”莉莎惊呼一声想要躲避，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哼，晚了。”头顶传来哥哥的嘲笑声，随之而来的还有迎头罩下来的被子。 “哈哈哈哈，笨蛋哥哥放开我啦，哈哈，我踢我踢，哈哈哈哈，不要挠啦，我再踢。”被蒙着头挠的扭动身体狂笑，少女还不忘不时在修尔腿上踹上几脚，欢快的笑声回荡在宁静的圣殿里，伟大的莉莎大人平静祥和的一天，就从笑声中开始了。 五点十五，清洗时间。 盥洗室里，两人一高一矮，一左一右，站在铜镜前洗漱。穿着同样款式的睡衣，头发和衣服在刚刚的扭打中变得一片狼藉，小小的莉莎因为体力消耗过度还在穿着粗气，但两个人都掩不住脸上的欢快。 刷刷刷，牙刷在上下抖动，同样的频率，同样的姿势，甚至刷的位置都是相同的，如此协调的动作，显然两人这样刷牙，已经很多很多次了。 “咕噜噜”，漱口的少女眼珠一转，突然转头，却发现笨蛋哥哥早已闪身溜到了门外，留给她的只有一个嘲笑的背影。 “哼，等着瞧！”威胁般的挥了挥牙刷，少女甜甜的笑了。 五点半，晨读时间。 早晨是一天里记忆力最好的时段，这种毫无根据，纯粹为了骗人早起的歪理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传开的。不过这无所谓了，反正晨读也是绝大多数教会的传统。 背诵经典，记录咒文，记忆祈祷词，没到早晨，各个城市的神殿区就随处可见捧着教典背书的圣职者，如果到众神殿看看，那就更夸张了，几乎全城都在背书，简直是惊人的盛况。 “赞美暗月，赐予视外之光，清洗世间看不见的邪恶。” 圣殿的内部庭院里，四处都是折断的石柱和坍塌了一半的石殿。想要维修需要天文数字的金币，就连想要清理这里也需要一笔巨款，干脆就先这么放着了，结果一放就是几百年。 折断的石柱上爬满了青苔和蔓藤，坍塌的石殿也早就成了小动物们的家园，兄妹两人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坐在石块上晨读，几只小动物就围绕在莉莎脚边追逐玩耍，多年来相安无事，早就混的不能再熟了，它们才不怕这个小女孩呢。 不过，修尔那边它们是不敢去的，就算几年修心养性，但数十年来身上积累的血腥气息可不是那么容易消退的，小动物们是最敏感的，当然不敢轻易过来。 “赞美暗月，以神圣之躯，为凡世阻挡来自天外的威胁。” 一本正经的背诵着暗月礼赞，莉莎的小脸无比虔诚。 修尔倒是不需要背书，对于一个用了两年时间，就能把多半个众神殿大图书馆搬进自己大脑里的人来说，让他坐在那里正经背书，简直就是对他记忆力的侮辱，不过和妹妹同甘共苦，这是做哥哥的天职，所以就算圣典里每个字的位置都记得清清楚楚，也要和莉莎背靠着背，一起大声背诵。 六点半，早餐时间。 餐厅很宽敞，建造时考虑到供大量圣职者一起用餐，所以空间非常大，不过，现在巨大的餐厅里空空荡荡的，只有一张长桌，十把椅子而已。 长桌的一个桌角已经断了，但断口被人很细心的磨平后包裹了起来，以免木刺伤人，有几把椅子的椅背也裂开了，不过又被钉子重新固定好，靠上去还算牢固。至于其他的陈设？呵呵。 修尔和莉莎就坐在长桌的两端，三男三女，六个六到八岁的小孩分别坐在两侧，一身小号的粗布圣袍，正满怀期待的等待着食物。当然了，几个小学徒虽然看起来非常饥饿，好像饿了好几天的样子，不过从他们的脸色就能看出，他们平时至少可以吃饱穿暖，绝不会营养不良。对于窘迫中的圣殿来说，这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了。 很快，塔林娜和另一位四十多岁的修女，各自又提了一小篮面包过来，是松软可口的白面包，而且，居然还有黄油散发出的浓浓香气，难道说，今天的面包上居然可以抹黄油？小学徒们心里的期待更加强烈了。 “感谢暗月，赐予我们安稳的生活，让我们可以尽情享受阳光、清水和食物。” 修尔和莉莎带头，几个孩子学着他们的样子，一起在胸前画圆，闭着眼睛低声祈祷感恩，不过，调皮的孩子们嘴里念着祈祷词，眼睛早已经偷偷张开，眼馋的盯着喷香的黄油和外表烤的焦黄的面包。 “啪”，一个油纸包被修尔扔到了桌上，就算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也能闻到里面散发出的诱人香气。孩子们的眼睛更亮了，毫无疑问，这是熏肉啊，每天只有晚餐才能吃到的肉啊。 在科拉王国的大城市里，肉类并不是特别昂贵，大部分家庭都能吃得起，就算是贫困线以下的家庭，愿意的话，隔几天也能吃上一次。 不过，暗月圣殿里十张嘴等着吃饭，尤其还有七个是饭量正大的未成年人，每天食物的开销不小，想要每天都能吃上一顿肉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好在修尔不是普通的圣职者，隔几天就跑几十公里到城域之外的荒野上打一次猎，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兽皮兽骨都是有用的材料，至于肉嘛，自然就变成了美食。 “莉莎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每天只吃面包怎么行？”修尔如是说，“至于另外六只，谁管他们怎么样？” 话是这样说的，但每天晚上从没有断过孩子们的肉食供应，偶尔还会有加餐，比如今天早晨这样。 “这是给莉莎补充营养的，我走这几天，一定她就没好好吃饭，都饿瘦了，必须多吃点。”修尔板着脸说道，“你们几个不许抢。” “哥哥，不要这样，我也吃不了这么多呀。”看着几个小学徒委屈的样子，莉莎主教温柔的像个圣女，“来，大家一起吃，每个人都有份。” “耶，主教姐姐最棒了。”欢呼声里，孩子们朝修尔做了个鬼脸，围到莉莎身边，眼巴巴的等着主教姐姐分享美味的熏肉。 两名修女对视一眼，脸上露出微笑。 荣耀归于暗月，恩赐归于主教，对教会，对主教圣下的忠诚，有时候，需要从一点一滴的小事做起。 看来，莉莎大人学得很快。 第十一章 平静的一天（二） 七点半，祈祷时间。 祈祷大厅是暗月圣殿最大的房间，至少可以容纳数千人站立。 大厅正中，暗月女神露娜的雕像高高耸立，雍容的气质，优雅的姿态，每一处都体现的细致入微，就连长裙上的一丝皱着，都恰到好处的体现了出来。 这就是女神大人的圣像，是暗月教会的象征。 在教会还算正常的那段时间，每天早晨，都会有数十上百的暗月圣职者，在主教大人的率领下跪伏在圣像前，默默像女神祈祷，献上自己虔诚的信仰，不过，现在祈祷的人只剩下了四个。 也许在不久的将来，这一人数会变成十个，然后越来越多，不过那都是今后的事了，至少现在祈祷大厅里还是只有四个人，空空荡荡的，连说话都能听到回声。 双手在身前互握，少女神情专注的闭着眼睛，从小在教会里长大，从小在女神的眷顾下成长，莉莎早已把全部忠诚献给了女神大人，为了女神大人的荣耀，少女情愿付出一切。 唔，除了哥哥。 也许哥哥是少女心里唯一可以和女神大人的爱相提并论的东西了。 她爱着女神，也爱着哥哥，两年前她还刚十岁的时候，梅里亚陪她在庭院里玩耍的时候，曾经逗弄过她，问她那如果哥哥背叛了女神大人，她该怎么办呢？ 没想到这个玩笑让少女在庭院里呆坐了一天，直到晚上，才拉着梅里亚，格外严肃的告诉她，绝不会有那一天的，至少，她绝不会看到那一天的。 不需要她解释，梅里亚也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是的，她绝不会亲身经历那样一天的，至少活着的时候不会。 四个人里，有三个都在祈祷，只有修尔，并没有像她们那样专注。 修尔只是随随便便的跪坐着，仰头看向神像的脸。 “啧，这真是你的外貌吗？我还以为连神像都是一片朦胧呢，不过，那些雕刻工匠又是怎么知道你的外貌的呢？不会是他们凭空想象出来的吧。” 是的，即便在祈祷的时候，修尔对女神大人也远没有其他人那么虔诚，甚至做出了很多在其他教会里会被视为严重渎神的行为，比如随意篡改圣典。 但是，这并不影响女神大人对他的恩宠，回馈的力量比任何人都要强大。这一点是无法作假的，只能说明，其实他内心的信仰和感恩之心，远比他表现出来的要深刻的多。 八点整，静修时间。 每天三个小时，直到正午十一点，这是每个圣职者一天最重要的一段时间。 精神力容量不是凭空从天上掉下来的，靠的是持之以恒的冥想来拓展；神术的使用也不是天生就那么熟练的，需要无数次枯燥乏味的练习。 一次次含而不发的准备，一次次在脑中模拟实际操作，想要成为一个优秀的圣职者，可比大多数普通人想象中要难多了。 饭可以不吃，觉可以不睡，但冥想和神术操控练习绝不能停，平时每一分积累都是无比重要的，也许只欠缺了一天的练习，在时机操作时，就会产生质的区别。 “不对，手指的曲度差了一度。” 空荡荡的静修室里，只有修尔和莉莎两个人。从常理来说，静修是很私密的行为，需要每人一个独立的静修室，但兄妹两人与其说静修，不如说是教导，毕竟莉莎就算贵为主教，也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需要有人指导她练习。 每到这时，修尔总是严厉又严格，再不是那个把妹妹宠上天的哥哥，而是变成了一位一丝不苟的老师，即便莉莎有一点不规范的地方，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知道这时手指曲度差一度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你的神术持续时间减少百分之三。持续一百秒的护盾，到你这里早三秒消失，那你的队友就死了。” “另一只手在做什么？需要双手施法的神术你用单手？知道两者的差别吗？差别就是你的神术效果会降低百分之十五，原本能彻底痊愈的伤，现在被你治成了半残。还没学会走呢就想跑了，你以为你是天才吗？好吧，你还真是，笑什么笑，天才你也要老老实实的把基础打牢。我见过的天才多了，宰过的也多了，提醒你，再怎么有天赋，也必须一步一个脚印，扎扎实实的走过来，否则基础虚浮，早晚要出大问题。” “现在是冥想，知道什么是冥想吗？谁教给你的，冥想就是看着我的脸傻笑啊，是我吗？什么，还真是我啊，哈哈哈哈，哈什么，别以为这样就能蒙混过关，给我闭上眼睛继续冥想，不然小心我打你屁股。” 一如既往，静修室里不时传来严厉的呵斥声，当然，偶尔还有女孩的嬉笑声。 哼，莉莎大人才不怕呢，哥哥再怎么严厉也是哥哥，只要伟大的莉莎大人一扁嘴，哥哥马上就变回百依百顺的样子，莉莎大人早就看透了一切。 然而就算什么都看透了，伟大的莉莎大人也从没有利用过这一点，因为女孩曾经偷偷看到过，哥哥为了研究怎么安排自己的教程进度，怎么能让自己循序渐进，而整夜整夜的翻阅教会里的各种记录。 决不能让哥哥的苦心白费，这是莉莎默默看着那一幕时下定的决心。 “好了，今天到此为止。” 真是令人惊讶，刚刚十点，距离结束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呢，修尔就停止了今天的静修。 “不用那么惊讶，今天有更重要的事要做。”神秘的笑了笑，修尔拉着莉莎，把等候在附近的两名修女也叫了过来。修女只是侍奉神灵的普通人，不需要像职业者那样静修，但梅里亚和塔林娜两人，总会在莉莎大人静修的时候守在附近，这是她们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了。 “跟我来，现在是见证奇迹的时刻了。”在三人好奇的追问下，修尔什么也没有说，拎着个小布包，径自带着三个仅存的暗月侍奉者，一起走入了神殿的深处。 穿过几道门，绕过几处残破的殿堂，走进了神殿正中的一间小屋。 小屋和其他建筑同样陈旧，但每一代暗月侍奉者们都格外重视这里，修补、打扫、维护，让这里始终保持完好无损的状态。 难怪所有暗月的圣职者都那么重视这里，因为这里才是圣殿的核心，不夸张的说，这间屋子才是严格意义上真正的暗月圣殿。 屋子很小，一进去就看到了一尊暗月的雕像，这也是整间屋子里唯一的东西了。 屋子正中是一座半米的平台，一人高的神像就树在平台上，奇怪的是，这座神像和祈祷大厅里那座巨大的神像除了大小不同之外，外型上完全一样，即便是最挑剔的人，也在两者之间找不出一丝差别。 理论上这是不可能的事，任何两尊雕塑都不可能完全相同，就算出自同一个工匠之手，也会有细微的差别，但这内外两尊雕塑却偏偏做到了，只能说，凡是牵扯到神灵的领域，总是不能用正常理论来考虑。 答案很简单，这两个雕塑，其实就是同一座。 现在大家的面前的，才是真正的暗月圣像，外面日常使用的那座巨型雕像，只是投影而已。 是的，只是投影，看得见摸得着，而且真实存在的投影，违背了常理，扭曲了真实与虚幻的界限，但在神灵的力量下，却又如此正常。 不是随便刻一座雕像就算是神灵圣像的，也不是随便建一座建筑，就能说是真神的神殿，圣像和神殿的界定其实非常严格。 一座神像制成后，在得到神灵承认的那一刻，它就成为了凡世唯一一座这位神灵的圣像，代表着神灵在凡世的化身，圣像所在之处，即为神灵居所，也就是教会的总殿。 神灵不灭，圣像不毁，只要神灵没有陷入沉睡，凡世就没有什么力量可以摧毁圣像，圣像所在的这片空间，也就成为了神灵的圣域。 无论上面的建筑是好是坏，对圣域来说都没有区别，就算把所有建筑都拆掉，只要圣像还在这里一天，圣域就依然是圣域，依然可以为信仰者提供强大的辅助加成，依然是神灵在凡世的居所，不可移动，不可更改，只有得到神灵的首肯，信徒们才有能力挪动圣像，把总殿迁移到其他地方。 “赞美无光之月。”进入房间，四人同时躬身行礼，向女神献上敬仰之心，圣像依然是那副不变的表情，带着淡淡的笑容，深情的凝视着凡世。 圣像已经有数千年历史了，伫立在现在这个位置也有近千年了，但看上去就像新的一样，甚至没有沾染一粒灰尘。 当然如此，凡世的污浊，永远无法污染神灵的躯体，就算再过去几万年，这尊圣像也会和现在一样。 嗯，前提是女神大人不至于陷入沉睡，否则，就是圣像碎裂，神殿崩塌，末日降临。 “哥哥，为什么来这里？”挽着修尔的胳膊，少女轻声问道。 这也是梅里亚和塔林娜想知道的事。 两位修女现在都很紧张，理论上来说，除非有重大事件发生，否则普通修女是没资格进入这间屋子的，修尔既然带她们进来了，就说明…… “为了见证历史啊。”修尔轻笑着说道，“在外面玩了一百五十年，那些暗月圣物们也该玩够了。呵呵，所以，暗月权杖终于跟我回家了。” 第十二章 圣物回归 “暗月……权杖……” 听到的一瞬间，三位女士完全没理解修尔说的是什么。 暗月圣物是所有侍奉暗月的圣职者永远的痛，是每个圣职者心中的耻辱。大家都在期待着，终有一天能寻回圣物，然而面对越来越衰败的教会，谁都知道，也只能停留在期待而已。 三位女士从来没有想到过，在她们的有生之年，真能看到圣物的回归，哪怕只是其中之一。 不，或许莉莎想到了，因为她总是相信，哥哥什么都能做到。 所以她最快反应过来，在愣了几秒之后，就发出了一声惊人的尖叫，音量几乎把修尔的鼓膜震破：“暗月权杖？女神姐姐，不不不，女神大人赐下的那套圣物之一？” “不然难道还有另一把暗月权杖吗？”修尔没有责怪莉莎有失主教威严，只是把手里的布包在石台上展开，露出里面漆黑如墨的光滑手杖。 在暗月权杖暴露在圣像前的一瞬间，小小的房间里，爆发了一场神圣力量的风暴。 暗月的力量，在圣物与圣像之间激荡，磅礴的神力以圣像为核心，迅速向四周扩散，眨眼间充斥了整个圣域。下一秒，神力再度蔓延，转瞬间席卷了全城，蔷薇之都里的所有人，在这一刻都感受到了强大的神灵威仪，仿佛正直面在凡间行走的神灵一样，心中升起强烈的跪伏的冲动。 好在神圣力量一发即收，急速消退，只剩下淡淡的残留神力在暗月圣域里沉淀。 一切只发生在一瞬，但大街上，已经有不少普通人在神性的威压下跪倒在地。他们带着疑惑的神色慢慢爬起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猜测着到底是哪位真神正在巡视自己的领土。 这只是普通人的反应，然而受到影响的，除了他们之外，还有神殿区或者其他神殿总部的那些圣职者们，那些真正掌握神圣力量的人们。 “这是……垂暮的暗月？”金色的阳光下，年迈的老人凝视着金色马车上光芒四射的太阳神苏尔的圣像，轻声的呢喃。 “暗月的凝视吗？”永远吹拂着微风的神殿里，塞洛的大祭司，矮小的半身人胡须在风中飘摆，“是什么引来了暗月的关注？” “圣物回归？真让他找回来了，看来暗月神殿的修尔还真是个人才。”永远飘散着微尘的地母圣像前，慈祥的中年妇人轻抚着头顶的麦穗头环，对于这些人来说，暗月圣物的遗失并不是什么太大的秘密，“他真能让濒死的暗月焕发生机吗？要不要帮他一把呢？” “这是示威吗，暗月的神官？”沐浴着银色的月光，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女皱起了眉。每天此时，都是狄安娜的大主教亲自向牧师们宣讲圣典的时刻，选择这一刻让圣物回归，“哼，简直就是用心险恶。” 每一个总部设在蔷薇之都的教会的教宗们，能量感知都集中在暗月圣域的方向，思索着自己的心事。 不过，暗月圣殿的四个人是没心思考虑这些了，至少暂时没心思去考虑了，毕竟暗月的力量下，他们首当其冲。 当然不是什么坏事，神灵的力量再强，也不会无故伤害自己的信徒，他们得到的只有好处。 圣物的回归引发了和圣像间神力的共鸣，共鸣又引来了神灵的凝视，于是，澎湃的神力从圣像涌出，触发了波及全城的异象，四人同时沐浴在神光之中。当神力重新从圣像收回，一切归于沉寂的时候，四人发现，自己的身体无意中被神圣之力洗刷了一遍，不仅精神力无端暴涨了一截，而且对神圣之力的感知也更加敏锐，这代表着可以更自如的操控暗月的专属神术了。 特别是梅里亚和塔林娜两人，发生的一切对她们来说简直就是奇迹。 两人都是侍奉暗月的修女，却并不算圣职者。 所谓修女和神甫，就是坚定的用全部身心侍奉神灵而被教会接纳的普通人，他们不是职业者，不能操控能量使用神术，所以无法加入圣职者的行列，只能为神殿做一些外围工作，只有突破身体的极限，进入职业者的领域，才能更进一步，成为真正侍奉神灵的牧师。 但两位修女都已经三十多岁了，而且没有战斗经验，能突破身体极限的可能微乎其微，她们知道自己此生恐怕都没机会成为暗月牧师了，也慢慢接受了这一现实，甘心以修女的身份为神殿效力。 然而这一次突发状况，却意外的改变了她们的命运，近距离被神力洗礼，再加上信仰亲和，导致她们的身体强行突破了普通人的极限，感应到了能量的波动。 这也就意味着，她们走入了职业者的领域，哪怕只是最低阶的职业者而已，也能获得成为暗月牧师的资格。 “噗通”两声，两人同时无力的跪倒在地，目光呆滞的看着暗月圣像，圣物的回归，自身的突破，让两人彻底陷入了茫然之中，乱作一团的大脑，已经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到底是真实还是梦境了。 “呀！！！！” 依然是莉莎在叫，而且就在修尔耳边。 惊喜至极的少女直接扑到了修尔的背上，勒着他的脖子，发出堪比女妖之嚎的惊喜尖叫。 “咳咳咳，你给我下来，咳咳，呃，我要死了。”只差一点点，修尔就会变成第一个被大主教亲手勒死的战斗神官了。 还好，伟大的莉莎大人虽然依旧兴奋的脸色血红，却及时恢复了理智，从哥哥背上爬下来，用力握住修尔的手，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石台上温润的黑色权杖。 “哥哥，我不是在做梦吧，一切都是真的吧。” “我觉得不太像做梦。”轻轻揉了揉莉莎柔软的金发，修尔微笑着鼓励道，“不打算去看看吗？那可是大主教才能使用的专属圣物啊，寻回失落已久的圣物之一，你这个大主教的名字，会永远被后世的暗月信徒传颂的。” 出乎意料，少女却没有像修尔想象中那样兴奋的扑过去，反而回过身，呆呆的看着修尔的脸，目光中的喜悦和兴奋正在慢慢褪去。 “哥哥。”少女的声音很轻，“很辛苦吧。” “还好啦，只是巧合而已。”修尔不在意的说道，“刚好碰到了合适的东西，就把圣物换回来了。” “是吗？”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莉莎轻轻抱住修尔的腰，脸贴在他的胸前，闭着眼睛聆听着他有力地心跳，“哥哥啊，你又想骗我了吗？” “怎么可能，我……” “你两个月内，参加了三次逐影，这种频率可是前所未有的。其中甚至包括并不熟悉的队友，我也是经历过的，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呵，逐影本来就危险，跟不熟悉的队友去逐影，更等于是在赌命，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呃……” “两个月，三次，比大多数逐影者一年的次数都多。之前我一直不知道为什么哥哥突然这么拼，但是为了不让哥哥担心，我始终没有问过原因。呵，现在不用问，我也知道了，呵呵，巧合？” “好吧，我错了，不是巧合，不过……” “嘘。”少女抬手按住了修尔的嘴，仰头看着他的脸，脸上的微笑让人沉醉，“不用说那么多，哥哥，真的不用，我在听着你的心跳，你心里的话，都被心跳说出来了呢，我都听到了。” “那个……”修尔手足无措的挠着头，“那个，你真不打算看看圣物吗？” “嘻嘻，哥哥是笨蛋。”大魔王莉莎又回来了，少女笑嘻嘻的在修尔脚背上重重一踩，一阵风一样旋转着飘到石台边，握住暗月权杖在神像前高高举起，“女神大人，在您的庇佑下，哥哥他终于寻回了神圣之物，无光之月必将永悬天幕。” 暗月权杖举到最高的一刻，异象突现。 强烈的光芒从圣像中发出，剧烈的神圣之光虽然不会对眼睛造成伤害，却也让凡人无法直视。 当光芒散去的时候，圣像的样子已经变了，明明是石雕，却违背常理的改变了形象。 原本垂手而立的圣像，此时右手已经抬起，一只黑色的权杖凭空出现，被圣像握在手里指向前方，仿佛正在释放神术的样子。 随着圣像形态的改变，暗月圣域里的能量波动也在慢慢变化着，只有信徒们能够感受到的暗月之力悄然增强了几分，置身圣域，可以让信徒们发挥更强大的力量。 “哈，伟大的莉莎大人终于有武器啦。”圣像上的权杖和莉莎手里的圣物是同一根，也不是同一根，少女开心的挥舞着权杖，兴奋的说道，“哥哥，这是最好的礼物，我最喜欢哥哥了！” “咳咳咳。”几声干咳，表面上一脸尴尬，但是眯成一条缝的眼睛，却暴露了某个混蛋神官心里的窃喜。眯着眼睛想了想，修尔一砸手心，“好，为了庆祝圣物回归，今天咱们去吃大餐。” “哇，哥哥你是不是高兴的已经疯了？不过没关系，这个提议我太喜欢了，塔林娜阿姨，快去把孩子们都叫过来，咱们一起去。” “喂喂，我可没说带他们一起去。” “嘻，反正你最后还是要带的，就不要反抗啦。”少女挽着修尔的胳膊笑靥如花，“走啦，吃大餐去啦。” 莉莎大人平静的每一天，都是如此快乐。 第十三章 并不平静的同一天 “当，当，当，当~~~~” 四声悠长的钟鸣，在城市上空回响，对于每天二十二小时的帕瓦帝加来说，四点钟，预示着下午即将结束。 魔法区里，一座漂浮在半空中的，尖尖的圆柱形魔法塔闪动着魔法的光辉，从天空缓缓落下，巨大的建筑慢慢接触地面，居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一公里外，另一座魔法塔像是得到了信号一样，在它落地的同时拔地而起，新升起的魔法塔呈四边锥形，金黄色的表面，在夕阳里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明明是庞大的建筑，能不能飞起来先不讨论，酒瓶完全不需要地基这一点，就已经几乎违背了所有建筑学上的认知。不过人们早就习惯了，魔法的世界就是神秘的世界，和神灵的领域一样，在这个世界发生什么事都不用惊讶。 附近过往的行人们，在整个过程中纷纷饶有兴趣的驻足观看，蔷薇之都魔法区的四座魔法塔，每隔几个小时就轮换升降一次，这已经成为蔷薇之都的一出风景了。就算是看过无数次的本城居民，都很有兴趣再次观赏，更别说来往此地的旅行者了。 “嗡，嗡，嗡。” 城市正中，城市之心突然闪烁了三次，随即从纯洁的白色，转变为神秘的淡紫色，普通人虽然做不到，但那些可以感应到能量的职业者们能明显察觉，变色的同时，城市之心散发出的守护之力更强了。 “当，当，当，当”。 又是四次钟声。 工匠区里，烟囱里冒着黑烟的火炉开始依次熄灭，白天仿佛永不停歇的叮当声也渐渐消失，纷飞的锯末和木屑被重新归拢到一起，剪刀合拢，制皮架被蒙住，就连那些散发着古怪气味的药草和玻璃瓶，也收回了柜子里。 四点一过，工匠区就停业啦，辛苦了一天的工匠们才不会在晚上加班呢，晚上是享受生活的时间。 “咔哒，咔哒”，工匠区中心巨大的金属齿轮开始缓缓转动，随着齿轮的转动，地下响起沉闷的机械运转的声音。 很快，半径十公里的环形城墙边缘，从地下慢慢钻出四座数十米高的箭塔，每座箭塔顶部各摆着三根又黑又粗的炮管正对着城外，从炮管里，可以明显感应到狂暴的晶石能量。 晶能炮，这可是帕瓦帝加世界最强大的攻击性武器，即便普通人也可以自由操作，发挥强大无比的威力。 是的，强大无比，就算是那些雄踞顶峰的半神们，也不愿轻易正面硬撼大功率的晶能炮，毕竟连他们被轰一炮，也会十分狼狈，何况是远远比不上他们的普通高阶战职者了。 这样巨大的威力，当然也要付出对等的代价，晶能炮的消耗可是极为恐怖的，就算是功率最小，连普通的黄金甚至白银阶战职者都能轻易挡下的晶能炮，发射一次消耗的晶石数量，也足以让某个贫穷教会的两位新任牧师心脏停跳。 更何况，城墙内地下升起的，可是大威力的高级货，一炮射出，就意味着以万为单位的金币消耗，对于她们来说，那简直是天文数字。 不过，晶能炮摆在那里肯定不用消耗了，那只是预防措施而已，对夜晚到来的预防措施。 晶能炮的射程很长，如果有法师操作，通过魔法观测，甚至可以覆盖到十公里外，那里刚好就是外城城墙所在的位置。更远一点，则是广阔的农田和孤零零的兵营哨塔，以及充满危机的城域外世界。 “呜~~~~” 号角低沉，从城墙边缘向外扩散，一站一站地接力，一直传递到外城，随着外城城墙上的号角吹响，城外劳作的农民们尽快放下手里的农活，抗着农具返回了城墙的保护之中。 五点，外城城门准时关闭，士兵们登上城墙，开始例行的每日守卫工作，城域边缘的一座座哨塔，也依次点亮了烽火，静候着夜晚的降临。 随着时间越来越晚，天色越来越暗，城外的世界逐渐陷入沉睡，然而城内却恰恰相反，仿佛刚刚醒来。 街灯亮起，晶能网络由魔法区发出，沿着大小道路蛛网一样铺满整座城市，为晶能街灯供应充足的能量，白炽的灯光下，街道上灯火通明，仿佛一座不夜之城。 商业街上，一部分原本营业的店铺已经关闭，但那些白天看上去暗淡无光的店面，却彻底活了过来，绚烂的灯光，柔和的音乐，飘散的香气，灯红酒绿，令人不忍离去。 “哇，这个好漂亮。”穿着麻布圣袍的六岁女孩瞪大了眼睛，看着一个晶莹剔透的晶石球，透明的晶石球里，不断有白色碎屑自动飘落，落在下面小巧的房屋模型上，让人仿佛置身大雪之中。 “主教姐姐，我能摸摸这个吗？”名为海伦的女孩，是暗月圣殿陆续收养的六名孤儿之一，小家伙虽然是年龄最小的，但一向乖巧可爱，很少像现在这样提出要求。 “绝对不行。”主教姐姐还没说话，一向跟在她身后的，孩子们眼中最可恶的大恶魔却先开口了，“这种奢侈的玩具最好别碰，万一没拿稳摔坏了，两个金币，你准备自己赔偿，还是让教会替你赔偿？” 简朴一点的话，三个金币就够一个三口之家正常生活一个月了，两个金币的玩具的确很贵重，当然，对富裕的人家来说，还算是可以接受的价格。 “略略略。”海伦回头做了个鬼脸，不再去看闪亮亮的晶石球，哼，不摸就不摸，有什么了不起，等我长大了，把教会发扬光大之后，买回来十个摆在床边，也不让你摸，哼。 牵着手主教姐姐的手，小家伙嘟着小嘴想要离开，却惊讶的发现，莉莎姐姐没有迈步，还站在原地，正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自己。 “海伦，你还没有回答哥哥的问题呢。”莉莎的声音很温柔，别看就大了几岁，却带着仿佛母亲般的气势，“不止是海伦，你们也一样，哥哥在问你们，如果谁没拿稳摔坏了，谁来负责呢？” “我自己负责！”已经八岁的艾迪是孩子里年龄最大的一个，替弟弟妹妹们大声答道，“自己做错的事自己负责，不会拖累教会和姐姐们的。” “你拿什么负责？” 莉莎的追问让艾迪愣住了，是啊，说起来容易，但是我拿什么负责？ “而且谁又会找你们负责呢？他们找上的只可能是教会，是哥哥和塔林娜梅里亚。” “仔细想想吧，哥哥其实只想让你们知道，咱们十个人，谁也不是孤立的个体，大家都是一家人，大家组成了暗月教会。” “咱们不是普通人，是侍奉暗月大人的人，咱们的每个行为，代表的都不止是自己，而是代表女神，代表教会，代表咱们所有人，就算你们自己不承认，其他人也会这么看的。” “记住，你们的每个行为，暗月教会都会在背后为你们撑腰，同样，你们的每个行为，也要对教会，对其他人负责。所以下次做事之前多想想后果，多想想会为大家带来什么影响，这样才真正像是亲密的家人。” “我们明白了。”六个孩子用力点头，孤儿总是早熟的，虽然其中的道理还不是很懂，但是，他们已经把莉莎的话牢牢记在了心里。 “这位牧师小姐，虽然我不是很反对你教导孩子们，但是你们排成一排堵在我的店门口，很影响我的生意啊。” 一扭头，就看到杂物店的老板苦着脸站在门前，看来已经站了有一阵了。 “啊，抱歉抱歉。”少女尴尬的笑了笑，“我们马上就离开。” “等等，刚才你对孩子们讲道理的情景，和我大女儿教导她弟弟妹妹时太像了，我简直就像看到她嫁人前的样子。谢谢你让我回忆起过去，这样吧，这个小玩具就送给你好了，虽然不知道你们是哪个教会的，但是就当我捐赠的一点心意吧。” “哦？”少女看看修尔，又看看店主，若有所思的笑了笑，轻轻点头道，“那就谢谢店主了，代表无光之月，感谢您的慷慨馈赠。” “应该的，应该的。”店主捏了捏口袋里多出的一枚半金币，满脸憨厚的笑容。 “主是仁慈的，虔诚的信仰，必将获得主的恩赐。”托举着晶石球，莉莎像个真正的圣职者那样认真，在胸前慢慢画着圈，“女神大人感念你们的虔诚和忠贞，借陌生人之手，赐下你们最渴求之物。” “赞美主，赞美暗月。”孩子们早就习惯了该怎么应答，排成一排垂着头，用同样的手势回应，“感谢暗月的仁慈，感谢吾主的恩赐，愿暗月永悬天幕。” “哥哥，可以把这个送给他们吗？”在孩子们看不到的角度，女孩朝修尔调皮的吐了吐舌头，露出狡黠的笑容。 “人家送给你的，又不是给我的。如果是给我的，我才不给这些死小孩玩呢。” “嘻嘻，哥哥你每次都这样。小家伙们，哥哥这就是表示答应了（喂！），不过，先在我这里放着，等吃完饭回家以后……” 少女突然说不下去了，因为原本暗淡的天空，在感知中突然泛起了一阵能量波动，同时，远处漂浮着的魔法塔顶端，闪过一道刺眼的光芒。 第十四章 大裂隙 一道闪亮的魔法之光从魔法塔顶端射出，径直刺向能量波动的中心点，魔法之光仿佛暮色之中突然燃起的烟花，引得路人一阵惊叹和赞美。 然而在战职者眼中，一切并不那么美好。 任何东西，违背重力规则漂浮在空中，都是要消耗能量的，魔法塔当然也不例外。实际上，蔷薇之都并不在地脉能量节点上，这里的魔法塔没办法从能量节点提取近乎无限的能源，所以不能像一些浮空岛和魔法塔那样，几乎永远漂浮在空中，毕竟它们漂浮起来，消耗的是自身积累的能量。 法师们都是一群对能量极为吝啬的家伙，他们可没兴趣让自己的高塔毫无意义的消耗能量浮空，城市的四座魔法塔每天轮流升空，肯定是有目的的。 目的就是防御。 城市之心发出的保护性能量，的确可以蔓延到几十公里之外，对城市形成保护，防止魔兽的袭击和降低大裂隙出现的几率，然而那是指平面状态，而对于上空的保护范围，却只有几百米而已。如果有魔兽从空中袭击城市，或者有大裂隙的雏形在城市上空出现，那很容易让市民们产生恐慌情绪，甚至有可能导致城防被突破，让市民们死伤惨重。 因此，和城域边缘的那些兵营哨塔一样，魔法塔升空，塔顶接近防护范围边缘，就是为了第一时间保护城市，保护市民，就像现在做的一样。 “大裂隙。”仰头看着魔法之光消失的位置，修尔紧紧皱着眉，喃喃的低声道，“居然在城市上空出现了，这可是很不妙的事。” “哥哥，这个能量波动就是传说中的大裂隙吗？”莉莎还是第一次接触这种特殊的危险，有些好奇的问道，“好像没有传说中那样危险啊。” 是的，大裂隙很危险，在任何种族任何时代的传说里，大裂隙都是极度危险的。 它是帕瓦帝加三大神秘杀手之一，和有去无回，默默吞噬生命的异界投影入口并列，可见在人们心里，它的恶名有多重了。 大裂隙，全称是虚空大裂隙，表现为空间突然撕裂，露出一条联通未知领域的裂缝。 没有人知道大裂隙诞生的原因，有学者猜测，这和异界投影类似，也是空间不稳定的表现之一，但仅仅是猜测而已，并没有实际证据。 人们只知道，大裂隙非常危险，只要在裂隙范围内，无论是生命还是物质，都会被裂隙吞噬，在虚空中湮灭。没有人可以幸免，曾经有几名强大的半神，联手进入裂隙想要探查根源，他们再也没有回来，甚至裂隙还没有关闭，他们就已经消失了，从躯体到灵魂，没留下一点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就连神灵，对此都保持缄默，神灵的意志，甚至可以从异界投影的出入口进入投影世界的内部，却对大裂隙无可奈何，更别说是凡世之人了。可以说就神秘程度而言，大裂隙绝对拍在首位。 其实大裂隙本身并不算危险，从出现征兆到彻底开启，中间会有一段很长的过程，任何人，就算是爬，时间也足够他们爬到裂隙覆盖的范围之外了，所以裂隙造成的损失往往只是经济上的，摧毁的物品让人肉痛而已。 真正危险的，伴随大裂隙出现的那些东西。 每当大裂隙张开，就会从中冒出一些奇怪的存在，一些无形无质，仿佛一团影子一样的冰冷能量体。 这些能量体不受任何物质阻拦，也无法用物理攻击的方式伤害，就连城市之心的防护，对它们的效果也很有限，只有能量攻击才能对它们造成有效打击，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它们从出现那一刻起，就开始追逐周围的灵魂，一旦没有能量防护的灵魂被它们碰触到，就会惨遭吞噬，躯体随即死亡，无论是智慧生物还是低等动物都一样。直到吞噬了足够的生命之后，它们就像在阳光下消融的积雪一样化作虚无，再也不存在在世上。 因此，有学者提出了负生命的概念，认为它们是一种和灵魂完全相反的东西，因为正负相吸和追逐生命，接触足够的生命之后，正负抵消，双方同时消散。为此他们还给这些东西起了个名字，叫做虚空负生命，不过这么麻烦的名字才不会有人愿意用呢，大家更习惯叫它们虚空邪灵。 不管那些学者们的理论是否正确，虚空邪灵对生命的威胁却是实实在在的，尤其是对那些脆弱的普通人。它们模糊不清很难分辨，移动虽然不快，却无声无息，永不疲倦，无法阻拦，无处藏身，普通人遇到了很难幸免。 对战职者倒是威胁不大，虚空邪灵相当脆弱，随手就可以消灭。有记载的最大规模虚空邪灵入侵，上万个虚空邪灵就是被三名黄金阶法师消灭的，当然，那是因为附近刚好没有其他人和动物存在，没有智力的虚空邪灵们本能的把他们作为目标，而没有选择向四周扩散，否则累死他们也追不上这些怪物。 而且，虚空邪灵对有能量防护的灵魂无可奈何，只要战职者小心一点，时刻用能量保护灵魂，就不会被虚空邪灵杀死，要是自己大意被邪灵偷袭的话，那就是活该了。 大裂隙出现的频率其实并不高，而且多大出现在人迹罕至的旷野里，涌出的虚空邪灵，很快就会被旷野上的动物们中和消失，人们甚至很难发现它们出现过。不过，如果大裂隙毫无防备的发生在城市边缘，甚至偶然突破城市之心的防护，在城域内爆发，那就是一场灾难了，到时候虚空邪灵涌出，城内尸横遍野。 这可并不是没有先例的，一百五十年前的科拉王国内乱，起因就是一次城域内的大裂隙爆发，对科拉王国的高层来说，这是永远无法忘记的痛。 “轰轰轰”，又是三发魔法之光射向能量波动的位置，大裂隙裂开后虽然无可奈何，但在它裂开前却可以通过能量攻击中和，以此降低它的覆盖范围，间接减少虚空邪灵的数量。 就算有魔法之光的攻击，能量波动依然很强烈，很显然，着绝非一次低等级的裂隙爆发，幸亏提前做出了预警，否则死伤惨重是必然结果。 不过现在嘛，倒没那么悲观。 魔法区的位置，暮色之中两个身影慢慢升空，法袍一蓝一红，身上流动着强烈的魔法波动。人还没到，魔法已经先到，火焰席卷天幕，冰霜冻结空气，冰与火的力量在裂隙周围爆发。 不止是蔷薇之都魔法公会的两名传奇会长开始行动，蔷薇之都是大家的家，谁也不会坐视自己的家陷入威胁的。 所以，掌控着力量的人们都坐不住了。 当当当，公会区，或者叫力量区，传来了急促的钟声，那是职业者公会在统一召唤各自的会员们，一旦裂隙打开邪灵入侵，就要靠这些生活在蔷薇之都的职业者们来保护市民们了。 “唰”，随着钟声扩散，力量区的中心处，一道银色的斗气斩从下而上，跨过数百米的距离，准确命中了大裂隙的核心，斗气斩还未消散，又是一道斗气射出，气势磅礴，无坚不摧。 熟悉蔷薇之都的人们都知道，斗气斩的主人，肯定是蔷薇公爵亲自请回来坐镇蔷薇之都的传奇强者，剑士公会蔷薇之都分会的会长扎克，也就只有传奇强者，才能一剑跨越数百米的距离而威力不剑。 剑气冲天，魔法轰鸣，但这还不够，帕瓦帝加的战斗，又怎么能少了神灵的威仪？ 在内城外，在遥远的城郊，一轮旭日冉冉升起。 暮色中当然不会有朝阳，但那里亮起的光芒，比朝阳还要绚烂。 光芒之中，一架没有马匹驱动的金色马车轰鸣着冲上了天空，一名垂暮的老人戴着金色的头冠，手握金色的长矛，稳稳坐在马车上。 车轮滚滚，光芒璀璨，暮色变为白昼。 “苏尔大人保佑。”城里，无数人匍匐在地，对天空中的马车献上了来自信徒的敬畏。 毫无疑问，拥有如此明亮的光辉，只能是太阳神苏尔赐下的圣物太阳车，而可以驾驭太阳车的人，也就只有苏尔的凡世代行者，太阳神教会的传奇大主教奥古斯塔了。 马车还在升空的途中，老人已经举起了金色长矛，一瞬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被突如其来的阳光充满，强烈的阳光刚从矛尖出现，就已经射到了能量波动的中心，爆出更强烈的光芒。 “啧啧，大家都很拼啊，这个城市，这个世界，真的有那么可爱？”修尔撇了撇嘴，身为外来者，就算已经生活了四年，他也没觉得自己有多爱这个世界，在他的心里，守护妹妹，守护爱人和朋友，这就已经足够了，所以他只是耸耸肩，叹息道，“看来今天不是吃大餐的好日子，走吧，咱们该回家了。” 然而，神爱世人。 “哥哥？”莉莎惊讶的看着修尔，“说不定会有虚空邪灵入侵，咱们不帮忙防守吗？” “你还不适合战斗。”修尔皱了皱眉，摇头道，“再说了，蔷薇之都这么多强者，又不缺咱们几个。” “我明白了。”莉莎咬着嘴唇，轻轻点了点头，虽然她第一时间垂下了头，但脸上的难过和失落，却还是没逃过修尔的眼睛。 不想违背哥哥的意愿，不想给哥哥添麻烦，但是，好想和女神大人一样，时刻守护凡世那些需要守护的人啊，真的好想。 少女暗暗的叹了口气，克制住自己内心的期待，拉起修尔的手轻声道：“好吧，哥哥，我们回家。” “唉。”耳边突然传来哥哥无奈的叹息，握在掌心里的粗糙大手挣脱了出去，“我说的是你们该回家了，我可没说我也一起回去。” 你明明说的是咱们！ 当然，这种不合时宜的话莉莎是不会说出口啦，她现在只能满是惊讶的看着翻着白眼的哥哥。 “我们今后肯定有机会一起战斗，但不是现在，所以别说什么并肩战斗的废话。带着这几个讨厌的死小孩赶快回家，乖乖等着我回来。” “至于我，我突然改主意了，你不觉得，现在正是展现暗月威严的最好时机吗？呵呵呵，那就让我也参与一下吧。” 第十五章 故乡的秘法 “啧啧，怎么心一软就又犯老毛病了呢，唉，这次恐怕又要拼命喽。所以说，妹妹这种生物，简直是世上杀伤力最大的存在，没有之一？”深深叹了口气，修尔斜眼看着在一旁因为空中的变故已经呆滞了的杂货店老板，“但是就算杀伤力再怎么大，莉莎也是最可爱的，你说对不对？” “对，对，对。”老板感觉自己像是被饿狼盯上了的兔子，只要一句没答对就完蛋了。 “很好，既然你也认可了这一点，那么为了不让最可爱的莉莎失望，咱们两个要共同努力才行。”修尔一本正经的说道，“别紧张，不用你做什么，找你借把刀而已。” “这位客人，我们这里不卖刀啊。”老板很为难的说道。 “这样啊，那你知道上面那个是什么东西吗？” 答案是摇头，他的确不知道。蔷薇之都已经有几十年没有大裂隙爆发了，就算一百五十年前的伤痛再深，也只是针对高层人士，而对于平民来说，几十年的安稳生活，让他们早已忘记了曾经对大裂隙的恐惧，以至于大裂隙爆发的征兆就在眼前，他们也一时分辨不出。 “唰。”又是一道光芒从城郊亮起，继太阳车冲上天空之后，一弯银色的新月也缓缓升起，和天幕上原本的银月交相辉映，就像同时升起了两个月亮。 银月如钩，华服少女赤着脚，侧坐在弯弯的月牙上，手中的银月权杖轻轻晃动，在夜空中洒落清冷的光辉。 权杖举起，月光闪动。 随着能量的涌动，银月的光辉明明温柔而美丽，不带一丝凡世的烟火气息，月光却突然在大裂隙的核心爆开，光芒耀眼，甚至可以和太阳的光辉比肩。 “果然，银月女士的大主教也是个传奇啊，啧啧，这神和神真是不能比啊。”修尔撇撇嘴，没有继续发表渎神的言论，继续欺负可怜的店老板，“那你想知道里面会冒出来什么东西吗？” 用力摇头，就算不知道，但只看那些平时根本没机会见到的传奇强者都急匆匆的飞上天迎敌，用脚趾也能想出，里面绝不是什么好东西，平民们一点也不想知道会出来什么。 “那就赶紧去给我找把刀！”修尔没好气的说道，“再耽误一会，你就可以看到里面是什么了。” “是是是。”你是战职者你说了算，老板苦着脸跑回了店后面的住宅，很快找了把刀拿出来，结果刚一出来，就听到咣当一声。 “喂，这位客人。”纠结的看着被一锤砸烂的石墩子，那可是摆在店门口供客人休息的石凳啊，“不要砸我的店啊。” “这个很不错，我觉得挺圆的。”修尔从碎石头里捡出一块最大的，差不多和小孩的头一样大。 “那是方的吧。”看着那块棱角分明，有些直角甚至锐角存在的石块，店老板实在无法欺骗自己。 “嗯？”修尔晃动着手里的钉锤，斜眼瞪着他，“说谎可不对，我允许你重新说，记得做人要诚实。” “很圆，真的很圆，我从没见过这么圆的球。” “无光之月保佑你，神灵喜欢诚实的人。”修尔很满意的点了点头。 然后，店老板发现，自己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了，明明上一刻还是棱角分明的方形石头，却在他的眼前变得越来越圆，连眼睛都没有眨，就已经变成了最标准的圆形，就像他说的那样，从没见过这么圆的球。 “很奇怪吗？人的认知是拥有巨大力量的，经过神术的放大，未必不能改变现实世界。我知道你想说，你心里没真觉得那是个圆球，问题是你的评价已经出口了，语言的力量并不弱于认知呢。”接过老板手里的刀，修尔嘴角抽了抽，无语的盯着店老板。 “那个，只有菜刀啊，我们这里真不卖刀。”亲眼目睹了近乎奇迹般的变化，店老板可不敢像之前那么随便了，帕瓦帝加的生物对于力量，还是充满了敬畏的，特别是如此神秘的力量。 “算了，菜刀就菜刀吧。” 拉开圣袍的前襟，露出肌肉结实的胸膛，一刀划过手指，留下深深的伤口，鲜血从伤口中汩汩冒出。 “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要用一次了。”手指按在胸前，慢慢写下谁也看不懂的奇特文字和符号，“要是让那些人知道我把秘法用的这么频繁，估计会疯掉吧。” 书写的动作很慢，但连贯而流利，显然已经非常熟练了。 随着皮肤上诡异的文字越来越多，普通人看不出端倪，但如果有其他战职者在场就会发现，修尔体内产生了惊人的变化。 无论是能量还是精神力都在疯狂的攀升，甚至是成倍成倍的向上增长，在能量的刺激下，身体强度每一刻都在增强，能量仿佛不受控制般从体内向外溢出，带来了强大的威圧感，一旁的店老板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发现自己突然产生了匍匐跪拜的想法。 “呼，难受啊。”写下最后一笔，连看都没有低头看，修尔重新拉好衣襟，稍稍活动几下肢体，“真不想用，这东西在我故乡，用一次至少要在床上躺三年，就算这边有治愈法术可以恢复，躺两三天就能缓过来，但是这份痛苦可是缓解不了的。” 一边皱眉，一边把石球托在面前，手指在胸前画圆，眯着眼睛默默在心中诵读祷言，气氛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以至于一旁的店主人连大气也不敢喘。 “奉暗月之名。”突然把双手向两侧摊开，石球漂浮在面前，修尔仰头望着天幕正中，那是无光之月驻留的位置，“呼唤无光之力降临凡世。” 不止店老板，周围所有的路人，都好像出现了错觉，在他们眼前，天幕正中仿佛出现了一轮黑色的圆月，而漂浮的石球，化作另一轮暗月载沉载浮，和天空中的暗月交相辉映。 “呼。”长长出了口气，修尔擦擦额头的汗水，这种近乎于建立能量通道引导神力直接降临的神术，往往只有半神圣职者才能熟练运用，就算是传奇阶的圣职者用起来都非常吃力，何况他最多只能算个黄金阶了。 不过，秘法付出的代价还是值得的，至少现在这段时间里，在秘法和神力的双重作用下，他暂时拥有了可以和传奇比肩的力量。 “主感谢你的协助，神的孩子。”这时修尔已经完全恢复了神职者的严肃，甚至比大多数圣职者的表情更加虔诚，“愿你终生沐浴在暗月之光下，主必将保佑你，圣哉。” “感谢神灵的恩宠。”不管信不信仰，也不管是哪个神灵，能得到神灵保佑总不是什么坏事，不过……“不过，圣职者大人，被你偷偷揣起来的那把菜刀能不能还给我，明天家里还要做饭呢。” 圣洁的笑容僵在脸上，修尔看了看对方装着自己刚刚买玩具那一个半金币的口袋，摸摸怀里的菜刀，微微眯起眼睛，缓缓地沉声说道：“这样啊，看来刚才发生的一切，我做的那些事，你都已经看到了？” “没有，绝对没有。”在身上写满血字，怎么看也不像什么好事，傻子才会承认自己看到了呢，“我什么也没看见，什么菜刀，那是我捐赠给神灵的心意。” “赞美暗月，赞美吾主，我喜欢聪明人，吾主也喜欢。”拍拍店老板的肩膀，哼，一把上好的菜刀，怎么也要五个小银币呢，真以为我那一个半金币是好挣的啊。 不再理会周围的普通人，修尔轻飘飘的跳起，脚尖点在漂浮在空中的石球上，天空中的暗月之力和石球上的暗月之力协调的共鸣着，让石球化作一件临时的特殊圣物，托着修尔迅速飞上了夜空。 错觉再现。 在地面所有仰望天空的人眼中，冉冉升起的不再是石球，而是真正的黑色圆月，修尔在圆月顶端负手而立，黑色圣袍迎风猎猎飘摆，简直充满了出尘的气势。 “哥哥！”暗月圣殿的人还没来得及走远，在周围人群的骚动中一抬头，就看到了飞向空中的修尔，少女掩着嘴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眼睛里充满了担忧和后悔。 能做到这种超出自己能力的事，她很清楚修尔付出了什么代价，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用力咬着小小的拳头，少女已经无法再移开视线了。 “主说，我会隐去光辉，行无言之爱，主说，我会藏身天幕正中，凝望凡世的生灵，主说，我会以我之神躯，守护世间一切。”修尔似乎用了什么手段，念诵圣文的声音如雷鸣滚滚，几乎半个城市都能听的清清楚楚，“主之意，即我等信徒之意，主之所愿，即我等信徒所愿。” “奉吾主露娜之名，祈求无光之月降下神圣之力。”手托圣殿，钉锤遥指大裂隙的核心点，下方的民众们只看到，核心点的背后仿佛出现了一轮黑月，黑月如同黑洞一样，不断消磨着核心点周围扭曲的空间，只可惜个人的力量很难和神秘现象抗衡，就像其他传奇强者的攻击一样，虽然产生了一定效果，但神术的力量还是很快就被消磨一空了。 “以圣之名，以月之名，赞美吾主，圣哉。”一抖圣袍，虔诚的低头在胸前画圆，雷鸣般的声音渐渐散去，只留下最后的赞美之词。 第十六章 多半个成品 “赞美光明之主，愿朝阳每日照常升起。”模拟的小型暗月越升越高，逐渐接近了其他传奇强者所在的平面，修尔合起圣典微微躬身，声音远远传了过去，“以暗月之名，向光明之主致以诚挚的问候。” “赞美暗月之主，愿无光之月永悬不落。”悬停空中的太阳车上，老迈的太阳神主教奥古斯塔颤巍巍的站起身，“谨代吾主感谢暗月女士的祝福。” 对于暗月教会居然出现了能飞上天空并肩作战的强者，就算心里再怎么惊讶，老人也不会表现出来，从苍老的脸上看到的，只有圣洁和真诚。 “顺便也问候一下银月女士和她的使徒。”瞟了一眼另一边的银月主教，修尔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愿银月永葆皎洁。” “哼。”坐在银月上的美丽少女一声冷哼，不满的瞪着修尔说道，“虽然不知道你用什么方法挤进我们的行列，但你区区一个黄金阶神官，却对强者没有一点敬畏，这就是女神露娜教给你们两个的？” “对呀，呵呵，这样才能算是银月女士的姐妹嘛。”修尔笑眯眯的调侃道，“对年长者没有一点尊重，这不也是狄安娜大人对你们的教导嘛？吾主这样教导我们，刚好和银月女士比较相配。” 很显然，银月与暗月，虽然是天空中的姐妹，但彼此的关系并不那么和谐，以至于双方的教会也在暗中较量，呃，确切说是被单方面欺负，直到修尔出现才有所好转。 “你……”十四五岁的小女孩，就算贵为主教，斗嘴又怎么可能是修尔的对手，被一句话气的脸色通红，眼睛像要喷出火一样怒视着他。 “呵呵呵呵。”嘲弄般的躬身行礼，修尔故意把小女孩晾在一边，慢慢飘近太阳车，“奥古斯塔大人，您的阅历最广，请问，您觉得这次的大裂隙是什么情况？” 双月的矛盾不是什么秘密，也没人想要被牵扯进两个教会的矛盾里，因此老主教始终保持置身事外的姿态，看热闹一样看着两人斗嘴。直到这时，才慢悠悠的说道：“情况并不乐观。” “修尔大人应该没经历过大裂隙的爆发，对此不太了解。”同样是总部设在蔷薇之都的教会，大家彼此早已有了很深的了解，名字和身份这种事并不陌生，“这一次的大裂隙，本身强度就不小，再加上夜间爆发的加成，想要在爆发前中和它恐怕很难。而且，这里离城市太近了。” 是的，这里距离蔷薇之都内城只有几百米，这些传奇强者们谁也不敢放开手攻击，否则掀起的能量余波，很可能对下方的城市造成影响，万一大裂隙爆发没有人员伤亡，却在强者们手里死了几批，那就是在太丢脸了。 “不需要担心，大地的孩子们。”一阵微风没来由的轻轻吹过，风中传来了温柔慈爱的女声，圣职者们对此并不陌生，这是来自大地教会的主教朱蒂的声音，“空气和大地永远与你们同在，放心吧，我会和和莱昂内尔大人一起，帮你们守护母神所钟爱的生命。” 五个总部在蔷薇之都的教会中，地母的主教虽然也是传奇，但受限于神职，没有圣物可以辅助她飞上天空，很难直接参与这次对抗行为，至于风神赛洛倒是有不少飞行生物，可大祭司半身人莱昂内尔只是个黄金阶圣职者，很难持续供应圣物飞行的能量，因此两人只能在下面辅助了。 “最坏能有什么结果？”三名圣职者向下方欠身行礼，修尔沉吟着问道，“裂隙应该波及不到下面吧，主要是虚空邪灵，会有多少？” “直接波及城市倒不至于，但以现在的裂隙强度来看，邪灵至少会有一千个，甚至很可能更多，这一次……” “怎么可能，一千个就已经……”银月的主教，少女安吉拉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做出了反驳，不过在看到修尔正暗中很严厉的瞪着她时，才回味过来自己的行为实在很不礼貌，赶快停了下来，尴尬的说道，“抱歉，奥古斯塔大人，无意冒犯，只是太过惊讶了。” “没关系，我能理解安吉拉大人的惊讶。”九十多岁的人了，当然不会和十来岁的小女孩一般见识，奥古斯塔慈祥的笑了笑，“我也不愿意相信，但这的确是我观测的结果。” “我倒是相信，虽然之前没见过，但是从最近的各种记载里看，你们没发现，大裂隙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了吗？而且强度也在逐步增强。”发现安吉拉一脸茫然，修尔有意挑了挑眉毛，故作惊讶的说道，“安吉拉大人不会从没有看过那些东西吧？” “当，当然看过，这种事还用你说吗？” 谁会去看那些老爷爷老奶奶才看的枯燥记录啊，美丽的少女撇撇嘴，在心里已经把修尔用银月之杖打成猪头了。 “看来修尔大人也发现了，的确，这几年很不安稳啊，几个老家伙们心里都隐隐约约有些担忧。”阻止了修尔继续欺负小女孩的邪恶行径，奥古斯塔叹息道，“不光大裂隙，就连异界投影出现的频率都变高了，这可是六个时代以来从未有过的变化，恐怕不是什么好兆头。” “喂，你们三个，飞上来到底是来帮忙的，还是来聊天的？尤其是那个生面孔，你上来之前他们两个还出点力，你一上来就光聊天了，你的目的除了展示神迹以外，就是来捣乱的吧。” 修尔的目的显然没有瞒过这些精明的强者，最早飞上来的红袍法师，性格和他的火焰魔法一样烈，一点也没给修尔留面子。 “主说，只有对彼此有深刻的了解，才能在战争中取得胜利。暗月之主的信徒修尔，在此问候传奇法师安东大人。”修尔根本不知尴尬为何物，笑眯眯的一举钉锤，暗月之光再度从天而降，照耀在大裂隙的核心上。 其实这场战斗，对于强者们，特别是对于修尔来说很舒服，至少在现阶段如此，根本不需要考虑攻防方式，根本不需要考虑自身安全，只要不断把能量攻击释放在核心上就可以了，真正的难点是在后面。 “不要聚在一起，各自选好位置，最好各个方向都有能量压制。”操控冰霜的蓝袍法师应该是有过应对大裂隙经验的，自然而然的指挥道，“让开魔法塔的攻击路线，那是六十多个法师在联手攻击，威力不必你们差，有那个小女孩，你距离下面斗气斩的位置太近了，靠边上一点。” “对，从不同方向攻击，这样才能有效压制大裂隙，只从一个方向的话，很可能只会让裂隙朝反方向扩展，不能减少它的范围和强度。” “那个年轻人，你这个方向的能量强度比别人弱不少，不要偷懒，既然上来了就要出力才行，而且你代表教会上来怎么一件圣物也没带，到底有没有诚……不对，你怎么像是个半成品啊，那你上来做什么，很危险的。” “满足主之意愿，是暗月信徒的最高使命，无光之月深爱世人，作为信徒当然为守护世间不惜一切，即便以生命为代价。” 我才不会说我上来是为了提高知名度扩大影响力呢，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放过，危险什么的我也知道，所以我一直在偷懒啊，这种事我怎么可能告诉你。 表面上一副大义凛然的严肃说辞，心里却在疯狂的自我调侃，其实修尔也实在无奈，临时提升上来的半成品肯定没法和正品比较，如果有圣物支持还能弥补点差距，问题是没有啊，自己总不能抢刚刚送给莉莎的礼物吧，就算真的抢过来，也未必能用呀。 然而下一刻，脚下的模拟暗月，突然爆发出一阵能量的波动，夜幕之中，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从城市的某个角落飞出，一路向上，速度越来越快，转眼间就停在修尔的面前。 毫无疑问，是暗月权杖。 莉莎虽然不知道上面发生了什么，但猛然间心有所感，下意识的放开了对暗月圣物的掌控，下一刻，受到同源能量之间相互吸引，权杖飞上了天空。 “哥哥，小心啊，莉莎在等你呢。”莉莎呆呆的看着夜空，心里满是担忧。 “啧，莉莎啊。”修尔一声轻叹，有这么一个贴心的妹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握住暗月权杖，这是只有大主教才能使用的圣物，但由于和脚下模拟暗月之间的能量共鸣，现在也可以勉强使用。修尔的手一握上去，就感受到和一股再熟悉不过的温柔能量，那是暗月的神力。 通过暗月权杖的中转，修尔仿佛和无光之月紧紧连接在一起，每一丝能量都极为协调，简直就像是难分彼此，随便一个神术，随便一次能量调动，都是如此自如，仿佛暗月女神在亲自操控的一样。 “难怪圣物对圣职者这么重要，原来是这么奇妙的感觉。”挥挥温润的权杖，修尔对蓝袍法师笑了笑，“圣物来了，现在多半个成品喽。” 第十七章 兄妹的配合 今天的蔷薇之都，夜晚犹如白昼。 火焰，冰霜，阳光，月色，剑气，魔法，各种颜色的光在天空中交替亮起，闪的人目不暇接，还有不时在核心背后显现的黑色圆月，如此空前的盛况，蔷薇之都已经数十年没有出现过了，今夜的天空就像是狂欢一样热闹。如果不考虑可能随之而来的威胁的话，那今夜简直就像是一场节日的圣典。 今夜的蔷薇之都，街头喧嚣鼎沸。 虽然从强者们的表现，绝大多数人已经知道事情不太妙了，但还是有越来越多的人走上了街头。 不是他们想要凑热闹，而是各个职业工会的战职者们分头上门，逼着平民们在街头汇集。 当然不是强迫，因为他们有充足的理由。 虚空邪灵无形无质，建筑根本无法挡住它们的脚步，躲在屋子里不仅对安全没有一点好处，而且还会阻挡战职者们的视线，让战职者们无法及时消灭邪灵保护平民。 所以屋子里尽量不要留人和宠物，否则，万一吸引了一堆虚空邪灵进去周围人又没注意，等那些邪灵突然冲出来的时候，就又是一场灾难。 近十万人的巨大城市，只有不足两千名低、高阶的职业者在努力维持秩序保护民众，就算有普通人士兵辅助，人手也严重不足。好在帕瓦帝加从来都算不上平静，再大的城市，也随时可能遭遇外来威胁，所以民众们对此早就习惯了，不仅行动上配合，而且情绪相当稳定，甚至不少人还有心思凑在一块仰望天空，兴致勃勃的讨论着空中的战局，比如说…… “无光之月到底是什么啊？”这可以算是今晚被提出次数最多的问题，很多人看着天上模拟出的暗月一脸茫然，在蔷薇之都住了半辈子了，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个名字呢。 “据说是个神灵，不过没什么名气，我也是偶然听说的。”即便消息最灵通的市民，也只能给出这种回答，无光之月已经沉寂的太久太久了，久到早已被大众遗忘。 “那这个飞上去的又是谁啊。”也有人把注意力转向在空中飘来飘去的黑袍神官，其他几位超级强者或多或少都在公开场合出现过几次，只有这个人实在陌生。 “那是本城最恶毒的圣职者扒皮神官和赖账神官，是神殿区的耻辱。”说出这句话的人，要不就是商人，要不就是个债主，当然更有可能两者皆是，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几乎两眼含泪，显然有着洗不清的仇恨和耻辱。 “你胡说！那是我哥哥，是世界上最体贴最可靠的哥哥！” 少女的咆哮吓得周围那些看热闹的闲人全都闭上了嘴，和战职者争辩可不是什么明智的行为，尤其是和没成年的战职者，于是，闲人们迅速后退，在少女身边让出了一块空地。 “塔林娜修女，不对，塔林娜牧师，我们要在这里给哥哥帮忙，大家都准备一下。” “主教大人，这可不行。”两个新晋牧师被吓了一跳，周围人潮涌动，对一大六小七个未成年的孩子来说非常危险，如果真让莉莎主教出点事，天知道那个人会做出什么来。 “您忘记了，神官大人说让咱们先回去的，您不是最听他的话吗？” “所以说，你们根本不明白哥哥，更不明白哥哥需要什么。他现在需要的是帮助和配合，而这里只有我能做到。不错，他刚才是说让咱们先回去，但那是刚才，情况瞬息万变，现在已经不一样了。他知道只有我才明白他需要的，所以走的时候才说让我带着大家走，就是把决定权交给了我，现在明白了？” 当然不明白。 不过，就算没成年，年轻的女孩也在此时展现出了一教之主的气势，语气神态不容置疑，内容也有理有据，让两个牧师就算担心，也无法反驳，只能苦笑着点头应是。 “很好，现在你们八个人都打起精神来，这可是咱们教会最好的一次表演机会。”向四周看了看，莉莎占一个靠墙的位置，手指轻摆，一道通用神术圣洁之光从天而降，照在远处一名维持秩序的战职者头顶。 这么明显的增益神术，对方就算再怎么迟钝也能感应到，第一时间顺着能量波动看了过来，在看到莉莎向他招手后，疑惑的跑了过来。 “奉暗月之名祝福汝等战士们。”正正头冠，少女手指地面，肃容说道，“主说，我将于此暂时驻足，此地即为我凡世之临时行宫，我将于此祝福凡世生灵，救赎生命于危难。主之所愿，即为我等信徒所愿，故凡有需要者皆可至此，沐浴暗月之光，治愈肉体创痛，洗涤心灵疲倦。” 对方听懂了，实在太懂了，忽略那些圣职者习惯性的复杂说辞，其实只有一句话，我是治疗者，这里就是我的治疗点，一会有需要的，赶紧给我送过来。 听懂了，眼睛也亮了，治疗者，正是现在所需要的。 危机虽然还没有出现，但随着涌上街头的人越来越多，各种事故也随即出现，伤者越来越多，踩踏冲撞事件也时有发生，虽然有两个地母圣殿的牧师主动帮忙，但城市太大了，两个人可忙不过来，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有专业治疗神术的圣职者。 牧师未必都是治疗者，受到神灵的神职所限，大部分牧师都只会几种通用治疗神术，不仅消耗巨大，而且效果比专业的治疗神术要差不少。现在这个小女孩敢站出来宣告，说明她侍奉的神灵肯定有专精的治疗神术，奇怪，看来城里不止地母圣殿一个专精治疗的神殿啊。 “您是？” “莉莎大人是暗月的侍奉者，暗月神殿大主教。”塔林娜和梅里亚已经开始进入角色了，“奉暗月之主圣意，为救赎无辜者献上一份力量，赞美主，赞美暗月。” 下意识的抬头看看天空上的人影，看来暗月这个名字，今晚是注定要被反复提起了。 “我明白了，主教大人，我这就让人帮忙准备必需品和维持秩序。” “多谢了。” “不不不，我们才该说谢谢，感谢您和您同伴对市民们的无私援手。” “神爱世人。”莉莎指着天空上的人影，“不需要感谢，这是我和哥哥应该做的。” 然而，修尔现在觉得自己真不应该上来，消耗实在是太大了。 故乡的秘法的确可以依靠挖掘体内的潜力来强行提高实力，但是，一切消耗还是要自己负担。以自己黄金阶的实力，短时间支撑传奇阶地消耗还勉强可以，时间一长，痛苦成倍的增长，简直就像置身地狱一般。 尤其是还要战斗，还要面带笑容的从容战斗，真是自讨苦吃。 “轰。” 银月与暗月，新月与满月，两个月亮的虚影同时在大裂隙核心位置出现，新月嵌在满月的虚影内，双月的力量同时爆开，从视觉到威力，居然格外的和谐。 该死，明明是已经就要沉睡的暗月，明明只是个半成品传奇，调用的神力居然一点也不比我逊色，不可饶恕，绝对不可饶恕。银月主教愤愤的朝修尔瞪了一眼，泄愤般的又洒下了一片月光。 天空中，经过最初的小小混乱之后，大家都找准了自己的位置。 斗气斩和魔法塔的攻击从下而上，封锁了核心点下方的空间，而银月的主教安吉拉和她侍奉的神灵一样心高气傲，率先占据了最顶端，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其他强者，接过了上方的封锁任务。 剩下四个男人谁也不好意思和一个小女孩抢位置，只能四面包围核心点，大家各守一边，除了修尔有苦自己知之外，效果倒也显著。 能感应的出来，在各种能量攻击的中和下，核心点的能量波动正在逐渐减弱，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彻底中和掉这次的大裂隙，并不是不可能做到的。 问题就是没有足够的时间。 “小心了，能量越来越不稳定，大裂隙随时都又可能爆发。”唯一有经验的蓝袍法师脸色阴沉，“爆发的时候会有强大的吸力，这是最危险的，千万不要被吸进去了，吸进去必死无疑。” “喂，银色的。”修尔暗中皱了皱眉，突然抬头喊道，“看到了哦，银色的。” “不懂尊重强者的半成品，什么银色的？” “告诉你一个人生哲理，女人穿着袍子的时候，最好别在男人头上飞来飞去，否则会让男人们觉得很幸福。” “混蛋！”安吉拉愣了半天，终于明白这混蛋在说什么了，脸红的像要滴出血来一样，连眼睛都红了，捂着圣袍的下摆，像颗陨石一样朝修尔砸了下来。 “这位冰法师先生。”在调笑过小女孩之后，修尔理都不理朝自己的头砸过来的手杖，提高音量对不知道名字的蓝袍法师喊道，“请教个问题，以你的经验，这次大裂隙的范围会有多大？” “嗯？”冰法师皱眉想了想，“不确定，半径大概在一百米左……” 话没说完，他自己就停下了，几个人同时陷入死寂，突如其来的沉默倒是把安吉拉吓了一跳，连对修尔的攻击动作都忘了继续。 沉默持续了不到一秒，几个人就像商量好的一样，以最快速度后退，和大裂隙的核心拉开距离，临走前修尔还顺手抓住安吉拉的胳膊，拉着她一起有多远逃多远。 下一刻，大裂隙彻底爆发。 第十八章 裂隙爆发 没有见过大裂隙爆发的人，也许会对裂隙爆发的场面充满了幻想，撕裂的天空，轰鸣的巨响，冲天的火焰，遮天蔽日的乌云，简直是一副世界末日的场景。 然而那是火山爆发，不是裂隙爆发。 裂隙爆发完全不同。 没有声音，没有火焰，没有异光，没有乌云，什么都没有。 就在所有人眼前，夜空突然出现了一个不规则的巨大球型空洞，空洞内部没有星空，没有月影，能看到的只有黑暗，深邃的黑暗，黑暗中，传出无穷无尽的不祥气息。 在空洞出现的瞬间，地面上所有人都感到了强大的吸力，大量重物被吸向空洞，甚至有不少人都浮了起来，朝着空洞的方向慢慢飘去。 相距数百米的地面尚且如此，天空中的五个人自然首当其冲。 巨大的吸力凭空出现，如同不可抗拒一般，拉扯着五名强者，像是要把他们拉进地狱。 吸力出现的实在太突然了，而且也太强烈了，如果没有蓝袍法师事先提醒，在场的人恐怕一个都不能幸免，幸亏他没有藏私，才没有酿成惨剧。 不过既便如此，大家也相当狼狈。 太阳神大主教奥古斯塔的拐杖用了十几年，是他最喜欢的东西之一，结果今天奉献给了大裂隙；银月使徒安吉拉马尾辫上的发圈失踪了，现在变得披头散发；红袍法师损失惨重，他的法杖没拿稳，被吸进了大裂隙里，想必是要不回来了；蓝袍法师早有准备，看上去没损失什么，但是法袍下面，鞋不知道什么时候少了一只。 至于修尔？ 那个抱着石球在天上翻滚的家伙就是修尔，他是最狼狈的一个，也就是距离太远，下面的人看不清上面的情况，否则今晚好不容易营造的伟岸形象就要破灭了。 天上的人在苦苦支撑，每一秒都无比艰难，好在大裂隙很符合记录上的描述，出现的时间只有一瞬，几秒之后，和出现时一样突然，黑洞凭空消失了。 同时消失的还有强大的吸力。 五个人如同离弦的箭一样向反方向射出，被裂隙吸引而漂浮起来的东西也轰然落地。 混乱，开始在城市里蔓延。 毕竟飞的不高，除了少数倒霉鬼之外，摔伤的人不多，但被砸伤的人就随处可见了，哀嚎和惨叫此起彼伏，哭喊声在整个城市里弥漫。 准备已久的战职者们终于可以行动了，带着普通人士兵穿梭在大街小巷里维持秩序，安抚那些四处乱跑的市民，阻止想要趁火打劫的恶徒，有组织的把伤者第一时间运送到几个圣职者设立的治疗点。 一切都井井有条，只要没有进一步的压力，城市很快就可以恢复秩序，但如果压力继续增大，大量虚空邪灵冲进城市的话，说不定就是另一场人祸了。 这种事绝不会发生，哥哥还在战斗，他会解决一切的！ 莉莎百分之百相信这一点。 不止修尔，天空中的强者们都在尽最大努力，力求把影响降到最低。 在大裂隙关闭，吸力消失的前一刻，无数黑影如同井喷一样从黑洞里蜂拥而出，裂隙内的吸力，对它们来说似乎不起任何作用。 裂隙消失，无数黑影悬停在空中，聚集成一个巨大的黑色圆球，如同夜空中的另一个黑洞，黑球的边缘在不断蠕动着，简直就像是活物一样。 下一刻，黑影爆开。 没有固定形态，只是一团模模糊糊的黑烟，除了能量感应之外，其他感官在夜间甚至很难分辨出它们的轮廓。数以千计的黑影像是得到了命令一样，冲着下方的城市就冲了下去，下方有无数生命能量在呼唤着它们，那是它们唯一追求的东西。为了拥抱生命能量，没有什么可以阻挡它们，它们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就算在拥抱生命的同时走向毁灭也在所不惜。 “关键时刻来了。”其实不用蓝袍法师说大家也知道，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候了，如此海量的虚空邪灵，如果真让它们毫无阻拦的冲进人群，后果不堪设想。因此，现在大家唯一能做的就是拦截，中和掉越多越好，尽量给下面的战职者们减轻压力。 “哼。”安吉拉轻哼一声，胳膊从修尔的手里挣脱，恼怒的瞪了修尔一眼，她什么也没说，把怒火和尴尬洒向了满天的虚空邪灵。 一时间，响应她举起的银月之杖，银月的光辉更加明亮，月光照着空中的虚空邪灵，每个邪灵的无形躯体上，都冒出阵阵黑气，不少弱小的个体不断扭曲着，在空中化作一团虚无。 日月当空，除了月亮，还有太阳。 老迈的奥古斯塔不知何时，举起了一张金灿灿的长弓，金光闪闪的羽箭搭在弓弦上，对着邪灵最多的位置射出。 太阳之弓，光明之箭。太阳神苏尔最强大的两件圣物，一切黑暗的克星。 一箭射出，光芒璀璨。 大片大片的黑影像阳光下消融的冰雪般消散，没有留下一点存在过的痕迹。 对付数千虚空邪灵，什么战斗技巧都失去了意义，范围攻击才是最好的手段，好在两名主教和两名法师，都是最擅长范围攻击的强者，举手投足间就能引动庞大的能量，大片大片的消灭敌人。 嗯，四个人都是如此，除了某个可怜的神官。 实际上，身为暗月的牧师，修尔也有不少范围性的攻击手段，至少从场面上来说，不会比其他人差。但一切有个前提，就是他还有能力放出来。 可惜，现在他没有了。 家乡的秘法从始至终在透支他的力量，能支撑到此刻已经实属不易，现在他已经被彻底榨干，别说再用什么技能了，就是想继续飘在空中都格外艰难。 所以他只能背着手站在石球上，像是来视察工作的大人物一样，笑眯眯的看着另外四名强者抓紧时间干活，自己不仅什么都不做，嘴里还念念有词，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 其他人回头看他两眼，摇摇头谁也没说什么。 修尔的情况瞒不过其他人，强者们都看出他现在虚弱的状态了，既然已经竭尽全力了，自然不会有谁再有什么不满，何况刚才如果不是他提醒了一句，及时拉开了距离，还不一定会发生什么呢，大家心里都承他的人情，既然他想要在天上飘着装样子，那就由着他吧。 “喂，暗月的半成品，你还行不行？”令人惊讶的，安吉拉居然在百忙之中，主动凑过来问了一句，她虽然骄傲，但一点也不蠢，刚才修尔藏起来的好意，她可看的很清楚。 “问你个问题吧。”修尔答非所问，“现在距离地面五百米左右，以咱们的体质，跳下去会摔死吗？” “呃……”安吉拉刚要放出去的神术停在了手上，认真想了想才答道，“没跳过，不过应该是能摔死的，怎么，你想跳下去？” “第二个问题，以咱们两家教会的关系，我如果掉下去了，你会拉我一把吗？” 安吉拉嘴角抽了抽，斜眼瞪着修尔，就像在看一个白痴。 “主说，愿以神圣之躯，为凡世阻挡威胁，即便千疮百孔粉身碎骨。赞美吾主至圣之愿，圣哉。” 不等安吉拉回答，修尔的念诵声又如雷声般传遍了半个城市，他脚下的石球，随着他祷文的结束轰然炸开，碎成成千上万细小的碎片。 在人们眼中，天空中的黑色月亮突然崩碎，数不清的微弱光点布满了天幕，光点过处，黑影消融，邪灵退散。 “我觉得你会。”近乎自残般的行为，让虚空邪灵直接减少了三分之一，在其他几人木然的眼神中，修尔一本正经的对安吉拉点点头，“你这么善良，肯定不会看着对手摔死的，对吧。” “嗖”，余音越来越远，失去支撑的修尔毫不意外的摔下去了，只有拖长的声音传了上来，“救命啊~~~” “啪。”白皙的手抓住了修尔的手腕，抬起头，就看到银月的主教狠狠咬着牙，“你有毛病吗？真以为自己摔不死？有你在，你们那破教会还有一点点苟延残喘的希望，你摔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呵呵，我们家乡有句古话，想要富贵，必须冒险，风险越高，收益越大，我一直觉得这话非常有道理。而且我一直认为，狄安娜大人不会忍心眼看着露娜大人沉睡的，所以我也很肯定，就算再怎么做对，银月女士的使徒，也不会眼睁睁看着暗月女士的信徒摔死的，嘿嘿，你觉得我说的……停，算你狠，别松手，我不说了。” 该闭嘴的时候就闭嘴，绝对不能犹豫。 其他三人还在空中追杀虚空邪灵，双月的信徒却在慢慢下降，下方的城市里，战职者们严阵以待，不断有强者跃起，迎面点杀那些漏网之鱼。 “银月的使徒。”越来越接近地面，修尔的声音也越来越虚弱，“昨天的事是你们背后捣的鬼吧，有点过分了，当初你们可是说好的，不影响莉莎。” 沉默了一阵，安吉拉才扭开头，别扭的说道：“谁也没想欺负小女孩，谁让你比我们计算的时间晚回来了三天，嘁，睡过去了，这个疯子。” 第十九章 灾难之后 “当，当，当，当”。 晨钟四响，唤醒了沉睡中的蔷薇之都。 天色朦胧，晨曦微亮，对大多数人来说，现在还是在床上享受睡眠的时间，但是对这座美丽的城市而言，新的一天已经开始了。 “吱呀”，内城和城门同时开启，车轮滚滚，已经等在城外的车队和人群开始慢慢涌入城市。 “咔哒咔哒”，地面下又传来齿轮和机械的摩擦声，内城边缘的四座哨塔开始缓缓收回地下，地面随即合拢，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街灯一盏盏熄灭，彻夜营业的店铺也关闭了大门，街上慢慢有行人出现，早起的人们行色匆匆，开始了一天的奔波劳作。 不久，工匠区里第一道黑烟冒出，这就像一个信号，很快，几座熔炉相继点燃，接上开始传来叮叮当当的捶打声，商业街上开始有炊烟升起，面包的香气随着炊烟飘到街上，勾起了行人们的食欲。 城市里的声音渐渐变得嘈杂，彻底粉碎的清晨的寂静，随着时间的推越，越来越多的市民们走出家门，让城市变得热闹起来。 蔷薇之都的每个清晨都是如此，不过，今天稍微有些特殊。 今天的城市，气氛一片肃穆。 所有出门的人，穿的衣服都是素色的，各个商店那些色彩鲜艳的招牌也没有挂出来，大多数人脸上都没有什么笑容，彼此见到了，也没什么交谈的兴致。 大家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哀悼昨晚遭遇不幸的逝者。 没办法，虽然有强者们拼命阻挡，又有战职者们集中守卫，但昨晚的大裂隙爆发，里面出来的虚空邪灵数量实在太多，战职者们再怎么努力，也难免有漏网之鱼。 因此，从大裂隙爆发到最终一切归于平静的半小时之内，一共有三十四个普通人失去了生命。 对于帕瓦帝加人来说，其实这已经是非常值得庆幸的结果了，不说充满危机的域外，就算是在城域之内，都经常会面对各种危险，这种规模的大裂隙爆发，只死了三十四个人，对一座近十万人口的巨型城市而言，简直少的惊人。 不过再怎么说，逝者也都是无辜的，将心比心，如果换做自己，谁也不希望自己成为这倒霉的三十四个人之后，其他人还在开香槟庆祝，因此大家自发用素服一天的方式对逝者悼念，也是在平息自己内心的恐惧。 蔷薇之都的气氛忙碌而肃穆沉重，城主府里的气氛也一样。 不断有信使从府内跑出后纵马狂奔，把一封封信件送往城市的各个部门。府内，同魔法区的魔法信息通道也一直处于激活状态，昨晚的情况，通过魔法塔之间的快速联络方式，被发送到公爵领的每座城市，再进一步传递到科拉王都。 蔷薇得直系血脉们都快忙疯了，昨晚虽然死的人不多，但财物损失可出人意料的大。 谁也没想到，大裂隙的强度格外大，甚至影响到了下方的城市，以至于短短几秒的爆发过程中，强烈的吸力导致了很严重的后果。 除了质地坚硬的物体之外，大量物品被摔坏，每家每户都承受了不少损失，私人物品还好说，很多公用设施里的设备都损坏了，还有大量建筑被飞起的重物砸中急需修缮，钱的问题是一方面，关键是所有赈灾琐事，都要由城主府负责调度，可想而知，接下来的几天里，对蔷薇血脉们就是地狱般的噩梦。 也有比较清闲的，比如未成年的蔷薇幼苗们。 也只是稍微清闲一点而已，身为蔷薇血脉，享受身份利益的同时就要承担起责任，就算未成年，也要早早就开始负担一部分任务了。 他们当然无法负责太重要的工作，大多数是代表蔷薇家族出面，去安抚城市里的各方势力，具体问题，由陪同他们的官员负责，他们只需要代表蔷薇出面就够了。 越是重要的势力，派出的人血脉就越近，身份也就越尊贵，像蔷薇长子的三个儿女，负责的就是最重要的几个势力。 蕾拉就是三个最尊贵的幼小蔷薇之一。 年仅九岁的蕾拉是三个幼小蔷薇里最年轻的一个，却也是最受蔷薇公爵宠爱的一个，为此，老公爵甚至公开发布命令，剥夺了她的爵位继承权。 没错，这就是贵族表达宠爱的特殊方式。 从那以后，所有的哥哥弟弟们，和她的关系都很不错，长辈们对她也格外和善，毕竟都是一家人，没有了利益冲突之后，大家还是很亲密的。 被几十个士兵护卫着，马车慢慢驶向城郊，少女从车窗里探出头，好奇的打量着内城之外的世界。 和内城不同，这里的房子要宽敞的多，人流也远远少于内城，路边还有大片大片的绿色植被，所有的一切，都让九年没离开过内城几次的孩子充满了新奇感。 “爷爷，真的有暗月存在吗？”小女孩清澈的蓝眼睛里闪着好奇的光，“为什么我看不到呢？” 女孩询问的，是并排行驶的另一辆马车里的老人，老人很慈祥的笑了笑：“因为那是暗月啊，太暗了所以你看不到，不过的确存在，看，前面就是她的神殿了。” 是的，今天最重要的拜访人物，就是昨晚参战的几名强者和他们背后代表的势力了，这些强者对城市来说可是最宝贵的资源，绝对不能怠慢。何况，昨天他们自发的出面迎敌，替蔷薇之都解决了巨大的麻烦，于情于理，蔷薇家族都要正式拜访表示感谢，否则真寒了强者们的心，下次就没人会干预了。 “哇，昨天的灾难这么厉害吗？把神殿都变成废墟了。”刚一下车，小女孩蕾拉就发出了惊叹。 “呃，这里本来就差不多是废墟了，孩子。记住从现在开始不要乱说话，你要是在里面这么说的话，他们就真敢顺着你的话，让咱们把所有建筑重新盖一遍。”老人叹了口气，和蕾拉并排，带着一群护卫向神殿走去。 神殿守卫？肯定没有。在每天祈祷厅守候的神甫或者修女？当然也没有。布道厅里的布道牧师？怎么可能存在。神殿门口，就只有一个拖着鼻涕的小男孩在打瞌睡。 被人声惊醒的小男孩，只远远看了这群人一眼，就像见了鬼一样转头就跑，嘴里还大喊大叫：“梅里亚阿姨，不好啦，前天来要债的那个家伙又回来啦，还带了一大群人，他们肯定是要来搬东西抵债的，快把值钱的东西都藏好啊。” “咦？爷爷，咱们是来要债的吗？”女孩惊讶的看着身边的老人，“而且您前天就来要过一次了？” “咳咳，只要有人上门，这基本上是他们的固定流程。” 陪同的老人，当然就是最受公爵大人信任的鲁本侯爵了，只有鲁本侯爵，才能让老公爵放心把孙女托付给他，也只有他，才有资格一路上都和幼小的蔷薇并行。 还算了解内情，鲁本侯爵也没在祈祷厅里等候，在暗月圣像前简单行礼，就把护卫们留在祈祷厅，带着蕾拉向神殿深处走去。不过，刚穿过祈祷厅，还没来的及走到下一个废墟，不，下一栋建筑，塔林娜修女就带着两个孩子匆匆迎了出来。 “侯爵大人，还有，这位是……蔷薇小姐吧，以主之名，欢迎二位光临暗月圣殿。” 今天的塔林娜和梅里亚，已经换上了一身正式的牧师袍，虽然还没能掌握神术，但至少身份可以先定下来。有了新身份，新晋牧师塔林娜就连气色都好了很多，面对鲁本侯爵和蕾拉，和昨天的拘谨判若两人。 “赞美神灵，赞美暗月。”到底是蔷薇血脉，一旦接触外人立刻进入状态，少女蕾拉优雅的提着裙摆行礼，“蔷薇后裔蕾拉，代表蔷薇公爵领，代表祖父蔷薇公爵，向暗月之主致敬。这次贸然前来，是希望可以拜见贵教的主教大人……和神官大人，向两位大人当面致谢。” “果然来了，不，我是说，有劳蕾拉小姐和侯爵大人费心了。”塔林娜差点把心里话说出来，好在及时遮掩了过去，“不过实在很遗憾，莉莎大人和修尔大人现在不太方便和二位见面。” “嗯？”无论是侯爵还是年幼的蕾拉都很惊讶，按常理来说，这次拜访是不该被拒绝的。他们是上门致谢又不是上门寻仇，就算关系再怎么差，也应该保持起码的礼节，不至于把道谢的人拒之门外，何况双方的关系还算融洽呢。 “两位不要误会，圣殿没有拒绝公爵大人好意的想法。”塔林娜像背书一样熟练的解释道，“只是昨晚修尔大人受伤过重，至今还卧床不起，莉莎大人一直在帮修尔大人治疗，也无法脱身，实在没办法接待两位，只能对两位说声抱歉了。” 你们是有多恨你们的神官大人，才会在他卧床不起而且夸张的像随时可能要死了的时候，还一副喜气洋洋的气氛啊，说假话能不能敬业一点？ 暗中腹诽着，鲁本侯爵深深叹了口气，很无奈的替蕾拉说道：“感谢修尔先生为城市付出的代价，他为城市而重伤，我们更该当面探望才不失礼节，请放心，我已经明白了，我们不会打扰太久的。” “那么两位这边请。”塔林娜强忍着脸上的笑意，“请在会客室稍坐片刻，莉莎大人和修尔大人很快就来。” 第二十章 谢礼 少女蕾拉和鲁本侯爵正在一片惨烈的会客室里等候。 天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以至于会客室简直像是刚刚被巨龙踩过一样，明明前天刚刚来过这里，今天一进来，鲁本侯爵差点没认出来。 地面多了几道裂缝，嵌在墙上的油灯掉了几盏，就连用木板钉住的窗户都破掉了一扇，昨天好像没地震吧，只是几百米外的大裂隙爆发而已，会不会这么凄惨啊？ 唯一像是大裂隙造成的破坏，也就是会客室里的桌椅了，桌椅倒还都建在，不过，长桌被从中折断，有几把椅子也断了腿，歪歪扭扭的倒在地上，看来……等等，这断口怎么看都不像新茬啊，别说一晚上了，就算一年，断口都不至于变成这样。 勉强找到两张好椅子，刚一坐下，就听到了门外传来的脚步声。 “咳咳，咳咳咳。”人还没进来，剧烈的咳嗽声先一步传了进来，门一开，老侯爵就又看到了修尔。 纤瘦的莉莎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哥哥，每一步都格外谨慎，像是唯恐让哥哥摔倒一样，而被她搀扶的修尔，现在也格外狼狈。 倒不是说外表，外表上来看，衣服和平时一样整整齐齐，除了脸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之外看不出什么不妥。但是，他似乎极度虚弱，每走一步都气喘吁吁的，走两步咳嗽几声，额头上还不时有冷汗冒出。 “呼。”从门口走来，一共也没有几步路，修尔却像是刚刚跑过一百公里一样，满头大汗的长出一口气，一副从艰难和痛苦中刚刚解脱的表情，有气无力的说道：“无光之月保佑，感谢两位探望。昨晚重伤虚弱，实在无力迎接，抱歉让两位久等了。” “不，修尔先生。”蕾拉起身深深鞠了一躬，略带激动的说道，“我们才该说抱歉，为了这座城市，让修尔先生如此痛苦，真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表达蔷薇家族的感激之情。” “不需要感谢，这是我们应该做的，神爱世人，作为暗月的侍奉者，我们……”声音断断续续的，修尔的话刚刚说到一半，突然捂住嘴又发出了一阵剧烈的咳嗽，暗红色的血从指缝里漏出，虽然马上就遮掩了过去，但还是没逃过两位拜访者的眼睛。 “呀。”蕾拉到底年纪还小，原本的成熟和沉稳瞬间被打破，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红着眼圈说道，“这，这，这怎么办，修尔先生对不起，我们不该打扰你修养的，我，我……” 如果两个侍奉一位有专精治疗神术的神灵的高阶圣职者，在治疗了这么久之后还会吐血不止，那估计也就离死不远了。 鲁本侯爵终于看不下去了，无奈的摇头道：“修尔先生啊，你的想法我已经明白了，我会尽量多给你们暗月圣殿一些补偿，所以别装了行不行？其他人都无所谓，我不会说什么，但是别吓到蕾拉可以吗？” “嘁，早这样说不就好了？”修尔变脸一样恢复了正常，不满的撇撇嘴，擦去嘴角暗红色的不明液体，怏怏的说道，“我就知道会是你带着人来，谁想到和你来的是这孩子啊。早知道我就不把这扇窗户打破了，真的是，我可不想和你一样，背上欺负小孩的名声。” 我什么时候欺负小女孩了，前天我可没欺负你们家的主教。 贵族的涵养让鲁本侯爵勉强控制住了反驳的冲动，不过，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少女蕾拉就捂着嘴低呼一声，连社交礼仪都顾不上了，指着修尔说道：“你，你刚才，都，都是装的？” “当然不是，咳咳咳。”暗红色的液体再一次从捂着嘴的指缝间渗出，逼真的表现让蕾拉一脸茫然的歪着头，疑问仿佛实质化般从头顶冒出。 “哥哥讨厌啦，不要欺负小女孩啦。”莉莎窃笑着拧了哥哥一把，正色的说道：“虽然没有装出来的这么严重，但哥哥重伤虚弱是真的，所以就尽量简洁一点吧。两位，不，应该是公爵大人的想法，哥哥已经明白了，请放心，来自领主府的好意我们不会拒绝，这样对大家都有利。哥哥……” “挺好的，就是这个意思。”修尔拍拍莉莎的头，声音虽然依然虚弱沙哑，但至少没那么有气无力了，“蔷薇公爵需要公开表示好意，以求笼络更多势力更多强者的心，我们暗月圣殿自然是最好的选择。至少比起其他几个教会以及魔法公会剑士公会来说，我们的食量要小多了。” “不错，我们也的确需要这份谢礼，而且越多越好，呵呵，所以现在需要谈的，就是具体问题了。帮我们把圣殿翻新一遍，就算是你们的表示了，怎么样，要求一点也不高吧。” 侯爵大人和蕾拉小姐谁也没说话，都用一种很神奇的眼神看着修尔。 “好吧，好吧，我承认，这个要求是稍微高了一点，不行还可以商量嘛。” 不是高了一点的问题，这么大范围的建筑群，真想按照真神神殿的标准建造，光材料就要十多万金币，想要一次性全部建好，没有数十万金币根本不可能实现。而且，建造神殿真正耗钱的地方不在于建筑本体，而在于内部装潢，为了吸引信徒，神殿内部必须花重金布置，这部分费用甚至会超过建筑本身。 如此高额的花费，就算蔷薇家族有一块大型领地支撑，想一次性拿出来也不太可能，所以修尔的要求也只能换来漠然的凝视。 “修尔先生，你的态度我们已经明白了。”沉默了片刻，鲁本侯爵叹了口气，修尔今天做出的姿态已经充分表明了他的态度，看来想要获得双赢的结果，不多付出点代价是肯定不行了，老侯爵也只能叹息道，“我知道你们教会缺钱，所以，三万金币，这是蔷薇家族的诚意，一万金币，这是鲁本家族的诚意。” “金币吗？而且，鲁本家族的诚意？”修尔皱了皱眉，暗中揣摩对方的想法。 “这不是重点。”老侯爵露出一丝微笑，“重点是这笔钱，将由埃里克斯和我在公开场合宣布，以我俩的私人名义，以教会捐赠的方式，亲自交给暗月圣殿。” 有一刻，莉莎甚至忘记了呼吸。 的确，与此相比，金币已经不是重点了，由实权领主和手下重臣亲自对教会捐赠，对于暗月教会的现状来说，实在太重要了。蔷薇公爵的所作所为，一直都受到整个科拉王国乃至所有周边国家的关注，他这样做，等于替教会做了一次大规模宣传，而且有他们带头，教会很有可能将会收获一大批信仰者，虽然只会是作用微不足道的泛信徒，但基数足够大的话，也会产生质的变化。 这真的不是做梦吗？莉莎激动的看了看修尔，却发现哥哥的脸上一片淡然，手指轻轻叩击着椅背，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少女知道，每当修尔下意识露出这副表情的时候，都是他大脑高速旋转的时候，难道说，哥哥还不满意？ 的确不满意。 “还不够，这个提议我不接受，需要修改。” “哦？”鲁本侯爵没有指责修尔贪心，经过前天的交锋，他可不觉得修尔会是不懂掌握分寸的人，所以侯爵只是轻轻做出了疑问的表示。 “主说，要仁慈，要用爱己之心爱人。”修尔大义凛然的说道，“灾难刚过，现在到处都需要资金，蔷薇家族又不是财富神殿有铸币能力，你们也有资金紧张的时候，现在让你们拿出大量金币来未免为难。” “所以不如换一种方式，还记得神殿区那块神属领地吗？” 鲁本侯爵嘴角抽了抽，已经明白了修尔的想法。 “没错，呵呵，半年的时间，把那块地上的礼拜厅建起来，然后由公爵大人和侯爵大人以私人的名义，宣布这是为了感谢圣殿的协助而捐赠给暗月大人的。圣殿也会感谢两位的慷慨，把两位的名字刻在捐赠者的首位，每日为两位大人祈福。” “这样一来，虽然表面上出的钱差不多，但拥有资源的蔷薇家族能省不少钱，我们也免除了自己修建礼拜厅的麻烦，呵呵呵呵，侯爵先生，蕾拉小姐，我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你们觉得如何呢？” 鲁本侯爵不太理解修尔的目的，这样做对暗月圣殿的确最有利，但是…… “你们一共两个圣职者，礼拜厅修起来了也没用吧。” “真巧，昨天刚刚有两位修女晋升牧师了，赞美吾主，这一定是主的指引。” “好吧，我会和蕾拉会回复公爵大人。”权衡片刻，鲁本侯爵点点头，“公爵大人应该不会反对，那就暂时说定了。” “耶”，两名拜访者刚一离开，莉莎就再也控制不住了，兴奋的大喊大叫，兄妹两人连续击掌相庆。 “嘿嘿，比想象的结果还要好，那几颗赤浆果没白白牺牲，果然很像血啊。” 手朝袖子里一缩，赤浆果的汁液就又沾了满手，修尔笑眯眯的舔了舔手指，嗯，味道不错，酸酸甜甜的，这就是收获的味道。 “我也要！”伟大的莉莎大人猛扑了过来，一口叼住修尔的手指。 “喂喂喂，不许咬我，你是魔兽吗？松口！”可惜，虚弱中的战斗神官，是无法对抗莉莎大魔王的，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第二十一章 希望 “啪”，合上手里厚厚的书本，修尔在摇椅上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浑身关节咔吧咔吧的一阵脆响，满脸陶醉的发出一声舒服的呻·吟。 身旁，一直背靠着他的腿坐在地上的莉莎，也不情愿的离开了温暖的靠背，嘟嘟囔囔的爬起身，准备第一时间搀扶哥哥。 “授课结束了，啧，时间过的真快。”轻轻推开莉莎的手，修尔站起来活动活动四肢，“状态完美，总算是彻底恢复了。” 时间过得的确很快，距离时隔近百年再一次在重大场合大范围展现暗月神迹外加从蔷薇家族手里大赚一笔，顺便为保护城市稍微尽尽心…… 不对，说错了，重新来。 距离竭尽全力保护城市保护平民，为此甚至不惜透支潜力呼唤暗月神迹降临，已经过去一个月了，修尔也在神殿里被关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 秘法对身体的损伤远比预想中要大，而且大的多。 在修尔的故乡，这套血祭的秘术属于和强敌同归于尽的禁忌手段，使用之后不仅要卧床休养好几年，而且身体机能会大幅倒退，不到万不得已，没人会用出来。 修尔也只用过一次，那一次从三名强敌手中救下了莉莎，顺便一夜狂奔了几百公里。 当时由于露娜大人的挽救，修尔的身体马上恢复了最佳状态，以至于他对秘术的后果估计得有些不足，没想到会让他严重虚弱了十多天，彻底恢复居然花费了一月。 这一个月里，修尔过得相当滋润，真可以说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莉莎把他照顾的无微不至，除了强迫他静养不允许踏出神殿一步之外，几乎所有事都由着他的心意，天天守在他身边和他腻在一起，甚至连少女最不喜欢的上课时间，也在她的要求下，每天都坚持了下来。 是的，修尔对莉莎的授课时间，这是莉莎唯一会闹别扭的一件事。 早在修尔刚刚来到神殿的时候，对这个世界一点也不了解，语言倒是勉强能猜个大概，文字是完全不懂，风土人情更是一片茫然。为了帮他尽快融入新环境，八岁的少女自告奋勇当起了老师，从基础开始教导哥哥。 这是少女最得意的半年，对她来说，能当哥哥的老师太有成就感了，想想就觉得激动。 可惜，得意只持续了半年，她从未见过有人能有这么可怕的记忆力和吸收能力，只用了半年的时间，就把少女所有的知识都学走了。 半年之后，两人开始一起读书，一起和两个修女学习基础知识，再过半年，身份改变，修尔变成了老师，其他人都变成了学生。 这让莉莎觉得实在不忿，为此闹了好几次别扭，随着少女逐渐长大，教学次数也慢慢减少，主要由她自己去吸收她需要的知识了。 这次为了能让修尔安心躺在家里，莉莎甚至不惜重新做回好学生，可见她有多坚决了。 没人知道，这一个月，少女的内心其实充满了恐惧。 莉莎一直是个很聪明的孩子，背负着过重的压力，让她早早就变得成熟起来，也让她看懂了很多事。 比如说，虽然在她心里，哥哥简直和女神大人一样全知全能，不管她有什么愿望，哪怕只是在心里想想，哥哥都会看似很轻松的替她实现。但是她一直明白，哥哥也是凡人，也会受伤生病，甚至，也会死…… 少女绝不想失去哥哥，失去这个凡世间最爱自己，也是自己最爱的人，所以她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回报哥哥的爱，哪怕明知道自己过度紧张了，也不敢有一丝大意。 好在一切努力都没有白费，哥哥终于恢复了，她知道哥哥不会骗她，所以在听到哥哥说已经彻底痊愈了的时候，甚至感觉昏暗的房间都亮起来了。 的确亮起来了，因为修尔推开了房门，秋天的阳光随着微凉的秋风闯进了屋里，驱散了屋内的浊气。 房间外，暗月圣殿依旧是一副破败的景象，但修尔能感觉到，和一个月前相比，这里多了一点东西。 多出来的东西，就是希望。 “你知道吗，莉莎，我闻到了希望的味道。”修尔享受着扑面的寒风，悠悠的说道，“我知道你一个月来，心里始终在怪我，但是你不知道，当时的暗月圣殿，其实已经到了非常危险的时刻了。” 确实很危险，在那时，圣殿里九个人，除了莉莎之外，没有人对未来抱有希望。 两位修女的信仰绝对虔诚，然而她们心里所想的只是终老于教会，她们最大的愿望，也就是尽量拖延教会灭亡的时间，至少不要在她们的有生之年发生。 仅此而已。 复兴教会这种事，她们两个连想都不敢想，不仅是她们，其实前面几任主教，虽然一直竭尽全力维持教会的运转，但实际想法和两位修女也差不多，越来越恶劣的状况，让他们潜意识里早就失去了复兴教会的信心，除了天真的莉莎之外，近百年来，已经没人敢相信暗月圣殿可以复兴了。 至于另外六个孩子，其实还是在修尔的要求下收养的。 虽然说起来充满了功利心，但必须承认，从小培养下一代神灵的侍奉者，比凭空发展要简单的多。虽然要花费大量时间，而且过程中开支很大，不过这些付出物有所值，当这些孤儿长大之后，至少也会成为暗月圣殿最坚定的神甫和修女，运气好的话，甚至还能出几个牧师。 可是，这种方法也有弱点。从小在一步步衰落的神殿里长大，孩子们也会潜移默化的接受现状，把苟延残喘视为神殿的出路，这样的下一代，是不可能让神殿有未来的。 即便初来的修尔随手解决了大量问题，即便四年来依靠自己动手，神殿的生活在慢慢变好，即便修尔两年来靠着高风险赚了不少钱，神殿的债务开始慢慢减少，但大家心里想的，依然是这下神殿又可以支撑一段时间了。 然而，人总是会死的，尤其帕瓦帝加这样危险的世界更是如此，就算自己在死之前，神殿还清了所有债务，拥有了众多信徒，但核心人员的想法不改变，下一代的想法不改变，神殿还是不会有未来，早晚有一天，会重新回到现在。 这不是莉莎想要的，应该也不是暗月女神想要的，所以，这也不是修尔想要的。 大家想要的，是真正的复兴。 “那就必须让核心人员，尤其是下一代的核心，心里燃起希望。”修尔非常肯定的说道，“绝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一旦真让绝望在孩子们心里扎下根，再想改变就很难了，因此，问题必须尽快解决。” “但是，哥哥不是早就有计划了吗？按照计划走下去就可以了，为什么要去做这么危险的事？”走到修尔身后，少女抱住哥哥的腰，脸贴在修尔背上，带着几分埋怨，又带着几分怜惜。 最初修尔设计的解决方法，自然是圣物回归了。 利用圣物回归，让两名修女感受到未来的可能性，再利用她们进一步影响六个孩子们，这是修尔的初步计划，效果嘛，也许还算不错吧，如果没有后面这些事的话。 “为什么不呢？”修尔的手覆在莉莎的手上，轻笑着说道，“你不希望看到更多人得救吗？” “当然希望，我恨不得每个无辜者都可以获救，恨不得一个牺牲者也不会出现，为此我不惜以生命为代价。但这是建立在我有能力做到的基础上，我可不希望自己什么都做不到，只能在一旁看着，却有人因为我的愿望而牺牲，那简直就是圣职者的耻辱，尤其，这个人还是我最爱的哥哥。” “呵呵，但是你没有想过，我不是因为你的愿望，而是本身就想救更多的人，才会这么做吗？神爱世人，同为暗月的信徒，我也是爱着这个世界的。” “骗人。”少女额头在修尔背后用力一撞，“又想骗我，哥哥你从没有爱过这个世界，除了我们这些亲近的人之外，也没爱过这个世界上的人，你从没把自己当成过这个世界的一员，就算所有其他人都死在你面前，你也不会掉一滴眼泪的。” “呃，其实还是会掉一两滴的。”修尔没有反驳，只是苦笑着解释道，“我只是为了追求利益最大化改变了计划而已，你不觉得现在的效果，比单纯一个圣物回归好千百倍吗？他们几个，现在可都是充满了干劲啊。” 效果的确非常明显，无论是两个新晋牧师，还是孩子们，心里都充满了希望。 塔林娜和梅里亚两位女士，现在除了吃饭睡觉之外，每天只做两件事。 第一件事，轮流进内城，监督礼拜厅的施工进度。说是监督，其实就是躲在一旁偷看，一看就是一整天，废弃了上百年的礼拜厅终于重建了，这可是教会崛起的第一块基石，怎么能不谨慎一点，一点要亲眼看着才行，至少两位新晋牧师是这么说服自己的。 第二件事，留在家里的那个，就埋头苦修，要练习基础神术，至少能糊弄住信徒们才行，要背诵牧师的歌颂词和布道词，那可比修女要背的难多了，还要掌握牧师的教会礼仪，这要是在礼拜厅里出了丑，就算女神大人能原谅，自己也不能原谅自己。 六个小家伙也被两位牧师感染，每天跟着留在家里的一位一起背诵和练习，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热情。 “所以你看，从效果来看，改变计划没错，只付出了一个月的时间，实在太值了。”修尔笑了笑，拍拍少女的手，“我心里有数，放心吧，有这么可爱的莉莎等着我，我才不会轻易涉险呢。” “哼。”少女突然跳到修尔背上，两手揪着他的头发左右摇晃，“夸我可爱也没有用，叫你让我担心，叫你害我哭，我揪我揪我揪。” “怎么又来，别揪了别揪了，我一会还要去众神殿一趟呢，我可不想秃着头去。” “众神殿？”少女歪着头想了想，表情突然变得凶残狰狞，磨着牙低吼道，“我也去！” “呃……好，好，你也去，你也去。” 第二十二章 众神殿 这里是帕瓦帝加的世界之心，地理上和心理上的双重核心。 连绵不绝的杜因斯山脉挡住了北方冰原上吹来的凛冽寒风，东部灵魂高原上奔流之下的苏索卡路河带来了湿润的空气和丰富的水产，南部的穆卡森平原沃土千里年年丰收，温暖湿润，四季如春，帕瓦帝加再没有哪片土地，比这里更加美丽富饶了。 这里就是众神殿，众神眷顾的神圣之都。 帕瓦帝加从不缺少战争。 不算神话时代，一万两千年的正式历史，就是一部充斥着战争、杀戮与死亡的血腥史。 智慧生物与自然之间的，与魔兽之间的，智慧生物内部不同种族之间的，不同国家之间的，甚至不同势力之间的，一场场战争，毁灭了无数国家，制造了无数死亡。 诸神并没有阻止战争，或者说，他们才是战争的发起者。为了争夺信仰，为了理念冲突，他们鼓励信徒们发动战争，征服那些不同信仰的国度，杀光坚定的异教徒，逼迫民众改变信仰。 这一切，一直持续到了混乱时代末期。 血流够了，仗打累了，最关键的是，不知什么原因，神灵们终于对战争厌倦了。 几乎所有的神灵，都先后降下神谕，阻止了那些毫无意义的战争，各大种族，各个国家，大家终于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了。 不仅是智慧生物，还包括神灵们。 经过近百年的漫长交涉，最终的结果非常理想，尤其对于神灵们来说更是如此。 所有真神，无论强弱，都对着虚空以自己的神格立下誓言，不再以战争的方式争夺信仰，不再用杀戮的方式解决分歧。 于是，以契约和公正两名非人格化的神灵为仲裁者，众神殿成立了。 九百二十七位真神，各自分出一丝神性，神性集中在一起，在帕瓦帝加的中心点形成了一处巨大的神圣之地，那就是诸神眷顾的神圣之都，一座介于真实与虚幻之间的城市——众神殿。 最初的众神殿，是由九百二十七座神圣之厅组成的，没有人建造，完全是由真神们的神力自动生成，由于这里是意义上距离神灵最近的位置，为了让侍奉者们可以更方便的朝拜，每座神圣之厅的最深处，都有一扇通往该神灵的圣域，也就是教会总殿的门，高阶圣职者们可以让自己或者极为虔诚的信徒通过这扇门直接来往于两地，节省了大量旅途时间，也避免了旅途中的风险。 那时候，众神殿还只向圣职者开放，也只能通过朝圣之门出入，虽然位置就在那里，但始终存在于虚幻的空间里，从凡世甚至根本无法观测到它的存在。 不过，大部分神灵的神圣之厅都需要有人每天打理，但穿越朝圣之门需要消耗大量精神力，即使是高阶圣职者，也无法支持这些人每天出入朝圣之门，他们只能常驻众神殿。于是，随着常驻的圣职者越来越多，问题也随之出现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需求，圣职者们也是人，自然不会例外。 衣食住行，日常所需，各种需求接踵而来。倒也不是不能出入时随身携带大量日用品，但是，把朝圣之门当成货运通道，就算真不怕神罚，开启大门的圣职者也负担不起，要知道，出入者每增加一些重量，开门的人的负担都是成倍增长的。 因此，在圣职者们的祈求下，神灵们做出改变，众神殿干脆直接在现世现身了。 经过诸神认可，各种世俗建筑，在神圣之厅群周围建起，图书馆，商铺，旅店，酒馆，工坊，甚至还有几处不可名状的特殊场所，那是三位爱神之一的欲·望女神信徒的所在之处。 不断有虔诚的信徒进入这座没有领主，没有法律的城市。即便这里的一切都由那个非人格化的，九百二十七位神灵的神性联合体裁决，即便这里准入资格严格到苛刻，数量也有严格限制，但规模依然在不断增大，到现在已经像一座真正的城市一样了。 “赞美吾主，赞美诸神，赞美众神殿。”众神殿里，走出空无一人的暗月之厅，修尔和莉莎像其他每个刚刚抵达的圣职者一样，高声赞颂着众神殿的创建者们，对于圣职者来说，这已经是固定流程了。这份赞美一点也不违心，因为对高阶圣职者们来说，众神殿的存在实在太方便了，即便远隔数千公里，也可以瞬间抵达。 一出门，就能看出众神殿和其他城市明显得不同。 街上走的，百分之七十都是穿着奇怪圣袍的圣职者，也许前一秒，刚听到远处有人用矮人语大声吼叫着赞美奥夫瑞根，下一秒就能听到背后有海精灵用潮声般的独特嗓音唱出暴风女神芙拉的赞歌。 大街上最常见的一幕，就是不同种族，不同年龄，不同性别的圣职者，穿着不同颜色不同风格的圣袍，比着不同的祈祷手势，用不同的语言，以赞美不同的神灵作为开场白。一切都是截然不同的，但发生在这里，却又产生了非常微妙的和谐感。 没有到过这里的人，恐怕连想象一下如此多圣职者们聚集在一起的场面都做不到，毕竟这一切，也就只有在众神殿这个帕瓦帝加最独特的城市里才有可能看到了。 不过，修尔和莉莎并没有注意那些足以让初来者当场傻掉的特殊景象，不光是因为他俩已经习以为常了，更主要的原因，是他们的视线被挡住了。 挡住他们视线的，是一棵树。 嗯，就长在暗月之厅门口，树根分成两边扎进甬道两侧的泥土中，树干正正的堵住大门，出入的人稍不注意就会迎头撞上的一棵树。 一颗橡树。 一看到这棵树，莉莎原本就阴沉的脸色彻底黑了下来，转头就往回走。 “我回去取把斧子。”少女咬着牙，恶狠狠的说道，“这两天刚学到了伐木的技能，还没练习过呢。” “所以说我不在的时候少跟那群无聊的家伙玩什么语言冒险游戏，你到哪才能学来那个见鬼的伐木技能啊。”修尔哭笑不得的把少女拽了回来，安抚般的摸着她的头，“好了好了，冷静一点。” “我才不要冷静，这个笨蛋又堵咱们家的门口，又不是第一次了，上次堵在圣殿门口，这次居然堵到神圣之厅门口来了，下次会堵哪里？是不是要堵到暗月大人神国里的新月拱门外面了？”一向礼貌懂事的莉莎，气呼呼的小跑几步，对着门口的橡树一脚飞踹了过去，“我就知道哥哥你来众神殿目的不纯，果然是约了这棵专门挡路的木头。喂，你这棵笨蛋还要装到什么时候，跟我闪开啦。” “诶？修尔和莎莉，你们来了啊。”橡树一阵抖动，用植物形态林精独特的缓慢语速说道，“神圣之厅门口的土壤就是好，太舒服了，居然不小心睡着了。” “喂，我叫莎莉，不对，我叫莉莎，你这只笨蛋鹿故意的吧。”伟大的莉莎大人差点被气糊涂了，叉着腰瞪着眼，圆圆的脸蛋一鼓一鼓的，“而且你要扎根，就到你们森林神殿门口去啊，那里不是经常有二十多个笨蛋树精排成一排吗？你去和她们作伴呀。” “是这样吗？原来你今天叫莉莎呀（我哪天都叫莉莎！），好吧，叫什么不重要啦（对我很重要好不好？）。森林神殿门口太挤了，还是这里好，没人和我抢地方。” “那是因为你在和我们抢地方！”每次和这个可恶的林精见面，莉莎都觉得自己会被气死，真是的，哥哥怎么能忍受这么恶劣的家伙！ “哈哈，别生气了，她故意逗你生气呢，谁让你连生气时候都这么可爱呢，她当然喜欢逗你了。而且我也没有约她啦，她自己来的。”修尔恶趣味的在旁边看了半天热闹，这才笑眯眯的说道，“还有莫瑞娅，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不会专门为了欺负莉莎才来的吧。” “诶？不是你约我来的吗？”林精晃动着树枝，慢悠悠的说道，“就在逐影结束那天，你说想和我……” “停，我知道再说下去，你又要满脑子花粉了，而且我非常确定，那天我什么也没说，你再装傻也没用。” “嘿嘿，好吧，我是特意来等你的。我估计你肯定会来欺负萨萨，所以就提前一会过来等你了。” “呃，我是准备先去图书馆，不过是为了还书，欺负萨萨是顺路而已。不过，你说的一会是多久？我自己都不确定什么时候会过来。” “大概半个月吧，长在这里睡得太舒服，记不清了。” “呵呵，呵呵。”修尔不打算跟这个思维和正常生物明显不太和谐的家伙讨论常理问题了，“你还是第一次来众神殿找我呢，不对，你应该不能使用朝圣之门吧，那你怎么过来的？” “有人要见你。”莫瑞娅突然变得认真起来。 修尔动作一顿，手指指了指上方。 “嗯，母亲希望和过去一趟。” 会被林精这种生物称为母亲的存在只有一个，森林女神。 第二十三章 被围观 森林女神阿尼卡，原初神灵之一，实力在诸神之中位于顶级之列，神殿遍布帕瓦帝加每个有人烟的角落。 虽然森林圣殿总部位于麦卡森林——最强大的木精灵国度，其余三个木精灵国家公认的发源地——但她的信徒却不仅只有木精灵而已，实际上，所有种族里都有信仰阿尼卡的人，而且为数不少，毕竟只要生活中能和森林甚至植物扯上关系的人，信仰她并没有什么坏处。 当然了，其他种族的信徒大多都只是泛信徒，这些泛信徒信仰的神灵众多，按虔诚程度献给每位神灵的信仰之力比起那些专一的虔诚信徒来说，就要少太多了。 她真正的核心信徒，主要还是木精灵，以及一部分终年生活在森林里的人类和矮人，其中木精灵是最虔诚的，甚至有些虔诚的过度了，因为即使在众神殿纪元的今天，麦卡森林的王都里，依然都只接纳森林神系的神殿入驻，其他所有神殿都被拒之门外。 曾经阿尼卡大人为此亲自降下神谕协调，虔诚的木精灵们只能服从，允许了几个神殿进入，然而在生活中，木精灵们却对这些神殿如临大敌，宁死也不靠近神殿十米范围内，几个神殿五十年里，都没有一个来自麦卡森林的拜访者，以至于几个神殿最终只能无趣的退出了森林王国，由此可见，木精灵们对女神大人的忠诚之心，甚至连女神大人自己都无法改变。 但是既便如此，木精灵们也不敢说，自己是森林女神最忠实的信徒，因为，森林里还有他们的伴生种族林精存在，林精才是最忠于阿尼卡女神的生物。 因为她们本身就是森林女神创造的。 传说中，第一代林精从阿尼卡女神在凡世的遗骸上诞生，林精体内流动着阿尼卡女神的血脉。这种说法是不是真的已经不可考了，除了神灵之外没人知道答案，但所有林精都会把阿尼卡亲昵的称为母亲，由此可见，这个传说也未必没有根据。 实力强大的林精和木精灵，组成了森林教会的核心，无数凡人组成了教会的外延，虽然在人类社会种，森林教会始终是边缘信仰，但教会的底蕴和实力不容小觑。 不过，就算实力再怎么强大的神灵，众神殿里，也只有一间同样大小同种规模的神圣之厅而已。 阿尼卡的神圣之厅，距离暗月之厅并不算太远，不过一路走来的所见所闻，是众神殿外的人永远也无法想象的。 比如，人们很难相信，火焰之主奥夫瑞根的祭祀，会和河流与湖泊之主温蒂的牧师面对面坐在同一个摊位前喝酒，就算是众神殿纪元，这两位神灵的教会之间也彼此敌视，礼拜厅很少出现在同一座城市里，就算少数城市真的常驻有两位神灵的圣职者，他们也是一见面就冷嘲热讽，然后发展到激烈争吵，最终以友好的攻击性神术交流收尾。 这才是他们应该做的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坐在一起一边喝酒一边眉来眼去的调情，一看两人的神态，就知道昨晚肯定有什么奇怪的事发生了。 “喂喂，笨蛋莫瑞娅，你的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奇怪的东西呀，为什么关注的重点永远都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莉莎脸色泛红，毕竟还只是小女孩，有些话对她来说还是过于刺激了，“越是和你接触，哥哥说话就变得越奇怪，肯定都是你把哥哥带坏了。” “诶？我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了吗？”半人半鹿的黑发林精呆呆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没有吧，我只是说，他们昨晚一定没有进行深度冥想，今天才会显得这么疲倦。对你们高阶圣职者来说，这种事难道不奇怪吗？” “不许装傻，你这只毫无羞耻心的鹿，你以为我听不出你想说什么呀。” “呦呦，呦呦。我只是一只鹿，听不懂太复杂的人类语言，呦呦。” 两人虽然嘴上吵得热闹，但行动上却相当和谐，莉莎就侧坐在莫瑞娅的鹿背上，很熟练的扶着她的腰。 虽然距离的确不远，但莉莎毕竟还小，想跟上两人步速会很吃力的。为了不让莉莎太累，不对不对，为了不让莉莎拖慢两人的速度，还是让她坐上去比较好，嗯，公正的修尔神官如是说。 其实这也不是莉莎第一次骑在莫瑞娅背上了，之前莫瑞娅去蔷薇之都找修尔玩的时候有过不止一次先例，大家早就习惯了。不过，他们三人习惯，不代表路人也习惯，大家都在用很惊讶的眼神看着三人，甚至有不少人还在窃窃私语。 不能怪路人大惊小怪，毕竟能在众神殿的大街上当路人，早就脱离了大惊小怪这一层次，只是骑林精这种事并不多见。 实际上林精并不忌讳别人把她们当运输工具，她们从来都以自己的形态为骄傲，对于鹿形态的便利条件当然也就不介意使用了，帮朋友驮驮货物这种事很常见。 但是，骑上来的如果是智慧生物，那就是另一种概念了，对林精种族来说，这属于很私人的行为，除非关系足够亲密，否则她们绝不会允许。 大家见到过的少数几个例子，基本都是林精和木精灵这对伴生种族，像现在这样，骑在上面的是个人类，还真是第一次见到。不过仔细看看，唔，上面坐的只是个小女孩，那就没什么了，毕竟林精往往都很喜欢小孩子，也很讨小孩子喜欢，这就难怪了。 “她才没有讨我喜欢呢！而且她刚刚还故意甩头，用头发抽我！”偷偷看看哥哥，确认修尔并没有露出为难的神色，莉莎继续展开撒娇攻势，哼，坏女人，坏母鹿，别想把哥哥从我身边抢走，莉莎大人才是最可爱的，哥哥绝不会上你的当！ 战职者们就算只是慢慢溜达，速度也比普通人快不少，没过多久，森林之厅就已经出现在视野中了。 人们绝不会认错，因为森林之厅实在太特殊了。 众神殿虽然遍地鲜花植被茂密，但都是青草和灌木，受到城市的环境限制，城市里几乎没有什么高大的树木。 但森林之厅是个例外，三四十棵大树，几乎把那里围成了一片小森林，只有森林之厅高高的尖顶，从茂盛的树冠中露出头，指明自己的位置。这片树林别有特点，几乎每棵树的种类都是不同的，松树、梧桐、桃树、石榴、龙炎果、风根果，各种类型的树长在一起，走过去简直像在参观植物展。 莉莎的嘴角抽了抽，修尔的嘴角也抽了抽，两人同时发出一声纠结的叹息。没办法不叹气，因为一看到这片树林两人就明白，这次森林圣厅之行，注定会充满了头痛。 果然，刚刚从树林间穿过一半，树林就活了过来。 “诶诶？快看快看，是人类啊，还骑在莫瑞娅身上呢。” “哇，还有个男人，莫瑞娅莫瑞娅，这是不是就是上次你说的，把你给骑了的那个人类。” “真的吗真的吗？让我看看，哎呀你的破树枝挡住我啦，哇，真的诶，莫瑞娅把她的小男朋友带回来了。” “我也要看我也要看，呦呦呦，果然呀，小莫瑞娅的第一个外族朋友呢，而且还是活的，真是活的诶，会呼吸会走路的。” “不是刻着字的石碑吗？是会动的那种？” “喂喂，人类，你们真的是小莫瑞娅的朋友吗？怎么样，莫瑞娅是不是很好玩，也很好骑？” 一瞬间，耳边充斥着大量叽叽喳喳的吵闹声，虽然是用很独特的木质性嗓音发出的，却依然吵得人无比头大。 “是，是，是，我是莫瑞娅的朋友，而且是活的，不光会喘气，还会说话呢，厉害吧。”修尔按着额角一脸纠结。 “啊啊，说话了说话了，莫瑞娅的朋友和我说话了。” 立刻，无数树枝伸到了修尔旁边，有的甚至直接从几十米外，硬是当场伸长延伸过来的，研究植物的学者们看到这些，估计会哭到断气吧。 我居然被围观了，而且被一群树围观了，修尔突然觉得，自己来森林之厅就是个错误。 “诶嘿嘿嘿，怎么样，我的朋友不错吧，他们都很有趣呢。”莫瑞娅快乐的像只鹿一样在地上蹦来蹦去，仿佛正在和姐妹们炫耀好友的普通少女一般，不过……“啊，我是指高的那个啦，小的那个不算。” 混蛋莫瑞娅，要不是你们人多，我早打你了，而且‘他们’是怎么回事，你是故意改口气我的吧。莉莎大人恶狠狠的磨着牙，就像吃到了最新鲜的鹿排。 唰，一根树枝伸到修尔面前，树枝上挂满了累累果实。 “莫瑞娅的小朋友，来，我请你吃水果，这可是最新鲜的呦。” “唉，老套。”心里又叹了口气，修尔也没拒绝，顺手摘下两颗熟透的龙炎果，和莉莎一人一个。一口咬下去，火红的龙炎果又甜又香，脆爽可口。 “啊！孩子，我的孩子。”树枝突然晃动着发出了喊声，“你居然吃掉了我的孩子！” 第二十四章 林精们的快乐 “嗯，我吃掉了。”咔嚓又咬了一口，修尔木然说道，“味道不错，挺好吃的，再生一个呗，我还想吃。” “诶？真的吗？”晃动的树枝突然停住了，从树皮上浮现出一张脸，曲起树枝把果实送到嘴里一口咬下，“咔嚓咔嚓，我尝尝，咔嚓咔嚓，今年的这批孩子果然挺好吃的，到底是在母亲身边扎了半年，生下来的味道就是不一样，你们也尝尝？” “呵呵，呵呵。”莉莎觉得自己脸上的肌肉都在抽痛，世上如果有什么比林精更让人头痛的话，那一定是一群林精。原本以为莫瑞娅已经是很可怕的存在了，没想到，她的同类们比她更强大，说出的话简直不断考验自己的承受能力。还是哥哥厉害，就算遇到一群疯女人，都能这么镇定自若，看来要和哥哥学得东西还很多呀。 “莉莎，你那个伐木技能能不能教教我，我觉得多学一项技能还是很必要的。” 好吧，看来哥哥也快要疯掉了，我不孤独了。 “也尝尝我的孩子呗，莫瑞娅的小男朋友。”又是一根树枝伸了过来。 “对不起，我的种族是人类，不是松鼠，对松果没兴趣。”盯着树枝上拳头大的松果，修尔面无表情的说道，“下回我会带几只松鼠过来品尝的，谢谢。” “哈哈哈，莫瑞娅的朋友果然好有趣。”大堆树枝不断颤抖，就像一群肆无忌惮的女人在大笑。 “好了好了，你们不要闹了，小莫瑞娅好不容易带朋友回来一次，你们别把人家吓跑了，这次的可是会跑的。”树林里最高大的一棵梧桐垂下了树枝，凑到修尔和莉莎面前，用低沉的声音说道，“对不起啊，人类们，她们没有恶意，是在和你们玩呢，我们林精一激动起来总是这样。” “唉，我知道。”再叹一口气，修尔觉得今天一天叹气的次数比这四年加起来还要多，“问题是，你们又不是没见过人类，就算森林里见的少，你们没事就种在这里，每天过来过去的人类也见得多了吧，用得着这么激动吗？” “那怎么能一样，你是莫瑞娅的朋友啊，又不是那些过来过去的人类。”有些奇怪的逻辑，却被梧桐树说的理所当然，“而且还是活的，我们林精可是很少看到姐妹们把活着的朋友带回来介绍给大家呢，当然会激动了。” 修尔刚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却又闭上了嘴，因为他突然明白，刚才听到的一句‘不是刻着字的石碑，是会动的那种’，是什么意思了。 在帕瓦帝加世界，陆上种族里公认寿命最长是精灵，足有一千多年，但这是把林精排除在外的结果，毕竟林精的寿命实在太难计算了。 因为她们会变成树，这让她们有两套寿命系统。 如果一个林精从出生到死亡，全程始终维持着人形的话，那她们的寿命理论上比精灵短一百年左右，应该说差距不大，但问题是没有一个林精会这样做，树形态也是她们的一种享受，她们会频繁的在两者之间切换。 树形态可比生物形态消耗的生命力小多了，这就导致了很难计算她们的寿命长短，根据保持树形态的时间长短，林精种族内个体的寿命跨度很大，相差近千年都很常见，据说在麦卡森林内部，还有一个已经活了六千年，被所有孩子们称为老祖母的古老林精，在以树形态沉睡着，当然，她还能不能再次醒来就不一定了。 这就导致了林精的悲哀。 这群天性爱玩爱笑喜欢热闹的女士们，偶尔也会从森林里跑出来探险，然后结交一群异族朋友，就像两年前遇到莫瑞娅时那样。 相聚时大家一起冒险，一起玩闹，一起快乐的生活，分离时彼此想念，偶尔奔波上千公里，只为见上一面，朋友嘛，不都是这样吗？ 但是然后呢？然后，当然就是刻字的石碑和林精之间的故事了。 会把已经变成石碑的朋友带回家介绍给姐妹们，会把石碑留在身边，让自己永远不会忘记，难怪有人说，林精是最珍惜感情的种族呢，也就只有她们，会做出这种事吧。 “哈哈，不用这副表情啦。”梧桐树枝在修尔肩上拍了拍，笑声轻快又洒脱，“你们无法理解，其实我们快乐呀。你们活着的时候，我们尽情和你们嬉戏玩耍，快乐的度过相聚的每一天，等到你们死后，我们就把和你们的记忆带回森林，和姐妹们一起分享和你们在一起的快乐回忆。等到以后有了新朋友，也会把新朋友介绍给你们，和你们一起分享新朋友的回忆。” “因为有离别，相聚才如此美好，因为有时候再见即为永别，所以在朋友们面前，我们会丢开虚伪和含蓄，享受和朋友们在一起的时时刻刻。林精每一代都是这么度过的，也很享受这样的生活，你们是无法理解我们这种快乐的。” “莫瑞娅……”莉莎突然有种想流泪的冲动，原来莫瑞娅的生活是这样的啊，难怪她总是缠着哥哥总是气我呢，这是她珍惜感情的表现吧，仔细想想，有时候让她缠着哥哥也…… “诶？怎么了？”听到有人叫，莫瑞娅转过头，嘴里叼着吃了一半的桃子，脸上还蹭着桃汁，两只眼睛茫然地眨啊眨的，“莎莉你叫我？这是最后一个了，要吃你可以再去摘，很甜的。” “不，你幻听了，我没叫你，另外，我叫莉莎，谢谢。”莉莎大人咬着牙扭过头去。 我果然是脑子被这些林精吵的出问题了，刚才居然会觉得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有点可爱，居然还想偶尔也让她缠在哥哥身边。哼，这绝不可能，我一定会守好哥哥的，你想都不要想。 当然，扭开头的少女肯定是无法看到，藏在桃子后面的唇角上那一丝暖意的。 “这么说……我现在是石碑状态了？”修尔指着自己，“至少在小鹿眼里我已经是块石碑了，所以才把我带回来介绍给你们？” “哈哈哈哈，难怪小莫瑞娅会找你做小男朋友呢，果然很有趣。”周围的林精们发出一串莎莎的震动，以及一阵吵闹的笑声。 “诶？你看穿了？那你想用什么材质的石头？上面喜欢刻什么字？”莫瑞娅两眼放光的说道，“是用通用语还是用精灵语？要不用人类语？喜欢横着刻还是竖着刻，哈，对了，夜精灵那种拱形的刻法更好看……” “喂，适可而止啊。”修尔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现在的想法已经越来越猎奇了。” “呜，真遗憾。”美丽的林精颇为沮丧的垂下头，不过很快，就把遗憾发泄到了姐妹们身上，“让开让开，不要再围观了，他还没变成石碑呢，等以后他变成石碑了再让你们围观，现在还有事要去见母亲呢。” 嘻嘻嘻，哈哈哈，笑声一阵又一阵，调侃的笑声一阵又一阵，林精们总是这么开心，每天都快乐的像是节日一样。 “呼，总算摆脱了。”好不容易从一大群疯疯癫癫的林精们之间穿过，躲进了森林之厅的莉莎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轻松，“莫瑞娅，我以后再也不说你不正常了，和你那些姐妹们相比，你简直是最正常的一个。” 嗯，至少你没请我吃果实，然后哭喊着说我吃了你的孩子，当然可能也有正常人不会吃橡实的原因吧，伟大的莉莎主教大人一眼就看穿了问题的本质。 “不过，那些林精们在阿尼卡大人的圣座前这样吵闹真的没问题吗？”莉莎还是很难理解林精们到底在想些什么，“她们常驻在这里，应该是阿尼卡大人的牧师吧，这样也太不严肃了吧。” “诶？为什么要严肃？”这次莫瑞娅是真的不明白了，疑惑的看看莉莎，又看看修尔，“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阿尼卡大人可是你们侍奉的神灵啊，恭敬虔诚，不是信徒们应该做的吗？”作为真神的大主教，莉莎还是很重视规矩的。 “但是，她也是母亲呀。”莫瑞娅茫然地说道，“我们只是在母亲身边玩耍而已，母亲也很喜欢看着我们玩耍呀，没什么不好的吧。” 啪，修尔的大手按在莉莎头顶，止住了她继续说下去的想法。 “每个人都有表达自己爱的方式，即使方式不同，他们也都是同样虔诚的。”修尔说的格外认真，“众神殿纪元形成的根源，就是承认这种形式上的差异，只要本质是相同的，就不需要为此争执。所以，莉莎你要记住，千万不要走旧时代圣职者们的老路，强行要求畸形的同一化，把自己认为正确的东西强加给别人，这样只会导致像混乱时代那样的悲剧。” “说的太好了，人类的圣职者里面，有你这样想法的人实在太少了。”一个人从森林之厅内部迎了出来，“所以我们才讨厌让他们入驻王都，明明都是一群短寿种族，真不理解他们的思想，为什么比山精灵那些石头脑子还老旧。” 迎出来的是个精灵，居然没有穿圣袍，而是一套绿色的猎装，带着绿色的猎人帽。白皙的皮肤，尖尖的耳朵，绿色的头发，毫无疑问，这肯定是生活在森林深处的木精灵。 “多谢夸奖，另外，呃，帽子不错。” 第二十五章 召见 “你也觉得我这个帽子不错？我跟你说，这是我妻子给我缝的，你看上面的针脚，一针压一针，别提多结实了。再说这个颜色，打猎的时候带上它，躲在灌木丛里简直一点也看不出来区别，我最喜欢这帽子的颜色了。对了，还有上面这根羽毛，这可是……” 木精灵简直像元素法师召唤出的吐火龙附体一样，带着浓重精灵口音的通用语一刻不停的从他嘴里喷出来，只看到他两片嘴唇上下翻飞，已经很难听清他在说什么了。 “很好，很好。”保持着礼貌性的微笑，修尔不断点头，甚至还经常适时地发出两声疑惑的追问，似乎听的非常入神，不过从他背在身后的手上青筋一根根绷起就能看出，现在在他的意识里，应该已经把对方掐死二十多遍了。 “呼。”五分钟之后，木精灵终于停了下来，就在兄妹两人以为他终于说完了，心里暗暗松了口气的时候，他却只是舔了舔嘴唇，“还有，不光羽毛……” “咳咳咳，这位木精灵先生。”发现妹妹的瞳孔已经开始放大，修尔终于无法忍耐了，干咳一声道，“还没请问，您是……” “啊？”木精灵反倒颇为惊讶的问道，“我没自我介绍吗？” “绝对没有。”兄妹两人就连摇头的频率都这么默契，两颗头都快被摇出残影了。 “我叫弗雷德里克·乔埃斯·阿索科·布克·乌伦索·米内卡……” 修尔神情麻木的把视线转向身畔的林精，发现这只鹿不知何时失去了平时傻呆呆的劲头，已经趴在地上笑得站不起来了。 面无表情的指了指还在喋喋不休的木精灵，修尔抛过去一个疑问的眼神，含义已经很明显了，就是在问，这人脑子没毛病吧。 跪在地上站不起来的莫瑞娅上气不接下气的摇摇头，短时间内想说出完整的话看来是不太可能了。 “那个，抱歉打断一下。”寻求帮助未果，那就只能自己解决问题了。修尔头痛的试探道，“木精灵先生，你们木精灵都有这么长的名字吗？我也接触过几位木精灵，似乎并没有……” “对呀，只有我有，他们都没这份品味。我的名字很有意义的，你看，弗雷德里克是我的教名，乔埃斯是我教母的姓，阿索科是我的名字，布克是家族姓氏，乌伦索是……” “我明白了，阿索科先生。”修尔总算发现了，和眼前这个头脑不太正常的家伙交流，就要让礼节这种东西见鬼去，该打断的时候就要果断打断，“名字也很不错，不过我觉得现在的重点，是您的身份才对吧。” “哦哦哦，对了，身份，身份，这个才是重点。”木精灵恍然大悟，用力拍打着额头说道，“你看，我差点就忘了，哈哈哈，我是女神大人的忠实信徒。” “没了？”等了半天也没下文，修尔更加确信，自己来森林之厅是个错误了，纠结的说道，“其实这个话题我不介意你多说几句的。” “你误会了，我还没说完呢，我只是在仔细想。” “想自己是谁？” “当然不是，好吧，算出来了，我是负责今年在神圣之厅执岗的主教之一，不过是今年第二十四任，哈哈哈，我刚才就在算我是第几任呢。” 虽然不是大主教，但主教的身份在一个教会里已经很高了，至少也有资格担任一座城市分殿的负责人，难怪有资格打理神圣之厅，不过，今年？ “对呀，就是今年二十四任，前面二十三个已经被气吐血或者累吐血，不得不回家去修养了。”阿索科主教理所当然的说道，“和外面那群树一起共事，这已经属于常态啦，哈哈哈哈。” 我觉得你们威力相差不大，都属于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暗自腹诽着，但既然已经知道了对方的身份，修尔和莉莎还是一起理了理圣袍，很严肃的说道：“赞美森林，愿森林常青，果实累累，奉暗月之名，女神露娜的神官修尔（主教莉莎），向森林女神大人及信徒们，献上深深的敬意和诚挚的祝福。” “咦？”短促的惊讶声之后，阿索科终于恢复了正常，有点圣职者的样子了，“赞美无光之月，愿暗月永悬天际。欢迎你们，暗月的孩子。” “你就是修尔？”可惜下一刻，木精灵又变了回去，“早就听说你的名字，这次可算把你等来了。我们全族的圣职者都盼着有机会见你一面啊。” 嗯？不对劲啊，我这么有名？修尔满心疑惑。 “怎么样，修尔大人，有没有兴趣来我们森林圣殿？” 修尔露出很奇怪的表情，诱惑圣职者改换信仰这种事并不少见，也不缺成功的先例，不过，这种很恶劣的事，往往都会做好前期准备，经过好几年的铺垫，才会在最后很有把握的情况下提出改换信仰的要求，像对方这样第一次见面上来就说，那简直是在开玩笑。 “不不不，修尔大人您误会了，我并不是想要您改换信仰，我只是希望您能来森林圣殿，给我们大家传授一点心得。”阿索科用无比崇拜的目光仰视的修尔，“自从从莫瑞娅口中听到您的事迹之后，您就已经成了几乎所有木精灵圣职者崇拜的目标，您的名字，已经在木精灵之间传唱了。” “您简直就是神官的楷模啊。您是不知道，我们木精灵神官过得有多苦。” “在教会里，所有主教都是由林精担任，所有神官，都是由我们木精灵担任，从教会创始至今一直是这个样子。但是，外面的情况您已经看到了，那些主教大人们从来不知道工作是什么，她们每天只做四件事，吃、玩、恶作剧、晒太阳，所有工作，都推给我们这些神官来负责，然后她们负责给我们的工作制造障碍。” “我们这些神官们可以算是承受了上万年的痛苦，您一定觉得我的话有一点点多（绝对没这么认为，因为那已经不是一点点的问题了），其实完全是被工作压力逼的，不多说一点，我们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气疯了。” “所以我们希望您能给大家传授一下经验，怎么才能做好一个保姆，不是，做好一个神官。” “呵呵，呵呵。”莉莎从修尔身后探出半个头，凶残的瞪着这只愚蠢的木精灵。混蛋，居然敢把莉莎大人和那群没心没肺的树精们相提并论，哥哥才不是莉莎大人的保姆呢，莉莎大人可一直都在努力配合，和哥哥一起努力的。 “你的心情，我已经明白了。”反手牢牢握住木精灵伸过来的手，修尔郑重的说道，“请允许我对此深表同情，另外如果我是你的话，我就绝不会回头看的。” “嗯？”智慧生物总是这样，越说不让回头，越难免好奇的回头，于是，一扭头，木精灵就看到一个椰子正在自己面前不断放大，可惜，他的手正被修尔握住，已经无法躲避格挡了。 “砰”，椰子砸在脸上，鼻血流过嘴唇，木精灵阿索科捂着脸哀怨的躲到一边哀嚎去了。 “请进，暗月大人的孩子们。”一个成熟而温和的声音从厅内响起，“接到母亲的呼唤，我从麦卡森林赶来，为母亲接见神官阁下做些准备。我，母亲的大主教，麦卡森林的林精明妮，向露娜大人致敬，向各位暗月的孩子问好。不用理会那个废话过多的白痴，就让他失血过多死在那里吧。” “神官阁下，请和莫瑞娅一起进来。不过，暗月的主教阁下，是不是可以请您在外面稍候？” 对方说的很客气，但拒绝的意味也很坚决。 其实不用她说，莉莎也知道，自己不适合再往里走了。 暗月神殿和森林神殿双方，并没有友好合作关系，两位神灵之间也没有隶属关系，因此，莉莎作为在凡世可以代表露娜大人的暗月信徒之首，进入森林女神的教会倒是没什么，但是进入神圣之厅这个最接近神的场所，甚至直接被神灵观测，那就不太合适了，会有些很微妙的问题。因此，从宗教礼仪上来说，这种事还是需要回避的，而且在森林女神并没有召见莉莎的时候，就更需要回避了。 “理所当然，阿尼卡大人的大主教阁下。”莉莎很熟练的应对着，“请尽管放心，暗月的侍奉者不会擅自冒犯阿尼卡大人的威仪，自然会在厅外守候。” “多谢体谅，莉莎大人。”森林之厅最深处的大门无风自动，慢慢向两侧打开，里面的声音更清晰了，“修尔阁下，请进，还有莫瑞娅，这次母亲点名要求你陪着一起进来，看来你这次出去玩，还真做了些值得称耀的大事。” “放心吧，莉莎，是好事，而且一切尽在预料之中。”发现少女有些担心，修尔微笑着竖起拇指，安慰道，“前些日子，一颗非常友善的的植物送了我一份大礼，被我转赠给阿尼卡大人了，啧，现在就是礼物开花结果的时候了。” 说着，修尔拉着林精的手，笑容满面的走进了森林之厅，大门在两人身后缓缓关闭。 第二十六章 你是谁？ 这是修尔第一次进入其他神灵的圣厅，也是第一次亲眼见到森林女神阿尼卡的形象。 广义上的神圣之厅，是指众神殿里代表神灵的那栋建筑，但纯粹意义上的神圣之厅，其实特质建筑最深处，那间狭小的房间。 如果只是神圣之厅这栋建筑，只要虔诚的信仰这位神灵，又经过打理圣厅的圣职者允许，那么哪个信徒都可以进入，甚至如果是从城外直接进城朝圣而非从朝圣之门传送过来的话，都不需要经过总殿的核心人士同意。 但是，想进入真正的神圣之厅，也就是那个小房间，可就不一样了，那里只有和神灵羁绊最深的教会高层人士，以及受到神灵召唤的凡人，在神灵的许可下，才有进入的资格，否则，如果谁想要贸然闯入的话，真正的神罚是不会留情的。 所以，就连真正的暗月圣厅，修尔和莉莎也只进入过两次。虽然两人都有随意出入的资格，神罚也不会因此而降临，但是贸然打扰神灵的清静，无端跨越凡人与神灵之间的鸿沟，这不是一个虔诚信徒应该做的事。 所谓神圣之厅，其实并非一个真实存在于现世的场所，虽然外面看着，只是一间狭小的房间，但一旦走进去就会发现，里面根本不是什么房间，而是另一片空间。 一片介于神国与现实之间的虚幻空间。 天空一片黑暗，没有太阳月亮也没有星辰，但这却并不影响视觉，光线在这里已经失去了意义，就算环境完全无光，周围的一切也可以看的清清楚楚。 或者，又有谁能确定，眼前看到的这一切，真的是用眼睛看到的，而不是被某种力量直接投射到意识之中的呢？毕竟在神灵的力量下，发生什么事都是有可能的。 修尔看到的，是一片森林，或者说，是森林的一隅。一走进森林之厅，就置身于树丛之中，眼里看到的，是枝叶繁茂的树木，鼻间闻到的，是混合着泥土气息的绿叶的清香，耳中听到的，是微风吹过树叶时发出的沙沙声，皮肤上感受到的，是林间独有的湿润气息。 浓密的树木，望不到边际，唯一特殊的，就是在林木间，一尊雕像伫立着。 石雕并非人形，确切的说，是并非全是人形。 雕像的下半截是一棵树，雕刻的惟妙惟肖，树皮的每一丝纹理都清晰可辨。而石雕的上半身，则是一副木精灵的形象，木精灵石雕仰头望天，双手尽力伸向天空，仿佛在拥抱并不存在的太阳。 毫无疑问，能出现在这里的石雕，一定是森林女神的形象，不过和森林圣殿里那木精灵形象的圣像还是有所不同的，难道这里这个，才是森林女神真正的形象？ 不，修尔暗自摇了摇头，凡人的视线永远无法直视神灵，更无法知晓神灵真正的形象，就算是侍奉神灵的圣职者，就算是距离神灵圣座最近的教会大主教们，也永远无法得知神灵的样子，看到的一切形象，其实都是假的。 不是神灵们不愿被看到，而是凡人们的理解力，根本无法理解神灵的形象，就像只生活在夏天的虫子，永远无法理解冰和雪是什么概念一样。 当然了，神圣之厅是最接近神灵的场所，在这里感知到的，应该是最接近真实的形象吧。 修尔是这么认为的，至少是这么安慰自己的。否则，之前在暗月之厅里看到过的，那个一身黑色的长裙，瀑布般的黑发一直拖到地面，在黑色的圆月下垂首而立的背影，可就不一定真是那个形象了，说不定…… 默默的把背影脑补为一个在地上滚来滚去的黑色圆球，唔，要不要再加上几根触手？修尔觉得自己距离神罚又近了一步，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你好，暗月的宠儿。”之前平和的声音从林间传出，一只林精分开枝叶，从树丛里走了出来。一眼就能看出，这位林精的年纪已经很大了，额头已经出现了细碎的皱纹，对林精来说，这是步入暮年的征兆。 “阿尼卡大人不喜欢繁文缛节，林精和木精灵们同样不喜欢，虽然为了和你们能和谐交流，我们不得不学会了这些客套的问候和礼仪，也不会对此有什么不满，但是在女神的面前，还是希望你不要介意……” “没有人喜欢繁文缛节，大主教阁下，但是两个并不熟悉的势力接触时，最大限度展现礼仪，并在对方展现礼仪时，以同等规格回敬，这是相互尊重的起码表现。单一方面的忽略礼节，除了表现出居高临下的不尊重和不对等的傲慢之外，没有任何意义。” “我明白，虽然林精们不谙世事，但作为森林圣殿的大主教，这些人情世故我还是懂的，所以我在提前向神官阁下提出请求，并且表示歉意。” “大主教阁下无需致歉，从大主教的态度上，我已经收获到了该得到的礼仪和尊重，也做出了回敬，这就足够了。至于在阿尼卡大人面前，呵呵，神灵和凡人本来就不是对等的，自然应该遵从神灵的习惯，想要和神灵对等，除非自己也成为神灵，否则，只能表现出狂妄与无知。” 两个不同世界的生活，让修尔早已把很多道理都看透了，并不会因此而感到被冒犯。 “多谢理解。”林精大主教露出很开心的林精式的笑容，不过马上就隐去了。显然背负着整个森林圣殿，让这位大主教阁下，不得不强行扭曲自己的个性，来应对和其他教会的交涉。 “修尔阁下，虽然母亲没有说明原因，但在神谕中交代，希望可以和你直接交流，所以才让莫瑞娅这孩子去请你过来，我想莫瑞娅应该已经和你说过了。不过，同为高位圣职者，你应该也是知道的，即便到了神圣之厅这个最接近神的场所，想要直接和母亲交流，也是不可能的。” “我明白。”修尔点点头，他的确明白。 凡人和神灵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了，如果直接和神灵接触，哪怕只是直接听到神灵的声音，都会受到极大影响，严重的甚至可能连认知都会改变，除非拥有像半神那样超凡的力量，或者虔诚的信仰其他神灵，才能避免这一结果。 至于那些信徒们可以聆听神灵的声音，是因为有信仰之力作为缓冲，但修尔并不信仰阿尼卡，如果阿尼卡真的把声音直接传入修尔的耳中，必然会激活修尔灵魂中暗月女神露娜的信仰印记造成神力碰撞，这无异于直接宣战。 所以为了双方着想，神灵们绝不会在非信徒面前直接展现自己。 “阿尼卡大人不可能直接和我对话，所以要通过你作为媒介，这也是你必须赶来的理由。”没有再用大主教阁下这一称呼而是用了你，修尔在称呼上的悄然转变让明妮大主教很高兴，“你不需要太过谨慎，也不需要解释这么多，在阿尼卡大人的圣座下，我不可能认为之后的对话是你冒用阿尼卡大人的名义杜撰出来的，所以请你尽管放心。” “并非没有先例，不过看来是我多心了，谢谢你了，修尔……”稍一犹豫，还是吞掉了名字前的尊称，明妮大主教对一旁无聊到嚼树叶的莫瑞娅笑了笑，“小莫瑞娅，你的眼光很不错，找到了最体贴的伙伴。” “诶？你也这么觉得吗？我就说吧，修尔是个很有趣的人类，嘿嘿，没白让他在我身上睡。” “喂。”修尔额头血管直跳，虽然的确有几次在野外过夜时，因为只有他俩，懒得布置营地了，干脆莫瑞娅就变成树，修尔爬上去睡在树枝上，但是被莫瑞娅一说，永远都会让人误解。 好在明妮大主教并没有深究这个问题，转身走到女神像前慢慢鞠躬，在她转过身来的那一刻，一股庞大的压力突然降临。明明外貌没有一点改变，但是这一刻，她的身上充满了威压感，只是随随便便站着，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就会让人忍不住在她面前臣服。 “啊，母亲你来了。”第一次直面真神，就连修尔都被震慑住了，身体僵在原地，半天没能做出反应。反倒是莫瑞娅一点没受影响，蹦蹦跳跳的跑到对方身边，用鹿身在对方的身体上蹭蹭，舒服的抖了抖身上的毛。 “咦，你这孩子果然又长高了，上次你祈祷的时候和我说，我还不太相信呢。” “嘿嘿，因为我吃得饱睡得好呀，所以又发育了，而且母亲你看，我这里也长大了呢。” “真的吗？我看看，骗人的吧，居然握不住了，你都吃了些什么东西呀，凡世真有这样的食物吗？”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林精特有的气氛再次出现了，问题是，虽然看上去是两只林精，但那可不是真的林精啊。 “啧，好像是被忽略了。”摸摸鼻子，修尔只能暗自苦笑，这位森林女神，性格似乎和森林教会教典里的差异相当大啊。难怪林精们都那么有个性呢，果然是血统问题，不过和这种女神接触，我的计划真能顺利吗？ 各种无聊的问题想了足有十分钟，但面前两个吵闹的林精一点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逼的修尔不得不干咳一声，提示自己的存在。 “咦？你是谁？”这是森林神系四大主神之一，古老的植物与森林之主，伟大神圣的女神阿尼卡大人，对修说出的第一句话。 第二十七章 高昂的赌注 “没什么，我只是路过的，你们继续好了。” 眨眨眼，再眨眨眼，绝望的抬头望天，修尔觉得世界如此灰暗，人生已经看不到希望了。 不过仔细想想，嗯？这又不是我信仰的那位，我信仰的那位还是挺正常的嘛，至少和这位比起来是这样。果然，这么一想心情就好多了，至于这位，嗯，就让木精灵们去头痛吧。 “那个，我就是客气一句，麻烦别当真。”发现疑似阿尼卡的降临勿居然真的打算回头继续聊天，修尔纠结的叹息道，“响应森林的呼唤，无光之月的追随者，暗月女神的神官修尔·莱特，特来谒见阿尼卡大人，愿森林常青，愿鲜花永不凋零。” “哦哦，原来是你啊，我说怎么有个人类在我脚下呢，你来做什么？” 你还真忘了啊，修尔已经懒得说什么了。 “啊，我想起来了，是我叫你来的，你是莫瑞娅这孩子的朋友。” “莫瑞娅，你什么时候跑去森林外面玩了，还好玩吗？” “对了，人类，听说露娜的大主教回归她的神国了，现在换了个大主教，是真的吗？” 不愧是女神大人，三个问题之间几乎找不到关联性，很难想象，用何等惊人的逻辑，才能在意识里把它们串联起来。 “感谢阿尼卡大人的关心，四年前，萨默尔大主教已回归暗月之上，如今是莉莎大主教代吾主执掌教权。” 无论如何，修尔始终保持着足够的礼貌，言行举止完全符合教会礼仪，让人无法挑出问题。 毕竟面对的是已经超出凡人理解能力之外的神灵，不管对方的态度如何，自己保持恭敬总是没错的。至于对方的态度，刚才神灵还没降临的时候，明妮大主教其实就已经预先提醒过了，对此修尔倒也并不惊讶，只是有些……嗯，尴尬而已。 “嘁，你果然和那些木精灵一样无趣，一点也不像我的孩子们这么好玩。”森林女神真的非常随便，用明妮大主教的外表撇了撇嘴，四腿弯曲朝地上一趴，动作熟练至极，由此开来，说这不是她的本来形态都不见得有人相信。 “呵。”手指在胸前画圆，修尔轻笑着躬身行礼，“身为无光之月的侍奉者，时刻代表着吾主的威仪，自然不能失礼，还望阿尼卡大人体谅。不过阿尼卡大人请随意，吾主天性随和，不会介意大人您的态度的。” “行了，暗月的孩子，你还勉强算是个合格的神官吧。”阿尼卡随意的挥挥手，“试探到此为止，过来坐。” “多谢女神大人恩赐。”在别人的家里，当然要恭敬一些，不管主人多随意，客人总不能得意忘形。因此修尔很正式的长坐在森林女神面前，微微低着头，“不知道女神大人这次召见我，是有什么吩咐。” “你真不知道？凡人，对神祇说谎是毫无意义的行为。也许有人可以瞒过神灵的视线，但你恐怕做不到。” “阿尼卡大人，我并没有说谎。”如果是普通的凡人，甚至是普通的圣职者，直面神灵，恐怕早就紧张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不过，修尔从来不是普通人，就算在神性自然而然的威压下，依然可以淡然的微笑着，“我确实不知道，‘大人您有什么吩咐’。” “哈，文字游戏，看来露娜这次找到了一个很狡猾的侍奉者呢，比四千年前我见过的那几个脑子灵活多了。”阿尼卡颇有兴致的上下打量着修尔，当然，这也只是用凡世的躯体做出的表象而已，实际上她想看的话，根本不需要用眼睛，“我听小莫瑞娅在祈祷中提起过你，露娜的战斗神官。我两万年以前就对露娜说过，不改改她那种思想的话，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陨落，果然，才刚刚两万年，她就已经好几次走到沉睡边缘了。呵呵，你不是第一个想复兴露娜那个破烂教会的人，估计也不是最后一个。” “主的意志，即为我等信徒所愿，既然侍奉无光之月，自然会全心全意为吾主尽忠，竭尽所能的让吾主的教会得以复兴。”修尔似笑非笑的说道，“有时候，只要方法得当，就算吾主什么都不变，也不是没有机会复兴暗月圣殿的。” “比如你现在做的？”此时的阿尼卡和刚刚降临时完全不同了，已经没有了原本的飞扬跳脱，表现的完全像个睿智而强大的神灵。想想莫瑞娅过去的表现，看来林精们就连性格，都和森林女神如此相似。 “赞美吾主，为无光之月献上忠诚，自然不敢有时刻懈怠。” “在我面前赞美暗月，你还真有意思。”阿尼卡对莫瑞娅招招手，把她也叫到身旁，摸着她的长发说道，“你转赠给我的礼物，我已经收到了。” “以暗月之名，向森林之主献上礼物，希望阿尼卡大人能喜欢。” “嗯，确实挺喜欢的，那颗奇怪的种子虽然对我没什么实际用处，但从它身上，我看到了一条独特的路，对我来说，这种思路上的拓展才是弥足珍贵的。神灵不需要对你掩饰，所以我不介意告诉你，从那颗种子内部得到的想法，足以让我的神国拓展二分之一，再过几百年，我的力量也可以至少增长百分之十。呵呵，你等于替你的神灵树立了一个强敌，现在心情如何呢？” “呵，阿尼卡大人从来不是吾主的敌人，这点我是绝对确信的。”修尔一点也没被吓到，悠然的说道，“既然阿尼卡大人喜欢这份礼物，那吾主也就可以放心了。” “先别急着放心，我指的不是露娜，而是你，你先别放心呢，我有两个问题想要问你。” “恭候森林之主的垂询。” “第一，我仔细询问过小莫瑞娅，虽然很多事她自己都不清楚，但可以肯定，你从知道这颗种子开始，就打算让她承载了，再由她转赠给我，没错吧。” “阿尼卡大人的睿智足以……” “停，现在不是神谕降临，你也不是受诫者，所以不要那么多废话。” “好吧。”修尔微笑着点头道，“您说的不错，我的确早有这个打算了。” “关于你怎么确定种子能带回来这些常识性的东西我没必要问，我只想知道，你怎么敢把种子带回来？” 非常简单的问题，但也非常尖锐，关键是，习惯预先推演计划的修尔，完全没有想过对方会提出这样一个问题，不由得愣了一下。 “你们在重叠空间的经历我都知道了，那些生物的遭遇，已经很明显的表现出了这颗种子的危险性，稍有不慎，它足以毁灭帕瓦帝加上的数十亿生灵。这些你都知道，但是你还是把它带回来了，我需要知道你的想法。” “对于您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吧，虽然您也需要信仰，但就算它蔓延开了，新诞生的植物有自己的思想，也可以为您……” “回答我的问题，暗月的侍者。”阿尼卡的态度显然非常严肃。 “为什么不敢呢，如果它能突破空间屏障的规则，那我带不带它都没区别，如果它做不到，那它就不可能活着过来。”修尔淡淡的说道，“而且就算它真的活着过来了也没什么，呵呵，还有您这位森林之主在，任何帕瓦帝加上的植物，只要存在就无法逃过您的视线，像这种没成气候的外来物种，您只需要说一句‘你们不该存在’，它们就会彻底消失，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我已经预想到了你这个答案，确实符合你的特点，但是，你能确定吗？你能百分之百的肯定，我能做到这一切，而且也愿意做这一切吗？” 瞳孔微缩，修尔没有回答，谎言在神灵面前毫无意义，他的确不能绝对肯定。 “我明白了，你是在赌博。”森林女神很人性化的叹了口气，“用帕瓦帝加所有生物的生命做赌注。” “当胜率高过一个界限之后，赌博就已经不再算是赌博到了，女神大人。没有谁能保证，自己做一件事可以百分之百的成功，凡人所做的每一件事，其实都是在赌博，只是胜率高低和结果好坏的问题。事实证明，这场赌博我是赢家，这就足够了，不是吗？” “这不是一个侍奉神灵的神官应该有的想法，更像是凡人中那些肮脏的政客。” “呵，也许我本来就已经足够肮脏了呢。”修尔自嘲的笑了笑。 “我不喜欢你这种想法，很不喜欢，我想暗月她也不会喜欢的，在对待凡世生命的态度上，千万年来，我们始终没有分歧，所以她居然会同意你的计划，实在出乎我的意料。” 沉默片刻，修尔脸上浮起笑容：“吾主她……” “果然，她完全不知道。”事实再一次证明了，谎言毫无意义，神灵有太多方法，可以辨别语言的真伪，“你做的一切，根本没有告诉过她。” “呵呵。”修尔实在无话可说了，只能苦笑，果然神灵的想法，和正常人完全不同吗？ “第一个问题就到这里吧，不用担心结果，这不是考核，只是提问，没有所谓的合格与否，只是满足我的好奇心而已。现在我问你，通过礼物直接和我对话，然后向我提出某些要求，这大概就是你的计划，现在因为种子这个意外，计划提前实现了。” “是的。”这次修尔学聪明了，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说了。 “如果没有这个意外的话，你想必有其他的方式接近我，只是时间不是现在而已。那么第二个问题，想和我直接对话，对你来说最方便的途径，就是通过小莫瑞娅实现，所以我想知道，你让她把你当做朋友，是为了利用她吗？” “是的。”沉默许久之后，修尔做出了回答。 第二十八章 计划 “在见到她之后不久，这个计划就已经在我心里初具雏形了。”没有去看莫瑞娅的脸，修尔面无表情的说道，“林精们和阿尼卡大人的关系，在圣职者之间并不是什么秘密，很多轶闻里都有记载。” “阿尼卡大人和其他神灵不同，您是真的关心着林精们，真的把她们看作自己的孩子，对她们的一切也格外重视。因此，想要跨越凡人与神灵之间的距离和您直接对话，她们是最好的突破口。” “这么方便的介质，怎么可以视而不见？当然要尽量和她结交，只有和她成为朋友，才有可能进行之后的步骤，现在看来，当初我的猜测并没有错，今天的确成功的见到了阿尼卡大人，如果没有她帮忙的话，恐怕就算有礼物，也很难像现在这样顺利吧。” 莫瑞娅没有说话，女神大人也没有，神圣之厅里的气氛，凝重的仿佛已经实质化了一般，只有修尔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还在回响着，而且丝毫不介意给身边的莫瑞娅带来多大的精神压力。 “其实不仅是莫瑞娅，包括萨芙在内，所有人都是一样的，我都是在利用他们，把她们视为工具。” “萨芙是知识之脑的信徒，是大图书馆的档案管理员，但她的外祖父，是琥珀帝国的银狐公爵，虽然她没有继承权，也没有什么政治影响力，但很受银狐公爵喜爱，通过她，只要抓到机会，就能和琥珀帝国的高层建立联系，为今后的计划铺路。” “马卡杰伦是优秀的盗贼和刺客，但他同时也是盗贼工会为数不多的观察者之一，在游历的同时负责收集情报，提交盗贼工会汇总出售。通过他，可以提前掌握大量隐秘的信息，对有些信息来说，早一分钟知道，就可以改变很多事的结果。” “还有米娅，她……”修尔很想继续保持脸上的严肃，但是，他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因为眼前看到的一切，实在太破坏情绪了，“我说小鹿，怎么说你也是当事人之一，现在又在说这么重要的事，你能不能严肃一点？就算实在做不到，你继续装傻就好了啊，拿着梳子刷毛是怎么回事？” “不仅自己刷，还替阿尼卡大人刷，而且居然还上去舔几下，你是鹿，不是猫啊，你这样让我没法继续下去了呀。” “呦呦？”莫瑞娅举着刷子，表现出一副呆呆的样子，“怎么了？我只是一只鹿，呦~~呦~~” 这次就连女神大人都有点无奈了，原本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也无法再继续，只能和修尔面面相觑，实在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 “因为修尔你说的话实在太无聊了啊。”发现两道视线一直死死盯着自己，知道这次装成鹿是混不过去了，就算吃草也没用，林精只好撇撇嘴，无聊的嘟囔着，“这些东西你都对我说过无数遍了，一点新意也没有，我不找点事干，说不定就睡着了。” “喂。”修尔翻着白眼说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这些了，不要胡说。” “没有？”莫瑞娅嗤笑一声，不屑的说道，“那我帮你回忆一下。” “所谓结交朋友，就是从相互利用开始，以彼此发现亮点相互吸引为过程，到最后的无法割舍作为终结。”林精压着嗓子把修尔的声音模仿的惟妙惟肖。 “世上没有谁会无缘无故的结交朋友，两个陌生人的初次接触，总会带着目的，至于之后会如何发展，谁也说不准。” “彼此没有利用价值的人，是不可能成为朋友的，因为他们根本不会有交集。只有互相可以从对方身上得到什么，才有进一步成为朋友的可能。” “都是大家一起聊天的时候你说的，还要听其他的吗？”莫瑞娅不耐烦的说道，“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我都快背下来了。到后来每次一听你说这些，我就知道你又在担心了，担心今后被大家误会，所以让我们提前有个心里准备，也是说给你自己听，让你自己不至于太愧疚。” “你是不是以为大家都是傻子啊，会猜不出来你的想法，真是的，大家只是懒得理你，又觉得你说的没错，才不戳穿你而已。” “等等，你等等。”修尔难得一见的表现出慌乱，手足无措的说道，“你刚才说……大家？” “我说过吗？”林精又恢复了呆呆的样子，“你一定听错了，我只是一只鹿，什么都没有说。” “你们……果然是一群笨蛋。”连续变化的表情，最终定格为温暖的笑意，修尔闭上眼深深叹了口气，再睁开眼，已经恢复了面对神灵时的郑重，“如您所见，阿尼卡大人，这就是我的想法。” “我不否认，我的确是有目的的接触莫瑞娅的，但是我认为，这并不是什么错误。” “凡人是很自私的生物，当两个人相遇，如果不能从对方身上得到什么的话，根本不可能继续接触下去。这个得到并非指实物，而是指得到的一切。满足感也好，认同感也好，安全感也好，愉悦感也好，甚至包括期待感，这些都包含在内。” “这些，是两个凡人结交时，跨出第一步所必备的条件，有了它，才有后面的一切，至于之后，是继续相互利用，还是真心结交，那就要看个人的想法了。” “我和莫瑞娅也一样，利用她作为接近您的跳板，这一点我并不否认，而且，看来她自己也知道。但是，在第一步跨出之后，我并没有再以利用为目的，而是受她吸引，真心对待她，真心把她当成了朋友。我想，以她的智慧和敏感，不会分辨不出我是真心还是虚伪，她还肯继续和我做朋友，已经足以说明问题了。” “这就是您这个问题的答案，她，莫瑞娅，是我的朋友，不管这次交涉的结果如何，她依然是我的朋友，我会继续用对待每个朋友的方式对待她，不会有一点改变。” “诶，修尔啊，那你对待朋友的方式好奇特哦。”莫瑞娅呆呆的说道，“一起睡在床上也算……唔唔唔。” “呵呵，凡人的想法果然很有趣啊。”阿尼卡的表情柔和了下来，轻轻点头道，“第二个问题，你的答案我很满意，算你合格了。” “等等，说好的没有合格标准呢？” “标准就是我是不是开心呀，嗯，我很开心。”有时候神灵狡猾起来，比凡人还可恶一百倍。 “赞美主。”修尔手指画圆，果然还是暗月大人好，至少不会这么恶劣的说话不认账，啧啧，真替木精灵们感到悲哀。 “既然我开心了，那就继续之后的问题吧。”彻底忽略了自己不久前说过只有两个问题这件事，伟大的阿尼卡大人理所当然的说道，“你奉上了礼物，还特意强调了好几次，是代表露娜给我送上的礼物，而且，礼物对我来说又相当贵重。” “神灵是很不愿意欠下凡人人情的，彼此之间也不愿意相互有什么亏欠，所以我必定会回报露娜，这应该在你的预料之内，你的目的就是这份回报。” “您的睿智荣耀了整个森林，阿尼卡大人。”心里一块石头落地，修尔淡淡的微笑着说道，“以吾主之名，感谢您的慷慨。” “先别说什么感谢，因为我还不知道，你想得到什么。”阿尼卡很精明的说道，“想必你也不会希望我随便找些东西送给你们暗月教会，就充当报答了吧。” “呵呵，睿智而公正的阿尼卡大人当然不会这么做。”修尔笑眯眯的说道，“其实，这还只是我的初步想法，并没有向吾主禀告，不过我想以吾主的仁慈，应该不会拒绝的。” “你到底想做什么？”森林女神的好奇心真的被勾起来了，“以露娜现在的状态，我可想不出有什么可以帮她的。” “吾主的神职和神性您肯定知道，而吾主本体的能力，想必您也是知道的吧。” “暗月她……确实可敬。”能从另一位神灵口中说出可敬这个词，已经足以证明无光之月的伟大之处。 暗月女神露娜的确很可敬，这是神灵之间公认的，说她守护了这个世界也不为过。 因为，暗月的背面早已千疮百孔坑洼不平，不像银月那样光洁平滑了。 千百万年来，暗月始终高悬于天幕，围绕帕瓦帝加缓缓转动，因此凡人们根本不知道，她已经用本体，为帕瓦帝加无数次抵挡了来自天外的威胁。 在凡人的观测范围之外，虚空中偶尔会有巨大的陨石破空而至，一旦让它们落到帕瓦帝加上，就会造成严重影响。而暗月始终默默无闻的负担起一切，把所有有威胁的陨石都挡在身后，无形中救下了无数无辜者的生命。 “这只是其中之一而已。”修尔笑得意味深长，“另一个能力，您应该比我更清楚，呵呵呵，暗月的赞美词中，无光之光、视外之光可不是个语病啊。” “原来这才是你的目的。”阿尼卡恍然大悟，“你想让我邀请露娜，加入森林神系？” 第二十九章 修尔的请求 “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我就是再怎么疯狂，也不至于提出这种要求吧。”修尔叹了口气，摇着头说道，“神系这种东西关系到你们存在本身，变动一次牵连巨大，甚至可能引发诸神平衡的大洗牌，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凡人或者某一个神灵的要求就随便乱改。不错，作为吾主的追随者，我的确希望吾主的现状可以获得改善，也制定了很多计划，但我不会去考虑不切实际的想法，那些只能算臆想，根本不能称之为计划。” “从见面到现在，你的态度虽然在不断转变，但是无论我做出什么表现，你始终没有逾越，这就可以看出，你是个很懂掌握分寸的凡人，知道摆正自己的地位，也知道你所作所为的限度在哪里。所以我也觉得，你不会提出这么逾越身份的请求，不过我现在很想知道，你特意强调视外之光，到底想要得到什么呢？” 如果说，暗月以神圣之躯守护凡世，这是诸神间公开的秘密的话，那所谓无光之光或者叫视外之光，就是真正的秘密了，不仅是凡人，就连诸神中，也没有多少知道这个秘密的存在。 往往只有森林神系的神灵们，才知晓这个秘密，因为直接受到视外之光影响的，是帕瓦帝加所有植物。 虽然没有凡人学者可以给出确切的研究结果，但在远古的传说中曾经有过模糊的记载，从某种意义上来看，暗月其实是红色的，只是这种红色无法被凡人的眼睛看到而已。 据说，暗月会发出视外之光，虽然人类无法观测，但对植物来说却是必不可少的，可以促进植物的生长和发育，只有被这种视外之光长期照射着，植物们才能得以健康生长。 当然了，这些都只是远古时代流传下来的故事而已，真实性早已不可考，至少在凡人之中，没有谁可以断言故事的真假，因此也就只能当做一段轶闻来看待。不过，如果从森林女神阿尼卡的反应来看，似乎，视外之光也不仅仅是传说而已。 “从您的反应看来，圣典中最古老的记载，或许并不是凭空想象啊。”修尔眯起眼睛，似笑非笑的问道，“呵呵，似乎确有其事？” “不错，确有其事。”女神大人突然很人性化的，露出非常别扭的表情，似乎不太情愿，但最后还是点头道，“视外之光的确存在，而且，我们都承了她的情。” “这就奇怪了。”明明是确定的答案，但修尔却皱起了眉，“如果视外之光真的存在，神话时代，不，比神话时代更早，应该算是原初时代，森林神系建立的时候，吾主应该有资格位列森林神系之中吧，至少也应该得到邀请才对。” “毕竟就连太阳神苏尔大人和湖泊河流之主温蒂大人，甚至连风与尘之主赛洛大人，当时都受到了邀请，虽然他们都婉拒了，但记载还是留下来了。但我们暗月圣殿的记录中，却偏偏没有受到邀请的记载，这似乎并不合理。” “除非森林神系的某位大人和吾主有矛盾，才让阿尼卡大人您无奈之下回避了对吾主的邀请，但吾主从来不与人争，不对，不与神争，除了那位银色的大人之外没什么敌人，所以我不太明白，为什么千百万年前，吾主没有得到理论上应该得到的邀请。” “阿尼卡大人，您也说过，在神灵之前，谎言没有意义，所以我就直说了，我问这个问题并不是想计较什么或者证明什么，而是问题的答案关系到我……吾主今后的计划，如果有可能的话，希望您能赐予垂怜，为我解惑。” 长坐的修尔深深俯下身去，这是家乡的礼节之一，代表着最正式的请求。 “并没有什么矛盾，你不用顾及这方面的问题。”不情愿的表情又出现了，森林女神犹豫了好几次，这才别扭的说道，“至于没有邀请的原因……我忘了。” “呃。”修尔叹了口气，心里升起深深的失望，不过既然对方已经说不需要顾及矛盾的问题了，也许真的可以暂时忽略？不管怎么说，不知道确定答案，心里总是没有底气，但修尔也不可能强求一位上位者做出回答，只能轻声道，“既然阿尼卡大人不方便回答，那……” “我已经回答了，凡人。”奇怪，森林女神反倒是有些不满，愤愤的说道，“你还想让我回答什么？” “您不是说……等等？”修尔突然反应过来了，嘴角剧烈抽动着，难得一次表现出混乱，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有点乱，您容我想想，您刚才不是说原因您忘记了，而是说，原因就是您忘了？” “哼。”一声闷哼，阿尼卡大人最终还是解释道，“原本是想亲自邀请露娜来着，结果玩的太开心，就把这事忘记了，等想起来的时候，森林神系已经建立起来了，再想补救也就来不及了。后来我想，反正邀请了，以露娜的性格也不会答应，干脆也就没再补救。” “呵，呵，呵。”修尔用尽力气才合拢了嘴巴，双眼失神的看向莫瑞娅，小鹿回以一个灿烂的笑容，兴高采烈的朝母亲身边贴了贴，一副得意的表情。 “哼，凡人，你对此有什么意见吗？”神威难测，来自神系主神的压力，足以让人连头都抬不起来，何况还是一位正在诠释恼羞成怒这个词的神灵呢，“我降下恩赐，允许你提出意见。” 嗯，恩赐只是允许提出意见，至于之后会不会直接把我按死，就不再恩赐范围内了对吧，这都是我玩剩下的，我才不会上当呢。 你这家伙居然也配当神灵，简直是神祇之耻，这么重要的事你都能忘了，你还有什么能不忘的？你怎么不忘了把自己算进森林神系里面去呀。 心里在疯狂的咆哮着，但表面上依然毕恭毕敬，简直就像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修尔掸掸圣袍手指画圆，面色严肃的说道：“多谢阿尼卡大人为凡世之人解惑，暗月的信徒感激不尽。既然吾主未受邀请无关利益纠纷和神灵间的矛盾，那之后就好办了。” “向女神大人献上礼物，是吾主对您友好的表示，本不该要求回报，但既然您愿意慷慨的赐予回礼，以主之名，我就心怀感激的代吾主先谢过了。” “我的请求很简单，既然吾主的神职，和森林以及植物有不可剪断的联系，那么，是否可以允许吾主的圣所入驻森林，尤其是入驻麦卡森林，和森林神系的诸位大人做一段时间邻居呢？” “果然，这才是你的目的。”女神阿尼卡现在真像是一位身居云端的神祇了，也不再用明妮的声线发生，清朗的声音仿佛从天际传来，“我并不反对有森林神系之外的神灵入驻麦卡森林，我们都不反对，只要你能说服麦卡森林的所有者就可以。” “呵呵呵呵。”到了现在，修尔算是彻底放开了，也不再顾忌是否会惹怒对方，很直接的说道，“阿尼卡大人，那颗种子本就是吾主的礼物，并非交易物品，就算不赐予回礼也没关系，没必要因此而对一个凡人说谎。抱歉，是我逾越了，并非是说谎，而是避重就轻。” “凡人，你忘乎所以了。”庞大的压力从天而降，笼罩在修尔身边，压的他几乎连气都喘不过来，但是修尔知道，对于自己几乎是毁灭性的力量，但对力量的主人来说，也许只是把真正的视线投注过来，甚至可能连视线都没看过来，只是注意力集中向了自己而已，凡人与神祇之间的差距，就是这么令人绝望。 不过修尔心里却无比平静，因为他看出来了，森林女神并没有真的愤怒，否则早就引动体内修补过身体的暗月之力自动对抗了，因此他很放心的继续表现姿态，大义凛然的说道：“我虽然是凡人，心思愚钝，但也能看清一些东西。以您和四季鲜花之主妲菲娅等几位大人在木精灵心中的影响力，想要让一座神殿入驻麦卡森林，其实只是一道神谕的问题。” “之前那几位神灵最终不得不退出森林，其实原因说到底，还是没有真的得到几位大人的认可，只是碍于同列众神殿的情面，才用这种委婉的方式劝退了而已。如果几位大人真的认可了，木精灵们是不会这么做的，否则他们就不配再做森林之子，更不配继续把您和几位大人视为信仰了。” “所以我——并非代表吾主，而是单纯作为一个吾主的信徒——请求您，请求和您同列森林神系的几位神灵，希望诸位大人可以真正认可，同意吾主入驻麦卡森林，至于后续和木精灵们的接触问题，自然由我们暗月圣殿解决。” “你很有勇气，是依仗着露娜对你的恩宠吗？我看得出来，你有一多半是依靠暗月之力重塑的，她对你倒真是宠爱有加，还从没有过先例呢。不过，你真以为靠着她的宠爱，我就能容忍你的放肆和无礼？” 第三十章 门票和买票钱 “不，阿尼卡大人误会了，我依仗的，是我自己的判断。”修尔居然还敢微笑，“我并不觉得阿尼卡大人您会拒绝这个提议，毕竟这个提议只会给诸位大人带来很小很小的损失，却可以抵消礼物的人情，诸位大人没有拒绝的理由。” “哼，先说说看，你的具体想法和判断依据。” “全部？” “我不缺时间，神灵最不缺的就是时间。”阿尼卡转眼就恢复了冷静，声音又从明妮大主教的口中传出，“我不介意你详细说明。” “真的不缺时间？即便是现在也不缺吗？我怎么觉得，现在大家最缺的，就是时间这个东西？” “至少和你们凡人相比是如此，而且，你似乎知道了什么？露娜告诉你的？” “不，其实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从众神殿纪元以来的各种变化，还有这些年越来越……” “行了，这些不是你们凡人该考虑的问题，不需要再说了。”阿尼卡严厉的打断了修尔的话，“说你该说的事，凡人。” “您的意志，女神大人。”修尔闭上眼沉思片刻，才缓缓说道，“首先是目的，我希望，咳，吾主希望入驻……” “够了，不要试图愚弄神灵，你以为我会猜不出，露娜根本不知道这些事吗？一切都是你的想法，和露娜本人无关。如果你还希望替露娜实现你的计划，就不要再试图做这些小动作了。” “如您所愿，我会尽量直说的，嗯，尽量。”修尔点点头，不过死性不改的还给自己留了点余地，好在女神大人也懒得追究，任由他继续说道，“我希望吾主能入驻麦卡森林，第一，不是为了争夺信仰，至少不是为了争夺大量信仰，实际上，就算暗月神殿入驻森林，也不太可能有几个木精灵改为信仰吾主。不过，以木精灵们对森林的感情，一旦了解到吾主神躯对森林的贡献，难以避免的会对吾主产生感激之心，自然而然的会把吾主列为泛信仰之一。每位精灵分出的这一点信仰之力微不足道，对诸位大人来说甚至少到可以忽略不计，但对于吾主来说，确实很重要的一份补充，至少在最艰难的时候，不至于被世界遗忘。也就是说，我的目的只是求存，不是扩大力量，因此对诸位大人没什么影响。” “第二，不会破坏森林诸神之间的势力平衡，吾主从不争什么，也从不介入诸神间的争端，所以诸位大人不需要担心吾主会倒向某一位大人，从此打破森林的宁静。恰恰相反，即便到了现在，吾主的力量也不弱，又在诸位大人之间保持绝对中立，是个很好的缓冲带，有吾主入驻森林，不仅不会破坏森林的平衡，反而有不少益处。” “因此，以我凡人的智慧来看，诸位大人不会拒绝这个小小的要求。” “那么，你又想从中得到什么呢？”阿尼卡大人不置可否的说道，“你们人类和其他种族不同，总是习惯了利益优先，肯定可以从中获利，才会如此努力，所以，你的利益何在？” “呃，最基础的，当然是刚才说的求存了，有精灵的感激之心作为力量补充，很长时间吾主都不会因为信仰之力不足而沉睡，更不会因为被世界遗忘而彻底陨落，名字消失在众神殿里。呵呵，人类都是健忘的，但精灵并不健忘，即便没有人时刻提醒，他们也会牢记别人的恩惠。因此有精灵作为后盾，几代之内，而且是精灵的几代之内，既能维护吾主的安全，又不会有悖吾主无言之爱的本意。还有，顺便还能比现在多收获一些信仰之力，当然，这只是顺带的。” “这也是重点之一吧。”森林女神嗤笑道，“只要你们成功入驻，其他几个木精灵国家都会效仿，转眼间露娜就会多出大量泛信徒，收获无数信仰。虽然收获的信仰并不纯粹，但数量比起从人类世界入手而言，要庞大太多了，也容易太多了。” “呵呵呵，对吾主来说的确不少了，不过对诸位大人来说，忽略不计，嗯，忽略不计。” “哼，胡说八道，怎么可能忽略不计。”不过森林女神的确不太在乎，这种程度的损失不值一提，“你继续。” “第二个收获，就是对人类这边的反向影响了。”修尔笑眯眯的说道，“人类有一种很奇怪的陋习，自己早就有的东西，往往一点都不重视，可一旦其他势力也承认了这些东西，而且开始推崇这些，那人类马上就会换一副嘴脸，开始把它们当成宝贝。所以，木精灵这边只是第一步，其实在我的计划里，这应该是最后几步，但现在不得不提前了，等到我把吾主的信仰，在其他几个种族复苏之后，人类世界这边我就算什么都不做，人类也会主动把吾主供奉到天上去。” “看来你对自己的同类了解的很透彻嘛。”阿尼卡嗤笑道，“你故乡的人类也会这样？” “同为创世神的造物，往往都有共通之处嘛。”修尔意有所指的说道，“怎么，阿尼卡大人对两个世界之间的异同也有兴趣？” “我说过了，凡人，这不是你们凡人该考虑的东西。”森林女神马上听懂了修尔的言外之意，严厉的说道，“不要以为这是在威胁你，这是在保护你，凡人，知道的东西太多，会让你们凡人陷入绝望的。” “我明白，也很感谢女神大人的好意。”修尔的感激倒是很真诚，只是感激中带着苦笑，“可惜，谁让我天生就是劳碌命呢，注定要时刻为吾主分忧了。” “在你出现之前，露娜已经存在了无数个万年，你真以为，没有自己她就会陷入绝境？你真以为，只有你才能帮她？”阿尼卡没有回复修尔的要求，反而转移话题道，“如果你真这么想，我建议你还是什么都不要做了，因为根源就是错的，不可能得到正确的结果。” “我还没有狂妄到这个地步。”修尔叹息道，“但是，我欠她的债，救命之恩，几世都还不清。所以，不管没有我会如何，既然现在我在这里，就会尽全力帮她，不管过程如何，结果又如何。” “所以你把这一切都瞒着她？”阿尼卡很感兴趣的说道，“你这个人类实在有趣，替她拼命还要瞒着她，这并非什么背叛她的事吧，为什么？怕她不同意？虽然可能确实有违她的本意，但如果你恳切要求，她也不会拒绝的。” 修尔闭上了最，一句话也不说，隐约间，他似乎又想到了过去的日子。 “你做这些事，可能的确是为露娜着想，但是，你不告诉她，谁知道你是什么目的呢？至少我最初就在想，你送来这颗种子的目的，是不是想要以此接近我们，然后改换信仰，投入森林的怀抱呢。这样的事多几次的话，呵呵呵。”阿尼卡越说越兴奋，“我现在觉得让暗月神殿入驻森林是件好事了，这样我可以直接看到，这类事多次重复之后，你如何面对露娜。呵呵，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样的人呢，不看看你的结局，实在太可惜了。” “这么说，您是同意我的请求了？”虽然隐约知道阿尼卡是什么意思，但这时修尔已经无暇深思了。而且结局？最差的结局，也无非是不被理解，还能有什么？兵戎相见的历史，总不会再发生一次吧。 “很遗憾，还没有。”阿尼卡毫不掩饰的打破了修尔的幻想，“你们人类谈判时，最重要的一点你还没有说。同意你的请求，我们能得到什么好处？” “第一当然是森林平衡的缓冲带了。”修尔早有考虑，立刻抬头答道，“第二，就是一个强大的帮手。吾主的实力我们凡人无法理解，但阿尼卡大人应该很清楚，即便现在吾主都可以保持如此强大，一旦补充了足够的信仰之力，她的实力应该远胜于现在。和吾主联手，万一今后需要对抗什么，也能多几分胜算。” “凡人，你……” “我知道，我知道。”很无礼的打断了神灵的斥责，修尔笑眯眯的说道，“这不是凡人应该思考的问题，我也没有思考它，但既然提到了，也不能回避呀。” “你根本不知道！被局限的视野限制了你的认知，今后什么也不需要对抗。”阿尼卡不愿明说，只是叹了口气，“算了，多几分胜算这也有道理。但是，还不够。” “当然还不够，第三，就是那颗种子了，能直接为诸位大人提供帮助，对那个不该我考虑的事，总有些好处吧。凭着这三点，我觉得足够让诸位大人认可，接受吾主入驻麦卡森林了。” “然而还是不够。”阿尼卡沉默片刻，摇头道，“我可以接受露娜的圣殿入驻森林，从现在开始，随时都可以，不过，你需要帮我做一件事。不用现在就做，但一定要完成。” “多谢阿尼卡大人。”巨石落地，修尔觉得心里格外轻松，“需要我做什么，请您尽管吩咐。” “小莫瑞娅，你先出去吧，那颗种子我会帮你弄好的。至于你，凡人，这件事比你想象的更麻烦。” 第三十一章 修尔的变化 “哥哥怎么还不出来！”森林之厅门外，伟大的莉莎大人像只被困在陷阱里的小兽一样，在原地一刻不停的转圈，对哥哥的担忧让她陷入了过度焦虑之中，圣职者的修养和耐心早就被扔到天边了，剩下的只有烦躁，“喂，笨蛋莫瑞娅，说，是不是你偷偷把哥哥藏起来了。” “诶？被你发现了？其实是我偷偷把修尔吃掉了哦。”莫瑞娅伸出舌尖舔了舔粉色的唇瓣，歪着头神秘的微笑着说道，“味道果然不错呢，呵呵呵，所以你没机会喽，小傻瓜。” “嗷呜，我要把你揪成秃毛鹿。”英勇的莉莎大人立刻扑到莫瑞亚的背后，在她毛绒绒的鹿背上揪来揪去，“让你偷偷吃掉，让你偷偷吃掉，你以为我听不懂吗？你这只笨蛋鹿，莉莎大人可聪明了，什么都明白！” 稚嫩柔软的脸蛋在柔软的鹿皮上蹭着，莉莎突然闷闷地说道：“笨蛋鹿，这些事哥哥为什么都不告诉我呢，是不是因为我知道了以后，不但帮不上忙，还会拖他后腿，所以他才瞒着我？难道说我真的是哥哥的累赘？” “嗯，没错呀，你就是累赘。”鹿形态就是方便，可以完全违背人形生理结构的把上半身一百八十度扭转向后，面对着沮丧的少女很肯定的说道，“你看，你很野蛮，要求也多，长得又丑，智商又低，就连身材都没发育，修尔他……哎呀呀，这块鹿排不是给你吃的，哈哈哈哈。” “混蛋莫瑞娅，难得觉得你亲切，和你说一次正经事，我咬死你！” 少女当然咬不死莫瑞娅，只能咬的自己满嘴是毛，不过这一闹，心里的焦虑倒是减轻了很多，也没那么多胡思乱想了。 “有些事对你来说，知道了反而是负担，毕竟你还没成年嘛。等你成年了以后，再有这种事，修尔自然会找你商量了。”莫瑞娅难得正经了一次，很严肃的说道，“所以你要平平安安的长大呦。” “真的？” “诶？你居然真的信了？我当然是在安慰你了。你智商的基础这么低，就算长大了也不可能变聪明的，所以你就死心吧，成年了修尔也不会找你商量的，他肯定来找我呀。到时候躺在草地上，他一边给我梳毛，一边……哇，你又咬，我身上可有鹿虱啊，虽然我都不知道那是什么鬼。” 哼，找这个没心没肺的蠢鹿聊天真是莉莎大人最大的错误，伟大的莉莎大人绝不会再理这个笨蛋了。莉莎心里不知道第多少次立下同样的誓言，扭了扭身体，让自己在鹿背上趴的更舒服一点。 真是的，森林女神到底在做什么呀，这么久了还不让哥哥出来，她难道不知道，门口还有人在等着哥哥吗？还有那个混蛋哥哥，哼，他出来以后肯定什么也不说，然后自己一个人偷偷算计。笨蛋莫瑞娅也真没用，都不知道在里面多等等，说不定能偷听到一些呢。 “每个人都有自己背负的责任呦，小主教，有的人责任是将来站在舞台正中，在众人瞩目下散播暗月之光，而有的人，责任则是为舞台上的人创造充分的条件，让她可以更加吸引目光。只不过，如果创造条件的那个人也是个笨蛋的话就糟糕了，用了错误的方式，很可能会在局势大好的情况下，把一切弄得一团糟。” “咦？这真是你吗，笨蛋莫瑞娅。”莉莎惊讶的看着自己的敌人，“你居然会正经安慰我？” “因为修尔出来了呀，我在努力提升好感度呢，呦呦，我只是一只鹿，不知道什么叫好感度啦。” “狡猾的笨蛋鹿！”莉莎一惊，猛的回头，果然就看到了哥哥的笑脸。 衣服，嗯嗯，非常整齐，这下放心了，身上，嗯，也没有伤，精神，还好，虽然有点疲惫，但那是直面神灵的后遗症，可以理解，心情，似乎很高兴，总体来说，哥哥的状态很不错，看来一切很顺利吧。 “哥哥。”少女欢呼一声，迎着修尔飞扑了过去，张开双臂扑进修尔的怀里，在哥哥的胸前蹭着头，“你终于出来了，担心死我了。” “不用担心啦，没事的。”修尔抱住莉莎柔软的身体，笑眯眯的安慰道，“美丽高雅，温柔善良，睿智和善的阿尼卡大人，怎么可能为难我这样愚钝的凡人呢？我只是代表暗月大人，和森林女神大人探讨了一些关于未来发展的问题。” “刚才那个笨蛋鹿说，哥哥希望能在麦卡森林建分殿？”莉莎有些紧张的抓着修尔的胳膊问道，“但阿尼卡大人要让哥哥满足一个她的要求才可以？什么要求啊，会不会很难？如果很难的话咱们还是不建好了，反正已经在蔷薇之都初步打开局面了，也不一定非要想别的办法。呐，哥哥，咱们拒绝阿尼卡大人的要求吧。” “哈哈哈，你都不知道是什么要求呢，怎么就说要拒绝？”每次听到少女天真的想法，都会让修尔相当开心，连笑容都多了很多，“说不定阿尼卡大人的要求很简单呢。” “不可能，我又不是笨蛋，阿尼卡大人以女神的身份提出的要求，绝对不可能简单，否则直接交给她的信徒们去做就好了，根本不需要麻烦哥哥。”莉莎是真心希望修尔拒绝对方的要求，不过，看到修尔脸上的笑意，少女轻轻叹口气，摇头道，“我明白了，看来这对哥哥的计划很重要，那就听哥哥的。” “只是找一个人而已，虽然很麻烦，不过算不上危险，具体的内容鉴于对阿尼卡大人的承诺，我不能和你们透露，但是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嗯，那我就放心啦，就知道哥哥是最棒的。”少女微笑着用力点头，不过她说谎了，其实她一点也不放心，因为她敏感的发现，修尔也说谎了。她能看得出来， 修尔的确说谎了，这次他心里一点把握也没有，好在阿尼卡没有规定时限，还有足够的时间去准备，否则，说不定他真的就直接拒绝了。其实就算这样他也真想拒绝，但是很可惜，有些秘密是不能随便听的，一旦知道了，再想拒绝就没那么容易了。 “毕竟事关神灵的秘闻，少知道一点反而是好事。”看着少女故作欢笑的脸庞，修尔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按着莉莎的肩膀，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等一切结束之后，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的，原谅我现在瞒着你，可以吗？” “咦？”莉莎惊讶的看着修尔，仿佛像第一次认识他一样。 以往遇到类似的情况，哥哥从来都是什么也不说，暗暗的执行他自己的计划，而少女只能猜测哥哥的心思，然后再做出配合。这还是修尔第一次这么认真的对她解释呢，就算还是没有告知实情，但只是这么一句简单的解释，就足以让她升起一种受重视受信任的感觉。 哥哥在变化啊，是因为我吗？少女原本有些刻板的笑容变得甜蜜，这一次点头点的格外用力。 安抚了妹妹的情绪，修尔算是松了口气，果然有些事应该坦率一点，就算不能明说，至少也要做出姿态，这样才不会埋下彼此怀疑的种子的吗？摇摇头，暂时停下了思索，这些事还是今后再考虑吧。 “你有什么打算，小鹿。”**着莉莎柔软的金发，修尔试探着问道，“准备回麦卡森林？” “诶？我？我没有打算呀。”莫瑞娅慢悠悠的说道，“怎么了，难道你又对我有什么企图？” “嗯……不知道那颗种子……” “啊，那颗种子呀，刚才你陪母亲聊天的时候，她已经又还给我了。”林精满不在乎的说道，“种子母亲已经改造过了，现在可以算是我们林精专用的圣物，种在体内的人，只要周围有植物的话，不管是斗气还是精神力，能量总量可以提高百分之二十。当然了，没植物就算了，种子不会生效的。因为是我送回来的，只要我还活着，种子就归我使用，嘿嘿，这下我的实力可比你强了。” “啧，果然是好东西，不对，我不是问这个。”自动忽略了莫瑞娅的炫耀，修尔翻了个白眼，“我是说，你不着急回去熟悉一下新圣物吗？” “当然不需要，我用它只是为了战斗，与其回去熟悉，还不如去佣兵公会找个任务做呢。” “那就好办了。”修尔若有所思的说道，“一会跟我去还书，顺便欺负一下萨萨。等下午你们陪我去个地方，前几天从地母圣殿那里得到了一个很感兴趣的消息。” “诶？不是吧，咱们刚回来一个月啊。”有时候莫瑞娅一点也不呆，反应不会比修尔慢多少，一听就明白了，“这就又要有大动作？” “还不能确定，有备无患吧。”修尔沉默片刻，有些不适应的对莉莎说道，“抱歉啊，莉莎，这件事没提前告诉你，等一会有空了我会给你解释的。” “嘿嘿。”少女傻笑着用力摇头道，“不用了，我知道哥哥想的东西很复杂，什么都给我解释太麻烦了，哥哥愿意这么做我就已经很满足啦。” 还有什么比来自妹妹的体贴更让人内心温暖？也许，稍微改变一点会是个很不错的开始，不是吗？ 第三十二章 大图书馆 众神殿里最宏大的建筑，并不是诸神的神圣之厅，也不是代表神性集合体，同时凝聚了所有真神神圣之名的城市枢纽、与城市同名的众神殿。真正最宏大的建筑，是坐落在城市中心，由知识之神和智慧之神联手将神力物质化而形成的大图书馆。 传说中，这座五十米高二百米直径的大图书馆，收藏有十万三千套纯学术性书籍，在帕瓦帝加是知识的象征，也是所有学者心目中的圣地，无论信仰哪位神灵，只要有着学者的身份，就没有例外。每一年，总会有不少学者怀着朝圣之心，冒着生命危险穿越危机四伏的旷野来到众神殿，只为拜访一次大图书馆。 在这里，几乎可以找到任何一本已经公开过的学术书籍，每年都会有知识之神的信徒四处搜罗最新书籍存入大图书馆，让这里的知识永不过时。 据说在大图书馆刚刚建成的时候，只是知识之神赐予所有神灵侍奉者们的礼物，因此只为圣职者服务，但在几乎全世界的学者们的苦苦哀求之下，最终还是向大众开放，不过每位学者每年只有五天的时间，可以进入大图书馆抄录书籍，至于书籍外借，那是圣职者才有的权利。 进入大图书馆，首先要穿过一道顶端铭刻着书籍图样的低矮拱门，这道门被称为敬畏之门。大部分种族想要过去，都要低头甚至弯腰，不过没人有什么意见，因为拱门上的书籍代表着知识和智慧的传承，每次出入的弯腰低头，象征着对知识与智慧献上敬畏之心，这本就是狂热的学者们心甘情愿的。 图书馆门前，一左一右立着两尊雕像。左边是一本封面画有一只眼睛的巨大书籍，传说中，这就是知识之神的本体，独眼可以看透世间真理，书籍可以记录世间一切知识。右边则是一个正面刻着三只眼睛，漂浮在空中的巨型大脑，这当然就是智慧之神的象征，三只眼睛可以洞悉过去、现在和未来，大脑则凝聚了世间所有智慧。 向两尊神像躬身行礼，大图书馆的大门就会自动打开，符合条件的人可以轻易进入，但不符合条件的人，哪怕强如半神也会被拦在外面。一切都由神力自发运转，除非两位强大的神灵亲自降临，否则没有任何人可以改变。 带着莉莎和莫瑞娅，修尔非常熟练的一路走来，在刚到帕瓦帝加的前两年，他几乎是浸泡在书籍和知识之中，每天都会出入于此，对这里已经熟悉的和暗月圣殿一样了，自然不会像门口那几个初次拜访的学者一样茫然的乱转。 大门一开，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纸张和油墨混合在一起的奇怪味道。对普通人来说，这种大量印刷物聚集在一起的气味很刺鼻，但对于学者们来说，套用第一位有幸来此拜访的非圣职者学者的感叹，这就是知识的芳香，能闻到它，就是凡世最高的享受。 图书馆会让人联想到什么？成排的书架，一摞摞书籍，伏案苦读的求知者，纸张翻动的沙沙声。然而在大图书馆里，完全没有这些景象。 一进门，展现在面前的，就是一个相当奇怪的大厅，大厅里空空荡荡的，管理员、家具、书籍，什么都没有，也就只有几个其他拜访者的身影，证明自己并不孤独。 这时拜访者不能着急，只需要在大厅里随意走动，或者找一个角落静静等候即可，只需要等待几分钟，就会感觉眼前一花，当再看清东西的时候，自己已经身处另一个空间了。不再是空旷的大厅，而是一个无门无窗的密闭房间，一张接待桌摆在房间正中，穿着知识之神祭祀袍的圣职者就坐在接待桌后，翻阅着桌上摊开的书籍。 不过这一次，情况略有不同，三人的视线还没恢复，耳边就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怎么又是你这个变·态？” “呃，我觉得作为一个女士，把变·态这个词挂在嘴边，可不是什么好习惯。”不用等看清眼前的一切，修尔已经叹了口气，摸摸鼻子苦恼的说道，“知识之主的信徒沉静从容，智慧之主的信徒优雅稳重，伊莎贝拉小姐，你觉得你的表现和哪个相符？” “那也只是对你而已。”视野终于恢复了，可以看到接待桌后坐的一位二十四五岁的女性，戴着眼镜的瘦弱女士正用很不满的眼神瞪着修尔，态度凶巴巴的说道，“你这家伙又想来做什么变·态事？” “咳咳，我来还书而已。”修尔举了举手里捧着的一摞书，“什么时候连还书也算是变·态了？” “只是还书？”被称为伊莎贝拉的女人狐疑的打量着修尔，又看了看他一旁的莉莎和莫瑞娅，充满警惕的说道，“那拿来吧。” 接过十几本厚厚的书，伊莎贝拉只在每本的封面上扫了一眼，随意的朝桌子上一放，就在下一刻，十几本书毫无征兆的从桌面上消失了，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不愧是神力形成的虚幻空间，实在太方便了。”已经没有了初见时的惊讶，修尔知道，书籍已经回到了应在的书架上，这是大图书馆这些工作人员的特殊能力，也只在大图书馆才能生效。 “还要借什么书？”女人冷着脸，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不借的话就请回吧。” “有关大裂隙的书。”修尔沉吟着说道，“不要历史类的，那些我以前大部分都看过，我需要的是学术研究类的，而且是理论研究，这方面之前我都忽略了。” “大裂隙的学术研究？”似乎对修尔的要求有了点兴致，伊莎贝拉认真的想了想，皱眉道，“现象研究不行吗？” “抱歉，不行，一定要理论研究。” “这方面的书可难找，毕竟研究大裂隙理论的学者本来就不多，又成果的就更没多少了。很少有人想找这类书，你找它做什么？” “读。” 狠狠瞪了回答废话的修尔一眼，伊莎贝拉站起身挥挥手，环境再度骤变，四人已经站在一个灯光柔和的巨大房间里，十多个长长的书架排成五行，一眼望去几乎看不到尽头。 “这里应该有几本你想要的。”在一个书架前停下脚步，伊莎贝拉很不确定的说道，“你先看看。” “负生命形成概述，被吞噬的物质，虚无空间——裂隙内空间环境推论。”在书架下随意走过，修尔指了指三本书，“我需要这三本。” 伊莎贝拉在三人面前手掌摊开，微光闪动，三本书已经出现在她的手上。 “不过应该还有其他的吧，这么一点，还不够我两天看的。” “所以说你就是个变·态，哪有人像你这么看书的。”对于修尔的阅读速度和惊人的记忆力，伊莎贝拉相当不忿。最开始那段时间，她甚至一度认为修尔就是来捣乱的，直到她确认那些借走的书，修尔不仅全看了，而且全背下来了，才打消这种想法，不过，从此修尔在她的心里，就荣升为变·态之一了。 “呵，没办法，天赋这种东西不能强求啊，伊莎贝拉女士。”修尔笑眯眯的说道，“圣职者一次的限额是十五本，我也没要求借满，但是总要够我看的吧。毕竟这关系到很多人的生死，我也是受人所托才会调查，否则我才不会看这么冷门的东西呢。” “因为前段时间蔷薇之都的裂隙爆发？”伊莎贝拉变得严肃起来，对大部分圣职者来说，生命还是值得重视的，何况她从小在科拉王国长大，对王国感情很深。 “有关，但不全是。”修尔神秘的笑了笑，摇头道，“具体内容涉及机密，不便透露。” “我明白了。”又是凶巴巴的一个白眼，伊莎贝拉重重一声冷哼，“这次便宜你了，让你这么容易就达到目的了，哼，你们等着。” “哥哥，哥哥。”趁着伊莎贝拉走去一旁，莉莎趴在修尔的耳边小声说道，“这人是谁啊，她和你很熟？” “知识神殿里那些有资格在大图书馆工作的信徒，对我不熟悉的还真不多。”这并非自夸，像修尔这么特殊的阅读者，不止大图书馆，整个知识神殿几乎都听说过他的名字。 “那你怎么招惹她了？为什么她对你这么凶啊？喂，笨蛋莫瑞娅，不许笑，有什么好笑的。” 仿佛护食的小猫一样，少女的警惕之心实在太好猜了，也难怪莫瑞娅在一旁偷笑的格外开心了。 “呦呦，不要和一只鹿说话，鹿听不懂通用语，更不知道什么是嫉妒，呦呦。” “因为她自认为是保护神呀。”修尔可不想揭穿莉莎的心思让她尴尬，笑眯眯的答道，“她最希望的就是把我赶走，唯恐我欺负她要保护的人。” “哦，嗯？”少女刚刚放下的心突然有警惕起来，糟了，只顾上眼前这个凶悍的女人，怎么忘了真正盘踞在图书馆里的另一个强敌了。 果然，耳边马上就传来那个第二可恶的声音。 “伊莎贝拉，你，你找我吗，什么……呀，修尔，你怎么来了。” 第三十三章 人我借走啦 “萨芙，这个变·态要借书，我是找不到他要的书了，估计也就只有你能找到了。”伊莎贝拉绷着脸说道，“别怕，我帮你盯着他，他敢再欺负你的话，我就开启警报。” “嘻嘻，不要这样说呀。”文静的萨芙推推眼镜，羞涩的微笑道，“谢谢你啦，伊莎贝拉。” 一身毫不起眼的灰色布袍，这是知识之神威廉的信徒们最常见的打扮。 知识之神的教会非常特殊，除了代表神灵在凡世居所的圣殿之外，没有任何一处分支神殿，也没有固定的传教布道场所。 按照威廉的圣职者们自己的说法，无人知晓的知识毫无意义，知识存在的意义就在于传播，传播知识这一行为，就是传播吾主的荣光。因此，我们不需要神殿和礼拜厅，哪怕在荒芜的旷野，只要正在传播知识，那里就是吾主的神殿。 在知识之神的教会里，每个成员都是知识的传播者，即便像萨芙这样的战士，也可以在教会里找到自己的位置。 “修尔你想找什么书？”很自然的靠在修尔身边，萨芙只是在书名上瞟了一眼，就轻轻点头道，“这些啊，让我想想，裂隙核心揭秘，这本现在算在幻想著作里了，但其实也属于理论研究。” 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向空中一抓，厚厚的书本凭空出现在萨芙手上，如同魔术一样神奇。 在大图书馆里，管理员们作为知识之神的信徒，是有特权的，可以利用空间转移，从任何一个书架上拿取书籍，不过前提是要知道这本书放在哪里。 正常的管理员，比如伊莎贝拉，在接待拜访者的时候，都需要把拜访者带到藏书室里，确认了摆放位置才能取出来，也就只有萨芙这样把十万三千册藏书的位置都记的分毫不差，才能像现在这样，从不同的藏书室里随手取书。 “还有，嗯，裂隙的湮灭与能量中和，这本归为能量学分类了，虽然我是看不太懂啦，但应该也符合你的要求，再来是……” 每说出一个书名，萨芙就抓出几本书，拿取的过程甚至连停顿也没有，就像亲眼看到一样。 “差不多就这么多了。”一共取出了不到十本，萨芙终于停了下来，“剩下那些连我都能看出谬误，一点价值也没有。” “这些足够了。” “那就好，不过，大裂隙……”萨芙有点担心的看看修尔，“你怎么对这种危险的东西感兴趣？不会也想研究吧。” “嗯？你的说法有点奇怪啊，有什么问题吗？” “这些书的作者，差不多最后都死于他们研究的东西，其中有两本，还是在作者死后，他们的学生整理成稿的。”萨芙摇头道，“大裂隙这种东西，只要被吞噬就没救了，危险性实在太高。” “放心吧。”拍拍萨芙的头，修尔不在意的说道，“就是突然感兴趣了随便看看，我又不是学者，不会深入研究的。” “喂！”伊莎贝拉瞪着眼低吼道，“变·态，管好你的手。” 说得对，管好你的头，别往哥哥手上碰。一旁的莉莎对两人的默契早就看不下去了，第一次发现，原来这个很凶的女人还是很有见识的嘛。 “这样啊……”修尔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说道，“好吧好吧，伊莎贝拉女士，你是管理员，你说了算。既然你这么想赶我走，那就帮我登记吧，我就先借这些书了。” “唰”，一秒都没耽搁，修尔话音刚落，几人就又回到了之前的接待房间。看起来这位伊莎贝拉女士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修尔赶快消失了，甚至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抓过几本书就开始记录。 从图书馆里借阅肯定要记录清楚，就算圣职者也不例外，只是在神灵的图书馆里，记录方式自然也和凡世的不同。不需要纸笔，也不需要抄写，只要将书放在桌面，修尔再把手按上去，留下自己的精神印记，记录就算完成了。 当从桌上把书拿起时，奇怪的现象出现了，明明已经拿在手上，但桌面上却还留有一本一模一样的书，就像留下了副本一样。 不过，在场所有人都一点也不惊讶，对于他们来说，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大图书馆里的藏书，很多都非常珍贵，有些甚至是孤本，就算不考虑借出不还或者故意破坏的问题，大量借阅的话，光是正常的阅读磨损，就会对书籍造成严重破坏。 因此，藏书的正本不会外借，借出的只是图书馆自动生成的副本而已，即便如此，因为副本消耗的是图书馆自身的力量，真要是借出不还或者损毁图书，代价也是很严重的。 “完成了。”让最后一本书重新消失，伊莎贝拉斜眼瞪着修尔说道，“你可以走了。” “唔，别着急，我还要借点东西呢。” “嗯？”伊莎贝拉心里警钟疯狂的在响，“你还要借什么？这里是图书馆，除了书别的都不外借。” “借人呀。”突然把萨芙拉到自己身边，修尔挑衅般的眨了眨眼，“萨芙我就先借走啦，嘿嘿，萨萨，咱们快逃。” “混蛋，放开萨芙！就知道你没安好心，站住，不许跑！” 巨龙一样的咆哮声从身后传来，简直像随时都会有火焰从背后喷过来一样。不过修尔倒是一点也不担心啦，因为听到他的指令，萨芙已经下意识的调动图书馆的力量，把四人重新送回那个空旷的大厅。 大厅也不安全，那头母巨龙随时可能追来，修尔拉着萨芙，在外面几名等候者惊悚的目光中夺路狂奔，把那几个可怜的家伙甩在身后。 至于他们如何应付一个愤怒中的女人的迁怒这种事，好吧，修尔会替他们默哀的。 “哈哈哈哈，停下，停下。” 一路逃窜，一路忍不住的大笑，萨芙被修尔强拉着跑出图书馆，一直跑到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才算停了下来。可怜的萨芙现在已经顾不上害羞了，趴在莫瑞娅背上，笑得连直起腰的力气都没有，气喘吁吁的埋怨着：“哈哈，你疯了吗，就这么把我拉出来，伊莎贝拉会气死的。” “她不同意我把你借走，那就只能明抢了。”修尔耸耸肩，歪理说的理直气壮，“而且我又不是拿了不还，用完之后还是会还给她的。” “讨厌鬼，你又欺负人。什么用完之后。”腼腆的萨芙涨红了脸，捅了捅莫瑞娅的腰，“小鹿，帮我打他两拳，我没力气了。” “哼，休想。”莉莎第一时间叉着腰挡在哥哥面前，凶恶的瞪着眼前最大的敌人之一，“书呆子，你背后有个陌生人正盯着你看呢。” “呀。”萨芙瞬间已经闪到了修尔背后，紧攥着他的衣服，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才发现根本没有人，只能委屈的说道，“莉莎你也和修尔学坏了，就知道欺负人。” “还有更坏的呢。”莉莎狞笑着扑到了萨芙身上，张牙舞爪的一阵乱揉，“看到没有，这样才叫欺负人，哇哈哈哈。” “好了，先不要闹了。”热闹看够了，也确认莉莎欺负的过瘾了，修尔总算把满脸通红衣袍凌乱的萨芙和玩的满头是汗的莉莎分开，笑眯眯的挡在两人中间，“虽然我很想继续看下去，不过怎么说这里也是大街上，你俩还是收敛一点吧。” “明明我才是被欺负的那个啊。”萨芙一脸委屈，但嘴角的笑容怎么都掩饰不住。 “不开玩笑了，说点正经事吧。”修尔回头看看，确认大图书馆里的母巨龙没追出来了，“萨萨，你下午离开不在图书馆没关系吧。” “没关系呀，反正我在里面也没正职，主要就是帮忙管理和维护藏书，老样子，随时都可以离开的。” “那就好。”这下放心了，玩笑归玩笑，修尔可不希望因为自己的事，真给朋友带来什么麻烦，“那一会大家一起去那边一趟。” “那边？”萨芙马上明白过来了，“虚幻与现实？” “有人帮我联系了一笔生意，还是叫上你一起谈比较保险。” “要有任务了？”萨芙刚表现出跃跃欲试，突然一愣，疑惑的问道，“在虚幻与现实谈？难道是定向逐影？” “诶？定向的？”虽然已经知道修尔要有动作，但还是第一次听到详情，莫瑞娅也凑了过来，好奇的问道，“具体什么情况？” “现在还不知道，先谈谈再说，莉莎啊……”修尔按了按莉莎的头，柔声说道，“刚才答应过你，要把很多事都慢慢告诉你，怎么样，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我的世界呢？” “当然有。”哥哥真的变了，莉莎眼睛闪闪发亮，也顾不上警惕两个强敌了，不断用力点头。 “那就一起去吧，虽然真正行动的时候，还不方便带上你一起，但如果只是前期准备，那没问题的。” “太好了，现在就去嘛？”少女已经迫不及待了，这几年来，对哥哥平时接触的人和事格外关心，现在终于有机会知道了，怎么可能没有兴趣。 “不急，先去换点钱，一会要用的，唉。” 第三十四章 财富神殿 “以无光暗月之名，愿黄金永不褪色。”修尔以手画圆，接过了对面递来的一袋金币。 “以金钱与财富之名，愿你财源滚滚，富可敌国。”站在修尔对面的，是穿着银色圣袍，胸前挂着金币型圣徽的中年男人。手指一翻，熟练的将桌面上的两枚紫铜币收进柜台里，中年男人露出职业性的笑容，“交易愉快，修尔神官，财富神殿期待您再次光临。” 毫无疑问，这里就是财富神殿驻众神殿的分支机构，也是支撑众神殿金融系统运转的枢纽之一。 帕瓦帝加的金融系统非常有趣，很有帕瓦帝加特色。 在众神殿建立之前，帕瓦帝加并没有一个完善的金融体系，各个国家，各大势力，往往都有自己的金融系统，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货币，相互之间并不通用，有些势力的内部，甚至还停留在以物易物的阶段，根本没有使用货币的机会。 这就为种族和国家之前的交流带来了极大的不便，在混乱时代倒是没什么太大影响，但当众神殿建立，帕瓦帝加进入和平年代，各国各族之间交流逐渐增加之后，这种不便就越来越明显了。 虽然各国都在尽力解决，比如经过多年谈判，统一了货币的大小和重量，也统一了各种钱币里金属的含量，但既便如此，也很难解决根本问题。 根本问题在于，彼此之间没有一个有效的制约，也就没有信任可言了。有的国家为了占点便宜，把金币的纯度降低一点，用其他金属替代，有的国家把金币的厚度稍稍削减，反正量少的话也看不出来。 国家之间尚且如此，更不用说个人了。开始的几年，金币私铸现象成风，质量也良莠不齐，直接造成了大面积的金融混乱，以至于大家都倒退到了直接使用黄金白银交易的阶段，金币银币很难在市面上流通。 这种情况下，财富神殿站出来了。 财富女神原本就是位信仰者众多的神灵，不仅信徒数量在神灵中至少可以排在前五，而且是全帕瓦帝加唯一一个受到所有势力官方接纳的教会，可以说，只要有商业行为的地方，就有财富女神的神殿和信徒。 通过在各大势力中的影响力，财富神殿接过了统一铸币权，每年都会受各国委托，统一铸造一批各式货币。由于钱币受到神灵的赐福，杜绝了伪造的可能，再加上财富女神威慑力的存在，让神殿内部的人也不敢以权谋私，困扰了帕瓦帝加多年的统一货币问题居然就这么简单的被解决了。 从此以后，财富神殿就成了帕瓦帝加的金融中心，甚至慢慢发展出了银行的功能，只要在财富神殿有存款，凭他们开出的凭证，在全世界任何一个财富神殿都可以支取，只需要支付低廉的手续费。凭着这一点，帕瓦帝加的商业有了一个巨大的飞跃，很大程度促进了众神殿纪元的稳定，当然，也是凭着这一点，财富女神信徒也成倍的增长，数量直接跃居前三。 一千多年过去了，大家都熟悉了这样的生活，已经很难想像离开了财富神殿生活会变成什么样了。而在教会的体系中，财富神殿当初接过铸币权这一看似费力不讨好的举动，也成为了和平争夺信仰的经典案例，在圣职者之间传颂。 世俗的城市，离不开财富神殿，众神殿更离不开。众神殿里所有的商业活动，至少有三分之一掌握在财富神殿手中，在众神殿里如果只是想活下去，倒不是说离开了财富神殿就不行，但想要正常生活的话，就无法回避他们的存在。 修尔当然也不例外，确切的说的，他和财富神殿打交道的机会，比正常人多的多。 无论是以佣兵的身份，还是以逐影者的身份，都是需要满世界奔波的，而且经常有大额金币出入，没有谁会背着几千上万金币深入险地，这么做实在太蠢了，但各种战斗物资又都格外昂贵，一次大规模补给，动辄要消耗数百上千金币，没有财富神殿，这些佣兵们恐怕哭都哭不出来了。 不过，今天修尔倒不是来存钱取钱的，他来的目的，只是为了兑换金币。 带着三位美丽的女士，在兑换柜台上扔出两枚普通人很少有机会见到的大额紫铜币，换回两小袋各一百枚金币，一抖钱袋，金币的碰撞声叮当作响，就像一曲最动听的音乐，另人无法抗拒的沉醉在其中。 “嘻嘻嘻，修尔又犯病了。”躲在莫瑞娅背后脱离了所有人的视线，萨芙凑在小鹿耳边，两个女人叽叽喳喳的，也不知道在小声说着什么。 不过，抖着钱袋自得其乐，金币声中心情大好的神官大人肯定不会和她们一般见识了。 “哥哥不要闹了，太丢人啦。”莉莎捂着脸不忍直视，“什么地方会用到这么多金币？” 少女并没有问，为什么修尔突然就这么有钱了，实际上她很清楚，修尔在财富神殿的私人账户里，经常会有几千金币入账，现在只是两百金币而已，连零头的都算不上，她奇怪的只是金币的用途而已。 “为了应付一群吸血的恶魔。”修尔叹了口气，很遗憾的看着手里的钱袋，“很快它们就不属于我了，现在不多听听响动，以后就没机会了。说起来，莉莎肯定是第一次去，小鹿你也是第一次吧。” “诶？你怎么这么问？”莫瑞娅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雾，伤心的说道，“我的第一次明明给了你，你居然还问我是不是第一次。” “嗯？” “嗯？” 莉莎和萨芙表现出前所未有的默契，虽然表面上就像没听到一样继续东张西望，但四只耳朵都已经竖起来了，唯恐听漏了任何一句话。 “唉。”无力的叹息着，修尔苦恼的揉着额角说道，“如果你说的是第一次谈任务，你第一次绝对没有给我，你给的是米娅。如果是第一次逐影，那对不起，你给的还是米娅，或者说，是同时给了咱们几个。” “诶嘿嘿，是这样吗？”该装傻的时候一定要装傻，莫瑞娅举着一把路边的杂草送到萨芙面前，“来，萨萨，我请你吃草。” “我才不要呢。”没好气的推开小鹿的爪子，萨芙偷偷和莉莎对视了一眼，同时松了口气，嗯，还好，至少还没输。 “好吧，好吧，我不是第一次去那种地方。”发现混不过去了，莫瑞娅瘪着嘴说道，“虽然这两年，逐影方面的交涉都是你去谈，但是有次我好奇，自己偷偷进去了，不过不是在这里，是在麦卡森林那边。” “那凭证……算了，那边的凭证反正这里也不能用。没关系，想必他们也不敢拦着。”修尔沉吟片刻，无所谓的说道，“既然小鹿你进去过，那主要就是莉莎你了，有几点你要注意一下。” “是。”少女充满期待的大声应道，“保证一个词都不忘。” “第一就是不要随便到处乱看，特别是人，就算再怎么好奇，也不要盯着不放。”修尔认真的嘱咐道，“逐影者的脾气往往不会太好，活下来的老手实力又偏偏都不错，我不希望因为想带你过去看看，结果导致你遇到什么危险。” “嗯，我谁也不看，就盯着哥哥。” “呃，那倒不用。”修尔失笑摇头，“第二，不要多说话，就算见到认识的人，也当成没认出来，千万别主动上去打招呼。逐影者虽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职业，但很多人还有其他身份，不希望太多人知道他们是逐影者。” “好，我装成哑巴，不过……为什么他们要隐瞒啊？” “因为麻烦，知道的人多了会有很多麻烦。”修尔叹了口气，“比如说我吧，如果身份众人皆知了，突然有一天，鲁本侯爵来找我，说他有个朋友也好，后辈也好，也是战职者，想要跟着我一起，去异界投影里见识见识，你说我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唔，我明白了。” “其实第二点没那么严格，主要是那里不仅有逐影者，还有不少中间商，希望能从我们手里直接收购战利品，这些中间商的身份往往是真正需要保密的。但是你不了解情况，不知道谁可以交流，谁又要装作不认识，所以干脆就不要主动开口了。当然，如果有认识的人主动和你打招呼，那就无所谓了。” “你们这边好神秘啊。”莉莎很理解，反倒是莫瑞娅故作惊讶的说道，“麦卡森林那边很随便的。” “那是因为你也是逐影者的一员，当然没那么多顾忌了。” “诶？是吗？”莫瑞娅呆呆的说道，“我还以为是你太过紧张了，唯恐莉莎受委屈呢。” “咳咳，咳.”彻底忽略了另人尴尬的问题，修尔强行一本正经的说道，“莉莎啊，记住了吗？” “嘻嘻。”哥哥果然还是最喜欢我的，少女带着几分得意，露出甜甜的笑容。 第三十五章 虚幻与现实 虚幻与现实，这是众神殿里一家很不起眼的酒馆。酒馆最初一代老板是酒神塞万提斯的信徒，酿酒的水平很高，酿造出的成品是赛万提斯教会祭祀和集会时特供的美酒之一。 不过由于种种原因，在初代老板去世之后，酿酒的配方失传了，后人们连续几代都试图复原配方，但最终一无所获。慢慢的，酒馆走向了没落，客人也越来越少，到最近两代时，甚至已经接近破产边缘，随时都有可能撑不下去了。 然而最近十几年，酒馆改成了会员制，很多神秘的客人出入于此，周围的邻居们感到很奇怪，想要进入一探究竟，但都被拦在了门外，没有得到守卫的许可，无关人员是不能进入的。 满怀期待的走到虚幻与现实门前，莉莎感到很失望。 在少女的想象中，这个被哥哥形容的非常神秘的场所，一定有着宫殿般华丽的外表，有城门一样坚固的大门，有大批全副武装的战士在门前守卫，甚至还会有无数奇怪的声音，隐隐约约的从建筑内飘出。 可惜，和少女的想象完全不同，这里其实就是一间很普通的酒馆，甚至普通到如果不是招牌上写着虚幻与现实这个名字的话，人们甚至很难把它和酒馆联系起来。 冰冷的灰色外墙，陈旧的棕色木门，房子像民宅多过像酒馆，两个一脸无聊的壮汉一左一右坐在门口，偶尔交流几句，更多的时候，只是坐在那里发呆而已。 不过，当看到四人迎面走来，两个壮汉同时站起，展现出铁塔一样的身姿，居高临下的打量着来访者，也就只有莫瑞娅的特殊体型，可以和他俩一较身高了。 “以暗月之名，赐福汝等。”一旦进入工作状态，修尔换上了诚恳而圣洁的表情，手指在两个壮汉身前虚点，“愿两位永世沉浸在飘香美酒之中。” “原来是莱特先生。”看清了来人，壮汉凶恶的脸上，挤出一个可以吓哭小孩子的微笑，很市侩的搓着手说道，“您这次……是公事？” “如你所言。”从钱袋里掏出五枚金币递了过去，“劳烦两位开门吧。” 手掌一翻，以不符合身材的灵活让五枚金币在掌心消失，壮汉陪笑着说道：“那么老规矩，您已经获得了五天之内在里面交换信息的资格，超过五天就要重新缴纳入场金了，莱特先生您没问题吧。” 一言不发的点了点头，面无表情的修尔看起来非常有上位者的气势，不过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只是在缅怀那离他而去的五枚金币，在为它们做临终告解而已。 “抱歉啊，莱特先生，冒昧的问一句。”虽然一直表现的小心翼翼，但壮汉还是很敬业的，非常谨慎地问道，“您身后这三位，也要跟您一起进去？” “萨芙，你俩见过的。”指指藏在自己背后，只露出半张脸张望的害羞女孩，“还有莫瑞娅，她们都是我的助手，按规定应该有资格跟我进入吧。” “那当然，那当然，我就是问清楚而已。”壮汉陪笑道，“不过，这位小女士，也是您的同伴？” “这是我妹妹，跟我一起进去见识一下。”修尔的声音突然变得危险起来，“怎么，你俩有意见？” “什么？这就是莉莎小姐？” “咦？”虽然少女马上捂住嘴巴，但还是惊讶的叫出了声，她实在没想到，这两个大个子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我明明从没和他们接触过呀，为什么他们会认识我？少女可爱的小脑袋里满是疑问。 “你们还挺聪明的嘛。”修尔阴沉的笑着，“所以你们不想让她进？” “怎么可能？不敢，不敢，绝对不敢，莉莎小姐有兴趣参观虚幻与现实，那是我们的荣幸，哈哈，哈哈，请进。” 两个壮汉的确不敢，虽然没有见到过真人，但莉莎的名字，早就被他们牢牢记住了。某个凶残的神官，两年内曾经有七次为了这个名字和人决斗，把对方打的鼻青脸肿，而原因只是那些人习惯性的调侃了这个名字而已。 七次战斗，让护妹狂魔莱特神官以及从未露过面的莉莎小姐，已经成了虚幻与现实里的风云人物，大家都知道，不想被整容的话，还是不要随便评论莉莎小姐为好。 只是说着名字调侃一下就会被打一顿，壮汉们可没兴趣知道，如果自己把她拦下会发生什么，可以想象，那绝不是什么好事。规矩虽然重要，但和面部健康相比，该通融的时候就要通融，所以两人带着谄媚的表情，回身用力推开了身后的两扇木门，还献殷勤般的陪笑道：“欢迎莉莎小姐，希望您在里面玩的愉快。” “嘻嘻。”身后传来了莫瑞娅和萨芙的偷笑声，两位少女何等聪明，稍稍想想就猜出了其中原因。 “咳咳，严肃点。”一本正经的理了理圣袍，假装什么都没听到的修尔拉着莉莎的手，一起踏入了虚幻与现实。 虽然还没成年，但伟大的莉莎大人怎么可能被这点小事难倒，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进酒馆了，酒馆里各种地方风情的布置也见过了不少，但是少女可以肯定，她绝没有见过这样的酒馆。 温暖的炉火，明亮的大厅，嘈杂的音乐，粗鲁的笑声，凑在一起大声交谈的酒客，混合了汗臭味和酒香的空气，这种的地方才算是酒馆，而不是像眼前看到的这样。 大厅里没有炉火，只有几盏晶能灯嵌在墙上，散发出柔和的黄光，稀疏的光线，让整个大厅里陷入一片昏暗之中。 没有成排的酒桌和座椅，只有一些柔软的黑色沙发和透明的玻璃茶几，几张沙发围成一圈，形成一个个小圈子，每个小圈子之间都拉开距离，保证了圈子内部的私密空间。 墙壁上，挂着不少奇怪的装饰画，画着前所未见的景色和人物。画面中，有高出人类几十倍的巨大机械傀儡口中正在喷出火焰；有三个月亮高悬天空，布满了狰狞骷髅的荒芜沙漠；有巨大的星球悬停在黑暗的空间中，星球表面还环绕着漂亮的光环；还有一望无际的大海上，硕大的鲸鱼腾空而起，正在变化为一只巨型怪鸟。 少女可以肯定，所有这些，肯定不是在帕瓦帝加出现过的东西。 这里也有音乐，但绝非帕瓦帝加传统的乐器，顺着乐声看过去，墙角放着一个木质的大盒子，一个艺人正坐在盒子前，迅速的按下盒子上数不清的黑色和白色的按键，随着他的动作，悠扬的乐声从盒子里传出，奇特的音质，却也相当好听。 大厅的尽头稍微明亮一些，灯光下方是一个普通的吧台，一个侍者打扮的人站在吧台里，背后放着上百瓶不同种类的酒，头顶上还悬挂着几十只漂亮的玻璃杯。 遵照之前的约定，少女一言不发，目光也自动跃过有人的位置，但看到这个奇怪的酒馆内部，少女握着哥哥的手，还是越攥越紧。 “这里就是逐影者不同团队之间交流的场所了，我们称之为逐影者之家。”知道莉莎心里的好奇，修尔柔声解释道，“和佣兵不同，我们逐影者没有公会，这有类似这样俱乐部一样的场所，在一部分大城市存在着。” “因为异界投影的不确定性，逐影很难有任务发布，因此我们也就不需要一个汇总和发布任务的平台，就算偶尔有定向任务，除非极特殊的情况，否则就近发布就可以了，看到那边那块贴着几张纸的告示板了吗？那就是发布任务的地方。” “大家来这里，大多也不是为了寻找任务，而是其他目的。第一就是相互交流经验了，进入的每个投影世界，都可能遇到不同的情况，见到不同生物，收获不同经验，为了下次还能生活，多获取一些经验是必须的，所以交流经验这一项非常重要。不过，大家总是更看中自己收获的经验，而且又担心被其他人欺骗，所以交流经验成功的例子不多。” “第二就是收集情报了，很多逐影者喜欢在这种场所，或者从同行，或者从情报贩子，甚至直接从普通市民手中购买关于投影之门位置的大概情报，这种事我也做过。看，左前方那两个人，他们就是正在交易情报呢，那个女人是个情报贩子，专门靠出售投影信息为生。” 顺着修尔的指向看过去，果然，角落里的沙发上坐着一男一女两个人，两人看上去是在普通的交谈，但目光却充满警惕的观察着周围，同时女人的右手还不断在纸上写着什么，想必写的就是投影的信息了。 感应到莉莎和修尔的目光，两人身上的肌肉一紧，但目光却并未转过来，像是在故意隐藏自己的视线一样。 对两人充满警惕的表现，修尔只是淡淡的笑了笑，拉着莉莎的手，很自然的引开了她的视线，指着另一个相反的方向说道，“一旦情报泄露，很可能被人抢先一步，或者沿途跟踪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交易情报的时候很忌讳被人盯着看。不过这一边恰恰相反，他们更喜欢被人盯着看，因为他们正在交易战利品，围观的人越多，说不定卖出的价格也就越高。” 第三十六章 见证人 修尔说的是另一个角落，那里的沙发上围坐着八个人，八个人有男有女，大部分都带着帽子，而且帽檐压得很低，只有两个一看就是战职者的人露出了面孔，一点也不担心被人看到。 其中一个坐在正面，手里拿着一个奇怪的金属方盒，一边把几样不同物品放进盒子里，一边向其他七个人小声解说着什么，另外七人很专注的听着，甚至时不时还拿笔记录下来。 不仅是那七个人，一旁还站着一名侍者打扮的服务生，也在专心听着讲解，就像他也对这件物品有兴趣一样。 “不是像，他就是对这个物品有兴趣。”修尔轻声解释道，“这里的老板也喜欢买下一些便宜的异界物品，用来装饰这家酒馆。你看周围的环境，是不是觉得这个酒馆很怪？” “嗯，从没见过的风格。”莉莎点头道，“哥哥知道是哪里的？” “我也没亲眼见过，不过听说，在某个异界投影里，酒馆就是类似的风格。”修尔的目光从墙壁的挂画上扫过，轻叹道，“逐影者们其实很喜欢不同世界风格的酒馆，所以类似的场所，大多装饰成其他世界的样子。这家是你看到的这样，而蔷薇之都那边的逐影者之家，里面被弄成了一个奇怪的花园，中间还有喷水池和假山，包间都是木质的，以回廊相连。小鹿，你们麦卡森林那边也差不多吧。” “那边是树屋，把巨树的树干内部掏空以后建成的。”莫瑞娅点头表示赞同，“很有精灵风格，甚至有人怀疑，在其他世界也有精灵存在。” “嗯，这就对了，逐影者之家总是不遗余力的布置成异界投影里的样子，用的大多也是从投影里带回来的战利品。比如你刚才盯着看了半天的那个乐器，我们叫它黑白键琴，四十多年前出现的。当然了，原来的样本肯定没带出来，那东西太大了，不太可能带出来，不过设计思路带出来了，然后花了十多年才做出样品来，被这里的老板高价买回去了。” “四十多年前？那为什么我没在外面见过？”莉莎好奇的追问。 “因为推广失败，这个乐器的音色和帕瓦帝加本土的乐器不太一样，因此很难被大众接受，在坚持了几年之后，投资的商人破产了，黑白键琴也就不再生产，现在你看到的，应该就是为数不多的产品之一了。” “除了这些物品，就连酒，我们也喜欢投影世界里的酒水，你看调酒师背后的酒柜，里面至少有五分之一来自异界投影，各种味道各种浓度都有。我甚至尝过一杯视觉上无色透明，入口极为辛辣的烈酒，从浓度上绝对稳压帕瓦帝加本土的酒精饮料。还有玻璃杯的摆放，是不是感觉这点和帕瓦帝加没什么区别？那就对了，因为这么摆放的确很方便，所以大家都跟风，就变成这样了。” “真有趣。”莉莎盯着侍者看了半天，“我也想尝尝。” “没成年，想都别想。”敲敲莉莎胡思乱想的头，“不过，咱们过去看看倒是没问题，反正也要过去的。” 说做就做，四人很快接近了吧台，正低头擦盘子的侍者抬头就看到一群人站在自己面前，被吓了一跳，知道看到修尔才算放下心来。 “我还以为又是那些跑进来探秘的家伙呢。”等四人走进，侍者苦着脸对修尔牢骚道，“自从上次财富神殿的霍利菲尔德跑过来一趟之后，周围的邻居们越来越好奇了，经常想办法溜进来看个新鲜，也不知道他们哪来的那么大好奇心。” “主说，好奇心是诸神赐予智慧生物最宝贵的财富，只有拥有好奇心，世界才有继续发展的可能。”修尔一脸圣洁的说道，“所以不要去责怪他们的好奇，因为那是每个活着的人都不可缺少的。反正他们也不会带来太大影响，过段时间好奇心自然褪去，你就别担心了。” “诶？真的吗？”莫瑞娅习惯性的抖抖毛，两眼发亮的说道，“那我……” “你是例外。”修尔翻了个白眼，“你那不叫好奇心，那叫好奇心过盛。” “呵呵，不愧是圣职者，您还是这么会安慰人。”吧台里的侍者点头道，“好久不见了，莱特先生，很高兴能又一次看到您。” “蒙主赐福，我将无所畏惧，今后见面的机会还会有很多的，卡弗莱老板，奉主之名赐福于你，诚实与信誉的追求者。” 吧台里的侍者，也就是酒馆老板卡弗莱说的不完全是客套话，实际上，并不是每次都有机会再见到同一位逐影者的。陌生的异界投影里，状况瞬息万变，再强的人也有可能死的莫名其妙，就像修尔的团队上一次的遭遇那样。因此，能再次见面，也算是双方的福气了。 “这几位是您的队友吧，莱特先生，次见面，很荣幸见到三位美丽的女士，希望三位能在我的酒馆里找到自己的乐趣。”熟练的调出三杯多彩的饮料，一一递到三位女士面前，“这是我的一点小心意，希望三位不要拒绝。” 跃跃欲试的看着杯子里漂亮的酒，莉莎偷偷观察修尔的脸色。 “呵，没事，喝吧。”揉乱了少女的金发，修尔笑眯眯的说道，“卡弗莱先生是个很细致的人，给你的这杯肯定是果汁。” “还是莱特先生了解我。”卡弗莱满意的一阵低笑，“您这次花费五个金币入场费再度光临，应该是又要有什么动作了吧，需要我提供帮助吗？” “朋友介绍了一笔生意。”修尔慢悠悠的溜达到告示板前看了看，摘下一张纸回来说道，“应该就是这个了。” “唔，原来是她，神灵侍者之间的事，何必还要通过我这里解决呢，两位在神殿直接交涉不就好了？” “呵呵，卡弗莱先生这样说可不像个合格的商人啊。”修尔抖了抖手里的钱袋，“我们通过你这里交易，你至少可以从两边各抽取五十金币的佣金，哪个商人会像你一样，把上门的生意往外推呀。” “我可不是什么商人，我只是个对投影世界充满好奇，却又不可能亲自参与，只能在一旁羡慕的可怜人而已。”卡弗莱低声叹道，“其实我自己都觉得，百分之三的佣金太高了，不过既然规则已经建立，也就不好更改了。” “高的确是高了一些，不过，有个契约之神的外围圣职者作为见证人，对我们双方都是个心理安慰，至少不用彼此怀疑了。” 是的，酒馆的老板卡弗莱并不是酒神的信徒。他的祖先世代都信仰酒神，但是到他这一代，却改为信仰契约之神，成为了契约之神的外围圣职者。 实际上，逐影者之家的经营者大多都是契约之神的外围圣职者，也只有这种身份，才能得到敏感又多疑的逐影者们的信任。 契约之神是非人格化的神灵，是契约的维护者，他的圣职者，无论是身居神殿的核心圣职者，还是身在民间的外围圣职者，都可以作为见证人，代表契约之神见证契约。有了他的见证，在强大的人，也不敢随便违背契约，的确算是个很可靠的保险。 不过，再怎么说，五十金币也太多了，三位女士都能听到修尔内心的哭声了。 “那位女士之前也这么说的，既然莱特先生执意如此，那我就不再推脱了。”卡弗莱带着矜持的微笑，顺水推舟的点点头，“请把这份契约签一下。” 薄薄的契约只有几行字而已，但修尔却读的格外认真，故乡的经历，让他很清楚如何在契约上设下陷阱，因此绝不会放过七月上任何一个词。 契约写的很简单，无非就是修尔委托卡弗莱作为交易的见证人，如果交易谈妥并且顺利完成，卡弗莱可以获得交易总报酬百分之三、最高不高于二百，最低不低于五十金币的佣金，如果交易失败或者部分失败，则以实际收入计算比例，同样不低于五十金币，如果交易根本没有谈妥，则不需要支付佣金。 反复读了几遍，修尔终于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签好的一瞬间，一个印鉴的虚影在契约上空浮现，砸在契约上，留下了无形的烙印。 “多谢惠顾。”卡弗莱卷起契约递给了修尔，“那么，委托成立，从现在开始，我就是见证人了。” “这是二百金币的佣金。”修尔依依不舍的把钱袋推了过去换回了契约，“如果多了可要退啊。” “莱特神官。”卡弗莱表情古怪的说道，“以你的脾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里应该是……一百九十五枚金币吧。” “咳咳咳，是这样吗？哈哈哈，对了，我忘了刚才取出五金币缴纳入场费了。”修尔左顾右盼，干笑着说道，“没关系，就先记录一百九十五枚金币好了，多退少补，多退少补。” “好吧，如你所愿。”卡弗莱似笑非笑的说道，“我已经帮你联系委托人了，请在这里稍后，她就在众神殿，一会就过来了。” 第三十七章 委托 “那些尸体全身都被孢子寄生了，头部已经看不出人形，长满了一串拳头大的蘑菇。最关键的他们就算这样了，居然还会走动，有的速度奇快来去如风，有的感知极为灵敏，十几米外的呼吸声都能听到，还有些力大无穷堪比白银阶的战职者，一旦被它们抓伤外皮，几十分钟之后就开始高烧，一天之后，就会变成它们的同类。” 虚幻与现实内的大厅里，还有几个沙发相对多一些环境也亮一些的休息区，就在修尔带着三位女士入座后不久，陆陆续续有四五组逐影者也端着酒杯坐了过来，一群人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这些家伙明显就没什么明确目的，应该是舍不得花出去的五金币入场费吧，打算在这里混满五天时间，说不定还能碰到什么意外收获呢？”修尔悄悄的对莉莎解释道，“有时候他们都很闲。” “哈哈哈哈，修尔老兄，你这是在说你自己吧，我记得两年前你就这么干过几回。”修尔对面，一个浑身长满了爆炸性肌肉，坐在那里犹如一块巨石般稳健的男人朝修尔举了举酒杯，大笑着说道，“当时大家还都在奇怪，你怎么每天在这里转来转去，一问才知道你在做什么。哈哈哈，从那以后大家都学会了，有事没事就来转转，差点把卡弗莱气死。” 这男人的身材太壮硕了，就算外表温和也实在吓人，莉莎一直藏在哥哥的胳膊后面，胆怯的打量着对方，在对方说话的时候，干脆就直接把脸埋到哥哥身后，连看都不敢看了。 “强森你给我小点声。”被揭穿了光辉历史，修尔稍稍抬起胳膊护住莉莎，冷着脸说道，“声音那么大，你这是担心谁听不见吗？” “咦？”都是一方强者，强森自然一眼就看穿了修尔的保护动作，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又露出一只眼睛来的少女，压低了声音笑道，“我明白了，修尔老兄，这就是传说中的小莉莎吧。啧啧，小莉莎你好，我是你强森哥哥。” “小莉莎是你叫的吗？”修尔撇撇嘴，“老老实实称呼她为莉莎主教大人，是不是还想挨一拳？” “嘿嘿，莉莎大人啊，你哥哥去年因为这个，可是狠狠的在我脸上打了两拳呢。” “嘻嘻，打的太好了。”少女偷笑着说道，“哥哥打你一定是你的不对。” “你们这兄妹俩还真是一点都不知道什么叫委婉啊。”周围一阵哄笑，强森也摸着光头失笑道，“不愧是修尔的妹妹，和她一样不讲道理。” “喂，强森，别在招惹人家了，你还没说完呢。”有人对刚才的故事很感兴趣，实在看不下去了，催促道，“那个世界怎么了？” “怎么了？我损失了两个兄弟。”强森把酒一饮而尽，又重新倒满一杯，叹息道，“有一个我不得不亲手送走了他，另一个带着他回来了，但是，大脑已经彻底破坏，再也救不回来了。” 周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不过只过了几秒钟，就又恢复了原本轻松的气氛，这种事对逐影者来说实在太常见了，常见到甚至没必要对他表示安慰。 “你这还算好的呢，我们上次碰上一个小岛，上面原来可能有十几万人，结果全变成了行尸走肉。啧啧，身上的肉都腐烂了，头骨都露出一半，居然还会追着人跑，而且会把任何活物活活吃掉。它们没什么特殊的能力，但只要头没被破坏就不会死，哪怕脑袋被切下来也能保持活力，稍有不慎就会被伤到。汉娜就是被一个切下来的脑袋咬伤的，我们可没想到这东西也会传染，结果汉娜发病的时候，又抓伤了两个伙计，最后三个人一起完蛋。” “哈，你们碰到的也是这种世界末日一样的异界啊，那还真是……” 虽然不想打扰听的津津有味的莉莎，但修尔已经没法继续闲坐下去了，因为吧台的卡弗莱正在对他打手势，两个裹着黑斗篷，压低了套头兜帽的神秘人物已经走进了虚幻与现实。 “财源广进啊，修尔老兄。”壮硕的强森是最先发现情况的，这个信仰战神的壮汉能作为团队领袖出入虚幻与现实，显然不会像外表那样粗豪，第一时间举杯示意，“记得活着回来，我还想和小莉莎再见面呢，对吧小莉莎，哈哈哈。” “你也一样，你居然敢叫她小莉莎，这个账等下次你活着回来再算。”两个拳头在空中轻轻撞击，修尔扬了扬钉锤，“尽情享受刺激吧，以主之名，愿你的战意永不停息。” “哈哈哈，下次再见。”逐影者之间总是如此洒脱，相见时举杯共饮谈欢，离别时转身而去绝不拖泥带水，至于下次何时再见？谁管它。 “几位请跟我来。”等四人返回吧台，神秘的黑斗篷已经和卡弗莱打过招呼了，老板对旁边的侍者示意接管工作，自己带着双方走到墙边，扳动一盏晶能灯，随即墙壁向左移开，露出里面的密室。 “大家请坐。” 密室不大，正中是张长茶几，两侧相对，各摆着一张多人沙发，正中还有一个单人沙发摆在茶几的一端，除此之外，房间里再没有其他多余的家具，只有房顶上，镶嵌这一个奇怪的水晶。那是记忆水晶，可以短暂的记录声音和影像，如果双方同意，最后会用记录水晶保留影像资料以供事后查阅。当然，任何一方不同意的话也不会记录，这是以契约之名做出的承诺，绝不允许违反。 “他们的人是不是太多了？”一个黑斗篷之下，发出缓慢而苍老的女声，“有必要带这么多人过来吗？” 修尔笑了笑，示意女士们入座，根本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既然双方委托卡弗莱作公证人，那交涉自然由卡弗莱主持，类似问题的处理，自然也交由他处理，自己不好再主动出面，这是对公证人最起码的尊重。 “每个逐影者都有自己的行事风格，迪兰女士，这对交易过程和结果没有任何影响，所以请尊重逐影者们的习惯。”密室的门一贯，卡弗莱立刻进入了状态，一点也没客气，很严肃的说道，“所以，二位大人请入座，至于外袍……” “呵，向河流与湖泊之主温蒂大人致敬，愿奔流之水日以继夜，永不停歇。”收到卡弗莱询问的目光，修尔重新起身，做出教会的标准礼仪，“以暗月之名，祝福温蒂大人的使徒，愿二位永享水之恩赐。” 虽然并没有提前知晓对方是谁，但是双方一碰面，对面身上那股扑面而来的清凉水气，就已经充分说明了她们的身份。同为真神的高阶圣职者，相互之间的感应还是很敏感的，很难认错人，看来这次的交易会很有趣了。 “愿无光之月永悬天幕，感谢你的祝福，暗月大人的神官。”知道自己身份被看穿了，两个黑斗篷相互看了看，这时再用斗篷掩盖自己，除了侮辱自己的智商和表现出自己没诚意之外，就没有任何意义了。年长的那位叹了口气，以套路的言辞熟练回应，同时两人都脱下了兜帽。 这是两个很标准的温蒂的圣职者。 水系主神之一的温蒂是帕瓦帝加全部河流与湖泊的象征，也是水元素的掌控者之一，她的高阶圣职者，都有一个非常明显的特点，那就是皮肤。 无论年龄，无论性别，无论种族，只要是温蒂的高阶圣职者，常年接受水元素的滋润，他们的皮肤都会特别好，甚至可以说，简直好的惊人。 皮肤细腻光滑，水润亮泽，粉嫩透红充满弹性，脸上很难出现皱纹，只要适当保养，五六十岁的高阶圣职者，看上去也会和十八岁的年轻女孩差不多。因此，不需要介绍身份和感应能量，有时候只要一看脸，就能准确认出温蒂的使徒。 温蒂的圣职者大多都是女人，毕竟受水元素滋润带来的好处足以让全世界任何种族的女性疯狂，再加上温蒂的性格本就温柔细腻，主要吸引女性信仰者一点也不奇怪。 眼前这两位当然也不例外。 两位女性圣职者外貌虽然不错，但算不上太漂亮，至少比起莫瑞娅来说还差的很远，不过皮肤和温蒂圣职者的气质为她们加了不少分，让她们吸引力又多了几分。 “受地母大主教朱蒂的介绍，我们有一个任务，想要交给你，暗月的神官阁下。”温蒂的圣职者并不擅长客套和交流，因此没有太多客套话，年长的一位说道，“她说你是一位优秀的逐影者，不管实力还是人品，都非常可信，我们相信地母大人的指引，因此才委托朱蒂大人从中斡旋。这种联络方式和委托方式，也是朱蒂大人建议的，不知是否有失礼之处。” “感谢朱蒂大人的推荐，两位的举措没有任何问题，很符合逐影者的习惯。”修尔也没像常人那样谦逊一番，这位温蒂的牧师明显不善交际，谦逊和客气很可能收获反效果，不如直截了当，“朱蒂大人说两位很急，所以我得到消息就过来了，不知道两位有什么需要？” “为吾主找到一样东西。”年轻的一位一直保持着沉默，直到这时才突然开口了。 第三十八章 水之心 年轻的女性圣职者大概二十岁左右，自从摘下兜帽以来，一直保持着平静无波的表情，连眼神都深邃而平静，如同古井底永远没有波澜的死水。 不仅是外表，声音也一样，水一样冷冽的声音同样毫无波动，不管说的是什么，都像是在陈述他人的事。 几十年来，修尔接触过各式各样的人，其中不乏性格内敛沉默寡言的人，但他从来没见过有人拥有这样的眼神，简直就像是一点人类的感情也没有一样。 “呵呵，定向逐影是只有神灵可以提出的要求，自然是为神灵效力了。”修尔并没有表现出惊讶，甚至笑容都没有变化，毕竟世上什么奇怪的人都有，像对方这样的只是个性问题，没什么可惊讶的，“不知道温蒂大人希望通过我找到什么？” 定向逐影的确是神灵的特权。 在进入之前，没有人知道某个异界投影里的是什么世界，更不可能知道这个世界里有什么东西，大家只是在和命运赌博而已。但是，神灵可以接收到通过出入通道传出的信息，但如果投影世界有什么特殊物质的话，他们还是可以发现的。 一旦某位神灵对某个投影世界里的东西感兴趣，就会对信徒们降下神谕，侍奉者们自然会责无旁贷的满足神灵的要求，向神灵献上贡品。他们或者自己亲自进入投影世界，或者委托专业人士进入，于是，几年也难得一遇的定向逐影应运而生。 “水之心。”年轻的女性声音平静无波，就像说出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名词，但是对于知道它是什么东西的人来说，带来的震撼确实无法想象的。 水之心这个名字，绝大多数人连听都没有听过，所以修尔身边的莉莎和莫瑞娅，还有作为公证人的卡弗莱老板，都是一脸茫然。但是修尔和萨芙就不同了，他俩可在古老的记录里读到过这个名字，也记得它到底是什么东西。 所谓的水之心，就是胎死腹中的神灵。 当某个世界的某个概念或者某种规则长期受到无数生灵崇拜，就会从概念中诞生代表性的神灵，比如有些世界里，水神就是从生灵对水这一概念的崇拜中诞生的。 然而神灵的诞生并非一帆风顺的，有些神灵在即将形成的时候，突然失去了绝大多数崇拜者，那诞生的过程就会中断，神灵也会还没诞生就已经死亡，只留下一个已经拥有简单神性，却还没有形成真正神灵的特殊遗体，这种奇怪的东西，就被称为神圣之心。 神圣之心有着该神灵诞生后所拥有得神权的雏形，对普通人来说的确有些用处，但并非那么不可或缺，但是对神灵来说意义就不同了，一旦吸收了神权相近的神圣之心，虽然因为信仰之力没有增加，神力不会有明显变化，但对自己法则的理解和掌控却会有好处，因此，神灵们对同神权的神圣之心，都比较感兴趣。 可惜，在帕瓦帝加已经数千年没有形成过神圣之心了，不过一旦有拥有神圣之心的异界投影接驳到帕瓦帝加，神权相近的神灵们自然有所感应，会想办法得到它。 然而，神圣之心诞生的几率本来就很低，虚空投影恰恰复制到神圣之心所在地的几率更低，而这个投影世界刚好接驳到帕瓦帝加的几率，更是低的难以计量，三重叠加下来，可能性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数万年的历史中，遇到神圣之心的次数只有五次，至于真正带回神圣之心的先例，也只有两次而已。 “居然是水之心。”用力靠在沙发上，修尔闭上眼睛，轻轻捏着鼻梁陷入了沉思，对面两名圣职者也没有打扰，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还是可以谈的。”沉默了许久，修尔终于重新坐了起来，身体微微前倾，这是谈判中制造压迫力的小动作，“不过有几个问题要事先确认。” “除了机密之外，我们尽量回答。”年轻女性并没有和身边的同伴交流，甚至没有发现同伴的脸色有些异样，依旧毫无感情的说道，“请问。” 就算是机密也要回答，这话修尔并没有说出口，现在还没必要激化问题。 “第一，异界投影距离这里有多远。” “就在附近，大概一天半的路程。” “我要的是距离数字，不用太确切，但要大概距离。”修尔摇摇头，和纯粹的外行交流就是麻烦，“我不希望去猜测是谁走一天半用什么交通工具这类问题。” “这个……” “大概一百公里左右。”年长的圣职者插入了问答。 “方向呢？” “那边。” 眼神在对方两人身上巡视一圈，修尔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第二，投影还能维持多久？” “吾主神谕中提起过，维持时间不会太久。”年轻的圣职者答道，“所以需要尽快。” “不会太久是多久啊，而且尽快又要多快啊。”心里用力腹诽，修尔深深叹了口气，“萨萨……有可能吗？” “我在尝试，一百公里的距离，不会太准确，但大概数据还是能测出来的。”萨芙紧贴在修尔身边，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有面对陌生人的勇气，从刚才知晓方向开始，她手里就摆弄着几件小仪器，显然是在提前测算。 “抱歉，请两位稍等，失陪片刻。莫瑞娅，莉莎，你俩陪这两位坐一会。”虽然是对方带来的麻烦，但修尔还是礼貌的点头致歉，拦着萨芙走到了密室的墙角。 “不知道这是什么规模的异界投影，希望不是太大的。”从众人面前逃离，差点缩成一团的萨芙终于恢复了点活力，“唔，边界出来了，和这里的直线距离大约……四十公里。” “靠近咱们这边的边界吗？” “嗯。”萨芙点头道，“这么看来，投影应该不算太大。一般异界投影，入口大多是在投影中心位置的，所以这个投影的半径差不多是五十到六十公里？具体数据还要接近再测算。” “不能这么肯定，也有入口靠近一边的例子。” “嗯，你说的对，如果这样的话，众神殿有神性保护，异界投影的肯定不会和神殿所占的空间叠加，所以入口应该靠近咱们这边，主体朝那个方向蔓延。” “具体的数据等定下来再算吧，投影寿命能估算出来吗？”修尔知道，这才是现阶段最关键的问题。 “一个半月，最多一个半月，这只是粗略估算，具体结果只会比这个更短。” “开玩笑吧。” “对不起，对不起，我再算……”萨芙咬着嘴唇，像犯了错一样低头。 “我不是说你，我是说她们开玩笑吧。”修尔揉揉萨芙的头，假装没听到背后传来一声可爱的冷哼，“你做的很好了。” 拉着萨芙重回座位，修尔靠在沙发上，目光灼灼的盯着面前的两个圣职者，年长的一位被盯得有些紧张，不过年轻的一位却还是老样子，一点没有情绪波动。 “两位是在和我们开玩笑吗？”反复想了想，修尔心中已经做出了决定，脸上露出不快的表情，“卡弗莱，你是公证人，你确定这两位圣职者阁下真有诚意？” “我确信。”一旦成为公证人，契约之神的侍奉者变得不偏不倚，站稳第三方的立场，“神官阁下有什么异议？” “一个月多一点，这就是她们给我的时间。”修尔沉着脸说道，“你说我有什么异议？” 卡弗莱皱皱眉，明显有些惊讶。 “时间应该还算充裕吧。”年长的女性抢先说道。 “你不会只计算进里面的时间了吧。”修尔故作惊讶的说道，“还是说，你觉得逐影就是几个人冲进入口，然后随随便便逛一圈，拿了想要的东西就走？” “性命攸关的事，不是随便找几个人就行的，我们需要充足的时间从世界各地召集队友，就这一步，算上信息传递，最快也要一个月的时间，想要更快，我们的队友们都要付出极大代价才能做到。”修尔说的很严肃，简直就像真的一样，“而且就算这步顺利，队友们真的几天内就赶过来了也没用，任何一个投影世界，我们都需要花费大量时间和投入，去测算投影状况，还要推断内部环境，从而准备相应的补给品和必需品。” “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你想让我从无到有做完这些事，然后还要进去花费不知道多少时间寻找水之心？”修尔两手一摊，很不满的说道，“提出这种要求，简直就是要我们的团队去送死，如果不是卡弗莱做公证人，我甚至怀疑你们的目的不单纯了。” 修尔每说一句，卡弗莱就点点头，他的每句话的确都是实话，没有一点夸张的成分。 “这么说吧，两位圣职者阁下。”最后，修尔叹了口气，摇头道，“以现在的信息看，任何一只逐影团队都不可能接受两位的委托，除非他们想要自杀，才会不做好准备工作就贸然进入。而想要在召集人手和准备工作上抢时间，我们会付出很大代价，所以这笔交易根本没得谈。” 第三十九章 交涉 “不止是和我们没得谈，整个众神殿，不不不，基本上整个帕瓦帝加的逐影者团队，都没得谈。”修尔板着脸摇头道，“我想你们在联系我之前，应该也了解过逐影者们的大概情况了吧，危险程度太高，没什么人敢接手的，真敢接手的那些，呵呵，估计你们也不敢信。” “哦。”年轻的女性平静的点点头，一言不发的起身就走。 目瞪口呆，这是所有人的反应，大家呆呆的看着她的行动，一时谁都没能理解她的想法。 “凯丽，你在做什么？”年长的女性也愣了半天，才吃惊的叫道，“你干嘛去？” “不是说没得谈了吗？”被称作凯丽的年轻圣职者反而也挺惊讶，不解的问道，“那只能去想其他办法了呀。” “唰”，修尔的目光立刻转向莫瑞娅，其中的含义很明显：你亲戚？ 小鹿用力摇头，表情也很古怪：绝对不是我亲戚，她这好像是真傻。 “你坐下，好好听着。”年长的女性哭笑不得，这孩子在教会里是出了名的聪明，也是出了名的不懂事，她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信仰上，对于世俗事物完全是一张白纸。不仅是世俗事物，就算是在教会内部，待人接物的规矩也一窍不通，至于猜测别人的言外之意更不用指望，能听懂对方的本意就已经够难为她了。难怪她总是莫名奇妙的得罪人，就像刚才不断抢自己的话，应该也不是故意的……吧。 “哦。”凯丽重新坐了下来，不明所以的眨眨眼，不过出来的时候，大主教特意嘱咐过她，虽然两人的地位相当，但一切以同伴的意见为主，所有交涉方面的事物，也都由同伴负责，既然这样，那就听她的呗。 咦，那我刚才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是不是不该主动开口？算了，这些事太复杂了，还是主的声音最容易懂，主说，世间诸物，以水最柔，水…… “咳咳，抱歉。”年长的女性尴尬的笑了笑，“还没有自我介绍，我们是水之神殿的圣职者，这位是主教候补牧师凯丽，我是温蒂大人的侍奉者，主教波妮塔，神官阁下……” “抱歉，波妮塔大人，我是暗月神殿的修尔·莱特，此时请以名字称呼我。”修尔打断了波妮塔的话，很认真的说道，“现在我代表的并非我自己和暗月神殿，而是我的团队，团队所有人的利益是第一位的。” “如你所愿，莱特先生。”波妮塔下意识的向后坐了坐，“我们也知道，这次委托的时间太紧了，所以才拜托朱蒂大人帮我们物色一个最可靠的队伍，这样可以避免在寻找帮手上浪费太多时间。以朱蒂大人的威望和地位，想必不会夸大其词，既然朱蒂大人推荐了您的队伍，那我们就充分相信您。” “您刚才说的那些难处，很抱歉，我们没有事先考虑到，毕竟我们不了解异界投影，不知道进入所需的复杂准备。不过，您说没得谈了，我就不太认可了。您刚才自己也说了，想要抢时间，需要你们‘付出很大代价’，也就是说，并非抢不出来这个时间，我想我没有理解错吧。” “这才上道啊，哪有一言不合转头就走的，那是吵架，不是谈生意。”修尔心里暗喜，不过脸上还是不动声色，只是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既然有解决办法，那就好办了。”波妮塔露出属于世俗的微笑，“不如暂时跳过这个难点，先谈谈下面的问题如何？至于如何抢时间，当然不可能全都让你们费心解决，我们水之神殿自然也会出一份力。” “以主之名，波妮塔大人的提议可以考虑。”修尔总算露出了一点笑容，“虽然代表着全队的利益，可我也不能对他人的难处视而不见，既然您这样执着的希望雇佣我们帮忙，想必是真的很需要水之心。既然这样，为温蒂大人的要求，做出一些牺牲也是应该的，就按主教大人说的办吧。” 刚才是谁那么肯定的说没得谈来着？波妮塔撇撇嘴，难怪朱蒂说和这家伙交涉的时候要警醒着点呢，简直是在明说要敲诈了啊。 强忍着用一千倍量的圣水帮他净化身心的冲动，波妮塔维持着礼节的笑容说道：“我们得到的消息也只有这些了，水之心的确在异界投影里，所以我们希望，莱特先生可以和您的队友们接受我们的雇佣，帮我们把水之心带回来。如果莱特先生您同意，那我们水之神殿也不会让各位白费力气，自然会拿出相对的诚意。” “比如呢？”修尔眯着眼睛，手指在大腿上叩打着，“既然是委托，那委托报酬对我们来说也是很关键的，也就是你们所说的诚意。” “呵呵，从朱蒂大主教那里，我们听说莱特先生现在想要寻找一些东西，而我们，刚好也有这个东西的线索，甚至直接换回来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波妮塔笑了笑，掏出一张纸从茶几上推了过去，“您可以看看，就是这个东西。” 纸上是手绘的实物图，画着一个黑色的头冠，头冠除了正中一个圆形护额之外没有任何装饰，整体看来朴实无华，很不起眼。 然而在暗月圣殿里，这头冠有个名字，叫月之冠冕，暗月圣殿主教专用的三件圣物，暗月权杖，月之冠冕，无光之坠中，月之冠冕是最重要的一个。 暗月权杖强化和神灵神力之间的沟通和借用能力，无光之坠强化自身精神力，精神力越高获得的强化也就越多，这两样无论在战斗中还是在日常仪式中，都是很重要的道具。 但月之冠冕更重要，首先它每小时，可以分多次开启总数一分钟的绝对防御，只要能量没有超越暗月女神，就绝对无法突破月之冠冕的防御，而且关键是这个绝对防御是自动开启的，也就是说，只要带上月之冠冕，即便是在睡觉，也可以承受一分钟的狂轰滥炸而不受一点伤害。 对于战斗神官来说，这个能力也许不那么重要，但是对于实战经验相对欠缺的大主教来说，这简直是比生命还贵重的道具。 更何况它还有第二个功能，那就是飞行。 除了极少数几个种族之外，帕瓦帝加的智慧生物是不会飞的，只有实力突破凡人极限达到半神的高度，才可以操控能量获得飞行的能力，然而法师和圣职者却是例外。 法师只要突破传奇的壁垒，就可以掌握飞行类法术，在空中自由飞行，而传奇阶圣职者，则可以借用有飞行能力的圣物获得相同的能力。掌握飞行能力，就等于掌握了战场的主动，也可以更好的向民众展现奇迹，就像一个月前，修尔借用到的如果不止是暗月权杖，还有这个月之冠冕的话，那绝不会像最后那样狼狈。 有了月之冠冕，莉莎的安全就可以得到最大的保障，就算修尔不在，至少身处圣域，又有两个圣物在手，就算是传奇阶的敌人打上门来，也不用担心莉莎的安全，所以对修尔来说，月之冠冕是志在必得的。 但是……恐怕没那么容易。 “果然是月之冠冕。”虽然波妮塔好心，只用图案表达而没有说出圣物的名字，但修尔倒也没有避讳，把图画随手递给了莉莎。 少女的心怦怦直跳，很想大声欢叫，但看看哥哥轻描淡写的样子，马上心照不宣的做出不在意的神情，强忍着心里的激动，把图画随手丢在了桌上。 “我想，这个头冠，足以代表我们的诚意了吧。” “不够，这只是圣物而已。”修尔却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就想真的一点不在乎圣物一样，“既然是交易，那就讲究等价交换，然而现在你我双方的价值并不相等。” “圣物虽然是神灵的意志形成，但终究只是由凡人使用，我们想要找回，也只代表着凡人的需求。但是水之心不同，水之心的需求者是温蒂大人，而不是贵教会的大主教和各位主教。如果想一换一的话，除非各位能拿出吾主需要的物品，否则不可能和水之心等价，就是不知道各位有没有这类物品呢？” 你这是难为人，谁知道你家暗月大人需要什么啊。波妮塔暗中腹诽，但还是含笑说到：“莱特先生这话说的就不对了，物品的价值，还是要看需求程度的，吾主虽然需要水之心，但算不上多迫切，没有也无妨，但莱特先生就不同了吧，这对贵教会的意义，我想不需要我说，您自己是最清楚的。” “所以我一开始就说过，我代表的是团队，而不是我自己，不是暗月圣殿。”修尔加重了语气，“如果代表我自己，那不用说，我马上同意这个交易，然后高高兴兴去投影世界里找水之心，死在里面也心甘情愿。但是很可惜，既然代表团队，那我个人是否迫切需要就只能放在一边，一切看物品本身的价值了。” 难怪一开始说的大义凛然的，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呢。 波妮塔心里叹了口气，不得不佩服大主教的睿智，大主教到底有着七十多年的人生阅历，总能比别人多看一些。还好，听了大主教的命令，多做了点准备，所以…… “如果，再加上守护之锤的确切消息呢？” 第四十章 所谓等价交换 守护之锤自然也是遗失的暗月圣物之一，不过和刚刚提到的三个不同，这是暗月女神战斗神官的专属圣物。 它也并非在一百五十年前那场变故中遗失的，而是早在几千年前的开拓时代，就随着当年的战斗神官在开拓战争中战死而下落不明了。其他圣物如果暗月女神愿意，还是可以通过神力定位出大概位置的，然而唯独守护之锤，几千年来也有暗月的侍奉者祈求女神定位过，却一无所获。 这就代表着，现在掌握守护之锤的人，至少是某个神灵的高阶圣职者，这个神灵不仅不会比暗月女神逊色，而且还支持该圣职者的行为。 拥有守护之锤，可以让修尔的攻击力至少增强一倍，如果再配合着通用圣物法书月之祷言一起，防护和治疗能力也能获得极大增强，波妮塔满心认为，修尔绝对无法拒绝这样的诱惑。 不止波妮塔，在场所有人都这样认为，一件圣物加一个圣物的确切线索，不管怎么看，修尔都赚大了。 三位女士很了解修尔，知道这个代价的确戳中了他的软肋，所以连她们都认为，修尔肯定不会拒绝。 然而…… “不可能，你说了我也不会听。”修尔拒绝的斩钉截铁，甚至有些疾言厉色，“温蒂大人想让暗月教会掀起神战吗？还是您想让我成为破坏众神殿和平的罪人？” “这……”波妮塔又向后坐了坐，完全没有发现自己已经又一次失去了主动，“吾主并没有这个意思，我也没有。” 然而她不得不承认，修尔说的没错，一旦修尔知道了确切消息，作为暗月的信徒，去取回圣物责无旁贷，但隐藏圣物又是某个神灵的授意，这就等于逼着暗月圣殿和对方开战，难怪修尔连听都不愿听了。 这样看来，的确是自己考虑的不妥，难怪大主教不看好自己的计划。不过到了这一步，按照大主教的说法，是时候让对方亮底牌了。 “很抱歉，是我考虑不周。”波妮塔歉然的笑了笑，“既然莱特先生不满意我提出的代价，不如请您说出您认可的条件如何？” “第一，月之冠冕，这是必须的。” “那是自然，实际上暗月圣物我们已经拿到了，只要契约签订，随时可以奉上。” “嗯……不必了。”犹豫了很久，修尔还是拒绝了波妮塔的提议，“等东西拿到手再交换吧。” “时间由您决定。” “好，第二，金币和资源。刚才你说推后再谈的问题，现在必须要提出来说了。我的队友们要从世界各地赶来，想在规定时间内聚集，最快的方法就是通过朝圣之门，但是很可惜，有两个法师对神灵的信仰并不是那么虔诚，无法使用朝圣之门，只能付出高昂的代价，通过法师塔之间的传送网络，一点一点传送过来。因此，协调借用那几个教会的朝圣之门，还有出面借用法师塔的传送网络，这些人力和财务资源方面的问题交给贵教会，并不算过分吧。” “呃……好吧。”想到法师的传送网络近乎于烧钱一样的能量消耗，即便是背后有水之神殿支持，波妮塔也觉得相当肉痛，那数字实在太可怕了。至于朝圣之门的借用倒是还好，水之神殿和其他教会一向关系不错，应该没什么问题。 “是吗？有一个可是奥夫瑞根大人的信徒。” “我……”如果有可能，波妮塔很想把修尔从密室里踹出去，这简直是难为人，明知道奥夫瑞根那个粗鲁的野蛮人是温蒂大人最讨厌的神灵，居然还提出这种要求。但是没办法，修尔说的合情合理，波妮塔也无法拒绝，只能通过其他渠道再想办法了。 “资源方面说完了，还有金币，两万金币。这个金币不是报酬，而是补偿。” “由于无法通过外部计算估测内部环境，我们至少每个人要准备五份设备和物资，以便应对不同环境。但是我们不可能带着五份物资行动，那实在太蠢了，因此在进入投影世界，确定内部环境之后，除了有用的那一份之外，其他四份只能就地舍弃。” “所以说，这四份物资都是不可能重复利用的消耗品，而且完全是因为你们的要求才产生的，理应由你们来支付，至于我们的那一份，还按规矩由我们自己解决。” “七个人，每人四份各种设备和物资，两万金币绝对只是成本，这点卡弗莱先生可以证明，你看，卡弗莱先生点头了，看在水之神殿的面子上，我们只收成本价，应该没什么不妥，我想贵教会可以接受吧。” “可以。”波妮塔又咬了咬牙，不过连两个人的传送费用都负担了，两万金币也就没什么不能接受的了。而且只是单纯的金币问题，对水之神殿来说不算什么大事。 “然后就是第三点，也是最关键的问题了。” 的确很关键，可以让修尔拒绝圣物的消息，那一定很重要。波妮塔已经做好了对方漫天要价的心理准备，大主教的意思很清楚，只要对方的要求不是太过分，就答应下来，毕竟温蒂大人还是很需要这块水之心的。 “第三点，结盟。” “啊？”完全出乎意料的答案，让波妮塔以为自己没听清，不由自主的问道，“我没听清，您是说……结盟？” 这个玩笑开的有点大了吧，神官阁下，咱们只是神灵的侍奉者，不是神灵的控制者啊，结盟这种事，是咱们说了就算数的吗？你真的是圣职者吗，真的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吗？波妮塔心里在狂翻白眼，差点就骂出了声。 “不是请温蒂大人和吾主结盟，神灵的意志至高无上，当然不是咱们可以控制的，我还不会犯这么蠢的错误。我说的结盟，是指水之神殿和暗月神殿结盟。”修尔镇定自若，一点也没在乎波妮塔的表情，“这应该不至于再让波妮塔大人这么惊讶了吧。” 这还差不多，波妮塔的神色总算缓和了一点。 教会结盟和神灵结盟还是有所区别的，神灵之间结盟在混乱时代之前非常常见，但是到了众神殿纪元就很少发生了。由于众神殿的建立，所有神灵之间本身就算是同盟关系，没必要再结盟一次，真这么做了，会引起其他神灵的猜忌，反而得不偿失。 至于教会结盟就简单多了，只要两个神灵的神职没有明显对立，神灵之间的关系又没什么芥蒂，那神灵下属的两个教会就可以结盟。 不过，教会结盟之后也不会有什么变化，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意义，大家还是互不统属也互不干涉，顶多在祭典仪式上相互派人出席，彼此多一些互动，像水之神殿这样祭典众多仪式繁琐的教会，结盟了只会给自己的教会人员增加麻烦，还很少有人会提出这种要求呢。 “这个……我暂时不能承诺。”波妮塔很想答应下来，因为这个要求对水之神殿没有任何损失，可惜这已经超出了她的权限，只能交由大主教来决定了。 “没关系，我可以等，只要你们答应这三个条件，咱们随时可以签契约建立委托关系。”修尔并不担心会被拒绝，“我想贵教会的大主教可以理解我的想法，这个双赢的条件她应该不会拒绝，所以，现在先继续吧。” “酬劳问题谈妥了，理论上来说，后面的事就不用你们再费心，全部由我们逐影者解决。不过，由于你们的要求比较特殊，我还要确认一件事。” “水之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我不是说它本质是什么，而是它长什么样？有什么特点？怎么辨别？最关键的是，怎么把它带回来？我总不能拿个盆或者拿个桶，随便接一盆水就当做是水之心吧。” “呃，莱特先生，这个问题，比较难解释。”波妮塔吞吞吐吐的，似乎有点不太好意思，“水之心并不是实体化的一盆水之类的东西，而是一种概念上的存在，没有形体的，想要获取就需要使用我们水之神殿的一个圣物。至于分辨也一样，需要水之信徒特殊的感应能力，才能找到水之心的位置。” “那你让我们怎么取回来？”刚想继续说什么，修尔突然停住了，眯起眼睛盯着对面两个圣职者，语气阴沉的说道，“等等，你们不会是想，派一个人跟着我们一起进入投影世界吧。” “呵呵呵呵，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办法了。”波妮塔干笑着说道，“我们希望能由凯丽和你们一起进去，把水之心带回来。” “波妮塔主教，虽然暗月教会已经不算是什么大型教会了，我也不是什么有名望的大人物，但是，以主之名，无光之月绝对不容戏弄。”修尔森然道，“你不会不知道，带着陌生人一起进入异界投影，对我们逐影者来说意味着什么吧。” 意味着团灭和死亡的几率成倍增长，这是毋庸置疑的，就算这个陌生人没有敌意，也不会改变这一结果。何况谁也无法肯定，这个陌生人真的没有敌意，就算对方用教会的名誉做担保也没用，和自己的生命比起来，一个与己无关的教会的名誉，已经不值一提了。 第四十一章 委托成立 “这也是无奈之举。”在下达逐影委托之前，肯定会详细了解逐影者的具体情况，包括他们的特点、喜好、习惯、禁忌等各方各面的信息，因此就算没和太多逐影者打过交道，本身也从未进入过异界投影，但这些逐影者们忌讳什么，波妮塔是一清二楚的。因此，她也知道自己理亏，在修尔的逼视下露出尴尬的笑容，勉强解释道，“除了这样，实在没其他办法了。” “其实也不是没有可能吧，过去曾经有过两次成功从异界投影里获取神圣之心的先例呀，神圣之心这种东西，都需要神灵指定的牧师携带圣物亲自去获取，那两次成功的先例，都是逐影团队带着牧师进入异界投影了，我觉得再来一次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 “呵呵，成功了两次。”修尔冷笑着说道，“一千七百年前，风神赛洛大人的祭祀委托菲欧娜的团队获取了和风之心，九百八十四年前，晨曦女神卡罗尔的牧师委托修斯的团队获取了朝雾之心，两千三百年的逐影史里，一共就这两个成功的例子。” “不错，他们的确是活着出来了，但与其用他们参考，不如对比一下另外三次。一千一百年前的罗兰德，七百八十年前的安卡那，还有三百一十二年前的瑞贝卡，这三个人都是那个时代逐影者里的佼佼者，他们的团队举世瞩目，其中安卡那甚至还是传奇阶的逐影者，然而他们的结局，就是在异界投影里全灭，甚至连他们怎么死的都没人知道。” “那几个教会的保密工作做得不错，在此之前，我都不知道他们三支队伍为什么会失陷，只认为是有神圣之心的投影世界格外危险才导致的团灭，现在才明白原来是带着外人进去了，难怪那么强的队伍都会死在里面。” “波妮塔女士，你觉得我会为了一点眼前的利益，就把队友们送入必死的环境中吗？还是说，你觉得为了温蒂大人的需要，就可以随便让我们去送死？” “莱特先生，你先冷静一下。”发现修尔不像是为了再提高报酬故作姿态，而是真生气了，波妮塔也有点不快，皱着眉说道，“水之神殿没有想让你们送死的意思，而且我认为，只要条件合适，所有的事都有讨论的余地。就像带凯丽进入异界投影，我觉得并非没有可能。的确，你们逐影者确实很忌讳外人加入，但是我提到那两次成功的例子就是想说明，像他们那么成熟的团队，在这个问题上也不是没得商量。” “那是因为他们有自信，认为自己足够强，可以掌控一切。”修尔嗤笑道，“然后有三队人就被事实重重的扇了一巴掌。” “我可没他们那么自信，我们就是一群黄金阶的小人物而已，从来不认为自己有多强大，更没有勇气违反前人用生命为代价总结出的经验，所以对不起，朱蒂大人那边，我会亲自上门赔罪，如果你们愿意，我也可以给你们介绍几个有实力的团队，不过他们接不接受我不敢保证。至于我们，实在抱歉，我们没这个能力，委托只能拒绝了。” 波妮塔沉默了，她没想到修尔会拒绝的如此坚决，不止是她，就连她背后的大主教也没想到。水之神殿开出的价码已经不低了，而且刚才她也已经隐晦的提醒了，只要能接受任务，条件还可以再讨论。这样优厚的条件，按理说这些为了财富和刺激出生入死的逐影者们很难拒绝，所以她们谁也没想到，居然在这个问题上彻底谈僵了。 “不是报酬的问题，波妮塔女士。”修尔也不愿意把双方的关系彻底弄僵，就算这次的委托谈不成，以后说不定也有合作的机会，还是留一点余地比较好。因此，看出了对方心里的不解，修尔叹了口气解释道，“还是那句话，如果只是我自己，拼了命我也会去，但是我需要为团队负责。你们开出的报酬，对我们团队其他人来说没有那么高的吸引力，毕竟只是金钱而已，和他们冒的巨大风险并不对等，我也不认为你们能拿出对等的报酬来，所以我作为队伍的领导者不能接受。” “我不太懂。”发现双方越谈越僵，眼看就没有希望了，一直被勒令不许说话的另一位圣职者凯丽突然开口了，“你们一直在说风险巨大，但是我怎么也想不明白，只是我跟着你们而已，会有什么风险？” “唉，凯丽女士，事先说明，我并非针对你，希望你不要有什么想法。” “嗯，我不会有想法的。” “呵，呵。”修尔嘴角抽了抽，懒得和这个连客气话都听不懂的家伙计较，耐心地解释道，“第一就是配合的问题了，进入异界投影，等于用一只小队的力量，去对抗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咨询和实力都严重的不对等，这种情况下只要有一步走错，很可能就会诱发连锁反应，最后谁也活不下来。” “因此，遇到状况的时候，每个人都必须有足够的默契，只看队友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知道他想表达什么，有什么需求，甚至连眼神和动作都不用，就能明白自己该做什么，这点你能做到吗？” “做不到。” “做不到的结果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自己犯的错误自己负责，谁也不会管你，然后你死在突发状况下。二是我们替你弥补错误，然而这样做的代价，很可能就是我们的生命。”修尔指了指萨芙和莫瑞娅，“我们三个，曾经经历过一次毫无准备的逐影，那次是跟着一支三十多人的中型临时队伍完成佣兵任务的过程中，误入的投影世界。” “三十多人，绝大多数都是经验丰富的老佣兵，只是彼此间缺乏默契而已，想知道结果吗？结果就是只回来了八个人。连老手都会这样，何况你连佣兵经验都没有呢。” “第二就是信任的问题了，我也不绕圈子，就和你直说了吧。”说的委婉了你也听不懂啊，修尔暗中腹诽，“我们不信任你，你做什么我们都要时刻防备着，只防备你了，哪还有精力去防备外界的危险？” “卡弗莱先生，您也是内行人，我说的这些，没有一点夸张的成分吧。” “莱特先生说的句句属实。”作为见证人的卡弗莱也很苦恼，水之神殿的这两个圣职者之前连他也瞒过了，如果他能早些知道的话，也许还能想出折中的办法解决问题，但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他也只能谨守中立，“两位这个要求……的确很让人为难。” “配合问题的话，真犯了错误，你们就当我不存在就好了，不用考虑我的死活。”明明在说关乎自己生死的话题，但凯丽居然还是毫无感情变化，“如果在找到水之心之前，我就已经死在路上了，那你们就直接回来，哦，别忘了把圣物也带回来，委托算你们完成。如果拿到之后我才死，那你们只要把水之心和圣物一起带回来就行了。” “你们完全可以把我当做一次性消耗品，我的死活不影响你们的任务。水之神殿的治疗法术比你们暗月圣殿的治疗法术强的多，毕竟我们是治疗专精，有我在，你们相当于有了一个随时可以舍弃的大型治疗仪，这样，应该可以弥补我对配合带来的影响了吧。” 狂信徒。 修尔终于可以给凯丽定性了，这绝对是湖泊与河流之主的狂信徒，一切以神灵的意志为准，为此可以牺牲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 这种人方法得当的话，的确像她说的那样，是个非常好用的工具，但是从某些方面来说，这种人也很可怕，一个连自己生命都不在乎的人，谁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如果她的神灵温蒂给她指派了些不可告人的其他任务，她做起来绝不会犹豫，即便是以死亡为代价。 该怎么拒绝才好？ 后面这个顾虑修尔不可能说出来，那等于当面亵渎对方的神灵，说出来就等着两个神殿开战吧。 皱着眉，敲打着自己的大腿，修尔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至于你说的第二个问题，关于信任方面的，其实也不是不能解决。”没有在意修尔的沉默，凯丽自顾自的说道，“只是……” “抱歉，打断一下。”莉莎突然站了起来，带着歉意朝凯丽笑了笑，“哥哥，哥哥，有件事要跟你说。” 少女凑到修尔的耳边，低声嘀咕了一阵，随着少女的低声软语，修尔的脸色不断变化，最终定格为一个若有所悟的微笑。 “奉主之名，致敬湖泊与河流之主，愿奔流之水永葆清澈。”单手抚胸，起身对着虚空处深深鞠躬，修尔重新面对凯丽和波妮塔，似笑非笑的说道，“看来，温蒂大人对这枚水之心志在必得啊，难怪你说信任方面可以解决。” “主的意志，即为我等的意志。” “既然这样，我再拒绝的话就有点过分了。”修尔叹了口气，点头道，“卡弗莱大人，我们双方都没意见了，委托成立，麻烦您主持签约吧。” 第四十二章 离别前的晚餐 “当，当，当，当。” 暮色降临，钟声敲响回家的信号，忙碌了一天的市民们拖着疲惫的身体，穿行在蔷薇之都的大街小巷中。 别看一个月前，大裂隙爆发只有短短几秒的时间，人员损失也降到了最低，但之后的善后工作，可远比市民们想象的更麻烦。 财产损失只是小事，毕竟损坏的东西并不多，也都不是什么不可替代的东西，没有几个人会因此而倾家荡产，真正的问题在于建筑。 建筑大部分都还保持着完好的外形，最多墙壁或者屋顶上多出几条裂缝，还不至于坍塌，但是，这样的建筑也没人敢住啊。真住回去以后，谁知道哪天就莫名其妙的塌了，到时候没死于大裂隙的爆发，却被自己的房子砸死了，那才是天大的笑话呢。 为了稳定民心，也是为了提高蔷薇家族的威望，市政厅出资雇佣了大量工匠，对全城的房屋进行一次彻底检查，修缮结构受损的房屋。 于是这一个月，整座城市都陷入了少见的繁忙之中，上一次有这样忙碌的景象，还要追溯到一百五十年前那场内乱之后呢。 不过，这些和暗月神殿就没什么关系了。 本来就已经差不多都是废墟了，当然不可能再破坏一次，至于那些还算完好的建筑，修尔倒是想栽赃在裂隙爆发上，让市政厅出资重修，可惜没人理他。 这里可是暗月女神的圣域，圣域的建筑对外力天生就有一定的抗性，想要损毁可没那么容易，何况市政厅的人又不傻，暗月圣殿的建筑情况，他们怎么可能心里没数。 因此，就算全城都在忙碌，落魄的暗月圣殿依然和往日一样和平安逸，或者直接一点说，就是萧索冷清。 圣殿广场上确实冷清，不过进入圣殿深处，到了内部人员的生活区域，气氛就热闹起来了。 餐厅里，今晚灯火通明。不仅墙壁上的油灯全部点亮，而且长长的餐桌上，居然放着两个大烛台，十根蜡烛散发着烟火的气息，把用餐区域照的纤毫毕现。 桌上的食物惊人的丰盛，可不是那种穷困中的孩子们眼里的丰盛，而是像真正的宴会一样。 老汉斯家的烤锦鸡享誉蔷薇之都百年，足有羊羔大小的巨大锦鸡用秘法烤制，金黄色的外皮上渗出细密的油滴，口感柔软中带着韧性，白皙的鸡肉嫩滑可口，就连最厚实的胸脯肉，也一点吃不出粗糙感，明明那么厚的肉，可不管哪个位置，都能保证味道如一，无论火候还是调料，都运用的恰到好处。 剖开锦鸡，填充在内部的香料的味道，随着一股蒸腾的热气爆炸一样四散，鸡腹里藏着的各种菌类已经吸足了油脂，各个水润饱满，表面散发着闪亮的光泽。一口咬下去，菌类特有的嫩滑口感混合着鸡肉浓郁的香味，足以让人忘掉鸡肉的诱惑，眼里只剩下这些菌菇。 一只烤鸡可算不上宴会，这只是主菜之一而已，买了老汉斯家烤锦鸡，不买他的老对手，米兰厨房里的焖鹿腿怎么可以。 秋天正是鹿肉最棒的时候，把肥嫩的鹿后腿在特殊酱汁里腌制三天三夜，挂在布满网眼的陶瓷罐中，扔进特质的焖炉里。高温直透鹿腿内部，让鹿腿从内到外彻底熟透，密封的空间充分保留了鹿肉的鲜香，秘制的酱汁中和了鹿肉的燥热，又让略显干硬的鹿肉变得柔软。 一刀切下去，粗壮的肌肉纤维根根断开，露出里面鲜红的切面，热气从切口呼的一下涌了出来，慢慢向空中飘散，让每个人都忍不住大口吸气。 浓稠的奶油蛤蜊汤，焦黄的炸四目鱼，热气腾腾的杂烩炖肉，绿色的青叶根，红色的玫瑰藤，白色的水晶之花，再加上松软香甜的烤面包，只要看一看，孩子们就仿佛已经置身梦想中的神国。 能吃到规格外的美食，暗月圣殿的六个孩子倒并不会惊讶，因为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每次那个家伙要离开的时候，都会在前一晚准备一餐丰盛的晚宴。 这本应给孩子们带来无比的快乐，但每次这些孩子却总有些担忧，他们年纪虽小，思想却已经很成熟了，很清楚这种行为背后隐含着的意义，并不是那么令人愉快的。更何况，每当第二天那个家伙离开之后，整晚都高高兴兴的莉莎姐姐就会陷入低落状态，这让无比爱戴主教姐姐的孩子们疼在心里，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和主教姐姐一起，在背后为那个家伙祈祷，盼着他平安归来。 当然，这些都只是心事而已，就算担忧，那也是明天的事了，至少在现在，孩子们还是可以兴高采烈的享受美食，而且是比以往更丰盛的美食。 晃动着手里的红酒，修尔一直靠在椅背上，看着热热闹闹的场面，尤其是那个最可爱的笑容，那个就算是心里担忧，却依然展露的笑容。莉莎真是越来越懂事了，真希望某一天，可以抹去笑容里挥之不去的担忧。嗯，一定可以的，这不正是我现在做这些事的目的吗，只要继续努力下去。 推了推一直依偎在自己身侧的莉莎，修尔朝少女使了个眼色。 “啪啪啪。”不用多说，莉莎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轻轻拍了拍手，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过来，“现在宣布两个消息，希望大家能做好心理准备。” 发现主教大人脸色格外凝重，不仅是孩子们，就连梅里亚和塔林娜两位新晋牧师，都有些紧张，停下手里的动作，专注地看着主教大人。圣殿现在正一点一点向好的方向发展，以至于两位牧师一直有种不真实感，她们私下里聊天的时候总在担心这只是一时表象，很怕哪天一早起来，一切又都回到了原点。 因此，莉莎一说要宣布消息，她俩就心里一紧，唯恐听到什么坏消息。 当然不会是坏消息，坏消息修尔就自己公布了，让莉莎来公布的，只可能是好消息。 “第一个消息，以麦卡森林为首，四大森林王国的王都，都同意由他们出资，在每个王都建造一座露娜大人的礼拜厅。” 餐桌上一片沉默，还有一片茫然，八个人一时没能理解这是什么意思。 “礼拜厅由木精灵们建造，对所有木精灵和林精公开，现阶段也由森林女神阿尼卡大人的牧师们暂时负责清洁和维护工作。以十年为限，十年之后，由咱们派人接手，到时再步入正轨。” “这是说……要重建分支圣殿了？”两位牧师面面相觑，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而且是前所未有的在木精灵的国家？” “不不，现在只是建立礼拜厅而已，分殿是咱们下一个努力的方向。”少女此时真像一位掌控一个教会的大主教，带着矜持而自信的微笑，轻声说道，“一切都由木精灵献给主，不需要咱们付出任何代价，不过十年之后就要靠咱们自己管理和维护了。” “呵呵，他们给了咱们十年的准备时间去接收这份大礼，就看咱们能不能在十年内做好准备了。我有决心一定要做到，不知道大家是不是跟我一样有决心呢？不需要回答我，在心里回答自己就可以了。” 每个人的呼吸都有些粗重，难怪主教大人会提醒大家做好心理准备呢。这个消息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只要大家顺利成长成合格的圣职者，神殿的资金问题又不是太窘迫，就可以凭空收获好几座礼拜厅，而对个人来说，在场的每个人，都有可能成为礼拜厅的主持牧师，甚至是分支神殿的主教，这可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很好，大家都理解了。”莉莎满意的点点头，心里思索哥哥会怎么说，模仿着修尔的方式说道，“十年的时间并不长，希望大家为了主，为了暗月教会，为了咱们这个大家庭，能竭尽全力。” “露娜大人保佑。”两位牧师不断在胸前画圆，只能用力点头，连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了，至于六个孩子，他们还没从惊喜中恢复，还在叽叽喳喳的讨论着。 “还有第二个消息，刚才那是长远的事，但第二个消息就是眼前的问题了。”学着修尔的习惯，莉莎停顿了一阵，吊足了其他人的胃口，才缓慢平静的说道，“塔林娜牧师，梅里亚牧师，最近这段时间你们自己商量一下，选出一个人选，一个月之后带两个孩子去一趟奈瑟尔帝国的琥珀之都，水之神殿两个月后的冬祭节会有一场祭典，需要有人代表暗月圣殿出席。” “至于另一个人也不能闲着，以后水之神殿的大型祭典，咱们需要经常出息，暂时只能靠你们轮换着出面了。出去以后，你们就代表着暗月圣殿，所以一定要提前做好准备，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千万不要让别人看了笑话。” 用余光看了看哥哥，看到修尔微微点头，少女总算放心了，看来自己做的还不错嘛。 “为了圣殿，哥哥明天又要深入险境了，在这方面咱们现在还帮不上他什么。既然如此，那就把咱们自己的工作做好，大家一起努力，让哥哥不用为背后担忧。等哥哥回来的时候，用全新的面貌迎接他。” “哥哥呀，我其实是在和你说呢。”少女还是没忍住，转头深深的看了修尔一眼，心里的话并没有说出口，“放心吧，我会和你一起努力的，你一定要回来，我还要用全新的面貌迎接你呢。” 终幕 无光之月（两章合一，今天一更） “咔哒，咔哒”，规律的脚步声，空荡荡的走廊上。 长长的走廊，木质墙壁古老而陈旧，布满了岁月斑驳的痕迹，铜制油灯嵌在墙壁上，在昏黄的灯火映照下，泛着青绿色的光泽，油灯一盏一盏的排列着，沿着走廊向后延伸，直至视线尽头的黑暗之中。 木质地板和墙壁一样古老，油漆已经在时间的消磨下不再有光泽，但表面还是被擦拭的一尘不染，轻轻踩上去，响起的吱呀吱呀得声音，在无窗的走廊里回响，反而更加衬托出四周的寂静。 修尔正走在这条走廊上，始终保持着均匀的频率，每一步都迈出相同的距离，从始至终，都保持着波澜不惊的从容。 “咔哒，吱呀。” 长长的走廊终于到了尽头，修尔毫无停顿的推开了走廊尽头的黑色木门，木门推开的一瞬间，眼前豁然开朗。 门后是一个极为宽敞的正方形大厅，甚至足以容纳数百人在里面翩翩起舞。大厅的一面并不是木墙，而是一整扇落地窗，数十米宽的落地窗，让窗外的景物可以尽收眼底。 窗外是黑夜，是一望无际的夜空，而就在窗前的夜空正中，一轮巨大的暗红色的明月高悬着，为大厅里的一切，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猩红。 “这个世界上，想必只有在这里，凡人才能看到暗月的真容吧，当然，凡人也没什么机会来罢了。”仰望着空中的暗月，修尔仿佛已迷醉在猩红的月光之中，“无论看多少次，原本无光的暗月，在发光时永远都是这么美。” 修尔当然不是自言自语，大厅里除了他之外，还有另一个人存在，至少，外形是人。 巨大的大厅空空荡荡的，几乎没有任何陈设，只有在落地窗前，摆着一张精致的白色茶桌和两张相对的座椅，茶桌上，透明的茶壶里，泡着浓浓的红茶，暗红色的茶水散发出浓郁的红茶香气，即便站在门口相隔很远，也能飘进修尔的鼻子里。 茶桌的一侧，坐着一个女人，一身黑色的洋装衬托出她窈窕的身材，精巧的双脚裸露着，犹如象牙般白皙，一头黑色的长发犹如瀑布般披散而下，一直拖到洁净的地面上，发丝乌黑浓密，仿佛丝绸般顺滑。 看不清她的脸，因为她正背对着修尔仰望天空，似乎已经入迷了，以至于一直一动不动，就像一个精致的娃娃一样。 “能再次目睹如此惊人的美丽，我是不是该表示荣幸才对？”修尔很绅士的为女士倒满了红茶，模棱两可的形容，不知是指天空，还是指面前的存在，“不过，我记得自己应该是被你的代行者缠到半夜，好不容易才成功睡着才对吧，身为高高在上的神明，难道无聊到喜欢在梦中把信徒拉进自己的神国吗，伟大的暗月女士，露娜大人？” 女人没有回答，就像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一直凝望着天空的暗月。 “好吧，不管怎么说，多谢你了，暗月大人。”闭起眼品尝着红茶，许久之后，修尔才轻轻叹了口气，低声说道，“那个世界才有的建筑风格，故乡独特工艺加工过的上好红茶，包括这扇熟悉的落地窗，想带给我家乡感觉的这份好意我收下了。” “谢谢你。”暗月女士第一次开口了，声音清冷，一如夜空的月光。 “哦？我还以为第二次拉我进来，是为了骂我一顿呢，谢我什么？”修尔端着茶杯的手一顿，“谢我替莉莎和水之神殿结盟了？还是谢我在不违背你教义的前提下，把暗月教会的名望扩大了？” “谢谢你照顾好了那个孩子，我虽然眷顾者她，但如果没有你的照顾，她恐怕……”人性化的摇摇头，清冷的女神轻声道，“还有阿尼卡的事，也该谢谢你，不过你要小心阿尼卡，她要你做的那件事，比你想象的更难，千百年来，连神灵都无能为力的事，却想交给一个凡人，她这次有些过分了。” “原来这件事你也知道。”修尔目光一缩，这事他原本并没有打算现在就向女神回报，“看来你的消息比我想象中还要灵通啊。” “神明，是无所不知的。”露娜轻叹道，“这并不只是一句空话。” “呵，是这样吗？”修尔温和的笑了笑，然而说出的话，却远没有那么温和，“那么不如咱们来讨论一下，关于异界投影和大裂隙这几年为什么会越来越频繁的出现的事？或者讨论一下，众神殿为什么会突然建立，你们到底在担心什么？” 露娜没有回答修尔这个内涵非常尖锐的问题，只是转过身，端起修尔奉上的红茶，像他一样浅浅抿了一口。 虽然已经转回了身，但依然看不清她的面容，视线中只有模糊一片。凡人，永远无法直视神的荣光，即使受到神灵眷顾的人也不例外。 “呵，抱歉，我失态了。”修尔微微欠身，歉然说道，“其实你不需要谢我，上次见面我就说过了，我这条命是你给的，为你效力理所当然，就算把命还给你也没什么，何况只是这点小事。如果为了这点小事就谢我的话，你当初也就不需要救我了，不是吗？” “你确实应该道歉。”露娜站起身，慢慢走到窗前，再次仰望天空的暗月，“不是因为你失态了，而是因为你从没有真正相信过我。” “嗯？”修尔对着女神的背影挑了挑眉，“你是说……” “你从没有相信过，我当初救下你，根本没有任何附加要求。”露娜缓缓的说道，“救了就是救了，没有什么需要还是不需要。” “没有？”脸上的笑容一僵，修尔皱皱眉，音调稍稍上挑，“你是说，当初你救我，其实对我没有任何要求，也没想让我做任何事？” “是的，没有。”女神始终没有回身，肯定的应道，“确切的说，我也只有一个要求，就是照顾好那孩子，但是这个要求我早就已经不需要提了，你是不可能割舍掉和那个孩子的羁绊的，不用我要求，你也会让她健康快乐的成长，为她安排好今后的生活。所以，我对你已经没有任何要求了，你可以随意去做你想做的事。” “呵，呵，呵，这真是一件有趣的事。”面对神灵，修尔终于无法维持自己一贯的从容了，脸色带着微微的阴沉，低声说道，“让我们来估算一下你的现状吧，算算你在沉睡前还能支撑多久？十年？二十年？这几年，你的状况起伏不定，这一点你瞒得过莉莎，但是瞒不过我。呵呵，你已经到了沉睡的边缘，不，不止是沉睡，等你沉睡之后，过不了多少年，等最后一个记得你名字的人消失，你连存在都会被抹去，你的真名，就会从此在众神殿里消散了。” “然而你做了什么？四年前那一次，你消耗了大量最宝贵的神力，把我从投影世界里拉了过来，这可是对抗空间壁垒啊，这一行为，足以加速你的沉睡。” “面对这种现状，你想要让我相信，你四年前做那些事没有目的，你对我没有要求？你告诉我，可以随便做我想做的事？你真觉得，凡人是可以随意欺骗的吗？” “向神灵倾泻怒火，这可是很危险的行为，你确定你做好了承受代价的准备？”女神的声音淡淡的，不仅一点也没有被修尔突如其来的爆发吓到，反而带上了一丝暖意。 “呼，抱歉，我的世界是物质化的。”清冷的声音让修尔突如其来的火气消散了一大半，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对于只在传说中存在的神灵，我们充满尊敬，但保持距离。” “原来你们那个世界，表示尊敬的方法就是当面责骂和威胁吗？”露娜始终凝视着窗外的红月，“还真是独特的习惯呢。” “咳咳，你知道的，风俗习惯总有些不同嘛，偶尔会用这种方式表达尊敬啦。” “呵呵，你知道，那孩子每次对我祈祷的时候都在说，哥哥有多善良，多关心她，多可靠，就是每当表达心里感情的时候，就要用胡说八道来掩饰。”露娜悠悠的说道，“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突然爆发的怒火是因为在为我担心，生气我不在乎自己的存在，而你那些违背本性的刻薄话语，只是为了掩饰自己这份担心呢？” “咳咳咳，我可没那么闲。”修尔不着痕迹的用茶杯挡住自己的视线，发出一串干咳，在故意用缓慢的动作喝下半杯红茶之后，才恢复了原本的优雅从容，平静的说道，“平心而论，你对我很好。当初是你护住了我的灵魂，让我的灵魂不至于因为位面排斥力而被撕碎。又通过莉莎的手，修补了我的躯体和灵魂，这些对你所剩不多的神力来说，是严重的消耗。而且这几年，你又在我并不能全心信仰你的情况下，用交易的形式，让我可以使用你的神力，成为你的圣职者，可以说，你为我做的已经足够多了。” “我很感激你，当并不意味着我相信你说的一切，至少你刚才说的那些，我根本不信。你付出代价救了我，却什么也不需要我做？换成你是我，你会相信吗？” “我会。”一句话就把修尔后续所有的话都堵了回去，哑口无言的修尔，让清冷的女神居然发出一阵低低的轻笑，“给你一个测试吧，我的神官，我的核心教义，我的特性，你应该还记得吧，这可是信徒的基本知识。” “呵，无言的付出，沉默的奉献，不为人知的爱。”修尔叹息道，“所以我不能真的信仰你，因为我实在不相信这种毫无理由的付出。” “不能信仰我，你确定吗？你以为神灵就可以随便违反规则，像交易一样让凡人借用自己的神力？帕瓦帝加从来没有过这种事，因为有些规则，即使是神灵也要遵守。”露娜重新坐下，看着修尔像个绅士一样的为自己再次斟满茶杯，清冷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柔和，“如果你真觉得自己的内心深处并不能接受我的教义的话，我希望你能回答一个问题。” “四年前救下那个孩子的时候，你确定你能赢过那些人？你确定自己不会死？如果你不能确定的话，当做没看见就好了，为什么还要冲上去救人呢？而且，最后你浑身伤痕累累虚弱垂死，那孩子却一点伤都没受，这又是为什么呢？” 修尔再次用茶杯挡住自己的视线，闭着嘴一言不发。 “当时如果你马上为自己治疗的话，虽然活下来的几率不是百分之百，但也有很大的幸存可能，这点你不能否认吧。然而虽然那孩子的叙述乱七八糟，你根本没弄清状况，但是你还是勉强得出了她继续呆在那里会有生命危险的结论。然后你用特殊的方法强行让伤口止血，对，就是一个月前你用过的那种方法，拖着残躯一夜跑了将近二百公里，把她及时带到了出口的位置，以至于自己的伤势恶化，再没有治愈的希望，你帮我解释一下，你希望她满足你什么要求呢？” “好茶。”修尔板着脸，像是沉浸在红茶的香醇之中一样，“这杯红茶味道真不错。” “最后的脱离过程中，你抱着那孩子，灵魂已经受到排斥力的冲击了吧，但是你不知道那孩子作为这个位面的住民，不会遭到排斥，所以，你担心她自己应付不了，就抱着她一直向前，灵魂都开始破碎了也没停下来，这时候你又想要求什么呢？” “我睡得够久了。”修尔突然站起身，一本正经的说道，“我觉得我该起床了，再见。” “呵，也好，你也确实该回去了。”露娜端庄的坐在椅子上，捧着还冒着热气的茶杯，“我这次找你来，除了道谢之外，主要是想告诉你，下午我并非想要干涉你的行为。” “我能猜到。”就像刚才和神灵争执的人根本不是他一样，修尔若无其事的说道，“她只是太希望得到那颗水之心，所以直接找上你了，应该还立誓了吧。” “嗯。”女神朦胧的影子点点头，“温蒂是可以相信的，她的信徒是否可信你自己判断。阿尼卡并不可信，她并不邪恶，也从不说谎，但心思难测，和她接触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我可以把这看作神灵对凡人的关心吗？” “不，神灵只是在担心，凡人出事了的话，没人去完成她的要求了。”没人能想到，一向清冷的暗月女士，偶尔也有开玩笑的雅兴。 “很好，我睡醒了。”确信自己嘴上的战斗也占不到便宜，修尔转头就走，绝不拖泥带水，不过刚刚打开门，突然停了下来，按着木门站了很久，才垂着头问道，“你们神灵，都是这么狡猾的吗？” “恩？”露娜模糊的影像歪了歪头。 “你说你救我没目的，不需要我做什么，我差一点就信了。不过……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进入投影世界，但我想，我应该不会是首例。这千万年来，总会有几个倒霉的家伙，和我一样被投影进帕瓦帝加的异界投影里吧。” “你被牵扯进来，只是因为在你故乡的投影空间形成的那一瞬间，你刚好踏入投影空间的边界，早一刻投影空间形成失败，晚一刻投影空间成型，你就进不去了。”露娜点头道，“条件非常苛刻，但你的确不是第一个。” “这就好。”修尔苦笑着说道，“那么，这些人都获救了吗？神灵们都会不惜耗费自己的神力，去救援他们吗？不说其他神灵，你这么做过吗？” 这次换成露娜一言不发。 “你的确对我没有任何要求，这次我终于相信了。”修尔叹息道，“从我对莉莎的行为，你已经算准了我会主动去做你希望的事，你根本不需要提什么要求。无言的付出，呵呵，这是教义的另一面吧。” “好茶。”露娜完全重复了刚才修尔的动作。 “关键是，就算我已经想到了这些，偏偏还会继续做下去，而且是心甘情愿的。”修尔推开门，最后留下了一句自嘲，“凡人和神灵的差距，果然难以逾越啊，起码在远见上。” “呵，其实你还是想错了。”独自留在空荡荡的大厅内，露娜像个人类一样细细的品味着红茶，不知过了多久，才幽幽的自语，“我承认我对你其实有要求，但根本不是你现在做的这些事，不，确切的说，我对你的要求，就是随着你的心意去做你想做的事，不是为我，而是为了……所有人。沉默的爱从来没有另一面。你只是站在个体的角度去看，所以无法感受，可是你忽略了，我可没有说过，我的爱只针对个体和种族而已。” 站起身，随着露娜的动作，大厅从远端边缘开始，一点一点被虚空吞噬，桌椅，茶杯，渐渐消于无形。迈着平缓的步伐，露娜走到尚未消失的落地窗前，这次没有仰望自己的暗月，而是低头向下俯视。 落地窗的下方不是实地，而是一片深邃的虚空，虚空中，一颗水蓝色的星球安静的悬浮着，代表神国的无数星球，正在围绕着它无声的转动。 凝望着蓝色的星球，露娜身上散发出的，是浓浓的温柔。 第一章 欢乐颂 夜幕之下，这块诸神眷顾的神圣之地一片安宁。 城市已渐渐睡去，大部分圣职者和信徒们，都紧守着神灵的教诲，早早进入了梦乡。 不过也只是大部分而已，并不是所有神灵，都倡导规律的生活和良好的习惯，有些神灵偏偏就倡导信徒们尽情享受生活，人生苦短，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快乐的过好现在的每一天就够了，何必去纠结什么生活习惯。 这类神灵的信徒们不在少数，众神殿里的各种夜间娱乐设施，往往就是为他们而建。 比如说，酒馆。 说起帕瓦帝加的酒馆，如果让民俗学家来讲述，恐怕一月也说不完，仅仅风格一项，就可以连说三天。 帕瓦帝加的酒馆各具特色，每个地区，每个种族，酒馆风格都不一样。 木精灵的酒馆花团锦簇，坐在里面仿佛置身森林之中，山精灵的酒馆古朴典雅，布置的比神殿还郑重，难怪有人戏言，这里喝酒不叫喝酒，叫朝圣。夜精灵的酒馆极尽雕琢，把他们精细的艺术天性发挥的淋漓尽致，海精灵的酒馆以珊瑚作椅，以海螺为杯，在驯鱼的相伴下尽赏水下美景。 矮人的酒馆向来用巨石堆砌粗犷豪迈，火一样的烈酒如同他们胸中火一样的激情，兽人的酒馆原始神秘，刺鼻的血酒就像他们热爱的战神酒杯中的液体一样猩红，人类的酒馆很难形容，一个种族就因为地域不同，而分成了三十多种不同风格。 至于众神殿的风格，这里的风格就是大杂烩，每一家酒馆的风格都截然不同。 众神殿里有来自各个种族各个地区的居民，酒馆面向的，也是一群习惯截然不同的客人，于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酒馆就自然而然的发生了分化，酒馆的客人们，也会按照自己的信仰、习惯和需要，选择不同的酒馆。 “那你是按什么来选的？”两个水之神殿的圣职者包裹在套头斗篷里，由于皮肤太好，总是导致水之祭司们过于受人瞩目，久而久之就养成了裹着斗篷的习惯。年长的波尼塔拉了拉兜帽低声问道，“怎么会选择这么奇怪的一家酒馆？” 如她所言，这里实在太奇怪了，简直奇怪的有些……丧心病狂。 名为欢乐颂的酒馆里，灯光明暗适中，正中是个高高的圆形舞台，几个衣着暴露颇有姿色的少女，在舞台上扭动腰肢，随着音乐翩翩起舞，音乐舒缓轻柔，仿佛枕边低语，曲调如同抵死缠·绵的细细呻·吟，在听者的心头轻轻抓挠着，让人浑身酥痒，却又始终不得解脱。而舞台上的少女们的舞姿，也像这曲旋律一样，只能用勾人魂魄来形容。 酒馆的客人很多，男女都有，有且有很大一部分是圣职者，只是这些人此时一点也看不出圣职者的神圣和肃穆，脸上带着古怪而暧昧的笑容，目光不断瞟向舞台上。 酒桌间，同样衣着轻薄的侍女穿梭而行，这些女人虽然不见得美丽，但浑身洋溢着青春的活力和一种别样的……热情，目光扫过，眉梢眼角尽是说不尽的**之意。不少酒客受她们的目光吸引，诡异的笑着，起身跟在某个人身后，向后方走去，至于他们去做什么，那就不得而知了。 留下来的人也没闲着，不时有互不相识的男女酒客坐在一起，一边喝酒一边低声说笑，也不知道在聊什么，只是往往聊着聊着，两人就不见了踪影，也许只有第二天一早才能看到他们吧。 “阿曼达信徒的产业，从来不是什么正常的场所。”年长的波尼塔在兜帽下紧紧皱着眉，“我觉得一分钟都呆不下去了，怎么可以选择这里做聚会地点？” 的确，湖泊与河流之主温蒂大人的圣职者，一向以心灵纯洁著称，对三爱神之一的欲·望与享乐女神阿曼达一向多有微词，对她的信徒更是躲得远远的，这次如果不是有求于修尔的话，恐怕一辈子也不会踏入这些被统称为欢乐之巢的绮丽场所吧。 “我是特意选的这里。”修尔很诚实的说道，“至于理由嘛，因为这里比较……” “便宜。”一位身形高挑，令人血脉血脉贲张的女人一边替修尔回答问题，一边身姿摇曳的走了过来。裸露的后背上，拖着一对硕大的黑色羽翼，随着她的走动，偶尔有黑色的羽毛从翅膀上落下，还未飘落在地，就化作最纯粹的能量，消散在空中了。 “还真是少见呢，居然是两位纯洁的水之处女。”掩着嘴唇，女人居高临下露出**的笑容，“温蒂大人的侍奉者会进我们欢乐颂里来，原来你们并不是一群冰女，也是有需求的嘛，哦呵呵呵。” “这是斯塔，这家酒馆的老板，至于信仰，你们懂的。”修尔一副温和的笑容，语气平静地介绍道，“这两位是我的委托人，你要是再调戏她们一句，我就请米娅和蜜莉蒂一起招待你。” “啧，那两个变·态的兴趣，也就只有她们自己之间可以玩的那么开心了，你真舍得把我交给她们玩弄吗？”脸色稍稍一变，被称为斯塔的翼人族女性妩媚的白了修尔一眼，媚眼如丝的说道，“我那么好心的每次都给你打五折，你居然想要这么对我。” “我领情了啊，所以我来照顾你的生意了。”能把图便宜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也算是修尔的本事了，“你看，我也对你这么好，你居然还谴责我，唉，不被理解的悲哀，有谁才能懂呢。” “你要真想照顾生意，不如照顾照顾我另一个生意怎么样？”羽翼尖端在修尔手背上轻轻滑过，斯塔媚笑着眨眨眼，弯下腰贴着修尔的耳边呢喃道，“我觉得今晚就是个很不错的日子，你说呢。” “真遗憾，我的爱已经全部奉献给了吾主，只有吾主的荣光才能让我心动，凡世诸人，已经无法令我牵挂了。”修尔手指在胸前画圆，相当严肃的说道，“为了吾主，我只能拒绝你的邀请了。另外说真的，一千金币实在太贵了，就算打了五折也相当恐怖。” “我可以再给你打对折嘛，二百五十金币，还可以继续商量呦。”在修尔的耳朵里轻轻呵了口气，斯塔的声音越来越轻，“怎么样，我开心的话，算你免费都可以呦，呵呵呵呵，我……” “诶？我来早了吗？”就在酒吧的女老板贴的越来越近，而修尔始终镇定自若的微笑的时候，附近突然响起两位水之祭司听过的声音，“一来就看到这么热烈的场面，快点继续呀。” “哼，莫瑞娅。”斯塔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了，冷哼一声道，“你别得意，早晚有一天，这个男人会属于我的。” “你不行啦，真的。”莫瑞娅一本正经的说道，“修尔他只喜欢和动物植物睡，像你这种人型生物，不是他喜欢的物种，他是不会对你勃……” “喂喂，小鹿你差不多点啊。”修尔果断阻止了莫瑞娅的劲爆发言，“而且只喜欢和动物植物睡是什么意思，我才没有你这么重口。” “走着瞧。”斯塔撇撇嘴，满心不服的转头就走，看都不看这个坏人好事的林精一眼。 “诶嘿嘿，这回我可没迟到。”轻松赶走了不自量力的敌人，美丽的林精开心的跑到桌边，四蹄跳了跳，“是第一个来的。” “停。你们两个，把口鼻捂住。”用一个语音让莫瑞娅像被定身一样僵在原地，修尔迅速对两位温蒂的信徒嘱咐了一句，自己也捂住口鼻，这才点头道，“继续吧。” 非常听话的遵从修尔的指令，立即延续刚刚没有做完的动作……像只浑身湿透的小狗一样用力甩动身体，把一路上沾染的尘土全部扬到空中。一瞬间，酒桌旁灰尘满天，周围人呛的直咳嗽，不过一看凶兽是林精，知道和这种生物没法讲道理，只能咒骂着搬到了其他桌。 “诶？我又忘了。”连自己都被呛的咳嗽了，林精呆呆的傻笑道，“你说过应该在门外抖的，嘿嘿。” “呵呵，呵呵。”皮笑肉不笑的应付了几声，修尔才不信她没抱着把近处的人轰走的心思呢，不过，也懒得戳穿这个淘气的林精了，修尔疑惑的问道，“萨萨呢？她不是应该和你在一起吗？” “她不就在我背后……”扭头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后背，疑惑的眨了眨眼，莫瑞娅突然惊叫一声，“糟了，又把她忘在哪里了。” “你这颗笨蛋鹿又把我丢下了。”还好，不到半分钟以后，修尔就又听到那个连嗔怪都如此羞涩的声音了，“我要吃熏鹿腿！呀！” 很显然，匆匆跑进来的萨芙，刚刚发现周围有好多陌生人看她，这下什么也顾不上了，第一时间冲到修尔身旁，蜷起身体缩在修尔背后，身上甚至在瑟瑟发抖。 “好了好了，不用那么害怕，来，你去坐角落里，我帮你挡着人。”安抚好这个胆怯的少女，修尔看了看窗外的月色，“时间差不多了，他们应该马上就到。” 果然，门开了。 第二章 聚集 阿曼达的信徒斯塔现在很头痛，嗯，非常头痛。自从那个不解风情的吝啬鬼的朋友们来了之后，酒馆里的风气就为之一变。 其实新来的几个人也没搞什么破坏，问题是，他们做的事让人实在无法直视。 比如那个身材火辣的红发女人，现在坐在椅子上很悠闲的涂抹指甲油，翘起的尾指，红润的嘴唇，迷离的目光，浑身每一处都充满了**的风情。 这很正常，真的，在欢乐颂里有这样的女人很正常，前提是她面前没有趴着一个人的话。 从她一进酒馆，就至少有四个男人凑过去套近乎，这些白痴也不看看她身边坐着的都是什么人，就敢随便猎艳，其中一个甚至借着酒劲直接动手动脚，简直是自寻死路。 结果就是现在这样了，动手动脚的白痴被几只从地下伸出的骨手按住，压在地上保持跪姿，而那个红发女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赤着脚踩着白痴的脸，把他的脸死死按在地上。那个白痴开始还拼命挣扎，结果现在连动也不动了，甚至还露出一脸的……幸福？ “卑贱的蠢货，现在从我的视线里消失，你从骨子里散发出的污秽令我作呕，真不知道像你这样下贱的生物，是从哪里找来的自信，让你居然敢出现在我的眼前。” 另一个受害者出现了，惹谁不好，偏偏要去招惹出名的刻板和傲慢的山精灵，居然还想主动伸手，去搂对方的腰。 于是，一杯葡萄酒泼在他脸上，紫红色的酒液像鲜血一样顺着脸流下，但他连擦也不敢擦，因为一支寒气逼人的寒冰投枪正抵着他的脖子，森森寒气让他忍不住浑身发抖。 比起红发艳女的猎物，他就幸运多了，至少没被按在地上用脚踩，还保留了一点点尊严，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似乎也不幸多了。 不仅是下面的酒桌间，就连舞台上都另人无语。 那个白痴矮人也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连续灌了五杯烈性麦酒以后，就像脑子不正常了一样，直接跳上舞台跟着音乐扭来扭去，和那几个舞女面对面跳起舞来，矮小宽厚的身体扭着腰，不仅看起来毫无美感，甚至另人捧腹，好好的一场艳舞，被他这一搅和，平白变成了一场闹剧。 至于最后一个…… “喂，那个半身人，管好你的手，你想对我的客人做什么？” “哈哈哈，误会，误会，我只是路过而已，老兄你别这么看我，你看你衣服后面沾了点土，我是好心要帮你掸掉。不用这样心怀感激的盯着我啦，哈哈哈，我们半身人从来都是这么乐于助人。” 唉，今天简直是我的受难日，酒馆老板斯塔今天第十四次哀叹。 “玩够了没有，玩够了就回来吧，准备开会了。”等到大家重聚的兴奋劲褪去之后，修尔才轻轻敲了敲桌子，“先谈正事，没玩够的等结束了再胡闹。” “头儿，这次可真少见啊。”半身人第一个跑了回来，笑嘻嘻的凑到红发亡灵法师身边坐下，被蜜莉蒂瞪了一眼，下意识的拉开了一点距离，“刚一个来月，就把大家都召集起来了，居然还带着两位美女，虽然一个年纪稍微大点。呦，两位美女你们好，我是最可靠的半身人盗贼马卡杰伦，我……” “马卡杰伦你这个白痴，躲这两个女人远一点，这两个是世界上最恶毒的生物，即便是大裂隙里的扭曲异物，也比不上她们万分之一。” 一转头，就看到身披全身甲的粗壮矮人正如临大敌的盯着两位温蒂的圣职者，浑身上下写满了警惕一词。很显然，火神奥夫瑞根和温蒂大人之间的恩怨，在他们的信徒身上良好的延续下来，实在可喜可贺。 “滚吧，贱奴。”一脚蹬在受害人脸上，让可怜的男人在地上真正意义上的滚开了，也不管对方意犹未尽的失望，蜜莉蒂笑盈盈朝修尔抛了个媚眼，“当初分开的时候，我和那边那个老处女打赌，赌下次你什么时候召集大家，现在看来我俩都输了啊。” “别找借口了，暴露狂，我猜的时间比你接近，应该是我赢了才对，今天晚上你等着吧。” “少来了，大平原，打赌的时候可没说谁的时间近就算赢，今天晚上……” “好了好了，到此为止，你俩晚上的事，等没人的时候关起门来慢慢用行动讨论，还有你，莫巴克，这两位是这次的雇主，你敢得罪她们的话，就把你那份收入赔偿给人家。另外，马卡杰伦，温蒂大人的信徒天性纯真温柔善良，但从没有人敢主动招惹她们，知道为什么吗？聪明，就是因为一旦沾上了，一辈子就没法摆脱了，你……你还想躲到哪去？给我回来坐好。” 强行镇压了所有不稳定因素，修尔这才叹了口气：“这是一笔大买卖，都给我提起精神来。” “等等，修尔，你说的是……委托人？”山精灵米娅依旧冰冷淡漠，仿佛带着寒气的目光扫过两位温蒂的信徒，“定向逐影？” “可不只是定向逐影啊。”修尔神秘的笑了笑，压低了声音说道，“相当于神灵亲自下达的委托。” 米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先说明一下情况吧，这次逐影和以往不同。”让大家都凑近一些，修尔手指朝周围画了一圈，“米娅，交给你了。” “啪”，一声响指过后，众人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酒馆里另人想入非非的音乐和杂乱的人声消失的无影无踪，相对的，这两张酒桌周围的声音，外面也完全听不到了。 “很好，现在正式开始，首先我要说明的，是一些任务相关问题，听完之后你们自己做决定。” “第一，理论上来说，这次的任务单纯是给我的，最重要的任务报酬，也是我个人最需要的东西，和你们无关，也不可能分给你们，所以说，相当于你们替我干活。对此有意见的话，现在可以退出，我不是在开玩笑，也不介意你们退出，不管这次你们怎么选择，下次有活动，我还是会叫上你们的。” “行了，队长，别说废话了，你什么时候让我们吃过亏？你就算自己吃点亏，也会想办法让我们有利可图，我们脑子出问题了才会退出呢。” 没理会矮人啰啰嗦嗦的话，修尔认真的看过每一个人的表情，结果发现大家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这才点点头：“各位暂时不打算退出也没关系，我这个承诺长期有效，在正式开始逐影之前，随时可以改变决定。” “现在先说说报酬的问题吧，其实也不仅是我提供的报酬，水之神殿也有一部分贡献。” “给我的报酬是物品，但是对你们来说，当然就是金币了，呵呵，也是大家最喜欢的东西。因为时间太紧，两天以后就要出发，所以水之神殿提供给每人三千金币的物资补偿，感谢温蒂大人的慷慨。除此之外，你们受我雇佣，由我个人给大家再提供每人三千金币的佣金，嗯嗯，感谢修尔大人的慷慨。” 没人问修尔哪里来的那么多钱，两年的频繁逐影，就算背后有一个神殿需要供养，但手里不可能没有一些应急的资金。也没人推辞这份佣金，大家都是专业的逐影者，公是公私是私，推辞反而对修尔的专业性和品德是一种侮辱。只有某个人…… “哈哈哈哈，队长你确定你没疯吧，居然愿意拿出钱来，哈哈哈，这怎么可能，你绝对不是我们的修尔，哈哈，马卡杰伦你说是不是？” 没人搭理这个白痴矮人，所有人都在用默哀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谢谢你，莫巴克，你让我省了三千金币，你那份钱我就收下了。”面无表情的对莫巴克施加了终结技，修尔看都没看他一眼，继续说道，“另外，除了任务物品之外，里面所有的收获，我这次还和上次一样，不参与分配。” “本来，如果是正常的定向逐影，有这些保底报酬就已经差不多了，更多的收获还要在逐影中获取，不过，这次有点不同。”沉默了片刻，还是说出了原因，“她俩不仅是委托人，其中这位凯丽牧师，会跟咱们一起进入，她是这次定向逐影必不可少的人员。所以我刚才才说，你们随时可以退出，这次危险性不同以往。” 气氛突然凝固了，除了早已知道的莫瑞娅和萨芙，其他四个队友脸色变得郑重起来，目光都落在平静的凯丽身上。 “修尔，就拿上次来说，最后阶段，如果有一个人没有做好自己的事，结果也会逆转吧。”亡灵法师沉着脸问道，“你确定没问题？” “具体问题我会调整。” “你既然同意她加入，就说明你已经有足够把握了。”蜜莉蒂点点头，“具体情况不用告诉我们，你有把握就好，只要你觉得没问题我就跟进。” “大家都一样？” 是的，大家都一样，付出真心才能收获真心，真心对待队友为大家的利益负责，才能收获大家的真心信任，就像现在这样。就算对绝大多数逐影者来说，都很难接受的要求，大家也可以问都不问就接受了。 “委托人也觉得，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所以特意做出了补偿，水之祝福。”修尔微笑着说道，“而且是一人一个。” 第三章 准备出发 “奥夫瑞根在上，见鬼的，我才不要这些恶毒女人的道具。”毫无疑问，会当场爆发的，只有奥夫瑞根的信徒莫巴克了，矮人用力拍打头盔，大声咆哮着，“这些湖神的祭司是最邪恶的家伙，她们会把我们火焰之子的孩子们拐走，当做存粮养起来在冬天吃掉。” “莫巴克，你今年七十一岁了吧。”修尔面无表情的盯着矮人看了半天，才深深叹了口气，“别把你们族里吓唬小孩的童话故事拿出来说了好吗？这不是你这个年龄该做的事了。” 七十多岁的矮人，等比换算成人类年龄的话二十岁左右，虽然算是个年轻人，不过如果还分不清睡前故事和现实的话，就实在说不过去了，当然，要排除他本来就是故意的这一可能。 “好吧，但是那我也不接受！这些女人内心黑暗，我……” “没问题，不接受更好，波妮塔主教，水之祝福制作不易，尤其是经过神灵赐福的更难，有人帮你们节省一个，你们应该高兴……” “等等，队长，我想明白了，不能让这些女人好过，我也要，而且要两个。” “做梦去吧，另外从现在开始你给我闭嘴，不然让米娅沉默你。”修尔已经懒得搭理这个满腹抱怨的笨蛋了，“总之，水之祝福一人一个，我想这已经弥补大家所冒得风险了。” 的确，水之祝福是很珍贵的神圣道具，甚至可以说是无价之宝。虽然不知道它的具体制作方法，但可以肯定的是，每制作一个都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水之神殿一年能送出两三个就已经非常难得了，大多数时候，神殿一年最多也就送出一个而已。 像现在这样一次性送出七个的情况极为罕见，也就只有三千年前混乱时代，九英雄为女神温蒂而战，对抗邪神信徒后每人获赠一枚水之祝福可以相比了。顺便必须要说明，当时被对抗的邪神，似乎就是某个天天挂在莫巴克嘴边的名字，那些邪神信徒其实还有个名字，就是炎之战士，嗯，就是火神教会的护教军团。 如此珍贵的道具，其实只有一个作用，但正是这唯一的作用，让绝大多数战职者趋之若鹜，更让无数身居高位的权力者梦寐以求。这道具每隔十天可以主动使用一次，一次性生效半小时，期间免疫一切毒素效果，就算使用之前中的毒，在道具生效后也可以迅速排出毒素，对很多人来说，有了它就相当于多了好几条命，也就难怪水之祝福会受到无数人追捧了。 每个人都很惊讶，这消息连莫瑞娅和萨芙都刚刚知晓，不过大家很好的控制住了情绪，没有把心里的想法表露出来。 “报酬方面就是这些了，最后一次给你们提出异议的机会，没有对吧，那就进入战前布置环节。” 两个水之信徒惊讶的发现，修尔一说开始任务布置，眼前这群闹哄哄一团混乱的家伙突然都沉默了下来，隔音结界里瞬间变得一片寂静。原本年长的波妮塔心里还觉得，这些没有规矩的独行佣兵看起来一点都不可靠，但看到他们突然露出的专注态度，甚至有人还取出纸笔准备详细记录，似乎，这些人也不是不能托付。 当然要专注，佣兵守则第七条，战前布置是任务期间最重要的一次会议，每一条信息都可能关系到生死，每忽略一条信息，都会让生存机会大幅下降，不光是自己的，还包括队友的。任何一个不重视战前布置的佣兵，绝对活不过三次任务。 大家都已经见多了这种白痴最后的悲惨结局了，怎么可能还会不专注。 “任务目标，水之心，次要目标，一切‘随手’可以获取的奇物。” “你们不需要知道水之心是什么，知道的也不需要讨论水之心的重要性，这和咱们无关，咱们要做的，就是带着凯丽牧师找到水之心，然后帮她获取，最后把她带回来。注意，任务的重点就是保护她的安全，这是所有人的第一要务。” “莱特先生，我……”凯丽说不下去了，因为她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修尔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就连目光，都变得凌厉，充满了压迫力。 “凯丽牧师，之前我就和你说过，现在我再强调一次。你想和我们一起进入异界投影，可以，但是你要记住，必须绝对服从我的命令。从现在开始，只要我有命令，你就要像提线木偶一样，不打折扣的完成，哪怕我命令你马上脱光衣服，你也要毫不犹豫的执行。” “如果你能做到，任务继续，如果你这点都做不到，那对不起，任务马上终止。现在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能不能做到这个要求？” “我……没问题。”虽然一旁的波妮塔对这样的要求表现出抵触，但凯丽还是那副漠然的样子，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诶？这样啊，那先试试？”林精闪亮的大眼睛注视着凯丽，呆呆的说道，“要不你现在脱一个？” “莫瑞娅，不许胡闹。”一脸严肃的在小鹿头上重重敲了几下，不过暗中却对她竖起拇指，显然这次缓和气氛的捣乱行为来的很及时，“凯丽牧师，既然你说自己能做到，那么第一个命令，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应该开口，所以，一旦任务开始，任何讨论期间，我没询问你的意见，就请你不要当场提出，除非，你认为不提出来，就‘一定’会马上出现人员伤亡。” 漠然点头，凯丽一言不发。 “我知道你刚才想说什么，但是说那些是纯粹的浪费时间，如果真抱着把你当消耗品随时可以舍弃的想法进入异界投影，你估计活不过一天。只要把这次行动当做一次危险的运输任务，你就是被运输的物品，才有可能让你活着出来。所以，那种废话就不用说了。” 再次点头，凯丽果然进入了状态，完全不发出声音了。 “继续刚才的话题，由于她的存在，普通情况的治疗任务由她来负责，我主要负责辅助，每个人自己调整好战术，不要出岔子。紧急情况下，参考现场情况，大家依靠经验行事，如果出现临场反应相违背的情况，以我的选择为准。” 理应如此，每次任务都是这样，这次不过就是多了一个外人而已，修尔说的虽然隐晦，但大家已经很明白了，一旦出现紧急情况，所有人彻底无视这个外人，按原本的配合习惯行事，至于要不要把外人保下来，以修尔的选择为准。 “到这一步，有什么问题没有？有疑问现在提出来。” “头儿，我没在异界投影里找过特定目标，也不知道水之心有什么特点，很难找啊。”马卡杰伦虽然只是第二次参加逐影，但是在帕瓦帝加范围内配合过很多次了，知道自己主要负责的就是物品搜寻，因此必须把问题问清楚。 “你不用考虑这些，确定水之心的方位是凯丽牧师的工作，除了她咱们谁也找不到。”打消了半身人的顾虑，修尔环视一圈，确认其他人没有疑问了，继续说道，“下面是具体时间安排。” “这么急的把大家召集过来，你们都辛苦了，今晚不要胡闹，好好休息恢复精力。明天一天自由活动，准备逐影物资，后天早六点城门口集合准时出发，过时不候。米娅，你有什么疑问？” “每人三千金币的物资补偿，也就是说没有针对性了？”山精灵皱着眉盘算着说道，“看来是没有足够时间测量内部环境了，所以几种通用情况都要准备。” “不，有针对性，只需要准备一种，剩下的金币都是赚的。” 修尔一点都没顾虑受骗者就在身边，实际上这也是有意为之，当场说明情况，对水之神殿的人来说，只算是无伤大雅的小伎俩小玩笑，她们顶多觉得哭笑不得，不会真有什么意见，但如果事后让她们通过其他渠道知道了，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咳咳，莱特先生，这和说好的不太一样啊。”果然，波妮塔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抗议道，“昨天下午交涉的时候，你不是说无法判断内部环境，需要准备五种物资，所以才要的那两万金币吗？” “嗯，我夸张的，你上当了。”修尔一脸理所当然，让人很想打他几拳，“骗钱……不不不，谈判技巧而已，人之常情嘛，而且只是区区两万金币，不用放在心上。” 什么时候骗人也算人之常情了，而且怎么不见你不把两万金币放在心上啊。波妮塔有太多话想骂了，一时简直找不出从哪里骂起。 “其实对正常团队，这笔资金投入是必不可少的，因为他们的确需要准备多种应对物资。而我们的团队，由于经验丰富，可以用经验判断省去这笔投入，这是我们凭本事省下来的，不能说你们吃亏了，对吧。” 似乎也有道理，波妮塔发现自己无法争辩，只能暗暗苦笑：“你怎么判断里面的情况？” “很简单，知道里面有水之心，就能判断出大概了。”修尔很肯定的说道，“那片区域会诞生水之心，必然是极端环境导致的极端崇拜，就像阿尼卡大人诞生于麦卡森林，温蒂大人诞生于帕瓦帝加最大的内陆湖萨鲁克湖湖心，赛洛大人诞生于终年飓风不断的鹫羽山巅。”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那是一片充满水的区域，难道是大海？”波妮塔恍然大悟。 “异界投影中必然要有陆地元素，所以就算是也是海岛。”修尔摇头道，“但是还有另一种完全相反的情况，呵呵，到时候再说吧。” “这是重点物资清单，大家来认领一下，确定自己负责购买哪些，至于个人需要的物品，各人自己决定。” “现在解散，后天集合，这两天没地方住的，可以暂住之厅。” 第四章 城域外的世界 今天是个好天气，气温微凉，阳光明媚，微风扑面，在这个尽情展现秋日之美的日子里，户外活动是最好的选择，当然，户外活动中，绝对不包括离开城域这种危险的行为。 城域外和城域内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就连申领眷顾的众神殿也不例外。 乘着马车，一行九人热热闹闹的离开众神殿，一路喧嚣吵闹间，很快就来到了城域边缘。 众神殿没有农田，没有外周村落，也没有军队，因此城域边缘自然没有岗哨，所有的景物都是纯天然的，道路尽头不远处，就是一片望不到边的荒野，荒野上尽是野草，草丛足可以没过膝盖。 城域边缘，这就是非战斗人员活动范围的尽头了，除非拥有战斗职业者的保护或者是不怕死的疯子，否则没有几个非战斗人员敢轻易离开城市之心的范围，自保能力不足的话，一旦踏足荒野，恐怕就没有多少生还的机会了。 马车只能到此为止，送行的波妮塔主教也只能送到这里，虽然两人之前没有深交，但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年长的主教还是把这个仿佛没有感情的年轻人看做了自己的后辈，临行前依依不舍，拉着她不断低声嘱咐着。也难怪她如此不舍，两人心里都明白，此地一别，还能活着再见的机会实在渺茫，也就只有彼此祝福，期待着今后在温蒂大人的神国里再会吧。 送行的人只有波妮塔，莉莎没有来送行。 少女从来不给修尔送行，她心里一直有个天真的想法，认为不给哥哥送行的话，有太多话没最后嘱托她，心怀牵挂的哥哥就一定能活着回来，绝不甘心死在荒野之中。 当然，连她自己都知道，这完全是胡扯，但既便如此，她也始终坚持着这种幼稚的行为。用她自己独特的方式，表达着对哥哥的担忧。 马车在众人的目送下回转，蓝色的苍穹下再没有其他人，就剩下了这支八人的队伍，虽然只少了波妮塔和车夫两个人而已，但这一瞬间，第一次离开水之神殿，第一次离开熟悉的教友，看似没有感情的凯丽，心里居然感受到了一种沉重的悲凉。 当然，对于修尔的团队来说，这已经是习以为常的经历了，或许头几次会有同样的感受，但现在早已经对此麻木了，对于凯丽的悲凉，也就只能轻轻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好了，都集中精力，别在这种地方翻车。”修尔仰头看看天色，看样子已经八点左右了，距离目的地至少还有六十公里，“时间可不充裕，大家加快速度，正午之前抵达目的地。还好都是平原，速度可以上来，不过，凯丽你……” 普通职业者和战斗职业者还是有区别的，一般职业者虽然也有超过普通人的身体素质，但他们并不擅长战斗，因此各种能力还远远达不到战职者的标准，再加上凯丽又是体质比较差的施法职业，虽然也算是黄金阶地强者，但想让她有米娅或者蜜莉蒂那样的速度，是肯定不可能的。 “算了，莫瑞娅，麻烦你了。” “诶？我可是一颗笨重的树啊，树又不会驮着人跑。”小鹿抖抖身上的毛，虽然嘴上止不住的胡说，但还是跑到凯丽身边，一把抓起她放在自己背后。 “地形一级，视野三级，魔兽数量三级，危险等级四级。”没管自娱自乐的莫瑞娅，修尔心里计算着，“第四套阵型，警戒状态，警戒等级四级，距离六十三公里，时间期限两小时四十分，现在出发。” 一声令下，排成雁形的队伍像离弦之箭一样冲了出去。 手持投枪的莫瑞娅排在正中的位置，即便背着一个人，她的速度也是最快的，由游刃有余的她来调控速度再合适不过。 莫巴克和修尔两人一左一右跟在莫瑞娅的侧后方，不仅挡住她的两翼，严密的保护住了她背后的凯丽，一旦前方出现棘手的敌人，也可以随时冲上去支援。 萨芙和马卡杰伦在两侧的更后方，他俩游走在外围，主要处理来自侧面和侧后方的威胁。由于荒野魔兽的威胁，大多是来自后方和侧翼的突然袭击，因此侧翼必须由感知能力较强的队友守护，不给魔兽留下突袭的余地。 至于两个法师，则是紧紧跟随在莫瑞娅背后，三个方向都有人守护，她俩只需要专注于防备身后即可。由于今天不需要急速前进，因此两匹骷髅马并未登场，二十多公里的时速对她们来说还是很轻松的。 “天空。”一道阴影划过天空，修尔的命令也随之而来。 “黑羽巨鹰，威胁程度，低。”身为生物专家，蜜莉蒂一眼就看出了对方的身份。黑羽巨鹰虽然名字霸气，但体型不大，多以小型魔兽为食，会攻击鹿羊这种中型动物的已经极为罕见，更别说有兴趣攻击人形生物的了。 “无视它，右前十八度，二百米，敌意目标数量七。” “烈火狮，威胁三级。”草原上的视线就是好，加持了鹰眼术的蜜莉蒂，可以把周围几百米的中型以上生物尽收眼底。 “莫瑞娅，驱散为主。” “嗖。”小鹿做出投掷动作，但手中的投枪却并未脱手。然而随着她的动作，一支斗气形成的淡黄色投枪脱离了投枪的实体破空而出，在空中一支化作七只，呼啸着越过二百米的距离，准确的插入伏在草丛中的狮群面前的土地中，斗气投枪一落地就发生了轻微爆炸，炸的漫天尘土飞扬。 狮群受到惊吓，转眼间就不见了踪影，越是强大的肉是魔兽越是聪明，绝不会轻易和强大的对手起冲突，对付它们，恐吓和驱赶是最好的方式，远胜过正面战斗。 “警告，前方地面轻微震动。”另一个方向，半身人发出了示警，“疑似地行生物。” “暂时无敌意，保持原警戒等级，时刻注意对方动向。” “明白。”几步之后，马卡杰伦提高了音量，“震动逐渐减弱。” “队伍速度不变，再确认，预防是发起攻击前的蓄力。” “再次确认，目标重新下潜，已脱离感知范围。” “警告解除。”修尔想都不想就做出了判断。 “背后有蹄声，高速接近。”主要依靠声音判断的，自然是萨芙了，“数量超过十只。” “马卡杰伦，地面震动情况。”半身人总是习惯光着脚行动，他们脚底厚厚的绒毛，一方面可以消除行动时的声音，另一方面也是非常敏锐的探测器，可以感知到地面轻微的震动。 “等级三，不，现在是四。”两秒之后，马卡杰伦的答案就已经来了。 “蹄声啊，小型食草动物群，可以无视。注意它们背后，预防有魔兽追在后面。” “明白。”萨芙的注意力始终集中在听力上，不肯放过一点声音。 “注意空中。”即使以战职者的视力，抬头也只能看到一个很小的黑点，也就只有莫瑞娅这样的猎人，才能敏感的发现它吧。 当然，除了猎人，还有施加了鹰眼术的法师。 “蜜莉蒂，探查。” “狮鹫兽，窄翼狮鹫兽，嗜血程度中，威胁等级七级。” 窄翼狮鹫兽在所有狮鹫兽里是比较暴躁的，经常有攻击人类的事例发生，因此属于高危险性生物，而且实力也很强，队伍自己制定的十级威胁等级，蜜莉蒂会把它排到七级，足以证明它的强大了。 “前进速度不变，莫瑞娅，观察走向。” “已经确认，它在跟随队伍。”这不是什么好兆头，意味着窄翼狮鹫兽正在以这支队伍为目标，不管是当成了猎物还是只是跟着玩耍，都不会让人太愉快，当食物还是当玩具？谁会去选啊。 被狮鹫兽紧紧跟随是很危险的事，狮鹫兽的战斗力绝不比黄金阶地战职者弱，再加上空中优势，在开拓地带有时候几个黄金阶联手都不一定能胜过它，就算能胜过也是一场苦战，期间赶路这种事就不用想了。 不过…… “米娅，来点乌云，我要把它的高度降低到二百米之内。” 几秒后，一团能量形成的乌云覆盖在了队伍头顶，这是中阶法术酸雨术的初始步骤，有经验的高阶法师，都可以轻易拆解出来独立使用。 下面那些奇怪的玩具看不到了，狮鹫兽当然很不愉快，没过多久，狮鹫兽庞大的身躯就破开乌云，出现在队伍头顶一百多米的空中。 “就是现在，米娅，强光术。” 虽说强光术这种低阶法术号称魔力越强光线越强，但其实亮度也有上限，不可能无限增长，不过这个上限，闪花别人的眼睛是足够了，尤其是那些实力惊人的生物。 于是，强大的狮鹫兽发出一声惊恐的尖锐嘶鸣，在空中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飞，很快就消失在天边了，可怜的狮鹫兽到最后也没弄明白自己眼前为什么会突然冒出强光，连敌人是不是存在都不知道，更别说升起报复的念头了。 何况，就算它想要报复，修尔也不担心，因为十分钟之后，队伍已经到了一片各块空旷的空地上。 “停，就是这里。”很幸运的一路上没有发生战斗，修尔很满意的指着前面说道，“入口在那边。” 入口就在那，大家都看出来了。 因为就在前方不远的地上，一大片草已经被割掉，地面上写着一句话。 “这是门。” 嗯，这是修尔的笔迹。 第五章 意外的遭遇战 “诶？原来这是门呀，我刚认出来呢。”莫瑞娅故作惊叹的说道，“不过，门口的那些是什么？看门狗吗？” “其实通常我们管这种生物叫狼。”修尔无奈的叹了口气，“战斗姿态，准备作战。” 是的，投影之门前，围了一大群白狼，数量至少有二十只以上，也不知道它们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起码昨天中午，凯丽和波妮塔带修尔和萨芙来勘察地形的时候，还没见到这些麻烦的家伙呢。 其实狼群也被吓了一跳，这些狼的个体实力并不算太高，最强的也就只有白银阶战职者的能量强度，使用武器加上战术优势，一支七八人组成的，只有低阶战职者的小型佣兵团队就可以和最强的一只拼一拼了，然而二三十只白狼聚集在一起，就算两三个黄金阶地战职者也要躲着它们走。 在这片荒野上，它们还没遇到过明明看到它们，还迎面扑过来的敌人呢，一时间狼群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一团慌乱不知所措。 “吼”，几只比较强壮的白狼俯下身露出尖锐的牙齿，发出一阵阵威胁的嘶吼，绿色的瞳孔里闪动着凶残，慢慢向小队靠近。 其实，修尔的团队并不是不能直接冲进投影之门，如果不想纠缠，这是最简单的解决办法。然而一般都不会选择这么做，因为谁也不能确定，这些白狼会不会跟进去，万一它们跟进去了的话，与其在一个陌生地区交战，还不如在熟悉的土地上把问题彻底解决掉。 “为了奥夫瑞根的荣耀。”熟悉的战吼响起，队形骤然改变，莫瑞娅驮着凯丽迅速后撤，莫巴克向前重重踏出几步，战斧与盾牌用力撞击，发出挑衅般的巨响。 “吼吼吼。”几只白狼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这才重新站定，随即发出愤怒的吼声，听到它们的吼叫，它们身后的同类们犹豫着向两侧散开，从侧面压了上来。 “停，取消命令，转入防御姿态。”皱了皱眉，修尔突然罕见的临场改变了命令。 他过去曾经说过，临战不决是指挥者的大忌，随意更改命令，只会让执行者无所适从，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往往就算明知道命令错了，也会宁可一错到底。 “砰砰。”莫巴克再次敲打盾牌，不过这次一边敲打，一边倒退了两步，每个经验丰富的战职者，都和魔兽打过很多交道了，很清楚在荒野上，这样做就是表示相互威胁的对峙而非不顾一切的进攻。 “嗖”，四支实体投枪从莫瑞娅手中飞出，准确的插入狼群和小队正中间，像一道分割线般把双方隔开。 修尔指挥着队伍缓缓后退，和狼群之间拉开了二十米的距离，奇怪的是狼群也没有追过来的意思，甚至连对峙的打算都没有，也在慢慢后退，也不知是否有意，居然把投影之门团团围住。 “这群狼的情况不对，没有攻击欲望，如果可能的话，尽量避免正面对抗。” 以逐影小队的实力，当然不会惧怕这些白狼，七个黄金阶战职者，配合又足够默契，狼群对大家构不成威胁。然而，有些狼群是很记仇的，没能当场全灭它们的话，说不定今后什么时候，就会带着一大群同类找上门来，实在麻烦的要死，因此如果能避免结下死仇，还是尽量避免为好。 “这下有点麻烦了。”低头思索了片刻，修尔纠结的说道，“我讨厌意外状况。” “什么情况？”随着距离拉开，小队的警戒等级也不断降低，身为前锋的莫巴克已经有空闲回头询问道，“这群狼的反应怎么那么奇怪，我感觉它们一团混乱。” “嗯，就是这样，你们没发现吗？它们没有统一的指挥，这对狼群来说简直不可思议，任何一个狼群，都是由头狼带领的，头狼就是统率，可它们现在没有。莫瑞娅，你和魔兽正面接触比较多，你觉得呢？” “是的，它们没有头狼。”小鹿也不再胡闹，认真的点头道，“头狼应该不是死了，就是走散了。” “不会是死了，头狼死了它们就会开始互相厮杀争夺头狼位置了，只可能是走散了，它们又找不到头狼的踪迹，所以才会守在这里等。”修尔露出一抹苦笑，叹息道，“你们猜，它们的头狼去哪了？” 不需要再猜了，大家都露出了和修尔类似的苦笑，答案显而易见，头狼肯定无意中触碰到投影之门，被拉入了异界投影里，这才能解释眼前的情况。 帕瓦帝加里，并非只有拥有高级智慧的高等灵魂才能进入异界投影，任何可以移动的生物，只要碰触到投影之门就都可以进去，只是普通灵魂的强度，还不至于影响能量平衡，因此不会让投影之门关闭。虽然大多数魔兽靠着野性本能，可以感知到投影之门的危险性提前选择回避，但偶尔也会发生现在的情况，有魔兽先一步闯入异界投影里。 “只能把它们都干掉了。”修尔沉吟着说道，“否则就算想办法进去了也后患无穷，有谁对此有什么疑问吗，我一点也不希望节外生枝和他们作战，所以有意见的尽量提出来。” “我有。”莫瑞娅慢悠悠的举起手，“我是猎人呦。” “我知道你可以和它们做最简单的沟通，但是不解决问题。”修尔摇头道，“它们的智力并不低，就算让开路了，一旦看到咱们原地消失，很可能会想到头狼也是通过同样途径走散的，然后跟着咱们进去。” “进去怕什么呢？”莫瑞娅反问道，“进去以后它们找到头狼，咱们去做咱们的事，只要稍稍展示实力，它们也不会把坏心思打到咱们身上，大家相安无事呀。” “普通环境当然可以这么做，甚至还能借助它们的力量为咱们避开风险，如果只是一般的逐影，有它们在我会很开心的，问题是，这次的环境可不一样。”修尔又叹了口气，“还记得我让你们准备的物资吧。” 大家当然记得，大量魔法压缩后的清水，大量食物，完全是按照一个月没有任何补给的情况准备的。 “它们进去以后，是肯定找不到食物的。即便咱们再强，在饿死和攻击咱们之间，它们也会选择攻击咱们。” 没人问修尔为什么如此肯定，既然修尔说出来了，那就表示他有足够的把握。 “也许……有办法。”莫瑞娅思索着说道，“等到投影之门关闭咱们就不用担心了，只要能稳住它们十五分钟就可以，我可以和它们沟通一下，试试能不能做到，实在不行的话，再战斗也不迟。” “好。”任务中的修尔绝不拖泥带水，“需要怎么配合？” “什么都不需要，你们不要靠过去就可以了。” 莫瑞娅从身上的木片鳞甲上摘下一枚叶片含在嘴里，这是从麦卡森林里摘下的新鲜树叶，在吃下叶片的那一刻，也不知道她使用了什么技巧，身上突然充满了自然的感觉，像丛林里刚刚走出的野兽一样。带着野性的气息，小鹿一蹦一跳的朝狼群走去，好像一点也不担心成群的白狼会伤到她一样。 “我可以问个问题吗？”刚刚被放下来的凯丽主动开口了，一直像没有感情一样的女牧师，这时眼神里居然带着些许的疑惑。 “现在还没到紧急时刻，不限制你开口。”修尔点头道，“你想问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干掉这些魔兽？” “嗯。” “的确，咱们的实力远强于对手，就算受了点伤，你也可以迅速治疗，干掉他们是最省事的。”修尔耐心地解释道，“不过，逐影守则第四条，这是逐影而不是打猎，谁也无法确定战斗会导致何种意外，而意外才是逐影过程中最大的敌人，所以要严格避免一切不必要的战斗。” “嗷呜！”正说着，前面突然传回狼群的嚎叫声，一抬头，就看到二十几只白狼朝着莫瑞娅发出低吼，似乎随时可能发动攻击的样子。 大家对此都无动于衷，谁也没有做出反应。既然莫瑞娅临行前说了不要靠近，又没有主动求援，那就说明局势还在控制中，既然已经把任务交给她，就要相信她的判断。 果然，莫瑞娅一点也没有害怕的样子，反而在狼群里蹦蹦跳跳的格外活泼，正常人恐怕很难想像，一只鹿在一群狼之间跳来跳去的样子，不过，这里的人刚好都不那么正常。 “它们同意了。”很快，莫瑞娅又跑了回来，而投影之门附近的狼群正在慢慢离开，“它们不会跟进去，但是会一直守在附近等待。” “你到底和它们说什么了？修尔疑惑的问道，“它们居然这么简单就同意了。” “很简单呀，我告诉它们，头狼在外面找了只母狼，正开心呢，估计要一个多月才能回来。”莫瑞娅的回答充满了她的风格，“它们当然不敢打扰首领的好事了，是吧，首领。” “砰”，修尔一拳捶在这个不捣乱就浑身难受的林精头上，“看来它们是真离开了，萨芙，开始数据对比预防突然变化，其他人做好准备，随时准备进入。” 第六章 极端环境 凯丽是被修尔拉着进入投影之门的，虽然开始不理解修尔为什么会这样做，但一进入投影之门，感知到那些光怪陆离的景象和声音，她就已经明白了，如果不拉着她的话，恐怕她会在那个环境里停留好久，甚至会忘记继续通过，还好有修尔的引导，只用了几秒，两人就通过了投影之门。 虽然一直没表露什么情绪，但凯丽牧师并不是真的没有情绪，只是从小在水之神殿长大，过惯了与世隔绝的平静生活，让她的情绪比较淡，再加上一点不懂人情世故，不会和其他人正常相处，导致她的人际关系越来越差，就干脆把情绪彻底隐藏起来，不再展现给周围的人。 而实际上，她还是有情绪的，比如刚一进入异界投影，惊讶和疑惑两种情绪，就占据了她的大脑。 这个世界和她想象的一点也不一样。 水之心所在的环境，在她看来，一定像水一样可亲，温暖，湿润，纯净，柔和，只有这样的环境，才能孕育出水之心。 然而视线还没恢复，她就知道自己错了。 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火一样的干燥烈风里不带一丝水汽，空气中闻不到一点潮湿的气息，炽热的阳光直射下来，刚刚几秒就晒得皮肤发痛，脚下即使穿了靴子，也可以清楚的感到地面传来的滚烫。 睁开眼，看到的是一片金黄色的世界。 蓝色的天空中看不到一朵白云，只有一轮巨大的太阳高悬在空中，洒落暴戾的光，无情的炙烤着大地。大地也是一片金黄，泥土、岩石，一切的一切，早已化作了细细的黄沙，铺满了这个火一样的世界。 除了金黄，看不到一点异色，没有绿色的植物，没有缤纷的花朵，没有蓝色的水，没有黑色的岩石，眼中所见的，只有无尽黄沙组成的沙丘，一座接着一座，连绵不绝，延伸向远方的天尽头。 这里是沙漠，而且不是普通沙漠，是类似被帕瓦帝加人称之为索弗莱的死亡沙海，是最恐怖、最无情的，一切生命绝迹的死亡之地。 在帕瓦帝加，索弗莱一词的本意，是被诸神遗弃的堕落者，后来被引申为指代那些地下暗河早已干枯，没有植物生长，没有任何绿洲存在的绝地。在索弗莱，你找不到任何食物，找不到一滴水，任何深入索弗莱的人，一旦迷失方向，除非那些可以飞行的强者，否则将绝无幸免的可能。 现在虽然已经不在帕瓦帝加，但看环境，想必也是如此。难怪修尔刚才笃定的认为，狼群在这里是找不到食物的。 直到这时，凯丽才想起自己是和修尔的逐影团队在一起，而且自己已经发呆了很久，那其他人呢？ 环目四顾，女牧师这才发现，所有人早已都聚集在了自己身边，已经组成了一个以盾战士为核心的标准防御阵型，把自己严密的保护在队伍中心，主要防御的方向，正是大家刚刚进来的位置，显然修尔对那些白狼还是不太放心，一定要确保它们没有跟进来才可以。 而自己对一切都一点反应也没有，甚至根本没有听到有人说话，怪不得修尔前天毫不客气的指出，自己根本没办法和他们配合呢。原本还觉得，自己是接近黄金阶的白银圣职者，又专精治疗，怎么可能无法配合，现在看起来，好像自己还真是累赘。 “萨芙，别分神，做好你的工作。”腼腆的女剑士刚刚偷看了如梦初醒的凯丽一眼，就听到修尔的声音，“还有三分钟防守时间，三分钟之后，我需要听到初步分析。” 女剑士脸上热辣辣的，不管是因为害羞还是因为其他情绪，反正是不敢抬头了。 “马卡杰伦，报时。” “十二分十九秒。” “很好，其他情况。” “后方一切正常，未发现敌意目标。”半身人迅速回应着。 “完美，米娅，测量结果如何。” “水元素含量低于百分之一，就算在索弗莱最深处，也没有低到这种程度。” “所以？” “水属性魔法释放可能性为零，注意，是任何与水元素有关的魔法。” “明白了，蜜莉蒂，你那边呢？” “显而易见，不存在任何生命能量，也不存在任何死亡能量，至少附近不存在。” “理应如此，比索弗莱深处水元素含量还低，能有生命存在才怪。”修尔从始至终站在凯丽身边没有移动过，但命令一条一条的发出，“莫瑞娅，找到了吗？” “找到了，目测应该在五公里外，已经趴下了，不知生死，可惜没有母狼。”显然，修尔让莫瑞娅站到沙丘顶部，不止观测全局，同时也是在找那只闯入的头狼，想在无尽的沙海里寻找一个白色的巨狼，除了像猎人这样拥有最强视力的职业之外，恐怕没有其他人可以做到，“而且不仅找到它，我还在附近找到了一个人类脚印的痕迹。” “哈，这真奇怪，哈哈。” “是啊，真奇怪，哈哈。”配合着修尔的干笑，小鹿翻了个白眼。 “十五分钟到。”马卡杰伦大声说道，“一切正常。” “前方正常，未发现能量波动。”虽然显而易见，但莫巴克还是按习惯做出准确汇报。 “萨芙。” “有结果了，另外，已确认投影之门关闭。” “非常好，警戒等级下调至四级，所有人，开始换装。”修尔随手把一个小包裹扔给凯丽牧师，“这是你的，马上换上。” 包裹里是一件白色的长布袍，厚厚的布袍套在身上，可以遮挡住每一处皮肤，把身体和可怕的阳光隔绝开，蒙面兜帽套在头上，只露出两只眼睛，不，就连眼睛，都用纯黑的墨镜盖住，这下真的没有暴露在外的皮肤了。 “你早就知道这里是沙漠了？”凯丽下意识的已经把问题问出口了。 “我之前就说过，只有极端环境才容易催生出神圣之心，你们说可能是海岛，然而海岛能承载的人数太少，信仰之力不足以诞生水之心，但沙漠就不同了，有些绿洲很大的，再加上周围的地下暗河，有大型城市存在并不奇怪。” “所以我从始至终，就一直认为咱们要面对的是沙漠，所有的准备也是针对沙漠的严酷环境准备的，至于海岛？我连想都没想过。” “难怪你不仅没有准备水中设备，甚至连防水衣物都没准备。”凯丽脸上原本就看不出表情，现在严密包裹起来，就更看不到了，“但是，万一你估计错了呢？” “没有万一，身为队长，如果连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判断，还怎么指望队友相信我？”修尔毫不犹豫的说道，“而且事实证明，我是对的。” 的确，事实已经证明了一切，这个回答让凯丽完全无法反驳，不过，似乎有哪里不对劲啊。 “等等，刚才那位林精女士说找到一个脚印是怎么回事？”联想到修尔毫无理由的肯定，再回忆打听到的一些关于这个神官的传闻，这个很少表现出感情的牧师居然少见的抽了抽嘴角，还好有面纱挡着，别人看不见。 “是啊，脚印是怎么回事，也许是大自然的巧合吧，谁知道呢？”修尔完全无视了这个问题，大声命令道，“从现在开始，除非有我的命令，否则这套衣服绝不允许脱下超过五分钟的时间，尤其是你，凯丽牧师。” “我也一样吗？”小鹿抖了抖披在身后的袍子，她的衣服是特制的，刚好可以罩住她的鹿身。 “树形态可以不用。”修尔犹豫了片刻才说道，“鹿形态你自己感受，毕竟我没有鹿皮。” “但是其他人，不想多出蜕皮和脱水功能的话，就把衣服穿好，再热也不许脱。都换好了？萨芙，汇报初步测量结果。” “这个异界投影非常大，远远超出咱们的预判。”女剑士缩在计算笔记后面，小心翼翼的说道，“它的深度已经接近……两千公里。” “该死。”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一样。 所谓深度，是指异界投影从一端到另一端的最长距离，一般异界投影的深度，也就在两三百之间，还可以更小，比如上次经历过得世界。但是也不排除有超大型异界投影存在，只是比较罕见而已，像这种两千公里深度的世界，就连经验最丰富的米娅，也只经历过一次。 当然了，有一个月的时间，就算这么大的世界，只是想找到出口倒也足够，但想要详细探索世界内部，寻找贵重物资，那就很有难度了，更何况，这种活见鬼的环境，多留一分钟都是煎熬，一想到可能要在这里呆一个月，天哪，简直是噩梦一样。 “继续，萨芙。”修尔也是人，对此也一样痛恨，不过还需要履行职责，“其他数据。” “出口现在可确认数量为三，最短距离四百五十公里，但肯定不止三个，其余距离过远无法判断。”萨芙偷看了一眼修尔的脸色，发现什么也看不到，“对不起，草图也没办法画，毕竟这里实在……太大了。” “无妨，现在先不确定目标，凯丽牧师，该你了。” “我能感应到。”凯丽沉默片刻，点头道，“位置在……那边，感应很微弱，应该很远。” “有感应就行。”修尔看看天色，“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找地方睡觉。” 第七章 营地 当然是找地方睡觉。 沙漠作战，昼伏夜出是基本常识，也许面对普通沙漠，偶尔还可以挑战一下常识，但是在这种极端恶劣的沙漠环境下，白天行动就是自取灭亡，不信的话，那只白狼头狼就是例子。 在白天，地面长期维持七十度以上的高温，有时甚至可以直接煎烤食物；毫无遮挡的阳光会让裸露在外的皮肤绽裂，不是蜕皮那么简单，而是真正的烫伤。人感觉不到出汗，因为汗水刚刚渗出毛孔就被高温蒸发，走动一阵，衣服上就会覆盖薄薄一层盐粒，力气也随之迅速流失，过不了多久，再强壮的人也会被脱水打倒，瘫倒在地上迅速走向死亡。 远处的那只头狼，就是这样倒下的。 在队友布置营地的时候，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修尔带着莫瑞娅，两人硬是顶着烈日跑了几公里，把不知生死的头狼搬了回来，一看到头狼，就连一点野外经验也没有的凯丽，都知道绝不能在白天行动了。 头狼还活着，不过状态非常凄惨。 它的四只爪子已经严重烫伤，表面变成了焦黑色，皮肤裂开露出里面的嫩肉，红色的血，透明的组织液，混合在一起持续向外渗出。就连表层的肌肉都已经半熟了，散发出阵阵烤肉的香气。 不光是爪子，就连皮肤都受损严重。大块大块的毛发脱落，露出皮肤上触目惊心的水泡，有些水泡已经破裂了，组织液早已干涸，下面鲜红的肌肉一跳一跳的抖动着，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毛骨悚然浑身疼痛。 不过，不愧是帕瓦帝加的魔兽，而且是高阶魔兽，白狼不仅还活着，甚至还保持着意识。 从刚才接近它开始，头狼就已经三番五次对这些人类表现出攻击意识，咧开的嘴里那锋利的牙齿和喉咙深处咆哮般的低吼，都在说明它的暴躁和桀骜，就算已经重伤脱力失去战斗能力，它还是魔兽中的强者，绝不会像敌人地下高傲的头颅。 “今晚加餐，干烤狼肋排。”嘴上这么说，修尔动作却很轻，慢慢把头狼放下，抬头打量已经初具雏形的营地。 沙漠扎营第一要务，就是要遮阳，再没有什么事比顶着太阳休息更愚蠢的了，这样做的人，往往会让小憩变成长眠。 由于周围没有敌意生物存在，也没有任何危险的征兆，因此防守等级可以暂时下调，把重点主要放在对抗环境上，比如说，在地下深处挖一个大洞。 沙漠地形是很难挖掘出地下空间修建工事的，毕竟沙子的流动性太强了，不适合做这种事。然而，这是对普通人来说，对强大的职业者，特别是强大的法师来说，不可能这个词就是对魔法的侮辱。 好吧，这样说稍稍夸张了一点，但依靠魔法，法师的确可以化不可能为可能。 这里水元素浓度虽然低的令人发指，甚至可以忽略不计，很难使用水属性魔法，但是相应的，火属性魔法的威力却几何数的增长。米娅只要挥挥手，就有大范围的几乎白炽化的烈焰降临，把沙地灼烧成坚硬的玻璃化地表。 很快，一个边缘高出地面半米，四壁全部由硬玻璃形成的垂直竖井就造好了，竖井一直深入地下十米，下方连接着的，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地下密室，虽然面积不大，但已经足够八个人暂住了。 当然了，修尔刚回来，是不可能看到地下室的，但一看竖井，他就已经明白队友们选用何种扎营方式了。 四下看看，密室建在两个沙丘之间，刚好可以挡住不知会不会有的风，也能利用沙丘，稍许逃避烈日的折磨。竖井四周设置了大量魔法和物理陷阱，任何生物想要不惊动守卫者就通过都不太可能。一侧的沙丘上，还搭建了一个简单的凉棚，守卫人员可以躲在凉棚下，暂时避开恶毒的阳光。 不对，不止如此，修尔还感到了隐约的黑暗能量在四周盘旋，这是…… “我埋了四个小家伙下去。”即便是厚实的布袍，也掩盖不住蜜莉蒂傲人的身段，亡灵法师侧倚在十几根白骨上，身边两只残缺不全的骷髅，一个给她打伞遮阳，另一个不知疲倦的为她扇风纳凉，“都是小动物，不过一旦有活物靠近，不用我控制它们就会主动围过去，到时候我自然就会知道了。” “怎么都还站在这里？”把半死不活的头狼放在竖井的阴影里，躲开它突然伸过来撕咬的大嘴，修尔疑惑的问道，“为什么不下去？” “太烫，正在散热。”米娅正在犹豫要不要给竖井加个盖子，头也不回的说道，“用五十特尔的冰属性碎晶石降温实在太慢了，尤其是这种环境。” “便宜。” “我就知道。”山精灵一回头，朝头狼努了努嘴，“你干嘛一定要把它抓回来？” “恶劣环境下，狼比人有用多了，对危险的感知也敏锐多了，带着它的话，一旦有什么危险接近，它比咱们反应快。” “随便你吧。”反正带的食物非常充足，米娅也懒得纠结这种小事，最终还是放弃了加盖子的想法，指挥着莫巴克和马卡杰伦两个苦力，在竖井周围的玻璃地面上搭建了一个凉棚。距离入夜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总不能一直躲在下面的密室里，有这个凉棚，还可以让大家在外面透透气。 “修尔修尔。”背后有人拉了拉修尔的衣摆，会偷偷这样做的，也就只有胆小的萨芙了，“这里的参数很奇怪。” 萨芙并没有参与建造，别人忙碌的时候，她一直守在凯丽身边，低着头不断在纸上写写画画的。谁也不会对此有什么不满，她正在做的事，可比其他人重要多了。 “很紧急？哦，那就先等下。”看看营地已经建好，修尔提高音量喊道，“集合，进食休整，一小时后休息。莫瑞娅，把那只狼也搬过来。” 很快，小队所有人都聚集在凉棚里，虽然还是很热，但比起外面那如同火元素位面的温度来说，能坐在这里已经非常幸福了。就连野性未驯的头狼，被送到凉棚下之后，身上的肌肉都舒缓了不少，显然就算只是魔兽，它也懂得哪里更舒服。 “从今天起，除非特殊情况，否则一律用自己携带的压缩食品充饥，水也用自己的。”修尔率先取出食物，掰了一块肉干直接扔进白狼的大嘴里，“情况都看到了，现在谁也不能确定，有没有中途补给的机会，所以要做好全程无补给的准备。” “我想当初看到补给清单的时候，大家应该已经有心理准备了吧，有谁没额外多准备一些食水吗？呵，很好。” “凯丽牧师，呼，直到任务结束，我不再使用敬称。凯丽，从现在开始进入任务状态，服从一切命令，不要问为什么。现在给你第一个任务，给这只狼治疗一下，虽然这种环境下，你的神术受到一定限制，但普通治疗应该没问题吧。” “嗯，可以。”凯丽是水之神殿的牧师，自然是在水元素充足的环境下最能发挥实力，像现在这样的极端环境，肯定会受到影响。但好在她使用的是神术而非魔法，是借用神力直接生效的，所以还不至于像米娅那样，水属性魔法完全失效。 随着凯丽的祈祷，一团水雾聚集在白狼的身边，它身上破损的皮肉在水雾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生。虽然水雾一出现，就迅速向空气中逸散，但神术的效果还是可靠的，不断有新的水雾重新生成，补充消散的那部分。 暴躁的低吼声渐渐从白狼的喉咙中消失，凶狠的目光也开始变得稍稍柔和起来，显然治疗神术让它感觉不错。不过，令凯丽意外的事出现了，就在她不断强化神术效果的时候，受伤的白狼突然一跃而起，对着众人低吼了几声之后转头就跑，闪电般的冲进灼热的沙漠里，一转眼就消失在沙丘之后了。 “这，这，跑掉了。”凯丽愣住了，举着手半天都忘了放下，“这怎么办？” “哈，邪恶的水之信徒，当然会跑掉了，不然你还盼着它留下来吃饭吗？”楞住的只有她，其他人一点都没惊讶，甚至连进食的动作都没受到影响，特别是莫巴克，火焰之神的信徒爱死这样的环境了，身边环绕着充沛的火元素，让他仿佛回到了自己心爱的熔炉旁，“而且你们的神术果然是劣质品，连一只狼都治不好，哈哈哈哈，难怪两千年前你们……” “米娅。” “沉默。” 于是，凉棚下再次清静了。 “莫巴克，如果你可以拿出水之神殿承诺的那些任务酬劳，我不介意你继续欺负委托人。”修尔目光变得危险起来，冷笑着说道，“但是，如果你拿不出来，还不断欺负凯丽的话，嘿嘿，你觉得我这个钉锤是不是很漂亮？” 一点也不漂亮。莫巴克用力摇头，呜呜，酬劳受到的威胁的队长实在太可怕了。 “不用担心，凯丽，做到这样就足够了。”修尔难得在任务中还这么有耐心，果然委托人就是有特权，“萨芙，现在可以说了，你刚才说什么事很奇怪？” “这个异界投影整个都很奇怪。” 第八章 异常的投影 “这个异界投影根本不该存在的。”萨芙的声音柔柔弱弱的，说出的话却很惊人，“我之前的计算，可能都要推翻重来了。” “嗯？详细一点。”不光修尔皱起了眉，几乎所有人都停下了进食的动作。 “自从进来以后，我发现总有两个读数有异常，虽然不影响最终的结果，但始终让我放心不下。所以我这一个小时，一直试图找到异常的原因。”萨芙低着头不敢看队友们，声音也越来越小，“我就知道我的计算会出问题，我一直知道……呀。” 快哭出来的女剑士发出惊恐的叫声，因为修尔突然把她拉过去按在腿上，对着她的屁股就是几巴掌，对害羞的萨芙来说，这已经羞耻到了极点，让她就算趴着都觉得一阵阵天旋地转。 “诶？手感怎么样？我也要试试。”关键是旁边还有起哄的，羞耻程度简直翻倍。 “你是准备试试挨打吗？” “咦？你是又想摸我了吗？好啊好啊，是想摸鹿皮的还是想摸树皮的，总不会是精灵的吧，这不符合你的口味啊……” “对不起，莫瑞娅，我错了。”一物降一物，真理果然是经得起验证的。 “萨萨，首先，你要说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其次，我不觉得你会错，大家都不这么认为，再次，如果是特殊环境导致的异常，那出现错误与你无关。”把女剑士按坐在自己身边，修尔盯着她认真的说道，“明白了吗？明白了就把话说清楚。” 经过这么一闹，萨芙已经顾不上自卑和自我否定了，某种特殊的愉悦感让她进入奇怪的亢奋状态，仿佛自暴自弃一样一改往日的怯懦，连音量都提高了不少。 “我已经发现异常的原因了，具体的理论就先不提，最新的计算结果现实，这个世界的能量，本不该能维持这么大的空间，最多只有三分之一就应该是极限了。” 三分之一，也就是六百多公里的深度，虽然也很大，但还在常识范围之内，不属于特别罕见的巨型投影。 “你继续。”修尔不置可否的说道，“还有其他的吧。” “嗯，我找到了靠近咱们一侧的投影边界。”萨芙脸上带着不正常的红晕，抽出一张纸拍在地面上，“我把它画出来了。” “你随手画的？”盯着这张纸，修尔手指习惯性的叩击大腿，大脑开始高速运转。 “不，我画的很认真，非常认真。” 纸上的图案一点也不复杂，就是一道弧线，很正很规则一道圆弧。 “这次的任务，恐怕有点麻烦了。”按以前的习惯，修尔从来不会在队伍里公开宣称遇到了困难，而是习惯性的自己暗中盘算。 不过，谁也没顾得上去思考他的变化，所有人都在盯着这条最简单的弧线，就连完全不理解发生了什么的凯丽，都被气氛影响，盯着弧线不放。 “这么规律的边界，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到。”修尔把目光转向米娅，“你呢？” “一样，前所未见。” “呼，我来说吧。”沉吟了一阵，迎着队友们的目光，修尔低声道，“结合萨芙她提出的两个问题，我有个不太好的猜测。凯丽，你做好心理准备，这次任务很可能会失败。” “嗯。”依然是异常的平静，女牧师轻轻点了点头。 “虽然没有事实依据，但根据经验判断，我猜想，这个投影世界的深度，原本的确只有六百多公里，但是有某种强大的能量干扰了异界投影的构建，简单地说，就是它把投影世界撑大了。” “如此强大的能量，咱们能想象到的有什么？呵呵，水之心，只有这种超出凡人理解能力的东西，才有这种可能性吧。正因为水之心强行撑大了投影世界，边界才会这么规则，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世界应该是一个以水之心为圆心的正圆形。” “这个猜想，大家应该没什么异议吧。” 确实，在看到图纸之后，这些经验丰富的老手，都已经想到了这种可能，而且越是推敲，越觉得它可能就是事实。 “头儿，你说的这些我也能理解。”马卡杰伦到底只是第二次逐影，还没那么敏锐的嗅觉，“但是这有什么影响吗？为什么你觉得任务会失败？” “因为咱们的目标恰好就是水之心。”修尔叹了口气，反问道，“把支撑这个世界的能量源收走，你觉得这个投影世界会怎么样？” 马卡杰伦只能苦笑，他当然不知道，不仅是他，没人知道会发生什么。 “绝不会是什么喜闻乐见的结果。”修尔也没有期待半身人的回答，“最大的可能就是投影世界直接崩溃，大家一起在虚空里湮灭。就算是最好的结果，我估计也就是投影世界范围突然收缩，变回应有的大小，至于想保持现状，应该不太可能。” “这倒也能接受。”矮人揉着乱糟糟的胡子，进行他最憎恶的思考工作，“队长，按你说的，反正水之心是在正中心，那范围小一点不是更好吗，不影响咱们就行。” “能接受？呵呵，脱离点可都是在边界线上。”修尔叹息道，“你猜世界突然收缩，脱离点会不会跟一起收缩呢？” “这，这，这，这谁能猜的出来。”苦恼的拍打着头盔，莫巴克嘟囔着说道，“应该……会吧。” “应该？”修尔没有再过多评价，不过大家也都明白，这种要冒生命危险的事，谁也不可能用一个应该就草率决定。 “萨芙，还有其他异常吗？”思索了一阵，修尔追问道，“你刚才说，两个读数有异常对吧，还有一个呢？” “还有一个……是持续时间。”精神刺激的效果渐渐褪去，可怜的女剑士渐渐找回了理智，只觉得全身轻飘飘的，脑子里一阵阵眩晕，充满了不真实感，说话也开始断断续续的，“这个……时间……是……” 修尔叹了口气，突然抬起了手。 “呀，不要。”萨芙捂着屁股向后蹭了蹭，涨红了脸说道，“就是异界投影的时间啦，时间也受到了影响。” “有什么变化，变短了？”修尔苦笑着说道，“咱们有多少时间，总不会明天这个异界投影就消散了吧。” 没人跟着笑，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如果是真的，那大家除了等死之外，也就没什么可做的了。 “不知道。”萨芙用力摇头，“持续时间这个问题，只能根据投影世界的各项常数计算，但加入了水之心的影响之后，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变化。” “也就是说，真可能会变短？” “嗯，虽然不至于出现明天就消散那么夸张的结果，但确实可能会变短。”萨芙在纸上写写画画的，“嗯，一旦取走水之心，最差的结果，可能从三十七天减少到二十天，但是也可能不变。” “不变？取走了水之心也不变？” “对，不变。如果投影范围突然收缩到正常大小，那持续时间说不定不会发生改变，但这只是推测，没有理论依据。” “我明白了。”修尔干脆闭起了眼睛，半天都沉默不语，七个人一言不发的看着他，等着他的结论。 “看我干嘛？继续吃饭。”一睁眼，发现七对眼睛盯着自己，修尔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吃完饭睡觉，该做什么做什么。” “就这样？”马卡杰伦吃惊的说道，“没什么措施？” “当然没有。”修尔的语气里似乎隐隐带着点愤怒，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才突然会这么生气，不过至少他还保持着冷静，没有把怒气宣泄出来，“现在所有都停留在猜想阶段，不可能得出准确结论。” “所以一切照旧，等真的见到了水之心，再去考虑下一步怎么做也不迟。至少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只要不移动水之心，暂时不会影响这个异界投影的稳定性，所以咱们还有足够的时间去考虑。” “不过有一点要改变一下，先不去找水之心了。萨芙，一会你把能算出来的脱离点总结一下，在图上画出来，咱们先找到两个距离最近的脱离点，把后路留下，再去考虑水之心的问题。” “凯丽。”叫这个名字的时候，有一瞬间修尔的语气变得很古怪，但马上就恢复了正常，仿佛之前是错觉一样，“你能大概估算水之心的距离吗？” “抱歉，我没什么距离感。” “呼，没关系，那就先探索脱离点吧，多找到几个，以便……”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远处突然响起一声凄厉的狼嚎，一团白影在烈日的炙烤下，疯了一样跑了回来，直接冲进了凉棚里。 “哈，哈，哈。”白狼吐着舌头疯狂的喘息，张大的嘴里甚至有大团白气冒出。 “啧，这只笨狼回来了。”修尔倒了一碗水放在身边，半人高的白狼现在简直像狗一样，扑过去就舔掉了大半。 “嗷呜。”白狼抖了抖毛，四下看了看，找准凯丽的方向走了几步，委屈的举起爪子，果然，爪子上又被烫了好几个水泡，看上去相当可怜。 “再帮它治疗一下吧，凯丽，我想它暂时不会离开了。” 第九章 黑色沙暴 身在最严酷的沙漠，再没有哪里，能比身在地下十米深的密室里更惬意的了。 避开了残暴的太阳，温度直线下降，虽然还是很热，但比起外面熔炉般的环境来说好多了，至少已经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更何况，逐影小队也不是毫无准备。 四片最小容量的冰属性晶石扔在密室里让它们缓慢逸散，晶石里的能量足以让小小的密室保持凉爽，盖着薄薄的被单躺在这样的房间里，感觉一点也不比帕瓦帝加那些酒馆的客房里差。 凯丽睡得很舒服，这半天里，她基本上什么事也没有做，就连跑动，都是莫瑞娅驮着她完成的，但既便如此她依然觉得很累。习惯了神殿里安逸平和的生活，突然置身于熔岩地狱般的环境，特别还背负着沉重的心理压力，由内到外，她从没有这么疲倦过，以至于一进入密室躺下，她就已经陷入了沉睡。 不仅是她，除了守夜的人之外，其他人都睡得很熟。 逐影守则第十三条，良好的食欲和睡眠，是顺利生还的第一要素。逐影需要消耗大量的精力和体力，没有良好的恢复和补充，是撑不了几天的，因此每个经验丰富的逐影者，都是调整心态的专家，就算面对再艰苦再绝望的现状，都不会影响他们的睡眠。 “嗷呜~~~”一声突如其来的狼嚎，打破了逐影者们的美梦，毫无疑问，这是那只可怜的白狼的哀鸣。 狼嚎声原本并不清晰，毕竟没敢让它进入密室里，而是直接在外面的凉棚下和守夜人员一起休息，因此它的嚎叫声通过竖井传下来已经很小了，就想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一样。 然而没过几秒，狼嚎声就开始越来越近，听的也越来越清晰，直到随着咚的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嚎叫声已经近在耳边了。 凯丽被吓了一跳，直接从梦中惊醒，猛地坐起身，想弄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当她睁开的时候才发现，周围那些看似睡得比她还沉的逐影者们早就已经醒来了，而且早就已经进入了作战状态，武器在手，衣着整齐的组成完整的作战队形，牢牢守住了密室的通路，尤其是矮人莫巴克，甚至已经进入了巨大化状态，身体整个涨大了几圈，死死的堵住了入口。 虽然大家看上去都不怎么在意白狼的加入，但其实包括修尔在内，没有人掉以轻心，这种野性未驯的生物谁也不敢完全相信，弄不好什么时候就会狂性大发咬谁一口，因此一听到狼嚎，大家都最快做出了反应。 不过，也许有点误会这只倒霉的家伙了。 虽然被堵在了密室之外，不过白狼并没有强行冲进来的打算，而是好像受到了惊吓一样，身体趴在地上，尾巴紧紧夹在后腿之间，缩成一团呜咽着，还时不时对外面发出威胁般的低吼。 “米娅，快点下来。”这是修尔的声音，从竖井处传了进来，“里面的人别紧张，我们一会就进去。” “封口，动作快，用土元素。一层不够，隔一米一层，至少三层。” 修尔的语速很快，而米娅甚至都来不及说话，发出的只有吟唱咒文的声音。 就在这时，每个人都听到了一声极为尖锐的嘶鸣，就像无数人同时发出临死前的尖叫一样凄厉。虽然尖利的嘶鸣声只持续了一瞬间就消失了，但巨大而高亢的声音，却已经给大家留下了深刻印象。 “啪”，两人一前一后从竖井里落下，推入了横向的通道，刚一退进来，米娅就单膝跪地手拍地面，一块巨石从地面升起，把通道堵了个严严实实。 “应该安全了。”修尔抖了抖身上的沙土，朝着白狼虚踢一脚，“就你跑的快。” 白狼理都不理他，自顾自的凑到升起的巨石前，在边缘位置反复闻了几遍，这才放心的趴在石块下，居然像狗一样摇起了尾巴。 “什么情况？”莫巴克的身体又缩了回去，疑惑的问道，“有敌人还是怎么了？刚才那是什么声音？” “沙暴。”修尔脸色凝重的说道，“来势非常迅猛。” 沙漠里有沙暴一点也不奇怪，沙暴本来就是沙漠里致人死地的凶手之一，很多挑战沙漠的旅者，都在沙暴的袭击下遗失补给，迷失方向，最终埋骨于沙漠，在场的七个逐影者里，至少有三个亲自深入过沙暴中心，剩下的也都听说过沙暴的恶名。 但是，从没听说过，有什么沙暴会像刚才那样，发出如此凄厉的嘶鸣声，那简直已经不像是凡世的声音，而是来自冥界深处的灵魂哀嚎。 “嗯，的确不是什么普通的沙暴。”知道大家心里疑惑，修尔补充道，“我也从来没见过速度这么快的沙暴，而且，刚才看到的沙暴是黑色的。” 沙暴是狂风裹挟着大量黄沙形成一堵风沙之墙在天地间肆虐，颜色自然应该是沙粒本身的金黄色，从没有人见到过黑色的沙漠，更不可能见到黑色的沙暴了。 “把所有东西整理好，随时准备离开。”检查了一下藏身的空间，确定没有什么纰漏，修尔挥手招呼大家返回密室中心坐下，详细解释道，“刚才是我和米娅守最后一班岗，原本一切正常，太阳向南方落下，天色越来越暗，眼看着就要入夜了。” “本以为今天白天能就这么平静的度过，谁也没有想到，就在太阳沉入地平线之后不久，远处突然传来尖锐的风声。当时外面天色已经很暗了，所以我俩都没能看到远处黑色沙暴，直到它已经到了两三公里之内，我俩才突然惊觉。” “算不上咱们俩发现的。”米娅面无表情的补充道，“是那只狼先预警的。” “好吧，的确是它，如果不是它突然开始焦躁的原地打转，我俩可能还要再过一会才能靠着声音发现沙暴呢，不过在它的提醒下，我俩仔细观察了一下，才确定危险已经临近了。” “帕瓦帝加的沙暴和这里的比起来，简直就像小孩子的游戏一样，刚才的沙暴，高度足有数百米，左右根本看不到边界，简直就像是一面黑色的城墙一样压了过来。看它推移的速度，这场沙暴的威力恐怕相当惊人。” “米娅，你应该及时留下了吧。” “那是自然，早在布置营地的时候就留下了。”大家都知道，这是在说米娅的法师之眼。山精灵掏出一面镜子，在镜面上摩挲了片刻，镜面和法师之眼成功连接，显示出了法师之眼看到的景象。 一片漆黑，法师之眼只看到了一片漆黑，仿佛世界已经陷入了绝对黑暗。不过仔细分辨，那并非是真正的无光环境，偶尔还有朦胧的光从外界透入，只是被无数砂砾遮挡住了而已。 虽然视野非常暗，但只要贴的足够近，还是能看到一些东西的，透过镜面里的影响，大家勉强可以看到，沙粒不断被狂风卷起，加入了沙暴的队伍中，地面在以可以觉察的速度一层层降低，如果不是密室足够深，说不定就要担心密室的安危了。 “风速太快了，两三公里的距离，最多十几秒，就已经到了眼前。”修尔指了指镜面中的景象，“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风。” 开玩笑吧，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风。虽然常识告诉大家这不太可能，但没人打算质疑修尔和米娅的判断，两人不可能在这种问题上夸大其词。 “蜜莉蒂，来做个测试。” “几只？” “一只就够，这种环境下你能找到位置吗？” “有难度，不过应该没什么问题，让我看看，唔，平胸，视角向左转十五度。” 米娅面无表情的转动着镜面里的视角，至于会不会对平胸这个称呼报复，那就是之后的事了。 法师之眼的确是很方便的魔法，这个魔法并非真的制作一个眼睛，通过视线观察周围，而是制作一个接收器接收覆盖范围内的所有景象，连接的镜面可以显示出范围内任何一个点的情况，比起用眼睛观察方便多了。 “停，应该在这里，向前推进十米，对对对，再推两米，就是这儿，把画面放大一些，再大点，还能再大吗？哈，我就知道你再也长不大了。” 嘴里不断发出嘲讽，不过蜜莉蒂并没有耽误正事，随着体内黑暗能量涌动，地面的沙土突然被破开，一只兔子型的骨架从沙下钻了出来。 然而，亡灵在狂风中只坚持了不足一秒，就被撕扯的粉碎。没错，不是被掀飞，也不是被吹散架，而是直接被风中裹挟的砂砾搅成了碎片，被风卷走的时候，都已经无法看出原本是白骨了。 “嘶，这风实在诡异。”顾不上为自己的小宠物哀悼了，蜜莉蒂瞪大眼睛发出惊叹。她很清楚了解自己的召唤物，这只兔子体型虽然小，却是货真价实的亡灵法术的造物，骨骼强度远超过一般的白骨，连这样都坚持不了几秒，如果换成是肉体的话……亡灵法师仿佛已经看到了皮骨分离血肉横飞的场面。 “有护盾的话，也许能多坚持一会。”米娅看了看莫巴克，“你应该坚持的比我们时间长，不过我觉得也长不了太多。” “这不正常，风里肯定有其他能量特性，比如穿透或者撕裂一类的，否则就算是这种速度，也不应该有如此威力。”修尔死死盯着镜面里的如同一成不变，其实每时每刻都在变化的景象，“我只希望，这风不会持续太久。” “等等！”莫瑞娅突然原地跳了起来，“刚才你们看到了吗？” “看到了。”几人面面相觑，“风里好像有东西。” 第十章 风中的阴影 说有东西并不确切，大家只看到了一大团不同寻常的阴影。 风速实在太快了，阴影一闪而过，根本不可能看清到底是什么东西，大家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这团阴影和背景的风沙不同，至少体积比较大。 “也算正常吧，这么大的风，说不定会卷起什么东西呢。”马卡杰伦尝试着用正常思维来解释，然而不光其他人在摇头，连他自己说到最后都摇了摇头。 那只倒霉的兔子骷髅就是例子，这么大的风，就算是一块岩石，除了被磨碎成细沙之外别无出路，除非是坚硬的金属，否则很难保持完整。 “矿石呢？”修尔追问道，“矿石的强度能撑下来吗？” “矿石也撑不住，就算是金属，也要那种熔炼过的金属块才行，薄片的话下场不会比那只兔子好多少。”莫巴克到底是地质专家，很清楚矿石的承受能力，“而且队长啊，我不觉得刚才那个东西是金属。” “又一个。”连凯丽也看到了，一团有棱有角的黑影，刚好从镜面的视野正中飞过。 “这东西是……生物？”这次总算看清了，风中飞过去的东西，有着流线型的身体，身体两侧和背部还隐约可以看到鳍一样的器官，就像是水里的游鱼一样，只是鱼生活在水里，而这个东西，似乎生活在风中。 “很遗憾，那不是生物。”蜜莉蒂叹了口气，摇着头说道，“虽然隔着沙地，但我还是闻到了黑暗的气息，那东西是亡灵，不是上次咱们见到的那种被寄生的假货，而是真正的野生亡灵。” 意料之外，因为野生的亡灵并没有那么容易生成。 生者长眠之后，灵魂回归冥界或神国，本能沉睡于遗体，随着时间的推移化作尘埃，徘徊于凡世迷失灵魂和被唤醒了本能的遗体，就成为了通常意义上的亡灵。 然而除非使用亡灵魔法控制，否则徘徊的灵魂会迅速消散，惊醒的本能也会重新沉睡，很难转化为亡灵，只有在特定环境下，满足一些苛刻的条件，才会有野生亡灵出现，否则帕瓦帝加早已遍地都是亡灵了。 不过，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因为这里并非帕瓦帝加，谁也不知道这里亡灵诞生的条件是什么，也许并没有帕瓦帝加那么苛刻。 “第三个。”萨芙牵着修尔的衣摆低声轻呼，“又一个，第四个。” “这么小的视野里，现在就已经见到四个了。”回想了一下刚才在外面见到的，左右绵延出不知道多少公里，根本看不到尽头的风沙之墙，修尔嘴角抽了抽，没有继续说下去。 成千上万，大家心里已经替他补全了。 “风速慢下来了。”盯了镜面一阵，修尔突然打破了沉默，“落下的砂砾比被吹起来的多了，看来风快要停了。啧，蜜莉蒂，再出去一只，快。” 没有犹豫，在法师之眼的视野范围之外，有一只骷髅兔子钻了出来，虽然大家看不到，但作为亡灵的主人，蜜莉蒂还是可以感知它的状况的。 “已经能撑住了，而且压力并不大。” “那现在就冲出去，我可没兴趣把自己一点一点挖出去。” 可惜，还是有点晚了，随着米娅一层层打开封闭通道的岩石，不断有砂砾落下，当最后一块岩石开启的时候，横向通道已经被掩埋了一半。 好在路还没有堵死，大家半走半爬，总算离开了密室，就是爬出竖井的过程中不断有细沙落下，让每个人都变得灰头土脸。 一出来，大家就感觉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世界。 太阳落山，温度骤降，嘴里居然已经可以哈出白气。不知是不是这个世界的特殊之处，天空中没有月亮，只有非常微弱的星光，为夜晚带来了一点亮度，好在大家的微光视觉都不错，还不至于睁眼如盲。 风势开始减弱，空中的沙尘也变得稀疏，视野逐渐恢复，可以看到周围的景物变化非常大，连绵的沙丘已经都消失了，沙漠变得一片平坦，感觉一眼都可以望到天尽头。竖井突出地面的部分早已消失，现在保持与地面齐平的状态，难怪刚才会有大量砂砾落下了。 站在空旷的沙漠上，依然是狂风扑面，细沙不断拍打在身上脸上，但已经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了。 眯起眼睛迎着风吹来的方向张望，视野范围内，已经看不到那些有着鱼一样外形的亡灵了，也不知是因为减弱的风势无法让它们继续乘风飞行，还是因为什么其他原因，但不管怎样，这是个好消息。 “现在我可以说话吗？”凯丽还牢记着之前修尔的要求。 “进入二级警戒状态，脱下长袍，轮流整理装备，做好出发准备。不用问了，我直接回答吧，我不担心出来会受到亡灵攻击，因为刚才谁也没有隐藏自己的生机，而亡灵寻找生灵，靠的不是视觉而是对生机的感应。如果它们会攻击咱们，刚才就会有动作了，既然刚才没有试图找到咱们，就说明它们对咱们的存在不感兴趣。另外，如果我判断错了，那就说明迟早会在异界投影里和它们发生冲突，现在趁着是风尾，它们大部分已经过去了，又是咱们状态最好的时候，刚好可以试试它们的战斗力。” “我没问题了。”愣了愣，凯丽平静的点头。 “那就赶快换装，没有时间慢慢浪费。”哪怕是委托人，修尔也一点都不客气，逐影中除了休息时间之外，太客气了是会死人的，“大家都一样，最快速度轮换整备，三分钟之后出发。” “这次比较特殊，单独分配任务，莫瑞娅。” “呦呦。” “你的视力最好，这次逐影行动，凡是暴露在空旷的环境里，你就专门负责警戒。” “风？” “对，什么都不用做，唔，除了驮着凯丽之外什么都不用做，甚至连可能出现的战斗都可以不参加，专门负责警戒沙暴，一旦发现征兆马上预警。” “明白。” “萨芙，你两边兼顾，视线受阻的时候，就靠你的听力了。” “是。” “蜜莉蒂。” “我知道了。” “嗯，不要怕误报，只要觉得可能有亡灵接近就示警。”虽然对凯丽说的那么笃定，但修尔并不会真的轻视那些奇怪的亡灵。 “好的。” “马卡杰伦。” “头儿，我在。” 修尔没有说话，只是用脚踩了踩地面。 “了解。” “米娅，你负责攻击。”修尔的命令里不带一丝怜悯，“一旦发现任何可疑迹象，不用犹豫，直接毁灭。” “嗯。” “最后，莫巴克。” “队长，下命令吧，要我做什么？我莫巴克……” “要你闭嘴。” “呃……” “施法职业集中行动，莫巴克你时刻守在她们身边，一步都不要离开，就算我们陷入危险也一样。” “是，队长，你就放心吧，我就是死也会死在她们身边的。” “要死死远点，我需要的是活人。”修尔狠狠瞪了这个满嘴废话的矮人一眼，实在懒得跟他计较。 “嘿嘿嘿。” “除了莫瑞娅和凯丽两个，其他所有人，在我分配的任务之外，别忘了本职工作。”修尔抬手试了试，风已经差不多完全停了，“另外，我的额外任务是计算，对了，马卡杰伦，记录了吗？” “十七分三秒。”半身人迅速答道，“是从你和米娅刚才进营地开始计算的。” “很好，一阵风十七分钟，不算太长。”修尔迟疑了几秒，有意违背过去的习惯，对大家解释道，“这场风我怀疑并不是偶然事件，很可能是这个世界的特殊现象，它对咱们的威胁很大，应对不好会有致命危险，后面的时间还很长呢，我不希望被一场风吓得天天提心吊胆的逐影。” “所以必须尽快掌握它的频率，以便及时避开它。在此之前，就只能用笨办法解决问题了。” “还是屏息药剂，带着呢吧，经过上次的事，我估计大家都多带了几瓶，呵，我也一样。”修尔难得在分配任务中笑了笑，“一旦确认起风，所有人用自己的办法向下挖，我知道你们都有办法，记住，把自己埋的越深越好。” “米娅，到时候凯丽交给你，你带着她一起埋下去。” “嗯。” “注意，埋自己的时候尽量集中，切记千万不要太过分散。”修尔取出圣典托在手上，“虽然可能性不大，但如果埋在沙子里的时候，遭到了那些亡灵的袭击，我会使用暗月之拥把大家罩起来，如果谁的位置太分散了以至于护盾无法覆盖到，那后果自负。” “命令就是这些，有谁有疑问吗？” “队长，这东西怎么办。”莫巴克指了指一直跟在一边的白狼，换来了它充满威胁的吼叫。 “遇到问题我带着它，刚才要不是它提前示警，我和米娅都来不及跑回来。”修尔朝莫瑞娅示意道，“告诉它跟着咱们别乱跑，咱们会带它回去。” “呦呦，你终于对一匹狼也感兴趣了吗？” “谢谢，一点也没有。” 第十一章 肋骨和建筑 “啪”，极为微弱的落地声响起，披着黑色的斗篷，矮小的半身人从阴影中浮现。 半跪在地上的马卡杰伦抬头看看微弱的星光，并指如刀刺入沙地，从下层抓出一把细沙，在指尖轻轻捻动，直到细沙落尽，手指放在鼻下闻了闻，他才皱起眉头一抖披风，重新遁入阴影里。 “沙，沙，沙。”单调的脚步声，令人昏昏欲睡。 夜幕下，沙漠一片空旷，只有逐影小队一行八人，在这个荒芜的孤寂世界里跋涉前行。 气温越来越冷，滴水成冰，靴子踩在沙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寒风冰冷刺骨，裹挟着细细的沙尘，鞭子一样一样抽打在脸上身上，冷冽的风沙无情的钻进领口和衣摆，仿佛刀子一样，一刀一刀在皮肤上反复切割。 没有人说话，队伍在一片静谧中前行，就连以抱怨为生的矮人也闭上了嘴，刚才沙暴的威力有目共睹，莫巴克可不敢现在随便发出声音，万一干扰了萨芙的听力让她无法及时发现随时可能出现的第二轮沙暴，那可真是百死莫赎了。 沙地上突然凭空浮现出半个脚印，随后才能辨认出半身人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 “头儿。”马卡杰伦压低了声音说道：“三个方向我都看过了，都一样。” 保持速度不变，修尔俯身抓起一把细沙捧在手里，手心上的细沙不再是白日里的金黄，而是变成了黑色，漆黑如墨。 自从离开密室回到地面，其实大家就已经发现了，地面的黄沙变成了黑沙，难怪从法师之眼中看到的沙暴是黑色的，原来那不是什么错觉。 原本大家还考虑，这种黑色的沙子会不会是跟随沙暴，从远方不知道什么地方吹过来的，但连续走了五个小时一百多公里，脚下始终都是一成不变的黑沙，修尔这才让马卡杰伦向三个方向分别探寻，不出意料，结果完全相同。 “都是黑色的吗？”修尔若有所思的说道，“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这就是白天咱们踩过的黄沙，不知道什么原理，到了晚上就变成黑色的了，而且，这种黑色沙子给我的感觉……蜜莉蒂，你看呢。” “感觉的确很像是灵魂之沙。”低温让亡灵法师紧了紧衣服，“难怪这里会有那么多野生亡灵。” 灵魂之沙，是帕瓦帝加一种比较特殊的特产，外表就是纯黑色的细沙，数量比较稀少，只在一年受到光照的时间不超过二百小时的阴暗之地产生。它们内部充满了黑暗的能量，是优秀的亡灵魔法施法材料，价格非常昂贵。 灵魂之沙最大的特性就是亡灵亲和，有灵魂之沙的地方，很容易诞生野生亡灵，人们认为正是灵魂之沙唤醒了逝者。这当然是错误的结论，亡灵法师们可以很明确的说，灵魂之沙没有唤醒逝者的功能，但它的确可以让唤醒亡灵变得非常简单。 “你试试？”修尔指指地上的沙子。 “刚才就试过了，确实有灵魂之沙的特性，但无法人为操控，不能用做施法材料。” “那太可惜了。” 真是太可惜了，如果能替代真正的灵魂之沙的话，临走时候挖个几十上百公斤沙子回家，大家这辈子坐在家里数钱就可以了，哪还有必要再出来冒险，看来命运是残酷的，不会凭空掉下来这么大的好处。 “白天是黄沙，晚上变成黑沙，居然还有这么奇怪的沙子。”掸去手上的细沙，修尔似笑非笑的说道，“会变色的沙子，令人发指的强风，会随风飞行的亡灵，还要加上神秘的水之心，这个异界投影还真有趣，不知道还有什么在等着咱们。” “头儿，我知道。”马卡杰伦压低了声音说道，“刚才我出去探查的时候，发现了一点奇怪的东西。” “唔，有价值？” “不好说。”半身人想了想，摇头道，“还算有价值吧，是骨骼。” “那就很有趣了。”有骨骼就代表着有生物，不，是代表着曾经有生物，从中可以发现很多问题，确实有为此耽误时间的价值，“萨芙。” “四分之一多一点，不到三分之一。”腼腆的女剑士垂着头小声说道，“咱们的进度已经超过预期了，按现在的进度，再有三天就可以抵达第一处脱离点了。” 队伍的进度确实很快，今夜很幸运，没有再遇到可怕的沙暴，也没有看到任何除了黑沙之外的东西，五个多小时的时间一直都在跋涉，就连停下来休息都没有过，这才有了现在的进度。 “时间，马卡杰伦。” “帕瓦帝加时间凌晨三点。”半身人顿了顿，继续说道，“这里的入夜时间和帕瓦帝加差不多，夜晚的长度不能确定，但从下午测量的太阳角度来看，应该区别不大。” “差不多天也快要亮了。”修尔也知道，第一天没必要让大家那么累，因此干脆的做出了决定，“带路吧，咱们过去看看你说的骨头，顺便在那里直接扎营休息了，剩下的路今夜再走。” “呼”，心里暗暗松了口气的是凯丽，其他人倒是无所谓。以大家的体质，这种程度的跋涉算不上什么，一百多公里而已，但自从凯丽主动要求从莫瑞娅背后下来自己走之后，她就觉得脚都快磨破了，尤其在松软的沙地上行走格外费力气，连跟上其他人的速度，都需要竭尽全力才能做到。 沙漠里很难用参照物定位，大家毫不意外的迷路了，绕了半天才找到那些发现物，但这只是小插曲而已，最后找到了就好，过程并不重要。 靠近了才发现，难怪马卡杰伦会认为还算有价值，那并非普通的骨骼而已，而是巨型骨骼。三根白森森的圆形骨骼弯弯的朝向天空，骨骼顶部尖尖的，简直都可以当长矛使用了。 没有贸然靠近，修尔打了几个手势，队友们以竖起的拇指回应。 队形一变，莫巴克独自顶在最前面，一步一停，缓慢的接近骨骼下方，其他人扇形散开跟在后面，萨芙和马卡杰伦在两侧，其他人在中间，始终和他保持相距五米，这是最佳的反应距离。 不过显然是多虑了，一直走到骨骼下方，都没有出现变故的征兆，而且每个人的感应都是正常的，说明这里应该是安全的。 “这是肋骨啊。”站在骨骼一旁，修尔努力抬头，露出地面的高度足有八米，再算上埋在沙下的部分，这还仅仅只是一根肋骨，这个生物活着时候的体型…… “莫瑞娅，送我上去。”修尔突然向莫瑞娅冲去，在她抬起的手臂上借力，灵活的高高跃起，轻巧的落在肋骨顶部，稳稳的踩在骨骼的最尖端。 刚一上去，修尔明显愣了一下，一言不发的思索了片刻，又顺着肋骨滑了下来，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奇怪。 “信息收集不全啊，马卡杰伦。”修尔似笑非笑的摇摇头，“走，跟我来，那边有更有趣的东西。” “头儿，我是来查看黑沙的，又不是来收集信息的，好吧好吧，我知道错了，确实只是远远的看了看，没全面收集信息。”自知理亏，马卡杰伦只是随口嘟囔了几句，就被莫巴克在后面踹了一脚，跟上了修尔的脚步。 这里的确更有趣，因为走了几百米，绕过一座沙丘之后，大家看到的，是一片明显的人造建筑，没错，就是五座房屋。 黑色的房屋的造型都是四面锥体的，具体不知道有多大，因为大部分都在埋在沙下，只有锥形的顶部露出沙面三米左右，不过从锥尖之间的距离来判断，每栋房屋的边长，应该不超过三十米。 远远的看着五栋奇怪的房子，修尔闭着眼睛慢慢的踱步，犹豫了一阵，突然睁开眼睛：“凯丽，你挑一栋，不要问为什么，随便挑一座。” “啊？”一向平静没有感情起伏的女牧师居然也露出惊讶的神情，呆呆的看着修尔。 “随便挑，快。” “那……就这个吧。”凯丽指的，是距离大家最近的一栋。 “很好，所有人，警戒等级上调至四，准备开始检查建筑。”修尔大声命令道，“从完好度来看，显然这些建筑可以抵挡住沙暴，而且主体应该在沙面十米之下，想办法进入内部，可行的话，今天白天就在这里休息，顺便在附近搜索。” “莫瑞娅，米娅，你俩陪着凯丽留在这里接应，等等，人选变动一下，萨芙你和莫瑞娅留下，米娅你跟进来。还是老样子，你俩一个看一个听，一旦发现沙暴迹象，马上进入建筑躲避。” “明白。” “开始整备，三十秒之后行动。”检查了一遍身上的战斗物资，确保所有装备处于最佳状态。 “没有入口，莫巴克准备强行破墙，米娅，有没有办法在墙壁破开之后，暂时让沙子进不来，但外面的人能进来？” “很容易，不过只能持续两个小时。” “足够了，准备法术。” “头儿，不需要破墙，我看出来了，顶部那里本来就有个暗门，应该是预留的紧急通道。” “那最好不过，你去开门，莫巴克你和他一起。”修尔一条一条命令有条不紊，“走，咱们随后守护，凯丽，你们三个距离不要太远，保证距离建筑五米之内。好，现在行动起来。” 第十二章 深海还是沙漠？ 建筑由长条形的黑色石块组成，石头的质地很特别，硬度不算太高，稍稍用力就能用武器在上面留下印记，但留下的印记在几分钟内便会恢复如初，一点都看不出痕迹，而且怎么摩擦，也没有石屑落下，难怪承受着风吹日晒，这些石头也始终没有什么损坏的迹象。 没人知道这是什么石头，就连地质专家莫巴克也看不出，看来只可能是这个世界的特产了。 也不知马卡杰伦在哪里按了几下，一阵砖石摩擦的声音响起，建筑的尖顶自动向一侧翻开，把内部暴露在夜幕之下。 沿着六十度的墙壁轻松爬上去，果然，尖顶下面是一个宽敞的四边形空间，里面空无一物，只有一根金属梯直上直下的固定在那里。奇怪的是，建筑外面是纯粹的黑色，而里面却是金黄色，就像沙漠一样金黄，也不知道完整的石块，是从哪部分分成的两种不同颜色。 “米娅，空气探测。” “完成了，和外界完全相同。” “居然……”完全没想到，内部居然不是密闭环境，也不知道建造者怎么才能在保证空气正常流动的前提下，阻止无孔不入的细沙入侵建筑内部的，“屏息药剂备好，不能大意，马卡杰伦，莫巴克。” “知道了，头儿。”两人是老搭档了，都没走竖梯，直接就跳了下去，开始检查内部环境，以防有什么陷阱。 “没有生命迹象，亡灵的也没有。”不等修尔询问，蜜莉蒂就已经报出了结果。 “也没有敌意反应，很安全。”修尔始终在意识内开启着侦测敌意，现在终于放心一点了，回头对下面的三个人招招手，指指自己站立的位置，示意三人一会在这里守卫，以便遇到不可抗的危险时可以第一时间入内躲避。 “安全，头儿。” “走，下去，马卡杰伦，把关门的开关标注出来。” “在这里。”半身人在墙上画了个小圆圈，果然，黑色的石壁上，有个石质的拉杆。 “这是什么金属？”跳入建筑内部，修尔敲了敲竖梯问道。 “最粗劣的铁制品，防锈处理也是最粗糙的技术。”莫巴克连看都不用看，就能分辨出来，“不过这里的环境，就算想生锈都难，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做防锈。” “不会一直都是这样，否则没有活物能住在这里。”摇摇头，没在这上面浪费太多时间，“最快速度，全面探索，确保内部环境安全。” 打开一道被铁链锁住的石门，理所当然的，背后就是向下的阶梯，阶梯同样也是石质的，和外面的材料完全相同。 阶梯一层一层向下延伸，每层大约四米高，按修尔的推测，应该还有五到六层，这样算起来，也埋的相当深了。 一路走下去，每一层的大体结构完全相同，楼梯间处有四扇门，分别通往四个不同的套间，虽然外墙是四边锥形，但内部房间的墙壁还是垂直的，建筑习惯和帕瓦帝加区别不大。层与层之间，区别只是套间的面积大小而已，连房屋数量都是完全相同的。 留下莫巴克和蜜莉蒂在楼梯间警戒，确保不会有什么东西跑进已经检查过的房间里，修尔米娅和马卡杰伦三人开始逐一检查房间，魔法陷阱、物理陷阱以及不知道会不会出现的毒素，三人刚好各自负责一个方面，这已经是多年配合养成的习惯了。 不过，另人失望或者说另人满意的是，所有的房间都很安全，没有敌人，没有陷阱，甚至连超出大家理解力的奇怪物品都没有，这里完全就是普通人形生物正常聚居的场所。 每个套间里，都放置着最普通的生活物品，床，柜子，桌椅，虽然一切都是石质的，但每一件东西都和生活息息相关，一点特殊性都没有，至于有逐影价值的东西，那更是想都不用想了。 “毫无收获。”一直到探索过最后一间屋子，大家才颇为失望的回到楼梯间，这里倒是有一扇通向外面的门，但外面早就埋在千万吨黄沙之下了，不可能再打开，干脆就让米娅想办法用土系魔法封死了。 “不是坏事，至少白天有地方住了。”修尔简单命令道，“越向下越凉快，但距离出口也就越远，不安全，咱们住上数第三层，位置也在沙面下，就算起风也不至于直接暴露在风里。” “一会我们去骨骼那边再看看，马卡杰伦，你和莫巴克留下保护凯丽，顺便把每一层都设好陷阱，不需要攻击，只要可以示警就好。” “头儿，让我们留守我们一点意见没有，问题在于那个牧师。”借着凯丽不在的机会，马卡杰伦低声说到，“你对她太照顾了，就算她是委托人，但用得着这样吗？” “对她稍微和善一点吧，不要这么排斥她。”其实修尔早就发现了，逐影者们都很排斥凯丽，甚至除了修尔之外，没人主动和她交谈过，就算被动交谈也尽量简单。 这倒不能怪逐影者们，因为警惕外人是逐影者的本能，能接受她加入，已经是看在修尔和报酬的面子上了，排斥她是很正常的，能接受她才奇怪呢。特别是马卡杰伦，他加入逐影队伍，可是经历过无数次普通任务之后才被接纳的，对初次见面就可以和战友们一起逐影的凯丽当然有意见。 对此修尔原本并不在意，反正最后完成任务就好，所以没有一开始就提醒大家，但这一夜他想到了不少事，突然发现，也许……凯丽有些可怜。 “对她稍微好一点，至少正常一点，毕竟她很可能……”修尔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决定，把一些事暂时隐瞒下来，毕竟还不能肯定，“总之别太苛刻了，原因到时候你们就明白了。” “没问题，队长，听你的，我就暂时不跟她计较奥夫瑞根大人的恩怨了。”不光马卡杰伦点头同意了，矮人也捧着胡子，看似没心没肺毫不在意的说道，“不过，队长你看我牺牲那么大，是不是在战利品分配的时候……” “我会少分你一点的。”这当然是玩笑，修尔拍拍矮人的肩膀，用力捏了捏他的胳膊以示感谢。 “我倒是无所谓。”蜜莉蒂吹了吹引人遐思的手指，“只要她不来妨碍我，不惹到我头上，我也不会特别针对她。不过想让我主动对她好一点，抱歉，这个有难度。” “呵，也行吧，不过你俩应该没仇吧，为什么对她这么抵触？” “她皮肤太好，这个蠢货暴露狂嫉妒了。”米娅冷冷的揭穿了亡灵法师的心思。 “平胸你又想尝尝我的手段了吧。”蜜莉蒂瞪着眼睛一声冷哼，“今天休息时间还很长呢，我不介意好好教训教训你。” “哈？你想死我当然没意见。”米娅身边的魔力开始涌动。 “走了，干活了。”懒得搭理两个隔几天就打，打着打着就打的关起门来的女疯子，修尔转头就走，“你俩设好陷阱，我们先上去了。” 重回地面，发现经过将近一个小时的检查时间，外面的亮度稍有提高，看来距离黎明不远了，莫瑞娅三人还守在顶层时刻保持着警觉，就连凯丽，虽然因为整夜没睡以致精力不足，但还是强打着精神，让自己不至于打瞌睡。 暗自叹了口气，修尔把她交给留守的两人照顾，指了指刚才见到巨大肋骨的方向：“你们看吧，那就是我想仔细查看一下的东西。” 站在高处，大家终于看到了修尔在意的东西，那片区域，并非只有三根肋骨，而是埋着一大片骨骼，覆盖的区域至少有上百米，隔几米就有一段白骨暴露在外。 走近了才发现，白骨比想象的还多，而且从粗细来看，骨骼的主人生前体型一定极为庞大，这些骨头很可能都是属于它的。 也就是说，把所有骨骼拼凑在一起的话，就算缺了一些，也完全可以复原尸体的大致外形，这并非不可能的，蜜莉蒂就很擅长做这种事。这也并非毫无意义，了解本土生物的大致情况，后续行动可以有针对性的做出安排，一个有经验的逐影团队都会这样做。 问题是太麻烦了，没有时间浪费在这上面，这么庞大的生物，光是把骨骼都挖掘出来，至少就要耗费十多天，完全是得不偿失，只能遗憾的放弃了。不过，倒是还有一种简便的方法，可以勉强推测出尸体的外形，虽然并不太可靠。 “这里这里。”蜜莉蒂挥手把大家叫了过去，“找到了，这一片应该就是它的头骨区域了。” 扁平宽大的凸起颅骨，长椭圆形的厚实下颚，和颅骨水平连接的脊椎，再加上粗长的体型。 “这东西……越看越像是鲸鱼。”托着下巴，修尔苦笑着做出结论。 “不意外，想想昨天傍晚咱们看到的那些亡灵，可都是鱼的造型。”米娅冷漠的说道，“说不定在变成这幅样子之前，这里原本是一片深海呢。” “然后房子里住的是类似海精灵的生物？”修尔摇摇头，“不太可能，别忘了刚才咱们看过房间，里面的陈设基本都是陆地用品，起码它们没有固定在地面上，所以说，这里不会是深海。” “但是，这些鱼……”米娅指指白骨，“你没法解释。” “呦呦，有个好消息。”莫瑞娅突然跳到修尔面前，笑嘻嘻的说道，“天快亮了。” “呃，然后呢？” “然后我可以看的越来越远啦。” 修尔眨眨眼，突然嘴角一抽，抱起米娅扔到小鹿背上，一手拉起不明所以的萨芙，一手拉起还在摆弄骨头的蜜莉蒂，转头撒腿就跑。 远处渐渐泛白的天空中，黑色的沙尘呼啸着，遮天蔽日的压了过来。 第十三章 乘风飞行的亡灵潮 起风了，冰冷的风吹动几位逐影者的衣摆，在风中猎猎飞扬。 风势越来越大，裹挟在风中的黑沙也越来越多，明明细小到不起眼的黑沙，打在脸上的感觉却越来越痛，甚至会在皮肤上留下一道道细细的白印。 不过，这些和逐影者们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咣当”，建筑的锥形顶盖慢慢关闭，将内外两个世界隔绝开来。 “呜呜呜”，隔着建筑，都可以听到凄厉的风从外面呼啸而过，细细的黑沙拍打这建筑的外墙，却偏偏没有听到任何响声。 “嗷呜。”白狼跟着大家一起跑进了屋子里，夹着尾巴仰起头，对关闭的屋顶低声咆哮，像是在发出挑战一样。 “其实我不介意你直接说的。”修尔白了捣乱的小鹿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不用这样委婉。” “诶嘿嘿。”莫瑞娅傻呆呆的笑着，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 “头儿，你们回来了啊。”听到动静，马卡杰伦从一间屋子里探出头，“有什么发现？” “没什么特别的，就是风很大。”修尔眯着眼睛想了想，转移话题道，“从现在开始计时，报结果的时候加一分钟。” “了解。”掏出怀表随手按了几下，半身人对大家招招手，“来来来，看我们发现了什么。” “你就守在这里，不要乱跑。”也不管白狼是否听得懂，修尔对它指了指楼梯间，而白狼就像真的听懂了一样，直接朝地上一趴，晃着尾巴谁也不理了。 “你是狗吗？”修尔嘴角抽了抽，带着其他人跟在马卡杰伦背后进了房间。 在房间里发现的，是很多动物的皮革，实际上这座建筑内，床上应该是被褥的东西，都是皮革制作的，包括地上铺着的地毯也是一样材质。 厚实的皮革看不出是什么动物的，质地非常坚韧，即便以逐影者们黄金阶地身体素质，不使用能量强化的话，想要撕裂都需要费些力气。而且这些摸上去有一种很清凉的感觉，在炎热的沙漠环境下，睡在这种皮革上面，应该是一种享受吧。 “有意思的东西，倒是可以带回去一些，反正也不怎么占地方。”修尔**着皮革的时候突然一愣，惊讶地翻到另一面，“这面居然是温的，不对，只是不凉而已。” “没错，嘿嘿，头儿，有意思吧。”马卡杰伦像献宝一样得意的说道，“不止不凉，而且隔绝热量的效果非常好，裹着这个东西，夜里在外面走的话，绝对不会觉得冷。” “多带回去一些，那些顶级贵族们会喜欢的，就算在封闭空间里有晶石可以调节温度，但他们总有暴露在外界的时候，肯定用得上。等等，不要多带，就带一大张回去。” “奸诈。”米娅不愧是曾经也做过首领的老手，别人还没反应过来，她就冷笑着说道，“还是带两张吧，保险一点，不然一张万一不够就尴尬了，够了的话，剩下那张销毁就是了。” “啧啧，修尔你这是打算拍卖啊。”蜜莉蒂也反应过来了，“的确，只要能确保唯一性，带一张回去，远比带一千张回去更有价值。” “行了，一会再说，莫巴克和凯丽呢？” 马卡杰伦指了指内间，进去一看，凯丽正坐在石椅上，控制不住的打起了瞌睡，而莫巴克一脸无聊的坐在一旁，正大口大口朝嘴里灌酒，一看见修尔进来了，立刻把酒囊藏在背后，憨笑着说道：“这是单独带的，我可没占饮水的空间。” “都准备好了？”没搭理好酒的矮人，修尔问的是马卡杰伦。 “嗯，所有陷阱设置完毕。” “好，起风了，天也要亮了，今天到这里好了，白天就在屋子里休整。莫巴克，把桌椅都搬出去，搬到楼梯间那里，起居和守卫都在楼梯间进行，确保房门开启，只有睡觉在房间里，而且是距离楼梯间最近的这间。” 很显然，虽然建筑的墙壁很厚，而且埋在沙子里，想破壁而入并不容易，但修尔还是不放心，担心有什么危险从外界渗入，所以才做出如此安排，以确保可进可退。 “米娅，看一下外面吧。” 这一次，山精灵直接拿出一面半人高的大镜子，镜子上的画面分成了四块，视野范围比半天前那次要大的多。 明明刚才天色已经泛白，但镜中的画面里，又陷入了一片昏暗之中，大量黑沙铺天盖地的飞过，想想之前那只可怜的骷髅兔子，大家总有些不踏实的感觉。 修尔也不踏实，不过是为了另一件事。 “多长时间了？” “五分钟。”马卡杰伦答道，“从你们进来开始。” “那些亡灵还没有出现。”紧皱着眉，修尔沉声道，“这就有点奇怪了。” “你怀疑亡灵的出现，和这场奇怪的沙暴有关？”蜜莉蒂摇头道，“按亡灵理论来说，应该不会。” “间接关系。”修尔不置可否的摇摇头，没有详细解释。 “来了。”萨芙突然拉拉修尔的衣袖。 果然，虽然只是一闪即逝，但以逐影者们的动态视觉，还是捕捉到了亡灵的踪迹。 不是一只，而是黑压压的一片。 黑色的沙暴里，数不清的奇怪骸骨在踏沙飞行，这些骷髅大部分都是流线型的，有很明显的鱼类生物特点，但也有四肢俱全的，和正常人类差不了多少。 自从第一具骸骨出现，镜面里的黑影就没有断绝过，亡灵接连不断的闪过法师之眼的覆盖范围，开始大家还在默数它们的数量，但很快就都放弃了，根本数不过来。而且，只是法师之眼覆盖的这块区域，短短几分钟就已经有这种数量了，再想想沙暴的范围，大家只觉得一阵发冷。 好在有一点没有发生意外，藏身的建筑果然和修尔猜测的那样，在沙暴中依然坚挺，明明石头的强度和亡灵化之后那只骷髅兔的骨骼差不多，却一点损伤也没有，显然这也不是一般的石头。 而且，不仅建筑在沙暴里没有损伤，就连那些飞驰的亡灵，在经过的时候，都明显得有意绕开建筑，很难想像，这些没有五感只凭能量感知索敌的黑暗生物，是如何在没被挡住的情况下，就懂得绕过障碍物的。 “不行，我要做个测试。”十分钟过去了，沙暴始终没有过去，亡灵大潮也没有断绝的迹象，修尔突然起身说道，“进入战备状态，莫巴克跟我来，其他人在这里，随时准备最高等级战斗，注意，最高等级。” “好嘞，队长。”绝不单独行动是逐影的常识，至于测试什么，矮人连都没问，抄起身旁的战斧和盾牌，就跟着朝楼上走去。 修尔当然不是要出去，那和送死没什么区别，他到最顶层就停了下来，并没有打开屋顶的打算。 “高颂暗月之名。”盘膝坐在房间正中，修尔这次居然直接就从制作不易的圣典上撕下了四页，四张抄满文字的纸前后左右漂浮在他的周围，开始围着他缓缓旋转。 “赞美无光之月，以圣洁之躯，拥抱凡世生灵。”双手十指翻飞，不断在身前结出复杂的咒印，修尔紧闭着双眼，高亢的祈祷声带着奇异的穿透力，即便隔着几层巨石楼板，逐影者们也能听的清清楚楚。 “呼唤主之圣名，以暗月之拥抱，永远守护您虔诚的信徒，圣哉，无光之月。” 轰的一声，修尔身旁护卫的莫巴克感觉像是整个世界都震动了一下一样，而在楼下法师之眼的画面中，整座建筑露出地面的部分，都被笼罩在一个微微发亮的光盾之中，光盾内部不仅黑沙无法进入，就连风都被阻断了，在恍如世界末日一般的沙暴里，光盾居然隔绝出了一个宁静的港湾。 这才是完整版的暗月之拥，仅次于绝对防御的防护性神术，之前在地下城市里修尔使用的，不过是简化版而已。 足以撕裂血肉的黑沙不断拍打在光盾上，激起阵阵能量的涟漪，却始终无法撼动光盾分毫。 “砰”，也许亡灵们知道如何绕过建筑，但它们显然不知道怎么绕过光盾，一具骨架直接撞在盾上，巨大的冲击力让被死亡之力聚在一起的骨骼四散崩飞，甚至有不少骨头直接断裂。 建筑内，修尔皱了皱眉，让这一下的确让他也不太好受，但从他脸上的凝重看来，他皱眉的原因，显然不止是因为受到冲击。 只过了几秒而已，亡灵与护盾的撞击就发生了二十多次，理论上来说不该有这么多次的，但第一次撞击似乎惊动了这些奇怪的亡灵，随后经过的亡灵居然在风中转向，主动朝着光盾撞了过来，丝毫不顾及自己的毁灭。 “赞美主，歌颂主。”修尔手指在胸前画圆，始终在周围盘旋的四张纸有一张突然爆开，化作无数光点，没入修尔的身体里。 “哼。”一声闷哼，再次交替结出复杂的咒印，外面的光盾渐渐收缩，直到仅能覆盖住建筑为止，光盾的质感也随着范围收缩渐渐变得凝实。 “最后一个测试要开始了，莫巴克，做好接战准备。” “随时候命。”矮人敲了敲盾牌。 “以圣之名，以月之名。” 剩下三张书页同时化为灰烬，光盾再次收缩，质感也再次加强，看起来就像是物理层面上真实存在一样。 然而光盾毕竟只是能量护盾，这一次收缩，它的一部分没入建筑之中，让建筑的顶部再次暴露在护盾之外，再次暴露在风中的亡灵面前。 第十四章 测试 楼上莫巴克保护着修尔，正在疯狂的试探沙暴和亡灵的威胁程度，而楼下的人也早已做好了准备。 战斗的准备。 修尔上楼前，只交代了随时准备战斗，并没有详细说明战斗的对象是谁，然而没有人掉以轻心，最高等级的战斗准备，这命令可不是闹着玩的。 按照这几年培养的默契，己方身处劣势，和强于己方的敌人作战前的准备，只能算是高级别战斗，而最高级别的战斗准备，是面对那些根本不可能战胜，就算拼尽全力也只能挣扎求存的敌人前才会发出的。 在现在的环境下，可能有这种威胁程度的敌人自然只有一个，那就是外面足以磨碎血肉的沙暴和其中闪电般飞行的亡灵了。 所以，每个人都做好了准备，武器靠在身边，精神力恢复到最佳，施法材料和消耗弹药放在最顺手的位置上，魔法道具的能量充满， 牧师凯丽感应到了气氛的变化，甚至有些紧张。实际上，凯丽很难感到紧张，狂信徒已经把生命中的一切奉献给了神灵，为信仰而生，为神灵而死，这是他们求之不得的荣耀。 早在进入异界投影的时候，她就已经把自己看做一个死人了，她知道自己这次绝不可能活着返回帕瓦帝加，死在异界投影里，是她必然的归宿，所以她绝不会因为面对危险而紧张。 她真正紧张的，是担心自己死的太早，万一现在就死了，无法获取神灵所需求的物品，那她就算死上一万次，也无法原谅自己的过失。 紧张的不止是她，还有趴在她脚边的白狼。 可怜的头狼误入歧途，在重伤濒死的时候被救下，虽然它只是只充满野性的魔兽，却比很多高等智慧生物强得多，至少它知道感恩，也聪明的知道现在是需要同舟共济的时候，所以就算和逐影者们同处一室也不会攻击大家。 而且，也许是因为濒死时受到了凯丽治疗的原因，它对这个温蒂大人的牧师格外和善，居然温顺的趴在女牧师的脚边假寐，其他人只要过于接近，它就会龇牙咧嘴的威胁，威胁不成就主动避开，只有凯丽，就算无意中碰触到它的身体，它都只会摇摇尾巴，像只忠心耿耿的……大白狗。 白狼虽然还没聪明到听懂人话的地步，但至少会读气氛，从凯丽的身上它读到了紧张，便也跟着站了起来，谨慎的抬头看着向上的阶梯。 大家都在关注着修尔的测试，最后发生的一幕，每个留在楼下的人都看到了，也让每个人的心都揪紧了。握紧武器，结好咒印，拉开弓弦，大家静等着下一刻碰撞发生，准备和闯进来的亡灵激战。 不过，出乎大家意料，意外并没有发生。 上层奔行不止的亡灵们，居然没有撞击建筑暴露在护盾外的尖顶，而是像以前那样，直接绕开建筑，踏着沙暴向远方飞去，而下层的亡灵们，则依然执着的冲向护盾，前赴后继的撞击着护盾，像是和护盾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 “啧，有意思。”又接连承受了数十次撞击，修尔突然睁开了眼睛，也放松了结着咒印的手指，随着他的眼睛睁开，镜面的影像里，罩在建筑外的护盾彻底消散，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这一次终于出意外了。 锥形建筑当然是越向下面积越大，想和上层的同类那样避开是不太可能了。护盾突然消失，让撞上来的亡灵失去了目标，但它们乘着风，速度实在太快了，根本来不及彻底改变方向，虽然明显在竭力躲避，但还是有三四只倒霉的亡灵一头撞在漆黑的建筑上。 然后，粉身碎骨。 这些亡灵的下场比撞在护盾上更惨，护盾毕竟有一定弹性，可以吸收部分能量，让双方不至于承受全部的冲击力，但墙壁可是刚性的，冲击力几乎一点不差的分摊给了双方，以至于几只亡灵变得七零八落，风中骨片横飞。 至于建筑，简直不可思议，这么重的撞击，居然没给建筑带来一点影响，大家甚至连晃动都没有感觉到，镜面的影像里，外墙上也毫无痕迹，仿佛刚才的撞击只是幻觉而已。 随后而来的亡灵们更奇怪，他们就像是已经忘记了这里曾经有个特殊的护盾存在一样，继续茫然的绕过建筑飞向远方。 “果然如此。”修尔明显还想做点什么，但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放弃了原本的打算，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可惜了。” “队长，可惜什么？”莫巴克瓮声瓮气的问道。 “我想把屋顶打开试试。”修尔似笑非笑的说道，“可惜不敢。” “呵呵，呵呵。”想想铺天盖地仿佛无穷无尽的骸骨，矮人不由发出一阵干笑。 “走，回去。”修尔一站起来，身体就晃了晃，差点重新坐下去，莫巴克刚想过来搀扶，但修尔已经恢复了正常，摇着头说道，“没事，消耗有点大，休息一阵就好了。走吧，别让他们等急了。” 其实大家不会等急的，从刚才的测试已经可以看出，建筑里非常安全，绝不会被外面的沙暴和亡灵潮突破，在里面还能遇到什么危险的可能性不大，如果可以的话，以后就要尽量找这种建筑休息了。 “诶？测试完了？”刚一下楼，就看到莫瑞娅正拿着几片树叶，像逗兔子一样逗弄那只迷路的白狼，白狼趴在地上理都不理，眼里尽是看白痴一样的鄙夷，似乎在奇怪这只蠢鹿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看到修尔回来了，小鹿顺手把树叶塞进嘴里，很开心的说道：“你总算回来啦，再不回来，萨萨就要把我的尾巴揪下来……呜呜呜。” 通红着脸冲上去，萨芙跳到路背上捂住莫瑞娅这张揭人短的嘴。 我就是稍微紧张了一阵，抓的有点紧而已嘛，干嘛非要说出来，还说的这么夸张。女剑士大脑已经陷入混乱，头上甚至快要羞的冒出白烟了。 “嘿嘿，萨萨总是这样担心啊。”修尔靠过去，顺手拍拍女剑士的大腿，追加了致命一击，“所以才格外可爱嘛。” “咕咚”，萨芙从莫瑞娅背后直接摔了下来，目光散乱失神，显然在两个恶趣味的家伙联手攻击下，已经进入了逃避现实的状态。 “啧啧啧，真甜蜜啊。”为了刚才的备战，蜜莉蒂已经把碍事的斗篷脱了下去，正穿着平日最喜欢的那种清凉服装，露出暧昧的笑容，舌尖慢慢舔舐着嘴唇，娇声道，“我也很担心你呢，是不是也觉得我可爱呢？” “那是自然了。”修尔低笑，眯着眼睛说道，“答案这么明显的问题，谁又能昧着良心，给出否定的回答呢？” “哦呵呵呵，越来越会说话了。”手指轻抚着湿润的红唇，蜜莉蒂眼睛像蒙上了一层水雾，“要不要给你点奖励呢？” “求之不得，呵呵，要不，就在这里？” “咚咚咚”，精灵法师重重敲了敲桌子，面无表情的说道，“玩够了没有，玩够了就说正事。” “呵呵呵呵，玩够了，玩够了。”修尔若无其事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重新恢复了严肃，“你们觉得怎么样？” “安全性可以保障，虽然弄不清原理。”米娅说的是这次测试最明显的结论，也是刚才大家可以暂时放松下来的原因。虽然不知道前途如何，但至少身在建筑内部的时候，还是安全无忧的。 “风还没停？”修尔沉吟着问道。 “对。” “刚才的场景如何？”修尔追问道，“我只凭能量感应，没你们这里看的那么直观。” “你心里猜测的几个结论应该都是正确的。”修尔没有说过自己想到了什么，米娅也没有问过，但很多时候，队友之间是无需过多解释的。 “也就是说，这建筑的外墙，的确对亡灵们有克制作用喽？” “对，所以它们才会撞得粉身碎骨，而不是建筑崩塌。”米娅点头道，“而且，不止克制作用，也不止建筑。” “嗯，我明白。”修尔一点也不意外的说道，“可不可以认为，建筑用的石头，和地面上的黑沙，其实是同一种东西？” “这个还不能确定，但是至少功能类似。”米娅指了指镜面里的建筑外表，“都可以阻断亡灵的感知，让它们无法发现内部的异物，也都可以让亡灵们不愿轻易靠近。” “所以昨晚咱们藏在沙下，才刚好隔绝了亡灵们对生气的感应。”修尔慢慢的点着头，手指轻轻敲打桌面，“还看出其他东西了吗？” “只看到了骸骨，没有幽灵。”蜜莉蒂悠悠的说道，“这不合理。” “的确，亡灵最基础的两大类，应该同时存在的，还有吗？” “还有还有，我有发现。”莫瑞娅趴在桌上举起手，看上去像是在捣乱，但眼睛里却仿佛带着点责备，“我发现，你如果再不去休息的话，明天……不对，今天晚上就缓不过来了。” “呃，好吧。”修尔苦笑，莫瑞娅和萨芙实在太了解他了，萨芙害羞不敢说，小鹿可不知道什么是害羞。不知是苦恼还是喜悦的叹了口气，修尔貌似无奈的说道，“天也要亮了，先休息吧，今天整个白天咱们都留在这里，晚……” “看，天亮了，而且……” 马卡杰伦鲜有的打断了修尔的命令，指着镜子里的景象，一脸的难以置信。 的确，天亮了，在阳光的照耀下，广阔的沙漠闪动着金黄的颜色。不止沙漠如此，庇护众人的建筑，也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同样，也是耀眼的金色。 “呼，果然。”再次叹了口气，修尔摇头道，“不管怎么说，先休息，恢复了精力再去研究。” 第十五章 隐瞒 凯丽是被白狼的尾巴拍醒的。 一睁眼，就看到那只白狼正趴在身边，抱着一根骨头用力撕咬，旁边还摆着半块吃剩下的肉干。也许是因为撕咬的太愉快了，尾巴用力甩动，不断抽打在她的身上，难怪刚才做梦的时候，久违的梦到小时候修女阿姨拿着掸子追在自己身后的经历呢。 向四周看看，大家看来早就起来了，现在都不在身边，只有莫瑞娅和萨芙两人无聊的坐在那里，想必是为了保护还在睡梦中的她。 “呦，你醒了？” 两位女士正在低声嘀咕着什么事，女牧师本不想打扰她们，但是呼吸节奏的系未改变瞒不过听力超乎寻常的萨芙，更瞒不过身为优秀猎手的莫瑞娅，两人几乎同时回过头，不过，一个下意识的躲到了小鹿的背后，另一个主动挥朝她挥了挥手：“看来你睡得不错，昨晚的经历还没吓倒你。” “抱歉，我起晚了。”说着抱歉，但凯丽的表情没有任何改变，依然平静的像湖水一样，只是对着两人深深鞠躬。 “呃，这种小事不用放在心上，刚刚下午两点，还有的是时间呢。”莫瑞娅浑不在意的说道，“你可以再多睡一会，睡不着的话就起来吃点东西，我们已经吃过了，现在他们都到外面去研究这片沙漠了，我俩被留下来守家了，你如果有兴趣的话也可以出去看看，不用在意我们，不管你在不在这里，我俩都是要留下来的。” “那我也出去看看吧。”女牧师并非没有好奇心，对这片会变色的沙漠也有些兴趣，稍加考虑，还是好奇心占据了上风，点点头朝楼梯间走去。 “稍等，有个问题想问问你。”没想到还没出门，就被莫瑞娅叫住了，小鹿趴在桌上歪着头看着她，看上去一脸的天真，但是眼睛里的眼神，却仿佛可以看透人心，“你是不是有事瞒着大家？” 凯丽的动作僵在了原地，背对着莫瑞娅的她，甚至可以感到刀子一样的目光戳在自己背上。慢慢回过身，就看到两个人的目光正死死盯着她，尤其是莫瑞娅的眼神，平时一直爱说爱笑，总显得没心没肺的林精，这时的目光却充满了攻击性。 “为了你隐瞒的事，修尔很烦恼，他就是那种把事都藏在心里的人，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是我们能感觉到，他昨天一直很烦恼。”莫瑞娅的表情越来越危险，“那家伙一直在犹豫，无法做出决断，我不知道他为了什么犹豫，但是我知道，一定是为了你。” “我喜欢他，尤其喜欢看他高兴的样子，所以我讨厌这样，我希望你不管在隐瞒什么，都别太过火，否则，林精这个种族的脾气，你也应该有所了解吧。” 的确，林精虽然不经常在森林外出现，但是性格却广为人知，除了调皮捣蛋喜欢恶作剧戏弄别人之外，最大的特点就是敢爱敢恨，而且行事肆无忌惮，从来不考虑后果。真惹火了她们，这群女人什么都干的出来，哪怕破坏种族和平这种大帽子，她们都敢接下来，还有什么她们做不出来的？因此，莫瑞娅这句威胁，已经非常严重了。 如果是平常没见过世面的牧师女孩，恐怕早就被莫瑞娅身上的戾气吓呆了，不过凯丽可不是什么平常的小牧师，迎着满是敌意的目光，她依然可以保持脸上的平静，慢慢躬身，很淡然的说道：“对不起，我为此道歉。” “算了吧，莫瑞娅。”小鹿还想继续施压，但萨芙拉了拉她的尾巴，躲在她背后小声说道，“修尔说过，她对咱们没有恶意，也不会威胁到咱们的安全，对委托有所隐瞒，想必也有自己的难处，你这样会吓到她的。” “就你心好，就你心好，这里就那么软吗？哇，果然好软。”小鹿闪电般在女剑士的心口戳了几下，趁着她面红耳赤的时候，捏着她的火热的脸抱怨道，“狂信徒连死都不怕，哪是这么容易吓到的。” “讨厌讨厌，你又欺负人。”捂着胸口躲开莫瑞娅的纠缠，气喘吁吁萨芙居然主动向凯丽开口了，“你要去看看就快点上去吧，不过，我也希望你想清楚，不要让修尔为难，否则，不管你信仰谁，代表谁，侍奉谁，我都不会放过你的。” 开始还是那个腼腆害羞的女剑士，但是说着说着，萨芙脸上居然浮现出了一层凶悍，从她的气势里，感觉敏锐的人甚至可以嗅出浓浓的血腥之气。 “哎呀哎呀，那个家伙都要冒出来了，我还以为她不会主动出现呢，难道她其实也和你一样，对修尔图谋不轨？” “不是啦，而且什么图谋不轨啊，说的那么难听。”莫瑞娅只用了一句话，就让萨芙又变回了那个胆怯的女孩，跺着脚嗔怪道，“而且要说图谋不轨也是你，我认识他比你还早了两年呢。” “那没用，我的优势比你大，因为我这里比你大，嘿嘿嘿嘿。” “你这棵满脑子花粉的笨蛋树。” 凯丽默默的呆立了片刻，第三次带着歉意向两人鞠躬，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去，没有在意身后重新汇聚到她身上的两道视线。 屋顶的盖子是敞开的，一爬出去，毒辣的阳光就占据了全部视野，让凯丽感到阵阵轻微的眩晕，缓了一会，才能看清周围的一切。 这里的视线非常好，极目远望，可以看到遥远的天尽头。目光所及之处尽是黄沙，偶尔有零星出现的白色斑点，想必是残留的白骨。 建筑的周围聚拢了不少白骨，想必刚才白狼啃的骨头也来自这里，这些骨头有很多原本应该已经被埋在了沙下，现在已经被大家挖出来了，亡灵法师蜜莉蒂正在成堆的骨头边忙活，其他人围在一旁，正低声讨论着。 “早啊。”仔细看才发现，大家看似随便站着，其实选择的站位，刚好把需要精力专注的人保护在内，就算在低声交谈，周围的风吹草动也逃不过他们的观察，凯丽刚一靠近，修尔就头也没回的抬了抬手，“我说过，没有我的命令，只要白天暴露在阳光下，就必须穿着那件外袍。” “抱歉，我忘记了，这就回去穿。”的确，大家都穿着，毕竟那可以对抗毒辣的阳光，凯丽淡淡的点头，转身就往回走，不过刚一回头，就看到那只白狼叼着她的外袍跑了过来，把外袍朝她面前一方，嗷嗷惨叫着转头就跑，一边跑一边跳，显然被沙地烫得不轻。 “奇怪，真的很奇怪。”蜜莉蒂**着白森森的骨头，漂亮的眉毛越皱越紧，“如果不是我早晨亲眼看到无数亡灵乱舞的场景，而且亲自感受到那浓郁的黑暗能量，我真不敢相信，就是这些骨头组成了亡灵。” “怎么？”修尔追问道，“骨头上已经没有黑暗能量了？” “不止是没黑暗能量了，这些白骨现在就是最普通的骨头而已，我根本不可能唤醒它们，更不可能和它们交流。。” “那是因为它们根本听不懂你的话吧。”米娅冷冷的说道。 “平胸你的智商先在越来越低了，嘴里说出来的都是废话。”两个法师习惯性的吵了几句，蜜莉蒂才解释道，“不是平胸处女说的那样，这些骨头现在连本能都消散了。” “只有有本能沉睡着的骸骨才能骷髅化，大部分骸骨的本能早就被时间消磨的消散了，是不可能亡灵化的，这里的这些，就是本能已经消散的那种。” “然而这不合理，它们几个小时前还是活蹦乱跳的亡灵，没有你们这些多管闲事的暗月牧师，也没有信仰光明的牧师净化本能，它们不可能这么快就变成普通骨头的。” “阳光呢？”修尔指了指头顶，“这么暴戾的阳光，效果应该也不会差吧。” “不一样的，这只是阳光而已，并不是净化神术，把它们暴露在阳光下的世间加长一百倍，也没办法净化的这么彻底。”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修尔叹了口气，弯腰抓起一把细沙，“也许，黑沙和黄沙的性质是完全不同的。” “的确不同，刚才不就已经告诉过你了吗？”蜜莉蒂皱眉道，“现在这些就是最普通的沙子，没有一点黑暗能量留存，也不具备灵魂之沙的特性……等等，你是说，这些骨头会突然变成亡灵，是因为那些黑沙的作用？” “不可能吗？” “也不是不可能，但是，怎么跟你解释呢，昨晚我说过，就算有再多的灵魂之沙，也不可能把尸骨转换成亡灵，后半句我没有说，必须要有外界的特殊刺激，才能完成这一转换，比如我们的骸骨复苏，就是刺激的一种方式。所以现在的问题有两个，第一，它们的本能已经消散了，不该发生转化，当然，这个问题，硬是要用已经在这几个小时里被净化了来解释也不是不行，但是第二个问题就没法解释了，是什么东西刺激的它们，让它们从沉睡中复苏了？” “你说的这些，应该只是帕瓦帝加的知识吧。”米娅打断了蜜莉蒂的话，“别忘了，这里可不是帕瓦帝加。” 蜜莉蒂这次没有反驳，因为她的确无法反驳，如果这个世界亡灵有其他特性的话，那她的判断的确就太武断了。 “队长，队长。”莫巴克雷鸣般的声音突然震撼登场，“我这里有点结果了。” 第十六章 研究 矮人莫巴克是个地质专家，而且是那种野外派的真正的地质专家，他对于地质知识的掌握在矮人族里都是顶尖的，再加上丰富的实际经验，很少有地质问题能难得住他，虽然外貌凶悍性格暴躁恶劣，但他还真算是个不折不扣的学者。 这位不像学者的学者此时也是受保护的对象，他一直守在建筑的外墙边缘测量着什么，现在看来是已经有结果了。 “我测定过了。”收起几个便携式的分析工具，矮人大声说道，“外墙和地面的沙子，应该可以算是同种材质。” “呃，任何世界，沙子和石头的主要成分都差不多吧。”修尔叹了口气，“说点什么我不知道的。” “不，队长，这就是你不懂了，这里的沙子和石头，成分相似度达到百分之九十七以上，这还只是因为，我带的设备敏感度只能达到百分之九十七，也就是说，实际读数只可能更高。” “直接说结果吧。”修尔放弃了弄清这些细节，专业的东西，就要交给专业人士来判断。 “结果就是它们材质相同呀，他们是同一种东西。” “所以呢？”修尔眯着眼睛，似乎有些理解莫巴克在惊讶什么了。 “所以咱们自从到了这个世界，在室外环境下看到的，其实只有这种会变色的石头，然而这个世界还有其他石头，不会变色的那种，比如屋子里那些石质家具，就想这个石碗，现在就没变色，它们为什么不用这种石头修建外墙？” “我怀疑，咱们遇到的沙暴和亡灵潮，在这个世界一直是常态，甚至会频繁发生，因此原住民才会用这种可以在沙暴中屹立不倒的材质修建房屋。” 修尔点点头，莫巴克的话不是没有道理，想要判断真假也比较简单，下次起风的时候，放几件家具在外面就好了，如果那些石器碎了，那莫巴克的猜想就有非常高的可能性了。 “至于沙漠和石头变色的原因，我也有个想法。” “阳光吗？”修尔倒是一点也不惊讶，显然也早有此意。 “对，我开始还觉得，石头可能是随着时间变色，晚上变黑白天变黄，但是后来推翻了这个猜测，还是更倾向于阳光。” 修尔点头道：“同一时间，建筑外部变成金黄色，但是里面那面还是黑色，这就说明肯定不是随时间变化的，至于具体愿意，可能是阳光，也可能是沙暴，现在还不好判断。” “你们……”一直愣愣的看着大家在通过不同角度了解这个投影空间，凯丽始终没有说话，这时终于忍不住了，“这里有四栋建筑，从其他建筑拆一块石块下来晒一晒，看看它内部变不变色不就好了？” “呃……”几人面面相觑，都一脸尴尬，这的确是最简单的办法，居然谁也没想到，反而让一个新手提出来了，实在是有点丢脸。 不过，想到就干脆的行动起来，也不用真的拆房子，一群人爬上另一座建筑，马卡杰伦轻车熟路的打开屋顶，让最顶层的内部空间暴露在阳光下。虽然现在已经不是直射了，但阳光还足够充足，光明的能量彻底充斥了最顶层内部。 十分钟之后，答案出来了，黑色的内部果然像莫巴克猜测的那样，在暴晒之后，黑色越来越淡，随即越来越亮，最终转变为金黄色。大家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变色的过程，明明摸上去触感毫无变化，却偏偏发生了明显改变，的确很新奇。 “果然，特性也跟着变了。”蜜莉蒂把手从内壁上移开，“真是失败，直到刚才我居然都没想到探测一下这些石头，和外面的沙子一样，黑色的时候像灵魂沙，黄色的时候就是普通石头。” “一点也不普通。”米娅冷笑道，“连能量传导性都改变了，黄色的时候，能量传导性很好，但是变黑了以后，能量就很难顺利通过了，难怪外面这么热，建筑内部却那么凉快呢。” “差不多了，先回去吧。”看看没有其他有价值的信息了，修尔干脆收拢队伍返回暂住地。屋顶一关闭，蒸腾的高温就被隔绝在外，建筑内一片清凉，看来这些石块的威力果然不凡。 “屋子里白天凉夜里暖，刚好和外面相反，果然每个世界的智慧生物，都有自己的生存智慧，决不能小觑。”很难见到高傲的山精灵对其他种族表现出赞赏，不过这其实是他人对山精灵的误解，它们虽然心高气傲，但并不会忽视其他个体的优点，只要真正值得肯定，他们绝不吝于承认。 “但是，那些原住民呢？”蜜莉蒂提出的问题不容忽视，“投影世界里肯定没有智慧生物，也就是说，这么广泛地区域一个人都没有，他们人去哪了？” “恶劣的环境让他们不得不离开了吧。”修尔猜测道，“没有水，再有智慧的生物也活不下去，米娅，这一路走来，元素有什么变化吗？” “随时都在变，不过你如果特指水元素的话，基本没有变化，依然低的不合常理。” “奥夫瑞根在上，我倒觉得那些智慧生物真是笨，这些石头又能隔冷隔热，又能防风防亡灵，他们一天都离不开它，那还崇拜什么水之心啊，直接崇拜这些石头不就可以了？”矮人捧着胡子大声嘲笑，“到时候诞生一个石之心或者变色石之主，在他们没水的时候，说不定还能挽救他们呢。” “从石头里蹦出水来吗？”米娅瞪了矮人一眼，“而且你又怎么知道，这个世界没有其他神灵诞生？说不定也有石之心植物之心一类的东西出现，只是没有像水之心一样巧合，被投影世界拉进来呢，” “哪有那么容易。”矮人总是被米娅沉默，早就习惯被欺负了，咕哝着不敢大声反驳。 “头儿，你怎么了？”还是半身人眼尖，发现修尔突然呆立不动了。 “没什么，呵呵，确实没什么。”自从听到矮人和米娅的对话，修尔的动作就突然僵住了，直到半身人叫他才反应过来，若有所思的眯着眼睛笑了笑，有意转移话题，提高音量对楼下喊道，“萨芙，莫瑞娅，是我们，我们要下来了。” 及时通报身份是常识，尤其是在下达过攻击一切可疑目标的情况下更是必须的，否则被守卫的队友误伤，死了也只能怨自己。 “早就听到你们在吵闹了。”小鹿的声音顺着楼梯飘了上来，“有什么收获吗？” “确实有所发现，但是每发现一点东西，都会同时发现几倍的未知。”几人抖落浑身的细沙，贪婪的大口灌下清水，不是长期生活在沙漠的人，恐怕很难习惯这种极度干燥和灼热的环境。 “我不太明白。”发现大家对探索这个世界格外用心，凯丽很不解的问道，“了解有意义吗？反正你们最后还是会离开的，这些问题知不知道答案，也没什么区别吧。” “当然有意义，意义就是让我们可以活下去。了解这些不一定能增加我们的存活率，但是不了解的话，大家一定会死在这里，更何况……”修尔盯着凯丽目光一阵闪烁，最后还是摇摇头，“算了，暂时不提那些，我先把可以确定的情报整理一下，大家看着补充。” “首先，亡灵真实存在而非幻觉，这点凌晨的时候已经测试过了。至于它们的实力还不能判断，单从撞击力度来看的话，每一只至少具备青铜阶的力量，只会更高，不会更低。” “其次是沙暴，沙暴的威力确实很大，但似乎没有咱们想象中那么强，通过凌晨的测试，我认为以咱们的实力，张开护盾的情况下，支持十几分钟还是能做到的，那只骷髅兔子为什么会被直接吹成碎片，现在还找不到原因。” “第三，咱们遭遇了两场沙暴，第一场过后就天黑了，而第二场过后，刚好天亮，所以我有理由相信，沙暴和昼夜交替有直接关系，很可能日出一次日落一次，至于期间是否还有沙暴出现，现在还未知。” “白天未必会有。”米娅补充道，“昨天和今天，白天都没遇到过沙暴。” “说的好像夜里就遇到过一样。”做出嘲笑的理所当然是蜜莉蒂，“现在下结论还太早。” “的确，我也这么认为。”修尔点头道，“所以今晚咱们继续留在这里不动，再观察一晚再做决定。” “诶？看来你打算改变计划啊。”林精好奇的问道，“准备白天活动了吗？” “嗯，白天活动比较稳妥，至少白天没有亡灵，蜜莉蒂，你能确定吗？” “黄沙状态下亡灵不可能醒来？不能确定，但以我的经验判断，的确是这样的。” “那就是了，这个世界的亡灵虽然实力不强，但数量太多了，能避免冲突是最好的。和严酷的自然环境相比，还是亡灵的麻烦更大，毕竟自然环境的压力有办法回避，但亡灵可没有，所以我决定白天行动，现在允许有异议……” 修尔说不下去了，因为毫无征兆的，他的眼前一花，身边的景物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第十七章 幻象 没来由的眼前一花，下一瞬间，已经不再置身室内，而是坐在满眼金黄的沙漠上。 沙漠依然异常灼热，但阳光并没有那么毒辣致命，环境依然干燥，但明显能感到微弱的水元素在活动，空气依然沉闷，但是不时有微风拂过，带来些许清新的空气。 更关键的是，这里有人，有水，也有树，大家看到的，是一片充满生机的沙漠。 最引人注目的，就是沙漠正中的湖泊，湖泊不大，湖水清澈透明，散发着阵阵清凉的气息，十几颗盘根错节的高大树木围着湖畔生长，树木之间遍布着灌木和草地，几只外形奇特的食草类蜥蜴游荡在草地上，慢悠悠的撕扯着鲜嫩柔软的草叶，一副悠闲的模样。 湖泊一侧是一片沃土，看不出上面长着什么植物，但从阡陌纵横的规整布局就可以看出这是一片农田，里面肯定是人工种植的作物。农田里现在一片金黄，和远处的沙漠交相辉映，不过，沙漠也许象征着死亡，但农田里熟透的作物，一定象征着未来和希望。 湖泊的另一边，就是非常眼熟的四座四边锥形建筑，锥体建筑有三十多米高，金黄色的外壁看上去气势磅礴。给人的感觉，这里就是沙漠中心一个小村子，围绕着绿洲形成，虽然身处残酷的沙漠里，但生活依然平静而富饶。 四座建筑中心，还有一圈小型设施，一些很简单的，带着棚子像柜台一样的石台，毫无疑问，这是日常交换物品的场所。可以想象，住在这里的人们偶尔会拿着自己用不上的东西摆上柜台，等着感兴趣的人用其他物品甚至是可能存在的货币换走。 不过，也只能想象，因为这里没有人，所有的人好像失踪了一样。 突然，海啸般的欢呼声，突如其来的在耳边响起，那是从村子入口传来的，逐影小队的人们发现，自己正置身于这个入口处。 入口是一片平坦空旷的沙地，正中立着三座高大的石像，除此之外空无一物。石像下，四十多个人形生物面对雕像跪在地上，双手高举向天。 这些人形生物明显不是人类而是某种直立行走的蜥蜴，他们厚实的皮肤上布满了细细的鳞片，可以有效防止体内水分的散失，分叉的舌头不时伸出嘴外，可以敏锐探查沙漠里珍贵的水源，黄色的眼睛有着双层眼睑，内层的透明眼睑可以严密阻挡异物侵入眼睛，下肢末端角质化的爪子坚硬而耐热，不惧地面的高温炙烤。 一个蜥蜴人手举石斧站在石像下，也是场中唯一站立的蜥蜴人，他的脚下踩着一只食草类的爬行蜥蜴，口中发出一串有节奏的吼叫声。跪拜的蜥蜴人们跟着他的节奏，发出相同的吼叫声，叫声越来越整齐。 石斧用力劈下，食草蜥蜴的头打着滚的落到了一旁，蜥蜴青色的血液从颈部喷泉一样射出，准确喷到了三座石像上，人群的吼声，也在这一刻达到了最高点。 沾了血液的三座石像也是蜥蜴人的造型，不过无论大小还是形态，都不尽相同。 正中的石像是金色的，也最为高大，看上去就给人一种威猛强壮的感觉，一手高高举起，手中握着的是一根燃烧着火焰的长矛，当然，只是造型像而已，并不是真的燃烧着火焰。 右侧的一座是青色的，青色的石像比金色的单薄一些也矮小一些，造型带着点飘忽不定的味道，它的两个前肢环抱在胸前什么也没拿，只是脚下踩着一团雕刻成象征云雾的石块。 左侧的石像则漆黑如墨，也是唯一一座呈现坐姿的石像，黑色的石像明显更瘦弱了，而且和其他两座相比，线条也柔和了不少，这应该是女性的象征，石像一手平举胸前，摊开的爪子上，捧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看造型，应该是象征着沙子。 其实还有第四座雕像，第四做雕像是浅蓝色的，被黑色的石像另一只手抱在胸前。毫无疑问，第四座石像是个婴儿，就算被黑色的雕像抱着，依然展现出手舞足蹈的姿势，显然活力十足。 手持石斧的蜥蜴人弯腰沾上满手的鲜血，涂抹在自己的胸前，继而像其他人一样跪下，举着手大声吟唱，身后的人很快就加入了吟唱的队伍里，声音越来越大，犹如磅礴的潮水之声。 女牧师凯丽这时才从震撼和惊异中回过神来，四下看看，周围只有这些蜥蜴人，逐影小队的人都不见了。 我这是在哪？人呢？怎么都不见了？而且我呢？为什么我也不见了？ 是的，凯丽连自己都找不到了，周围看到的，只有表现狂热的蜥蜴人们，仿佛她已经成为了蜥蜴人中的一员一样。 女牧师并不惊慌，也许她根本不知道什么叫惊慌，她只是觉得心脏跳得很快，肌肉也不由自主的绷紧，这应该是惊讶吧，她这样告诉自己。惊讶中，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想四处走动走动，探寻一下周围的状况。 好在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了修尔的声音。这个声音，女牧师这几天听惯了，一直没什么感觉，但此时这声音就像是有魔力一样，让她剧烈跳动的心脏就平静了下来，想要四处查看的冲动也随即平息了，整个人都安定了不少。 “谁也不要动，都冷静下来，不想被撞的头破血流狼狈不堪的话，就老老实实的坐在原地。”修尔的声音缓慢而淡定，这是用语言安抚人心的小小技巧。 “尤其是你，给我乖乖的趴着。”这一次就一点也不淡定了，跟着就传来一阵野兽的吼叫和呜咽，这应该是他一脚踩在想要乱跑的白狼尾巴上了吧。 “莫瑞娅，安抚一下这只蠢狼，它估计在把桌子腿当我的腿咬呢，我怕它的牙崩了。”不知为什么，凯丽突然觉得很想笑，收紧的肌肉早已恢复了正常，虽然看不见，但脑子里已经可以浮现出白狼抱着石头桌腿撕咬的场面了。 “诶？我可是一只鹿耶，你让我去安抚那么可怕的大白狼？”莫瑞娅很不情愿的的声音传来，还有悉悉索索的移动声，“好吧好吧，大狗狗听话，乖乖的不要动啊，对，就这样，真听话，等出去以后，我就给你介绍几只森林里的小母狼，一只一只的可漂亮了，保证你几天以后就走不动路了。” “做的好。”白狼不闹了，但是修尔的声音怎么听怎么充满了抑郁，“不过，如果你没有摸着我的头说这些话，也许效果能更好一点。” “哈哈哈哈”，队伍里其他人的哄笑声爆发出来，看来每个人还都在身边，凯丽更放心了，不过，那现在看到的是什么？难道是幻象，可怎么会有这么清晰的幻象？ 几乎和逐影者们爆笑同步，跪拜中的几十人，也发出排山倒海一样的欢呼声，与此同时，地面开始微微震动，并不剧烈，但不可能忽视，似乎欢呼声就是因为地面震动而起。 顺着震动的方向看过去，天边升起了一片黄色的烟尘，并不是沙暴那种铺天盖地的烟，更像是很多人朝这边走过来扬起的沙尘。 人群的情绪更激动了，在持斧者的带领下，朝村外迎了上去。 很快，沙尘接近，这才能看清，那是一群奇怪的生物。 鱼一样的生物。 最大的是三条足有百米长，造型酷似鲸鱼的巨型生物，周围还簇拥着数十只十多米长造型各异的鱼类，每条鱼的背后，都背负着不少东西，尤其是三只巨型鲸鱼，背后甚至安装了围栏，堆满了小山一样的物品。 更关键的是，那边的沙漠里就没有水，它们也根本不是在水里游。 它们一半沉在沙海之下，上半边身体露出沙面，沙海对它们来说，就像是真正的海水一样，让它们可以自由自在的遨游。 “呜~~~”悠长的鸣叫声，从正中那只最大的巨鲸处传出，巨鲸突然跃起，大半身体钻出了沙漠，像出水的游鱼一样划过天空，巨大的身躯甚至遮蔽了阳光。 这就像是一个信号，周围所有的沙中之鱼，都跟着巨鲸跃起，沙粒随着它们的动作纷纷自空中洒落，仿佛下起了一场黄沙之雨。 “噗”，沙中之鱼们一只接一只，又重新落回沙海中，明明是如此庞大的躯体，入沙时却没有发生预想中剧烈的地震，只有非常微弱的抖动，简直可以称得上奇迹了。不过，漫天飞溅的沙尘是肯定少不了了，黄色的浓烟在它们落地的位置滚滚四散，遮天蔽日。 重新落回地面，三只巨鲸的背上，突然从货物后面走出了几个蜥蜴人，虽然远远的看不清外貌，但可以看到他们正在对村子里的人用力挥手，还在大声喊着什么。 欢呼，在沙地上的人群里爆发，几十人兴奋的手舞足蹈连蹦带跳，甚至有不少人快乐的拥抱在一起，连身上鳞片的颜色都变得通红。 “哇哇哇哇”，听不清为首的持斧者喊了几句什么，蜥蜴人们同时跪倒，捧起一把金色的沙粒举过头顶，让沙粒水一样浇在自己身上，同时，沙中的鱼群越来越慢，也越来越接近人群。 一切戛然而止。 光芒骤暗，大家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建筑里，眼前出现的，是队友们难掩惊叹的表情。 第十八章 土著神灵 “这是什么东西。”莫巴克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身体，扯着嗓子大声吼叫，“太神奇了，哈哈哈，真是太好玩了。” “米娅。”没人搭理他，修尔猛地站起身，连椅子翻倒都顾不上了，“你跟上了吧。” “当然。”山精灵连犹豫都没有，就顺着楼梯朝楼下冲去，“跟我走。” “你们原地警戒，没有危险，不用都来，马卡杰伦你跟我们来。”声音还没消散，修尔拎着半身人的身影就也消失在楼梯上，只有余音袅袅传来。 “队长这是发现了什么？”矮人这才反应过来，惊讶的问道，“我可是什么都没觉察到。” “所以老处女是能量专家，而你不是。”蜜莉蒂撇撇嘴，一脸的不屑，“她找到了源头，哼，也就在这方面可以表现一下了，哼哼。” 很显然，同为法师的蜜莉蒂，没能和米娅一样发现异常，才会有这种态度了。 “嘿，嘿，到底是发现了什么？”莫巴克不满意了，什么能量变化，什么源头，都是异端，只有斧头和火焰才是真理。 “你觉得刚才那是什么？”蜜莉蒂反问道。 “幻象？”莫巴克摸摸脑袋，不确定的说道，“或者是海市蜃楼？” “太真实了，我更倾向于是过去某一刻的重现。”亡灵法师摇头道，“不过不管是什么，这么大的场面不可能凭空出现，总要有源头的。沿着能量变化的方向逆向寻找，就能发现诱发一切的源头，只不过，刚才的能量变化太凌乱了，还有异象里虚假的能量变化在干扰，想找到源头实在太难了。平胸能找到，实在是……啧。” “诶嘿，你居然佩服米娅了。”莫瑞娅甩甩短短的尾巴，揶揄道，“这可真少见呢。” “笨蛋鹿，你可以不说话的。”蜜莉蒂可没兴趣和小鹿斗嘴，翻了个白眼说道，“区区一只平胸，也就只有这个小小的优点能看了，其他方面简直一无是处。” “真不坦率，嘿嘿嘿。”莫瑞娅一脸唯恐天下不乱的笑容，“米娅可比你坦率多了，她有一次跟我们说，你……哎呀，我躲。” “多嘴的树，赶快出去晒太阳去。” 三人的速度相当快，不到两分钟就回来了，刚一回来就听到莫瑞娅在调戏蜜莉蒂，后者说，是已经听到他们回来的脚步声，故意在调戏米娅和蜜莉蒂两个人。于是，一个空药瓶贴着莫瑞娅的头顶飞过，在墙上砸的粉碎。 “嘿嘿，回来的真快，找到了什么？” “圣礼之物。”在山精灵背后，修尔和马卡杰伦也爬上了楼梯，把找到的东西小心翼翼的摆在桌上。 这东西大家刚刚见过，而且印象很深。 那是一柄金黄色的石斧，当然，现在是黑色的。幻象中，这柄石斧就拿在为首的蜥蜴人手中，砍掉了食草蜥蜴的头颅，如果把当时的场景看作异常祭祀的话，食草蜥蜴就是献给神灵的祭品，而石斧就是仪式道具，的确可以算得上圣礼之物了。 “是真的圣礼之物还是假的？”莫瑞娅的问题看似奇怪，但其实很关键。 修尔的手指在大腿上敲打，盯着石斧沉默了许久，才苦笑道：“很遗憾，是真的。” 所谓真假当然不是指斧子是真是假，那是毫无意义的问题，小鹿问的真假，是指受献祭的对象，也就是献祭背后的神灵，究竟是真是假。 帕瓦帝加世界里，现在已经没有伪神宗教了，所有教会所崇拜的都是真神。然而在神话时代，尤其是在大量神灵陆续人格化的远古神话时代，世界上还充斥着大量伪神的信仰。 大部分都是一些规模极小的群体，他们还处于非常原始的阶段，崇拜一些并不存在的神灵，因为规模太小，信仰之力无法支持神灵的诞生，却又始终固执的相信自己信仰的神灵存在。对于这类伪神崇拜，各教会大多都不理会他们，因为他们人数太少又太固执，吸收起来实在麻烦，反正他们也得不到神灵的回应，不如任他们自生自灭。 帕瓦帝加如此，其他世界很可能也有类似的情况。如果祭祀的对象只是伪神那无所谓，但如果是真神，背后隐含的信息就值得玩味了。 “绝对是真神的圣礼之物，而且不止一个。”这是只有圣职者修尔可以判断的，其他人都没这个能力。不过，修尔看着石斧的眼神很古怪，“我在它身上，感应到了四个印记，呵呵，你们想到了什么？” 还能想到什么？当然是幻象中那三个，不对，是四个石像了，那么显眼的石像，想忽略也做不到啊。 “四个都是真神？”萨芙缩着身子小声问道。 “没错，‘四个’都是。”犹豫了片刻，修尔补充道，“至少当时都是。” 没人出声，每个人都盯着石斧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现在捋一下信息。”修尔意味深长的看了凯丽一眼，“有记载的逐影活动里，有真神存在的世界并不多见，‘刚好’能找到神殿或者神像的更是罕见，至于圣礼之物，大多数逐影者一辈子都没见过，咱们应该算是幸运的吧，呵呵呵。” “如果我判断没错的话，那些蜥蜴人信仰的应该是群体化神灵，换作帕瓦帝加的话，就是直接崇拜众神殿，而非某一个神。嗯，很难理解的行为，不过这也许和他们的真神比较少有关。” “首先，金色的肯定是太阳神，从祭祀斧的印记里，我感应到了光明、炎热、火焰、毁灭，还有很多更微弱一点的权能。而且，以强壮的男性为形象，很可能还掌握着战争和制裁一类的神权。” “其次就是青色的，他是风的象征，除此之外还有植物的权能。这些都比较好理解，唯一让我难以理解的，是他居然还掌握着着一部分死亡的权柄，不知是不是因为沙暴会带来死亡的原因。” “第三就是黑色的了，她应该是咱们最亲切的神灵了。”敲了敲建筑的墙壁，修尔继续说道，“就是它了，她象征着大地，同时兼具守护与关爱，对了，另一部分死亡权柄由她掌控，应该是灵魂之沙的特性。她的神像很可能就是这种特殊石头构成，我很想今晚去把她的神像挖出来，研究一下为什么可以在阳光下保持黑色。不过，背后是真神的话，为了避免渎神带来的神罚，还是算了吧。” “剩下的就是最关键的一个了，蓝色的婴儿，那是水之神。” “为什么是婴儿啊，队长。”莫巴克粗声道，“是因为她是新诞生的神灵吗？哈哈哈，还是这个世界好，水神居然是个……” “米娅。” “沉默。” “她的确是最后诞生的，而且诞生不久，但这并非她是婴儿形象的原因，就像在帕瓦帝加，神话时代也没有听说哪个神灵刚诞生的时候以婴儿形象示人的，那实在太蠢了。她从大地中孕育，所以她是大地的孩子，她象征着新生与希望，所以她是婴儿的形象，这才是真正的原因。” “她虽然最后诞生，但也是个成熟完整的神灵了，嗯，和其他三位神灵一样完整。” “所以说，现在问题来了。”修尔的目光转向平静的凯丽，“你不准备说点什么吗？” 凯丽保持沉默，一言不发。 “你们说这里有水之心，希望我们能获取，所以我们来了。”修尔眯着眼睛沉声道，“然而这里真的有水之心吗？我可不觉得，一个已经完整诞生的神灵，会退化到水之心的状态。” “只有还没诞生的神灵，才有可能凝结成神圣之心，一旦神灵诞生神格形成，就算失去信仰陷入沉睡，也只是回归无保护的虚弱神格，即便是神灵陨落，也是彻底消散不留一点痕迹，无论如何是不会形成神圣之心的。” “所以，你们，不，应该说，温蒂大人她把我们骗到这个异界投影里，到底想做什么？” “从昨晚开始，我就觉得不对劲了，光靠神圣之心，而且是没有主动意识的神圣之心的力量，真的能撑起这么大的世界吗，我持保留态度。当初是温蒂大人以自己的神性向吾主立誓，对我们绝没有恶意，我们才同意你的加入。现在这个世界是被撑起来的，一旦收走支撑源，世界很可能会崩溃，大家全在虚空湮灭，这点我不信温蒂大人不知道，但她还是向吾主立下了那个誓言，为什么？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除了任务目标有所差异之外，其他的，你不是都已经猜到了吗？”凯丽平静的说道，“完成任务，你们都可以顺利返回，不会出任何意外，吾主不会违背誓言，你们无需为此担忧。” “是啊，因为你就是活祭品，对吧。”修尔嗤笑，带着几分嘲弄，“还真是伟大的神灵。” “这是我自愿的选择，我活着，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天的到来。” “说说看吧，具体的情况，你们到底瞒了我们些什么。” 第十九章 牺牲品 “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主的意志，不是我等凡人可以擅自揣测的。”凯丽的声音像是在谈论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关的事，“目标到底是神圣之心，还是其他什么东西，我并不清楚，但它并不影响这次的任务。” “就和出发前约定的一样，我会带大家找到目标的位置，然后用圣物收取目标，交给你们带回来，至于我会怎么样，似乎和你们没什么关系吧。” “的确没什么关系，你从一开始就说过，我们随时可以放弃你。”修尔面无表情，冰冷的说道，“但是，你不说清楚，我们又怎么能相信，收取目标真的没有影响？万一收取了目标以后，这片靠它撑起来的异界投影突然崩溃，那就和我们有关系了。” “并不会这样，因为……”凯丽犹豫了片刻，还是说了出来，“吾主和对方有约定。” “对方？” “你刚才说过，这个世界的水之神是个完整的神灵，你说的没错，她的确是为成熟的真神，但是现在，她的信仰已经彻底断绝，陷入了消散的边缘。如果不是一次意外的话，也许过不了一两年，她就会彻底消散了。” “你说的意外，应该是指异界投影吧。”修尔若有所思的说道，“异界投影连高等灵魂都无法复制，更别提水之心或者神灵这种规格外的存在了，理论上来说，她是不可能出现在投影世界里的。但是，她可以用另一种方法偷渡到投影世界，就像……咳咳，总之，只要掌握好时机，偷渡到投影世界并非不可能的事，虽然对凡人来说，掌握这个时机是根本不可能的事，但是对神灵来说，哪怕是即将消散的神灵，也不会太难。” “嗯，她就是偶然发现异界投影的生成，才借此机会逃到了这个投影世界里，然后向帕瓦帝加发出了最后的求救信号。吾主和这位神灵是同源的，所以接到了求救的信息，但主不可能直接降临，所以由我来代替吾主，向她施以援手。” “但是你始终没有说，怎么才能避免投影世界崩坏。” “我是吾主的降临载体之一，你应该明白了吧。” “呵呵，果然如此。”修尔讥诮的笑了笑，眼神说不出是嘲笑还是怜悯，“神降之体。” 神降之体，是绝大多数圣职者求之不得特殊体质，针对某一个神灵，可以承受该神灵意志和力量的直接降临，而不至于被神灵的意志同化，这样的体质一旦被发现，就会被推上该教会的高层。 每个合格的教会大主教，都一定是神降之体，包括暗月教会莉莎也一样，只有实在找不到神降之体，才会让普通圣职者担任大主教一职。 对于圣职者来说，这是无上的荣誉，也是通往教权最快的捷径，然而在极特殊的时刻，神降之体也会意味着责任和牺牲，比如现在的凯丽。 “找到目标以后，她会利用我的特殊性，把残余的神力转移一点到我体内，然后，由我代替她成为核心，暂时支撑这个世界，这样她就可以藏身在圣物里，和你们一起离开。当然，凡人身体能承受的神力并不会太多，但勉强支撑十几天的世间还是可以做到的，足够你们带着圣物返回帕瓦帝加。” “到了帕瓦帝加，吾主的意志会在外接应，保证她可以顺利抵达对面，你们当然也就不会有什么危险了。” “就算是为了保证圣物可以顺利返回帕瓦帝加，吾主也不会害你们，何况吾主还正式向暗月大人承诺过，绝不会有意把你们陷入死地，所以我从一开始就说，你们什么也不必担心。” 后面的事，已经不需要再说了，所有人都可以脱离异界投影，唯独作为支撑点的凯丽，绝不能离开核心位置。在所有人都脱离异界投影之后，脱离点的通道关闭，凯丽只能一个人留在这个世界里，知道体内留存的神力耗尽，然后跟着崩溃的投影世界一起，在无尽虚空中化为虚无。 逐影者们都想起，不久前修尔在私下里和大家说的，他请求大家对凯丽友善一点，当时没人知道为什么，只是看在修尔的面子上才勉强接受，现在回想一下，对一个注定会孤独死去的人，友善一点并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 “为什么选择我们？”对凯丽的说法，修尔不置可否，追问道，“逐影者的团队里，我们不是最强大的，有几只同样成熟的队伍，里面甚至有传奇战职者存在。同样，我们也不是最有经验的，据我所知，至少有十支逐影团队经验比我们更丰富。比实力，比名气，我们都算不上顶尖，这么重要的任务偏偏选中我们，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并不奇怪，如你所说，如果想找强大的队伍，我们的选择很多，比起最顶尖的几只，你们差得还很远。”完全不知道什么叫委婉，凯丽的话引来一阵干咳，不过大家也早就看出来了，这人只会直话直说，因此谁也没心思和她计较，只能暗暗咬牙。可惜，凯丽自己不知道会得罪人，自顾自的继续说道，“而且，就算有朱蒂大人的介绍，我们也很难信任你们，直到朱蒂大人说了一句话。” “朱蒂大人说，论强大，你们比不上雪峰帝国的那两只团队，论经验，你们也比不上夜精灵瓦莱姆还有风神祭司费迪南德这两只队伍，但是，第一，你们的距离最近，时间上来得及，第二，论稳妥，那些团队都比不上你们。” “大主教打听过你们的队伍，从两年前建立至今，为人所知的逐影行动超过十次，算上这位新加入的马卡杰伦先生，还有包括达克男爵在内的几位编外临时人员，一共有十四人参加过你们的行动，人员损失为零。” “也许你们每次带出的战利品不如其他队伍的多，但你们每一次都可以全员活着返回，这种损失度几乎可以说是绝无仅有的。而这次任务，需要的正是这种稳妥，对吾主来说，只要你们能接受任务，就意味着这个任务已经成功完成百分之八十了。” “再加上得知你是暗月大人的神官，吾主就更坚定了把任务交给你的决心，为此可以亲自向暗月大人交涉，甚至不惜立下重誓。” “这就是找你们的原因了，大主教说的果然没错，你早晚会发现的，一旦你问起就这样告诉你，只是没想到，你居然发现的这么早。” “早？我发现的太晚了！”修尔重重一拍桌子，猛地站了起来，表情充满了极端的愤怒，大声说道，“早知道这样，我就把报酬再加一倍了！反正你们是不惜代价也要找我，我就算再加一倍，你们最后也会同意的，我为什么还要担心开价太高把你们吓跑了？” 凯丽这次真有点呆了，嘴巴微张，吃惊地盯着修尔，就想看一只怪物一样，至于其他人，动作整齐的的捂着眼睛低下头，已经不忍心再直视了。 “咳咳咳，没什么。”干咳几声重新坐下，修尔一本正经的说道，“习惯性反应，不不不，错了，我是开个玩笑缓和一下气氛，你这么聪明，一定看出我的目的了吧。” “呃，啊。”凯丽呆呆的点头，还没脱离呆滞状态。 “很好，我就知道你能看出来。”修尔拿起桌上的仪式之斧把玩着，“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告诉我？也幸亏这个圣礼之物久远的记忆不知被什么东西激发了，让咱们看到了过去的景象，我才能看明白你们水之神殿的目的，否则，我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知道呢，那就太丢脸了。” “我们害怕……你们会阻止我们的计划。”凯丽试探着问道，“大主教担心就算进入这个世界，你们也会因为某些原因阻止我，所以才会选择尽可能的隐瞒，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告诉你们。” “呵，你们也知道自己的计划不合人情啊。”修尔讥诮的笑了笑，“让我们亲手把一个女人送上祭坛，顺手再点上一把火，等于让我们所有人背上亲手杀死你的罪责，今后一直承受这份愧疚，如果你是我你会同意吗？算了，你这人不可能懂得什么是换位思考，问了你也白问。” 凯丽的确不懂，所以只能直勾勾的盯着修尔。 “放心吧，定下来的交易不会改变，我们会按照你的意思去办的。”修尔看了看队友们，悠悠的说道，“他们也一样，谁也不会阻拦你。” “我们并不赞同你的牺牲，但是我们尊重你的想法，我们不会试图用自己的价值，去强行改变你的选择。既然你认为这么做是对的，而且宁可死也要这么做，那么我们如果拦着你，反而是在害你，所以，一切照旧。” 修尔看了看身边的逐影者们，大家的表情都很淡定，没人表示反对。 “谢谢你们。”凯丽起身郑重的鞠躬致谢，“即便死去，我的灵魂也会感谢各位的帮助的。” “那时你连灵魂都没有了呦。”莫瑞娅似有意似无意的补充道，“虚空之中，连灵魂都会湮灭，你回不了圣洁之湖的。” “那是我的荣耀。”凯丽罕见的笑了笑，笑容里真的充满了自豪。 知道无法改变对方的想法，修尔暗暗叹了口气：“那就这样吧，今晚继续在此休整，观察夜间情况，等明天再决定何时出发。” 第二十章 破土而出 暗夜，无风。 又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也许这个奇特的世界，根本没有月亮存在。 如果从高空俯瞰，暗淡稀疏的星光下，黑色的沙漠广阔而深邃，一眼看不到尽头，沙漠中的景象一动不动，仿佛一副写实的风景画，静谧、清冷。 视野的尽头，几个黑点从远方走来，闯入了这幅沉寂的画卷，为孤寂的沙漠平添了几分生气。 黑点前后连成一排，组成松散的队形，在他们身后，深深地脚印连城一串，一直延伸向远方。 “嗷呜~~~~” 明明没有月亮，依然有阵阵狼嚎，夜幕之下，高大的白狼巨狼站在黑色的沙丘上，对着天空仰头长嚎，吼声穿透夜空，传向四面八方。 这当然是修尔和他的逐影小队，哦，还有那只迷途的白狼。 昨天在临时驻地里又观察了一晚，期间修尔一直试图找到圣礼之物突然播放过去影像的原因，但最终无功而返，他尝试了无数种方式，然而圣礼之物就像一把最普通的石斧一样无动于衷。 好在没有白白浪费时间，至少总结出了天候的规律。不出意外的话，每天入夜之前，会有一场规模较小的沙暴，持续时间也比较短。而天亮之前，则是一场剧烈的沙暴，持续时间甚至会超过半小时。 两场沙暴，都有亡灵在其中乘风飞行，入夜的那场，大多都是些速度较快，体态灵活的亡灵，而后面天亮前那场，里面什么亡灵都有，简直可以称得上群魔乱舞。 既然如此，虑到白天的温度和阳光，修尔最终还是选择了继续夜间行军。 当然，只观察了两个昼夜，而且观察的范围各不相同，很难说能得出确切的结果，按照逐影的惯例，同一位置至少持续观察五次，才能初步确定结论的正确性。 可惜，时间并不充裕，根本来不及做这些事了。 理论上来说，只剩下了二十五天的安全时间，寻找出口，搜索任务目标，然后再返回出口，都需要花大量时间在路上，动辄往返数百公里，又是沙漠这种令人头痛的地形，怎么算都非常紧张，完全没时间再多观察几天了。 何况，虽然确定风中会有大量亡灵出现，但是谁也不能肯定，没有风的夜晚就没有亡灵，毕竟大家在幻象中都看到了，这个世界有着大量可以在沙漠里游走的鱼类，如果说它们死后会变成能在沙子里潜伏的亡灵，那一点也不例外。 因此，修尔的命令很谨慎，顶级警戒状态，随时准备转变为战备状态，同时，也随时准备战斗。 “沙沙沙。”四蹄踩踏沙地，莫瑞娅出现在沙丘上的白狼身边，隔得远远地，对修尔打了几个手势。 修尔翘起三根手指，回以一套复杂的手势，沙丘上的小鹿竖起拇指，轻盈的向后一跃，风一样消失在沙丘背后。 “咻，咻咻咻。”队伍右侧的远方，传回一阵鸟鸣，一眼望去，却只看到一片阴暗，没有任何生物存在的迹象。 “咕咕，咕咕咕。”修尔做出了回复，虽然沙漠上百鸟争鸣的场面实在违和，太容易被人识破了，但暗号的作用，更重要的是传递的信息不被敌人听到，至于是否足够隐蔽，那就要分情况讨论了。 阴影里浮现出细微的能量波动，马卡杰伦在脱帽躬身，重新遁入阴影。 莫巴克寸步不离的跟在凯丽身旁，这是修尔的死命令，虽然进来之前嘴上说的非常严厉，完全不考虑凯丽的死活，但是队友们都知道，以修尔的性格，不可能无缘无故这样做的。 的确，他并不看重无关人员的生死，更不是那种随便保护一些不相干家伙的人，但是只要他正式承诺的事，就会竭尽全力完成，曾经莫巴克在喝多了的时候问过他为什么这样做，不知是醉话还是真话，反正修尔说了很多家乡土话，大概就是诸如一个承诺比好多好多金币还要沉重这类的，倒也很符合他的喜好。 因此，最初的疾言厉色是一回事，实际操作起来又是另一回事，之前不知道沙漠里可能有亡灵的时候还好说，现在既然知道了，那就必须重点保护委托人，当然，修尔也说了，如果真遇到了生命危险，还是以队友的生命为重。 “沙内四度，温度已趋于稳定。”队伍的另一侧，萨芙从沙中拔出了手指，“未发现沙暴迹象。” “死亡能量浓度稳定。”蜜利蒂晃动着手里的骨剑，眼睛半睁半闭，“暂时未见异常。” 亡灵法师并没有自己走路，精灵法师也没有，两人一左一右坐在一只高大的骷髅上，这只名为赛伦骷髅大家并不陌生，一个多月前在地下城市的逐影中还见到过。 虽然蜜利蒂说过，她无法唤醒这里的亡灵，但并不意味着她无法使用那些骸骨，故友赛伦早已化作亡灵，始终在她身旁沉睡，只要有充足的骸骨，她随时可以唤醒梦中的赛伦。 临时营地的门外，什么都不多，就是沙子和骨头多，于是，召唤出的赛伦格外高大，足有三个人高，可以让两位法师都坐在它身上，刚召唤出来的时候，差点没能钻进建筑里。 正是因为有赛伦的存在，修尔才敢让马卡杰伦和莫瑞娅同时在周围游走侦查，有这个很难杀死的亡灵顶在前面，即便爆发战斗，也会容易很多。 除了突袭，像现在这样的突袭。 “啾啾，咻~~~~~” 突如其来的鸟鸣声凄厉而急促，那是来自马卡杰伦的示警。出发前早已约定过，这是最紧急的警报，意味着修尔最担心的事——下方出现了异常震动，而且震源的方向，就在大部队这边。 “呜~~~~”修尔脸色一变，迅速吹响了腰间的号角。 听到号角声的瞬间，远处的莫瑞娅和马卡杰伦放弃了手中的一切工作，转头就向回赶，而身边的几个队友却恰恰相反，一听到号角声马上散开，就连米娅都从骷髅的肩上跳了下来，彼此之间拉开了几米的距离。 “随时注意脚下。”修尔站在原地，稳定的像惊涛中挺立的岩石，有条不紊的发布着命令，“一旦感到脚下有异常，不要犹豫，马上离开原地。” “凯丽，向赛伦，就是那个大骷髅靠拢，对，不要离开这个区域。” “蜜利蒂，让骷髅把凯丽拖起来，别让她接触地面。” 骷髅弯下腰，双手抱起女牧师放在自己肩上，而蜜利蒂自己也跳了下来，和凯丽交还了位置。 “米娅，开始灼烧沙地，我要一块可以平安立足的地面。” “法尔·摩梭。”几秒之内，米娅就激活了早已准备好的魔法，白炽的火焰开始席卷地面，沙粒在高温下迅速融化。 “所有人，在米娅准备好后，马上登陆凝结的地面，莫瑞娅，随时准备，一旦发现有人受到下方攻击，第一时间支援。” “马卡杰伦，回来了没有。”修尔也无法看到阴影中的半身人，只能凭着感觉说道，“汇报震源位置。” “左前方三十一度，绝对距离七十四米，震源深度一百五十米。” “震源趋势？” “正在上升。” “该死。”心里暗暗唾骂了一句，然而修尔表面上还是异常冷静，“再次确认震源数量。” “已确认，数量唯一。” “很好，米娅，停止灼烧，所有人后撤，方向，右后方三十七度，距离待定。”一秒都没犹豫，修尔就做出了决定，“现在开始行动，注意撤退过程中保持警戒，尤其是莫巴克，随时准备保护其他人。” “了解。”矮人早已举起了盾牌，稍微减慢速度，留在了队伍的末尾。 “马卡杰伦，可以确认震源范围吗？” “无法确认，范围太大了。” “那你报的数据是？”修尔追问道。 “从震源边缘开始计算的。” “该死，到底是什么东西钻出来了？”修尔忍不住又暗骂了一句，这才提高音量说道，“继续后撤，三十米后停止，以战备状态警戒，如果没有特殊命令，消灭一切接近的物体。” 地面的震动越来越剧烈，即便不像马卡杰伦对震动感知那么敏感，大家也能感应到了，加剧的震动虽然不至于让这些战职者们站立不稳，但晃动的地面，足以让大家眼前一片模糊。 就在模糊而晃动的视野中，一团巨大的黑影，从无尽的沙海里钻了出来，越升越高，黑色的沙粒被黑影挤开，不断像四周倾泻，潮水一样冲刷着战职者们，让他们必须不断从沙子里拔出脚来，才能保证自己不被黑沙掩埋。 震动持续了足有十分钟，才算是慢慢停止，看着钻出地面的黑影，大家的表情都相当诡异。 好消息是，黑影并不是什么亡灵，而是一座超过三百米的四面椎体，和之前遇到的住宅一样，只不过大了无数倍。同时钻出来的，还有无数小一些的锥体建筑，形成一片建筑群，甚至还有一片黑色石块铺成的巨大广场，望过去简直就像是一座宏伟的城市。 然而坏消息也同样存在，广场上，原本有大量蜥蜴人的骷髅，以跪拜的姿势匍匐在地，数量不少于四百。当震动停息之后，所有的骷髅同时抬起头，几百个颅骨上的黑窟窿，阴森森的对着逐影者们的队伍。 第二十一章 死战不退 凭心而论，这座突然出现的城市气势恢宏，即便以帕瓦帝加的眼光来看，也算得上很漂亮了。【最新章节阅读.】 正对着的，是黑石铺就的巨大广场，黑沙流水般褪去，广场地面平坦光滑，一尘不染。 广场上伫立着象征四位圣灵的三尊石像，外形和之前在幻象中看到的一模一样，不过要体型大了很多，精雕细琢的石像雄踞在高高的石台上俯瞰世间。 广场的边缘，有一条被黑石围起来的深深凹槽，环绕了广场一圈，只有前后左右四处断口，应该是为了方便行人进出特意留出来的。不出意外的话，原本这里会装满真正的肥沃土壤，土壤里种植着高大的耐旱树木，让沙漠之中也能看到成荫绿树。 越过广场，就是城市的本体了。 之前遇到的那个四座建筑的群落，大概只是这个世界里的小村子，除了住宅之外一无所有，对建筑甚至没有完善的功能性划分，但这座城市就不同了。 可以明显看出，城市分为三部分，正中是三百多米高的庞然大物，黑色的外墙让它看起来庄严肃穆，随时向外散发着压迫力。整座城市，就是以此为核心向外展开的，其他所有设施，都如同众星拱月一样，拱卫着巨大的核心。 巨型黑色锥塔外围，环绕着城市的第二环。 第二环建筑建造的整整齐齐，同样的造型，同样的颜色，不过高度大约只有七八十米，面对最内层高耸入云的核心锥塔，这些二环建筑就像是跪伏在地顶礼膜拜一样，不需要了解历史，也不需要理解文字，只看看建筑，就可以从记载之外，看出这个世界的阶层划分了。 城市第二环的外延，有着和广场周围相同的植树用深槽，只是一段一段的彼此独立，并没有像广场边缘的深槽那样几乎连成一圈。 植树槽之外，就是城市的第三环了。 第三环的建筑高度和逐影者们之前遇到的那些一样，都是三十多米高，分布的也比较凌乱，其中甚至还有两座没有完工的，上半部敞开着，然而无论是半成品建筑还是植树槽，里面的黑沙居然逆着重力，跟其他黑沙一起退出了城市范围。 第三环和外面的沙漠已经没有了明显得界限，甚至可以说，内层的两部分才是城市的主体，而第三环只是围着城市建起来的贫民窟而已。 逐影者们大多是走过很多世界的老手了，有着足够丰富的脑补能力，不用看到实景，凭着眼前所见的城市废墟，就能形象的脑补出不知道多少年前，这座城市里的繁荣景象。 火一样的阳光下，贵族们乘坐着蜥蜴拖曳的车厢在城市中穿行，最新鲜的水果上挂着比黄金还要珍贵的水滴，被乘车人从车厢内的盘子里拿起，放入嘴中咬了一口，就一脸嫌弃的扔出了窗外。 街道两侧，城市平民牵着自家的牲畜，借着建筑的阴影避开灼热的阳光，牲畜的背后驮着鼓鼓囊囊的袋子，或许是满满的谷物，或许是精致的手工艺品，总之，承载着沉甸甸的希望。 贱民们排成几串，拉拽着沉重的黑石，自城市外的沙漠深处蹒跚而来，布满鳞片的皮肤无法排出汗水，热量只能化作泪水从眼睛里流出。 一无所有的贱民们只能为城市献出身体与生命，才能换来仅能维生的食物和清水，但即便没有监工，没有鞭子驱赶，他们依然在拼命工作，因为他们正在建造的，是给自己的栖身之所，也是他们未来的起点，从这里开始起步，也许终有一天，他们可以真正被城市接受，住进豪华气派的大房子里，享受真正的生活和快乐。 可惜，不知他们是否等到了愿望实现的一天，但繁华终将消散，一切归于虚无，这座承载着无数蜥蜴人梦想的城市，最终还是变为沙海深处的废墟。也许是无法割舍对城市的依恋吧，居民们和城市一起，化作了黑沙上的亡灵。 对了，亡灵。 现在可不是观察城市的时候，逐影者们眼中所见，广场上跪拜的所有骷髅都已经活了过来，从跪姿慢慢爬起，咯吱咯吱的关节摩擦声连成一片，仿佛从地狱中传来。这些归来的亡者身上还残留着干瘪的皮肤和破碎的皮革，鳞片脱落，皮肤龟裂，眼窝深陷，牙齿暴露在外，风干后的尸体简直比纯粹的骷髅还另人心寒。 毋庸置疑，骷髅们已经锁定了目标，这一次，没有黑沙黑石阻断生机，活物在这片荒芜的沙漠上如同海上的灯塔般显眼，灵魂散发的香甜气味每时每刻都在吸引着骷髅们的注意力，让它们原本是双眼的黑洞，没有从逐影者们身上离开一秒。 咯吱咯吱，骷髅们汇聚到了一起，咯吱咯吱，骷髅们向逐影者走来。 只有少数骷髅手里拿着石质的工具作为武器，大多都是空手，然而他们原本并非人类而是蜥蜴人，特有的尖牙和利爪，远比武器更具威胁。 “青铜阶？”修尔的脸上看不出表情。 “嗯，青铜阶。”蜜莉蒂深呼吸，低声答道，“至少青铜阶，数量超过四百。” 是的，至少青铜阶。 在帕瓦帝加，人形的骷髅类亡灵通常都是最低阶的黑铁阶，只靠几个训练有素的普通士兵就可以利用它们无智力的弱点杀死一只，只有非常强壮的尸体才会诞生青铜阶的骷髅，至于更强大的高阶骷髅，就需要其他特殊条件配合了。 然而在这个异界投影里，也许是以为环境恶劣导致蜥蜴人比帕瓦帝加人更强壮吧，它们生成的亡灵，居然是从青铜阶起始的。和四百多只不知死亡为何物的青铜阶骷髅战斗，其中可能还混杂着一部分更高阶的，就算是黄金阶的逐影者们，也不能保证可以全身而退。 面对如此难缠的敌人，只要头脑正常的人，都只会做出一个选择，那就是暂时撤退，避开敌人的锋芒，之后是绕行还是想其他办法再回来，还可以慢慢讨论。 不过，这次修尔的头脑似乎没那么正常了。 “死战不退。”这是修尔在片刻沉默之后发出的第一条命令，“正面对抗，杀光它们。” “吼！杀光它们。”在凯丽惊讶目光中，不管性格内向还是外向，不管外表柔弱还是强壮，修尔的命令一出，每个人都爆发出震天的嘶吼，毫无惧色的脸上，甚至露出阵阵快意，简直就像是群陪着修尔一起发疯的疯子一样。 其实大家当然没有疯，而是很明白，死战不退是现在唯一的选择。 撤退是不可能的，因为未知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谁也不知道敌人的追击速度有多快，谁也不知道敌人是超出一定距离就会停下返回，还是会一直追击下去直到生气脱离它们的所地范围，谁也不知道撤退过程中会不会像现在这样，碰到突然从地下钻出一座城市这种神奇的遭遇。 有太多不确定的因素了，如果选择开始撤退，战意必然会严重削弱，队形也会变得千疮百孔，一旦遇到意外，再想回头拼命已经不可能了。而且亡灵不知疲倦，逐影者们可不是，虽然不太可能，但假如亡灵追个几天几夜的，那逐影者们就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何况，还有那不知道会不会来的沙暴，那也是高悬在逐影小队头顶的利剑之一，万一被亡灵追击的时候突然迎面遇上了沙暴，只会加速逐影者们的死亡降临。 因此，也许听起来很疯狂，但只有正面对抗，才是最稳妥的选择，虽然同样会陷入苦战，但只要战术正确配合默契，完胜对手并非妄想。 “奉主之名，以暗月之光，化作牢不可摧得守护，高颂主之圣名，圣哉，无光之月。” 咔吧一声捏碎了手心里的水晶瓶，里面装的自然是修尔曾经见人就推销的暗月圣水。一手捧着圣典，一手把指尖的清水洒向逐影者们，修尔高声念诵着神圣的祷文。 虽然无法看见，但每个人都感觉到，身体周围的温度微微升高，仿佛有一面温热的护盾，始终环绕在自己周围。 视外之盾，这当然是暗月教会的专有防护神术了，可以有效的吸收一部分穿透护盾的能量，无法彻底挡住攻击，却可以把受到的攻击严重削弱，对战斗力还算完整的逐影者们而言，这反而是最适当的防护神术了。 手指用力合拢圣典，刺啦一声，修尔扯掉了身上的布袍，这才能看出，他在袍子下面，还穿着一件金属链甲，紧身的链甲对行动影响很小，但重量可一点也不轻，也难为他穿着链甲还能行动自如了。 “莫瑞娅，你驮着米娅，蜜莉蒂，让赛伦继续扛着凯丽，米娅，给我轰开一条路。” “马卡杰伦，萨芙，你俩辅助米娅，我不想看到，有任何一直站着的骷髅，挡在咱们前进的路线上。” “后方不用管，有我断后，你们尽管向前。” “莫巴克，右前方十一度，看到两个植树槽中间留出的通道了没有，那就是咱们的阵地，拿起你的盾牌给我向前冲，完不成任务，我砸烂你的酒桶。” 第二十二章 通向胜利之地 “元素，陨星。” 手指指向天空，山精灵的长发无风自动，脸上尽是冰冷，眼睛里不带一丝感情色彩，有的只是漠然，对敌人的漠然。随着她的咒文，一颗纯粹的火元素构成的流星拖着长长的彗尾从天而降，青色的火焰在流星表面尽情的舞动着，如同末日降临前最后的疯狂。 “轰”，火光冲天，气浪翻滚，爆炸带来的高温烤的每个人脸上发烫，地面并没有受到什么破坏，但最中心的的一群骷髅在高温下直接气化，连一点骨渣都没能留下。 “哈哈哈哈，伟大的火焰之主保佑，助我扫平邪恶的水之恶魔。”趁着修尔没心思踹他的机会，莫巴克用战吼大声吼出蓄谋已久的想法，狂笑声中，四把飞斧掷出，随即，一柄锋利的战斧高速盘旋着撕开空气，横扫面前的一切障碍。 “哇哈哈哈哈，莫巴克式冲锋！”双手握住盾牌的握柄，矮人借着战斧投掷的势头，迈开大步向前猛冲，沉重的脚步落在沙地上一步一个脚印，身穿重甲的身体化身为攻城战车，战斧下的漏网之鱼们只要被盾牌碰到，就被巨大的力量顶飞，远远的落入骷髅海中。 “烫烫烫烫，烫死我了，那只该死的山精灵，一定是打算公报私仇，才把地面烤的这么热！”显然这只矮人已经憋的太久了，各种各样抱怨的话持续的喷出口，早已浸湿的战靴踩在灼热的地面上，冒出蒸腾的白雾，让矮人仿佛踩着云雾而来。 “冲锋，冲锋。”矮人咆哮着不断向前，蜥蜴人的骸骨在他的踩踏下根根断裂，铺满了他走过之路的两侧。 他的冲锋非常顺利，那是因为一左一右，两道飘忽不定的影子鬼魅般时隐时现。 女剑士靠的是闪电般的速度，萨芙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大剑在前身体在后，两者仿佛已经融为了一体，在骷髅之间飞快的穿梭。残影还在左边，本体已经出现在了十米之外的右边，沿途的敌人就像幻影一样被穿过，完全无法阻挡她哪怕一秒钟。 马卡杰伦靠的自然是阴影穿梭，他才是真的时隐时现，根本没有骷髅可以捕捉到他的位置，当你看到他身影的时候，他早已经遁入阴影，脱离你的视线了。 两人始终护卫在莫巴克两旁，忽左忽右变幻莫测，尽量为莫巴克清开一条通道，让他的冲击速度不会因为敌人过多而减慢。 修尔跟在队伍的末尾，只有他是一直倒退着前进的。 虽然队伍前进的速度很快，但是他的压力始终是最重的一个，因为他必须故意减慢自己的步伐，同时面对源源不绝的围上来的敌人。 不能躲闪，不能转移，只能跟着战友们节奏走，因为一旦他离开了自己的位置，就等于给敌人敞开了大门。背后就是队友的后背，队友们敢把后背交托给他自己奋勇向前，他就要守护好这份信任，一个敌人也不能放过去。 压力之下，才展现出他作为战斗神官的实力。 断后的人不需要大量杀伤敌人，所以和攻击位相比，现在又是另一种战斗方式。 一手圣典，一手钉锤，钉锤主守，圣典主攻。 在家乡世界走到了顶点的修尔，掌握的战斗技巧成百上千，光是防御性的剑术就有十数种。用钉锤用出剑术，小巧的钉锤仿佛变成了一面坚实的盾牌，不给敌人留下一点空隙。 撕扯过来的利爪？锤柄轻轻挑动臂骨，就能把骷髅整个身体引开，让它冲入骷髅群中，和它的同类滚作一团。 扑咬过来的尖牙？钉锤的尖头向上一磕，张开的颚骨就不得不合拢，然后迎面撞在久等的锤面上，撞的牙齿崩裂面目全非。 抽打过来的尾骨？那更是简单了，尾巴可是掌握平衡的东西，脚下只需要稍稍帮它加把劲，敌人马上就会自己失去平衡，翻滚着倒在一旁，被同类踩在脚下。 一旦大量敌人试图用身体撞上来，就需要轮到攻击性的圣典出场了。 圣典自动翻过一页，六个代表神性文字、无法被凡人理解的符号，从抄满暗月教典的书页里飞出。明明没有实体，但虚无的文字偏偏像实际存在一样来回飞舞，在空中连续改变排列位置，组合成一行又一行文字。 钉锤悬在圣典上，修尔的嘴不断开合，像是在朗读着什么，却始终没有声音发出。 这理所当然，神灵才能使用的文字，不可视，不可闻，不可知，凡人永远读不懂，听不到，也无法理解，也就只有最贴近神灵，和神灵的人格最为契合的圣职者，才能在神恩之下，掌握为数不多的几个。 几个就足够了，因为，这就是真正的圣言，这就是高阶神术之一，圣言术。 虽然连修尔都无法听到自己的声音，但力量是实实在在的，无形无态无声无息的力量随着圣言从口中颂出，四周仿佛响起了若有若无的神圣之歌，蜥蜴人的骷髅们刚一接近修尔周围五米之内，就像被冰封般一动不动，颜色越来越淡，实体感越来越稀薄，躯体越来越模糊，直到彻底化为虚无，如同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近距离的骷髅不断被抹消实体，然而就在这时，突然其中一只挣开了禁锢，对着修尔猛扑过来。 圣言术的确威力很大，但对于自身实力的要求同样很高，由神灵自己使用，当然是圣言出口无往不利，但由凡人借用的话，就没那么容易了。 就算以修尔的实力，竭尽全力也只能勉强对青铜阶的敌人生效，还要是骷髅这种抗性最弱的亡灵敌人，换成其他生物的话，也就对黑铁阶能达到现在的效果了。 然而蜥蜴人骷髅里不止青铜阶亡灵，还有不少白银阶存在，扑出来的这只就是其中之一，而受到攻击的修尔，却似乎毫无心理准备，对敌人的到来没有任何反应。 因为不需要。 就算独自断后，修尔也不是孤军奋战。 “嗖”的一声，一只投枪从背后飞来，沉重的枪尖穿透白银亡灵的头骨和下颚，把它死死的钉在地上。 修尔一点也不意外，甚至没有回头，只是举起握着钉锤的手，对身后的援军竖起拇指。 “呦呦，呦呦。”轻快的鹿鸣声代表着小鹿现在的心情，嗡嗡震动的弓弦，则代表了她现在的行为，欢快中的杀戮，也就只有林精这种奇怪的种族，才会表现出这样的矛盾了吧。 “为了奥夫瑞根，为了熔炉与火焰。”最前排的莫巴克，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吼声，双手抓着盾牌的边缘扔了出去，仿佛一面墙一样的方盾至少四五十公斤，这时打着转的横向向前飞出，没有一只亡灵可以用身体挡在飞盾之前，任何试图尝试的敌人，都已经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队长，我到位了。”稳稳接住又旋转着飞回来的方盾，莫巴克重重的把盾牌顿在地面，挺立在通道的一端，就想一面永远不会倒下的旗帜，可惜，如果他能闭上嘴就好了，“但是我的斧子丢了，那可是我爸爸进工匠会之前亲手给我的，不对，好像是我自己打造的，不对……算了，想不起来了，总之那可是我最珍贵的斧子，队长你可要……哎呦，什么东西，咦，谁用我的斧子砸我，该死的半身人小偷，我就知道是你偷了我的斧子。” “我从来不敢偷白痴的东西，我怕传染。”早就帮着莫巴克捡回斧子的当然是半身人马卡杰伦，他是第二个就位的，所以才有时间对莫巴克竖起弯曲一节的小指，这是半身人风俗里鄙夷的手势，至于其中含义，相当不文雅。 “你这个混蛋，就该把你扔到队长的神术范围里去，让你和亡灵一起消失。”莫巴克虽然冲在最前，但显然也时刻观察着后方，才会知道修尔的战斗过程，他虽然对消失的亡灵格外好奇，但并没忘了本职工作，挥斧砍到一只靠近通道口的亡灵，牢牢守住通道。 “就位。”“就位。”“就位。” 一声声回报接连不断，队伍总算进入了这条差不多五米长三米宽，两侧都是十多米深的植树槽，让这里成为最好的防守区域。 “干得漂亮。”修尔最后一个退到了通道的另一侧，战术已经成功了一半，剩下的就是杀戮了，“莫巴克和我各守一端，一个骷髅也别放过。” “莫瑞娅，盯住下面，当心有掉下去的敌人要从下面跳上来。” “米娅，尽情的轰炸吧，会动的都是你的目标。蜜莉蒂，可以把赛伦放出去玩玩了，别忘了先把凯丽放下来。” “马卡杰伦，你唯一的任务，主要看好萨芙。”发出了很奇怪的命令，修尔叹了口气，高声道，“萨芙，看这边。” 女剑士早就习惯了服从命令，下意识的回过头，然后，她就看到修尔正把一根粗长的空心针管猛地插进手臂动脉里，鲜血从针管的另一端箭一样喷出，准确的喷到了她面前的地上。 第二十三章 僵持的战局 “头儿，你坑我！”马卡杰伦口中爆发出惊人的惨叫，可惜，现在再抗议，已经来不及了。 萨芙低头凝视着黑石地面上的一滩鲜血，身体明显一阵晃动，仿佛随时都会倒下一样。 虽然身边有其他队友，但没人过去扶住她，不仅不扶，而且还有意躲远了一些，至少和她保持一米的距离，把她周围空了出来。 “嘿嘿，嘿嘿，哈哈哈哈。”低沉的笑声，从垂着头的女剑士口中发出，笑声越来越响，在她仰起头的一瞬间，音量达到顶点，笑声变得格外高亢，格外疯狂。 这时周围人才能看到，女剑士清秀的脸上尽是凶悍之气，布满血丝的双眼之中，目光充满了对杀戮的狂热，她甚至不需要开口，只是随随便便站着，就能让别人从她身上嗅到对鲜血的渴望。 弯下腰，食指从黑石上一滩献血中抹过，纤细的，总是握着笔的指尖，沾满了红色的血。慢慢把食指放进口中细细吮吸着，闭上眼享受般的品味着舌尖熟悉的味道。 修尔的味道。 双眼骤然睁开，直直的盯着躲得远远的莫瑞娅，脸上露出隐约透出疯狂的笑容。 “呦呦，好久不见了。”莫瑞娅歪着头，满脸笑容的挥挥手。 “好久不见了。”温婉的声音倒是没有变化，只是低沉了许多：“为什么要离那么远呢，离近点让我看看，你知道我眼睛不太好用啊。” “诶？我不要。”莫瑞娅倒退了两步，却悠哉的说道，“你这家伙每次出来，最想做的事就是干掉我和莉莎，我才不会上当呢。” “嘁。”萨芙很遗憾的撇撇嘴，目光从逐影者们脸上扫过，连凯丽和夹着尾巴对她嗷嗷狂吠的白狼都没漏过，冰冷的目光一点感情波动都没有，就像在看一群死人一样，只有最后落在修尔的脸上时，才发生了变化。 女剑士细细的舔了舔红唇，看着修尔就像看到了最美味的食物一样，声音也温柔了许多：“亲爱的，要我杀谁？是这几个碍事的家伙吗？还是你终于下定决心，要干掉那只鹿了？” “是它们。”修尔对萨芙的变化无动于衷，神色如常的指了指不断试图冲进阵地的亡灵，“数量很多，你小心一点。” “亡灵？我不干，没有大滩的鲜血，没有绝望的哀嚎，甚至连死亡都没有，我才不要。”萨芙带着几分癫狂的说道，“要我动手也行，我要报酬。” “唉，说吧。”深深叹了口气，修尔露出苦恼的神色。 “我要你用最粗暴的方式对待我，一整晚。”女剑士明明在笑，却显得无比狰狞，“记住，不是对她，是对我。” 纠结的按着额角，修尔头痛的说道：“咱们以前可是说好了的，现在还不是时候。” “嘁，那个该死的蠢女人，不是她死了我也会跟着死的话，早就宰了她了。那就先记账，别以为你能逃得掉。” “好好好，记账，记账。”我记了那么多账了，什么时候老实还过，你就慢慢等吧。 “哈哈哈哈。”满意的大笑着，萨芙单手拎着大剑，斜眼看着口中碍事的队友们，“谁是那个倒霉鬼？” “呃，是我。”半身人不情愿的从队友身后走了出来，讪笑着举起手，弱弱的说道，“又是我。” “嘿嘿嘿嘿。”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说，狂笑的萨芙扛着重剑高高跳起，越过七八米的距离，无视己方阵地的存在，直接砸进了成群的骷髅之中。 “唉，我就知道，头儿，记得给我收尸之前，先帮我拼完整啊。”半身人苦着脸，哀怨的留下遗言，悲壮的遁入了阴影之中。 “啊哈哈哈。”骷髅海里，爆发出充满愉悦的狂笑，笑声中，巨剑高速旋转，掀起了一道剑刃的风暴。旋转的速度很快，数十公斤的巨剑本体已经消失，身体周围只留下旋转着的残影，连巨剑带起的风声都听不到了，只能听到嗡嗡的震动声。 带着绞肉机般的剑刃风暴，旋转中的女剑士，开始在亡灵群里绕着圈的移动，坚固的骸骨在剑刃风暴面前就像玻璃一样脆弱，甚至不需要直接碰到，只要一接近剑刃风暴的范围，就被巨大的力量卷入风暴中心，化作无数碎骨被重新喷射出来。 亡灵们不知恐惧，只凭本能行动，单独暴露在阵地外的萨芙成了它们最直接的目标，前赴后继的朝她涌去。而这正合她的心意，剑刃风暴当然是敌人越集中杀的越过瘾，简直就像是为了现在量身定做的异样。 骷髅大潮中心，出现了一处空白区域，一只又一只骷髅被搅成碎片，一个又一个亡灵倒下，只有一个癫狂的女人，在空白区域中心转来转去，笑得像疯了一样。 “杀的好过瘾。”再厉害的技能，也有停下的一刻，旋转中的萨芙突然停下，大剑深深刺入黑石中，拄着剑一阵狞笑，根本不去估计自己不设防的身体。 亡灵们的本能当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女剑士刚一停下，亡灵们就朝她扑了上来，十多只利爪带着森森寒意，像是要把毫无防备的女剑士分尸一样。 可惜，一阵清风，从亡灵们身前吹过。 黑色的匕首暗淡无光，只带着一阵微风，在每只骷髅的颈椎缝隙间轻轻一划，连接骨关节的黑暗能量被轻而易举的斩断，五六颗干瘪的蜥蜴头滚落在地，失去了头颅的亡灵一阵混乱，下意识的趴在地上寻找头骨，后面的同类自然受到了影响，不断被前排的骷髅绊倒，于是，越来越多的亡灵摔倒在地滚作一团。 “痛快。”短暂的恢复结束，萨芙重新从黑石板里拔出大剑，迎着大群骷髅冲了上去，巨剑大开大阖，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力量，和原本靠速度取胜的战斗方式截然不同。 “咱们也不能落后啊。”确认敌人群里的两个队友配合的没有漏洞，修尔这才放心的收回了目光，回头看看己方的战场，植树槽夹缝中的空间并不大，莫巴克尽力守住一端，巨大的骷髅赛伦在蜜莉蒂的操控下暂时守住了另一端，相对脆弱的远程职业们在中间很安全，植树槽里，有不少亡灵已经掉进去了，正在努力的向上爬，不过，垂直光滑的墙面，哪有那么容易爬上来。 “执行任务，赛伦，换位。” 修尔身体一扭，从赛伦身侧划过，挡住了后方的通道，解放出来的骷髅赛伦仰头发出无声的嘶吼，干脆直接跳进了旁边的植树槽里，利用体型优势，对下方的亡灵发起了践踏攻击。 踩了没几下，魔法的爆炸声也响了起来，在空旷的环境中，元素法师终于可以肆无忌惮的发挥出全部实力，火焰与大地的元素咆哮着，展现出它们积蓄已久的力量。 火光耀眼，尘土飞扬。 耀眼的火光，掩盖了地面上的异样。 修尔站在黑石地面的尽头，前方就是无尽的黑沙，亡灵们踩着黑沙，源源不断的发起围攻，却被他一一挡了回去。就在持续不断的攻守之间，几根粗长的根须旋转着从沙地下钻出，自下而上戳进亡灵们的躯体，从它们的头顶钻出，把它们穿在根须上。 一击成功，根须甩落了上面的亡灵，重新收回地下，几秒之后，根须再度冲天而起，又是几只亡灵落入陷阱，变成了根须上悬挂的战利品。 “左侧植树槽，蜜莉蒂，注意压制。”有了莫瑞娅援手，修尔的压力减轻了很多，可以有更多精力去观察战局，“米娅，后方暂时安全，火力先集中在前方，尽量先清理一侧的敌人。” “莫巴克，你突的有点靠前了，后退两步减轻压力，注意保留体力和能量，谁知道还会不会有其他状况。” 的确，异界投影里情况多变，经常有队伍在一场战斗中肆意消耗力量，结果在紧随其后的遭遇战里因为消耗过度而无力作战，最终导致无谓减员，因此，保留能量是每一只成熟团队必须注意的重要事项。 “修尔，这样下去不行。”身后突然传来亡灵法师的声音，“有问题。” “说。” “这里的亡灵，和咱们帕瓦帝加的完全不同，它们没有灵魂之火。” “说清楚点。”挥锤砸碎一只亡灵的头骨，修尔皱着眉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你没有发现吗？”蜜莉蒂急促的说道，“咱们的战斗看上去很顺利，但其实根本没多大进展，敌人并没有减少多少。” “嗯？”被一言点醒，修尔仔细看了看战场，经过一次冲锋和几分钟的防守作战，尤其是经过萨芙和米娅两个主攻手尽情攻击之后，按理说，亡灵的数量应该最少被削减了一半，但实际上，战场上的敌人数量绝不低于三百，取得的战果连四分之一都不到。 这是什么情况？ 带着疑惑，修尔有意盯着几个原本认为必死的亡灵观察，果然发现了问题，就算击碎头骨，破坏了骷髅承载灵魂之火的容器，但它们依旧没有死亡，捡起残缺的头胡乱戴在颈椎上，就再度加入了战斗。 “灵魂之火是怎么回事？”想起蜜莉蒂刚刚的话，修尔马上联想到了问题所在，“怎么才能真正杀死它们？” 第二十四章 世界之外的庇护所 在帕瓦帝加，亡灵分为两大类，一类是实体，一类是精神体，也就是通常说的骷髅和幽灵，至于像是僵尸、尸巫、黑暗骑士甚至亡灵龙，都是这两类的衍生体。 无论哪类亡灵，都需要灵魂之火作为支撑，当然，灵魂之火也是统称，具体一点的话，精神体类亡灵的才叫灵魂之火，往往存在于身体中央类似于心脏的位置，而实体类亡灵的叫本能之火，一般存在于颅骨之内，像骷髅眼眶里的两团绿色鬼火，其实就是它们的本能之火。 想要杀死一只实体类的亡灵，最彻底的方法，当然是用光明神术净化，净化之后绝无后患。但这样太麻烦了，毕竟掌握光明系神术的圣职者并不太多，因此，人们更喜欢另一种简单的办法。 砸碎它们的头。 灵魂之火相当脆弱，所以才需要存放在封闭的颅骨内加以保护，一旦颅骨裂开，灵魂之火会迅速逸散，失去了能量支撑的实体类亡灵自然就随即死亡，恢复成一具普通的尸骸。 经历了多次逐影，大家也见识过不少其他世界的亡灵，但和帕瓦帝加的亡灵大同小异，至少在灵魂之火这个问题上没有区别，因此大家一直觉得，所有世界的亡灵应该都差不多，谁也没想到，居然会再这里，遇到截然不同的亡灵。 “原因我也不知道。”对修尔的问题，蜜莉蒂也给不出答案，“再他们身上始终看不到灵魂之火，但是能感应到。也就是说，肯定有灵魂之火，就是不知道在哪，我怀疑，它们的灵魂之火已经和尸骨合为一体了。” 找不到灵魂之火，就意味着无法击杀亡灵，只能被亡灵们活活耗死，这是最麻烦的结果。 不过，修尔倒是没有着急，因为事实证明，这几分钟的战斗还是有收获的，亡灵们并非杀不死，只是费多大力气的问题。 “有没有解决办法。”这才是修尔最想知道的事。 “你刚才断后时候用的那个神术就很好，直接抹消它们的存在，比较强的个体单独解决就好了。” 你还真敢想，修尔暗暗翻了个白眼，不过并没有表现出来：“那不可能，消耗太大了，面对这么多亡灵，被抹消存在的只可能是我。” “那就只有笨办法了，那个嗜血狂做的就不错。”蜜莉蒂很遗憾的叹了口气，“有一多半有效击杀是她干的，剩下的基本是平胸的战果。” “明白了，就是把它们彻底砸碎才可以。”修尔点点头，的确，对骷髅来说，如果只是拆散，它们几秒钟就可以重新组合起来，但碎骨是不可能拼起来的，也就是说一旦把它们彻底砸碎，它们就再也没有复苏的机会了。 “我也有击杀它们的方法，但是需要很长时间的准备，而且也对付不了这么多。”蜜莉蒂补充道，“不过比起一直一直砸碎，还是方便多了。” “都听到了？”修尔提高了音量，对所有人说道，“现在大家减少无意义的攻击，重点替蜜莉蒂争取时间。” “米娅，你的攻击有效，目标转向后方，尽量削减敌人数量，炸碎它们。” “没问题。” “萨芙，萨芙。” “吼！” “算了，没事了，玩得开心点。”修尔摸摸鼻子叹了口气，反正她的攻击也是有效的，现在还没必要把她强行召回来，就是苦了马卡杰伦了，还是暗暗的替他默哀吧。 “赛伦，回来了。”蜜莉蒂对着空中伸出手，植树槽里正在认真踩地鼠的巨大骷髅突然原地跳起，身体还在半空，头骨就脱离了躯体飞回蜜莉蒂手中，而组成躯体的骨骼凌空解体，一根根巨大的骨头像下雨一样自空中洒落，把几只想要追出来的亡灵又重新砸回坑里。 单手托举着颅骨，蜜莉蒂抽出骨剑，身上的黑暗能量越来越浓重，黑暗能量在她捏碎挂坠上的水晶时提升到了顶点，甚至有黑色的雾气，开始从她的皮肤上溢出。 嘴里吟诵着黑暗的咒文，亡灵法师的骨剑点地，迈着沉重的步伐，开始用剑尖在黑石上勾勒法阵，就算修尔在读书时记录过很多法阵的外形，其中不乏亡灵系的，但蜜莉蒂现在刻画的法阵，却在他的知识范围之外，连法阵的结构都看不懂，更何况是功效了。 法阵的线条越来越复杂，蜜莉蒂的脚步也越来越沉重，到了最后，每迈出一步亡灵法师都要喘息几声，显然画的相当吃力，不过，不断有黑暗的能量，从手中的颅骨反馈到她体内，让她能顺利的支撑下来。 “辛苦了大家，再给我五分钟。” 直径一米的法阵，蜜莉蒂居然画了将近十分钟，这十分钟在逐影者们看来，一点也不好过。 失去了一个攻击点，对逐影者们的影响，可不是人数减一这么简单，而是爆发了连锁反应，原本相对完善的防御阵型，在失去了蜜莉蒂之后变得捉襟见肘。 原本亡灵法师负责左侧的植树槽，她的召唤物负责右侧的，修尔和莫巴克一前一后封路，莫瑞娅则是机动兵力，随时填补空缺，四人配合默契，在保证阵地安全的基础上，充分解放了主力攻击手米娅。 而现在，蜜莉蒂无法参战，莫瑞娅就必须退回来防备两侧的亡灵，她一个人有时还不够，需要修尔分出精力来协助，这就导致了修尔负责的防线频繁遇险，好几次不得不和莫巴克交换位置，才勉强维持住防线。 “五分钟啊，你确定？”吐了口胸中的浊气，得到肯定答复后，看看还在持续削减敌人数量的两个攻击手，修尔做出了决定，“萨芙，你和马卡杰伦继续，其他人马上弃守阵地，向阵地中心集中，米娅，集中后你继续攻击，不要受我干扰。” 令行禁止，虽然不知道修尔打算干什么，但莫巴克一刻也没有犹豫，迅速后退靠近了阵地中心，莫瑞娅也不再前后乱跳，而是挤到修尔身边，护住了已经盘膝坐在地上的修尔。 不需要移动，不需要分心，现在正是最好的时机，于是，神术再现。 这一次，几个队友都看到了神术释放时的异象。 “主说，此地为吾眷顾之地，凡于此驻足之人，皆可受吾之庇佑。”修尔的声音明明很轻，却远远传出，连几百米外都可以听的清清楚楚，“主说，遵从月光指引，即可享平静安宁。” 修尔盘膝坐在地上，嘴里高颂着赞美词，手指在空中不断书写着，随着他的书写，明明四周空无一物，但每个人的耳边，都响起了直击灵魂深处的钟声，隐隐约约的圣歌里，无法被凡人理解的神圣文字，一个一个从他的指尖显现，在空中跳跃盘旋。 “以主之名，呼唤视外之光，赐信徒以宁静，赞美无光之月，圣哉。” 背后仿佛有一轮暗红的满月冉冉升起，红月高悬天空，洒下一道淡淡的红光，刚好把阵地中心的几个人罩在其中。红色的光幕上，不时浮现出那些无法理解的文字，文字一闪即逝，每闪过一次，红光下的逐影者们，都会感到一股磅礴的能量从光幕上传来，迅速补充着他们的消耗。 虽然被月光笼罩，但这并不影响逐影者们的攻击，米娅和莫瑞娅尽情向外倾泻火力，无论是魔法还是箭矢，穿透光幕时，都不会受到任何阻碍。 而亡灵的待遇却完全不同。 失去了防线的阻挠，亡灵们终于攻入了逐影者们的阵地，扑向被红光笼罩的生者。然而，所有扑入红光范围内的亡灵，一旦肢体从一侧探入光幕，就会即刻从光幕的另一侧穿出，无论尝试多少次，都是同样的效果。被红色月光笼罩的区域，就像是已经独立于这个空间之外，从外面可以看到里面的人，却永远无法碰触到他们。 世界之外的庇护所，这是暗月教会接近传奇神术的顶级神术之一，一度被认为只有传奇阶圣职者才能施展，直到出了修尔这个异类。 神术一经释放，就可以在固定区域隔离出一处绝对安全的庇护所，其实就是把暗月女神神国的一角投影在现世，在里面不仅可以缓慢恢复能量，而且不受外界的影响，外面的人除非可以突破空间的壁垒，否则绝对无法伤害到庇护所内的人。 不过，庇护所不仅无法移动、范围有限，而且非常危险。随着时间的推移，释放者的消耗也会以平方数增长，一旦超过极限，还要强行持续的话，释放者就会和隔离出的空间同化，以肉身回归神国。凡人的躯体无法承受神国纯粹的能量，在回归的一瞬间，就会被神国的能量同化，永远也无法再返回现世，可以等同于死亡。 对修尔来说，五分钟的时间，已经接近他的极限，如果五分钟之后，蜜莉蒂没能像她说的那样完成自己的工作，那他就只能在必死无疑和取消神术拼死一搏之间做出选择了。 这会导致非常被动的结果，然而修尔还是毫不犹豫的这么做了，因为他充分相信，自己的队友会做好她该做的一切，蜜莉蒂既然说了五分钟，那就一定可以在五分钟内完成她的工作。 真的可以吗？ 推荐阅读:天蚕土豆大神新书《元尊》、猫腻大神新作《》 第二十五章 转移阵地 蜜莉蒂踩在法阵边缘的圆形线条上，复杂的咒文持续不断的从口中颂出，然而没有一个人可以听懂她念诵的咒文到底是什么内容，就算是法术和能量学的专家米娅，也无法理解其中的含义，仿佛她读出来的，只是一串毫无意义的混乱音节。 不过当然不是，无意义的音节是不可能激活法阵的，然而随着蜜莉蒂的咒文出口，地面的法阵中，黑色的雾气开始翻滚，像是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了一样。 “是咒文倒读。”控制着又一颗火焰陨星落地，米娅突然听出了端倪，灌下一瓶紫色的药剂，擦擦额头的汗水，板着脸说道，“不知道是什么法术，但是她把效果逆转了，所以咒文需要倒读，法阵的咒符也是镜像的，难怪我一时没看懂。这个暴露狂，也就只有他们这种玩弄尸体的变态，才会用这种诡异的方法了。” “怎么听着你是在夸她呢？”支撑着避难所，修尔却还有心思揶揄，“用满是不屑的口气称赞她，也就只有你能干出这种事了吧。” “好好控制你的神术，还有心思废话，你这是又闲了吧，不是你刚才苦苦支撑的时候了？” “啧啧，这么简单的神术，以我的能力，完全不用费心思就能支撑。”修尔笑眯眯的说道，“不用替我担心，还是讨论一下你为什么……” “不用费心思？那你胳膊哆嗦什么？。”米娅斜眼瞪着修尔，冷笑着说道，“有本事起来走两步，你能站的起来就算我输。” “好吧，你赢了，我不说了。”修尔叹了口气，他是真的站不起来，倒不是身体虚弱或者精力不济，现在还没到最艰难的时候，不至于动都不能动，但作为避难所的核心，他绝对不能移动，一旦改变位置，神术就会失效，这种高等神术，短时间内不可能用出第二次，到时候他恐怕哭都哭不出来。 “笑什么笑，赶快恢复。”瞪了一眼偷笑的矮人，修尔瞬间变脸，恶狠狠的说道，“药剂该喝就喝，这几分钟争取把状态恢复到最好。” “咕嘟咕嘟”，依言灌下一瓶药水，莫巴克擦了把汗，闷声说道，“队长，你转性了啊，蜜莉蒂刚说她能解决，战斗很快就要结束了，你居然还舍得逼我们浪费药剂。” “你知道后面会不会再有什么东西跑出来？”朝最大的黑色建筑努努嘴，修尔嗤笑道，“而且，万一她没能全灭敌人呢？你就什么都不做了？还有，莫瑞娅，把那只蠢狼叫回来，这家伙快死了，凯丽，继续治疗萨芙和马卡杰伦，有空闲的话，给那只狼也扔个治疗术，怎么说它也是在帮着咱们拼命，别真让它死了。” 的确，白狼这两天一直跟在队伍里，每天不是摇尾巴就是四处乱跑，什么也不用做还吃喝不愁，算是最幸福的队伍成员了。本以为今天它也会趴在凯丽身边假装自己不存在，没想到，在庇护所形成之前，它居然主动冲了出去，对亡灵们发起了猛攻。 可惜，生理特点决定了它的攻击多以撕裂为主，对生物很有效，但对没有血肉的风干骷髅来说，很难形成致命伤害，在敌人堆里撕咬了半天，没能真正消灭几只亡灵，自己倒是被亡灵的爪子抓了几下，身上留下了四五道伤口，鲜血把银亮的毛皮都浸湿了。 “了用不，不是，我是说不用了，战斗已经结束了。” 只过了三分钟多一点，蜜莉蒂就提前结束了自己的施法准备，发出了胜利的宣言。 然后，战斗就真的结束了。 所有的亡灵，动作突然变得迟缓僵硬起来，只过了几秒而已，剩下的二百多只亡灵就彻底失去了活力，开始大片大片的倒下，有几只比较强壮的还想挣扎一下，却被意犹未尽的萨芙一剑拍成碎片，转眼间，地上就堆满了数百具骸骨，没有一只还能站的起来。 突入起来的变化，以逐影者们的心理素质，都难免一时发愣，更别提初次见识的凯丽和白狼了，尤其是阵地外的白狼，嘴里叼着根腿骨，傻乎乎的左看右看，完全没搞清楚，为什么这些一点也不好吃的敌人突然就都倒下了。 “亡灵法师还有这种能力？”并未马上中断神术，而是又支撑着避难所观望了一阵，确认短时间内敌人不会再站起来了，修尔这才挥手取消了施法，略带惊讶的说道，“这应该不是放逐亡灵，我记得亡灵法师的放逐术有数量限制的，和能够召唤的数量相同，你还不至于一下能召唤出二百多只吧。” “不是，解释起来很复杂。”明明取得了胜利，蜜莉蒂却一点高兴的表情都没有，反而面色沉重的说道，“咱们有麻烦了。” “哪次逐影没麻烦。”修尔摇摇头，“你先等等再说。” 制止了蜜莉蒂，修尔恢复了严肃，提高音量大声说道：“所有人向我集中，路上注意脚下，预防突袭。” “萨芙，我现在不希望看到你有什么过火的行为，否则后果你是知道的。” “很好，放弃打扫战场，更换第三套战斗队形，即刻转移阵地，目标，广场右翼的同样位置。莫巴克？” “已恢复完毕。” “完美，现在行动，蠢狼，跟上。” 矮人一马当先冲了出去，随后所有人都动了起来，把凯丽簇拥在队伍中间，朝新目标开始转移。 刚刚经历了一场苦战，逐影者们正是疲劳的时候，但修尔并没有下令休整，反而开始调配队伍，一副打算连续作战的样子。 逐影世界的战场上，没有所谓的安全时间，随时可能会遭遇新的危险，一场战斗结束就放松警惕的话，很可能会被随之而来的各种危险淹没。 因此，战斗结束之后，就要迅速寻找有利地形，以便准备充分的应对下一场战斗，只有确认短时间内不会再有战斗了，才可以短暂休息。 经验丰富的逐影者们对此自然不会陌生，每个人都充分配合，就连桀骜不驯的疯癫女剑士，都收敛了自己的疯狂，勉强服从修尔的指挥。 很快，队伍绕行广场外侧，尽量避开骸骨密集的区域，转移到了修尔指示的位置，同满地的尸骸和焦土拉开了至少百米的距离。 新的阵地位于广场一侧，在这里防守，无论是老对手重新站起来，还是从城市里又有其他亡灵冲出来，逐影者们都可以从容应对，不至于措手不及，更不至于腹背受敌。 “就在这里。”直到抵达目的地，修尔才稍稍放心，皱着眉迅速四下观察，低声道，“马卡杰伦。” “随时候命，头儿。” “靠近城市的方向，警戒陷阱。” “明白。”半身人倒退三步，消失在阴影里，遵从修尔的命令，他需要在通往城市的方向上，选取不同位置布置几处陷阱，以便己方在疏忽的情况下，也能及时发现可能出现的敌人。 “莫瑞娅，随时注意旧战场，哪怕有一只亡灵重新站起来，也马上示警。” “呦呦。”标准的小鹿式回答，嗯，就当这是同意了的意思吧。 “萨芙，你累了没有。”修尔转向躁动中的女剑士，“累了就回去睡觉吧。” “这是用完我了是吧，开始赶我走了。”萨芙瞪着眼，表情凶狠的说道，“你每次都这样过河拆桥。” “战斗要紧，现在需要稳定的萨芙，没办法。”修尔叹了口气，“等以后……唔。” 修尔还想说什么，突然睁大了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了，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萨芙居然会做出这种事。 女剑士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突然扑了上来，用力抱住修尔的身体，重重的吻住了他的嘴唇。 女剑士的唇温暖而湿润，柔软的舌头带着点点血腥的味道，鼻中喷出的气息在寒冷的夜里滚烫灼热，还有…… “嘶。”修尔捂着嘴倒退了两步，几滴鲜血，从下唇上的牙印里冒出。 “哈哈哈哈，别忘了，你欠我的，这是利息。”享受般的舔掉嘴唇上修尔的血，萨芙扛着大剑高声大笑，“那边那只白痴鹿，我没动手之前你要是敢动手，我扒了你的鹿皮做斗篷。” “呦呦，呦呦，你来咬我呀。”谁也不是易于之辈，以莫瑞娅的性格，怎么可能害怕她的威胁，黑发的林精一撩长发，风情万种的说道，“我们很快就要去滚地板了，还有萨芙一起，而你呢，只能回去自己睡觉了，哎呀，真是可怜呀。” “咳咳。”现在绝对是最危险的时刻，一不小心，就会遭受毁灭性的打击，可惜职责所在，修尔只能硬着头皮干咳几声。 “唰”，两道诡异的目光打在修尔的脸上，冷汗一下就冒了出来。 “哼。”好在，萨芙虽然疯狂，但听修尔的话这个习惯还是没变，最终只是冷哼一声，赌气一样的坐到地上闭上了眼睛。 几秒之后，女剑士睁开双眼，像受惊的小兔子一样缩着脖子四下看了看，风一样的躲到修尔背后，小心翼翼的说道：“我，我没做什么吧。” “没什么呀，也就是打算被修尔强x不成，砍了几十只骷髅泄愤，最后又在修尔的舌头上咬了一口，其他的什么也没做。”莫瑞娅悠悠的说道，“呦呦，别看我，我什么都不懂，我只是一只鹿。” 第二十六章 看不见的手 “我错过了什么吗？”马卡杰伦回来的时候，只看到萨芙眼神呆滞的瘫坐在地上，一副彻底崩溃的样子，而其他人的表情极度诡异，左看看，右看看，就是谁也不去看修尔。 至于修尔，一脸严肃的坐在正中威严满满，至于是不是色厉内荏，那就谁也不知道了。 “都弄好了？”干咳一声，修尔板着脸说道，“那就过来坐好，准备开始作战会议了。” “这是怎么了？”绝对不对劲，半身人挠挠头，朝好友送去疑问的眼神，“头儿这是什么情况？” “哈哈哈哈哈。”莫巴克终于绷不住了，狂笑着说道，“我跟你说，队长他刚才……等等，队长，你先把锤子放下，有话好说……” 一阵惨不忍睹的暴力事件之后，修尔终于镇压了所有不同的声音，大家总算是安静下来了。 “莫瑞娅，盯好旧战场，米娅，你用鹰眼术照看着城市的方向，凯丽，你给大家治疗，受伤的治伤，没受伤的帮他恢复体力，所有人，半小时休整时间，半小时后不管状态如何，进行下一步。” “现在可以说了，蜜莉蒂。”一旦重回正轨，热闹的气氛又恢复了严肃，“你刚才说咱们有麻烦了，详细一点。” “这里的亡灵非常奇怪。”亡灵法师深吸一口气，整理着语言说道，“它们和帕瓦帝加的完全不一样。” “这我已经知道了。”修尔叹了口气，“说点我不知道的。” “它们没有灵魂之火却可以自由行动，我已经找到原因了。”蜜莉蒂敲了敲身下的黑石，“因为他们不需要灵魂之火，有其他东西，为它们提供黑暗的能量，以支撑它们的行动。” “这些黑石？”修尔眯起眼睛，若有所思的摩挲着地面。 “没错，就是这些黑石，应该还有外面的黑沙。”蜜莉蒂认真的解释道，“刚才你说的没错，我用的不是放逐术，而是逆转的黑暗呼唤。” “这个法术，原本是用来凝聚目标物中的黑暗能量，把能量补充道亡灵体内，以此强化自己的召唤物的，在帕瓦帝加，往往是使用黑暗系的晶石来施法。法术逆转之后，效果也随之逆转，等于把亡灵体内的黑暗能量抽离出来，重新填充回目标物之中。” “嗯。”修尔点点头，示意自己已经懂了，蜜莉蒂解释的很清楚，虽然具体过程不知道，但取得的效果可以理解。 “这个法术并不简单，因为这些亡灵不是我的召唤物，不在我的控制下，想要把它们体内的黑暗能量剥离很麻烦，再加上我当时选择地面作为目标物，是因为地面足够大，可以承载足量的黑暗能量，但地面毕竟不是我们惯用的魔法物品，向内填充能量应该也很吃力。所以我当时说的是五分钟，而且认为自己无法解决全部亡灵。” “但是，直到开始施法，我才知道自己错了，同时也发现了一个大问题。” “施法进行的非常轻松，轻而易举的就把黑暗能量剥离出来，塞进了黑石里。一切都太顺利了，别说现在这些，就算再多一两百只，我都能轻松解决。” “只有一种理论，才能解释这一现象。”蜜莉蒂用长长的指甲，在黑石上浅浅的刻了一条线，“能量原本就是由这一渠道，从一号点传向二号点，所以我现在才能轻易的逆转能量走向，让黑暗能量沿着同样的渠道，从二号点退回一号点。” “嘶，所以你停止逆转以后，能量传送又会恢复原本的方向。”修尔习惯性的敲打着大腿，紧紧皱着眉，“也就是说，那些亡灵随时可能重新站起来？” “那倒不会，太夸张了。”蜜莉蒂摇头道，“能量传输没那么快，需要一个积累过程，具体多久不好说，但不会少于两天，体型越大的，可能需要的时间越久。” “你是用昨天咱们驻地外堆的那些骨头来判断的吗？” “没错，如果真像你想象的那么快的话，那些骨头昨晚就动起来了，不至于直到咱们离开，都一点动静也没有。” “唔，有道理。”修尔疑惑的问道，“不过，既然它们不会马上起来，你说咱们有麻烦了指的是什么？” “黑石和黑沙可是铺满了咱们实现所及的每个角落，说是整个大地也不为过，而所有的亡灵都是大地的产物，不止是风中，只要沙子里埋有尸骸，那就随时可能钻出亡灵来攻击咱们，而咱们一点先兆都发现不了，这还不算麻烦吗？” “如果你觉得这样不算麻烦的话，那还有更麻烦的事。” “我之前就检查过这些黑石，你还记得吧，它虽然有灵魂之沙的特性，黑暗能量非常充沛，但这些能量非常稳定，连向外溢散都不会，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的传输给亡灵？何况，能量传递可没那么容易，不加以控制的话，只会白白逸散，根本传不到目标体内。” “所以说，幕后一定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控制着黑石内部的能量，或者直接一点，这只看不见的手，养了这群亡灵，给咱们制造了阻碍。” “这就是你说的麻烦？”修尔却没有表现出惊讶，反而神色如常的说道，“还有其他的吗？” “这还不够？”蜜莉蒂有些不满。 “不，你误会了，我承认，你说的这些，确实很麻烦，不过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了，指的是其他麻烦呢。”修尔摇头道，“你不会觉得，这座城市还有这群亡灵，突然从几百米深的地下冒出来，只是一个巧合吧。” “刚好在咱们走到附近的时候冒出来，刚好又有一大群亡灵，然后刚好这些亡灵都马上醒过来攻击咱们，你觉得这种巧合可能存在吗？” “呃，的确太巧了。”蜜莉蒂愣了愣，她倒是没想到这些，只能用力摇头道，“不太可能。” “巧合这种事确实存在，但过度的巧合就是另一回事了。”修尔冷笑道，“幕后那只看不到的手？当然有，而且一直存在，我甚至一度认为，它随时在观察着咱们呢。” “你在看吗？”仰头对着天空发出询问，修尔嗤笑一声，摇着头说道，“一直观察的可能性不大，但偶尔观察还是可以的，否则它也不会那么及时的把城市升起来。” “你觉得会是谁呢？”米娅托着下巴沉思道，“和温蒂大人有约定的那位本土神灵吗？她想要偷渡到帕瓦帝加，又何必阻碍咱们呢，而且她应该是水属性的神灵吧，我可不觉得这些黑石黑沙和水这个概念有什么关系。” “她的确是水属性神灵。”修尔用疑问的目光看向凯丽，女牧师点了点头，确认了他的判断，修尔这才继续说道，“问题是，有谁规定了，这个世界想要偷渡的神灵，只有那位水之神一个吗？” “嗯？”这句话太惊人了，如果修尔猜的没错，那大家要面对的，可就不是一个本土神灵了。面对一个有求于己方的神灵还比较好办，现在多加了一个，而且完全不知道对方的态度，情况一下就变得复杂起来。 “有一个就可能有两个，就算现在有人告诉我，这个世界的四个神灵都钻进来了，我也不会觉得奇怪了。”修尔冷笑着说道，“大家不用紧张，情况还在掌握之中，不到紧张的时候呢。” 简单一句话，就让队伍里的紧张气氛消弭于无形，这就是核心的力量。修尔精于计略善于谋划的形象，早就深入队友们的心里了，既然他说一切还没有脱离掌握，那就算真要面对神灵，队友们也不会觉得畏惧。 “休息的差不多了吧。”似笑非笑的眯着眼睛，修尔注视着城市里最巨大的建筑轻声说道，“休息好了就准备一下，咱们一会要进入建筑内探索，很可能今天就在里面过白天了。” 没人表示异议，虽然每个人心里都充满了疑惑，但还没有脱离战斗状态的命令，那么一切行动服从命令，一旦命令下达，就绝不允许违反。 “很奇怪吧，建筑里很可能有陷阱，为什么还要进去？”像是看穿了队友们的疑惑，修尔轻笑，悠悠的解释道，“你们不会觉得，咱们还有选择的余地吧。” “如果咱们表现出离开的姿态，你们猜会发生什么？不出意外的话，很快就会起风，呵呵，又一个巧合，刚好时间差不多了，沙暴随后就来，逼着咱们进去躲避沙暴。如果咱们想用其他方式躲避的话，那些亡灵，外加它们可能存在的同类，就会强行恢复行动能力攻击咱们，虽然还是伤不到咱们，但在沙暴的威胁下，咱们也只能进入城市避险。” “当然了，这些都只是猜测，不一定对，怎么样，要不咱们试试看，算是确认一下咱们的猜想。” “不必了。” 谁也不会去做这种没意义的事，如果大家的想法正确，那对方逼着逐影者们进去，自然会随后表露出目的，如果进入之后不会遇到任何异常，那就代表着猜想错误，所以说，根本不需要强行去测试。 “既然都没意见，那就开始吧。”修尔心里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轻松，但他始终隐藏的很好，“马卡杰伦准备开门，其他人跟上，行动。” 第二十七章 神殿 黝黑的方塔高度接近三百米，可以算是逐影者们见过的建筑里最高的一个。上一次逐影遇到的地下城市一共八层，也不过就是四百米左右，可想而知，方塔的高度有多惊人了。 以警戒队形慢慢靠近，越接近方塔，越感觉自己渺小，尤其是走到方塔下方，仰望直插夜空的塔身，雄浑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和高塔相比，己方一行人仿佛一队不自量力的蚂蚁一样，让人很难不升起顶礼膜拜的冲动。 想想之前幻象中所看到的那个小村子，那些衣衫不整还用着最原始的石器的蜥蜴人，逐影者们很难理解，这群异世界的生物，是如何建起如此雄伟、甚至帕瓦帝加人现在都无法修建的庞然大物的。 “修尔，你的故乡有这么高的建筑吗？”仰望塔身，就算出生在山中，见惯了巍巍群山的精灵法师米娅都难掩惊叹之色。 “我是没见过，但是听说过。”修尔叹了口气，“传说中，在故乡世界的上一个纪元，另一个大路上曾经有过用石头和金属建造的庞然大物，大概三百八十多米高，和这个差不多。不过我家乡那个建筑比这座方塔难度更高，它是直上直下的。” “当然，传说纪元早已灭亡了不知道多少万年，连遗迹都没有几处了，人们也只是从挖掘出的记录中推测出来的。”修尔显然不是很想提起家乡的故事，迅速转移了话题，“马卡杰伦，准备开门。” 由于方塔整体暴露在沙层之上，这次终于可以走门，不用再费事的爬到塔顶了，想想那恐怖的几百米斜坡，果然还是走正门好啊。 然而半身人可不这么想，马卡杰伦哭丧着脸哀嚎道：“头儿，不难为我行吗？让我开这道门，你还是一锤子砸死我好了。” 也难怪他抗议了，巨大的方塔，门当然也小不了，但是不管怎么说，四十多米高的大门也有点太夸张了，尤其大门还是用同样的黑石雕成的，重量让人根本不忍心去想。 看看半身人一米多一点的身高，再看看四十米高的石门，让他开门好像确实是难为他了。 “看来，是时候向你们展现神迹了。”没再难为半身人，修尔自己走到门前，双手按在大门两侧，“我说我可以很轻易的把它们打开，你们相信吗？” 这么夸张的事，谁会相信啊，可是，逐影者们却谁也没有表示怀疑。 队长的性格大家都清楚，只要不谈钱，就相当可靠，他说能做到的事，不用怀疑，绝对可以做到，只是方法比较出人意料就是了。 修尔的方法的确简单的出人意料，只有一个动作，推。 看他没用多大力气，只是轻轻一推，大门就应手而开，简直就像是巨石大门完全没有重量一样，石门之后，黑石甬道延伸到黑暗深处，一股温暖的风从方塔内吹来，明明埋在沙下不知道多少年，然而风中的空气居然依然清爽，质量甚至比空旷的沙漠上还要好。 “这，这，这……”半身人表情都快扭曲了，语无伦次的说道，“头儿，这怎么回事？” “你推你也能推开，我本想把打开大门的荣耀送给你，可是你不接受啊。”说着让半身人后悔不已的风凉话，修尔继续用力，让大门彻底敞开，这才解释道，“这座城市突然钻出来，本身就是对咱们的邀请，那么身为好客的主人，又怎么会用两扇大门把咱们拦在外面呢？” “各位，请进吧。”倒退两步走进黑暗的甬道，修尔张开双臂，像是在暗月圣殿门口欢迎信徒一样对逐影者们说道，“欢迎来到异世界神灵的圣殿，不用畏惧黑暗，神灵说，要有光。” 于是就有了光。 黑石修筑的甬道，两侧突然燃起了灯，一对一对的油灯沿着甬道一路向前，彻底照亮了黑暗的建筑内部。现在可以看清了，甬道的墙壁都是用黑石建成的，每一面墙壁上，都镂刻着大量壁画，在跳动的灯光下，生动的图画线条晃动着，让壁画里的一切看起来像活了一样。 “诶？原来你早就想到这里是神殿了吗？”多动的林精好奇的在壁画上抠了半天，不过很快就对此失去了兴致，“我还以为是某个蜥蜴人国王的王宫呢。” “我开始也这么认为，但是仔细想想，王宫和神殿似乎并不矛盾。前天的幻象里咱们看到过，领导那些村民的，可是主持祭祀仪式的蜥蜴人。” “****？”萨芙从修尔背后探出头，显然很惊讶。 也难怪，在帕瓦帝加，****的时代，早就过去好几个纪元了。王权和神权合二为一，对神灵来说也许有一时之利可图，但对凡人的世界却有着太多弊端，为了谋求长远的发展，神灵们早就亲自促成了二者的分离。 “嗯，所以最大最豪华的建筑就是神殿，蜥蜴人的圣职者既是最上层的贵族，又是领地的领主。”修尔点点头，敲敲身旁的墙壁说道，“看这幅画，基本上已经说明了一切。” 修尔所指的壁画上，一个头戴王冠，脸上带着石面具，全身都裹在袍子里的人形生物站在打开顶盖的方塔顶端，双手举向天空，似乎正在祈求着什么，只有几个类似打扮的人弯着腰侍立在他身后。方塔的下方，用简单的线条表现出大批蜥蜴人匍匐在地，很显然，上面那位，既是他们的精神领袖，又是他们的王。 “好了，人家既然都主动把灯点亮，那就别让好客的主人等急了。”修尔似笑非笑的说道，“该进去了，保持第二等级警戒就行。” 逐影者们惊讶的看了看修尔，心里奇怪为什么这次的警戒等级这么低，要知道以往进入这种陌生的大型建筑内部探索，至少都要以七级也就是最高等级警戒状态进行的，像现在这样还是首次。 不过，谁也没有多废话，跟在修尔身后走进了大门，当莫瑞娅最后一个走进来之后，黑石大门缓缓关闭，将内外彻底隔绝开。 按理说，在甬道里穿行难免会感到环境的逼仄，但这里是个特例，因为这条甬道根本不能理解为甬道，它实在太大了。 和大门同样的高度，抬起头，视力不好的话都看不清顶部，宽度也有十多米，比外面的街道还宽，完全可以容纳车辆通行。墙壁上的油灯不知用的是什么燃料，灯光格外明亮，这么宽敞的环境，都能照的清清楚楚。 当然，最引人注目的，还要属那些壁画了。不出意料，刻在神殿里的壁画，内容自然是一些关于王权和神权的故事，沿着甬道走下去，逐影者们就像是读了一遍这个世界的历史一样。 这个世界也是球状的，绝大部分地表都被沙漠覆盖，强壮的蜥蜴人们在四位神灵的守护下，艰苦的在沙漠世界里生活着。虽然每天都要对抗恶劣的自然环境和沙海中凶猛的异兽，当蜥蜴人们还是顺利的成长起来，从最开始几个人十几个人的小部落，一步步发展成上千个城市，覆盖多半个世界的庞大种族，当然了，人口总数一直也不算多。 从壁画里可以看出，蜥蜴人和神灵的关系非常融洽，就算在帕瓦帝加这种世界里，还会有一些个体背叛神灵，甚至自封伪神的例子呢，但在这个世界，两者之间自始至终都没有什么违逆和冲突。 “修尔，这里画的是……沙暴？”作为知识之神的信徒，萨芙看的比谁都专注，所以她第一个发现了壁画的特殊之处，“你看这些线条，不像是普通的风。” “嗯，应该是沙暴，咦？沙暴里还有东西，不会指的就是亡灵吧。” 的确，壁画描绘的沙暴里，有不少奇怪的‘生物’若隐若现，而且是脱离地面浮在半空的，大家能想到的，也就只有那些乘风飞行的亡灵的。 “修尔，这个不是重点。”萨芙指着壁画上的几处说道，“看这里，算然太小很难看清具体内容，但从体态来看，这些应该是那些蜥蜴人的亡灵吧。” “停止前进。”修尔突然下令，皱着眉思索了片刻，“不太对劲，不太对劲，萨芙，你跟我来，其他人原地警戒。” 依然保持着必须两人以上队同行的原则，修尔快步原路返回，贴着墙仔细研究壁画，来回来去跑了好几趟之后，总算是停了下来，大声召集队友：“都过来一下，发现了一点有趣的东西。” “你们看，从这里开始，壁画讲了一个小故事，不对，不能算故事，应该是描述了一段仪式。” “这是他们的神像，所有人在周围叩拜，显然是在祭祀。”修尔的手指在壁画上一幅图一幅图的滑过，“祭祀完毕，中午举行了一场大型集会，然后大批平民从自家搬出了不少东西，看这里，他们手上都是捧着东西的。” “这些东西被堆在广场上，而且不是随便放的，排的很整齐。”米娅也看出问题来了，“显然他们是有意这么做的，就像咱们在码放货物。” “没错，随即……沙暴来了，还有沙暴里疑似亡灵的东西。”修尔叹了口气，“看下一幅图，货物都不见了。” 第二十八章 壁画 “你的表述有问题。”米娅反驳道，“不是货物不见了，是换了个位置，而且种类也不一样了。” “嗯，很明显的区别。”修尔点点头，“开始是用方形物体指代的，但是到这幅图，所有货物都特意换成了圆形。” “贸易交换。”两人对视了一眼，同时说出了心中的结论，“活的蜥蜴人，在和风中的亡灵进行贸易。” 一时间，大家都有些发愣，这绝对是颠覆性的结论。 进行贸易，说明双方至少都拥有自我意识，但按照帕瓦帝加的理论，亡灵，尤其是骸骨类亡灵，是不可能有自我意识的，它们只是一些受本能驱使的骸骨而已。 哪怕是蜜莉蒂随身携带的颅骨赛伦，也是她在赛伦认可下，把他的一部分灵魂封入颅骨，才勉强保住了他残缺的意识，既便如此，一旦她解开封锁，塞伦的灵魂就会消散，只剩下一颗普通的头骨。 然而，如果壁画里描述的情景是真实的，那这些乘着沙暴穿梭的亡灵，就肯定有自己的意识，很可能还有属于亡灵的文明，关键是生灵和亡灵之间居然彼此认可，不但会相互贸易，甚至还把贸易的日子视为节日来庆祝。 “有趣，很有意思的故事。”修尔若有所思的说道，“这个世界的亡灵，真的有智慧吗？看起来不像啊。” “的确不像。”米娅表情阴沉的说道，“咱们这几天遇到的，不管是风中的那些，还是跟着这个神殿钻出来的哪些，完全不能算是有自我意识。” 的确，这些天遇到的所有亡灵，很明显都是在凭着本能行动，就算在广场上激战的对手，也没有脱离被本能驱使的范畴。它们的表现，除了会在沙暴里飞来飞去之外，和帕瓦帝加的亡灵没有任何区别，所以逐影者们才完全没有意识到他们的特殊之处，直到此时看了壁画才发现异常。 “萨芙，你们……好吧，我问错人了，知识之书和智慧之脑是绝对中立的，凯丽，你们水之教会，会把自己和奥夫瑞根大人的信徒做交易的故事，刻在神殿里吗？” “开什么玩笑，我才不要被刻在那么邪恶的地方。”凯丽还没回答，莫巴克就已经开始习惯性的抱怨了，“被他们刻上去，简直就是耻辱……好吧队长，我这就闭嘴。” “我们不会的。”凯丽认真的考虑了一阵，才轻轻摇头道，“虽然现在已经停战了，但记录这种事，实在是……” “但是，现在蜥蜴人的教会就记录了这一场景，而且是在神殿里正式刻下来的，说明和他们贸易的亡灵至少不是异类，不是异教徒，甚至说，很可能也信仰这四位神灵。” “可没那么简单吧。”蜜莉蒂也插入了讨论，“别忘了，所有亡灵的能量来源，全是黑石和黑沙提供的，至少咱们现在见到的亡灵都是这样。相比之下，这些被大地驱动，又乘着风在空中飞行的亡灵，比蜥蜴人距离神灵更近才对。” “神灵的使者？见鬼了，这可不是什么贸易啊。”修尔喃喃的说道，“这完全是一场献祭才对。” 虽然在故乡世界从未接触过这些，但四年多以来的经历，让修尔对神学知识了解的非常透彻，一眼就看穿了蜥蜴人行为的本质。 不错，这就是一场非同寻常的献祭。 信徒们向神灵献上自己的祭品，由神灵派遣使者收取，神灵当然不白白接受信徒的供奉，也会赐下足以让信徒满意的礼物。 看似是一场神灵和凡人间的贸易，但本质却还是献祭，只不过献祭的过程中多了神灵使者这一载体而已。 “呦呦，这里的神灵比母亲差远了。”在凡人献上的成堆祭品上拍了拍，莫瑞娅不满的说道，“母亲就不会让我们献上这么多没用的东西，最多也就是向我们要几件新奇的玩具而已。” 向自己孩子索要玩具的母亲是有多幼稚啊，修尔暗暗翻了个白眼。这话他只敢在心里想想，可不敢说出来，否则阿尼卡未必会和他一般见识，但肯定有人会让他非常头痛的。 不过，小鹿这话说的，似乎哪里有问题啊。 “神灵要那么多凡人的东西做什么？”修尔终于反应过来了，“一点用处也没有吧。”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 神灵早已脱离了凡人的理解范畴，是由纯粹的法则之力形成的存在，就算他们有的曾经是凡世生物，就算他们以智慧生物的形象示人，但从成神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不再是人了，凡世的物品对他们来说毫无价值。 美食，美酒，奢侈品，神灵倒是也能享受，然而他们享受的是这些东西的象征意义，而非这些凡物本身，以美酒为例，献上一杯、一桶还是一水池，对神灵来说没有任何区别。 因此，献给神灵的祭品往往只是象征性的一点就够了，这代表着信徒的感恩之心，而不是一箱一箱的献给神灵。就像在暗月圣殿里，每天吃饭的时候，修尔都会在圣像前摆上一杯葡萄酒和一块面包，这就是暗月信徒的心意，虽然每次随后就被他吃掉喝掉，而且有时候还会偷偷用红藻水冒充葡萄酒，但至少心意到了嘛，细节问题一点也不重要。 “祭品真的是给神灵的吗？还是神灵默许使者们以他们的名义征收祭品？他们回赠的又是什么？为什么活着的蜥蜴人都欣然接受？” 一个又一个问题，从大家的脑海里不断冒出，不过没人问出口，谁也不知道答案的问题，问了也没有意义。 离开记录了献祭过程的壁画，越向前走，描述祭司或者贵族的壁画就越多，壁画里，这些圣职者都是同样的打扮，面具长袍就是他们和普通蜥蜴人最大的区别，无论他们出现在哪里，都是前呼后拥，接受无数人的跪拜。 “嗡”，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逐影者们对壁画的研究，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去，被修尔随身携带的圣礼之物，那柄血祭用的石斧，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样，发出淡淡的光芒。 “不会吧，又来？”有过一次被幻象影响的经历，莫巴克习惯性的发出了抱怨，这次没人谴责他，因为他说出了大家的想法，如果在这种未知的环境里陷入幻境，那实在是太危险了。 还好，大家担心的事并未变成现实，石斧只是发光和微微抖动而已，更像是一种能量的共鸣，这也给大家提了个醒，看来，关键的位置已经不远了。 长长的甬道并不是直来直去的，两侧也经过了好几扇大门，不过逐影者们无论如何尝试，都无法打开任何一扇门，马卡杰伦和米娅都确认过，这些门上没有机械锁和魔法锁，但大门就是打不开，想来是这里的主人并不欢迎他们随意参观吧。 倒也不是不能强行破门，石质的建筑，有莫巴克对石质的了解，加上元素法师米娅的破坏力，再厚的门也能炸开，但是炸开之后神殿会有什么反应，谁也没法确定，这种可能激怒对方的事，还是不做为好。 既然不能随便探索，也就只有一条路走到底了，受到石斧的催促，逐影者们忍痛放弃了包含无数信息的壁画，让注意力回到甬道里。 已经很难分辨在甬道里走了多久了，空气依然清新，温度一成不变，就连墙壁上的油灯都一模一样，彼此之间的间距也分毫不差，如果不是壁画一直在变化的话，大家甚至会怀疑自己从来没有前进过。 “就要到目的地了。”握着石斧，修尔可以感到石斧的震动在不断加剧，这是和它共鸣的能量源越来越近的证明，他可不认为石斧共鸣是偶然现象，能让圣礼之物共鸣，又置身于神殿，具体会是什么修尔已经能想象到了。 “队长，前面没路了。”顶在最前面的莫巴克停下了脚步，“只有一扇门。” “嗯，我看到了。”修尔深深吸了口气，“一直让大家低警戒等级行军，现在精神状态应该都恢复了吧？” “没问题。” “那就进入战斗状态，不过有一点注意，我不明确下令，严禁发动攻击，一旦我下令了，就不要保存体力，力求以最快速度消灭敌人。”修尔和在门口的时候判若两人，表情非常严肃，“咱们的对手，很可能是某个神灵意志在凡世的延伸，虽然不可能有神灵的实力，但也不会容易对付，大家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刚才在外面就做好了，和神灵有关的事从来没那么简单。”米娅冷笑着说道，“而且看你在门口那么放松我就知道不对，你不会是担心我们吓得走不动路了吧。” “咳咳，总之小心一点，特别是你，凯丽。”修尔尴尬的回避了米娅尖锐的言辞，“你拉着那只蠢狼，不要离开米娅和蜜莉蒂身边。” “哦，知道了。”女牧师还是那么平静。 “莫巴克，推门，不用担心打不开，让我看看，到底是谁在邀请咱们进来。” 第二十九章 神像 黑石大门和甬道同样高度，表面雕满了复杂的纹路，可以隐约感到能量在其中流动的迹象，却无法解释其中的原理，看来，两个不同的世界，差距还是相当大的。 “轰轰轰”，莫巴克和修尔一左一右，无需太过用力，两扇沉重无比的石门就应手而开。 大门打开的一瞬间，充沛的元素能量扑面而来，浓度远比外界的环境更高，让人仿佛浸泡在能量的海洋里。 黑石大门的背后，是一间很难从建筑学上解释的大厅。 大厅本身也是四边锥形的，就像是一个缩小的方塔，高度根本无法目测，因为受光线所限，房间的尖顶部已经超出了可视范围，只能从墙壁的倾角判断，内部高度接近百米。 内壁都是以同样角度向内倾斜的，四面内壁组成完整的大厅，内部一根支柱也没有，逐影者们根本无法理解，没有支撑点，蜥蜴人们是如何保证大厅不会坍塌的。 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厅里的景象。 修尔的估计出现了严重偏差，大厅里一片死寂，没有尸骨，没有神灵，没有活物，任何可以对逐影者们造成威胁的事物都没有。 “呼”，在大门打开的同时，大厅里亮起了无数盏灯，墙壁、地面，到处都摆着点亮的油灯，让房间内亮如白昼，可以把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 一进门，最不能忽略的，就是正对着大门的四把座椅了。 椅子当然没什么不能忽略的，但如果是二十多米高的石椅，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四把石椅都是同样的高度，扇形摆放在大厅的正中央。 当然不会只有石椅，除了一把空置之外，其他三把石椅上都坐着人，确切的说，坐着石像，直立高度应该在四十多米的巨大石像。 石像并不陌生，在幻境里，在外面的广场上，大家都亲眼见到过它们，象征着这个世界本土神灵的神像。但进入异界投影已经几天了，但逐影者们还是第一次见到它们坐在椅子上的样子。 和幻象里见到的不同，这些神像都是穿着华贵长袍的造型，头上也带着王冠造型的石冠，比起幻象里，现在的神像更具威严。 “集中，备战。”然而在看到神像之后，修尔的脸色突然变得非常难看，迅速下达了备战的命令，队友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队长居然表现的如此紧张。 两秒，这就是逐影者们从松散到可以应对高强度战斗所用的时间。 转眼间，三名近战职业和可近可远的修尔四人，就占据了前后左右四个点，把远程职业围在中心，而三名远程职业则在内层以三角形站位，护住了正中心的委托人凯丽和始终跟在她身边的白狼，女牧师还没反应过来，茫然地左右看看，这才反应过来周围的变化。 “队长，什么情况。”矮人举起盾，弓着背压低重心，这是随时能承受强冲击力的最佳防守姿态，然而预想中的攻击并未到来，大厅依旧和之前一样，寂静的像凝固了一样。大家保持着警戒的姿势，却根本找不到警戒的对象。 “嘘。”修尔一动不动，只有眼珠在四下巡视，努力想要发现任何不妥之处，不过很幸运，他什么也没有发现。 “警戒等级暂时下调，希望只是我过度敏感。”最终把视线停留在神像上，修尔慢慢的说道，“凯丽，你也是纯粹的圣职者，你感觉到了吗？” “感觉到什么？” “那就没什么了。”修尔眯着眼睛摇摇头，眼睛里尽是疑惑，“暂时取消备战命令，保持紧凑队形。” “怎么了，头儿。”半身人这时才问出心里的疑惑，“没发现什么异常啊，你从神像上看出什么问题了？” “没有？呵，你见过会换衣服，会改变姿态的神像吗？” 当然没有，神像象征着神灵，必须要获得神灵的认可，一旦认可之后就不能再做任何变动，衣着、外貌、姿势，这些都必须和受到神灵认可的圣像保持一致，否则这座石像就完全没有意义。 因此，同一个神灵的神像，是不可能换衣服，也不可能改变姿态的，这一点在任何教会的教义中都非常严格，绝不允许违反。 道理大家都知道，只不过看到神像的时间太短，又不像修尔这样对神学理论格外敏感，因此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被他一提醒，这才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诶？但是，母亲的塑像可不是固定的呀。”莫瑞娅慢悠悠的说道，“我在麦卡森林，就看到过好几种不同姿态的塑像呢。”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修尔叹了口气，“神灵分为几种？” “呃，大概是三种吧。”莫瑞娅一点也不确定，这种东西太复杂了，她才懒得去研究呢。 “嗯，就是三种。” 帕瓦帝加，或者说逐影者们接触的所有世界，神灵大致上都分为三种。 第一种是原初神灵，他们代表着从原初就存在的概念，比如地母、暗月、银月、太阳、海洋这些神灵，虽然不知他们是何时被信仰人格化的，但他们象征的概念贯穿了世界的初始与终结。 第二种则是信仰神灵，他们出现于智慧生物诞生之后，所代表的法则，也是基于智慧生物的世界，比如知识、智慧、公正、契约、音乐等等。 这两种之外，还有第三种最特殊的神灵。 第三种神灵和原初神灵一样，也是创世之初就存在在帕瓦帝加，但他们并非没有意识的概念，从一开始，他们就属于生物的范畴。这些生物是世界的伴生体，数量极为稀少，大多不会衰老，有些甚至连死亡这一概念都没有，帕瓦帝加人通常把他们称为神性生物。 神性生物并非神灵，但当获得信仰之后，非常容易凝聚神格成为神灵，比如最强壮的战神福格斯，传说中他本体就是极北冰原上的某种神性生物，而森林女神阿尼卡也是如此，同样是神性生物出身，只是本体是什么就无从知晓了，恐怕只有那些亘古长存的原初神灵才知道吧。 “阿尼卡大人可以改换形象，是因为她是神性生物封神，有本体形象的，只要本体形象不改变就可以，福格斯大人还能改变盔甲造型呢。”修尔叹息道，“其他神灵并没有本体形象，所以才会对神像的造型有固定要求。” “所以，你觉得这里的四位，也是神性生物封神的？”米娅很快理解了修尔的想法。 “我希望不是，但是必须承认，这是唯一的解释了。而且，虽说是大地孕育了水源，但是再怎么说，从信仰中诞生出一个襁褓中的婴儿来，也有点夸张了吧，除非她真有实实在在的婴儿状态，那就比较容易解释了。” “所以呢？”米娅追问道，“你想说明什么？” “有些神性生物……在凡世可都是有本体存在的。”修尔苦笑着说道，“比如，福格斯大人。” 修尔说的没错，神性生物封神的神灵，有些在封神之后本体直接化为虚无，但也有一小部分还保留了本体，只是本体在意识脱离之后，陷入了永恒的沉睡。就像战神福格斯，传说他的本体至今还沉睡在极北冰原的千米冰层之下。 “虽然理论上来说，这些实体神灵被抛弃的本体，无法承受神格化的意识，所以永远不可能再醒来，但是这只是理论而已，就算其他神灵，也不敢保证，他们没有其他方法可以控制自己的本体，让本体重新恢复活力。能不能，怎么做，都是只有这类神灵自己才知道的秘密。” “不会吧，队长，你是说，这些，这些……”距离石像最近的莫巴克不自觉的倒退了半步，连声音都变得有些干涩，“你觉得它们就是那些神灵的本体？” “嗯，很有可能。”修尔就算再怎么算计，也不可能想到方塔里居然会遇到这些东西，这已经超出了凡人能应付的范畴了，如果面前的石像真是神灵的本体，那别说七个黄金阶逐影者，就算是七个半神排队站在这里，也不可能战胜对方。 其实大家已经信了大半，谁都知道，以修尔的性格不可能在这时候随口胡说，他既然说出来了就肯定有一定把握，不过这个消息实在太惊人了，的确很难让人接受。 “就算是真的，也没什么可怕的吧。”蜜莉蒂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亡灵法师是对神灵最不虔诚的泛信徒，因此在涉及神灵的问题上，还能保持镇静，“石像到现在不是还一动不动吗？说明他们肯定还在沉睡，咱们没必要自己吓唬自己。” “唉，大家还没发现吗？”修尔一声轻叹，有些无奈的说道，“你们谁能告诉我，有谁会无聊的在这么庄重的圣殿里雕一把空椅子？如果没这么无聊的人，那么……第四座神像去哪了？” 坐姿的黑色女性石像，手里并没有抱着婴儿，也就是说，四把椅子，却只有三座石像。 第三十章 灭世之灾 石像当然不会自己凭空消失，就算是象征神灵的圣像也不行，但是，如果石像自己活过来就没准了。 “水之心，嘿，水之心。”想想己方此行的目的，再想想这座突然从地下升起的城市，看着大厅里本应属于水之神的椅子，修尔表情古怪的说道，“也许咱们都猜错了，这里根本不是什么神殿。” “陵墓？”萨芙小声说道，“我一路走来也觉得像陵墓，就是一直没敢说。” “嗯，神灵的陵墓，专门为神灵保管永眠的本体而建造的陵墓。”修尔点头道，“否则，没多少人会在神殿的墙壁上刻那么多壁画吧，只有修建陵墓才会这么做。我开始以为，那只是本地生物的独特习惯而已，现在看来，呵，确实是我错了。” “这样看来，最大的这座是神灵的居所，中等的那些，应该是教会里专门守护圣墓的圣职者，他们代代相传，一生都生活在这里。圣职者死亡之后，就化作亡灵守卫，住在最外面那些不规则的小型方塔里，继续履行自己的职责，他们会定期乘着沙暴在周边区域收取信徒的供奉，不是给神灵享用，而是为了维护这座城市的正常运转。” “不对，不对，太武断了，这些现在都还不能肯定，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这些石像绝不是普通神像，极有可能是神性生物的本体。”低着头自言自语了一阵，修尔终于猛地抬头，“因为我刚才下令备战的时候，感受到了一闪而逝的神力波动。” 不管是神像还是神灵本体，有神力波动并不奇怪，就像暗月圣殿里，随处都能感受到神力的气息，因为那就是神灵的圣域。然而，从进门到现在，谁也没有察觉到有神圣之力存在，这也是大家难以接受石像是神灵本体的原因之一。 “你问我感觉到了没有，就是指神力波动？”凯丽愣愣的说道，“我确实什么也没感应到。” “我知道，你……” 修尔突然沉默了，一声不属于在场任何人的叹息，在他的耳边响起，声音很轻，若有若无，但在修尔听来，却如同炸雷般令人震惊。 “你们……”发现逐影者们神色如常，谁也没有表现出异样，修尔苦笑着说道，“都没听到有人叹气？” 话一出口，大家就明白不对劲了，除了修尔之外，的确谁也没听到叹息声。 “修尔，撤吧，这地方太诡异了。”有过很长时间带队经验的米娅脸色严峻，不管面对的是谁，神力波动也好，叹息声也好，都只有修尔可以听到，对方明显是在针对修尔，在他受到干扰的情况下，米娅自然知道该怎么处理，“沙暴也好，亡灵也好，只要不怕付出代价，咱们都能解决，没必要继续在这里陪他们躲躲闪闪的玩游戏了。” “先别急，再等等。”干得漂亮，修尔用眼神送出了赞美，以退为进往往是打破僵局最好的办法。 话音刚落，修尔感到手中的石斧一阵剧烈震动，眼前突然一花，再看清东西的时候，他已经置身于高空，俯视着脚下布满黄沙的球形世界了。 “有谁看到幻象了吗？”没有惊慌，修尔保持身体一动不动，有过一次经验，这已经很习惯了。 然而听不到回复，耳边只有咆哮的风声。 “我现在听觉受限，耳边声音太响。”虽然被风声吵得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到，但修尔还是尽量保持正常音量，“用其他方式回答。” 立刻，右侧手臂被用不同频率敲打了几下，那是一切正常的暗语，同时左手被轻轻握住，手掌柔软手心却布满硬茧，只有常年握剑的萨芙，才会有这样的双手。 “我现在在幻境中，所有人原地保持警戒，如果遭受不可抗的威胁立刻撤离，莫瑞娅带着我走。”眼前的景物不断变幻，但修尔的命令还是有条不紊，“如果我迟迟无法恢复，所有人以最快速度赶赴脱离点，米娅自动接过指挥权，允许使用秘密武器，命令自此生效。” 语速飞快的说完了全部命令，手心传来收到命令的暗语，修尔稍微放心了一点，对方似乎无意干扰自己对外的感知，只是想给自己看些东西而已，看来，一头雾水的局面终于要结束了。 狂风呼啸，黄沙漫天，脚下是被荒漠覆盖的巨大世界。 虽然是尽是沙漠，但这个世界还是充满了生命，大量奇怪的鱼类在沙海中沉浮，沙面上，昆虫和大型的蜥蜴在绿洲旁繁衍，生命力顽强的各类植物围绕着水源生长，维持着所有动物的生机。 看上去这是一个很正常的荒凉世界，唯一异常的，就是还有四个岩石组成的巨人在沙漠上存在，这些巨人往往一睡就是数以万计个黑沙与黄沙交替的昼夜，醒来之后就在大地上漫无目的的游荡。 景象一变，大型蜥蜴已经摆脱束缚站了起来，聚集在一起生活，对抗来自沙漠和鱼类的威胁，而四个岩石巨人也拥有了神智，正在接受蜥蜴人们的跪拜。他们已经有了明显得特征，炽热的，飘逸的，厚重的，清柔的，就像他们所代表的神职那样，蓝色的巨人特征出现的最晚，不过，到底还是出现了。 景象再变，沙漠上建起了无数锥形建筑，蜥蜴人们的聚居地规模越来越大，四个巨人虽然一手掌握法则的权柄，却依然以本体在凡世间生存，时睡时醒，无数年来始终和蜥蜴人生活在一起，相处的非常融洽。 哭泣声突然从风中传来，几个蜥蜴人围着一个死去的同类落泪，四个巨人远远的看着，似乎非常的好奇。蜥蜴人抬起死者走到城市之外，把尸体放在沙漠里，大量小型沙鱼迅速围了过来，围着尸体尽情享受事物。很快，尸体的血肉被吞食干净，蜥蜴人们收回了白骨，开始大声哭泣。黑色的巨人似乎被悲伤感染，走过去轻轻摸了摸白骨，白骨马上重新站了起来，加入了蜥蜴人的行列，蜥蜴人们爆发了剧烈的欢呼，充满喜悦的迎接回归的亡者。 昼夜不断交替，虽然不是每个死者都能化为亡灵，但死而复生的尸骨越来越多，不会再次死亡的他们拥有得天独厚的优势，慢慢成为城市的主导，把持了城市和祭祀的权力，所有城市的控制权全部被死者控制，生者反而成为了死者的附庸，为了能成为复活的死者而毕生忙碌。 与神同行的世界始终如此平静，生者和死者的故事一直在持续着，直到偶然的一天，灾难悄然而至。 天空中，突然裂开了巨大的缝隙，数不清的黑影从裂缝里涌出，疯狂的扑向了大地。黑影所过之处，生者倒地失去了生命，而死者也没能侥幸逃脱，彻底失去神智变成了行尸走肉，终日徘徊在熟悉的地方，漫无目的，也不知疲倦。 四个巨人在熟睡中被凡人的哀嚎惊醒，终于发现了天空的缝隙，身为神灵的他们当然不能坐视，各尽所能，和裂隙以及裂隙内部渗透出的能量开始了旷日持久的战斗。 不知过去了多少年，战争终于胜利了，天空的裂隙被彻底关闭，但世间已经是一片凄凉，生者百不存一，亡者更是全军覆没，尽数变成了无意识的亡灵，沙海上的世界，一切都只能从头开始。 可惜，四个巨人已经无心再顾虑这些事了，他们再次走入了为保护他们沉睡而修建巨大方塔，这一次，他们再也没能醒来。 然而蜥蜴人们并不知道，这仅仅只是开始而已，更可怕的灾难还在后面，那是足以令他们灭亡的灾难。 灭世之灾降临了。 首先改变的，是太阳。 曾经为大地带来光明与生机的太阳，突然变得异常暴戾，毒辣的阳光炙烤着大地，让整个世界上升了几十度，植物枯萎死亡，蜥蜴人们白天躲在方塔里苟延残喘，只有夜里才能从方塔里出来，匆匆忙忙的为了活下去而努力。 但是很快，夜里也不行了，因为第二个改变的就是风。 夜里不时会刮起恐怖的沙暴，沙暴带着难以理解的破坏力，可以轻而易举的撕裂血肉之躯，只留下森森白骨。 如果这些灾难，蜥蜴人们还可以勉强熬过的话，那第三个改变就是毁灭性的。 水没有了。 蜥蜴人赖以生存的绿洲相继干涸，埋藏在沙海下的地下水脉也尽数断绝，环境一天比一天干燥，沙漠里不仅再也没有降过雨，甚至连云都没有了，整个世界变的枯萎干瘪，生机彻底断绝。 到了最后，连大地也没能幸免，夜晚的大地，会永不停息的散发着死亡的力量，让每一具死去的尸体都可以重新站起来。 自此之后，沙漠上只有狂风终日呼啸，还有那些早已失去神智，却始终还能够从大地汲取能量的亡灵们，跟着狂风终日奔行。 “呼”，修尔长出一口气，“那么，你是谁呢？” 第三十一章 醒来 问题刚一出口，眼前的世界突然碎裂，强烈的光芒在眼前爆开，刺眼的光让修尔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灵魂深处响起了柔和的声音。 当修尔再次睁开双眼，看到的是那个堪称建筑奇迹大殿，以及三个雄踞神座上的神灵，或者说，他们的遗体。队友们并没有像之前说的那样，严密的守在他身侧，而是或坐或卧，分散的守在他周围。 听见他这里的动静，几个人猛地回头，只看到黑影一闪，小鹿第一个跳到他身边，绕着他左看右看转个不停，至于萨芙，已经闪到了他的背后，拽着他的衣摆不肯放手，肢体接触间，可以感到女孩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着，显然情绪很不平静。 “我陷入幻境多久了？”一看队友的位置修尔就知道，肯定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否则队友们肯定按照之前的命令守在他身边，只有时间超出预期，考虑到保留体力和精力，米娅才会让大家轮流休息。 “你已经昏睡三年了，异界投影的所有脱离点都已关闭，咱们回不去了。”莫瑞娅神色黯然的低下头，声音里充满了悲伤。 “哦，三天啊。”根本懒得理会一会不捣乱就浑身难受的林精，修尔蹒跚的站起来，活动着僵硬的身体说道，“没发生什么吧。” “诶？你不相信我？”小鹿一脸不满的大声抗议，“我都说的这么真诚了，你居然还不相信我！” “嗯，不信。” “嘿嘿，真聪明，我越来越爱你了。”瞬间变脸，莫瑞娅笑容满面的张开双臂，嘟着嘴对修尔扑了过去，不过很可惜，在得逞之前就被人抓着尾巴拖到了一边，很显然，有人对此很有意见。 “没什么，一切正常。”山精灵撩起垂在脸旁的长发，脸色依然淡漠，声音也还是冷冰冰的，但眼神可以明显看出松了一口气，“没到三天，两天十八小时，已经入夜了。” “我说我怎么要饿疯了呢。”修尔已经顾不上其他了，掏出几片肉干，连加热都等不及，直接一口咬了下去，石头一样坚硬的肉干被他嚼的咯嘣作响，“情况有变化吗？” “没有，尝试探索过一次，但还是老样子，所有的门都打不开。不过，出去的路到还是畅通的，随时可以离开，看来对方并没有拦着咱们的想法。” “对方应该没有恶意，嗯，暂时没有。”手上突然传来温热的感觉，一块还热着的面包塞到了自己手上，转头一看，女剑士把头扭到一旁，正认真的在研究地板上的纹路。 低头看看手里的多半块面包，上面居然还有一个小巧的牙印，修尔眨眨眼，对着牙印的位置狠咬一口，脸上挂着暧昧的微笑大口咀嚼，面包的味道似乎更香甜了。嗯，毫无疑问，这让女剑士的头上又快冒出烟来了，脸上的温度……应该够把这块肉干烤热了吧。 “诶？你也吃我这块。”莫瑞娅迅速把自己的食物递到了修尔嘴边，上面居然也有一个牙印。 面无表情的盯着食物看了半天，修尔一脸木然的说道：“谢谢，不过我不吃干草。” “诶？为什么呀，吃一点草可以消食呢。” “那是你。” “真是太遗憾了。”顺手把剩下的半截干草丢进嘴里，小鹿一副大失所望的样子，也不知道她在失望什么。 “队长，怎么样，都看到什么了？” 很体贴的给两位女士留出时间，其他几个人这才围了上来，大家显然都很担心修尔的情况，就连那只白狼，都摇着尾巴趴在面前盯着他看，好吧，看了几眼以后居然不屑的转身用屁股朝着他了。 “这只死狗。”一脚踹在送上门的屁股上，白狼嗷的一声惨叫，回过头对他大声咆哮，不过在嘴里被丢了两片肉干之后，马上毫无廉耻的放弃了尊严，摇着尾巴趴在修尔脚边，流着口水去舔肉干了。 “我看到了……这个世界。”一口气灌了一大瓶水，算是缓解了三天来积累的干渴，修尔清了清嗓子，“从初始到终结，我整个看了一遍，当然了，是跳着看的。具体的怎么说呢，呃，总之问题比我之前想象的还要复杂。” “看你现在的态度，完成任务没问题了吧，至少安全应该不成问题了，。”米娅板着脸问道，“没之前那么警惕了。” “任务现在还不好说，安全嘛，咱们应该还有利用价值，在被榨干价值之前不用担心。”修尔思索了一阵，突然转向女牧师，盯着她的眼睛问道，“温蒂大人到底交代过什么？已经到现在了，我想你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所有我知道的事都已经告诉你了，以女神大人之名起誓。”凯丽正色的说道，“女神大人交给我的任务，就是进入异界投影以后，跟着感应到的水之能量走。” “没有了？” “还有一句，听从指示。” “听从指示？”修尔眯起了眼睛，追问道，“谁的指示？总不会是温蒂大人的吧，她的声音传达不到异界投影里。” “女神大人没说。”凯丽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谁的指示。” 逐影者们看着她的眼神就像见了鬼一样，就连修尔这么冷静的领导者，都是一脸不可思议：“你也没问？” “需要我知道的事，女神大人自然会告诉我，不需要我问。”凯丽理所当然的说道，“大人不告诉我，就表示这事不需要我知道。” “我以前的下属要是这样，我一定把他活活打死。”低声嘀咕了几句，修尔很无奈的说道：“温蒂大人确实说过，她和对方有约定对吧。” “嗯。” “任务是把她带回去，还是把她的力量带回去，还是把什么东西带回去？”修尔不肯放过一点信息，“你之前说她会藏身在圣物里，应该是要把她一起带回去吧，但是这个她，指的到底是以本体存在的她，还是以神灵方式存在的她，还是其他意思呢？” “女神大人也没有明确说明，主说，一切皆如流水，水势顺其自然。” “好吧，看来具体的情况，温蒂大人也未必知晓。”虽然凯丽一点有用的事都不知道，但从问答中，修尔还是明白了一些东西，“也就是说，对方指示咱们做什么，咱们就做什么，以此完成和对方的约定，然后对方交给咱们什么，咱们就带回去什么，这就是所谓的顺其自然。” “嗯。” 嗯个屁呀。 强忍着说出粗鄙之语的冲动，果然和神灵沾边的事就是天大的麻烦，报酬确实丰厚，问题是麻烦也一样丰厚。明明几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事，非要藏着掖着什么也不说，等等，等等，为什么不肯说出清楚呢，真的只是疏忽了或者是为了保持神秘感吗？ 皱着眉，修尔连继续吃饭都忘记了，嘴里含着半块肉干就陷入了沉思。 绝不能小看神灵，这个认知是来到帕瓦帝加之后修尔最大的收获。每个神明都是至少有成千上万年经验的怪物，他们考虑问题也许偶尔会有盲点，但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比凡人更加周全，像一时疏忽忘记说了这种原因根本不可能，呃，除了某个森林里的家伙，她是特例。 所以说，既然温蒂不说，那一定有她的理由，或者是不必说，或者是……不能说？ 我们不必知道？还是说，我们根本就不能知道，一旦知道了，就会让问题更加复杂呢？ “哒哒哒”，手指敲打着地板，修尔觉得，自己的思路已经快要接触到问题的本质了。 队友们早就熟悉他的习惯了，看他陷入思考状态，谁也没有不识趣的打扰他，任由他忘我的思考着，直到他长吁一口气，从沉思中醒来。 “诶？想通了？”莫瑞娅正无聊的在地上刻字，反正黑石有自我修复功能，不用担心破坏遗迹，“想到什么了？” “我已经脑补了一部四百万字的故事，你想听吗？” “想。”这显然就是在故意捣乱。 “但是我不想讲。”修尔翻了个白眼，草草吞下手里的食物，拍拍手说道，“安静一下。” 这是作战会议的前兆，逐影者们迅速放下正在做的事，汇聚在修尔的身边。 “首先，这三位确实是神灵的本体。”修尔站起身，郑重的朝三座石像深深鞠躬，队友们虽然不明所以，但并未多问，而是跟着修尔一起对石像鞠躬致敬。 “他们是真正的神灵，为了守护这个世界，连自己的存在都不惜牺牲。”直起腰，语气里带着深深的敬意，无论哪个世界，无论是神灵还是凡人，为守护世界而牺牲的英雄，总是值得尊敬的，即便他们最终还是失败了。 “这原本是个生灵与亡灵共存的世界，但突然降临的灾难，让他们不得不拼上一切去阻止。”修尔的语气越来越古怪，“你们知道，这个世界经历的灾难是什么吗？” 又没看过幻境里的影像，大家当然不可能知道，好在修尔也没期待有人知道，直接揭晓了答案。 “大裂隙。” 没错，正是大裂隙。 第三十二章 沙中之鱼 离开神灵的陵墓已经第三天了，在修尔经历了幻象之后，就再也没在陵墓里遭遇任何异象，似乎对方把他们请入陵墓里，就是为了把这段历史展现给大家。 虽然最后也不肯定，召请他们的是四个神灵里的哪一位，但大家猜测，应该是本体已不在陵墓里的水之神，或者叫绿洲之神。 毕竟其他三位神灵的本体还在陵墓里，很可能已经死透了，只有不知所踪的水之神可以确定还保有意识，她在陵墓里留下一点力量，让修尔能看到过去的一切，也完全能解释的通。 神灵为什么让要大家看这些，谁也不能理解，是为了隐晦的告诉大家什么？还只是单纯的不希望蜥蜴人的历史随着世界的毁灭被彻底遗忘？ 至于在脱离幻境之前，修尔所听到的声音，以及关于大裂隙的具体内容，他暂时谁也没有告诉，现在应该还不是时候。 由于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一离开陵墓，逐影小队就开始向着既定目标，也就是最近的脱离点迅速赶去。这次逐影一切都透着邪门，环境诡异，情况诡异，任务诡异，怎么看怎么不正常，哪怕能早一天离开这个世界都是好事。如果不是至今还没遇到足以致命的危险，大家还抱有一线希望的话，恐怕一旦找到脱离点，修尔就下令直接脱离了，至于什么任务，什么神灵，什么毁灭世界的大裂隙背后的秘密，就都滚到一边去吧。 因此，逐影小队由恢复了昼伏夜出的生活，每天日落的沙暴一过就出发，日出的沙暴到来前挖好地窖钻进去，一夜之间至少跋涉一百公里。 唯一让人头痛的，就是亡灵了。 修尔在幻境里已经看到过了，亡灵们总是在夜间活动，选在晚上赶路的话，就算一两次运气好没有迎头撞上，但次数多了总会遭遇它们。亡灵可不会管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一旦相遇，一定会战斗到一方彻底倒下为止。 今天就又是运气不好的一天，这已经是第二场战斗了。 连续两次遭遇亡灵，第一次还好，亡灵们也正在游荡，骨骼摩擦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非常明显，隔得远远的就被萨芙捕捉到了，大家干脆选择主动抢占先手，对亡灵发起了突然袭击，轻易取得了胜利。 然而第二场就没那么好运了，这群亡灵根本没有移动，而是在沙层下一动不动，不知是在沉睡还是在发呆。 由于黑色沙子对能量的阻断作用，逐影者藏在地窖里不会被外面的亡灵感知到，同样，亡灵藏在地下，也不会被地表的逐影者们感知。就连蜜莉蒂这样对黑暗能量极度敏感的亡灵法师，都无法隔着黑沙感应到下面的亡灵，直到亡灵们被地面的震动惊醒，从土里钻出来之后，她才后知后觉的感应到了黑暗能量的存在。 还好，身在异界投影，只要不是确认过绝对安全的封闭环境，修尔永远不会让队伍卸下防备的，因此在亡灵出现的前一刻，察觉到地面震动的马卡杰伦就发出了警示信号。 一秒都没过，逐影者们已经做好迎战的准备，亡灵们刚一出现，就遭到了迎头痛击。 “该死的，这些鬼东西真是麻烦。”收回掷出的飞斧，莫巴克拼命朝手上哈着热气，沙漠的夜晚温度极低，握着冰冷的金属武器，即便是战职者的身体素质也会觉得冷，“我从来没像今天这么讨厌过亡灵，回家以后，我就要用这次的报酬，成立一个亡灵讨伐协会，只要见到会动的骨头，直接一斧子劈死。” “亡灵本来就是死的，蠢货。”不相互攻击怎么能算好兄弟，半身人捡起一颗蜥蜴头就扔了过去，“干好你的活吧，再这么吵，小心把更多的亡灵吵醒。” “浑身长毛白痴小矮子，你懂个屁，亡灵是用声音能吵醒的吗？你以为……” “米娅，帮忙。” “沉默。” 两个白痴果断闭上了嘴，不过…… “咦？”马卡杰伦几秒之后就发现了问题，“好像没有魔法效果啊。” “目的达到了就行。”米娅冷冷的瞪了两个吵闹的家伙一眼，“还是说，你们怀念真正的沉默术？” “行了，别闹了，省略打扫战场，即刻转移。” 这几天修尔已经总结出来了，亡灵们可以在沙暴里飞行，但除了一些特殊种类之外，大多数飞行速度都比沙暴慢，飞一段就会被甩开。落地之后，亡灵随即开始漫无目的的游荡一整夜，直到下一场沙暴的到来，因此…… “尽量减少在同一位置停留过久，迅速脱离战场。凯丽，体力恢复，米娅，蜜莉蒂，现在不要吝惜药剂，随时保持最佳状态。” 修尔心在滴血，想到这话从自己嘴里说出来，修尔就有种抱头痛哭的冲动，可惜，该用的东西还是要用的。 “萨芙，位置。” “很快就到了，最多还有五公里，保持现在的速度，十分钟之内就能抵达。” “你确定？” “嗯？”萨芙一愣，修尔从来都是无条件相信她的判断，还是第一次这么问她。 “没什么，随口一说。”修尔摆摆手，像真的只是无心之言一样，但如果从正面看他就会发现，他的表情并不轻松。 “凯丽，跟紧，你的位置落后了半米，阵型会受影响的。”这几天，修尔对女牧师这个委托人还是很满意的，虽然昼夜颠倒而且非常辛苦，但她从未抱怨过，也从没有给大家惹过麻烦，在怜悯之外，大家对她的态度也好了不少。 “莫瑞娅，前方状况。” “目测安全。” “莫巴克，体力情况。” “放心吧，队长，老莫巴克可是最棒的，什么时候……” “闭嘴，马卡杰伦，左前二十三度，五百米，沙丘背后侦查。” “了解，头儿，我……”半身人的瞳孔突然收缩，尖锐的声音传遍整支队伍，“敌袭！” 这一次，警报出现的太晚了，因为他直到最后一刻，才感到了极为微弱的地面震动。 真的是最后一刻，他连一个词都没喊完呢，就在凯丽的脚边，黑沙铺成的地面就突然被破开，一道黑影和他的示警同时出现，带起裂帛一样的破空声，自下而上，闪电般对着女牧师的小腹刺了过去。 经验决定一切，凯丽来不及躲避，连一点反应都没有，时间太短了，她甚至根本不知道受袭的人是自己，黑影距离她只有几厘米了，她的目光才开始向下移动。 还好莫瑞娅就在她前面，小鹿采取了最富个人特色也是最粗暴的救援方式——尥蹶子，一脚踹飞。刺啦一声，凯丽的牧师袍被撕开了一条裂口，还好身体没有受伤。 受伤的是莫瑞娅，黑影在撕裂了凯丽衣服的同时，也划过了莫瑞娅的小腿，黄金阶战职者的皮肉被轻松破开，鲜血从伤口涌了出来。 “哎呀，我的眼镜。”在小鹿受伤的同时，萨芙发出了短促的惊呼，她的眼镜被旁边伸出一只手抢走了，那是修尔的手，不过她知道，修尔这么做只有一个理由，“谁受伤了？” 虽然什么也看不清，虽然还在问着问题，但女剑士的大剑已经举起，全部注意力集中到了耳朵上，寻找着任何微弱的异常声响。 “是小鹿，没事。” 在莫瑞娅受伤前一瞬，修尔就已经预判出她会被割伤，援手已经来不及了，修尔只能选择抢下萨芙的眼镜，避免她因为见血而狂化，毕竟现在需要的是一个冷静的萨芙。 收起眼镜的同时，修尔接住被朝自己踹过来的凯丽，回手扔到莫瑞亚的背上，那里才是对凯丽来说最安全的地方，至于莫瑞娅受的那点小伤，还不至于影响她的战斗力。 “它钻回沙层了，注意脚下。”被突然袭击是很不应该的事，但现在可不是抱怨和责备的时候，修尔第一时间离开原位，冷静的控制着局势，“不要只盯着一处，敌人很可能不止一个。” “头儿，是什么东西？”前面的几个人甚至都没能看到袭击者，就连最早感应到震动，第一时间示警并回头的马卡杰伦，都只看到一个影子，可见对方的速度有多惊人了。 “头儿是人，袭击者是亡灵。”越是危险的时候，越需要缓和一下紧张情绪，以免忙中出错，修尔突然挥锤，一锤砸在沙地上，“是沙中之鱼，死的。” 沙中之鱼，指的自然是之前大家在幻象里看到的那些，被蜥蜴人当成坐骑的奇怪生物了，它们可以把沙漠当成海洋，在其中自由游动，没想到就算死后变成亡灵，它们这个能力依然保留了下来，游的甚至比活的时候更灵活了，灵活到连微弱的震动都不会发出的程度。 “保持队形整体移动，以蜜莉蒂为准，不断变化站位，不要让它们直接刺穿脚掌。” “守望相助，相互及时救援，尤其是两个法师。” “自己感应震动，感应不到就用眼睛看，看不清就听，不要依赖马卡杰伦，示警来不及。” “注意，来了。” “嗤嗤嗤”，破空声接连不断，几十道黑影破沙而出，划破了寂静的夜晚。 第三十三章 挖骨头 仿佛无数利箭划破，从沙地下钻出来的影子弹上半空，带起的气流锋利如刀，任何阻挡在它们飞行路径上的物体，都会被它们无情的切开。 悄无声息的出现，毫无规律的目标选择，闪电般的飞行速度，足以威胁到战职者的强大破坏力，每一个特点，都给逐影者们带来了巨大的麻烦。 沙漠就是它们的护盾，只要它们藏在沙层下，逐影者们就根本无法对它们造成伤害，唯一可以伤害到它们的机会，就是它们钻出沙漠发动攻击的瞬间。 然而这一瞬间实在太短了，全过程甚至不足一秒，想要在这一秒内选中目标并且打出有效攻击，难度实在太大了。视线根本无法捕捉它们的速度，就算视线捕捉到了，但往往还没抬起手来，敌人就已经重新回到了沙地里。 “呼”的一声，萨芙又一剑抡空，即便以她的速度，也追不上风一样的沙中之鱼。 “不要贸然攻击。”身旁的修尔推了她一把，让她踉跄了几步，躲开两只一起冲出地面的亡灵。 “还有你也是，米娅。”借着推开萨芙传回的反作用力，修尔顺势后退，撞开了站在背后的米娅，一只亡灵从他身前划过，割破了身上的圣袍，却没能伤到他的身体。 “你和蜜莉蒂注意一点，队形已经无法提供有效保护了，精力主要放在自身防御上，攻击交给我们。” 修尔说的没错，逐影者们一直认为最可靠的防御队形，现在已经完全失去了作用，敌人可以从任何位置，以任何角度攻击任何一个人，而逐影者们却无法阻挡，就连莫巴克，就连这个曾经自称只要有他在，就算天上的星星落下来，他也能替队友挡住的强大防御者，这次也无法再庇护队友了，毕竟他的防御再怎么严密，也无法拦住来自地下的攻击。 好在逐影者们并非无能之人，能有一起没有战损的走到今天的地步，自然有他们的强大之处。 在逐影者这个小圈子里，有一条公认的真理，对于逐影者来说，最宝贵的财富不是金钱和宝物，而是丰富的战斗经验，和各个不同世界里奇怪的敌人作战的经验。这让他们知道该如何去面对未知的敌人，如何更好的保护自己，即便遇见没碰到过的敌人，也可以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到克制对方的办法。 蜜莉蒂身边的阴影里突然伸出一把匕首，劈到了擦身而过的亡灵身上，这还是亡灵出现以来，逐影者们第一次攻击到敌人呢。锋利的匕首斩断了沙中之鱼的脊椎，后面大半截身体被匕首斩断，啪嗒一声落在沙地上，剩下前半截身体撞倒地上，还在不断弹动着，像是想要钻回沙子里，可惜，失去了下半截身体提供的力量，只靠半个身子，它已经无法再钻回去了。 这时逐影者们才真正看清了敌人的样子，确切的说，敌人就是一堆样子奇怪的鱼骨。 鱼骨不算长，从头到尾也就二三十厘米，尖尖的头部拖着一根长长的脊椎，二十几根骨刺从脊椎两侧伸出形成胸腔，脊椎上方是一排最粗的鱼骨，鱼骨顶端原本应该是鱼鳍，不过现在，已经变成了一排正面锋利顶端尖锐的骨刺，明明不是金属，但刃口却锋利的吓人。 至于被切下来的下半身，就是半根脊椎，脊椎末端的鱼尾并不像帕瓦帝加的鱼类那样是竖着长的，而是水平生长，和背鳍类似的尖锐骨刺左右长在两侧，飞在空中时如果尾巴左右摆动，那这尾鳍就是一把杀伤力巨大的利刃。 “蠢货。”切断亡灵的半身人顺势一脚，把还在努力向下半截身体凑的鱼头踢飞，落点正是矮人莫巴克的位置。 “该死的小偷，再敢叫我蠢货，我拧掉你的头。”嘴里威胁着，但莫巴克很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盾牌竖在身前，让鱼头撞倒了盾牌上。在撞击发生的同时，矮人反手挥斧，让战斧平拍在盾上，随着一声金铁交鸣，鱼头被拍成了碎片，只剩下了满地碎屑。 “干的漂亮，第一只，再来一百多次，咱们就可以结束战斗了。” 修尔轻盈的向后两个跳跃，连续避开两只先后钻出地面沙中之鱼，沙中之鱼的确行动无声无息，而且速度极快很难看清，但有一点对逐影者们最有利，那就是时间。 现在正是黑夜，四周一片漆黑，连沙地都是黑色的，但亡灵……却是白色的。 简直就像是命运故意给人留了一线机会一样，如果这些亡灵也都是黑色的，那就真的无法发现了，好在它们是白色的，就算速度再快也会在黑暗中留下一抹白影，而且在空中不会转向，逐影者们只要动作够快，就能及时避开它们的路径。 正因为如此，几分钟内才没有第二个伤员出现，修尔甚至还来得及帮着可能受袭的队友避开陷阱。 不过，说再来一百多次显然是他在胡扯，一次有效攻击都这么吃力，要是真的再来一百次，估计天都要亮了。何况就算时间允许，体力也不允许，现在需要的，就是尽快结束战斗，嗯，越快越好。 “凯丽，你从莫瑞娅背上下来，我背着你，莫瑞娅你驮着米娅躲避袭击，米娅，准备火系魔法，给我烧地，我就不信把地面烧成固体它们还能存在，就算还能活蹦乱跳的，也要能钻的出来才行，现在就……嗯？等等，它在做什么？” ‘它’指的自然是吃白饭的白狼首领了，大家被沙中之鱼闹的焦头烂额的时候，它反倒是最轻松的一个，不知是它感知比马卡杰伦更敏感，还是靠着野兽的直觉，它悠闲在沙地上徘徊，偶尔横移两步，连跳都不跳，但每次都能及时躲开所有朝它而来的亡灵。 对此修尔倒是并不惊讶，野兽嘛，有些方面就是比高等智慧生物强，没什么可奇怪的。真正让修尔惊讶的，是它下一步动作。 就在修尔正准备下达烧地命令的时候，突然发现这只白狼的反应有点奇怪，它鼻子贴在地面，像狗一样四下闻来闻去，闻着闻着，突然跃上半空，身体一转变成头朝下，直直的把头插进沙地里。只剩下身体露在外面，四只爪子在外面疯狂的挥舞。 “诶？它是在表演喜剧吗？”小鹿刚被修尔叫到身边，就看到了这样一幕，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了，不顾紧张的战斗，理所当然的调侃道，“修尔，你教它的？” “这可不是喜剧，看来这次救它还真是救对了，它比预想中的更有用。”修尔顺手在莫瑞娅背上拍了一巴掌以示惩罚，“看吧，它在捕猎。” 果然，四肢一阵挥舞之后，白狼总算脱离了沙地的桎梏，把头拔了出来，大嘴里居然叼着两只还在扭动的骸骨。 “嘎嘣嘎嘣”，本能的避开了几处会伤到自己的位置，白狼习惯性的把骨头咬碎了，这只帕瓦帝加的白狼，怎么说也是只强大的荒野魔兽，虽然最近一直在吃白饭，但战斗力不容小觑，咬碎几只青铜阶的亡灵还是轻而易举的。至于从地下找到它们，对逐影者们来说也许是近乎不可能的任务，但对一只狼来说，每天都要从地下刨骨头，早就习以为常了。 “你说的那是狗吧。”替白狼鸣不平的居然是毫无存在感的凯丽，和白狼一起被逐影者们边缘化了好几天，两个外来人显然相处的不错，听到白狼被修尔偷偷调侃，凯丽下意识的发出了抗议，只是话说出口，连她自己都有些意外。 “莫瑞娅，告诉它跟着亡灵的位置走，找到一处就指出来一处。”修尔现在可顾不上和凯丽解释狼和狗的区别了，他眼前一亮，急匆匆的说道，“不用它攻击，告诉咱们位置就行，等出去了我请它吃上等的牛排。” “你又想让我这么柔弱的鹿去喂狼。”习惯性的胡说八道几句，莫瑞娅一点也不耽误正事，嘴里随意打了几声呼哨，白狼竟然像真的明白了她的意思一样，爪子在地上一阵乱刨，兴奋的摇着尾巴，开始贴着地面寻找，闻的格外认真。 “你看，和狗没什么区别。”一把把女牧师拎起来避开亡灵的偷袭，修尔大声说道，“莫巴克，该干活了。” “随时候命。” “拿着你的地质铲，那只贪吃的狼指哪里，你就第一时间铲下去，把沙子扬起来，扔到半空你就不用管了，后面的事交给我，对了，盾牌借我。” “了解，哈哈，这下可省事了。” 的确，这些沙中之鱼的亡灵，绝对实力其实不值一提，体型又小，正面作战的话，逐影者们随便哪一个，都能随手灭掉一群。 关键就是它们行踪隐秘攻击诡异，才给逐影者们带来了很大麻烦，现在有了提前找到它们的办法，那消灭它们，就只是时间问题而已了。 “来喽。”矮人吆喝一声，一铲沙子扬起，白森森的鱼骨被一起甩上了天空，扭动着躯体做出最后的挣扎。 不仅是它自己最后的挣扎，也是这群亡灵最后的挣扎。 第三十四章 回不去了 “就在前面，最多一公里。” 有了白狼的帮助，剩下的沙中之鱼根本不是问题，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亡灵就被清理的干干净净。 如果是普通生物的话，还要担心它们畏惧逐影者们的实力，暂时撤离伺机报复，唯独亡灵不会，亡灵永远不知道什么是恐惧，它们只知道蜂拥而上，直到最后一个倒下。 因此，直到再也没有鱼骨从沙地里钻出来，大家才算确定，敌人都已经被消灭了，倒是最大的功臣白狼，像是刚做完一场好玩的游戏一样，意犹未尽的吐着舌头，大有想要再来一场的意思。 不过，逐影者们可没这个兴趣了，五公里外就是脱离点，虽然找到脱离点只是这次任务的第一步，后面恐怕还要经历不少周折，但那毕竟是回家的路，找到它，就相当于有了退路，大家心里也就有了依靠。 越是这样想，时间就过得越慢，赶路的速度都好像变慢了一样，就算再怎么加快脚步也没用。 这当然只是错觉而已，五公里的路，逐影小队根本没用多长时间，转眼间就已经抛在身后，萨芙低头摆弄着各种手持设备，就连一向腼腆的她都有些激动，声音下意识的大了起来。 “停。”眼看着就剩下最后一公里了，修尔突然抬起手，止住了队伍的行进。 “就地警戒。”修尔面沉似水的下达了命令，“萨芙，再测算一遍，投影边界，脱离点，投影范围，就在现在这个位置，都再算一遍。注意，不要用之前测量出来的数字，一个都不要用，就在这个位置重新测量，然后重新计算。” “是。”虽然心里不明白修尔的目的，但对于女剑士来说，修尔的话就是优先度最高的命令，她一句话也没有问，接到命令就掏出各种工具，开始按命令重新测量。 “怎么了，修尔，有问题？” 这一次，逐影者们已经吸取教训了，没等修尔下具体命令，米娅就先不计消耗的直接烧出一片坚硬地面，以免再次被底下的鱼骨偷袭。 布置警戒法阵，设置物理陷阱，就地警戒的工作早已做过无数遍了，每个步骤都像吃饭喝水一样熟练，但不管再怎么熟练，也没有一丝马虎。 当然不敢有一点马虎，这时候马虎的人都已经死了，嗯，这也算是一种另类的进化吧，心里进化。 直到做完了一切，米娅才有时间低声询问，这种时候让大家停下来重新测量边界，肯定是发现了严重的问题，否则完全可以等到了脱离点附近再说。现在大家担心的，就是发现的问题到底严重到什么程度，对此，经验最丰富的米娅其实心里已经有想法了，她很希望，自己的想法只是多虑而已。 “等等再说。”修尔却摇摇头，朝背对着自己，趴在地上专注测量的萨芙努努嘴，止住了米娅的疑问。 米娅点点头，知道修尔是不希望萨芙的计算受到干扰，便把疑问暂时放在了心里。 测能师的工作并不容易，否则数量也不会这么稀少，这个工作不仅需要掌握各种专业仪器的使用，还要整理眼花缭乱的数据，并从中筛选出真正的测量读数。 这一步就已经把绝大多数人挡在了测能师的门外，然而这还只是个开始而已，拿到这些读数以后，还要从数百条相差细微的公式里选择几条适用于当前环境的，再经过复杂到令人发指的计算，才能得到真正想要的结果。期间只要用错一条公式，算错一个数字，得到的结果可能就是背道而驰的。 时间、耐心、细致、技术、心态，测能师在工作中，这些都是必不可少的条件。 “怎么会这样？怎么是错的？”只过了不到十分钟，按理说这么点时间，根本不足以完成测量和计算，但萨芙却已经从工作状态中脱离出来，把设备随手丢在一旁，抓起记录本开始向前翻阅，动作越来越大几近疯狂。 “啪。”大手拍在女剑士的肩膀上，修尔低沉的声音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你没有算错，我知道，因为你这次还没有开始算，如果有错，只可能是仪器的读数有误。” “所以，既然不是你的错，那就不用这么紧张，冷静一点，像个成熟的逐影者，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找出问题在哪，对，就是这样，做得不错。现在冷静下来了？” “你已经知道有问题了？”萨芙抬起头，眼眶有些发红，刚才有一刻她几近崩溃，不过修尔的话，很适时地把她从自责中拉了回来。 “我对投影世界出入口散发的能量波动很敏感，这你是知道的。”修尔点头道，“但是，你说只有五公里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了，因为我并没有感应到，不过也许是我的能量感知受到干扰了，所以当时我什么也没有说。到了刚才，已经这么近了，我还是什么都没发现，那就肯定有问题了。” “但是你为什么会想到让我连基础读数都重新测量？”萨芙不解的问道，“正常情况应该重新算一遍才对吧。” “重新算没有意义，因为你是不会算错的，如果有错，只可能是测量结果有问题。毕竟这个世界，已经被本土的神灵影响的乱七八糟了，测量结果被搅乱也没什么奇怪的。” “谢谢你。”沉默了一阵，红着眼睛的萨芙居然露出了笑容，脸颊在肩膀的大手上蹭了蹭，心里已经全明白了。 自己的问题自己知道，萨芙很清楚自己最致命的问题就是极度不自信，也许是因为儿时的经历，女剑士一直处于自我怀疑的状态，只要做任何事，她都觉得自己一定会做错，因此什么都不敢去做，就连和人交谈都不敢，唯恐又做错什么。 修尔让她从最初的测量开始重新做起，而不像正常人那样让她重新计算，就是不忍心让她再经历一次极度自责的心理压力。确实有效，知道不是自己算错了，萨芙果然觉得好过多了。 幸亏有你在，时刻不忘了保护我，就连欺负我的时候都不忘，当初要不是你，恐怕我会在大图书馆里度过一生吧。萨芙甜甜的笑了，她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运的人。 “好了，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知道女剑士已经恢复了正常，修尔拍拍她的头，“你发现了什么问题？” “我的计算并没有出错，但是，这次测量的结果，和上一次比起来，基础参数有一多半是不一样的。” “听不懂。”修尔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无知，还拉上了在场所有人，“这里恐怕没人听懂。” “基础参数……这么解释吧。”纠结了片刻，萨芙红着脸说道，“只是举例啊，比如说，水在零度的时候会结冰，这个零度就是帕瓦帝加的基础参数之一。” “当然，测能学上的基础参数和温度什么的无关，但意义类似，就是投影世界一些能量学上最基础的数字。每个投影世界都是不同的，测出这些数字再经过计算，就能得出投影世界的基本状况了。” “问题是，进入时测出的数字，和刚才的读书相差很大，同一个世界，理论上是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的，要不就是仪器被干扰了，问题是所有仪器会同时被干扰吗？要不，就是有些超出咱们理解范围的事发生了，至于是什么事，我就想不出来了。” “所以呢？”修尔若有所思的问道。 “所以，出口不在一公里外。” “那会在哪？” “不知道。”女剑士已经忘记害羞了，很干脆的摇头，“可以用现在的读数再算一个结果出来，但我不敢肯定，到了新地点以后，不会再遇到同样的情况。” “你先再算一遍，越快越好。” “嗯。”萨芙立刻蹲在地上开始重新计算。 逐影者们面面相觑，谁也没有说话。就算心里有再多的疑问，有再大的担心，现在也不是开口的时机，不过，这次看来真的遇到前所未有的麻烦了。 “呼，结果出来了。”萨芙的表情非常奇怪，看不出是想哭还是想笑，也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吧。 “说。” “出口距离这里……四百五十公里。” “嗯？”修尔一挑眉毛，“我记得刚进来的时候，计算结果就是四百五十公里吧。” “对，同样的方向，同样的距离，连小数点的尾数都是一样的。” “呵，真有趣。”修尔眯着眼睛笑容森寒，“我可不觉得，这是巧合或者什么自然现象。” 当然不可能巧合，连距离都不变，已经超出了巧合的范畴了。 “各位，现在有两个消息公布。”拍拍手提醒大家注意，修尔似笑非笑的说道，“一个是坏消息，咱们很可能暂时找不到出口了。” “队长，你以前可从来不会把这些告诉我们啊。”莫巴克突然大声嚷嚷着打断了修尔，队友们的关注点显然和修尔想的不太一样，“你以前只会公布一个消息的。” “我现在想公布第二个，你有意见？”修尔挑了挑眉毛，语气带着威胁。 “没有，绝对没有。” “呵，那么第二个是更坏的消息，咱们找不到出口，应该是人为的，有人对咱们不放心，不想让咱们就这样离开啊，呵呵呵。” 第三十五章 污染 确实回不去了。 虽然已经通过能量感应，确认了门不在预定的位置，而且萨芙也重新检测了两次，结果一无所获。但毕竟眼见为实，修尔并未死心，还是带着大家一起跑到了预计的位置，然而最后的希望破灭了，那里不仅没有脱离点，甚至连边界也没有。 不错，根本没有边界。按理说，脱离点应该处于边界上，是两个世界交界的空间薄弱区域，就算把脱离点计算错误，最多像之前在青蛙人的地下城市里见到的那样，只有分割投影和现实的空间壁垒而没有脱离点。 但是现在连边界都没有，这就已经不是脱离点位置出问题可以解释的了。恐怕连投影空间的存在都已经出了问题，才会导致这样前所未有的结果。 “看来，有些事是时候告诉你们了。”修尔脸色阴晴不定，像是在生气，却又像只是在苦恼。 现在天已经快亮了，大家又藏进了地下，不管外面的世界有多诡异，这间小小的地下密室还是安全的，除非那四个神灵突然活过来摧毁地下密室，否则以这个世界亡灵的力量，对密室还造不成威胁。 八个人加一只狼，小小的密室显得很拥挤，毕竟刚刚经历了一次心里打击，米娅没什么心思再扩大工程了，反正是一次性的，勉强够用就可以了。 于是，大家紧挨着坐在一起，围着一个小巧的晶能炉烘烤食物，晶能炉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不见明火，不至于和逐影者们抢夺空气。 “什么事？你在幻境里看到什么更有趣的东西了吗？”莫瑞娅早就看出修尔这几天有事在瞒着大家，应该说，大家都看出来了，但既然修尔认为不到时候，大家也就没问，反正他迟早要公布的。 “我几天前说过了，大裂隙，但是有一点我没说过，和帕瓦帝加的大裂隙不一样，这里出现的大裂隙，是不会自己封闭的。”修尔似笑非笑的从每个人脸上看过去，“你们能想象吗？永无休止，无穷无尽的喷出虚空邪灵的大裂隙，不是几秒，不是几个小时，而是几十上百年，如果换到帕瓦帝加，会出现什么结果？” “你都看到了什么？”米娅脸色很难看，她是在场唯一一个亲眼见识过大裂隙惨剧的人。 一百三十多年前，在米尔泽尔山脉这个最大的山精灵王国，曾经爆发过一次真正的灾难。大裂隙没有预警的在一座中型城市里爆发了，所有的山精灵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就遭到了大裂隙的迎头痛击，巨大的空间裂隙把城市撕成了两半，潮水一样涌出来的虚空邪灵吞噬了整座城市。 十五秒，大裂隙仅持续了十五秒就自动消失了，但就是这短短十五秒，直接导致了三万人口的山精灵城市彻底毁灭。城市所在的山谷里，大到展翼三十米长的巨喙雕，小到几乎无法用肉眼观测的落叶虫，在半小时内几乎全部死亡，当灾难过去之后，山谷里幸存下来的生物，加在一起恐怕也不足一百个。 米娅就是这一百个生物之一，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当时消灭多少个虚空邪灵了，唯一记得的，就是最后筋疲力尽，被永远也看不到尽头的邪灵潮水淹没，苦苦守着自己的灵魂，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力量被一点一点消磨殆尽。 幸亏后援及时赶到，米尔泽尔山深处，三只和山精灵世代为邻的半神巨龙收到消息及时赶来，彻底清洗了山谷里的虚空邪灵，米娅才算侥幸幸存下来，但是经此一役，大裂隙的恐怖一直深深刻在她的记忆力，恐怕终生都无法忘记。 相比之下，不久前蔷薇之都爆发的大裂隙简直就像小孩子的游戏一样可笑，又是在空中，又提前几分钟就预见到了，和真正的大裂隙灾难比起来，连危险都算不上。 由于几天前，关于大裂隙的事修尔只是简单几句话带过，所以米娅并没有太在意，直到今天听他提起，才明白那是他到底在幻境里见证了什么。 几十上百年？别开玩笑了，如果不会自己封闭的话，别说几十上百年了，只需要连着开放几天，估计帕瓦帝加上就一个活物都没有了。 “倒也不至于那么夸张，毕竟帕瓦帝加不像这个世界那么原始，九百二十七位神灵联手，比大裂隙可怕多了，所以你不用担心这里的悲剧在帕瓦帝加重演。”修尔摇摇头，仔细想了想说道，“算了，我说的清楚一点吧。” “在幻境里，我的确看完了这个世界的历史，也见证了最后那场大裂隙带来的灾难，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看完了一切之后，我和四个神灵里的某一位聊了一阵。” “就是你说‘那么你是谁’的时候吗？”莫瑞娅惊讶的问道。 “嗯，怎么了？” “那你和他一共聊了两天两夜。”米娅替莫瑞娅答道，“一多半时间都在和他聊天。” “呃，那就是时间感有点错乱了。”修尔倒是没太在意，和神灵接触的时候，类似的情况并不是没有先例，“我们其实并没聊多久，而且基本上是她在说，我在听。” “诶？你居然能听懂他们的语言吗？”莫瑞娅的关注点永远都如此清奇。 “不，我听不懂，但是她并没有真的说，我也没有真的听。” 修尔的话一点也不合逻辑，但莫瑞娅偏偏听懂了：“心灵之声？” “对，所以我问了一句之后，就再也没出声，因为不需要用嘴说了。”修尔突然表情一紧，像是在这一刻想到了些什么，眯着眼睛有些出神，一时忘了自己正在做什么，直到小鹿偷偷踹了他几脚才醒悟过来，继续解释道，“她和我解释了一下这里的故事，毕竟只看幻象，很多东西不好理解。” “他们属于很原始的神灵，换成帕瓦帝加的话，大概算是神话时代前期那种程度吧，他们对很多事都懵懵懂懂的，所以大裂隙爆发之前，他们虽然察觉到了一些异常，却没做任何预防措施。” “等到裂隙爆发后就已经晚了，以他们四个的力量无法关闭裂隙，只能慢慢消磨裂隙的能量，一点一点封闭裂隙。这是一个持续了上百年的过程，帕瓦帝加的人和神从未经历过这样的过程，所以，也没有他们从中得到的经验。” “什么经验？”米娅追问道。 “毁灭的经验。”修尔苦笑道，“她告诉我，大裂隙里辐射出的能量不止是中合灵魂，还有一些负面影响。接触的少没关系，但像他们一样在裂隙能量里浸泡了百年，就直观的表现出来了。” “他们被污染了，呵呵，神灵居然被污染了。他们内心的阴暗面被无限放大，世界的守护着变成了世界的毁灭者。为了让不至于亲手毁掉这个世界，在发现自己被污染了之后，他们选择回到陵墓里自我毁灭，从此陷入永眠。” “但是，这个世界不能没有神灵。如果一项法则从未诞生过神灵，并不会影响法则的正常运行，但如果从中有神灵诞生被神灵掌控过，却又再次失去掌控者，那法则就会陷入混乱，除非有其他神灵帮助平复，否则混乱将持续很久很久，会对世界造成不可挽回的影响。” “尤其是所有重要法则都同时混乱，那影响就是毁灭性的。” “就象现在吗？”莫瑞娅指了指上方。 “嗯。”修尔点头道，“为了避免出现这种情况，他们在临死前，把自己神格没被污染的那部分分割出来，交给四人里唯一一个没有受到污染的成员，按他们的话说，就是他们最小的妹妹。” “是不是已经想到是谁了？没错，就是咱们此行的目标，掌管水的巨人，或者叫她水之女神，温蒂大人的异界同僚。他们把神格的一部分分给了她，希望她能在他们死后，替他们管理世界的运转。” “队长，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莫巴克摸着乱蓬蓬的胡子，连大喊大叫都忘记了，“她好像管理的不是太好，我觉得这个故事充满了恶意。” “的确管理的不太好，因为他们三个最初并不知道，那位水之女神，其实也受到了污染，只是污染能量潜伏的比较深，还没有爆发出来而已。” “等他们知道的时候，神格已经切分完毕，他们也到了死亡边缘，这时水之女神受到的污染才爆发出来，因为年纪最轻，力量最弱，所以抵抗性最差，彻底失去理智陷入了疯狂。” “疯狂的女神夺走了三个神灵所有受污染的神格，倒是把干净的那一小半给他们留下了，因为干净的神格对被污染的她来说，像毒药一样危险。然而，这一小半不足以支撑他们三个的存在，所以他们最后还是带着遗憾死去了，而水之女神掌握了绝大部分权柄，让这个世界陷入恐怖的灾难。” “那和你说话的是那三位的残魂？”亡灵法师琢磨了一阵，摇头道，“应该连残魂都算不上，只能算是执念了。” “不，就是他们本身。”修尔叹了口气，“他们死了，但是没死透。” 第三十六章 放弃任务 “剩下的那一小部分神格碎片，不足以支撑他们作为神灵的消耗，又因为这个世界已经没有活人了，碎片得不到信仰之力的修复，所以他们可以说已经死了，而且永远不可能再醒过来。” “但是，神灵和凡人不一样，嗯，死亡对意义不一样，他们现在只是沉睡，存在性还没有完全消失，所以，对周围环境还能有所影响，比如……从几百米的沙层下把城市升上来，再比如，给我看一场悲剧，顺便聊聊天。” “其实按理说，以他们现在的惨状，应该连这些事都做不到的，他们能做的就是一直睡到神格彻底破碎，然后自动失去存在的概念，至少如果他们只有一个的话，回事这种结果。” “但是，他们有三个。他们把仅有的一点残余力量汇合到了一起，才勉强可以干涉外界，虽然不可能再操控那三具身体了，但影响一下咱们还是可以的。” “咱们第一次见到的幻象，就是在他们的影响下看到的，只是距离比较远，力量削弱的太厉害，所以只看到了一点点，而且没有聚焦在我一个人身上。后来这次足够近，才算看了完整的过程。” “为什么要给咱们看这些？”米娅阴沉着脸说道，“他们肯定有什么目的吧？” “当然有，他们希望咱们能帮他们，我当时就拒绝了，但是他们说，帮他们其实也是帮咱们自己，不帮他们的话，咱们恐怕很难离开这里。” “呀。”想起修尔最近几天提起脱离点时总是若有所思的表现，萨芙捂着嘴轻声发出惊呼，“难怪你才一定要先来脱离点探查清楚再有行动，而且，所以你才提前就肯定了脱离点的判定有问题？” “算是吧，虽然不全是这个原因。” “他们想让咱们怎么帮忙？”米娅追问道，“帮他们取回神格碎片吗？” “很复杂，但肯定不是取回碎片，那些碎片已经被污染了，取回来只是自取灭亡，呃，虽然他们本质上已经灭亡了。他们需要咱们帮忙的地方有好几个，都不是什么轻松的事。”修尔深深叹了口气，揉着额角头痛的说道，“说实话，其实我本打算找到脱离点以后直接撤退的，因为咱们面对的困难很难估计。我一直没和你们说，是想离开以后到了安全的环境再解释，现在没办法，只能说明白了。” “几件事里，最简单的一件事，就是撕毁温蒂大人和水之女神之间的约定，也就是说，咱们放弃此行的任务。” “不可以。”凯丽下意识的叫出了声。 修尔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用冰冷的目光盯着她，凯丽一如既往，表情里同样没有一点凡人的感情，两人就这样对视着，谁也不准备先开口。 “诶？这就是传说中的视尖吗？而且还是相互视尖。”能说出这种话打破僵局的，除了莫瑞娅之外不可能有第二个了。只有这只满脑子乱七八糟的蠢鹿，才能如此丧失节操。 “咳咳咳，小鹿你闭嘴。”这下连修尔都有点招架不住了，忍不住一阵呛咳，“行了，凯丽，你先听听理由，再讨论可以不可以。” “理由其实很简单，水之女神已经被污染了，她的神魂也好，神格也好，都是污染后的不洁之物。温蒂大人和水之女神隔空做出约定的时候，想必不知道这个世界的状况，而大裂隙的污染是最深层的污染，从表面上根本看不出来，所以温蒂大人和本土的那三个神灵一样，被水之女神的表象蒙蔽了。” “不管是把水之女神整个带出去，还是把受污染的神格带出去，对温蒂大人，对帕瓦帝加，都是沉重的打击，有提前准备还好，如果没有防备的话，呵呵，神灵可是帕瓦帝加最强的防线，一旦污染在神灵间蔓延开，你们知道后果的。” “所以说，放弃任务才是对温蒂大人负责，你总不会希望温蒂大人称为帕瓦帝加的罪人吧。” 这次凯丽终于无法再保持平静了，女牧师的脸色阴晴不定，简直像调色板一样精彩。 “我知道，你从来不知道该怎么自己做决定，奉主之名，永远遵从主之意愿，是你的生存方式。每个人都有决定自己生活的权利，所以你的生活方式我不打算评判，但是，现在温蒂大人无法指引你的方向，你必须学会用大脑而非用信仰思考问题，你必须自己作出决定，不能再依赖神灵。” “好好想一想吧，不要你现在给我答复，但在最后时刻到来之前，你必须想清楚一切。” “所以你是打算放弃任务了？”蜜莉蒂撑着下巴侧躺在地上，白皙的脚掌就伸在米娅腿边，偶尔偷偷用脚尖在精灵法师的大腿上轻轻戳两下，每次都换来一阵电击或者一次灼烧，但她依然乐此不疲。 “我可没说放弃，他们也是讲道理的神灵，不会让咱们白跑一趟的。”修尔神秘的笑了笑，“咱们不可能得到水之女神的心，但是，他们也给出了补偿，呵呵，他们自己的神格残片。” “嗯？”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把三个神格残片全给咱们，一旦咱们离开这个世界，他们就真的彻底死掉了。但是他们更希望他们对规则的理解以及对这个世界的记忆可以传递下去，为此他们不惜选择死亡。” “这三个虽然是残片，和一个完整的水之女神当然没法相比，但是胜在绝对安全不留隐患，而且三换一，不算亏了。带出去以后，当然要交给委托人，把这个砝码加上去以后，凯丽，现在你再认真考虑一下自己的选择吧。” “你……答应他们了？”米娅有些犹豫的问道。 修尔意有所指的说道，“咱们离开的时候，可是又带上了那柄圣礼之物。” 几个逐影者忍不住一阵发冷，隐晦的目光朝修尔的行李瞟了过去，他已经暗示的非常明显了，三个神格残片，已经被神灵转移到了石斧里，就在大家的身边。 “你不担心，他们其实也……”说到一半，米娅不能再说下去了，对方既然把残片送到逐影者身边，说他们的意志没跟着，傻子都不可能相信的。 “首先，是她，不是他们。”修尔摇了摇头，耐心解释道，“三个残片，但是只有一个意识了。两个兄长主动放弃了自己的意识，用自己的意识去支撑大地的清醒，所以，只能说是她。” “其次，这样的牺牲行为，你觉得像是受到污染的神灵能做得出来的吗？当然，这只是猜测，不能做根据，真正的根据是，水之女神受到污染之后抢走了每一个受污染的残片，如果还有受污染的部分，她是不可能舍弃不管的，只有真正没有受污染的残片，才会被她像现在一样舍弃。” “因此，他们还存在，恰恰证明了他们没被污染。” “好吧，算是有道理。”米娅警惕的朝修尔的包裹看了最后一眼，虽然还是有点不放心，但确实无法反驳。 “大家放心，不用这么紧张。”修尔当然知道队友们在紧张什么，“离开了神灵的陵墓，她已经极度虚弱了，最后一点意识，还要维持三个残片在载体内的共存，根本顾不上咱们这边，所以大家尽可放心。” “我的初步想法，是暂时接受她的第一个请求，最终怎么做，还要看她说的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那接受了也无妨。不过，要想判断真实性，总要等见到另一个当事人才行，不过我想，她既然不介意咱们去……” “等等，头儿，你先等等。”马卡杰伦的汗毛都立起来了，“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你是说，咱们还要主动去面对一个完整的神灵，而且是受了污染的神灵？” “我也不想，但没有其他办法，你也看到了，出口被藏起来了，按大地的说法，是水之女神藏起来的，想要回家，就只能去见她了。” “如果大地在说谎呢？如果藏起出口的不是水而是大地呢？”米娅朝背包使了个眼色，“她为了让咱们答应她的要求，把咱们的后路切断，这也不是不可能的吧。” “想的对，但是毫无意义，因为如果真是她自己藏起来的，那咱们更只能接受她的要求的，而她希望咱们做的第二件事，正好也是去面对水之女神。” “去做什么，替他们报仇吗？” “不，去帮助水之女神，终结这场战斗。” “什么意思？”不理解的不仅是山精灵，所有人都一头雾水，“什么战斗？” “大裂隙并未彻底关闭，水之女神还在继续战斗，大地希望咱们帮她结束战斗，顺便也帮她疯狂的神魂安息。” “诶？这是什么情况，大裂隙还没关闭？那岂不是说咱们还要面对好多虚空邪灵？”莫瑞娅叼着一嘴干草，这是她从帕瓦帝加带来的零食，“而且她不是已经被污染了吗？为什么还会继续和大裂隙战斗？” “你们觉得被污染是什么？让一个守护世界的神灵彻底堕落到黑暗面，突然就想要毁灭世界了吗？哪有这种事。” 第三十七章 新的任务 “所谓的被污染，其实非常复杂，并不是直接扭转她的想法，让她变成一个可怕的恶魔，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污染也就没有隐蔽性可言了。”修尔叹了口气，颇为遗憾的摇头道，“大裂隙的污染，比你们想象的要可怕的多。它所做的，就是无限扩大受污染者的负面情绪，在受污染者自己都意识不到的情况下，让她彻底陷入黑暗。” “水之女神依然仇恨大裂隙，仇恨虚空邪灵，仇恨负面能量，因为这些毁掉了她所钟爱的世界。所以，即使受到了污染，她依然想要关闭大裂隙，想要消灭所有虚空邪灵。为了实现这个目的，她不惜背叛自己哥哥姐姐们的信任，夺取了他们那部分被污染神格，以此来强化自己的权能。” “明白了吧，这才是污染的可怕之处，受污染者始终保持清醒，她始终相信自己是对的，而且她的目的的确也是对的，但是达成目的的手段，却无限度的走向极端，为了达成目的，她甚至不惜毁掉一切，其中包括她珍爱的东西。” “咱们要面对的，不是一个失去理智的疯子，而是一个非常清醒非常理智的……疯子。” “队长，所以咱们该怎么做？”莫巴克可没兴趣像米娅和修尔那样考虑这么复杂的问题，既然把修尔视为队长，把命都交给他了，那就把思考的任务留给他们就好，自己只需要安心做好一面坚实的盾牌，因此矮人很直白的问到，“咱们找到她，然后和她联手把大裂隙关闭吗？” “没那么简单，否则我也不会想要掉头就走了。”修尔苦笑着摇头道，“首先，咱们是不可能和她联手作战的。” “被污染的四种权能，在她的疯狂中已经失控了，比帕瓦帝加普通沙漠高几十度的环境，破坏性惊人的飓风，每天白天死去，晚上又会重新活过来的亡灵，还有，就是彻底消失的水元素。她想用这些消灭到处游荡的虚空邪灵，的确有一定效果，然而更多被消灭的，却是这个世界的本土生物。几乎所有幸存下来的生物，都在原本守护者的无差别攻击下死亡，而这一次，再也没有幸存者了。” “但是她已经陷入了极端的偏执状态，并不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反而认为一切都是大裂隙的责任。在她的认知，现在这个投影世界里所有的东西，已经都是大裂隙爆发后的余孽了。她会无差别的攻击一切，哪怕她的三位哥哥姐姐复活过来，重新站在她面前，也会被她毫不留情的攻击。” “开玩笑吧，这还怎么帮她关闭大裂隙啊。”半身人一惊一乍的低呼道，“那可是神灵啊，随手就能灭掉咱们的神灵。如果她只是通过环境攻击咱们，那还有机会找出漏洞回避攻击，但是现在可是要面对她的本体，恐怕她只是看咱们一眼，咱们就全完蛋了。” “正常情况下是这样的，神灵的力量远非凡人可以揣测，往往只需要一动念，就可以抹消无数凡人的存在，咱们主动去找她，那只是送死而已。但是，现在可不是正常情况，现在是非常时期，咱们反而不需要担心她的强大。” “因为他们吗？”米娅指了指放仪式之斧的背包，“他们会从旁协助？” “这是一部分原因。”修尔点头道，“咱们只是帮忙的，真正的主角是他们。他们会保护咱们，不至于受到水之女神的攻击，咱们要做的，就是把他们带到水之女神面前。” “最后这几年，水之女神一直在和大裂隙僵持，已经被裂隙能量牵制住了，只要她一离开，裂隙就有可能进一步扩大，所以她根本无暇把咱们作为目标，否则以她的疯狂，恐怕咱们一进来，就遭到迎头打击了。” “诶？不对呀。”莫瑞娅疑惑的说道，“如果真是这样，她根本没必要和温蒂女神联系了，你不是说，是她主动向外求救的吗？”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修尔一拍手，“她为什么要向温蒂大人提出要求，那三位并不知道，这也是他们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和咱们及时联系上的原因之一。他们也想从我这里知道答案，但是很可惜，我给不了他们。” “所以说，这个问题他们无法回答，嗯，我也无法回答，想要知道答案的话，恐怕只有亲自去问她了。” “我明白了。”米娅缓缓的点点头，“正因为这样，你才比较倾向于相信他们。” “对，如果没有这个没有答案的问题，那他们说的东西，我一句话也不会相信。”修尔冷笑着说道，“就算他们说的是真的，我也会保持存疑的态度，但是有了这个问题，那他们的话，可信度就直线上升了。” “我也说过谎，想要骗人的话，就要把每个细节都考虑周全，越精致的谎言，细节就越是完善，这是说谎者的本能，无论是神还是人都不例外。” “除非是自作聪明的傻子，否则没有谁会拿着一个有明显漏洞的谎言去骗人，所以他们答不出这个问题，反而从侧面证明了他们的话可信度很高。当然了，也不排除他们精明到反过来故意留下漏洞，但这种多此一举得行为，可信度实在太低了。” “好吧，你说的有道理。”米娅也被说服了，的确，越是聪明的人，越不会给自己的谎言留下漏洞，往往只有事实，才会看上去漏洞百出，那只是因为没有看清事实的全貌而已。因此，米娅算是接受了修尔的解释，“也就是说，咱们只要把斧子送到水之女神身边就可以了？” “嗯，然后他们会出面，解决大裂隙还有被污染的水之女神的问题。” “怎么解决？”米娅追问道，“他们连形体都没有，甚至连对外界的影响都很微弱了，凭什么解决水之女神，又凭什么封闭水之女神几年都封闭不了的大裂隙？” “具体的方法我也不清楚，不过按他们的说法，水之女神就算在花千百倍的时间，也封闭不了大裂隙，裂隙永远都会开着一个出口。”修尔轻声解释道，“因为她没有找到根本问题在哪，其实根本问题，在于她自己。大裂隙始终无法关闭，就是因为她在外面。” “污染能量的内外连接？” “没错，我也是这么理解的。”修尔肯定的说道，“裂隙里渗透出来的污染能量，一端盘踞在她体内，一段连接着裂隙内部，她再怎么努力，只要污染能量的内外联系还在，那裂隙处就始终会留下缝隙，永远也无法关闭。如果能解决根本问题，那早该在他们的围攻下耗尽能量的裂隙，估计自然而然就自己关闭了。” “所以，咱们把仪式之斧带到水之女神面前后，他们就会主动现身……” “嗯？他们能现身？”蜜莉蒂打断了修尔的话，“他们不是精神体吗？而且，三个一起现身？” “燃烧自己的话，还是勉强可以现身的，虽然只是精神体形成的欢迎而已，这是他们的解释。至于是不是三个一起现身，这我也不知道，不过我估计可以，因为现在的她，其实是三个神灵的联合体。” “好吧，然后呢？” “然后他们会冲入她的体内，诱使被她抢走的神格碎片无效化，毕竟他们才是神格碎片原本的主人，是有这个能力的。法则的混乱，会让水之女神暂时陷入混乱，混乱只能维持短短十几秒，但已经足够了。” “大裂隙的吸力？”米娅眼睛一亮，彻底想通的他们的作战计划。 “没错，就是利用大裂隙的吸力，把水之女神的躯体，和兄妹四个的神魂，一起吸进裂隙内的空间。”修尔的神色有些怪异，但就连莫瑞娅都找不出原因，“等他们被吸进去之后，失去和外界的联系，大裂隙彻底关闭，咱们的任务完成，可以带着仪式之斧里无主的神格碎片一起回家了。” “失去了水之女神的或者他们三个的隐藏，出口自然会重新出现，而有三片碎片的支撑，这个投影世界几天内暂时不会崩溃，足够咱们带着战利品脱离了。” “你确定足够？”米娅可一点也不放心。 “嗯，我确定。”修尔显得更古怪了，“我相信他们。” “好吧，你相信他们，我们相信你。”逐影者们互相看了看，一致点了点头，“就由你做决定吧，像以往一样，我们的命就都交给你了。” “很好，现在大家达成一致了。”修尔满意的说道，“那么凯丽，你现在有答案了吗？” “我不知道。”女牧师显然还没想好。 “没关系，不用着急。”修尔却不紧不慢的说道，“不管你的答案是什么，至少第一步咱们是一致的，都要先找到她再说。所以从明天开始由你带路，按你的感应走，至于找到她以后怎么做，你还有很长时间去考虑。” “好吧，我知道了。” 第三十八章 虚空邪灵 “呜”，凄厉的哀嚎声，在每个人灵魂中响起，哀嚎仿佛是午夜的梦魇，足以唤起人们心灵深处的恐惧。 “以圣灵之名，唤醒神圣的力量，守护信徒的心灵。” 在听到哀嚎的一瞬间，修尔准备已久的通用神术心灵壁垒第一时间发动。 心灵壁垒表面上看没有任何效果，其实它的作用是保护受术者的灵魂，防止受术者遭受灵魂层面的打击。灵魂的守护无形无质，受术者甚至无法觉察，然而附着在灵魂表面的防护层，却可以挡住一切针对灵魂的侵袭。 心灵壁垒释放后，哀嚎声瞬间断绝，就像刚刚听到的只是幻觉一样，但是大家都知道自己遭遇到了什么，刚刚的精力绝非幻觉，那是灵魂在受到的先兆。 直接伤害灵魂，凶手最大的可能就是幽灵，幽灵是一种很让人头痛的亡灵，即便是亡灵法师，对幽灵都没什么好感。 灵魂归返冥河或前往神国，本能沉睡于遗骸，这是所有生物的宿命，无论高等还是低等，无论寿命长短，只要拥有死亡的概念，就逃不过这个命运。 如果沉睡的本能因为某种原因被唤醒，那就变成了骷髅或者僵尸，它们是亡灵法师的最爱，亡灵法师会用黑暗能量操控它们为自己战斗，就像蜜莉蒂曾经做过的那样。 如果本应归返冥河的灵魂，由于受到束缚或者眷恋世间，不肯归返冥河，那这些失去了肉体承载导致记忆迅速消散，只剩下执念留存的精神体就变成了幽灵，它们执着的徘徊在生前眷恋或者被束缚的地方，永远守护着生前的遗憾。 幽灵很难对付，它们无视物理攻击，对元素伤害也很不敏感，能构成有效伤害的，只有神圣或者黑暗能量的打击。 可是，这个世界是没有幽灵的，这一结论，逐影者们早已达成了共识。 不仅是因为投影世界不能复制高等灵魂，因此像幽灵这种纯粹的高等灵魂产物绝不可能存在的原因，毕竟由于神灵的影响，连神灵的残魂都出现了，有幽灵出现也没什么可意外的。 最主要的原因，是被大裂隙肆虐过的地方，根本不可能有幽灵留存。 大裂隙里喷涌而出的虚空邪灵是专门针对灵魂的，他们受到灵魂吸引，唯一的兴趣就是用自己的存在中和灵魂，因此像幽灵这样纯灵魂的存在，是虚空邪灵首当其冲的目标，虚空邪灵所过之处，绝不可能再有幽灵留存。 因此，能的让逐影者们的灵魂受到威胁的，就只有唯一一种可能了。 虚空邪灵。 有大裂隙爆发，逐渐接近爆发点，周围已经没有任何可以中和邪灵的灵魂体存在。 虚空邪灵肆虐的三个先兆，已经完全满足了，无需质疑，发出威胁的，只可能是虚空邪灵。 “敌袭，准备承受冲击。”修尔举起钉锤，高声发出了示警，拉开了遭遇战的帷幕。 经过地下密室里的商议，大家决定先不做出正式决议，一切都等见到水之女神以后再说。 凯丽的确是狂信徒，为了信仰可以不惜一切，但狂信徒只代表他们坚守信仰，任何时候都把神灵的利益放在首位，并不意味着他们都是傻子。 做什么，怎么做，才能更好的维护神灵的利益，他们比谁都清楚，在维护神灵正确性和维护她切实利益之间如何权衡，他们也比任何一人都会判断。 像普通人想象中那样，决不允许任何人表示他们信仰的神灵有错误，一旦听到就喊打喊杀的行为根本不会出现，那么做的是疯子，根本不是狂信徒，虽然狂热和疯狂之间界限并不明显，但毕竟还是有区别的。 实际上，只要对方是真的站在神灵的角度，为他们信仰的神灵的利益考虑，那狂信徒并不介意对方指出神灵的判断有误，和切实利益比起来，名义上的对错不值一提。 因此，在修尔解释清楚一切之后，凯丽已经接受了他的想法，对取消这次任务已经不那么抵触，更不会做出即使你们都走了我也要留下来把任务目标带回去，就算死在这一过程中也无所谓这种有损智商的决定了。 这才是修尔那天晚上，解释了那么多的最大原因，只有把凯丽说服了，才能让一切按计划发展，毕竟想要见到水之女神，只能靠她带路。 漫漫沙漠，想要找到一个目标，比在海滩上找到一粒沙子还难，就算目标是个三十多米高的巨人也不例外。所以，作为团队中唯一一个可以感应到水之力的圣职者，她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了，甚至可以说，这次是否可以活着离开，有一多半要靠她了。 凯丽也的确不负众望。 从第二天开始，她就带着队伍直奔目标，队伍的行进路线甚至一点曲度都没有，完全保持直线前进。 连续五天，路上偶然还是会遇到亡灵的骚扰，但对于逐影团队来说，火力全开之下，正面遭遇并非太严重的问题，唯一需要担心的，是遭受突然袭击。 然而现在连突袭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了。 一路走来，大家明显发现，遭遇亡灵的次数突然就变少了。 在抵达脱离点大失所望之前，一夜间碰到十多批亡灵并不是什么新鲜事，甚至数量上成千上万只的大股部队也屡见不鲜，一晚上走下来，可以说是举步维艰。 但是自从那一晚之后，五天来遭遇亡灵的总数甚至都没超过十次，而且数量也极少，穷极无聊的林精还有意数了数，五天遭遇亡灵的总数，加起来一共一百二十四只。 对其中的原因，大家有意回避了。 原因无非两种，一种是距离水之女神越来越近，亡灵们对神灵力量本能的畏惧，不敢过于靠近神灵，所以数量越来越少。而另一种原因，就是某几个自称快要死了的残缺存在帮了逐影者们一把，把亡灵都驱离了。 无论哪种原因，对逐影者们都不是什么好消息，却又不足以让逐影者们改变计划，唯一的作用就是导致大家疑神疑鬼，因此有意回避掉这方面的问题，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至少就现在看来，逐影者们还是得到便利了，那就心怀疑虑的接受就好了，如果真能照此情况持续下去，持续到大家抵达目的地，那也并不是什么坏事。 问题是，世上没有这么幸运的事，尤其是在异界投影的冒险中，想要顺风顺水的做一件事可没那么容易，表面上越是顺利，越有可能在人们最放松的时候，让他们后悔终生，嗯，前提是还有机会后悔。 这次也不例外，好在修尔和逐影者们，行进途中从来不知道什么放松，只要队伍身处异界投影而且保持移动，那就算再安全的环境，大家也不会放松警惕。毕竟想要松懈，活着回去有的是机会，实在等不及的话，到了休息的时候在安全区域放松也可以，没必要去自己找死。 这是修尔在两年前成为队伍首领之后，给队友们定下的死规矩，不管关系远近亲疏都要这样做，就连他自己也不例外。 这支团队总能在遭遇战里保全自己，就是因为同伴们从来不给敌人留下机会。 这次也一样。 “米娅，四点照亮法。” “呼”，四颗黏性光球从精灵法师手中飞出，稳稳粘在地面，彼此间距二十米，在逐影小队周围围出一个正方形空间。 这下终于可以看清了，原本空无一物的周围，在光照下突然出现了大批模糊的黑影。 以逐影者们的身体素质，弱光视觉可以发挥到极致，即便这个世界没有月亮，但紧靠着微弱的星光，大家就能看清沙漠里的一切。 但是，不包括这些黑乎乎的影子。 他们本身就模糊不清，又是黑色的，和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想要发现它们实在太难了，只有照亮环境，让四周的阴影退散，才能看清它们的真容。 很奇怪的真容。 没有实体，没有姿态，更不存在表情，这些不能称之为生物的东西，就是一团时刻都在改变形状的影子。 它们并不是黑色的，确切的说它们根本没有颜色，本就不存在的东西又怎么谈得上颜色呢。但它们在视觉上偏偏又是黑色的，也许是因为它们的颜色已经超出了帕瓦帝加世界的认知能力之外，看到的人无法理解它们本身的颜色，所以在感知中自动调整为黑色了吧。 就算是同样没有实体的灵魂，至少还有存在感，看到幽灵，起码可以感到幽灵切实的存在在这个世界上，不光是幽灵，就算是学者们口中没有体积的点，至少它还有存在性，但眼前这些黑影不同，它们甚至根本没有存在性，哪怕你用眼睛看着他，都很难相信它存在于世。 看上去是一团，但偏偏没有体积，看上去是黑色的，却偏偏没有颜色，明明亲眼看到了，却又偏偏不存在，如此扭曲的诡异存在，难怪它们会得到负灵魂的称呼。 不错，这些就是帕瓦帝加世界闻风色变的虚空邪灵，数不清的虚空邪灵。 第三十九章 铺天盖地 虚空邪灵是极度危险的存在，这种说法不仅是针对没有战斗的普通人，就算是战职者也一样，不管是强大还是弱小，即便强如半神也是如此。 一旦被虚空邪灵接触到自己的身体，没有能量的普通人就会被中和掉大半灵魂，当场就会失去意识，然后被随后到来的其他虚空邪灵当做美餐，就算运气极佳，侥幸没有再遇到其他邪灵，但失去大半灵魂的受害者，也很难再醒过来了，即便醒来，也会失去记忆甚至智力，比死了还要难受。 战职者不用担心倒是，因为战职者的灵魂有能量防护，即便被虚空邪灵碰触到身体，保护灵魂的能量也会提前把它们消灭，不至于被它们吞噬灵魂。 然而人的能量始终是有限，被虚空邪灵接触的太多，还是会耗尽能量而死，就像米娅曾经经历过的那次灾难，当时她已经是黄金阶的战职者，可以算得上战职者里的上级实力了，但还是差点被大批虚空邪灵耗尽能量惨遭吞噬。 最初了解到虚空邪灵特性时，还有些战职者自恃强大，认为面对一两只虚空邪灵的时候，自己不用担心。于是，这么想的人大部分都死掉了。事实证明，除非可以保证远远的消灭所有邪灵，否则每一次和虚空邪灵近距离接触，其实都是在赌命。 因为每人根本不知道自己接触的是多少只，尤其在它们刚喷出大裂隙的时候。这当然不是因为大家都不识数，而是因为虚空邪灵聚集在一起的时候，根本无法计算。 的确，乍看上去，好像一团黑影就是一只虚空邪灵，然而多少人用生命证明，根本不是那么回事，谁也不知道一团黑影里，到底有多少只虚空邪灵。 它们在正常的世界里，是没有体积这种概念的，就算是无穷无尽的数量，也可以叠加成一个点。 看上去是一团黑影，但实际上，可能是一只，可能是一百只，可能成千上万，甚至说，虽然概率很小，但也有出现数百上千万叠加在一起的可能，仗着灵魂有能量保护就贸然去碰触的话，一旦遇到高数量叠加的黑影，那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 当然是死路。 所以大裂隙和虚空邪灵在帕瓦帝加才会如此臭名昭著，它们实在是太麻烦了。 好在虚空邪灵虽然危险，自身却很脆弱，他们速度极慢，没有智力，全凭本能追逐生命，虽然可以无视任何物理伤害，对能量攻击却没有一点抵抗能力，不分来源，不分属性，只要能量强度达到一定界限，就可以轻易杀死任意一只虚空邪灵。哪怕是一个弱小的普通人，拿着一块经过激活的中等含量晶石，都可以消灭虚空邪灵，换作强大的战职者就更是如此了。 也幸亏如此，帕瓦帝加世界才不至于沦陷在虚空邪灵手中。为了对抗虚空邪灵，人们开付出了各种奇奇怪怪的战术，但不管哪一种，在面对绝对数量碾压的时候，都改变不了什么。 可以试想，真遇到那种几百万只虚空邪灵刚好叠加在一起的情况，就算它一动不动的任由战职者用能量疯狂攻击半小时，也未必能把它那一小团阴影消灭，这对于攻击者来说会造成巨大的压力。而它只要一动，攻击者就只能逃跑，一旦抱有侥幸心理，结果就是死亡。 想要检查黑影是不是超多数量汇聚在一起倒也不难，方法非常非常简单，只要用能量攻击它一下，被消灭了意味着它们只有一个或者数量不多，没能消灭的话，就说明它们数量很多，足以耗尽这次攻击中的能量。但问题出现了，攻击一次之后，它们还剩下多少就又变成了未知数，想要知道，只能再发动一次攻击。 几乎是无解的问题，所以帕瓦帝加战职者的惯例，就是不管一团黑影有多少只，都把它视为数量极多，宁可被它们吓的远远逃离，也绝对不要去碰它们。 可是没人传授过，如果被大群大群的虚空邪灵包围了怎么办，或许前人认为根本没有这个必要吧，被包围了自然是奋力突围，突围不成就等死，只有这一个办法。 逐影者们当然不想等死，他们也没有被完全包围，前进的路的确被堵住了，但后面暂时不见虚空邪灵包围上来，撤退还是不成问题的。 但是，如果被这样就仓皇吓退，大家也就没资格做逐影者了，逐影的过程本来就是和死亡跳舞，面对虚空邪灵，当然要尝试着冲过去了，否则一遇到危险就撤退，那还寻什么宝？ “莫瑞娅，精灵形态，森林魔法远程打击，减少大范围移动，至少不要离开强光照射范围。”一旦离开强光，就算是猎人，也很难黑暗里及时发现对方，乱跑的话，万一迎头撞上一群虚空邪灵，那才死的愿望呢。 “呦呦。” “莫巴克，退后，重点守住侧翼后后路，随时防备亡灵出现。”矮人大部分是物理攻击，纯粹的能量攻击少的可怜，面对虚空邪灵连一成实力都发挥不出来，与其再让他顶在前面，不如干脆撤回来。 “好嘞，莫巴克随时候命。” “马卡杰伦专门保护战斗参与者，另外千万别再遁入阴影。”阴影的隐蔽性对虚空邪灵可比对半身人高多了，现在再潜入阴影，和找死没什么区别。 “收到命令，头儿。” “凯丽，你在队伍最中间，什么都不用管，就站在那里给我不停的释放大范围的驱邪术，精神力耗尽了就喝药水，一直放到趴下为止。不用担心虚空邪灵，我们不会放任何一只接近你的，实在处理不掉的时候，我会抱着你转移，所以你就尽管施法，其他的一概不要问。” 修尔对女牧师说的格外详细，她可不像其他人那样经验丰富，接到简单命令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她从未接触过战斗，可以说是一张白纸，交代不够详细的话她根本不知道该做什么，不添乱就算好事，更别说提供帮助了。 “嗯，我知道了。” “萨芙，你把储备晶石取出来，另一半在蜜莉蒂那里，那一半不用动。取出晶石以后等我的命令，实在不行就用晶石炸，我就不信拿钱砸还砸不死他们，连我都能砸死的，区区一群虚空邪灵还想幸免？” “是。” “等等，记住了，扔出去的可都是钱啊，等我下了命令再炸，要是敢没听到命令就炸，小心我打烂你的屁股。” “呀，变·态，禽·兽。”萨芙捂着后面发出惨叫，恶狠狠的瞪了修尔几眼。 “哈哈哈，队长果然还是这个毛病。”队伍里的气氛一下就缓和了不少，在危险的局势，掌控情绪也是很重要的。 “轰”的一声，火球从天而降，同时爆开的，还有阴森的雾气，雾气里仿佛有无数灵魂在涌动。 修尔没有安排两个法师的任务，因为根本不需要安排。 大家配合好几年了，早就形成了默契，有特殊任务、必须改变习惯位置的人需要安排，没有安排到的人，自然是不需要改变的，做好自己的事就可以了。 对虚空邪灵，要做的事自然是大范围的能量攻击了，于是，两个法师毫无顾忌的开火了。 混合着黑暗能量的火焰，在虚空邪灵最密集的地方炸开，燃烧的火焰比黏性光球更有效果，照亮了大片黑暗的沙漠。 看到眼前的景象，所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气，刚舒缓一点的心态，又变得紧张起来。 漆黑的沙漠上，盘踞着无边无际的黑暗，至少上万团黑影，正向着逐影者们的位置慢慢围上来。 虚空邪灵的本性就是中合灵魂吞噬生命，灵魂对它们的吸引力，比对亡灵的吸引力还要强，逐影者们往这边一走，不知道多远之外的虚空邪灵都赶了过来，密密麻麻的大团邪灵布满了整个沙漠，铺天盖地的气势，让人忍不住心生畏惧。 “轰”，又一团火球炸裂，无所谓是不是敌人的中心地带了，以现在的场面，射程所及范围内，哪里不是中心地带？ 燃烧的火焰在沙漠上肆虐，火元素疯狂的跃动着，欢呼着，奔驰着，就像一场烈焰中的狂欢，爆发中的火元素激起了强烈的能量震荡，对脆弱的虚空邪灵形成了极大的破坏力。 当火元素们终于玩累了，疯够了，终于安静下来了，冰冷的黑暗能量随即降临，这当然是属于蜜莉蒂的表演。 和灵魂非常相似的黑暗元素，对虚空邪灵们来说是最喜欢的补品，按理说它们在吸收了黑暗元素之后，应该会变得更强才对，但是很可惜，对于虚空邪灵来说，吸收了足够的能量，就意味着存在的终结。 于是，双重打击相互配合，在沙漠上遍地开花，到处都是火光，到处都是黑暗。 爆炸的轰鸣，狂风的呼啸，黑暗的哀嚎，战场之上，一时间犹如地狱一般。 然而当能量的躁动平息之后，逐影者们很遗憾的发现，这轮攻击收效甚微。 也许的确成功消灭了成千上万的虚空邪灵，然而从数量上来看，遍地开花的魔法，并没能减少几团黑影。 这就意味着最让人苦恼的一点——战场上绝大部分虚空邪灵，都是高数量的集合体。 第四十章 冥河之水 “以神圣之水的名义，呼唤圣洁的水之精灵，洗涤世间的一切邪恶。” 收效甚微的第一轮攻击，并没有给逐影者们带来任何情绪起伏，这只是一次试探性的小规模冲突而已，并不代表着整个战局。 大家都明白这个道理，就连凯丽也不例外，所以她一点也没受影响，依然可以镇定的释放湖泊与河流之主的专属神术，圣洁的能量随着神术从天而降，覆盖了周围十多米的空间，不仅把逐影者们笼罩在内，也包含了大量的虚空邪灵。 最接近逐影者们的虚空邪灵刚刚经历过一场魔法的清洗，再被更克制它们的神圣能量冲刷，就仿佛阳光下的积雪一样迅速消散，至少有十几团黑影在驱邪术的光照下轻轻爆开，化作了沙漠上的一缕青烟。 修尔的视野覆盖了整个战场，视线在不同位置来回转移，战场上发生一切，敌人的，队友的，幻境的，每一个细微的变化，都无法逃过他敏锐的目光，很多时候，他甚至比当事者更清楚他们面对的状况，只有这样，他才能提前一步作出安排，让战局向他设计的方向发展。 所有命令，都需要分情况对待。 “好现象，数量没有超出可控范围。”老队友们不需要过多的命令，有了大方针，他们自然会选择最佳的实现方式，不过适当的激励还是需要的，就算敌人叠加的数量其实已经很夸张了，也要表现出一切尽在掌握的姿态，只有领导者保持镇定，队友们才不至于自乱阵脚。 “凯丽你继续，不要停下来。”逐影者们不需要太具体的指令，但女牧师就不一样了。她一点战斗经验都没有，命令必须具体到每一个动作，否则，恐怕很难得到预期的效果，“分配好神术能量分布重点，你现在是在肆意挥霍你的精神力，照你这样挥霍，就是有传奇阶的精神力也不够用。” “后面没有敌人，再说一遍，后面什么也没有，要把驱邪术的效果主要控制在前方，你已经浪费了太多能量在安全的后方了。” “我知道那是范围性神术，你们的主教没教过你们范围神术怎么用吗，哈？还真没教过？把注意力集中在前面，是注意力，注意力，不是让你用眼睛盯着看，你眼珠已经快凸出来了。” “对，就这样，看哪里无所谓，施法的时候注意力集中在目标处，神术效果自然会向目标偏移。” “你是牧师，不是法师，你的神术模型是固定好的，拿来直接用就可以了。不要去考虑怎么构建法术模型，现在考虑它毫无意义，那些理论的东西，是留给你平时练习和总结经验时去考虑的，战斗中就要用最直接迅速的方法打倒对手。” “莫巴克，左侧三十八度，拍过去。” 呼的一声，矮人双手举着盾牌，身体旋风一样旋转了半圈，灌注着斗气的方盾像块门板一样，狠狠拍在几团被漏过来的黑影上。 斗气和黑影，两股能量碰撞，并没有能量碰撞时通常都会发出的沉闷响声，大家耳边听到的，只有非常轻微的‘哧’的一声。黑影也没有像想象中那样被拍飞，反而像被粘在斗气上一样，被附着着斗气的盾牌推着移动。还好，在移动中，黑影越来越淡，最终扭动着消散在方盾表面。 “该死，果然这样。” 修尔在心里无声的喊出一串咒骂，这些东西还真像记载中的那样，是一种和帕瓦帝加世界的事物完全相反的存在。 按能量学理论来说，两股能量遭遇，不管它们的属性是什么，只要发生碰撞，就会产生相斥效应，也就是通常所形容的彼此弹开。但黑影和斗气显然不符合这个规律，两股能量碰撞后是紧紧吸附在一起的，难怪这些虚空邪灵会被很多学者猜测为负能量。 “注意，队形整体移动，向后倒退三米，马卡杰伦，你拉着凯丽退到指定位置。” 已经不得不后退了，再固守阵地的话，就会被越来越多的黑影截断后路，那就会让逐影者们陷入不死不休的处境。 修尔从不会让己方走到这种境地，在绝境中奋战求生听起来很美很悲壮，貌似充满了男人的魅力，但他始终坚信，所谓的凄美悲壮，只是败者给自己寻找的借口而已，除非突发意外，否则，让自己和队伍走入绝境，只能通过拼死来求生，就意味着己方已经输了，而且是一败涂地。 在他的故乡，曾经有一句上个已经灭绝的文明纪元流传下来的格言，真正的强者，从不会让自己陷入苦战，对他们来说，在开战之前就锁定胜局才是最高的荣誉。 因此，和坚守阵地陷入苦战相比，不断改变位置才是他的选择，即便这样会降低战斗效率。不过，转移阵地可不是溃退，队伍后退的同时，还要牵制敌人才可以。 “主说，此地为吾庇护之地，当以吾之神躯，阻断一切邪恶。”队友们都在向后退却，但修尔却半跪在原位，钉锤高举，重重敲在沙地上，“承主所愿，以弦月、半月、满月之名，赐此地以守护，赞美无光之月，圣哉。” 无月的天空依然无月，但一股磅礴的神力仿佛自天外传来，在钉锤击地的瞬间，由撞击处向外扩散，在队伍前方形成一道半圆形的屏障。 屏障同样是能量构成的，按理说，虚空邪灵们应该附着在屏障上，消耗自己迅速中和屏障上的力量，让屏障迅速失效。然而事实却截然相反，虚空邪灵们对来自神灵的能量毫无办法，它们无法消耗，也无法穿越，明明没有存在性的它们，一时间居然真的被神灵的力量挡在了屏障之外。 举起手指，修尔维持着半跪的姿势，甚至没有说话。 他已经不需要说话了，面对这样的局面，队友们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当然是趁机肆意开火了，不然还要等什么？ “叽叽咕咕”，亡灵法师闭着眼睛，嘴里又开始飞快的念诵咒文，手指扭曲着交扣在一起，让人很担心她不小心把修长的手指拗断。和米娅不同，蜜莉蒂的咒文总是非常诡异，像是超出生灵的理解范围之外一样，法术效果也是阴森诡异，难怪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亡灵法师都被法师界视为禁忌，双方之间甚至爆发过三次大规模的学派战争呢。 咒文化作强大的力量影响了现实，屏障外的天空中，一个巨大的黑色法阵凭空出现，即便在黑暗的夜幕里，也能分辨的清清楚楚。 “遵从神话时代的契约，呼唤亡者的世界。”最后高声唱出引导词，蜜莉蒂的双眼猛地睁开，眼睛已经变成了纯粹的绿色，红色长发在能量的激荡下尽力飞扬，“以蜜莉蒂之名，连接现实与冥府，张开地狱之门，以清澈的冥河之水，冲刷世间的罪恶。” 虚幻的黑色法阵有了实感，黑暗的能量在法阵的每一根线条上充盈流动，当能量充盈到顶点，法阵突然光芒大作，一个洞口在法阵中心展开，冥河之水从天而降。 写作冥河之水，读作地狱烈焰。 帕瓦帝加那些无知的凡人，在故事创作中总是凭借自己浅薄的想象，去猜测沉睡与死亡之主的领地，因为隐约听过冥河这个名字，就在故事里凭空想象出一条冰冷刺骨，任何死灵都无法跨越的无边之河。 人类一思考，神灵就发笑，而且发笑的并不止神灵，还有亡灵法师们。除了沉睡与死亡之主的圣职者们外，就只有亡灵法师们，有幸可以窥探到亡者之地的真面目了。 根本没有什么冰冷刺骨、凡人无法浮起的河水，冥河里流动的，是最纯粹的灵魂之火，也就是骸骨类亡灵眼眶里跳动的那种东西。 不能进入神国的生灵死后，灵魂回归冥府，死灵要在冥河里洗去灵魂之火，之后才能踏上亡者之地，或者轮回，或者沉眠，或者消散，此世与生者再无关联。而被褪去的灵魂之火在冥河里不断流动，仿佛烈焰形成的河水一样，浩浩荡荡永不停歇。 这才是冥河之水的真像，知道的人不算多，不过逐影者们倒是都不意外。 由纯粹黑暗能量形成的火焰从天空中向下倾泻，一边被暗月的屏障挡住，自然就开始向另一侧流淌，绿色的萤火在黑暗的沙地上迅速展开，诡异的绿色光芒跳动着，映的每个人脸上阴晴不定。 冥河之水本来就带着很强的灵魂能量，对虚空邪灵来说，这是致命的礼物。转瞬间，虚空邪灵们就像扑火的飞蛾一样，对着四处流淌的冥河之水就扑上去，趴在火焰上一动不动了，趴不了多久，一团黑影就在火焰的灼烧下化为虚无，仿佛消散的灵魂一般。 收获意外的好。 这完全是字面意思，效果真的出乎意料，就连蜜莉蒂自己都没想到居然能有这种效果，一时间张大了嘴巴，已经忘记自己要做什么了。 “恶毒的暴露狂，你们亡灵法师果然都是邪恶的生物。”她忘了，但米娅可不会忘，何况这么好的机会，米娅怎么可能放过。 第四十一章 一缕阳光 “还说不是玩弄灵魂的魔鬼？连虚空邪灵都证明了你们的本质。”嘴里用各种恶毒的语言打击着自己的宿敌，但是动作倒是挺诚实的，一道火墙在身侧成型，对着屏障侧翼平推过去，火墙明显是加强过的，能量强度比之前的天降火球可大多了，好不容易绕过屏障，想从侧翼围上来的虚空邪灵遭受了迎头痛击。 火墙过后，从最接近蜜莉蒂的那几团开始，大片黑影像被清洗过一遍一样，只有七零八落的几团留在沙漠上。 “平胸，你说我如果一直开着冥河之门，让冥河之水流满这片沙漠，是不是根本用不到那些神灵，就能直接把大裂隙封闭了？” 像是早知道有人会帮自己解决问题一样，蜜莉蒂根本没理会那些靠近的虚空邪灵，自顾自的操控着冥河之门，向外倾泻冥河之水。 脑洞大开的女人有时候实在可怕，嗯，如果还是个逐影者，那就更可怕了，因为她们真有可能试图把那些可怕的想法变成现实。 “你可以试试，不过我觉得你需要先考虑一下，倒空冥河之后，怎么才能不被死神罗伊德亲自降临凡世打死。”米娅冷冷的嗤笑一声，不屑的说道，“不过，凭你那弱的可怜的实力，死神不用降临也可以打死你。” 两人当然是在一本正经的胡扯，先不说冥河之水能不能到空的问题，就算真能倒空，以蜜莉蒂的操控里，冥河之门最多也就只能维持一分钟，门开的再大也不可能对冥河造成什么影响。 果然，没过多久，天上的魔法阵开始变得暗淡，不断倾泻绿色火焰的洞口也越来越小，鬼影森森犹如地狱般的沙漠里，跳动的绿色火焰在黑影的附着下迅速减少，很快，沙漠又一次回归黑暗，只有浓烈的硫磺味弥漫在空气里，证明刚才的一切并非幻觉。 “小心，准备对抗冲击。”在最后一团火焰消失之前，修尔突然提高音量发出呐喊，“所有人注意，再次后撤五米，稳定阵型，不要散开。” 修尔的担心不是多余的，果然，随着最后一团灵魂之火消失，大团大团的黑影先是陷入了片刻的呆滞期，几秒之后，它们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样，对着逐影者队伍，漫山遍野的铺了过来。 很显然，刚刚冥河之水里极度精纯的灵魂气息，很好的掩盖了逐影者队伍的存在，除了少数比较接近他们的虚空邪灵之外，大部分敌人都忽视了他们的存在。但是也有不利之处，冥河之水的动静太大了，把原本在感知范围之外，在附近漫无目的游荡的虚空邪灵也吸引了过来，因此一次冥河洗刷之后，虽然规模有所减小，绝对数量上减少的并不多，依然还是一眼望不到边际。 而且，在冥河之门关闭，纯粹的灵魂气息消散之后，大量虚空邪灵失去了目标，这时候的沙漠上，八个人加一头狼，九个灵魂就像白纸上的墨迹一样明显，甚至在落差巨大的对比下，比不久之前冥河之门没有打开时还要显眼，所有虚空邪灵本能的把目标转向逐影者的队伍，飘飘悠悠的越来越近。 “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依然还有人在坚持不懈的起哄，不用问，会这么做的人只有让世界都头痛的林精了。 莫瑞娅很听话的转换成了精灵形态，在这种形态下，林精可以向木精灵德鲁伊一样自由使用森林魔法，操纵雷霆，召唤植物，控制环境。然而她却什么也没有做，只在一旁叼着几根甘草，乐呵呵的为大家欢呼加油，或者更确切的说，是在一旁捣乱。 快乐的林精们是不是有恐惧这种感觉不好说，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些天生的乐天派无论面对什么局面都能笑得出来，恐怕即便是身处走投无路的绝境，她们也能唱着歌，欢乐的迎接死亡。所以说，现在的异界投影里，唯一一个心里不紧张的人，恐怕就是莫瑞娅了。 其实大家也明白，她并不是在偷懒，修尔刚才分配任务的时候有点着急，犯了一个小错误。这里可是沙漠，而且环境之严酷是前所未见得，在这种环境下，转变成精灵形态，除了可以让自己体积缩小，减少被虚空邪灵碰触到的可能之外，她什么也做不了。 想要操控雷霆，首先要聚拢乌云，而想要聚拢乌云就必须有足够的水元素，同理，想要召唤植物，土壤水元素更是必不可少的，否则就连最耐旱的仙人掌都招不出来。但这里最缺的就是水元素，而且越是接近虚空邪灵密集的中心地带，水元素越是稀薄，所以她等于失去了一大半战斗力，除了远程射击之外，再没有其他攻击手段了。 早在几分钟之前，修尔发现她什么都不做的时候，就已经明白原因了，所以一直没再给她分配任务，任由她自由发挥自己找事做，像是偶尔用斗气箭点射漏网之鱼或者在后撤时帮着比较专注的队友调整站位之类的，她做的也还好，当然，如果不那么吵闹就更好了。 问题是可能吗？ 当然不可能，莫瑞娅如果像萨芙一样安安静静的，那还能算是林精吗？ 和她想必，萨芙简直就是模范队友了，此时她腰上挂着几个口袋，一手抓着一颗五千特尔的中等容量晶石，一脸怯懦的躲闪着队友们偶然飘来的视线，只有修尔的眼睛看过来的时候，她才会放松的朝修尔笑笑，但攥着晶石的手却从未放松过。 作为帕瓦帝加特有的产物，晶石里面蕴含着高浓度的晶能，五千特尔容量的晶石只有小小一块，但不考虑能量逸散的话，足以让一盏普通晶能灯长明好几年。 这么高的能量浓度，一旦不正常的激发，就会导致内部能量失控，诱发剧烈的爆炸，一颗五千特尔浓度的晶石如果爆开，足以对黄金阶的战职者造成影响，重伤倒是不至于，但轻伤肯定是逃不过的。 因此，很多佣兵都喜欢把这种小巧便携，平时又足够稳定的晶石当做最后的武器使用，一旦局面不可收拾，扔几颗高容量的晶石出去，往往能收到奇效。 问题是，这种行为就等于是在用钱砸人。 晶石的容量每提高一点，价格就会翻倍的增长，五千特尔的晶石，属于正常生活用晶石的上限了，市价是三百五十金币，已经算得上巨款了，到了八千特尔的晶石，属于特殊用途，价格甚至会超过两千金币。 它们用于作战效果的确非常好，但等到战斗结束之后的盘点时，恐怕效果会更好，至少几颗五千特尔的晶石炸不死修尔，但它们代表的数字，足以让修尔心痛致死。 但是现在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和保命比起来，几百几千金币已经不重要了，唔，也许还是很重要，否则修尔也不会连表情都扭曲了。 “萨芙，三百五十金……不是，五千特尔的晶石，扔四颗。”表情狰狞的咬着牙，修尔的声音里充满了憎恨，“左前十八度，十四米，三颗，右前二十九度，二十米，一颗，给我把它们炸的渣也不剩！” 它们本来也没有渣。 面对已经失去理智的队长，就连莫巴克这个英勇无畏的矮人，都只能在心里想想，而不敢把这句话真说出口，否则渣也不剩的肯定会变成自己吧，就算侥幸剩一点渣，估计修尔也会把损失单独转嫁到自己头上，仔细想想，还是闭嘴比较好。 “轰”，这一次不再是魔法效果，而是真正的爆炸，黑色的沙地被炸出一个大坑，大量黑沙被扬上天空，落雨一样悉悉索索的洒了下来。 当然这不是关键，关键是晶石里炸开的火属性能量。 每种晶石都有单一的能量属性，而这四颗晶石，萨芙很细心的挑选了火属性的。倒不是因为火属性比较便宜，实际上每种属性的价格差距很小，除了修尔之外，对其他人可以忽略不计。 选择火属性晶石的原因，主要是因为和环境比较契合，沙漠上的各种元素里，火属性元素的浓度极高，同属性的晶石引动了环境中元素能量的连锁反应，爆炸效果至少增强了一倍，比起米娅的魔法来都毫不逊色。 暴戾的火元素带着熊熊燃烧的火焰，向四周迅速扩散，燃烧的大火和奔腾的元素冲击波自沙漠表面席卷而过，所过之处，每一团虚空邪灵都无法幸免，在强光和火焰中化为虚无。 “再退四米，施法者不要吝惜火力，注意能量补充，莫瑞娅恢复鹿形态，听我命令，随时准备带上凯丽撤离，其他人也做好撤离准备。萨芙，换八千的，咱们再炸一轮。” 修尔的心在滴血，但也只能咬着牙发出最违心的命令了。 战局看似稳定，但作为纵观全局的指挥着，修尔看的很清楚，大家的攻击都很有效果，消灭了海量的虚空邪灵，然而敌人的数量不仅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原本一团一团的还能分清个体，现在已经彻底连成一片，连多少都无法计算了，更不知道后面还会有多少。 这样的战局，修尔也只能考虑暂时回避了，一旦第二次轰炸还收不到效果，就迅速和敌人拉开距离，离开它们的感应范围，先保证安全再去考虑解决办法。 然而就在他将要发出投掷指令的前一刻，一缕阳光，突然从天空中照了下来。 第四十二章 黑色的岩石巨人 现在时间是凌晨两点，没有沙暴，太阳也还在地平线下沉睡，就像之前度过的十几个夜晚一样，无月稀星，天幕之下黯淡无光。 夜晚当然不应该有阳光，阳光是白天的特权，属于夜晚的只有黑暗而已。 然而，就在虚空邪灵越来越多，逐影者们压力越来越大，不得不考虑暂时撤退的时候，阳光居然出现了。 没有太阳，阳光却出现了，没有人会认错，那一定是阳光。 温暖，光明，热情，带着勃勃的生机，凭空出现在夜晚，从天而降，普照大地。 阳光以逐影者的队伍为中心，迅速向外扩散，和煦的阳光照在身上，驱走了夜里的冰冷，让每个人都浑身暖洋洋的。就连那只白狼，由于之前被阳光伤害过两次，这几天一见到阳光就要对着天空狂吠很久，哦不，是嚎叫很久，唯独这一次，在嚎叫了几声之后，居然舒服的吐着舌头摇起了尾巴。 阳光之后，就是微风，不是之前见惯的沙暴飓风，而是真正的微风。 扑面而来的微风，甚至带着淡淡的湿润之气，让逐影者们被折磨了十几天的皮肤得到了喘息的机会，干燥欲裂的皮肤疯狂的吸收着风中稀薄的水元素，甚至舍不得放过哪怕一克林元素。。 阳光从何而来，风又从何而来，逐影者们完全不知道，但它们是来帮忙的，只要知道这一点就足够了。 在阳光出现的一瞬间，没有法术的能量波动，没有爆炸的惊人声势，没有炫目的声光效果，就好像每天阳光都要照常升起一样，平凡无奇，但润物无声。 然后，阳光普照，黑暗消融。 阳光所过之处，驱散了一切黑暗，明明没有任何能量流动，但铺满大地的黑影，那些把逐影者们逼到不得不撤退的虚空邪灵，在阳光照到的那一刻化为虚无，不是能量中和，也不能能量湮灭，而是让不存在的东西，彻底回归不存在的状态。 置身阳光下，耳边似乎可以听到来自虚空的喃喃细语，声音似吟似唱，一个字也听不懂，但每个人却又都可以感受到细语中抹不去的爱和关怀。 细语温柔而殷切，仿佛年轻的孩子离家时慈母依依不舍的叮咛，又仿佛疲倦的游子踏着暮色归乡时，家门前父母翘首企盼的身影。这种纯粹的，毫无保留的爱，让逐影者们的心里升起了浓浓的感动，就算是经历过大起大落的修尔，都有一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这是……你们在帮忙？” 修尔拍了拍背包，不止是他，队伍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修尔背后的背包上。 那里装着石斧，诸神的圣礼之物，也是三位神灵最后的藏身之所。 当然没有回答，三位神灵已经虚弱到连在人前幻化出幻影都做不到了，何况他们还要积蓄力量，准备解决更重要的问题。即便如此，他们还不忘分出力量帮助逐影者们，虽然根本目的还是为了让他们完成三位神灵交托的任务，但只凭这份援手的心意，就足以让大家心生好感了。 “快，不要浪费时间。”修尔是最先反应过来的。 在之前的战斗力，越聚越多的虚空邪灵，让修尔已经看清了处境，前方想必就是大裂隙的位置，越是靠近那里，虚空邪灵自然会越密集，到最后甚至可以说是举步维艰。如果一直像刚才那种密度的话，不管用什么战术，逐影者们恐怕都无力接近大裂隙，更无力接近水之女神的所在之处。 好在有神灵的帮助，让大家周围的虚空邪灵尽数消散，必须趁着这个机会突入虚空邪灵群腹地，找到任务的目标。 的确，这样做很危险，算是断绝了自己的后路，并不符合修尔的习惯，但实际上，大家其实已经没有后路了，不存在断绝与否的问题。 如果不能借此机会冲进去，万一阳光消失了，失去了神灵的援助，光靠逐影者们自己的力量，估计一辈子也冲不进去，而冲不进去，就意味着找不到脱离之门，大家只能永远留在这里。 很可怕的结果，决不能让它发生。 因此，修尔第一时间板起脸，亟不可待的催促着。 “快，抓紧每一秒，莫瑞娅，看好那只牧师，还有那匹狼。” “米娅，蜜莉蒂，生存物资丢掉，不用担心食水，我身上还背着很多呢。” “莫巴克，非特殊性的辎重全部抛弃，完事以后有的是时间回来取，不用担心有人会偷走，就算没时间回来取了，它们也没有命重要。” “萨芙，注意你的眼镜，快掉下来了，重新带好，现在如果眼镜坏了可就热闹了。 “马卡杰伦，马卡杰伦，呃，抱歉没看见。” “凯丽，你专心指好方向，寻找目标就靠你了，其他人，再快一点，但是注意保持队形。” 修尔的确非常着急，因为谁也不知道头顶的阳光什么时候会消失，如果可以一直存在当然最好，但可能性实在太低，他只能把每一秒，都当做阳光存在的最后一秒来对待，必须抓紧时间，但又不能放松警惕。 “队形不要乱，萨芙，你偏左两米了。所有人，保持最高等级警戒状态，时刻小心有漏网的邪灵从身边钻出来。” “马卡杰伦，你反应速度最快，一旦有邪灵顶着阳光接近，你负责清理，记住，清理的时候脚步也不要停留，一切以最快速度赶到目标地点为核心。” 事实证明，修尔的担心明显有些多余了，根本没有一只虚空邪灵漏网，阳光照射的范围，对虚空邪灵来说就像是绝地一样，只要踏入，绝无幸理。 其实理当如此，修尔虽然心思缜密，但他毕竟还是个凡人，神灵的力量能做到什么地步，他无法完全理解。 就像让虚空邪灵消散的阳光，按凡人的理解方法，就是用能量把虚空邪灵中和掉，因此如果所有邪灵抱成一团的话，就算是神力形成的阳光，也难免会留下漏网之鱼。但神灵的力量根本不是凡人能想象的，阳光温暖柔和，没有一点特殊的能量，能让虚空邪灵消散，靠的是对虚空邪灵的否定。 神说，阳光之下，你不该存在，于是阳光中的邪灵就真的不存在了，这才是神灵的力量。 当然，影响只限于这一小片阳光的范围，如果想让整个世界范围内，真正的阳光下都不存在虚空邪灵，那就需要修改整个无尽虚空的规则了，估计一百个太阳神也做不到。 即便是多余的，但谨慎一点也没什么坏处，只要不拖慢速度。 好在速度确实不慢，阳光也很可靠的维持着，阳光下，凯丽一直举着胳膊，干脆闭上双眼，全凭对水之神力的感应寻路，伸出的食指不断幅度细微的调整着指向，她的指尖所向，就是逐影者们前进的目标。 不过，很快逐影者们就不需要她指引了，因为当转过一座沙丘后，逐影者们差点因为错愕而停下脚步。 视野之中，空间被斜着切开了一道上百米的巨大裂口，虽然和幻境中修尔看到绵延几千米的裂口不同，但想到多年来水之女神一直在试图封闭裂口，现在这种规模，也算是可以理解的。 裂口上，一个三十多米高的岩石巨人，横跨裂口左右的趴在裂口中断，像抓着两块布一样抓住空间，正强行把空间的裂隙两边对在一起，阻止裂隙继续扩大。 裂隙的中间部分确实被强行关闭了，但两端却还敞开着，大团黑影像从烟囱里冒出的黑烟一样，一刻不停的从两端开口处冒出来，虽然大多数出来不久就朝着巨人涌过去，随即莫名其妙的从巨人身旁消失了，但还是有很多幸运的邪灵没有被吸引过去，反而向外发散越走越远。 这些幸运的虚空邪灵只是少数，然而，基数大，时间久，再怎么少数，也会变得无穷无尽，就像刚才修尔他们遇到的那样。 时间确实够久，不知道巨人已经维持这个姿势和大裂隙战斗过多少年了，期间裂隙本体倒是没能继续扩大，但想要重新封闭，看来也不太可能，两端的缺口就像是堵不住一样。 倒不是因为巨人只抓住了裂隙中断，虽然看着比较像，但这可不是衣服上撕开一道缝，只缝中段的话两边还会露着，这是空间上的裂痕，正常情况下，控制住中段，两端的缝隙就会逐渐缩小，直到最后彻底封闭。然而现在的情况，就是两端无论如何也不肯合拢，回想起之前三位神灵给出的解释，大家看向岩石巨人的眼神，都带上了几分悲哀和怜悯。 拼上一切想要去做一件事，却因为自己的存在本身而导致无法完成，如果这个岩石巨人还有理智的话，知道真相后一定会充满了茫然吧。 而自己要做什么？要配合着三个神灵，把这位充满悲剧的黑色巨人送走，虽然这是必须的牺牲，但难免会产生自我厌恶的感情。 等等，黑色的巨人？ 的确，岩石巨人已经不再是雕像上或者环境里的蓝色了，而是深邃的黑色，也许这就是被污染的结果吧。 朝背对己方的巨人深深鞠躬，修尔叹了口气，取出了背包里的石斧。 第四十三章 临别 石斧在蜂鸣，在震颤，在激烈的躁动，仿佛无穷无尽的感情，要从中喷薄而出一样。 握在手中，修尔能感受到石斧里那一阵阵强烈的感情波动，神灵的意志果然强大的可怕，只是情绪起伏而已，但就连修尔这样心志坚定的人，都险些受到干扰而迷失了自我。好在石斧里的神格都只是碎片而已，否则，修尔真不敢保证不被神魂影响本性。 “呼”，突然间，起风了。 在几秒之内，清风就转变为了狂风，狂风变成了暴风，暴风掀起了地面的黑沙，对着逐影小队的方向迎面扑来，浩大的声势，让逐影者们一点也不怀疑，一旦被沙暴卷入其中，大家的命运不会比十来天前那只做测试兔子骷髅好多少，看来沙暴的来源，这次算是找到了。 沙暴之中，万鬼哀嚎，黑沙上突然鼓起了一个一个沙包，随即，无数双包裹着干瘪皮肤的爪子从沙层下伸了出来，一直一直干枯的尸体，突破表面覆盖着的黑沙，摇摇晃晃的钻出，对着逐影小队的人们发出无声的嘶吼。 很麻烦，非常麻烦，外面有无数虚空邪灵环伺，里面又有成群的亡灵做出威胁，再加上随时可能降临的沙暴，说内外交困一点也不为过。 不过，修尔却一点都不紧张，甚至在他的影响下，逐影者们也都没有紧张，除了虚空邪灵之外，现在的情况大家早已料到了，敌人，也就是水之女神，不可能猜不到大家此行的目的，就算再怎么被污染，不会坐以待毙，肯定会想办法扼杀逐影者们，而她本体又走不开，那方法无非是沙暴和亡灵，这些对黄金阶的强者来说，还算不上什么致命威胁。 但是很意外，还没等修尔有什么反应，头顶的阳光突然变得更温暖了，光线照射区域的边缘一阵模糊，随即像是出现了一个无形的护罩一样，把大家围在里面。 沙暴转瞬即至，却像畏惧着什么一样，有意避开光照的范围，从逐影者队伍的两侧绕了过去。 沙暴如此，亡灵们也是一样的，甚至说，它们更加畏惧温暖的阳光，阳光对它们来说就像是致命的毒药一样，从不会恐惧的亡灵，在面对阳光时甚至出现的恐惧的表现，随着阳光的不断逼近而后退，唯恐被阳光照到一点。 “你们不用担心。”温柔的女声，在每个人的耳边响起，声音就像这道阳光一样温柔，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你们的任务已经基本完成了，下面，就是我们自己的恩怨了。” 居然能听懂这个语言，这是大家的第一反应，不过仔细想想，语言不过是交流的一种方式，以神灵的力量，有太多方式让语言可以暂时互通了，不过，上一次为什么她要对修尔用心灵之声沟通呢？也许是因为现在他们为了最后的决战，把力量提升到极限，才能像现在这样真实发声吧。 声音虽然很温柔，但音量却大得出奇，很符合他们三个神灵现在的体型。 没错，现在的体型，三个四十多米高的巨大岩石巨人，在暴戾的沙暴里幻化出了虚影。 “谢谢你们了。”黑色的女性巨人影像，对着修尔轻轻点了点头，棱角分明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如果不是靠你们的帮助，我们不可能抵达这里，更不可能帮妹妹解脱，是你帮助我们完成了最后的心愿。我们实在不懂该如何表达自己的谢意，石斧里承载着我们三个破碎的神格碎片，在我们消失之后，你们不妨把它们带回自己的世界，可以自己使用最好，不能自己使用，也可以交给你们本土的神灵，相信他们会代替我们向各位致谢的。” “再次说一声谢谢，即便就此湮灭，我们也不会忘记你们的帮助。” “呃，这话我是很爱听啦，不过，有两个问题我比较想知道。”修尔摸摸鼻子，苦笑着问道，“第一，我们回去的门在哪里？第二，刚才你说了一个词，让我觉得心里很不安啊，你说，我们的任务已经‘基本’完成了？也就是说，我们还需要做点什么？” “是的，不过对你们来说实在太简单了。”黑色的巨人指了指前方，“一会麻烦你，把石斧投掷到我们妹妹附近，然后就是我们和妹妹解决问题的时候了。至于你们回去的门，当我们一起被吸入黑暗空间的时候，被妹妹隐藏起来的门自然会打开。” 黑色巨人这些话一点也没有避开已经变色的水之女神，但水之女神却一点表示也没有，只是回头冷冷的一撇，对逐影者们连看都没看一眼，只是从三个巨人脸上迅速扫过，就迫不及待的转回头去，继续和大裂隙做斗争了，似乎在她的心里，再也没有什么事比关闭大裂隙更重要。 “我看她也挺努力的在关闭，你们不能先联手对抗大裂隙吗？”也许修尔心里还对水之女神抱着一丝怜悯，居然很罕见的表现出拖泥带水的态度，“没必要拼着大家一起消失吧。” “我说过，只有两边的连接断绝，才是关闭大裂隙的唯一途径。”黑色巨人深深叹了口气，不过嘴里形成的巨大气流，差点没把修尔吹飞，“她现在在努力，只是因为关闭黑暗空间已经成为了她最后的执念，一旦她完成以后会做出什么事，看看外面那些被我们挡住的风暴就知道了。还好现在是晚上，如果是白天的话，太阳一出来，我们都没把握暂时保护住你们。” “好吧，我明白了。”修尔点头道，“沙暴和亡灵，就是她利用抢夺走的属于你们的权能制造出来的吗？” “是的，那是本属于我们的东西。”作为神灵，黑色的女巨人表现出罕见的耐心，“你还有什么问题吗？这是两个世界的第一次见面，恐怕也是最后一次见面，还有什么问题就尽快问，最后的机会了。” “你们会怎么样？她……又会怎么样？”修尔也指了指水之女神，“这个世界又会怎么样？” “我们从此不复存在，永远消失在关闭的黑暗空间里。”女巨人居然一点也没有畏惧和遗憾的表现，很淡定的说道，“至于这个世界？呵……” 根本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女巨人在两个哥哥影子的陪伴下，一起向水之女神走去，至于没有说出口的答案，只能成为一个永远的谜了。 “妹妹，终于又见面了。”或许是因为不能离开石斧太远，还有一半距离呢，三个神灵的影像就停下了脚步，体型巨大的好处终于体现出来了，只是在轻声聊天而已，但音量已经足以让周围几百米的范围被都蹦听得清清楚楚，甚至还有些震耳，“三十年没见了，你知道我们有多期待这一天的到来吗？” 这一次，水之女神甚至连头也没有回，不知为什么，逐影者们甚至感觉到，她不是没有听见姐姐的话，而是根本不敢回头。 “独自奋战了三十年，一定很寂寞吧，也很累了吧，既然这样，为什么要抢走我们的神格碎片呢？为什么把我们抛下独自离开呢？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对抗黑暗空间呢？” “很意外吧，我们舍不得你，所以回来了，我们来帮你，实现这个大家共同的目标。” “为什么不敢和我们说话呢，是因为已经无话可说了吗？还是因为污染，让你已经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不要担心，不要害怕，亲爱的妹妹，不管你怎么对待我们，哥哥姐姐都会站在你这边，永远陪着你。不是说好的吗？大家永远在一起，我们就是来实现约定的，今后咱们永远在一起，即便是在黑暗空间里永远沉沦。” 可以看出，女巨人的话，让水之女神变得焦躁起来，试图封闭大裂隙的动作也粗暴了很多，显然投入了更大的力气，然而很遗憾，就像女巨人刚才说的那样，不斩断连接，大裂隙恐怕永远也无法关闭。 “走吧。”修尔轻声发布了命令，同时开始向前，向着水之女神的方向走了过去。 女巨人回头感激的点头致意，感谢他不畏危险的拉近了双方的距离，三个巨人也跟着修尔前进的速度，一点一点接近大裂隙。 “一起走吧，妹妹，哥哥姐姐们知道你的寂寞，所以会一直跟你在一起的。”女巨人已经走到了水之女神的身边，她的表情越来越温柔，甚至甚至想要伸手轻轻拍拍水之女神的肩膀。可惜，应该是距离石斧太远，现在她还只是个幻影，伸出得手只能徒劳的从水之女神的身体里穿过。 “麻烦你了，请行动吧。”最后叹了口气，女巨人怅然的回过身对修尔说道，“扔到附近就可以了，一会这里太危险，你们不用过来，以免受到波及。” “好的，我知道了。”握紧石斧，修尔黯然的说道，“临别前，还有什么要我们做的吗？” “没有了，记得照顾好我们的神格碎片。”女巨人笑了笑，摇头道，“还有，谢谢你们，再见了。” “那么，再见了。”深深叹了口气，修尔用力掷出了石斧，石斧越过几十米的距离，盘旋着飞向前方。 然后，直接被扔进了大裂隙里。 第四十四章 孤寂的水之心 尖锐的嘶吼声，在逐影者们耳边响起。 随着石斧被大裂隙吸入，三个神灵的幻影同时消散，发自灵魂深处的哀嚎，让所有人的心都在打颤，嘶吼声里充满了绝望和不甘，还有终于不需要再掩饰的憎恨，憎恨带着强烈的感染力，大家甚至不由自主的陷入了愤怒之中。 好在还有阳光，还有细雨。 阳光覆盖的范围内，突然飘起了绵绵细雨，没错，在这个水元素几乎为零的沙漠上，飘起了细雨。 细细的雨滴打在脸上，清凉的感觉却像是直接洒落的到心里，迷蒙的雨雾把逐影者们从愤怒中唤醒，虽然只过了一瞬，但大家额头都蒙上了一层细细的水珠，也不知是雨水，还是因为对刚才的状态后怕而冒出来的汗水。 “啊哦，手滑了。”只有修尔没有被吓到，他故作苦恼的挠挠头，一脸假的不行的惊讶，“我的投掷水平还是这么差啊，莫巴克，早知道让你来扔了。” 鬼才会信你。 大家在心里狂翻白眼，某只鹿甚至对他竖起了中指。倒是没人质疑修尔为什么这么做，他是队伍的大脑，既然大脑这么做了，就一定有足够的原因，至于原因是什么，二选一的选择题，非此即彼，已经不需要解释了。 石斧彻底消失在大裂隙里，呼啸的沙暴和汹涌的亡灵潮迅速消散，狂风慢慢停息，黑沙重新落回地面，凶悍的亡灵也失去了力量的支撑，骸骨散落了一地，只有温暖的阳光和扑面的清风，还执着的保护着逐影者们，不被虚空邪灵侵蚀。 奇迹出现了。 巨大的空间裂缝，在石斧消失之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两端的缝隙越来越窄，从里面冒出来的虚空邪灵也越来越少，看来那三位神灵至少有一点没说错，一旦两边能量的连接断掉，大裂隙很快就能关闭，水之女神这三十年的努力，终于快要成功了。 大家并没有想要帮忙的意思，在战局已经倾斜的现在再上去帮忙，简直就是对对方这些年努力的亵渎，这是属于她的战争，属于她一个人胜利，她理应独自品味胜利的果实，其他人没有资格分享。 然而胜利的味道，似乎并非想象中的那么甜美，至少对水之女神来说是这样。 空间上最后一线缝隙终于合拢，再也看不到一点裂隙存在过的痕迹，黑色的巨人抬了抬手，蒙蒙细雨的范围，扩展到了附近的区域，降雨范围具体多大逐影者们无从知晓，但看到降雨的效果，就能大概猜出来了。 降雨的效果非常明显，铺满地面的虚空邪灵，在雨水的冲刷下像融化进了雨水中一样，一团接一团的消失，这些困扰了逐影者们许久的东西，在神灵的力量面前是如此不堪一击，除了惊叹神灵力量的强大之外，大家实在想不出该如何形容现在的心情了。 雨停了，最后一个虚空邪灵消失的同时，细雨终于停了，雨水不仅清洗了这个世界，也清洗了黑色的巨人，在雨水的冲刷下，她的躯体又恢复成了漂亮的天蓝色，干净的水滴从蓝色的躯体上滑落，仿佛一副美丽的画卷。 蓝色巨人就这么垂着头，无声的站在沙漠上，谁也不知道她的在想什么，这毕竟是不可捉摸的神灵啊，而且还是实体化的神灵，每个逐影者的心里都不由得紧张起来，猜想着她下一步的行动。 水之女神突然扬起了头，然后，太阳居然升了起来。 是的，就是在深夜，太阳居然升上了天空，昼夜颠倒，夜晚变成了白昼，世界充满了光明。 和前些天不同，阳光不再毒辣的足以致命，虽然依然灼热，但完全是生物可以接受的范围了。伴随着阳光的照耀，黑沙变成了黄沙，似乎一切总算恢复了原状。 巨人没有理会逐影者们，她呆呆的站了许久，自顾自的在沙漠上坐了下来，虽然每个动作都会震得地面颤抖，但想想对方的体型，还是可以理解的。 双手抱着膝，女巨人直视着耀眼的太阳发呆了许久，终于慢慢有了动作。 就像是小孩子的游戏一样，她伸出爪子抓起一篷黄沙，举在阳光下，轻轻吹了一口气。 吹出的气流带着湿润的气息，卷起手中的黄沙扬上天空，在天空中飘飞，阳光直射在黄沙上，让每一颗沙粒，闪烁着灿烂的金黄光芒。 阳光，微风，黄沙，水汽，看到这一幕，不知为什么，大家仿佛看到了四个不同颜色的岩石巨人，在沙地上快乐的嬉戏打闹。 最强壮的那个一定是哥哥，哥哥总是威严满满的坐在一旁，用宠溺的目光注视着快乐的弟弟妹妹们。 动作最快的那个一定是弟弟，弟弟一直那么好动，绕着哥哥和妹妹们跑来跑去帮他们做事，似乎永远有用不完的力气。 最温柔的那个一定是姐姐，姐姐的脸上永远会带着慈爱的笑容，默默的守护着兄长们和妹妹。 还有最矮小的那个，一定就是妹妹了，步履蹒跚的妹妹总是那么容易跌倒，总是那么爱哭，不过每次跌倒哭泣，哥哥姐姐们一定会跑来扶起她，哄的她破涕为笑，但是这一次，为什么哥哥姐姐们越走越远，再也不肯回头了呢？ 微风吹送，黄沙越飘越远，融入远方的沙海之中，四个快乐的巨人随着飘散的黄沙渐渐远去，再也看不到踪迹了，眼前留下的，只有孤独的蓝色巨人，独自坐在沙漠上，静静的望着飘散的黄沙，仿佛已经重新化为了石像。 仿佛可以感受到巨人的情绪，逐影者们的心也在微微刺痛，不是那种撕心裂肺的悲痛，而是午夜梦回回想起逝去的美好时，那种让人无法再次入睡的悲伤，怀念，不舍，依恋，惆怅，却又充满了无奈。 没有人说话，在修尔的带领下，大家悄无声息的走到女巨人面前坐下，无言的看着被孤独环绕着的她。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传来了幽幽的叹息，稚嫩的女声在大家耳边响起。 “这个世界，原本是很美好的。” 的确很美好，因为巨人的一句话，周围已经彻底发生了变化。 大家所在之处，已经不再是无边无际的沙漠，而是一个看不到边际的湖泊，轻风在湖面留下点点波纹，湖水在阳光下泛起嶙峋的波光。 湖畔边，生长着大量树木，枝繁叶茂遮天蔽日，坐在阴凉的树荫下，享受着充满水汽的凉风，看着赏心悦目的美景，果然是个美好的世界。 可惜，再也没有生灵了。 “大家都深爱着这个世界，哥哥姐姐们也一样，就算到了最后一刻，他们也还是深爱着这个世界的。” “他们……只是在执念和仇恨中迷失了。” “阳光对黑暗空间的入侵者充满了恨意，阳光的能量可以消灭入侵者，所以他不断加强自己的权能，让阳光越来越强大，也越来越致命。” “大地对生命的爱陷入了偏执，生灵消散，亡灵也失去了自我，但她依然执拗的为亡灵们输送着生的力量，白天在阳光下散去生机的亡灵们，夜晚又重新爬起来，每天痛苦的承受着生死之间的轮回，永远得不到安宁。” “风也同样痛恨入侵者，所以他为自己的权能里不停的倾注毁灭性的力量，除了大地的身躯之外，很少用任何事物，可以承受他的憎恨。” “当他们终于发现自己不对劲的时候，一切已经无法挽回了，他们已经帮助入侵者，一起把这个世界的生灵毁灭，彻底的扼杀了这个世界的希望。” “这时他们才发现，自己已经受到了黑暗空间的影响，黑暗空间的力量已经渗透进他们灵魂的每一个角落，不断侵蚀他们残存的理智。” “为了保护这个世界，为了偿还自己的罪孽，也是为了保护……我。哥哥姐姐们撕裂了自己的神格，把未受污染的残存神格交给了我，而他们自己陷入了沉睡。他们最后对我说，等一切结束之后，我再唤醒他们的意识，净化他们的灵魂，但我们都知道，这已经不可能了。” “从此以后，我就没有回过家，再也没有见到过哥哥姐姐们，但我知道，他们在污染中越陷越深，终于在执念里彻底沉沦了。” “他们想要做什么呢？”修尔终于开口。 “他们恨，他们痛恨一切。他们痛恨入侵者，为了毁灭入侵者，不惜让整个世界在虚空中湮灭。他们痛恨我，为什么只有他们会被污染，而我却安然无恙，他们要和我同归于尽，就像当年约定的那样。他们痛恨所有的世界，为什么只有我们的世界承受这样的命运，要让其他世界，也尝尝我们世界的痛苦。” “所以，他们借着偶然的机会，把这个星球的实体，拉进了世界屏障之外的扭曲虚空，这样……” “等等，等等，实在很抱歉，但是必须打断一下。”修尔一头冷汗，小心的问道，“你刚才说什么？他们把……整个星球都拉进了投影的世界里？” “虽然不确切的知道你说的投影世界是什么，但应该是你说的意思。” “呵，呵，呵。”修尔干笑几声，对萨芙说道，“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找不到出口了。” 的确，整个星球都在异界投影的范围里，当然无法在星球上找到边界。看来，并没有人故意隐藏脱离点，没那个必要，因为脱离点本来就不存在。 第四十五章 可以相信的 “在世界屏障外的虚空里，我用神力支撑着这颗星球飘荡了三十年，直到不久前，我察觉到我们的星球，和另外一个世界发生了碰撞。这并不是第一次和其他世界碰撞，但是以前遇到的，都是一些死寂的世界，这有这一次，我在世界屏障的另一侧，感到了神灵的力量。” “肯定就是我们的世界了。”修尔点点头，肯定的说道，“所以你向同源的温蒂大人发出了求助信息？” “是的，没有力量补充的情况下支撑了三十年，我就要支撑不住了，我希望在我崩溃之前有人能帮我把黑暗空间关闭，所以不得不向外求助。你们世界的神灵很善良，非常简单的就答应了我的请求。” “你应该也知道怎么才能关闭大裂隙吧。”修尔皱着眉问道，“为什么不能自己去面对他们三个呢？” “我做不到，一旦太过接近他们，本属于他们的那部分神格碎片就会被他们控制，这是哥哥姐姐们给我留下的唯一遗物了，我不能失去它们。”水之女神人性化的叹了口气，呆呆的盯着大裂隙消失的位置，“而且，我也没能力把他们被污染的部分聚集起来，除非他们主动这么做，否则没人能做到。” “好吧，的确是这样。”回想之前的交流，修尔也叹了口气，“他们试图和你同归于尽，而且试图让我们把被污染的神格碎片带出去。” “嗯，他们憎恨你们的世界，憎恨你们可以正常生活，所以他们想要让你们把碎片带出去，这样他们就可以把污染传播到你们的世界里。这样做对他们一点好处也没有，但可以缓解他们心里的憎恨，还好，最后被你识破了。” “只是侥幸而已。”修尔苦笑着摇头，继续问道，“如果你撑不住了，这个星球会怎么样？” “在扭曲虚空里消散，除非拥有神性的保护，否则，没有任何物质可以脱离世界屏障，在扭曲虚空里存在。所以，一旦失去我的支撑，这个星球就会暴露在虚空里，然后被扭曲的力量化为灰烬。” “不对啊，真是这样的话，你就不用着急求援了。”修尔疑惑的问道，“等你支撑不住得时候，这个星球被扭曲虚空碾碎，那这道大裂隙也就跟着不复存在了吧，这样看来，你的求援一点意义也没有。” “不，有意义的，有人帮忙，我可以亲眼看着裂隙被关闭，亲眼看着入侵者被消灭干净，这样，能让我更安心一点。” “好吧，看来你的执着也不比他们差，你确定你没被污染吗？”修尔带着几分调侃的说道。 “我的权能里，包含了清洁和净化的概念，所以我是不可能受到污染的。” “真让人嫉妒。”修尔撇撇嘴，显然很羡慕对方的能力。 “看来你的好奇心，我已经都满足了。”水之女神等了一会，发现修尔不再提问了，点点头说道，“那么，你们呢？” “嗯？” “对你们的到来，我原本没有报什么希望，他们一定会比我先见到你们，也一定会用各种方式迷惑你们，我没想到你们可以逃过哥哥姐姐们的蒙蔽。” “那你还让我们来帮忙，这是帮他们还是帮你呢？”修尔哭笑不得的说道，“我觉得你不是在找帮手，而是想办法再多找几个敌人。” 水之女神没有回答，不过这一次终于垂下头，居高临下的直视着修尔和逐影者们。 “好吧，好吧，你想知道什么？”修尔笑不出来了，挠挠头说道，“想知道我为什么选择了你？” “对，虽然不知道他们对你们说了些什么，但肯定充满了迷惑性，你是怎么发现问题的呢？” “呵呵，我没有发现问题，从来都没有。”修尔耸耸肩，轻描淡的说道，“他们给我们讲了个很悲伤的故事，和你的故事差不多，只不过主角调换了一下而已。” “故事太像真的了，一点不合理的地方都没有，我想，正常人听了以后，都会相信他们的。” “虽然还有几个问题得不到解答，但这些问题和他们无关，是在我们帕瓦帝加世界里留下的。所以，我几乎也相信了，只是因为这几个找不到答案的问题，所以还保留了一点点怀疑而已。” “直到前几天，我反复的琢磨，突然发现一个问题。他们的故事的确能自洽，但如果把你们双方的角色对调，依然可以非常合理。这就有意思了，我不知道你这个求援者和他们三个，谁才是可信的，怎么才能判断，他们到底是在骗我，还是在陈述事实呢？” “然后我用了三天的世间，把一切都联系起来了。其实关键问题，不在你们这颗星球上，而在我们帕瓦帝加。委托我们来的神灵，其实早就把一切都告诉我们了。” “嗯？”这是凯丽发出的惊呼，即便面对大团虚空邪灵都面色入场的女牧师，这时终于无法保持平静了，罕见的露出了惊讶的神色，显然，修尔的话实在出乎意料。温蒂的一切要求，都是通过她告知修尔他们的，她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连她都不知道，温蒂大人什么时候把一切告诉了修尔。 “不用惊讶，温蒂大人什么都没说，但就因为她什么都没说，我才会说她其实把一切都告诉我了。” “在没有遇到那三位之前，我就一直很奇怪，为什么这么重要的行动，温蒂大人不把一切都交代清楚，反而把所有事都藏起来，好像唯恐我们知道，这实在太可疑了。”不等凯丽询问，修尔已经主动解释道，“温蒂大人应该知道，现在不是加强神秘感的时候，为了保证任务可以成功，保证她可以得到她想要的，这些事她应该主动告诉我们才对，但事实却恰恰相反。” “神灵绝不会做这种蠢事，她既然不肯事先说明，那一定有她的理由。我唯一能想到的理由，就是她并非不想说，而是不能说，也就是说，这些事咱们绝不能事先知道，否则就会影响这次任务。。” “我想不通为什么会有咱们不能事先知道的事，直到那天晚上，我突然想起来了，那三位神灵，和我联系的时候，用的是心灵之声。” “嘶”，莫瑞娅最先明白了，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露出很诡异的表情。 “呵呵，没错，问题就在心灵之声上，我居然过了这么久才明白。”修尔自嘲的笑了笑，“用心灵之声交流，是没有秘密可言的，主动发起的一方可以隐藏秘密，可以说谎欺骗，但是被动接受的一方，会把意识里想到的一切，都传递给对方知晓。” “有些事如果温蒂大人事先告诉了我，那我一定会怀疑他们的说辞，就算我想要对他们虚以逶迤，但意识的交流，会把我心里的怀疑和想法，都反馈到他们的意识里。一旦让他们知道并没能骗过我们，我们还在怀疑，我想，当天晚上我们恐怕谁也无法再离开那座陵寝，毕竟以他们刚才的表现来看，想杀死我们并不是什么难事。” “只有让我们什么都不知道的进来，才不会在他们面前露馅，果然，这些事不告诉我们，恰恰是在保护大家的安全。” “想通了这件事之后，很多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我越想越觉得，对方很有可能是在欺骗我，因为他们说的所有话，还有我们遇到的所有事，把主角替换一下，一样毫无违和感。” “这位水神大人，就比如我们遭遇虚空邪灵的时候，保护我们的阳光，乍一看当然是他们三个在帮助大家，但是如果把援手的人换成你，你为了能保证交易顺利进行所以才护着我们进来，你看，完全合理。再比如最后的沙暴和亡灵，看上去是你为了阻止我们放出来的，但如果是他们三位故意栽赃给你呢？一样说得通。” “所以我就怀疑了，到底谁是说的才是真的？他们三个虽然占了先入为主的优势，但温蒂大人是委托方，她应该不会骗我们，这位大人你应该是可信的。但是反过来想一想，如果连温蒂大人都受到了你的蒙蔽呢？这不是没有可能的。” “是，很有可能，所以我才想知道，你为什么直接把他们扔进了黑暗空间。”水之女神对修尔多了几分好奇，上下打量着他，“我看你的动作很果断，一点也没有迟疑。” “这其实就是个二选一的问题，不管是选对还是选错，几率各占一半。”修尔露出一丝笑意，“但那是对别人而言，对我来说，呵呵，其实我早就知道答案了。” “什么意思？” “在我扔斧子之前，突然回忆起了一件事。” “临出发的前一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在梦里，吾主特意把我拉到了她的面前，和我说了很多。” “绝大部分都是废话，咳咳，我是说，绝大部分都与当前状况无关，只有一句话，非常特别，让我记忆深刻。” “吾主说，某个神灵不能全信，但温蒂大人，是可以相信的。” “很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当时我完全不理解吾主为什么说这句，然后现在我明白了。” “不能直说，所以吾主用隐晦的方式提醒我，二选一的时候，选温蒂大人这边就对了。” 第四十六章 贪念 “赞美主，主之意愿，即为吾之意愿。”手指画圆，修尔的神情格外虔诚，“主已经告诉了我答案，我当然不会再选错。” “就凭这一句话？” 问出问题的是水之女神，但心里这样想的，可远不止她一个。在场的人里，至少有一半人心里在惊讶，其中最惊讶的居然是莫瑞娅。 小鹿用很陌生的眼光审视着修尔，就像要重新认识他一样。 她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修尔的内心，所以才会如此惊讶，她很清楚修尔是什么样的人，看上去是个很可靠的领袖，但实际上内心对周围的一切很不信任。很难相信，这样一个人，居然会因为露娜大人的一句话，就做出如此重要的决定。 “这一句话就足够了，曾经有只鹿跟我说过，不要把身边的人都看成白痴，他们都是你可以并肩作战的伙伴。”修尔目光没有移动，但嘴角却露出微笑，“它告诉我，要相信同伴的能力，相信同伴可以跟上我的脚步。同伴尚且如此，何况是我所信仰的主，主既然给了我指示，我当然要无条件的信任了。” “也许你是对的吧。”水之女神不置可否的说道，“不管理由是否充分，你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完成了我的愿望。必须承认，你做的很好，我很满意。” “多谢。”修尔抚胸欠身，像个绅士般的行礼。 “你们已经做好了你们该做的，那么，就轮到我来行驶自己的承诺了。”水之女神似乎突然失去了谈话的兴致，情绪低落的说道，“容器带来了吧？” “带来了。”凯丽一点畏惧之心都没有，神色如常的站起身，走到巨人面前，“我就是。” “你？”水之女神像是被吓了一跳，盯着凯丽看了半天，很不确定的说道，“你不太合适吧。” “稍等一下，这位大人，我有个问题想要事先说明。”伸手打断了想要说话的凯丽，修尔笑容古怪的问道，“我希望和您确认一下，您和温蒂大人，就是帕瓦帝加的湖泊与河流之主，和您做交易的那位大人。您和温蒂大人的约定到底是什么？” “她连这个都没有告诉你们？” “不，她说了，但是我想向您求证一下，因为我觉得，温蒂大人说的，似乎并不完全啊，呵呵。” 修尔的笑容实在太古怪了，连他的队友们都觉得浑身发冷，忍不住用诡异的眼神一下一下刺着他的后背。 “她委托别人，帮我实现我的愿望，作为报酬，我把我的神格交给她。”没什么好隐瞒的，水之女神简单的说道，“承载神格的容器由她准备，所以我问你们容器带来了没有。可是，这个生物，很难直接承受神格的冲击，一旦强行把神格塞进她体内，恐怕连她的存在，都会被直接否定掉。” “咦？”凯丽愣住了，好像和说好的不太一样啊。 “嗤嗤嗤。”修尔很想继续板着脸表现的一本正经，但凯丽呆呆的样子让他实在忍不住了，压抑不住的笑出了声，“果然如此，温蒂大人还真是……哈哈哈哈。” 水之女神不明所以的一言不发，只是无声的等待着。 “没什么，哈哈哈，没什么，只不过温蒂大人吓唬她，说您会和您的神格一起进入容器，跟我们一起返回帕瓦帝加，而在这期间，为了支撑这个世界，您将为她体内诸如少许神力，由她支撑这个投影世界，直到大家都离开。” “那她呢？” “自然是留在这里，和世界一起湮灭了。” “我明白了。”水之女神沉默着想了想，表情随即舒缓了下来，“很有趣。” “的确很有趣。”修尔站起来拍拍凯丽的肩膀，“恭喜你了。” “啊？什么意思？恭喜我什么？”你们都明白了，但是我什么也不明白呀，凯丽觉得自己的智力正在飞速下降。 “没什么，恭喜你通过了试炼。”修尔指指身后的沙地，“回去坐着去吧，我相信温蒂大人不会舍得，让通过试炼大主教候补随意牺牲的。” 眨眨眼，再眨眨眼，什么试炼？什么大主教候补？莫名其妙的又坐了回去，凯丽到现在还在迷茫之中。 “我觉得你们水系神灵，应该想办法提升一下信徒的智力了，算了，和你说了也没用。”修尔叹了口气，显然对凯丽的智商很失望，反正在异界投影里，怎么说帕瓦帝加的神灵也不会听到，他可以很放心的大放厥词了。 不过，好像面前就是个水系神灵，虽然不是一个系统的。 “咳咳咳。”干咳几声掩饰了失态，修尔强行恢复严肃，“说点正经事，关于报酬的问题。您和温蒂大人的约定我们当然没有资格质疑，不过，神格交给了我们，您自己怎么办？没有了神格的支持，很快您就支撑不下去了吧。” “不用担心，时间足够你们回去了，你们回家的门其实很近，就在你们背后。” “不不，我指的不是这个。”修尔其实早就感觉出来了，自从大裂隙消失，背后几公里的位置上，就已经出现了脱离点特有的空间波动，很可能是水之女神在得到空闲之后，不知道从哪里把它拽过来的，“我的问题完全是字面意思，您很快就会和这个世界一起消失吧。” “嗯。” “但是，您真的不打算和我们一起走吗？”修尔追问道，“温蒂大人和凯丽，就是那个呆呆的牧师，和她说的任务虽然只是对她的信仰试炼，但未必不代表着女神大人她的意愿，我觉得您跟我们一起回去，温蒂大人不会不欢迎的。” “她也直接邀请过我，但是我拒绝了。”水之女神抚摸着身边的沙地，一脸温柔的说道，“哥哥姐姐们都在这里，他们需要我的陪伴。我如果抛下他们，他们会难过的。” “我很累了，这里有哥哥姐姐们的气息，我想沉睡在这里，和哥哥姐姐们永远在一起。” “你们生活在一个善良的世界，你们都是一群很善良的人，好意我心领了，但是你们不用劝我了，我是不会离开的，这里是我的家，我会陪伴它道最后一刻。” “我只是不愿意让我这些年积累下来的对世界法则的领悟，随着我的湮灭一起消失，所以才把神格交托给你们的世界，希望它对你们的神灵能有所帮助吧，至于我的灵魂，呵……” 果然。 修尔叹了口气，从坐下来聊天开始，他就感觉到了，水之女神已经放弃了生的希望，她寻求外来帮助时，就已经做好了和哥哥姐姐们死在一起的打算。 所以在那三位被污染的神灵栽赃她，要和她同归于尽时，她才始终保持沉默，想必在她的心里，被哥哥姐姐们一起拉进大裂隙里，也是个不错的结局吧。 “这是你的选择，我不便评价，也不打算阻止。当然了，就算想阻止，也没那个能力。”咬着嘴唇思索了一阵，修尔慢慢的说道，“不过，你哥哥姐姐们的神格碎片也在你的体内，你打算怎么处理呢？” “你们世界的人，也会这么贪心吗？”本来水之女神对修尔的印象很不错，然而修尔的问题一出口，她的印象就直线下降，“得到我完整的神格还不够吗？” “冷静，用智力思考，不要用情绪思考。”修尔毫不退让的说道，“你自己想想，你不愿意你的领悟和你一起消散，他们如果还有意识的话，就会愿意吗？” 水之女神说不出话了，的确，她不愿意，哥哥姐姐们当然也不会愿意啊。 “你看，你也明白了，所以我才提出这个问题。”修尔就像完全在为对方着想，“我有个意见，你把那三位的神格碎片也交给我们，我们帮你想办法，为它们三个也找到合适的交托人选。这样那三位的经验和领悟可以传下去一部分了，你算是为哥哥姐姐们最后再做一点事，而且你也不会有任何损失，把它们留下来反而是浪费。” “的确，我承认，事成的话，我们可以获得额外的好处，但是那又如何呢？这就是所谓的双赢，理智思考的结果，和贪心无关。” 水之女神发现，自己无法反驳，修尔说的确实很有道理，虽然明显是想要多得一点好处，但理由足够冠冕堂皇，让人很难找到拒绝的理由。 “唉，我承认，你说的没错，而且我也动心了。”水之女神无意说谎，很诚实的说道，“但是你不明白，不是我不肯，而是你的想法根本无法实现。” “按理说，你的身上有神灵的印记，想必也是某个神灵的近身侍奉者，那你应该很清楚才对，不同的神格碎片放在一起，神格碎片里的能量会剧烈冲突，只会诱发毁灭性灾难。” “现在四种神格在我体内同时存在，是因为有我的灵魂在调和它们的冲突，一旦我把碎片放入你们的容器里，失去了我的调和，用不了几秒，就会发生剧烈的爆炸。” “所以说，你的希望只能落空了，这是根本做不到的事。” 第四十七章 飞踹 “不，其实如果真的想做，还是可以做到的。”修尔却一点都没有失望，反倒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淡定的说道，“只要稍微费点周折，就能让你的哥哥姐姐们留下的遗物找到继承人，就看你愿不愿意让自己麻烦一点了。” “嗯？真的可以？”很难想像，一个岩石居然眼前一亮是什么感觉，但看着水之女神，大家真有一种她眼前一亮的感觉，“需要我做什么，才能把他们的神格送出去？” “其实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你跟着一起出去，虽然你的本体不太可能出去，但降临到那个脑子不够用的女牧师身上，偷渡到帕瓦帝加不成问题。而且，她被她家女神骗的很彻底，我想就算你离开这个世界，这里应该至少也能撑上几秒钟，足够大家一起撤离了。”修尔很遗憾的叹了口气，摇头道，“可惜，你不愿意离开，所以只能另想其他办法。” “什么办法？”看来水之女神是真的很希望哥哥姐姐们的经验和感悟不会陪着这个世界一起消失，一直在孤寂种死气沉沉的她居然表现出了很强的期待感，甚至连身体都不自觉的前倾着，让逐影者们很担心她没坐稳倒下来把大家都砸死。 “呵呵，想这些事很费脑子的。”修尔露出非常市侩的笑容，悠悠的说道，“得不到什么鼓励的话，我提不起精神来思考，很难想出办法的。” 无耻，太无耻了！ 你这是欺负智力不足的岩石巨人。 明明是你贪心，想把另外三个神格碎片拐出去换取更多的好处，现在有机会拿到了，却还不满足，居然还想着再要一份好处，你还敢更无耻一点吗？为了你们那个破烂教会，用不用无耻到这种地步啊。 心里疯狂的谴责着修尔，就连身为同同伴的逐影者们都觉得自己看不下去了，所以，他们纷纷闭上了眼睛。 水之女神也愣住了，活了几十上百万年，接触的都是淳朴的蜥蜴人和更淳朴的亡灵，还从没见过这样的人。就算她是女神，也很难理解修尔思考问题的逻辑，只能呆呆的看着他，一时间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问题。 “别误会，我不是找你要报酬，更没想着从你那里把这个星球比较珍贵的资源搞到一点，什么钻石啊，翡翠啊，紫铜啊，这些我根本没想过。什么？没有？嘁，真穷。”修尔撇撇嘴，马上又收起了不小心暴露的真面目，换上一副圣洁的表情，捧着圣典手指画圆，“主说，要深爱世人，对受困者施以援手，主之意愿，即为吾之意愿。” “唉，我其实是个很善良的人，而且一点也不贪心，看你也不像能拿得出来更多报酬的样子，我就勉强自己提起精神来吧。” “第二个省事的办法，就是你送我们到门口了。”修尔终于玩够了，这才慢悠悠的解释道，“和原本的计划一样，你把神格放入容器，不过不是放一个，而是放四个，你那个完整的，和他们三个残缺的碎片。” “然后你跟着我们一起到门口，把我们送入脱离点。一旦我们进入脱离点，离开你的压制，四个神格会开始冲突，但还不至于马上出问题。做好准备的话，穿过脱离点只需要一两秒的时间，在它们出问题之前，我们就能回到帕瓦帝加。至于回去以后的事，呵呵，不用问，温蒂大人肯定在对面等着呢，而且肯定已经等急了。” “温蒂大人可不像那边那个牧师，她一看到我们出去以后的状况，肯定能马上明白一切，自然会代替你的职责，压制住四个冲突中的神格，这样一来，我的目的，不是，我是说你的愿望就实现了，温蒂大人自然会替你给碎片找到合适的继承者，不会让你哥哥姐姐们的感悟就此断绝的。” 水之女神还是呆呆的盯着他，一句话也没有说。 “怎么？这个方法有什么不可行的地方吗？” “嗯，有。”水之女神总算回过神了，“第一步就不可行，我不可能送你们到门口的，而且就算送过去也没用。你口中的脱离点，是我从星空中拉下来的，你以为我不直接拉到你们身边，而是距离你们还有四百多步？” 四百多步？起码两三公里好不好。不过想想对方的体型，修尔把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神灵的能量太强了，如果我的本体接近那个什么……脱离点，能量冲突会直接让它崩溃的，所以我根本不敢靠它太近。” “另外，我是用自己的灵魂做载体，才压制住四种神格的，把它们从我的灵魂里取出来放到载体里，就算我能跟着护送，也只能维持很短的时间，根本不够你们走到脱离点的。” “那就没其他选择了，只有最后一个办法了。”修尔没急着说出自己的想法，反而皱起眉头，陷入了沉思之中。 “哒哒哒，哒哒哒”，手指不停叩打在钉锤上，发出很有规律的敲击声。 “这样应该可以。”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一样，修尔沉声说道，“既然取出来只能维持很短时间，那就先不取出来，既然你本体不能接近脱离点，那就不让你接近。” “那个现在还没回过味来的牧师，就是神降之体。呃，那是帕瓦帝加的说法，怎么跟你解释呢？这么说吧，神降之体就是精神能承受神灵降临的凡人。只要信仰虔诚，普通圣职者的确可以承受神灵意志的降临，但只有神降之体可以承载神魂，让神灵以更直接的方式降临凡世。” “所以，一会你可以降临到她的身上，本体就先放在这里，反正也没人偷了，肯定丢不了。由于你是降临的，神格自然还在你的灵魂里，也就不存在不能压制的问题了。” “然后，你借用她的身体，把我们送到脱离点，到了门口以后，再把四个神格装入容器，然后你回归本体，而我们马上脱离，到了帕瓦帝加，温蒂大人再把神格纳入神魂之内。全部过程，只要速度够快，就不会出什么问题。” “这样真的可以吗？”水之女神有点动心了，仔细想想，这个办法的确可行，唯一有可能出问题的，就是到了对面以后，对面的神灵没有及时吸纳神格，那会给对面带来不小的麻烦。 “是不是确实可行，应该问您才对啊，女神大人。不过，我个人觉得可行，您到底在担心什么呢？” “这个世界已经濒临崩溃了，我不希望让另一个世界再因为我的愿望受到影响。” 修尔沉默了，这个世界的原生神灵虽然很淳朴，但他们对生命的关爱可一点也不打折扣，如果换成某些凡人，恐怕早就答应了，哪会为了担心别人的安全，宁可牺牲自己的愿望。 “放心吧，虽然没有事先交流，但从这些天的事，您应该能看出来，我和温蒂大人有默契，我知道，她肯定能处理好对面的一切。”修尔声音更柔和了，耐心地劝说道，“所以您完全不用担心，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好吧，那就按你说的。”水之女神终于松口了，只要有一丝可能，她都希望能让哥哥姐姐们留下些东西，“那位对面女神的牧师，你同意我降临到你的身体里吗？” “啊？哦，我同意。” 凯丽的表现和初次见面时几乎没什么区别，简单，直接，一点也不懂绕弯，甚至连问问会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影响都不懂。 好在是同源的圣灵，基本不会有影响的，很快，蓝色的岩石巨人就化作了一座真正的石像，而重新睁开眼睛的凯丽，差点让所有人都跪在她的面前。 水之女神已经全力收拢了自己的威仪，但还是对逐影者们造成了一定冲击，好在她还只是个很原始的神灵，又刚和她本体接触过，有了心理准备，大家才算没有丢脸，如果换成帕瓦帝加的神灵，近距离降临在大家面前，恐怕所有人早就跪倒在地了。 “呼。”修尔连续几次深呼吸，强行抗住来自神灵的天然威压，勉强的露出笑容，挥挥手说道，“呵，您看，一点问题也没有吧。” “我现在该怎么做？”凯丽的声音已经变成了水之女神的，“现在就离开吗？” “您对我们还有什么吩咐吗？” “没有了。”水之女神说道，“我很累了，想早一点结束这一切。” “我明白了，如您所愿。”修尔叹了口气说道，“那咱们现在就出发，去脱离点那里。” “不需要了。”水之女神轻轻一挥手，逐影者们只觉得眼前一花，回过味的时候，已经身在几公里之外了。 “这应该就是你们说的那个脱离点吧。”用凯丽的身体向前走了几步，明明面前空无一物，但在女神的眼中，像是看到了什么东西一样，“很奇怪的空间现象。” “对，就是那里。”用目光向萨芙发出询问，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修尔点头道，“您面前一米就是脱离点了。” “那就好。”水之女神扭过头问道，“容器呢？我现在就把神格和碎片放进去。” “在我这里。”修尔走到她身边，刚要从背包里向外掏东西，突然瞳孔收缩，惊恐的盯着脱离点，“怎么可能，有东西要从里面出来。” “什么？”凯丽的躯体下意识的转回头去看向脱离点，不过，那里什么也没有。 同一时间，修尔飞起一脚，重重踹在凯丽的屁股上，把她直接踹进了脱离点里。 队友们的神情极为诡异，但动作却格外默契，莫巴克在前一刻已经拎着脖子把白狼抄起来了，凯丽一被踹进脱离点，所有人紧随其后，连两秒都没用，就一个接一个涌进了脱离点里。 第四十八章 天气不错啊 身在脱离通道内部的时候，感知全部被世界屏障的记忆所占据，无法察觉到什么，但是，当修尔最后一步走出脱离点，重新站在帕瓦帝加的土地上时，马上就发现了异常。 从身后的脱离点，可以明显感到空间能量在剧烈波动，像是有股极为恐怖的力量要喷涌而出一样。好在世界屏障还是很可靠地，狂暴的力量只持续了十几秒，就慢慢的平息了。 当然，并非一个空前巨大的投影世界自体崩溃所掀起的能量风暴只能持续几秒，而是投影世界的边界已经和帕瓦帝加的屏障脱离，空间薄弱点形成的脱离通道也自动关闭，扭曲虚空里的能量风暴，自然无法再被帕瓦帝加世界感知。 由此可见，如果大家再晚上半分钟，说不定就真会被崩溃的异界投影所吞噬，成为那个荒芜世界的殉葬品了。还好，修尔的暗号打的很清晰，虽然不知道会发生这么惨绝人寰的渎神惨案，但逐影者们还是早就做好了脱离的准备，第一时间逃了出去。 然而，现在的问题重点，已经不在于已经毁灭的世界了，对于逐影者们来说，那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面对眼前的问题。 比如，某个四肢张开脸朝下趴在地上的女牧师，或者说……神灵。 脱离点外，居然并非空无一人，而是站着三个人，三个女人。 同样的银色牧师袍，额头上同样的水蓝色流苏，为首的一位年纪已经很大了，手持着蓝色的权杖，身后两个年轻女性，都是皮甲罩在牧师袍外面，腰间挂着细长的刺剑，毫无疑问，两人并非普通的圣职者，而是教会的护卫战士。 这三个人的姿势非常奇怪，只有年纪最大的老人是站着的，苍老的身躯站的笔直，身边环绕着浓浓的水雾，这并非为了故弄玄虚而用某种神术做出来的效果，比如某个战斗神官经常做的那样，这水雾是真正规则性的展示，是由内而外的表现。 而另外两个年轻的战士，则是对着老人单膝跪地尽显谦恭，甚至连动都不敢动，这可并非是对老人身份的崇敬而已。 不过，如今这三位，脸上的表情都非常精彩。她们亲眼目睹了她们的同僚从脱离点凭空出现，然后一路打着滚的摔在她们面前。年长的老人还稍微好一点，两位年轻的女士已经彻底傻掉了，大张着嘴合都合不拢，已经陷入彻底混乱的状态。 “呵，呵，今天天气不错啊。”迎面撞上三个目击者，而且很明显，绝对是委托人一方的目击者，修尔干咳两声，就像没看到还趴在地上没爬起来的凯丽一样，整整衣领，理理袖口，表现的比面前的三位女士更加圣洁，仿佛之前他什么坏事也没做一样，“以主之名，谨代无光之月，祝福……” 修尔突然发现，自己说不下去了，因为情况好像不太对劲。 不出意外的话，这个老女人，应该就是凯丽一直挂在嘴边的大主教了，她怎么会在这里？一个身居高位的老人，出现在危机四伏的荒野上，肯定是有原因的，至于原因嘛，看看她周围代表规则具现化的水雾，再看看两个教会护卫战士已经到夸张地步的谦恭，最关键的，是这份直抵灵魂的天然威压，修尔的心里突然升起了很不祥的预感。 “呃，那个……”修尔已经圣洁不出来了，干笑着说道，“温蒂大人？” 水之教会的大主教根本没有理她，当然，也有可能是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凯丽的出场，她只是慢慢的走到凯丽的身边，至于凯丽，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踹的爬不起来了，始终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温柔的把凯丽扶起来，或者说，是把另一位水之女神扶起来，这时大家才看出来，她脸上的表情不是痛苦，而是茫然。 的确很茫然，家没有了，亲人没有了，想为故乡陪葬的希望也没有了，谁面对这些还能不茫然呢？ 水之女神开始的时候，是真的毫无准备，淳朴的她甚至都没升起对抗的想法，就被修尔一脚踹进了脱离点，在巨大的冲击力推动下，打着滚的来到了帕瓦帝加。如果她还在自己的本体，或者用神灵的姿态现身，那修尔根本不可能攻击到她，毕竟神与人之间的界限，不是那么好预约的。 但她偏偏降临到了凯丽的身体里，虽说这时候凡人的任何攻击，伤害的也都是降临体也就是凯丽，但是，造成的效果却是不分彼此的，她真的被一脚踹到了帕瓦帝加。 滚到半途的时候，她其实就已经明白了一切，如果这时候还不明白，那就是真的智力有问题了。 女神的智力当然不会有问题，所以她瞬间已经想通了，从提到三个神格碎片起，自己就已经掉进了修尔布下的陷阱里。 他表现出对自己殉葬的想法漠不关心，他像是很贪心的想要得到哥哥姐姐们的神格碎片，其实都是装出来的（真是装的？），从一开始，他的目的就是把自己骗到出口，然后一脚踹进来。 想想也是啊，他应该也是个很专业的圣职者，怎么会不知道，神灵的本体无法接近空间薄弱点呢？又怎么会不知道，神格不能混在一起寄放在容器里呢？一步一步的提出不切实际的建议，就是在诱导自己走入陷阱。 也就只有他这种非常了解神灵特性的圣职者，才能想出这么缺乏道德的手段了吧。 然而，虽然想明白了一切，虽然被违背了意愿，但水之女神偏偏对修尔恨不起来，一点都恨不起来，有的最多也只是哭笑不得和无可奈何而已。毕竟，他做这些，其实也是为了挽救自己，他切实的救了自己，自己又怎么可能转过头来痛恨他呢？嗯，痛恨他用的方法倒是没问题的。 “呃，我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尴尬的摸摸鼻子，修尔干笑着说道，“总觉得有人在骂我，一定是错觉吧。” 不，绝不是错觉。 逐影者们斜眼看着大家的首领，心里在用力摇头，你还真有自知之明，知道会挨骂呀。 “对不起，同源，作为雇佣者，我替他的恶劣行径表示歉意。”温蒂大人还是很有担当的，主动担负起了责任，“希望你不要责怪他，虽然他的行为的确很不妥。” “不，同源，这没什么，我不会责怪他的。”两个不同世界的水系神灵双手互握，水之女神用凯丽的身体摇头道，“我知道，他是为了救我，不过，说好的对我的选择不做评价的吗？” “我没有评价呀。”修尔抬了抬脚，理所当然的说道，“我可一句话都没有说。” 对，你就踹了一脚而已，要不我也踹你一脚试试？如果不是为了维护神灵的威严，水之女神早就一脚踹过去了。 “好吧，好吧，我道歉。”发现自己很有挨上一脚的可能，神灵踹一脚可没那么好受，说不定自己就可以直接飞回蔷薇之都了。为了不给莉莎制造惊喜，修尔只能讪笑着道歉，“我也知道自己的做法有点过分，但这也是没办法的选择，毕竟我可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能让一心求死的你活下来，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是吗？”水之女神终于恢复过来了，似笑非笑的说道，“其实你早就想这么做了吧。” “咦？” “磨磨蹭蹭，拖拖拉拉，好好和你说你不听，非要我踹你你才满意。你们这些神灵，是不是天生就喜欢闹别扭啊，好好的日子不好好过，非要给自己找点麻烦才开心对不对，尤其是……” “停停停停，你说的太多了。”一脸惊悚的下意识抬头看看天空，修尔满头冷汗的倒退几步，躲到小鹿身边，“快联系阿尼卡大人，我申请信仰避难。” “呦呦，我只是一只鹿，没这个功能。”莫瑞娅嫌弃的把修尔推开，憋着笑说道，“快走开，被神罚的时候，别溅我一身血，我可是无辜的食草动物，晕血的。” “嗯。”没想到，连萨芙都在用力点头，这实在太让人绝望了。 “很奇怪吗？”修尔的惊恐让水之女神很满意，“刚才踹我一脚的时候，你的想法都通过肢体接触传到了我这里。” “那个，那个。”修尔苦着脸，虽然大部分是为了配合对方故意装出来的吧，但多少也有些尴尬，“那个只是你一时错觉，真的，我可没这么想。” “呵，可惜，思想比语言更诚实呢，你的想法我都感觉到了。”水之女神慢慢走到修尔面前，突然伸出手，轻轻的抱了抱他，“除了这些，还有你的怜悯，你的敬重，你替我产生的悲伤，这些我也都感觉到了，你是个好人呢。” “呃……我可不是什么好人。”虽然水之女神已经放开了他，但修尔的肢体还是有些僵硬，把视线扭到一旁，“以主之名，这都是吾主的教诲，嗯，没错，都是暗月大人教导有方。” “呵呵。”水之女神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不过有一点我不太明白，你心里非常坚定地要把我带出来，为此不惜用常规外的手段。这种坚定，除了想救我之外，应该还有其他原因吧，可惜你藏得很好，我没有看出来。” 要死了 昨天下午开始高烧，今天的更新一个字也没出来呢，追读的朋友们下午再来看看吧，争取更出来 《无光之月》要死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九章 新神灵的诞生 “呃，这个嘛。”修尔的眼珠一阵乱转，期期艾艾的说不出话来，水之女神也不催促，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等着他调整好思路。 “原因嘛，肯定有啦，这是个很长的故事，还要从我还在故乡的时候说起。” “我的前半生，一直和水非常亲近，它对我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确切的说，水救过我三次，如果不是故乡之水，我估计早就凉透了。” “第一次是我十八岁的时候，刚刚离开家背着长剑闯荡世界，那时候的我心高气傲，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可以用力量解决一切，嗯，最初几个月，的确也用力量解决了不少问题，所以这个想法更加坚定了。” “直到有一次，被敌对家族设计伏击，深陷重围重伤濒死。由于不希望死在敌人手中，我不得已跳进附近的不眠河里。哦，那是我家乡一条非常有名的河，水流非常湍急，连船放进去都很快会被水流拍碎，人进去了基本不会有活下去的机会。” “我跳进去以后就半昏迷了，顺着水飘出了三百多公里，结果不但毫发无损，伤口在冰冷的河水刺激下，血居然都止住了。结果熬过感染期以后，我就又活蹦乱跳的，让所有人，无论敌友，都大吃一惊。” “从那以后，我就得出了两个结论，第一，拳头的确好用，但是大部分时候，脑子比拳头更好用，仗着力量和人家打打杀杀的，确实可以让人血脉贲张，然而最终还是这里说了算。”修尔指指自己的额角，笑眯眯的说道，“不会用这里，再怎么强大，也会……” “被人一脚踹出来？” “咳咳咳，误会，误会，这是个误会，总之，从那之后，我就对水充满了感激，总希望可以报答它。” “第二次是十年后，我二十八岁的时候。” “这还只是第二次，就二十八岁了，队长，你之前说你二十岁果然是在骗人吧，哈哈哈哈。”面对着眼前的邪神和她同源的神灵，身为伟大的奥夫瑞根的信徒，当然不能丢了神灵的脸面，因此，某个矮人可不管周围的气氛如何，故意大声捣乱道，“你怎么和这些就知道保养皮肤的女人一样啊，哈哈哈哈，明明都老的……” 不作死就不会死，有些人就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于是，某只矮人发现自己已经说不出话了，而周围的女性们，下至凡人，上至神灵，都在用一种绝对凶残的目光盯着他。 良言劝不住该死的鬼，从古至今都是如此。 没理会未来堪忧的莫巴克，修尔继续说道：“当时，对于我的家族来说，是最重要的一段时间。” “家族几代人念念不忘的最高目标终于快要实现了，家族的实力即将走上顶峰。那次我陪着族长……”提到这个称呼，修尔的声音明显顿了顿，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僵硬起来，虽然情绪的异常马上就被他藏起来了，但还是瞒不过身边熟悉他的伙伴们，“我陪着族长，带着家族的精锐战士乘船南下，去和另一个家族谈判。一旦谈判成功强强联手，那家族最高目标就能提前实现。” “结果在上船的时候出了意外，我一上船，江水就开始起浪，虽然不算太大，但也很烦人，而等我一下船，浪就又停了。” “我立刻强行取消了这次谈判，不顾所有人反对。果然，事后查明，虽然我们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但有七八个家族联手在中途设伏，想要干掉我们。他们的计划很严密，真的被他们伏击了，也许我可以仗着实力逃脱，但是其他人……呵。” “水的预警，又让我逃过了一劫，嗯，这比直接救我的命还重要。”、 “至于最后一次嘛，一年半之后，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冲刷了某处战场，虽然还是流了太多太多的血，但是，至少保住了家族的根本，不至于就此彻底沉沦。”唯独这一段，修尔有意的含糊其辞，谁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也许，除了那只笑得没心没肺的鹿。 “总之啦，你们的水救了我那么多次，我适当的回报一次也没什么不对嘛。”修尔总算把话圆了回来，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唉，你也不用这么为难的编故事了。”身为委托人，温蒂大人终于愿意和修尔直接对话了，“同源，抱歉，是我请他尽量把你救出来的，如果违背了你的意愿，希望你不要怪他。” “我让凯丽这孩子传话，告诉他按指令行事，却没告诉他们任何指令。他明白我的意思了，所以直接按上一条指令行事，也就是尽量把你从里面救出来。” “我也只是抱着一线希望，没想到他居然能领会，而且真的成功了。呵呵，看来露娜她捡到一个很不错的帮手呢。” “嗯，虽然举止粗暴无礼，而且随随便便就能编一套故事出来。”水之女神淡淡的瞟了修尔一眼，“故事可能都是真的，但是和我们的关系，明显就是硬拉上的。” “啧，被发现了。”一点都没掩饰，修尔摸摸鼻子，一直保持着笑眯眯的表情。 其实他心里一点也不担心，因为修尔能看得出来，水之女神现在已经没有求死之心了，而且也并没有真的责怪他无礼。 的确，不管是凡人还是神灵，求死之心往往只是一时冲动，被救回来一次之后，很难再去求死。既然已经不想死，那当然会对救自己的人心怀感激了。 果然。 “不管怎么样，还是多谢了。”以神灵之尊，水之女神居然借用凯丽的躯体，向修尔躬身致谢，“这份情意，我不会忘记的。” “奉暗月之名，荣誉尽归吾主。”抖抖圣袍，修尔恢复了圣职者应有的样子，很严肃的说道，“一切皆因吾主的指引，主之所愿，即为吾之所为。” 水之女神愣了愣，呆呆的眨了眨眼，求助的目光转向自己的同源，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 不过，想想也不意外，他们原本的世界里，对神灵的信仰还处于很淳朴的阶段，神灵和凡人混居，就像帕瓦帝加的神话时代一样，当然听不懂帕瓦帝加这些专业圣职者嘴里的套话了。 “有你这样的使徒，该说是露娜的幸运呢还是不幸呢？算了，帮你一次好了。”意味深长的留下一句话，温蒂再次拉起水之女神的手说道，“他是想告诉你，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按照他信仰的神灵的意愿进行的，所以你不需要谢他，要谢就去谢那位神灵。呵呵，不用理他，过段时间安定下来以后，我带你去认识一下露娜，以前接触的不多，现在才发现，虽然对外界比咱们还要冷淡，但其实也是个很有趣的家伙。” 嗯，就是这样，干得漂亮。修尔表面上一本正经的，但心里已经笑出了声。 这次定向逐影实在太值了，已经不像出发前想象的那样，只是教会之间的交流了，而是直接一次交好了两位神灵。 湖泊与河流之主的信徒一点也不比森林之主阿尼卡少，甚至在人类三大帝国之一的翡翠帝国，温蒂大人的教会，还是少数帝国皇室认可，可以代表帝国官方的教会之一，力量和底蕴绝对有保障。 至于新来的这位，既然温蒂希望邀请她来帕瓦帝加，肯定是有她无法完全控制的神权分给她，新上任的外来者想要站稳脚跟，自然需要一些盟友的帮助，还有谁比救过自己的神灵更适合做盟友呢？ 果然，修尔心里还在琢磨，温蒂已经直接说出来了。 “我们的这个世界也有沙漠，却没有纯粹的沙漠神系。可能是在神话时代，沙漠上的凡人实在太少了，没能唤醒神灵的意志。以至于，很多沙漠上的权柄，是由其他神灵代管的，但是说实话，管理的很不顺手，而且不契合的信仰反而是一种拖累。” “比如说绿洲，就是由我和地母分别代管，我们近万年来，一直想把这个权柄分出去，但没人接手。现在好了，绿洲的权柄简直就是为你量身定做的，不仅有水的神格，阳光、大地、风，沙漠上最重要的三种神权你都有。由你执掌沙漠和绿洲，那些凡人们一定能得到更好的照顾。” “那么，同源，你愿意接过沙漠与绿洲的权柄，成为帕瓦帝加世界的信任神灵吗？” “当然愿意，同源，自此刻起，我即执掌沙漠与绿洲的神权，吾名，@%@#￥%@￥……” 什么鬼。 虽然这么想，但谁也没敢说出来，甚至连出声都不敢，因为大家知道，这可是万年难遇的场面，神权交接，神灵登位，自开拓时代起，就没有在凡人面前出现过，能亲眼见识一次，足以在其他人面前炫耀一辈子了。 神灵的真名出口，天兆随即显现。 天空之中，浮现出奇怪的幻象，那是一座庄严肃穆的神殿，神殿里没有任何神灵的塑像，只有一面墙，看不到尽头的巨型墙壁。 墙壁上，刻着近千个或长或短的名字，每个名字都闪烁着无色的光，散发出无尽的威压。 第五十章 夕阳西下 “闭眼，低头，别看名字。”修尔用最快速度发出命令，阻止了队友们试图辨认那些名字，那些名字凡人绝不能去辨认，否则轻则几天看不到东西，重则永远失明。 毕竟，这是真正众神殿的投影，而墙壁上那些，可是神灵们的真名，以凡人之躯逾越本分，试图解读神灵的名字，自然会受到规则的打击，就连最强大的半神也逃不过。 虽然闭上了眼睛，至少声音还未断绝，神圣的歌声飘渺不定，若有若无得在周围响起，众神殿里，传来一阵阵悠长的钟声，这并非凡世之音，却可以传遍凡间的任何一个角落，不仅如此，九百二十七个神国，每个都能清楚的收到众神殿里的钟声，这是新神登位的宣告。 啪嗒，凯丽和水之教会的大主教两人，几乎同时像虚脱一样坐倒在地，很显然，神灵的意志已经从她们的体内离开了。两人此时连站起来都吃力，只能坐着喘息，不过既便如此，那个一向平静的女牧师凯丽，还是用很忧郁的目光瞪了修尔一眼，唔，看来即便被神灵降临，她还是能记住期间发生的惨剧啊，真是令人遗憾。 “咳咳。”干咳几声，修尔尽力保持庄重，他现在可不敢做什么过分的事。虽然看不见，但用脚趾也能想得到，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个神灵，正把目光投注到这里，真要是帮暗月大人在所有神灵面前丢个大脸，那不用神罚，某个小女孩大主教就能一口咬死他。 发现钟声渐渐散去，众神殿的投影也慢慢变淡，天空中，神圣的力量还在剧烈波动，那是属于神灵的交流方式，凡人没必要跟着掺合。 不过，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不刷刷存在感呢，修尔单膝跪地，比任何时候都表现的更加虔诚：“奉主之命，以暗月之圣名，向新生的沙漠与绿洲之主献上祝福，愿绿洲之水永不干涸。” 冷汗，话音刚落，冷汗就湿透了修尔的后背。 一瞬间，修尔感到无数道视线，穿透无尽的空间，汇聚到他的身上，有善意，有恶意，有好奇，那是属于众神殿诸神的视线。 修尔当然不会轻易怯场，当年率领麾下数千家族战士的时候，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再多的人盯着，他也能谈笑风生。然而这次可不一样，可以想象，这些看不到的视线中，众神殿里有名字的基本上都全了，被所有神灵盯着看，这可不是一般人能体会的。 我能不能收回刚才说的话啊。 为了不被莉莎咬死，这个愿望修尔还是放在了心底，没敢提出来，他只是僵硬的笑着，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一点。 “唉。”一声悠悠的叹息，从虚空中传来，修尔只感到一只手按在自己的头顶，曾经在投影空间里听过的温柔女声在耳边响起，“谢谢你，暗月的孩子，沙漠与绿洲，不会忘记暗月的恩情。” 这是只有修尔才听到的声音，他的队友们对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 等等，等等，不对劲，除非通过降临到凡人体内的方式，否则，神灵是不能和非信仰者直接交流的，那会给凡人带来巨大伤害，这可是帕瓦帝加的铁律，除非…… 除非受到了保护。 感受着围绕在身边的那股熟悉的气息，修尔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仿佛正有一只手按在那里一样，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原来你也来了，女神大人。 “沙漠与绿洲，不会拒绝暗月守护的人，这里永远对暗月的孩子们开放，是你们休憩的港湾。” 随即而来的话，让修尔已经无暇去考虑露娜的保护了，听起来这只是一句套话，但是从神灵的口中说出，就完全是另一个意思了。 这就意味着，只要是暗月的信徒，今后在沙漠里，就会受到远超其他信徒的高规格对待，不仅更受到尊敬，而且最主要的一点，就连自然环境也会略微偏向于暗月信徒。更大的几率在迷路时找到水和食物，遇到沙暴的可能性更小，这就是所谓的沙漠的祝福。 由神灵亲自赐下祝福，而且是对一个信徒群体而非个人，这就意味着绿洲之主坚定的站稳了暗月的立场，今后暗月之主遇到麻烦，或者和其他神灵有什么矛盾，绿洲之主就是绝对的盟友。 唔，以她的智力和经验，应该不会用这种方式表示立场，看来温蒂大人教的很用心呀。 意味深长的朝水之神殿大主教露出微笑，修尔一脸谦恭的重新垂下头。 不久，天空中激荡的神圣之力渐渐散去，幻象也终于消失，周围又恢复了冷清，直到这时，修尔才有心思环顾自己所在的位置。 “这是哪里？我不记得众神殿附近有这种地形啊。”不止是修尔在疑惑，所有人都在疑惑。 大家所处的，是一片遍布岩石的荒野，地面上到处都是凸出的巨大岩石，剥落的碎石散落在一旁，让整片旷野看不到一点土壤。不过，不少绿色的植物从岩石的缝隙里执着的钻出，算是为荒野带来了一点生气。 “头儿，有点像巨石旷野。”到底是消息比较灵通的盗贼，马卡杰伦苦恼的说道，“如果真是巨石旷野的话，那咱们距离众神殿，至少还有八百公里。” 想想倒也合理，在异界投影里来来回回跋涉了近千公里才脱离，按正常的异界投影距离比例来算，外面应该移动了两百公里左右，问题是这个异界投影一点都不正常，比例尺大一点完全可以接受。 然而不是是否合理的问题，问题是，大家该怎么回去。在异界投影里折腾了半个多月，逐影者们已经筋疲力尽了，最想做的就是回家好好休息一阵，想到还要再跑八百公里，就忍不住一阵哀嚎。 “呃，这位大主教大人。”眼珠一转，修尔凑到一旁年老的大主教身边，“你们是怎么来的？” “主的恩赐，让我们平安抵达。”老人并未因为修尔之前的不良行为有什么意见，反而很慈祥的微笑着，“一切皆为主之荣光。” “赞美主。”也以教会的方式回应，修尔已经知道答案了，这明显是温蒂降临到她身上以后，把三个人直接转移过来的。异界投影的脱离点，对外面的生命来说不可知，但是如果内外两侧有交流的话，那找到脱离点就太简单了。 “赞美温蒂大人，您看，回去的时候，我们能不能搭个便车呢？”搓着手露出市侩的笑容，修尔很不害臊的说道，“您看，我们为了完成温蒂大人交付的任务，已经耗尽了补给，自己走回去的话，很容易出危险的，我想温蒂大人也不忍心看着我们因此而受伤吧。” “赞美主，主同意了你的请求。”老人笑容和蔼，“请到我们身边来，和我们站在一起。” “成功。”修尔对队友们暗中竖起拇指，回家的时候终于到了。 一群人迫不及待的围在四个水之信徒身边，就连那只迷路的白狼也凑了上来，这十几天在沙漠里逛了一圈，它吃的好喝的好，居然还长的威猛了不少，不过，要是能改改这个见人就摇尾巴的习惯就好了。 大主教当然没能力带大家直接空间转移，但是神灵可以，两位神降之体很配合的让两个神灵降临到她们体内，凯丽和大主教又回复了神灵的威严。 “准备好了吗？”温蒂大人的声音有点诡异，“那就出发了。” 手一挥，空间能量一阵波动，逐影者们转眼就消失在巨石旷野，只有两位神灵的降临体，还留在荒野之上。 还有修尔，别人都走了，就修尔被留在了原地。 “唉唉唉？这和说好的不太一样吧。”修尔心里升起一阵不祥的预感，“我为你们立过功，我替你们流过血，你们不能这么对我。” “自己慢慢走回去吧，或者你也可以祈祷，有人能踹你一脚，把你踹回去。”两位女神手牵手相视一笑，身影慢慢变淡消失，只有欢快的笑声留了下来。 “喂，喂喂，你们太过分了！”旷野上，只剩下修尔一个人在哀嚎，“我还要回去陪莉莎啊，放我回去，放我回去。” “嘁，女人就是小气，连女神都一样，不就是踢了屁股一脚嘛。”哀嚎了几声，自己也觉得无聊了，修尔怏怏的坐了下来，看着周围的荒野，苦恼的自言自语，“不会你其实和她们一样，也那么记仇吧。” 没人理他，本来这里就是无人的荒野，当然不会有人理他了。 “怎么样，我干的不错吧，你的交代我一下子就听出来了。” “这次成功拉来几个盟友，你可别又像以前那样，几千年不和他们接触，让她们把你彻底忘了啊。” “还有还有，我最近发现了一件事，呵呵，大裂隙，大裂隙，你们在担心的，就是这种东西吗？” “你……” “砰”，不知道从哪飞来一块石头，准确的砸在修尔的头上。 “好好好，我不罗嗦了，不过我跟你说啊……” 夕阳下，修尔扛着钉锤，拖着长长的背影，就这样絮絮叨叨的越走越远，消失在旷野的尽头。 扛不住了 抱歉了大家，昨天拼死把昨天的两章更出来了，但是今天实在扛不住了，吃了退烧药也不怎么见好，没办法，今天请假吧，争取明天更新，明天还不行的话就再请假一天，大家见谅 《无光之月》扛不住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终幕 莉莎大人的大冒险(一如既往，两章合一) 清晨，一个小小的身影走在暗月圣殿内坑洼不平的甬道上。 矮矮的个子，原本宽松的圣袍被厚厚的棉衣撑得圆滚滚的，带着明显婴儿肥的脸蛋，在棉衣陪衬下显得短粗的手脚，让小家伙看起来像个肉球一样可爱。 这当然是我们暗月圣殿的新任大主教，伟大的莉莎大人了。 刚过八岁的莉莎大人脸上的稚气尚未褪去，眉宇间也带着几分忧郁和悲伤。 这条走过上千遍的路是那么熟悉，闭着眼睛都能走过去，就算天还没有亮，对少女也不构成任何影响。 “吱呀”，推开一扇破败的木门，一间朴素的卧室出现在面前，一把桌子，两张椅子，还有一张床，除了这些，卧室里什么都没有。 “主教爷爷，早上好。”在门口对着空荡荡的卧室鞠了一躬，少女露出强装出来的笑容，“莉莎又来看您啦。” 空荡荡的房间当然不会有人回答，回应她的，只有冷冰冰的空气。 不过，少女对此早已习以为常了，打过招呼以后，就开始熟练的收拾起房间来。 抹去桌椅上的尘土，掸掉寝具上的落灰，半年来，这项工作，莉莎大人已经做过无数次了，完全没有难度啦。 自从半年前，年老体衰的萨默尔大主教去世之后，莉莎大人就接过了整理这间空出来的卧室的工作，半年来，每一天她都会执着的完成任务，风雨无阻。 这间屋子，还有屋子的主人，过去六年里带给了少女无法形容的温暖和快乐，自从她两岁的时候被带回来以后，只有在这间屋子里，才能找回家的温暖。 过去老主教就像是真正的亲人一样，对少女的关怀无微不至，就在这间屋子里，少女每天上课、学习、玩耍，度过了六年的岁月。 少女永远也忘不了，每当下雨的时候，自己坐在主教爷爷的腿上，听他讲述外面世界的故事，淅淅沥沥的雨声和主教爷爷苍老的声音混在一起，那是她听过最好听的旋律。 呃，如果房子不漏雨就更好了。 现在，主教爷爷终于不能陪着少女生活了，即便已经过去半年，少女依然不忍接受这个事实，每天都为老主教打扫房间，盼着主教爷爷有一天能够回来。 当然回不来了。 莉莎大人又不是笨蛋，怎么可能不明白，这都是说给那些那些笨蛋听的。 伟大的莉莎大人坚持打扫房间，只是为了提醒自己，不要忘记主教爷爷的希望，让暗月神殿可以在自己的手中延续下去。 “哈，哈”，在手上哈了几口热气，小家伙两只小手冻得通红，额头却已经渗出了汗水。毕竟还是个孩子，就算已经觉醒了能量感知，成为了真正的职业者，但幼小的身体还是限制了她的体力，做这么一点活，就有点累了。 “主教爷爷，我打扫完啦，怎么样，干净吧，莉莎果然是最棒的。”小家伙用脆脆的嗓音故作开心的说道，“不过，今后几天，我应该没法过来了，别担心，过两天就会再来帮您打扫房间的。” 伟大的莉莎大人心里有个小计划，自从半个月前，这个计划就已经盘旋在莉莎大人的脑海里。 前天，莉莎大人终于下定决心，开始实行这个计划。 因为，不实行已经不行了。 退出老主教的卧室，慢慢悠悠悄无声息的向外走，教会里一片黑暗，只有一个房间，还亮着微弱的灯光。 那是塔琳娜和梅里亚平时静修祈祷的地方，不过，现在她们当然不是在祈祷，她们正在开会，非常重要的会议。 神殿，又没钱了。 以前老主教在的时候，虽然神殿的财务状况岌岌可危，但至少还能保证正常生活，甚至偶尔还能给莉莎添置几件新衣服。 但是，自从老主教去世，两位修女接管神殿财务之后，才发现财务状况简直就是一场噩梦。半年的时间，入不敷出，就算经常可以赊账，存款也在以天为单位减少，到现在，神殿彻底没钱了。 这两天，两位修女一直在讨论该怎么办，库存只剩下五个金币了，只为三个人生活，那还能支持几个月甚至半年，但如果再加上神殿一些区域的维护费用，估计半个月也撑不了。 怎么办？这是摆在两位可怜的修女面前的最大问题。 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口，透过门缝朝里面偷看，果然，两位修女正在一脸愁苦的叹气，哀怨的表情藏都藏不住，真担心这样下去，两位修女阿姨的头发都会早早的变白。 “还有什么办法吗？”梅里亚有气无力的问道，“我从来没考虑过怎么赚钱啊。” “我在想，不行请莉莎大人去给人收费治疗几次？”塔林娜看起来也非常纠结，“反正大人她平时也要联系治疗术，收费治疗就当给她增加练习量了。” 馊主意，绝对是馊主意，就连梅里亚都知道。 “绝对不行。”梅里亚用力摇头，“如果是一般的牧师，这么做倒是没问题，但是莉莎大人是真神的大主教，以神灵代行者的身份做出这种事来，大人她的名声和神殿的名声一定会受损，到时候咱们两个都是暗月圣殿的罪人。” “我也知道这样不妥，但是总比守在家里等着饿死强吧。”塔林娜捂着脸，从手掌间发出一声叹息，“那就只有咱们两个出去找工作了。” “咱俩能做什么？”梅里亚苦笑着说道，“给别的神殿打杂帮忙吗？” “家庭教师，恐怕只有这一条路了，贵族子女的家庭教师肯定不行，他们需要的知识太丰富了，但普通富裕人家的家庭教师还是可以的，他们对子女教育的要求，也就是能读书会算数，这些咱们还是没问题的。” “这种家庭教师，薪水不会太高吧。” “咱们两个轮流出去工作，至少能养活咱们三个，可以顺利的把莉莎大人供养到成年，到时候，咱们的担子就能卸下来了。” 呼呼，两位修女阿姨也很费心呢，不过你们就放心的等在家里吧，作为无光之月的大主教，伟大的莉莎大人会帮你们解决一切难题的。 哼，这只是女神大人的一次试炼而已，难不倒莉莎大人的。 小心翼翼的没有发出声音，莉莎悄悄经过修女的房间，一路走出了暗月圣殿。少女当然不会不辞而别，她早已在房间里留了字条告知两位修女，自己有机会利用牧师的战职者身份和别人合伙赚钱一大笔钱，半个多月就能回来，让两人好好看家，不用为开支发愁了。 时间还早，圣殿外没有什么人，只有几辆早起货运马车，顶着清晨的寒霜在街上孤零零的驶过。 “哈里大叔，我要进城。”少女早就算好了时间，果然，在路边等了没几分钟，城外的磨坊主就赶着马车，拉着成袋成袋的面粉向城内运送。 “呦，是莉莎小小姐啊。”须发斑白但是身材健壮的老磨坊主停下了车，暗月圣殿的人经常搭他的车进城，大家早就彼此熟悉了，尤其这个女孩，长相可爱，嘴又甜，很难有人不喜欢她。 虽然小家伙单独进城比较少见，但这也不是第一次了，没什么可惊讶的，老人很自然的把她抱上了车，一老一少，两个人说说笑笑的驾着马车朝蔷薇之都内城驶去。 莉莎大人的大冒险，第一步，成功。 在内城市中心告别了熟悉的老磨坊主，小小的莉莎呆呆的看着这个大大的世界。莉莎大人才不是害怕呢，像莉莎大人这样强大的战职者，还有什么可害怕的？只是，只是，嗯，只是有点担心，这个世界，真像主教爷爷讲的那样美好吗？ 大多数人都是友善的，看到需要帮助的人都会伸出援手，世上也有坏人，但是每个坏人，最后都会受到应有的惩罚，正义终究会战胜邪恶。 应该真的是这样吧。 仰头看着一个个高大的成年人从身旁经过，大家都行色匆匆，低着头为生活奔波，就算一个孤身一人走在街上的小女孩挺奇怪的，但看看她身上象征圣职者身份圣袍，也没人会多问什么。 “东街，东街，这里应该就是东街了。”莉莎拿着张纸条，在大街上探头探脑的找了半天，终于顺着标志牌找到了目标，“龙与地下城，哈，没错，就是这家酒馆，总算找到了，莉莎大人果然是最厉害的。” 莉莎大人的大冒险，第二步，成功。 小心翼翼的推开酒馆的大门，莉莎尽量不让自己被其他人发现。主教爷爷说了，小孩子不能喝酒，被人看到小孩子进酒馆，是会被抓起来打屁股的。 嘁，以为莉莎大人会上当吗，被发现了，最多就是被轰出去，怎么会有打屁股这种吓唬小孩的惩罚，不过，就算被轰出去也怪丢人的，能避免还是尽量避免吧。 还好，现在已经是早晨了，酒馆里空荡荡的，只有几个孤身的酒客趴在桌上，醉倒在梦乡。清醒着的，除了吧台里的侍者之外，只有一桌客人了。 看到这三个客人，莉莎的眼睛亮了，笑容满面的跑了过去，轻快的说道：“你们好啊，看，我来了，我说过我不会迟到的。” “哈，小家伙还真厉害呢，居然真的准时来了，那么遵照约定，这次任务就邀请你加入吧。” 三个人都不是本地人，是典型的游历型佣兵，据说他们原本是一个四人队伍，足迹曾经走遍过四分之一的帕瓦帝加呢。 为首的，是个须发皆白的老法师，很爱笑，而且笑起来非常慈祥，每次看到他，莉莎都会想起已经离开的主教爷爷。 另外两人，像是一对年轻夫妻，一个盗贼一个剑士，男的英俊女的漂亮，两人似乎新婚不久，经常不管场合，旁若无人的腻在一起，让莉莎大人看了都替他们脸红。 不过，除了这点之外，两人并没有什么其他缺点，男的高大魁梧而且能说会道，经常随便几句话，就能让场上的气氛变得融洽起来。 女的漂亮但不媚俗，对每个人都很温柔，而且有着女性特有的细腻，看到冻的小脸发红的莉莎，不像那两个笨蛋男人一样就知道调侃，而是很体贴的递上一杯热水，让少女逃离了寒冷的折磨。 这三个人是莉莎在十几天前遇到的，当时自己正在圣殿门口背书，结果看到三个人带着伤从广场外经过。莉莎叫住了他们，很简单的几个治疗术，就治好了他们身上的伤，因此收获了他们一连串的感激，嗯，还有三个金币的酬劳。 所以说，两个修女阿姨就是死脑筋，治疗术这种东西就是拿来用的，哪有什么丢脸不丢脸一说，不然你们以为主教爷爷是怎么挣钱的？ 三个人都是很健谈的性格，治好伤以后一起聊了很久，恰好三人说起有一笔大生意，可惜队伍里另外一个牧师因为私事而离队，没有治疗者，大生意也只能放弃了。 这么好的机会，莉莎大人怎么可能放过，这三个家伙看上去又不像坏人，于是少女第一时间提出，自己可以暂时加入他们的队伍，充当替补的治疗者。 三个人很惊讶，一时无法决定，说要商量一下，只留下了一个住址就离开了。直到五天前，莉莎才找上门来，最终三人和少女约定，只要能在今天早晨他们离开前赶到，就让她加入。 少女虽然天真，但不是没脑子，这几天里，她通过主教爷爷留下的几个渠道，打听了一下这三个人的过往，他们说的基本都是实话，而且风评还不错，应该不属于危险人物。 正因为如此，少女才会下定决心冒一次险，主教爷爷也曾经说过，每次建立新的人际关系都是一次冒险，就像投资一样，可能成功，也可能失败。 自己这次投资，成功了不光可以挣到大笔金币，以后还能有一条赚钱途径，再也不用让两位修女阿姨天天为了挣钱愁眉苦脸了。而就算失败了，莉莎大人也不是好欺负的，哼哼，到时候会让小看伟大的莉莎大人的笨蛋后悔终生。 “那是当然了，伟大的……咳咳，我是说，我莉莎说到做到。怎么样，既然我算是加入队伍了，可以告诉我任务详情了吧。” “小家伙听说过异界投影吗？”慈祥的法师忍着笑说道，“那可是非常危险的地方哦。” “异界投影？”莉莎细细的眉毛皱了皱，这个名字的确听说过，但以她的年龄，还不是很能理解它的确切含义，不过，危险，伟大的莉莎大人才不会怕危险呢，“有我这样的专业治疗者在，什么危险都不用担心。” “我劝你还是再考虑考虑吧，这可不是说着玩的。”漂亮温柔的女刺客也劝说道，“虽然的确能有高额的收入，但是，那都是用鲜血和生命换回来的，一旦你真加入我们，和我们一起进去了，可就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唔，如果换成其他人，急需治疗者的情况下，巴不得能把厉害的莉莎大人骗进队伍呢，才不会提起什么危险，而他们就不一样了，知道为莉莎大人着想，应该是些不错的队友吧，问题是，你们不要小看莉莎大人啊，危险什么的，我才不放在眼里呢。 重重的哼了一声，少女不满的嘟起了嘴：“你们越是这么说，我就越要一起去了，我倒要见识见识，能有多危险。” “好吧，既然小家伙这么坚决，那我们也不客气了。”三个人相互看了看，对视的目光有一点奇怪，“具体的任务，等到路上再说吧，现在行动起来做好出发准备，小家伙，还要准备给你用的补给，希望今后咱们合作愉快啊。” “好嘞。”莉莎中气十足的大声应和，看来已经进入了状态。 莉莎大人的大冒险，第三步，成功。 终于可以为教会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了，这让莉莎对此行充满了期待。 主教爷爷，您看着吧，我一定会努力的，努力带回最珍贵的宝物，让教会重获新生。 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第一章 银与黑 “咕咕，咕咕，咕咕。” 追逐着面包屑的芳香，一群白鸽争抢着落在暗月圣殿门外的大广场上，这些广场鸽一点也不怕人，聪明的鸽子们知道，只要自己身在神殿的广场上，就不用担心遇到危险，因此它们简直成为了各个神殿广场上的路霸，想要过去可以，留下面包屑来。 当然，暗月圣殿除外，平时绝对不会有鸽子在暗月圣殿的广场停留，倒不是因为留在这里会饿死，因为它们恐怕根本等不到被饿死，就已经变成烧鸽子烤鸽子炖鸽子煮鸽子泥闷鸽子…… 但是今天不一样，今天这里有人喂食，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于是，鸽子们来了。 宽敞干净的广场，神圣威严的圣象，天边火红的夕阳，怡然自得的广场鸽，静谧、宁和，仿佛一副精致的风景绘卷。 前提是把那个废墟一样的神殿排除在外。 残旧，破败，出现在这么美丽的画卷里，简直就是亵渎。 广场边缘，一身银色圣袍，面无表情的抛洒着面包屑的少女坚定地这样想着。 “轰”，暗月圣殿的外门轰然开启，一个小巧的黑色身影提着圣袍下摆，以一点也不淑女的速度，气势汹汹的朝喂鸽子的少女走来，中年女牧师苦笑着追在她的背后，一点也不敢懈怠。 “咚咚咚”，故意加重脚步，黑色的少女大步走到银色少女面前，插着腰恶狠狠地瞪着银色的少女，同样，银色的女孩也停下了手上喂鸽子的动作，以同样凶恶的眼神回敬。 “不在自己的圣殿里假装发光，跑出来做什么？你这个银色的笨蛋。” “你这个黑色的白痴，不是要在自己家里装死直到全身腐烂吗？怎么也跑出来了？而且，本主教大人想去哪就去哪，轮得到你这个守着半死不活的过气神灵的主教过问吗？” “愚蠢，像你这样不知自爱，只会借着别人的光给自己脸上添彩的虚荣女，倒真适合侍奉你家那位大人呢。另外，你这只银色的苍蝇要飞到哪里去我才懒得管，但是你飞过来把我的地盘弄脏了，我就必须要管。” “你不光是个白痴，还是个眼瞎的白痴，是不是在家里闷太久眼珠已经腐烂掉了啊？睁开你那双没用的眼睛看清楚了，我有踏进你们那个散发着孤僻和穷酸气息的圣殿一步吗？” “嗯？”低头仔细看看，还真没有。银色的少女背靠着华丽的马车，双脚刚好站在暗月圣殿广场之外，紧挨着分割线，但就是没进去。 “看到了没有，白痴幼女，现在知道自己眼睛有毛病了吧。我告诉你，你们……” “咦？那是谁？”黑色的少女并没有理会对方的趁胜追击，反而满是疑惑的看向一旁，发出惊讶的低呼，“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做？” “什么人？做什么了？”银色的少女显然充满了正义感，扭头就朝对方视线注意的地方看过去，然而理所当然的，这么冷清的圣殿，怎么可能有其他人嘛。 “你给我进来吧。”趁着银色少女分心，黑色少女抓着她胳膊用力一拉，银色少女一时不察，向前踉跄了两步，立刻转回头，愤愤的瞪着黑色的少女。 “看，现在你这只银色的苍蝇飞进我的地盘了，我可以管了把。” “你要脸不要，要脸不要？”银色的少女气的瞪大了眼睛，差点原地跳起来，张牙舞爪的大声骂道，“你现在居然会做出这么无耻的行为，简直让你家女神仅剩的那一点点存在感蒙羞。你们原本只是蠢而已，现在居然连羞耻心都没有了！” “哥哥说了，对付银色的笨蛋，根本不需要什么羞耻心，只需要用智商碾压就可以了。”伟大的莉莎主教大人高高昂起头，像只战胜了的小公鸡，垫着脚努力让自己超越对方的高度，做出轻蔑的姿态说道，“凡是哥哥说的都是对的，凡是银色的都是笨蛋。” “你这个死小鬼，忘了几年前，每天被我堵在门口欺负的日子了吧。”银月女神的大主教，最年轻的传奇圣职者索菲亚狞笑着攥紧了拳头，“我现在就让你找回当年的恐惧。” “你以为我会怕你？有本事就跟我进来，我要让你认识到，在现在的莉莎大人面前，你这个笨蛋弱的连渣都算不上。” “哈？你在说什么梦话？你该不是已经被那个不要脸的哥哥把智力都偷走了吧。” “不许你说哥哥坏话，你这只银色的苍蝇，会飞的蠕虫，傲慢的水虱，能说人话的石跳虫，不对，你现在连人话都不会说了，石跳虫。给我滚进来，今天非要好好教训教训你。” “来就来，等着我，我收拾了这个脑子已经被吸灵怪挖空的蠢货以后就回来。”回头对着马车上的人嘱咐了一声，索菲亚跟着莉莎向圣殿内走去。 新任牧师梅里亚脸上挂着尴尬的笑容，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直到两位少女从面前走过，她才苦笑着对跟随索菲亚的银月牧师说道：“一起进来坐坐吧，两位大人估计还要战斗很久呢。” “也好。”银月牧师笑的同样无奈，这样的场面，在几年前可是隔几天就出现一次，直到最近两年才减少了一些。 梅里亚猜得没错，两位大主教的确会战斗很久，真的很久。 “你作弊，我的魔法师本来不是放在防御四号位的，是你偷偷挪动位置了，你的心和你家女神的颜色一样黑。” “证据呢，证据呢？你说我赖皮，我还说你污蔑呢。而且哥哥说了，我们黑是黑在外表，但我们内心永远是纯洁的，不像你们，把纯洁的颜色全涂在外面了，心里比谁都恶毒。” “证据？你是白痴吧，我的魔法师现在还是攻击姿态呢，你见过摆在防御位上的棋子能进入攻击姿态的吗？说你蠢你还不信，连作弊都不会，笨蛋笨蛋笨蛋。” “呃……那也只能说明是你自己摆错了位置。”莉莎大魔王气焰一窒，但马上又恢复了凶恶，“你应该感谢莉莎大人宽大，不计较你的错误，这次就让你反悔一步吧。” “宽大个……呀，明明是你的错，居然还敢推到我身上，而且，你那是什么规则，拿着牧师就来吃我的盗贼，你自己定的规则吗？嗯？牧师就算加全了攻击补正，也无法在转移位对盗贼造成致命伤害好不好？你到底是不是用脑子在下棋啊？” “你懂什么，这个牧师是哥哥。”莉莎大人举着棋子得意洋洋的说道，“哥哥出面，别说区区一个盗贼，就是你核心团长，也能一次攻击就干掉。” “先不说你那个混蛋哥哥是牧师还是战斗神官的问题，就说这个规则，你这是哪个投影世界的规则啊？还能指名的？” “嘁，一点都不知道变通，所以说银色的东西智力都不怎么符合标准。”莉莎大人到底还不算彻底抛弃了羞耻心，只好怏怏的放回棋子，撇着嘴嘟囔道，“脑子不好用就算了，偏偏眼睛还挺好用的，真可耻。” “要输了就老老实实的认输，居然不要脸到耍赖，你以前可从来不会这样不知羞耻。现在给我乖乖的跪下来喊三声索菲亚大人最厉害了，银月女士万岁。” “喊什么喊，我还没输呢，而且你这只晃眼睛的臭虫老年痴呆了吧，连输棋的惩罚都忘了？” “承认失败并不可耻，哈哈哈哈，乖乖舔我的脚吧，你这个输过二百二十四盘的弱者。” “每次想到被你舔过一百零五次脚趾我就恶心啊，发光的虫子。而且我说了，我还没输呢，女神教导我们，不到最后时刻，决不能轻易接受失败，即便是真的失败了，耍赖也要赢回来。” “又篡改圣言，那个混蛋修尔都教了你些什么啊？而且在神殿里还敢渎神，你家那个石头一样的女神会惩罚你的，笨蛋。” “砰”的一声，让正在培养感情的两位少女吓了一跳，循声看过去，密室的门被突然撞开了，一个人踉踉跄跄的冲了进来，人还没有站稳，已经手捂着嘴发出剧烈的咳嗽，一缕鲜红顺着指缝流下，脸色也变得苍白如纸。 “哥，哥哥！”莉莎眼睛都直了，疯了一样扑过去，一把抱住摔进来的修尔，凄声喊道，“哥哥你怎么了，怎么会这样？你不要吓我啊。” “快，快，莉莎，不要多问。”修尔喘息着，艰难的指向外面，“快带着她离开这里，马上。” “我，我，好，我知道了。”少女红着眼圈说道，“哥哥你千万小心，我先……” “砰”的一声，这次是索菲亚一拳砸在桌子上的声音。 银色的少女脸色阴郁，死死盯着面前刚刚被莉莎掀翻的棋盘，声音像从地狱里传来一样恐怖。 “你们两个，你们两个，又一次耍赖掀棋盘。” “耍赖也就算了，居然每次都用同样的手段，连台词都不换一句。” “你们这些混蛋，是在侮辱我的智商吗？” 恐怖的吼声，让人瑟瑟发抖。 第二章 捣乱的银月教会 “嘁。”莉莎大魔王颇为遗憾的叹了口气，“哥哥，她居然没上当。” “看来下次要换个方法了。”修尔也很失望的站了起来，他一身风尘，门口还扔着出行的背包，显然是刚刚回来就跑来报到了。 “废话，我已经上过三次当了！”安吉拉觉得自己要被气死了，“你们两个不要太过分了。” 同样的方法，能连续上当三次，居然还好意思自己说？这句话不需要说出口，兄妹两人的眼神就完美的表达了。 “还不是因为你们太无耻了。”银色的安吉拉指着修尔怒斥道，“而且你看看，你把好好一个大主教教成什么样了？居然还帮她一起耍赖。” “你不明白，银色的。”修尔突然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很严肃的说道，“暗月圣殿圣职者守则第一条，妹妹永远是对的。” “呵，呵，如果她错了呢？” “那就是第二条，一旦妹妹错了，我就会帮她纠正，嗯，纠正那些觉得她错了的人的想法。” “你，你们这两个……”咬牙切齿的瞪着这两个混蛋，尤其那个笑的格外得意的笨蛋，“无耻，无赖，无聊。” “词汇贫乏，毫无杀伤力。”修尔懒洋洋的把门口的背包拖了进来，在包里掏了半天，“给。” 刚要继续跳脚的安吉拉下意识的接过修尔递过来的东西，一根竹棍上面穿着几块红彤彤的果实，外面还裹着一层晶莹剔透的晶体，这是什么东西？ “刚从众神殿带回来的，虚幻与现实里新推出小零食，味道挺新奇的。”修尔正在指导莉莎该怎么吃，头也不回解释道，“据说用来骗小女孩会有奇效。” “嘁，你以为我像她一样还没长大吗？”安吉拉翻了个白眼，我可是成年人，怎么可能会被这种东西诱惑，不过，看起来确实很有诱惑力啊，而且那个笨蛋吃的好像很开心的样子，真的很好吃吗？要不尝一口？嗯，就尝一口，免得让他们觉得我是那种小气的不接受他们赔罪礼物的人。咦？又酸又甜，味道真不错，那就再尝一小口好了。 “嘎吱，嘎吱，嘎吱。” 一时间，房间里没人说话，只有两个差不多年龄的小女孩，像两只小仓鼠一样抱着零食啃食，连糖晶粘在脸上都浑然不觉。 “咦？不是说好只尝一小口吗？”直到吃光了一整根零食，安吉拉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些什么，自己居然沦落到和那个笨蛋一个水平了，这是诅咒，一定是那个坏姐姐嫉妒妹妹有这么聪明的大主教，故意降下的诅咒。 “好了好了，本来就是送给你的礼物。”修尔倒是没理解银色的少女在纠结什么，“这次上门，是又要找什么麻烦了吗？” “没错。”安吉拉深吸一口气，压制住了心里的愤愤不平，努力让自己恢复成众人面前那个年少老成的大主教，“你确定让我在这里说？” 一边说着，一边朝莉莎挑了挑眉毛，言外之意很明显了。 “我才不要听呢。”莉莎对着宿敌皱皱鼻子起身就走，“我还有工作没做完呢。” 莉莎像每次那样，选择了主动回避，聪明的少女很清楚，哥哥一切都是为了她着想，就算有事瞒着她，也是希望能保护她，因此虽然有时候觉得心里委屈，但为了不给哥哥添麻烦，少女还是巧妙地藏起了自己的情绪。 “等等。”两位少女都没想到，这次修尔居然叫住了要离开的莉莎，皱着眉思索了片刻，起身把莉莎按到椅子上坐好，认真的说道，“我觉得，自己以前的做法有点失职，所以这次想要一起说清楚。” “莉莎，以前我一直想保护好你，避免你被各种问题影响。我一直希望，自己能替你把所有麻烦挡在外面，让你无忧无虑的快乐生活。” “但是最近这段时间我考虑了很多，我开始觉得，我所谓的保护，对你来说会不会反而是一种伤害？” “怎么可能啊，哥哥。”莉莎幽怨的看着哥哥的脸，“我知道你的心意，我明白你一直在保护我……” “所以就算觉得受到了伤害，也不会说出来，对吧。”拍拍莉莎的头，修尔声音里到没有多少不快，反而像是真的想通了什么，“你们啊，都是这样。” “都是？”莉莎歪着头，露出狡黠的笑容。 “不该问的不要问。”用力揉乱了少女的金发，修尔在妹妹的抗议中轻声道，“仔细想想，莫瑞娅说的对啊，我所谓的保护，对你的也好，对他们的也好，其实都是一种轻视吧，被轻视，不受尊重，裂痕也就由此产生。然后等到某一天，掩盖裂痕的信任被稍稍动摇，裂痕就会迅速扩大，直到彻底吞噬彼此的羁绊。” “绝对不可能。”莉莎不开心的皱着细细的眉，嘟着嘴说道，“绝不会有什么裂痕。” “呵。”没有争辩什么，修尔再次拍拍少女的头。 “你们表演够了没有？”安吉拉大声抗议道，“到底她要不要回避？” “不要了，我觉得这些事她应该知道，所以这次我希望她也在场。”修尔对莉莎笑了笑，低声解释道，“你心里不是很想知道，上次鼓动鲁本侯爵他们来捣乱的幕后主使是谁吗？就是她。” “你？”莉莎惊讶的瞪着安吉拉，这个只比自己大两岁的家伙，从小就是自己的宿敌。虽然也听说过，女神大人和对方信仰的银月女士之间并不和睦，但莉莎从未想过，自己和安吉拉的关系，会因此而受到影响。 “没错，就是我，没想到吧。”没有外人的场合，安吉拉笑的猖狂而得意，“所以说，你才是个笨蛋。” “不止这一次，她做过的坏事可还多着呢。”修尔笑眯眯的说道，“半年前，圣殿流失了五个信徒，她的杰作。” “连五个泛信徒的流失都算的那么清楚，你们可怜不可怜啊。” “泛信徒也是偶尔会捐钱的，而且其中一个还能在他那里赊账呢，怎么可能不清楚，你害的哥哥叹气了好几次，早晚我要跟你算账。” “七个月前，我得到了守护之锤……算了，这个我什么也不知道。一年前，我向圣务中心申报了一笔费用，结果被人通过关系压下去了，一点动静都没有，这也是她的杰作。” “你那叫申报费用吗，自己想想你用的理由，因为圣务中心没能及时控制市内降雨，导致地面受潮石板开裂，所以要索赔，你那是纯粹捣乱好不好。”安吉拉觉得火气又冒上来了，拍着桌子怒道，“幸亏我托人藏起来了，真递上去了，简直是丢了暗月女神的脸。” “哦？”修尔没有再继续列举下去，反而意味深长的说道，“这才是你的目的吗？” “什，什，什么目的？” “好了，说笑到此为止吧。”修尔严肃起来，在莉莎身边坐好，“以前无所谓，所以我一直没有在意，但是，现在情况有变，我觉得，到了该把话说清楚的时候了。” “原本我就想，这次回来以后，尽快去找你一趟，双方坐下来好好谈一谈，把话都说清楚，也免得今后我做什么事之前，还要考虑到你们这股力量。刚好你今天过来了，那就趁着这个机会说清楚。” “说什么？”安吉拉紧张的问道。 “全部。”修尔板着脸说道，“我不知道狄安娜大人和吾主之间有什么矛盾，也不知道银月圣殿和暗月圣殿之间有什么恩怨，更不知道这几年你们为什么一直在步步紧逼，所以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们，银月和暗月之间，到底有什么问题？” “明明是神话时代起就相互陪伴的姐妹，而且以前的关系很亲密，几百年前，突然在没有利益纠葛没有神权冲突的情况下决裂，而且在吾主越来越衰弱的时刻，狄安娜大人不顾旧情的步步施压，我想发生这一切一定有原因，而且原因你肯定知道。” “哼。”安吉拉扭开头，做出绝不开口的表现。 “哥哥，咱们抓住她严刑拷问好不好？”莉莎眼珠一阵乱转，终于决定还保持以前的态度，不因为此事做任何改变，“我早就等着这一天了。” “不行。”修尔皱眉斥责道，“绝对不可以，咱俩打不过她。” “这可是咱们的圣域，我再去把圣器拿来，说不定就能揍她一顿。” “你们两个够了啊。”安吉拉翻着白眼说道，“我现在可是敌人，还有很多阴谋诡计没用出来呢，给我认真一点。” “但是你不肯配合，这让我们很为难啊。”修尔皱着眉，就像真的非常为难一样，“话说开了对大家都好，不是吗？为什么非要把目的藏起来呢？” “哼。” “呵呵，算了，既然你不愿意说，那不如我来替你说好不好。”修尔突然笑了，悠然的说道，“其实你刚才已经把一切都说出来了，你不会真以为我什么都猜不到吧。” 第三章 无聊的矛盾 “我也听说过狄安娜大人的性格，高贵、矜持、爱面子，就像美丽的银月一样。” 所以她才最喜欢你这样的凡世代行者啊，这后半句话修尔藏着没说，他说出的是更让安吉拉不满的评价。 “当然了，负面的评价也同时存在，自我、傲慢、任性，呵呵，理所当然嘛。” “你这是渎神之罪。”安吉拉板着脸说道，“当心吾主降下惩罚。” “银月的使徒啊，我这能算是渎神吗？很抱歉哦，咱们可是同行。”修尔笑眯眯的在胸前画圆，“赞美无暇之月，圣哉。” 实际上在帕瓦帝加世界，很少会判定渎神之罪，就算在宗教战争频发的混乱时代，也极少有因为渎神而受到惩罚的先例。毕竟这里神灵众多，诸神之间势力交错，凡人之间对诸神的信仰也相互覆盖，是否渎神很难确定。 总体上来说，如果对自己完全不信仰的神灵，不管背后如何评价，一般都不会被判定渎神，不过如果是信仰该神灵的信徒背后说出做出亵渎之行的话，说不定神罚直接就降临了。 真正会被判定渎神的，基本是那些当面辱骂神灵的，比如闯入人家的圣域里，在神灵的圣像前指着鼻子骂，这种主动求死的表现，肯定会如愿被判定为渎神。还有另一种行为，就是在某个教会的大主教，也就是神灵在凡世的代行者面前侮辱神灵，也会被判定为渎神，而且不用等神罚降临，估计对方的大主教直接就拍死渎神者了。 只有一种情况例外，就是两个教会刚好处于战争的话，那作为对战的双方，无论说什么，一般都不会算作渎神。神灵其实还是很宽容的，知道战争往往会使人陷入狂乱，因此可以适度容忍凡人因为疯狂而做出的愚蠢行径。 不管用什么标准来评判，像修尔这种程度的评价，是不可能算作渎神的，就算他跑到银月圣殿的圣像前一连串说一百遍，除了会让银月女士不耐烦用神力扔出去之外，不会受到任何惩罚。 但是问题在于，他说的都是实话，这就很麻烦了。 狄安娜的确像传说中的那样任性，而且还记仇，敢当着她代行者的面把实话说出来，管你是不是渎神，先教训一顿再说。 然而修尔一点也不担心，反而怡然自得的微笑着，像是算准了银月女士不会做出过激反应。 “呵呵，狄安娜大人是不会怪罪我的，因为，我可是暗月的使徒呢。”修尔自信慢慢的说道，“上次见面我就说过，银月狄安娜大人，是不会忍心看着自己的姐姐走向毁灭的，当然就更不会去惩罚一个全心为露娜大人效力的战斗神官了。” “让我猜猜看，狄安娜大人和露娜大人产生矛盾，应该是八百多年前吧，刚好是露娜大人的信徒数量开始明显衰退的那段时间。” “那么，原因呢？其实我能想到的只有一种。”修尔意味深长的对安吉拉笑了笑，“你为什么这几年一直在给暗月圣殿找麻烦，狄安娜大人就是因为同样的理由，一直在和露娜大人闹矛盾。” “问你个问题吧，你这次来，其实是又集中了一大笔暗月神殿的债务，而且上次被我戳穿了你是幕后主使，所以干脆直接上门向我施压来了吧。这次收集了多少呢？一万五？两万？不可能有三万，你还没那么大影响力。” “你还好意思说。”安吉拉拍着桌子，“你们究竟欠了多少债啊。” “到底是多少？”没理会安吉拉的反诘，修尔悠悠的问道。 “一万八。”安吉拉怏怏的说道，“还钱，不然的话，这座城市的神属领地虽然没希望了，但我还能把你们仅剩的另外两个城市的神属领地夺走。” “你看，这就是你的目的了。”又一次无视了安吉拉的要求，修尔自顾自的说道，“利用债务，给暗月圣教施压，拿鞭子在我们背后监督抽打。” “你们这些懒鬼，给我好好努力好好发展教会，不然看到没有，我手里这一摞借据，随随便便就能夺走你们剩下的一切。不想失去这一切就给我好好赚钱，不许休息，赶快去。” “胡说。”安吉拉满脸通红的说道，“我才没有这么想。” “呵呵呵呵。”修尔不置可否的笑笑，继续说道，“目的是这样了，但是，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牵扯进去，而且要使用债务做武器呢？莉莎，你能解释我的疑惑吗？” “因为她是个口不对心的笨蛋呗。”妹妹和哥哥之间的默契，根本无需用语言来交流了，聪明的莉莎大人理所当然的已经顺着哥哥的思路想通了一切，吃吃的笑着调侃道，“哎呀，我这种笨蛋都能想出这个办法，万一有其他人也想到了，要用来对付他们怎么办？万一其他人是认真的，而且他们真还不出钱来，最后弄假成真了怎么办？不行，我要先一步把债务掌握住，这样之后可以主动控制局面。” “啧啧，有什么明显吗，妹妹。” “就是这么明显啊，哥哥。” “嘿嘿嘿。”兄妹两人邪恶的笑声，在小屋里回荡不休。 “砰”，安吉拉脸上快要滴出血来，眉毛都快竖起来了，仿佛自暴自弃一样大吼，“就是这样，怎么了？你们说的都对，怎么了？我就是这么想的，我就是担心你，怎么了？啊？怎么了？” “嗯，那就好。”兄妹两人瞬间就收敛了笑容，仿佛刚才恶劣的行为不是他们做出来的一样，“没怎么，挺好的。” 就像一拳打到空处一样，安吉拉喘着粗气，已经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了。 “刚才那些，是报复你这几年的背后算计，不光银月的使徒斤斤计较，暗月的使徒也很小气呢。”修尔笑了笑，突然和妹妹默契的同时起身，走到安吉拉面前一起深深鞠躬，“报复之后，就是感谢了，不管手段如何结果如何，奉主之意，你的关心，我们暗月教会，还有莉莎个人，都切切实实的受到了。” “谢谢你即便到了现在，还在不计后果的关心着莉莎，关心着这个教会。以圣之名，你的善意，暗月圣殿不会忘记。” “哼，我才不需要你们的感谢。”很显然，银月的使徒被修尔折腾的已经彻底忘了自己的初衷，完全被对方控制住了节奏。 “你是这样对待暗月圣殿的，作为选择你的神灵，狄安娜大人和吾主闹矛盾的原因，自然也就不必说了。” “姐姐你倒是想想办法啊，你的教会一天一天衰败，你不能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吧。” “姐姐你看看，你的信徒这一百年又少了一半，整整一半啊，你居然在神国里发呆了一百年，你不想继续存在下去了吗？” “姐姐你这个混蛋，你自己算算你的信徒还剩多少？你不能天天坐在神国里看着吧，就算你什么都不做，给你的信徒解禁也可以啊，让他们在善行之后可以宣扬你的荣耀，这起码也能有点帮助吧。” “你现在的力量连我都比不过了你知不知道？我催你想办法都催了多少次了，你呢？每次不是啊啊哦哦的，就是看着我笑，好像我就是个笨蛋一样。” “我告诉你，露娜，这是我最后一次好好劝你，你不给我振作一点努力一点的话，以后别让我找到机会，只要找到机会，我就会把你狠狠踩在脚下，让你后悔之前的一切，你给我等着吧，混蛋。” “看，是这样吗？”像背诵台词一样，毫无感情的说出了所有的话，修尔耸耸肩道，“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 安吉拉嘴角抽了抽，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她必须承认，修尔这个混蛋说的一点也没错，自己每次祈祷的时候，只要提起某个女神的事，都会从对面反馈回成堆成堆的抱怨。 不自重，没追求，懒，舍不得出门，什么都不干，就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类似的评价一个接一个，简直无休无止。 “唉，所以我说，有些话还是说开了的好。”知道自己猜测完全正确，修尔深深谈了口气，很头痛的说道，“我不知道现在狄安娜大人是否也在听，不过这不重要，反正就算她在听，这里是吾主的圣域，她也不可能降临到你身上的。所以，她没在就由你过后转述，在的话无非就是给你省点事。” “明确了狄安娜大人其实还深深眷恋着吾主，你也还把莉莎当成好友，那我下面的话，就用对待最亲密的亲人的方式和你们交流了，没有任何客套，希望你们能接受，接受不了，憋着。” “不管是你，还是狄安娜大人，以后别再做这些小孩子的游戏了。” “你……”安吉拉咬着嘴唇想反驳，但被修尔阻止了。 “听我说完，我不是在侮辱你们，而是说，你们这些行为，其实没有意义，起不到任何正面效果，除了给我们添点乱之外。” “尤其是狄安娜大人，说真的，她和吾主千百万年的姐妹，但她从能真正了解过吾主，这不怪她，而是神权神格和性格决定的，但也正因为如此，她很难理解吾主的想法，也不明白吾主希望得到什么，又想要做什么。” “我知道，至少大部分知道，而且我也希望吾主可以永世长存，所以，我希望你们不要再偷偷捣乱了，把解决问题的机会交给我，我知道怎么做。” “现在，一切都在想好的方向发展，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如果情况真的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到了需要帮助的时候，我会毫不犹豫向你们求助的。” “这就是我今天最想说的，我希望你们回去以后，能好好考虑清楚，然后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特别是狄安娜大人，希望您能原谅我的冒犯，谢谢。” 第四章 如何振兴教会 “欢迎回家。”送走了一脸迷茫安吉拉，莉莎像个淑女般轻提裙摆，脸上挂着温婉又充满了知性的笑容，柔声说道，“哥哥一路辛苦了。” “咦？”修尔被吓得倒退了一步，警惕的说道，“这是什么情况？你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前几天地之神殿的朱蒂阿姨过来拜访过，她教我的。她说，这才是一个女性大主教应有的姿态。” “嗯，她说的倒是没错，但你弄错了一个问题。”修尔捏着下巴打量着颇为陌生的妹妹，“的确，是有不少女性大主教姿态优雅，但前提是她们经历过岁月的沉淀，有足够丰富的阅历和经验，因此才能在外在方面展现出神韵。而你嘛，我建议你还是率真一点，等你的底蕴积累够了，优雅自然也就有了。” “唔，是这样吗？”莉莎外头思索着，“即便出使其他教会，也不需要注意仪态？” “对，像平时那样就好。”修尔点头道，“实际上，各个教会的大主教们都有自己的风格，在符合礼仪的基础上，展现出自己的风格就好了，就像刚才那个银色的，她在外人面前就表现的很好。” “好吧，我明白了。”莉莎若有所思的说道，“像平时那样对吧。” “嗯。”修尔弯腰捡起地上的背包，然而还没直起腰来，就听到背后的呼呼风声。 “砰”，一个轻盈的身体趴到了他的背后缠着他的腰，两只柔软的小手揪住他的头发，抱着他的头左右乱晃，“哼，混蛋哥哥，居然敢不给我写信，居然敢不及时联系，居然敢又和那两个坏女人混在一起，你完蛋了，这次我不会放过你的头发的。” “喂喂喂，放手放手。”托着莉莎的大腿防止她摔下去，修尔哭笑不得的说道，“我不是已经承认过错误了吗？这次是特殊情况，下次绝对不会了。” “那我不管，我没直接听到就不算，你再承认一遍错误。”少女抱着哥哥的头，满脸狡黠的偷笑，“不然我就不放手。” “好，好，我明白了。对不起啦，世上最最可爱的莉莎大人，我以后再也不敢忽视给莉莎大人写信汇报工作的任务了，一定保证每天一封，坚持不懈。” “哼。”揪头发变成了搂脖子，莉莎把下巴枕在修尔的头顶，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这次就原谅你好了。” “呼，真不容易，既然原谅我了，就赶快下来吧。” “偏不，就要哥哥背着我。” “唉，你这家伙。”听起来很苦恼却无可奈何的样子，但修尔笑得可是非常享受的，“背着就背着吧。” “嘻，就知道哥哥最好了。”如愿以偿的赖在修尔背上，少女在哥哥耳边轻声哼着歌，“哥哥刚才和银色的笨蛋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 “嗯，基本都是实话。”修尔点头道，“我首先就要确认谁是朋友，谁是潜在的朋友，谁又是敌人，所以和她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实际是说给女神大人她妹妹听的。” 莉莎指的，自然是刚才修尔和安吉拉之间的交流了，虽然她自始至终都自觉地保持着沉默，但这并不影响她听懂了交流的内容。 交流的内容，核心问题只有一个：今后别没事给我添乱，没时间陪你们一神一人两个小孩子做游戏，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呢。你们再这样捣乱下去，即便是好意，说不定也会破坏我们的计划和目标，所以以后乖乖过好自己的日子，随时等候吩咐。等我们真需要帮助的时候，肯定会去找你们，到时候不用管我们的要求是否合理，你们照做就好了，即便我要求你撩起衣服露出胸部…… 然后修尔就被妹妹揍了，就象现在这样。 “噼啪噼啪”，小手在修尔头顶一通乱拍，“我让你撩起衣服，我让你露出胸部，你居然连一只笨蛋的胸部都不放过。” “哈哈哈哈，开个玩笑而已，有这么可爱的妹妹在，我怎么可能去注意其他人嘛。”享受一样的接受着头顶按摩一样的拍打，修尔笑呵呵的说道，“除此之外，其他都是正经话了。” “也就是说，女神大人对自己的状态，其实也是很在意的？” “不，她是真的不急。”修尔苦笑着说道，“依我看，她的想法就是，如果真这样没落下去陷入沉睡，那也不错啊，至少可以好好休息了，因为世界已经不需要我了。” “这……” “唉，你先下来。”修尔抱着莉莎坐在自己腿上，耐心地解释道，“这么说吧，其实大多数人，对露娜大人自我拯救这件事，从来没抓住过重点。历代暗月大主教也好，狄安娜大人也好，还是其他什么银色的笨蛋也好，他们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去辅助露娜大人。” “用普通的办法，是肯定不行的。” “想扩大信徒的数量，只有两种宣传方法，一种是依靠感恩之心，神灵为我们做了什么什么，我们对神灵充满了感激，从此献上虔诚的信仰。” “嗯嗯，我知道，的确可以。”莉莎用力点头道，“就像哥哥支持我亲手收费治疗一些伤患，说服两个牧师阿姨的说辞，就是这样做即便不传教布道，也可以为女神大人多收获一些信仰。” “不错，然而这也是极限了，女神大人的特点，决定了在守护他人帮助他人之后，根本不能传教，甚至不能过度宣扬女神大人的名字。” “嗯，这才是无言之爱和沉默付出的核心。”莉莎对此早就知道了。 “至于第二种办法，就是依靠利诱了。信仰了神灵，我们可以获得什么，不信仰，我们又会失去什么。绝大部分神灵的教会，都在用第二种方式吸引信徒，包括狄安娜大人，呵呵，月光下更好的精神恢复能力，更好的夜视能力，更好的夜晚适性，还是可以吸引一大批人的。” “可惜，女神大人也用不了第二种方法。别人问，信仰女神，他能得到什么呢？抱歉，什么都得不到，还要遵从教义，尽量帮助别人，而且是不求回报的帮助，谁会这么想不开的欣然接受啊。” “所以说，女神大人的教会，根本不能用常规方式来拯救。” “如果把教会近五千年来的历史总结一下的话就会发现了，在五千年里，咱们暗月圣殿有过三次崛起，而这三次崛起，都伴随着世界性的危机。” “太久远的就不说了，最近一次，始于一千三百年前，在一千年前达到了顶峰，然后再九百年前开始逐渐走下坡路。当然，后面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千三百年前，暗月圣殿的第三次崛起，伴随着什么事呢？” “陨石潮。”莉莎像个优秀的学生。 “说对了，就是陨石潮。”修尔撇撇嘴，“第十七次陨石潮。” 陨石潮当然不是指普通陨石，普通陨石经常会光临帕瓦帝加周边，但由于暗月的存在，为帕瓦帝加挡住了大部分陨石，因此普通陨石很难威胁到帕瓦帝加本土。这虽然是暗月女士露娜为帕瓦帝加献上的最大功绩之一，但由于已经变成了日常，健忘的人类本能的忽视了这项功绩，因此露娜很少会因此获得感激和信仰。 所谓的陨石潮，是不知源头的大量陨石，不知通过何种方式，突然出现在帕瓦帝加附近，以极高速度朝帕瓦帝加冲过去。这种现象虽然不属于帕瓦帝加的三大神秘杀手之一，但却比它们更受重视，因为这东西弄不好，是会灭世的。 陨石潮的爆发时间不定，陨石数量不定，持续时间不定，运气好了，可能几天内砸下二三百颗陨石就结束了，运气不好的话，就像一千三百年前那最后一次陨石雨，断断续续持续了将近百年，事后统计，陨石数量超过三十万颗。 平均一天就有数百颗陨石高速撞击帕瓦帝加星球，如果任其发展的话，恐怕帕瓦帝加每天都会毁灭一次，不过，还有神灵们没有坐视不管。 以暗月女神露娜为代表，几名有此能力的神灵联手保护了帕瓦帝加，用自己的神国承受了绝大多数陨石，近百年的时间，居然没让帕瓦帝加有什么太大损失。 这是瞒不住的，就算露娜不想宣扬也不行，自然有其他人替她宣传，于是暗月圣殿声威大震，几百年里信徒数量大增，毕竟凡人们还是懂得感恩的。 “所以说，真正可以振兴圣殿的方法，就是等待下一次世界性危机的出现。”修尔叹了口气，眼神里却没什么怜悯之类的情绪出现，“最好是足以毁灭世界的那种，这样一来，女神大人就可以借此重新获得荣耀了。” “哥哥，你脸上的笑容都收不住了，女神大人知道了会不快的。”莉莎嘟囔着说道，“我知道你是不怎么在乎那些陌生人类啦，但是我……” “好吧，我不期待了。”修尔无奈的说道，“不过我说的都是实话，世界性危机，正是女神大人最好的机会。” “难怪你说，女神大人宁可就此沉睡，也不期待着有机会重新崛起呢。” “可惜，有些事由不得她啊。” 第五章 修尔的设计 “喂，哥哥，你现在的表情，简直就是个标准的邪魔。”莉莎瞪着修尔，不满的说道，“你可千万别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来。” “放心，轮不到我来做。”修尔耸肩道，“这个世界可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安全，不然你以为，众神殿为什么会突然就建立起来了，而且神灵之间开始学着和睦相处了？” “无数无辜者之血的流淌，让神灵的心中充满了悲伤。”莉莎手指画圆，悲天悯人的说道，“为了阻止无休止的杀戮，诸神建立了众神殿，为世界设定了新的秩序。” 这是众神殿成立宣言中的一段，虽然作者已不可考，但这份宣言一直被众神殿当做正式的对外宣传材料，代表了众神殿官方的态度。 “你真信了？”修尔似笑非笑的问道。 “呵呵。” “你看，你也知道这只是借口而已。”修尔轻笑着说道，“如果没有足以令诸神感到棘手的威胁，想把他们拉到一起，恐怕没那么容易。” “就是你所说的，世界性的危机吗？会是什么威胁呢？” “不确定，至少现在还不能确定，不过，我倒是有几个不成熟的猜想。”修尔微笑着摇头道，“不过这些不重要，可以暂时先放在一边，现在重要的问题是，我们该怎么做。” “首先，不管威胁是什么，都是咱们最好的机会，咱们不妨坐看威胁降临，甚至可以……借此为女神大人扩大影响。”看了看妹妹的表情，修尔补充道，“当然，这是建立在危机的初期影响不会太大的前提下，如果影响太大，会造成大量伤亡，那还是尽早阻止比较好。” “嗯嗯。”莉莎不断点头。如果还是四年前，她一定不会点头的，在女神大人的教诲下，守护世界是暗月使徒的责任，世界性的危机，就应该扼杀在萌芽之中才对。 不过被某个擅长玩弄诡计的家伙影响了四年多之后，少女态度已经转变了很多，守护世界的确重要，但维系教会守护女神大人也一样重要，只要没有太大影响，采取放任态度，也不是不能接受的嘛。 “那哥哥你现在做的这些努力，都是围绕着这个世界性危机而做的吗？” “当然不是，怎么可能有关系。”修尔哭笑不得的说道，“当然，不能确定是不是真有关联，但至少从我的本意来说，完全是两回事。” “以前也有过世界性危机，暗月教会也曾经崛起过，但每次都是只过了几百年，就重新衰败了，为什么？” “因为哥哥之前说的啊，光靠正常方式，是无法替女神大人扩大信仰的。”莉莎认真的思索道，“所以几百年之后，随着一代一代人的更替，信仰的数量就重新收缩了。” “没错，所以我现在做的，虽然的确可以改变现状，但最根本目的，是为了避免类似情况再度发生。”修尔点头道，“我可不想看着经过咱们辛辛苦苦的努力，得以再次复兴的教会，只维持几百年的时间，就让一切又回归到了原点。我希望，虽然不可能一劳永逸，但维持的时间可以尽量延长，直到下一个可以振兴圣殿的人选出现。” “其实很简单，就是尽量和外界产生互动，尽量加深和其他教会的联系，尽量和其他没有利益冲突的神灵以及教会建立友好关系甚至盟友关系。” “这样一来，即使将来暗月圣殿再次没落，依靠圣殿和它们的关联，也可能最大程度减缓没落的速度，让圣殿绝不止重新辉煌几百年而已。” “恩恩恩。”哥哥果然是最厉害的，早就不动声色的把一切都计划好了，看来伟大的莉莎大人也不能止步不前，要能尽早的成熟起来，为哥哥分忧。 “不用那么着急，时间的确紧迫，但那是对神灵的时间观念来说的。而对咱们这些凡人来说，足够咱们慢慢的成长起来了。”修尔像是猜透了莉莎的想法，拍着她的小脑袋安抚道，“所以，一切都维持正常，不需要刻意去做什么，时机到了以后，一切自然会揭晓的。” “嗯，放心吧，哥哥，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莉莎从修尔的腿上跳了下来，拽着他的手把他拉起来，“在哥哥的努力下，还没等什么特殊的机会出现呢，圣殿已经开始向好的方面发展了。哥哥快点，我带你去咱们心礼拜堂看看，真是惊人，半年前还如同废墟一样的神属领地，现在看上去估计你都不敢认了。” “冷静，冷静，我知道了，这就跟你过去，别拽，别拽。”被莉莎柔软的小手抓着，修尔一脸享受的表情，假装身不由己的跟在后面，在庭院附近经过梅里亚身边的时候，还不忘嘱咐一句，“你们大主教疯了，非要拉着我出去，你看好家。注意，我放在冥想室的那个大背包，你给我看好了，不要打开，也不要让任何人碰。里面可有很贵重的东西，明年的伙食就指望它了。” 贵重？ 对于暗月圣殿的生物来说，这词就像个魔咒一样，无论是谁，无论在做什么，只要听到这个词，马上就可以进入精神极度专注地状态，百分之二百的投入工作之中。 叫了一辆公共马车，一路上莉莎兴致勃勃的在修尔耳边叽叽喳喳的，不断发出快乐的笑声，无所谓要说什么，无所谓有什么目的，只要可以跟在哥哥身边，开开心心的和哥哥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对少女来说，就是最快乐的事了。如果有可能的话，少女甚至希望，这段旅程可以一直持续下去，永远都不会结束。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四十分钟之后，马车已经停在了市中心的神圣区。被拉下马车之后的第一眼，修尔看到的就是一栋正在施工的建筑。 毫无疑问，这就是即将由蔷薇领主和鲁本侯爵联手送上的礼物，暗月圣殿的新礼拜堂，是如今暗月圣殿唯一一个礼拜堂，唯一一个对外展示形象的场所。 本应感到开心兴奋的事，但修尔却被吓了一跳。 因为建筑的建设速度实在超乎他的想想。 太快了。 明明半个多月前离开的时候，才刚刚确定了意向，别说实际工作了，就连建造蓝图都还没开始制作，按修尔的设想，至少还要半年的时间，礼拜堂才能竣工。 然而他错了，最多二十天的时间，礼拜堂的表面工程已经完成了三分之二，虽然内部装璜还没开始，但仅从外表上，就已经表现出真神礼拜堂的庄严和肃穆。 主体就是一间三百多平方米宽的大厅，入口一侧，是暗月女神大人的圣像，和圣域里的圣象一样，相同的温柔目光，注视着凡世的邪恶。另一侧则是一个小布道台，下面是整整一百把椅子，今后，第一场代表露娜大人的布道会，就会在这个小布道台上公开举行。虽然参加的人不会太多，但第一次布道会，肯定还是会有一些市民好奇而参加的。 主体大厅之后，就是一个终日不见阳光的小房间，小房间两侧各有一扇门，通往两间忏悔室，越过忏悔室，就是专供不愿意每晚回总殿休息的礼拜堂负责人过夜用的小休息室。 再加上门前的花池，背后的庭院，这里的内外环境果然都很不错，难怪有人拼了命都要抢走一块类似的领地呢。 带着妹妹朝圣像深深鞠躬，身为暗月的使徒，就算设施还没有投入使用，也不能轻慢了女神大人。而且，有些事也必须要开始做了，比如说，带着今后可能作为助手的人选，开始熟悉今后工作可能的场地。 没错，假装自己是个监工的塔林娜牧师，就是这样做的。 她正带着四个收养的孩子一起，和代表施工方的工头低声交涉着什么，手指还不停墙壁或屋顶上指来指去，显然正在按照自己的期待布置任务。 此时突然发现，修尔和莉莎这两个顶头上司，居然毫无征兆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塔林娜很兴奋的带着孩子们围了上来。 “莉莎大人，修尔大人，蔷薇家族的人派出的工匠真厉害，这么几天，外形就差不多了。刚才他们还向我询问内部装潢的各种要求，我没敢回答，修尔大人，这还是您出面吧。” “我能在礼拜厅里呆多久啊，还是要看你们两个负责的人。”修尔很自觉得拒绝了对方的提议，“怎么样，这些天从闲的没事做，一下变成了忙忙碌碌的，还能适应吗？” “还好，虽然有点忙，但觉得很充实，谢谢您，神官大人，还有您，莉莎大人。”塔林娜对修尔郑重的致谢，她是真的很感激修尔，如果没有修尔，想必她们还挣扎在不断为明天的伙食发愁的深渊里，怎么可能像现在一样，不仅成为了牧师，还即将拥有由她们负责的礼拜堂呢。 “感激的话就免了吧，重点是……”修尔突然停下了，皱眉迟疑了片刻，才露出淡淡的笑意，“今天真热闹啊，大家是约好了吗？” 就像为了做出解释一样，半成品礼拜堂敞开的门口处，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第六章 朱蒂 “以大地之神凯亚的圣名，降福于神的子民吧。”门外传来的祈祷声，温柔、亲近、平和、沉静，充满了爱与关怀，“欢迎你平安归来，暗月的孩子。” 在帕瓦帝加，神灵的年纪和出身，是个很复杂的概念，因为很难确定是以他们象征物存在为标准，还是以他们出现人格化为标准。比如银月和暗月两位女士，如果以本体诞生为标准，那她们无疑是最古老的几位第一代神灵之一，就像太阳神苏尔这类神灵一样。但如果以人格化为标准，那直到二三十万年前的神话时代，她们才第一次出现在记载中，差不多和第三代神灵同期。 因此智慧生物的记录里，一般都会回避关于神灵年龄和历史这种话题，反正比起智慧生物，这些圣灵们都像永恒存在一样，讨论这些东西没什么意义。 不过，无论以哪种标准来判断，大地女神凯亚，都被公认为最古老的神灵。 不管是飞扬跳脱的阿尼卡也好，桀骜不驯的战神福格斯也好，阴沉黑暗嗜血成狂的杀戮之主阿斯特米拉也好，就连和大地没什么关系的天空之主迈尔米卡索亚，或者孤高的太阳与光明之主苏尔，所有神灵，都把凯亚尊为大地之母，把她视为所有神灵的源头。 不是仅从表面上给她个尊称，而是真心把她视为本源，只要地母凯亚对某件事发表意见，那么其他神灵，即便心里再怎么反对，也会尽量满足地母的要求，就像一个孩子面对自己尊敬的母亲。 而地母的表现，很值得玩味，因为明明有着如此特殊的地位，可以轻易满足自己的所有愿望，但智慧生物有记载以来，凯亚大人一共只提出过三次要求。最近的第三次，就是在无休止的讨论过程中突然开口，敲定了众神殿建立。 神灵自身如此，侍奉神灵的教会自然也受到影响，地母教会的风格就像大地女神一样，低调、安静，无欲无求。 当然，是不是真的无欲无求不好确定，不过不管怎么说，修尔知道，自己的确欠了大地女神教会一个人情。本想晚些时候，带着妹妹登门拜访，亲自在圣像前向地母的主教朱蒂表示感谢，没想到，对方居然直接找上门来了，这是实在迫不及待了？还是有什么其他原因？ 一时间，修尔的大脑飞快旋转，想要尽快理清对方出现的如此及时的原因。不过，行为上当然不会受到思维的影响，在朱蒂出现的同时，修尔就像个热情好客的主人一样迎了上去。 “以月之名，以圣之名，无光之月的侍奉者，感谢来自地母大人的关怀。”修尔已经拉着莉莎迎到了朱蒂面前，微微欠身道，“也感谢您，地母的侍奉者，朱蒂大人。” 凯亚的大主教朱蒂是个绝对的美女，没有任何人能否认这一点。精致的五官，完美的比例，细腻的皮肤，婀娜的身姿，浓密柔顺的长发，再加上充满知性的眼神和空谷般温和沉静的气质，足以让每个见到她的人拜倒在她脚下。 是的，就是这么令人无法忽视的美女，至少二十年前是这样的。 很可惜，时间是不会停滞的，二十年匆匆而过。 细细的纹路，悄悄爬上了光滑细腻的额头，淡淡的鱼尾，早已扫过充满知性的眼角，常带温柔微笑的唇边，不知何时多了几根深深的刻纹，乌黑亮泽的长发里，偶尔也会闪过一丝令人绝望的斑白。 但既便如此也没有人可以否认，朱蒂依然充满了女性的魅力，即便已经四十多岁了，她依然是原本那个精致漂亮的女人，很多崇拜者甚至认为，就算到了一百岁，她的吸引力依然不会减弱分毫。 对于这样的女人，修尔不会有半点怠慢，不是因为她的爱慕者众多怕引起众怒，而是因为，他从心里就敬重这样的女人。 “很抱歉，因为我的介绍，导致你遭遇了不小的危险。”没有任何掩饰，朱蒂直接了当的说道，“我事先并不知道温蒂大人的计划如此庞大，没弄清详情就贸然插手，把你介绍给了温蒂大人的使徒，这是我的过错，我必须道歉。” “呵呵，朱蒂大人，你这样说，就是逼我一定要谢您了啊。”修尔笑眯眯的说道，“我可不觉得，有什么能比现在的结果更好呢。” “想要得到什么，必须付出相等甚至更高的代价，这是人世间的常理。收获了现在的成果，当然就需要付出遭遇危险作为代价了，不做好这个觉悟，我就没必要接受您的介绍了。” “倒是您，呵，我们只是并肩战斗过一次而已，今天刚刚第一次见面，而您就给我送来了这样一个大礼，而且在我离开的时候，还主动帮我照顾莉莎的安全，我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表达自己的谢意了。” “嗯？”一直跟在哥哥身后的女孩愣了愣，马上就明白了，哦，原来这个让人很容易心生好感的阿姨，是担心哥哥离开时间过长，导致我出什么事啊，怪不得半个月里上门了好几次呢，害的莉莎大人差点怀疑她和哥哥……咳咳。 “朱蒂阿姨，谢谢你。”奇怪的想法快走开，伟大的莉莎大人迅速赶走了脑子里的小小嫉妒，抱着哥哥的胳膊，笑容满面的挥手道，“就算哥哥回来了，你也要经常过来玩啊，我还想听你给我讲的那些知识呢，比哥哥讲的有意思多了。” “好啊，孩子。”朱蒂温柔的伸出拇指，在少女的眉心轻轻画着十字，“我答应你，只要你不再担心我把你的宝贝哥哥抢走了。” “咦咦咦？”莉莎大魔王隐在披肩发里的几根小辫子差点竖起来，她怎么可能知道，哇，糟糕了糟糕了，这下完蛋了，怎么办怎么办，不对，冷静，哥哥说过，遇到问题一定要先冷静下来。对，莉莎，就这样，冷静下来，然后，马上用魔法让时间倒退。 别开玩笑了，哪有那么胡扯的魔法啊，先想想，这种情况下哥哥会怎么做。哥哥，对了，哥哥也听见了，哇，你还笑，这种时候了，你居然还笑得出来，而且笑得那么开心，你等着，莉莎大人会报复的。 “不过……要流血了，真的不要紧吗？” “主说，一切都是幻觉，我想应该没关系的。” 于是，修尔假装没有什么小女孩趴在背上撕咬自己的头，朱蒂女士也假装什么也没看到，风调雨顺，世界和平，实在可喜可贺。 虽然背上趴着一个人看起来会很奇怪，但礼拜堂里的气氛明显轻松起来，原本客套的态度和保持的距离，经过莉莎这样一闹，被彻底破坏的干干净净，两个初次见面的势力领袖之间，居然变得相当融洽了。 “就这样，那个世界表面上是在扭曲虚空里归于虚无，但本质上是被大裂隙彻底摧毁了。” 知道身份有差距，塔林娜早就带着那些工匠们到其他地方去忙了，把正厅留给了双方的首脑。 修尔就像是在和朋友闲聊一样，简单的把异界投影里的经历对朱蒂复述了一遍，仿佛从一开始就对她毫无戒心。而朱蒂也像是个普通的听故事的人，面带微笑的耐心听着修尔絮絮叨叨的讲述，似乎不知道这些事从礼节上来说自己是本该回避的，双方就像是达成了某种无言的默契。 “所以，朱蒂大人，关于大裂隙的问题，有什么可以向您请教的吗？”修尔最后眯起眼睛，若有所思的说道，“大裂隙这东西……到底是什么？神灵们并不希望把这些事告知凡人，所以我始终没能找到答案，不知道你是否曾经从地母大人的渠道……” “我觉得你误会了，修尔。”朱蒂轻声安抚道，“神灵们有时候并非不肯告诉你什么，而是……其实他们自己也没有找到答案。” “大裂隙到底是什么，即便地母大人也无从知晓，可以说，帕瓦帝加没有任何一位神灵，能够给你一个满意的回答。” “呼，难怪温蒂大人要求我尽量救援那位新生的神灵呢，恐怕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吧。” “你又在用什么不好的手段了吧。”朱蒂的笑容里带着责备，像个亲切地姐姐一样，埋怨道，“能说的肯定不会隐瞒，至于不能说的，强行套话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好吧，哈哈哈，我道歉。”修尔挠挠头，干笑着说道，“不再提神灵们到底在畏惧什么了。” “如果，你真的对大裂隙感兴趣的话，我建议你去找找阿尼卡大人的信徒，你不是刚好也有渠道吗。”无奈的摇摇头，朱蒂主教没有继续责怪修尔的不老实，“阿尼卡大人的森林神系，应该是对大裂隙了解最深的神灵了。” “哦？” “因为没有任何记载，所以你可能不知道，其实曾经有一位森林神系的神灵，试图进入过大裂隙内部。” “什么？”修尔脸色一变，音量都提高了不少，“进去了吗？” “嗯，进去了。” 第七章 情报交换 “能说的详细一点吗，朱蒂大人？”修尔突然一拍自己的额头，“在这里站着说话，可不是暗月圣殿的待客之礼，快请……呃，还是站这里聊吧。” 看看礼拜厅内部，到处是石料和工具，乌烟瘴气的，至于家具更是一样没有，想找个坐的地方都不容易。修尔试着想象了一下，右边是可爱的莉莎，左边是精致美丽的朱蒂大主教，自己在中间，三人并排蹲在未完成的楼梯台阶上聊天……算了，还是继续站在门口吧。 “呵呵呵呵，有趣的人。”掩着嘴，朱蒂笑得很畅快，明明大笑出声这种行为一点也不符合礼仪，但出现在她身上，依然如此优雅，“跟我来吧，五百米外就是我们教会的礼拜厅，既然咱们已经是朋友了，你们不来我们的礼拜厅拜访一下，未免太失礼一点了吧。” “这我可不会推辞。”修尔眼睛发亮，“蔷薇之都的七大传说里，大地神殿的蓝铃茶可是连王国之主都向往不已的世间珍品，拿来招待朋友肯定是必须的吧，朋友临走前，殷勤好客的主人给朋友打包二三十公斤带走，也没有哪里不对的吧。” “自然是理应如此，只要被招待的人肯照价付钱就可以呀。看在是朋友的份上，勉强算他五折好了，一千五百金币一克茶叶，怎么样，我很够朋友吧。” “咦？朱蒂大人，我发现你实在太厉害了，打五折的算法，居然是直接翻倍啊。” “那也不如你厉害啊，被列入第八大传说的呼声越来越高，蔷薇之都的吸血鬼，贪婪的嗜金兽，穷凶极恶的抢钱神官，敲骨吸髓的市场黑洞，这些名字我听了都瑟瑟发抖呢。不过，连我们教会蓝铃茶的成本价格都这么清楚，市场上所有数据都装在脑子里了吧，一部分称号说不定真的名副其实哦。” “哈哈哈，这都是那些失败者嫉妒我的智慧，故意编出来破坏我名誉的。” “咦？不是嫉妒你的无耻吗？” “无耻也是智慧的闪光点之一，对吧，莉莎。另外，莉莎你换个地方咬，那里有点麻了。” 亲切愉快（？）的交流着，很快，大地神殿的礼拜厅就出现在三人面前。 比起还没建好的暗月圣殿，大地教会的礼拜厅可要庄重多了。 一座环形建筑，占满了相同面积的神属领地，和大多宗教建筑不同，这里是比较独特的圆顶建筑，每个屋顶外，都描绘着山川河流等地形，看起来就是像微缩了帕瓦帝加这颗星球的全貌。 进入内部，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地母凯亚的圣像了。 凯亚大人的形象……就是没有形象，大地之母是九百二十七位，不，现在应该是九百二十八位神灵之中，形象最奇特的。 其他神灵，或者以人形示人，或者以某种器物的变形体的形象示人，唯独凯亚大人，她的形象，就是一块大石头，嗯，巨大的岩石。 修尔露出若有所思的笑容，脑海里浮现出九百二十六个神灵用幼儿的形象，手拉手围成一圈，吵着冲一块巨石叫妈妈的场景，唔，似乎有什么不祥的能量波动，看来打击面有点太大了，为了避免世界法则自发降下神罚，还是不要继续想下去比较明智。 一回头，就看到优雅的朱蒂大人正歪着头，对他露出不怀好意的的笑容。 “真可惜。” “啧啧，似乎朱蒂大人知道我在想什么啊。” “因为我年轻时也想过呀。”大主教调皮的说道，“不止一次呢。” “然后呢？” “然后就被地母大人用石头砸了呗。”朱蒂一阵窃笑，一点也不像是个位高权重的宗教领袖，“为了避免地母大人连你一起砸，快进来坐，接待室的天花板比较结实。” 说接待室的天花板结实当然是在开玩笑，不过更加舒适倒是肯定的。 充满弹性的沙发，厚实的茶几，柔软的绒毛地毯，不断有清水喷出的室内假山，几本散发着淡淡香气的诗歌集，几碟时令水果，几盘小点心，外加一壶还冒着热气的清茶，人还没到，休息室里的待客场所早已准备好了。 “呵呵呵。”修尔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从决定来这里到现在，一共没有五分钟的时间，而就这一壶茶，都不是五分钟能准备好的，背后意味着什么，以及让自己看到这些代表了什么，自然都是不言而喻了，有时候，遇到同类也是一种不错的经历嘛。 “蓝铃茶，请，这壶免费，收费的从下一壶开始。” “哈哈哈哈。”这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同类吧，不简单的女人。 “继续刚才的话题吧，朱蒂大人。”修尔很绅士的为朱蒂和莉莎倒好了茶，这才重新坐下，悠然自得的眯着眼睛说道，“关于森林神系进入大裂隙的事，有什么详细内容吗？” “传说，那是两千一百多年前，某次大裂隙爆发。”朱蒂坐在修尔对面，优雅的风姿和幽默得体的谈吐，让人很容易忽略掉她的年龄，“当时某位森林神系的神灵……” “某位？” “嗯，某位。” “抱歉打断，请继续。”点到为止，既然用某位指代，有可能是对方不想说出具体人物，但更有可能，是森林神系的诸神隐瞒了这条信息，以至于朱蒂也不知道，修尔更倾向于后者。 “有人怀疑，进入大裂隙的神灵，正是森林女神阿尼卡大人，不过谁也没有证据，至于森林诸神，既不肯定，也不否认，就当什么都没听到。” “那您的猜测呢？”手指轻轻敲打着大腿，修尔眼睛半睁半闭，看似心态平和，但只有紧贴着哥哥的莉莎，从能从接触的肢体上，感觉到哥哥肌肉时而绷紧时而放松，显然心情绝不平静。 “这个其实不太好猜，不过，我更倾向于，那不是阿尼卡大人。” “哦？能听听理由吗，朱蒂大人？” “因为阿尼卡大人还在呀，不是吗？” 修尔立刻就笑不出来了，莉莎也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这个答案，稍微有点劲爆。 “也就是说……”修尔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试探着问道，“进去的那位不知名的大人，没能回来？” “至少没人知道他回来了。” “呵呵，呵呵。”修尔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茶水，沉默了许久，才发出奇怪的笑声，“那么……” “你是指叹息之墙上的名字？” “嗯。” “毫无变化。” “没有消失的名字？”修尔有点失望，却又并不意外的问道。 “不然还需要猜测吗？”朱蒂像是有些埋怨的说道，“所有的名字都没变化，这是地母大人亲口告诉我的。” “呵呵，这就有趣了。”修尔似笑非笑的说道，“有神灵还在大裂隙对面，是谁不知道，现在情况不知道，唯一知道的，就是和帕瓦帝加还保持着联系，呵呵，很费脑子的故事。” “所以我一开始就说，如果想知道大裂隙的具体情报，就去找阿尼卡大人吧，只要你能挑起她的兴趣，说不定她就会把一切都告诉你，呵呵，她就是那么任性，也有足够的资格任性。” “这点我倒是相信，因为我已经挑起过阿尼卡大人的兴致了，朱蒂大人，而且也问过她了。”习惯性的手指捏着下巴，动作就像是在捋胡须，“可惜，她不仅没告诉我一切，反而还亲自给我安排了一个任务，这个任务的具体内容……” “停。”朱蒂竖起手指，“到此为止，我不想听。” “嗯，我也不能说，一句都不能。” “唉。”朱蒂深深谈了口气，用很忧郁的眼神注视着修尔，像是在控诉着他的行为，“你有点过分了啊，修尔。” 在朱蒂看来，修尔的确有点过分了。 她阻止修尔继续说下去，就是表示，我什么也不想听，什么也不想知道，我不想太深入的牵扯进这件事里，具体的内容与我无关。很明显，以修尔的理解能力，他肯定明白朱蒂的意思，他的确没说具体内容，但他偏偏多说了一句话。 大家都是聪明人，有时候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看出别人的言外之意，何况是一句有些奇怪的话了。只凭修尔最后一句话，朱蒂就能把阿尼卡的任务猜出大概。 突然被提起的大裂隙，有成员进入大裂隙的森林神系，阿尼卡亲自安排的任务，不肯对外透露身份的失踪神灵，一句都不能和外人说明的具体内容，所有信息综合在一起，答案呼之欲出。 绝对是和寻找失踪神灵有关，甚至可能是核心任务。 明明不想牵扯进来，却被修尔巧妙地拉下水，难怪朱蒂大主教有些不满呢。 不过，修尔到一点自觉都没有，反而理所当然的说道：“朱蒂大人真的不希望听到吗？如果不希望听到，之前又为什么有意拉我下水呢？” 的确，仔细想想，整件事的起源，其实还在貌似受害者的朱蒂身上，从始至终，局面都没有脱离过她的掌控。 第八章 深切感激 “从最开始，朱蒂大人就在试图一步一步的把我拉进水坑里。”修尔似笑非笑的说道，“这次水之神殿温蒂大人的委托就是起点。” “试图让我一点一点接触到诸神都讳莫如深的秘密，一点一点调动我的好奇心，直到我被真相缠住无法自拔。” “为了保护我，吾主一直把这些秘密藏在心里，阿尼卡大人那里流露出来的也只有只言片语，至于温蒂大人更是连提都不提。只有朱蒂大人您，呵呵，代表大地之母凯亚大人的您，一点都不隐瞒，我想知道什么，您就告诉我什么，这样一来，吾主的爱护化为徒劳，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只能不知不觉的踏入泥沼里。” “当然了，这也是我自己的选择，您说，我听，互相交换信息，所以即便越陷越深，也是我自己的意愿，怪不到别人身上。但是，这种情况下还想置身事外，您也未免太狡猾了吧。” “现在看来，水下面既然这么凉快，那不如大家一起下来泡泡好了，您说呢？” 朱蒂两根手指优雅的捏着茶杯，对修尔含笑示意，修尔也做出同样的回应动作，两人一起抿了一口茶水。 “那么，凯亚大人虽然很少出面，但她始终从最高位关注着一切喽？”就像刚才的小小争执没有发生过一样，修尔放下茶杯，很自然的说道，“她在试图用自己的方式，守护帕瓦帝加吗？” “谁不是这样呢，这可是我们最爱的家乡。”这次朱蒂没有否认，只是悠悠的说道，“从神话时代开始，地母大人就始终肩负着这个责任。观察凡世，警惕危机，保护世界，其中的为难和辛酸，作为暗月大人的使徒，我想你应该并不陌生。” “所以，温蒂大人的事引起了地母大人的警惕？不不不，不对，地母大人没有警惕她，温蒂大人这个事，应该只是你顺势而为送我的人情，无论对温蒂大人还是对我，主要还是抱着好意的。那么，这就是为了把我的注意力引向正确位置的手段了，也就是说，大裂隙？” 朱蒂优雅的微笑着，不置可否的一言不发。 “看来还不止大裂隙啊，大裂隙只是问题之一。”读懂了朱蒂的表情，修尔点头道，“而且大裂隙是起点，只要让我踏上了这个起点，后面我就会自己走下去，不需要你们再引导了，对吗？” “这样看来，你们应该很怀疑阿尼卡大人那边才对，所以才希望引导我出面，去试探阿尼卡大人的底细，但是我不太明白，为什么你要试图置身事外呢？” “你知道地母大人为什么从古至今，都能享受每位神灵的尊敬？”朱蒂沉思了片刻，轻声问道，“有此荣耀的，吾主是为唯一。” “公平、公正、公允，这是我能想到的原因了。” “不，修尔，你忽略了前提。”朱蒂摇头道，“首先有一个前提，就是不到最紧要的关头，地母大人绝不会表态，试图改变其他神灵的想法。” “唔，减少参与吗？” “对，如果大人她什么事都发表意见的话，那她的威信就会难以避免的降低，像现在这样，只有关键问题发表意见，才能最大程度的受人敬重。” “有道理。”若有所思的叩打着大腿，修尔轻声说道，“事无巨细，什么都管，只会让人越来越反感，就算是好心也一样。” “除此之外，就是公正了，对每位神灵都一视同仁，犯错误的就指出，绝不包庇。这样就算被地母大人指责了，神灵们也只能心服口服。”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修尔轻笑着说道，“看来，我还真应该找您要上几十公斤蓝铃茶呀。” 修尔的要求，不是没道理的，从朱蒂的话里，他已经听出了对方的目的，就是诱惑他去免费做义工。 大裂隙很危险，非常危险，这点从异界投影里的遭遇就能看出来了。倒不是担心裂隙无法关闭的问题，帕瓦帝加这么多神灵，就算真遇到投影世界里那种自己不肯关上的裂隙，也能轻易处理掉。关键问题在于，裂隙是可以污染神灵的，而且被污染的神灵，表面很难看出异样。 这样一来，曾经接触与大裂隙深入接触过得森林神系，就难免会遭到凯亚大人的怀疑了。不知道谁进去过，不知道是否出来了，也不知道是否受到过污染，一切都是森林神系内部的秘密，只有他们自己知晓。 然而，事情的严重性，可并非只和森林神系有关，一旦真出了问题，后果会相当严重，最好还是把一切都弄清楚，这样对大家都好。 但是，问题还没有爆发，没有任何实际证据的情况下，就算是地母大人，也不好强行要求森林神系的诸神告知真相，因为真相这种东西，稍微漏掉一两句，可能就产生截然相反的含义，不是真心告知的话，没有任何意义。 何况以阿尼卡大人的飞扬跳脱，她会不会产生逆反心理还很难说呢，故意给大家捣乱也不是不可能的。 所以…… “挑拨我追查真相，自己置身事外，我成功了自然好，就算我失败了，你们也可以有个缓冲，呵呵呵，朱蒂大人，这恐怕不是凯亚大人的手段吧。” “呵，是谁的手段并不重要。”朱蒂风韵犹存的眼睛从修尔嘴角的笑容扫过，落在努力学着哥哥露出充满神秘感的微笑，但其实双手紧握神色紧张的莉莎脸上，轻笑道，“重要的是，你是否接受呢？” “只要有足够的好处，没什么不能接受的。”修尔耸肩道，“问题是，既然要置身事外，朱蒂大人肯定不会让我看到什么好处了，唉，既然这样，无利不起早，我也只能遗憾的说声抱歉了。” “哦？无光之月的侍奉者，沉默之爱的拥趸，无言付出的践行者，居然会拒绝这个关乎帕瓦帝加所有生灵安危的要求，这还真是让人无比失望呢。你不这么觉得吗，神官大人？” “呵呵呵，我这个神官一点也不听话，总是让吾主非常头痛啊。”修尔非常遗憾的叹息道，“而且，就算吾主非常希望参与，但是，唉，我们这些信徒还是凡人，只有吃饱穿暖之后，才有力气替吾主效劳啊。” “当然了，如果情况真的危急，那饿着肚子上战场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朱蒂大人，很遗憾啊，这些都只是猜测，还远没到情况危机的地步。所以，不至于让吾主的信徒们都饿死，我也只好……” “呵呵呵呵，没关系的。”朱蒂此时笑的像个洞悉一切的王女，一点也不遗憾的说道，“没关系没关系，我也没有要求你们做什么嘛，只是交换一个情报而已，这就足够了，至于你们会怎么做，我一点都不介意，呵呵呵。” 修尔脸上一僵，这次终于笑不出来了，该死，一直想要掩盖的问题已经被她看穿了。 就像她说的，后面的事，她一点都不介意。告诉自己这些信息，她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当自己了解这些内幕之后，行为模式自然会发生改变，又由于有暗月大人的性格和喜好限制，自己得行为，只可能按照朱蒂大主教希望的方向发展。 见鬼，见鬼，难道这次真的要做免费的白工了吗？不可能，绝不可能，作为蔷薇之都第八奇迹，这简直就是最大的耻辱，决不允许类似事件发生。 “烧起来了，烧起来了。”朱蒂大主教托着下巴，露出调皮的笑容，“嗜金兽的斗志已经熊熊燃烧起来了。” “那是当然，哈哈哈哈。赌上市场黑洞的尊严，我要和你决战到底。” “咦？”紧张中的莉莎突然发现，自己是不是听漏了什么？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你们两个真的没问题吗？就是这样给我做榜样的吗？ “好啦，你也不要闹别扭了，修尔，真的只是提前透露一点信息，又不用你现在做什么，哪有现在就索要报酬的。等到真需要你付诸行动的时候，再索要报酬也不迟嘛。”朱蒂像个无奈的姐姐一样，露出颇为头痛的表情，“你再这样斗志昂扬的瞪着眼睛也不行，唉，算了算了，五十克蓝铃茶，绝不能再多了。” “以主之名，感谢朱蒂大人的馈赠。”修尔瞬间变脸，单膝跪在朱蒂面前，捧起朱蒂犹如艺术品的右手，充满深情的说道，“请容许我代表暗月圣殿，对您的慷慨致以无上的感激。” 手指精致修长，依然光滑的皮肤还是那么富有弹性，和二十岁的双手仿佛没有任何区别。俯下身，嘴唇轻轻印在手背上，鼻中盘绕着若有若无的淡淡的香气，嘴唇接触的位置，触感温润滑腻，让人忍不住想要伸出舌头…… “砰” “啊，我想起来了，圣殿里还有其他事等着哥哥去办呢，朱蒂阿姨，我们先回去了。” 于是，顶着一个满脸通红慌慌张张的头饰，修尔乐呵呵的离开了大地神殿，临走还意犹未尽的摸了摸唇角。 第九章 关系 等到了大街上，伟大的莉莎大人当然不能再假装自己是个背部挂件了，少女不情愿的从哥哥背上爬下来，兄妹两人手牵着手，慢慢悠悠的在人流稀疏的神殿礼拜厅间穿梭，享受这份许久没有的二人世界。 谁也没有主动说话，这种时候主动说话实在太煞风景了，沉默才是现在最好的旋律。除了沉默之外，只有整齐的脚步声，为两人的和谐无声的伴奏。 “哒，哒”，抬左脚，抬右脚，两长两短，四条腿用同样的频率迈动，偶尔相碰的手臂，时而交汇的目光，心照不宣的微笑，所有的动作，都默契的令人着迷。 回到自己正在施工的礼拜厅，里面塔林娜还在指挥工匠忙碌着，不希望打扰格外投入的牧师，兄妹两人在大厅找了个角落，很没形象的直接坐在了地上，同时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息。 在人前时刻顾及形象，实在太累了，还是这样随意一点舒服，少女干脆趴在哥哥的大腿上躺了下来，翘着腿，小脚在空中晃啊晃，晃的格外开心。 “哥哥。”枕着修尔结实有力的大腿，少女突然轻声问道，“她什么意思？” “嗯？”半眯着眼睛，修尔有一搭没一搭的抚摸着少女柔软的长发，“怎么了？” “哥哥曾经对我说过，除了至亲，没有谁会无缘无故的对别人好，向其他人释出善意，一定是因为自己也可以从中获得什么东西。”对哥哥的教导，少女每一句都记在心里，“所以，朱蒂阿姨肯定是有自己的目的，是什么呢？” “为什么想知道？” “我不该知道吗？”莉莎抬手戳戳修尔的脸。 “没有该不该的，只是我想知道，你为什么想知道这些。”修尔的眼睛始终半睁半闭，仿佛心不在焉，但又似乎格外在意。 “我不想哥哥一个人为教会耗费心力，我想替哥哥分忧。” “你现在的阅历还分不了忧。”修尔摇头道，“这个理由不好。” “唔。”少女一点也没受打击，似乎很明白这个问答游戏的意义，转着眼珠想了想，突然咧开嘴露出笑容，“但是，我早晚要站在所有人面前，亲自面对这些问题，虽然到时候哥哥也会在背后帮我考虑，但多一道工序，不是太麻烦了吗？而且也容易误事。所以，我总要学会自己去思考它们，自己去面对它们，想要学会，就要抓住每一次学习的机会呀。” 修尔猛地睁开眼，盯着莉莎带笑的脸，突然闪电般的伸出手，在少女光滑的额头上啪的拍了一巴掌。 “嗷呜，混蛋哥哥。”额头泛红的少女瞪圆了眼睛，抓过修尔的手，一口咬了下去，“让你打我，让你打我。” “哈哈哈，好啦好啦，我告诉你。”辛辛苦苦的挽救了自己的手，为了不影响另一端的工人们，修尔压抑着声音大笑，“别咬啦，口水口水。” “哼。”莉莎大魔王凶残的皱皱鼻子，嗯，很凶很可怕的样子。 “其实很简单啊，你说，咱们扩大教会的声势和势力，目的是为了什么呢？” “当然是为了传播主的荣光，让无光之月的……” “行了行了行了，这种废话我能不重样的说三个小时，说点实际的。” “呃，那当然是为了让露娜大人可以长存下去了。”少女吐吐舌头，“不然暗月大人说不定哪天就睡不醒了。” “嗯，这是最重要的目的，还有呢？” “还有……”少女眼珠朝周围看了看，确认身边没人，才调皮的指了指修尔和自己。 “呵，没错，这就是圣职者的目的了。” 除了传播主的荣光，增强主的神力之外，扩大教会的声望势力，最大的目的当然是为了自己，更优渥的生活，更大的影响里，更多的话语权，更强的实力，这些都和教会规模的扩大是分不开的。 这可不是什么自私的想法，呃，确切的说，不止是自私的想法，只有让教会的每个成员，都切切实实感到这些方面的提升，才会进一步增强教会的凝聚力，也是对他们信仰的进一步巩固，同时吸引更多的信徒。 说出去不好听，但是理所当然，实实在在，每一个教会都不可能回避。 修尔笑得很开心，如果是四年前，少女绝不可能想到第二个目的，但是四年间，在他的污染下，少女的思想已经复杂多了，早就已经想通了第二个原因。 这当然不是坏事。 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的信徒，或者狂信徒，那当然可以单纯为了传播主的荣光奋斗终生，就像之前的凯丽一样，智商什么的，对她根本没有意义嘛，完全不需要存在。但是一旦要成为教会的最高掌控着，成为神灵的大主教，那就必须看穿这些事了，否则，怎么能调动手下真心为教会卖命呢，单纯靠爱吗？不可能的。 赞许的捏了捏少女滑嫩的脸，修尔夸赞道：“难为你已经想通了，呵，其实想通这些，你就应该已经能猜出朱蒂的目的了，无非就是提高自己的话语权。” “大地女神凯亚的地位实在特殊，凯亚大人的话语权和影响力，这很难再提升了，至于神灵的力量，他们的信徒基数太大，多一点少一点其实影响很小，所以你发现没有，像他们那种大型教会，很少有什么特殊的举动，因为已经没太大必要了。” “嗯嗯。”少女用力点头，这是不争的事实。 “这时候，他们就需要适当为自己而努力了。”修尔调侃的笑着，“神灵们当然也不会反对，这是对自己忠实仆人的奖励，有什么反对的理由呢？” “前提是行为不过分。” “没错，只要不是太过分。”修尔点头道，“刚好，朱蒂的行为就一点也不过分，作为一个教会的控制着，她只是在从教会层面扩大控制力，寻求更多的下线。” “比如说对咱们，她希望通过示好拉近关系，通过信息交换建立深层合作，再通过把咱们拉入共同阵线，建立不对等的合作，进而把原本平等的关系拉开高下之分，等咱们习惯了这种高下有别的合作模式之后，就已经变成了他们精神上的附庸者。” “很严重吗？”莉莎已经皱起了眉，修尔的回答有点超出她的想象。 “呵呵，一点也不严重。”修尔耸耸肩道，“这和神灵之间的地位无关，只是单纯的教会与教会间的碰撞和从属，甚至可能只局限在一两代信徒之内的地位倾斜，所以神灵其实一点都不在乎，反正没有影响。” “听起来就像是在玩一样啊。” “本来就是游戏啊。”修尔的笑容突然变得森然，“凡人之间权力的争夺，在神灵眼中，不就是小孩子的游戏吗？乐此不疲的，永远是凡人自己而已。” “呼。”莉莎吐了口气，修尔的话说的很重，吓了女孩一跳，“原来，这就是权力的争夺？” “比较温和的争夺方式，众神殿成立后，神殿之间往往喜欢用这种方式来……玩。”修尔讥诮的笑笑，“但是本质还是一样的。” “那哥哥你打算怎么应对？” “这就要问你啦，我的大主教大人。留在她的身边并不丢脸，而且可以获得大量的人力资源倾斜，好处绝对比坏处多，但具体该怎么做，还要由你来决定，你希望咱们教会暂时成为大地神殿的附庸吗？” 莉莎可以想象，以大地教会的势力，稍稍放低姿态就可以得到各种好处，而且一点也不会影响暗月圣殿的声誉，怎么想都该答应下来，问题是…… 脑子里突然冒出几分钟前某人捧起某人的手那一幕，少女突然咬牙切齿的摇头：“绝不！” 戳戳戳，修尔戳着少女的脸，在少女的撕咬中笑得停不下来。 “好啦，其实不光是嫉妒啦。”莉莎闹腾了一阵，终于安静下来，“我觉得，如果真的答应了朱蒂阿姨，女神大人是不会开心的。” “女神大人不希望过多的牵扯进凡世的俗务，更喜欢自由自在的游离在世界之外，咱们如果真接受了朱蒂阿姨的邀请，哪怕只是名义上的从属，虽然对女神大人没影响，她也不会高兴吧。” “那是肯定的。”修尔似笑非笑的说道，“会有一点不快。” “而且，哥哥也不会高兴的吧。”少女抓着修尔的大手，玩起了比手指长短的游戏，“我可知道，哥哥其实是个非常高傲的家伙呢，在哥哥眼里，世上至少有一半人是白痴，另一半人是稍微聪明一点的白痴。” “嘿，嘿，太夸张了，你哥哥才没那么自大呢。” “嘻嘻，也差不多啦。”少女把哥哥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甜甜的说道，“哥哥可不是会甘心屈居人下的人，而且我也不希望哥哥听别人的命令，嘻嘻，只有女神大人和我，才能命令哥哥呢，所以啦，最然挺喜欢朱蒂阿姨的，但还是拒绝吧。” “啧，已经暂时拒绝了，等下次她再提起来的时候，就说清楚好了。”做出一副不情愿的样子，但修尔的眼神里，却始终喜滋滋的。 “咦？暂时拒绝了，我怎么没听到？” “不然为什么我一定要五十克茶叶呢，这就是把之前的信息交换行为定性为委托，而非不对等的从属关系。”、 “真的？真不是单纯为了坑一包茶叶拿去卖钱？” “你这家伙，小心我又戳你的脸，不过……的确可以卖掉，很值钱的。” “嘻嘻嘻嘻。” 第十章 烤肉宴会 “综上所述，现在咱们暗月圣殿，正处于最关键的时期。”修尔重重敲了敲桌子，板着脸低吼道，“尤其是今天，尤其是现在，你们每个人都做好自己的事，不要给我闹出什么岔子来。” 当晚回到家里，修尔和莉莎就召开了圣殿内部会议，所有成员都必须出席，当然，所有成员说的吓人，其实也就十个而已。 四大六小，十个人借着月色围坐在院子里。 晚上的气温已经比较凉了，夜风带着凉气朝衣服里面钻，让人不由得浑身发抖，不过，坐在火炉旁，让通红的炭火在炉子里熊熊燃烧，跳动的火光照在手上、脸上，迅速驱散了夜色带来的凉意，让每个人都感到火焰的炽热。 光有炉火当然毫无吸引力，当然还要有更刺激的东西。 比如烤肉。 是的，再没有什么东西，能比烤肉和凉风炉火更加相配的了。 几盘红白相间的鲜肉就摆在炉火旁，刚刚屠宰的年轻绵羊，里脊肉上犹自带着几分血迹，肉质还没有失去弹力，按上去格外有韧性。它们根本不需要添加任何调味品腌制，原汁原味，才是对这最鲜嫩部位的尊重。 另一侧，是一个大盆，冒尖的小肉块堆满了木盆，深色的酱汁浸泡着肥嫩的肉块，香料的气味混杂在烤肉汁浓郁的酱香中，在炽热的炉火边，还没加热就已经让人垂涎欲滴了。几个孩子围坐在木盆旁，嘻嘻哈哈的用手里的竹签把吸饱酱汁的肉块串成一串，带血的酱汁顺着竹签滴滴答答滴下，眼馋的孩子们废了好大力气，才勉强抑制住舔舔手指的冲动。 “嗤”，油脂滴在灼热的木炭上，发出的声音让所有人都忍不住眯起了眼睛，人的感知有时就这么奇怪，明明只是听觉而已，但油脂蒸发的声音在耳边一响，鼻翼里就仿佛已经开始出现了烤肉的香气，肚子里更是被激发了斗志，唾液在口中不断分泌，嘴角慢慢变得湿润起来。 里脊肉不愧是最鲜嫩的部位，在火上匆匆一过，表面就已经变色，汁液还没来得及从内部流出来，就被大火重新锁紧了肉里，最后也是最简单的，一把盐一把胡椒撒上去，里脊肉就可以出锅了。一口咬上去，肌肉纤维被牙齿轻而易举的切断，浓郁的肉汁顺着咬痕在口腔中爆开，最纯粹的肉味，在最简单的调味料搭配下，让舌尖享受到最原始粗犷的味道。 里脊肉虽然美味，但毕竟一只羊的数量有限，只能用来品尝味道，真正想吃的过瘾，还是要大把大把的烤肉串了。 在某位还没长大的大主教带领下，孩子们欢快的笑着，把自己的努力成果一根根放在烤炉上。呼，炉火在滴落的油脂刺激下冲天而起，吞噬了烤架上的肉串，孩子们同时发出一阵尖叫，尖叫在半途就变成了尖笑，一群人随即在炉火旁挤成一团，把沾满手掌的酱汁顺手涂抹到伙伴脸上。 “砰”，盘子被重重砸在桌上，盘子里，原本带着几分酱汁颜色的生肉，已经变成了棕黄色的熟肉，焦棕的肉块之间，金黄色的油脂散发着晶莹的光芒，香气从每一块肉块之间散出，抓住了每个人的心。 一手抓起一串？这怎么够。 肉串本来就不大，一手抓起三串，一口就把一整串都捋进嘴里，大口大口的用力咀嚼，让口腔尽情享受烧烤的盛宴。这一口还没嚼完，下一串就要马上接上，烤肉就要这样吃，一串接一传，绝不能给口腔任何闲暇的机会。 里脊太嫩？腿肉串太粗暴？没关系，还有充满底蕴的煎羊排。这可是拥有数千年历史的老牌食物了，任何一场宴会，只要有羊肉的存在，它就绝不会缺席。 精心准备的羊排，腌制时间要精确到秒，放在距离火焰三点七里面的铁板上炙烤，铁板的温度要维持在一百二十度到一百六十八度之间，一旦超过一百六十八度，就要迅速更换铁板。 “盘子盘子。”修尔砰砰砰的敲打着铁板，炉火旁热火朝天，大家被炉火烤的满头大汗，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也许这些食物的确好吃，但更美味的，是大家聚在一起热热闹闹的气氛。 “干杯”。 吃烤肉当然不能像其他宴会一样，大家坐下来正正经经的干杯然后用餐。举着杯子绕着火炉乱晃，看中哪一块，眼疾手快在别人之前抢下来赶快吃掉，再去寻找下一个受害者，才是大家一起吃烤肉的正确方式。不过，也不能总是闷头吃，那样太无趣，不是和周围的好友们碰杯庆祝大声欢笑，这才算得上一次开心的烧烤宴会。 “砰”，酒杯碰在一起，欢呼声震耳欲聋。 大部分都是未成年人和女士，今晚的宴会，饮料当然只是果汁而已。不过，热烈的气氛，足以把甜滋滋的果汁酿造成烈酒了，就算只是果汁，依然像酒精那样刺激着大家的情绪，让大家越来越亢奋。 “干杯！” 炉火旁，脸色时明时暗的修尔，和身边伸过来的酒杯相碰，大口喝掉杯子里的酒，不过下一刻，他就顺手扔掉酒杯，拎住了和他碰杯者的衣领。 “这位尊敬的圣职者，能不能麻烦你给我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吃烤肉啊，嗷呜。” “你们银月圣殿里没有烤肉吃吗？非要到我们家来吃。” “放开我放开我，这两串都吃完了。” “给……” “嗷呜，我们当然也有了，但是今天没有嘛。” “莉莎，快来，把这个骗吃骗喝的家伙轰出去。” 很显然，某个银色的家伙来访，让暗月圣殿的庭院变得更加热闹起来，比家里有个吵吵闹闹的小孩更恐怖的事，就是有一群吵闹的小家伙，嗯，外加两个还没完全长大的半大小孩。 “哇，吃的好饱。”没有外人的场合，安吉拉完全不像之前在天空中并肩战斗时的形象，就是个不顾形象的淘气小女孩，靠在椅子背上偷偷摸着肚子，一脸舒适的说道，“难怪你俩经常偷偷跑去我们银月圣殿蹭吃蹭喝呢，原来吃别人家的东西感觉这么好。不过没想到嘛，你们这种贫穷的破烂神殿，居然也有开烧烤宴会的机会，不会是又从哪里骗来的羊肉吧。对了，傍晚的时候，我看城外罗杰农场的老苏里正在跳着脚的骂人，是不是……” “哈，哈，哈，绝对没有偷他家的羊，我们是经过友好的磋商之后，才用分期付款的方式进行的交易，嗯嗯，就是分期付款，老苏里真是个善良的好人啊，主会保佑他的，圣哉。” “你简直就是月光下的耻辱。”安吉拉已经懒得抨击他这种为双月抹黑的行为了。 “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有事就说，没事赶快回去，孩子们还要休息呢。”莉莎跳了过来，抱着修尔的胳膊，充满警惕的瞪着银色的笨蛋，“快走快走，笨蛋会传染的。” “代表吾主而来。”直到这时，安吉拉才突然想起还有正事，赶快坐直身体摆出严肃的表情，“下午你说的话，吾主已经知晓了，暗月的神官。” “嗯，然后呢？”作为烧烤宴会的烹饪者，虽然最后才能正经吃到一点食物，但这其中的乐趣其实并不在吃上，修尔咬着肉串，似笑非笑的看着周围跑来跑去的孩子们，“狄安娜大人有什么吩咐？” “吾主降下神谕，她会暗中考察你说的一切是否属实，如果真的属实，当你需要帮助的时候，银月圣殿会全力配合，但是，如果发现你只是在骗人的话，哼哼……” “呜呜，咯吱咯吱，行了行了，别吓唬人了，就算我在骗人，我就不信她真能和露娜大人翻脸，下来直接把我拍死。” “你……哼。”安吉拉气呼呼的说道，“反正就是这样了，不过，有两个条件。” “唔？” “第一个，不许……不许让露娜大人知道。” “哈哈哈哈哈。”修尔实在没忍住，嘴里的食物都差点没喷出来。 “有，有什么可笑的。” “没什么没什么，一点也不好笑。”修尔喘息着，‘偷偷’对莉莎说道，“现在知道她为什么瞒着你做这些事了吗？” “嗯嗯，因为她是个笨蛋。”莉莎也邪恶的笑着，点头道，“就是那种叫傲什么来着。” “你们够了啊。”安吉拉把手里的竹签朝莉莎丢过去，气呼呼的说道，“还有第二个条件。” “嗯，第二个条件无非就是严格保密，表面上一切照旧了。”修尔收敛了笑容，“这个条件没问题，我们不会违背的。” “为什么呀？”反倒是安吉拉，有些疑惑的问道，“为什么一定要保密呢？” “狄安娜大人没有告诉你？”修尔一愣，颇为奇怪。 “没有。” “呵，我明白了，看来狄安娜大人觉得你还年轻，暂时还不用考虑那么多问题吧。”修尔若有所思的说道，“那我也不好和你说的太细，总之，诸神之间，也未必真的那么和睦，明争没有，暗斗嘛，呵呵呵呵。” 第十一章 出使准备 “为了应对共同的敌人，诸神建立了众神殿，终结了无尽的信仰之战，世界从此进入了众神殿纪元。看上去，世界终于迎来了长久的和平，事实也是如此，近两千年来，帕瓦帝加都没有爆发过大规模战争。” “然而，诸神的爱好、性格都有所差别，就算是要实现同一个目标，每位神灵的做法都各不相同，何况怎么可能让大家都有同一个目标啊。所以在共同的联盟下，大家分为不同派系各自打算，这再正常不过。” 月色下，围着未燃尽的篝火，包括来蹭吃蹭喝的安吉拉在内，所有人都聚集在修尔身边，聚精会神的听着他讲话，就连六个不是很懂得孩子，都听的很认真。以往为了竖立莉莎的权威，类似的事都交给她来做，修尔很少亲自执行，这次他主动出面开会，显然不止是心血来潮可以解释的。 “诸神倒不至于有什么坏心，更不会破坏联盟，毕竟当初都是对着无尽虚空用真名发过誓的，但是，大家对于‘对’这个概念的认知不一样，有时候甚至截然相反，为了坚定自己对‘对’的信念，暗中争斗就由此产生。” “当然了，这其实无所谓，适当的争执有益健康嘛，只要不发展到明面上的诸神之战，那一切都可以接受，狄安娜大人要求咱们双方保密也是基于这个原因，算是把双方的关系当成一张底牌吧，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发挥意想不到的功效呢。” “唔，这样啊。”安吉拉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不过她的注意力显然被其他事吸引了，“你说，如果不发展到明面上的诸神之战就可以接受？万一真的发展到那一步了呢？” “我建议你还是不要期待的好。”垂头沉默了片刻，修尔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始终无法忘记的梦境，“真的发展到那一步，只能说一切都会脱离控制，脱离所有神灵的控制，世界大战降临，神灵凋亡，帕瓦帝加毁灭，万事万物走向终结。” “你不是开玩笑吧。” “你看我像在开玩笑吗？” “呃，不太像。”打量着修尔严肃的脸，安吉拉用力摇头。 “但是我就是在开玩笑。”修尔突然露出戏谑的神情，嘲弄般的说道，“我又不是传说中的预言师，怎么可能真的知道将来发生什么事，就是说出来吓唬吓唬你，你居然还真信了。莉莎啊，所以我说过……” “嗯，少和笨蛋一起玩，会被笨蛋拉低智力的。” “你们……给我适可而止！”银色的少女怒吼一声，扑过去和莉莎纠缠在了一起。 “你们几个注意一下。”没理会扭打做一团，画面让人非常幸福的两个女孩，修尔对两位新晋牧师和孩子们说道，“还记得我半个月前出发的时候，莉莎给大家安排的任务吧。” 怎么可能忘，将要代表暗月圣殿，参加其他教会的庆典活动，这就相当于世俗世界两个国家互访一样，是非常重要的任务，大家早已经商量过无数遍了。 “你们的安排是什么，先说一下我听听。” “第一次出访由我参加。”塔林娜按耐着心里的激动说道，“之后我和梅里亚相互轮换。至于孩子们，考虑到孩子们年龄的问题，最初两年的出访，都由艾迪和索菲参加。” “可以，这方面我不参与意见。”看两位女士的表情，修尔就知道两人已经达成了意见统一，这就足够了，他可不希望看到神殿仅有的两个牧师之间，为了这种小事产生什么矛盾。 虽然他很清楚，按照御下之术，让下属之间产生适当的矛盾，对领导者更有利，但那也是要看时机的，像现在这样一共就两个能用的人，还非要挑动她们的矛盾，那纯粹是自寻死路，人数太少的情况下，只有团结一致才是出路。 “还有呢？继续说。” “至于出访的细节，我查阅过典籍，找到了一些内容。”塔林娜很不确定，这也没办法，几百年没有过类似活动，还能找到一些记载，就已经算是很有成果了，“首先是礼物，参加其他教会庆典，必须要准备合适的礼物。首先要有一件可以代表暗月圣殿的特殊礼品，加上部分信徒的馈赠，最后还要有一些有世俗价值的奢侈品。具体都是什么，抱歉，神官大人，我还没有想好。” 塔林娜和梅里亚显得非常沮丧，不管大家平时的关系如何，但地位上，修尔和莉莎到底还是圣殿的领导者，而塔林娜和梅里亚是下属牧师，是从属者。虽然修尔和莉莎对两位牧师很温和很平等，但她俩还不至于忘记自己的地位和本分。如今，领导者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了她们，但半个月过去了居然还没准备好，说出去两人连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 “呵呵，意料之中，这不是你们的问题。”修尔倒是没有责怪的意思，反而安抚两人道，“没有足够的信息，让你们凭空去想，实在有点难为你们了。” “所以……银色的，你该付今晚的饭费了。” “嘁，就知道你没安好心。”安吉拉和莉莎这时候已经不打架了，两个女孩坐在一起，莉莎负责看着哥哥发呆，安吉拉负责嘲笑莉莎的花痴，大家分工明确，非常默契，嗯，非常默契，“你们说的那些礼品，是准备去联姻吗？还是要庆贺对方新教宗继位啊？” 果然，太郑重了。实际上修尔也不知道该准备些什么，只是本能的觉得塔林娜说的有点问题，安吉拉一提示她就明白了，只是参加一次庆典，确实没必要送太重的礼。不过，某个笨蛋似乎气焰格外嚣张嘛…… “银月的大主教啊，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修尔似笑非笑的看着得意洋洋的安吉拉，“前几年，每当某个候补大主教跑到我们这个残破的圣殿玩，然后晚上肚子饿了哭闹的时候，是谁半夜辛辛苦苦给她准备食物啊？现在那个大主教长大了，就开始讽刺照顾她的人了？” 安吉拉脸上一僵，笑不出来了，身为圣职者，尤其是偏向善良阵营的圣职者，感恩之心绝不能丢弃，自己讽刺塔林娜，确实很不应该，问题是…… “我讽刺的是你啊！”混蛋，差点就又被你绕进去了，“我才不会讽刺塔林娜阿姨呢，明明是你把塔林娜阿姨推出来当盾牌的。” “嘁，又没上当。”兄妹俩反应相当一致，充满了遗憾。 “哼。”闹归闹，安吉拉还是很可靠的提出了意见，“你们要参加什么庆典？” “水幕节。” “哈？湖泊与河流神殿在翡翠帝国的那个庆典？你们居然也要去参加？” “当然喽。”莉莎做出一副很不在意的样子，但是眼神里的小得意谁都看得出来，“而且还要在开幕仪式上致辞呢。” 这就更不一样了。 如果只是接到邀请，那没什么可惊讶的，普通的友好教会都可能会接到邀请，但致辞邀请就不同了，只有关系比较非常紧密的教会之间，才会邀请对方在己方的庆典开幕上致辞。 “这已经接近于会盟了，你们还真没骗我。”意外的打量着好友和修尔，安吉拉若有所思的说道，“看来你们的确很努力。” “嘿嘿。”靠在哥哥身边，莉莎追问道，“我们该准备什么礼物？” “这种关系的话，我建议准备手抄本的暗月圣典。”安吉拉到底是经验丰富的宗教领袖，几秒之内就想出了答案，“最好是你俩亲手制作的，信仰之心越虔诚越好。” 这倒没想到过。 兄妹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点点头，充满了暗月神力的手抄本圣典，的确是代表暗月圣殿友谊的最好礼物了，再加上几件对方可以使用的，承载了暗月神术的神圣道具，足见诚意，又不会太过贵重。 “除了这些礼物之外，你们两人最好亲自去一个。”想了想，继续补充道，“第一次尽量表现的重视一点，这样对你们双方都好。” “嗯，我和莉莎都会去的。”修尔的话让所有人都很意外，“当然了，也就只有第一次会这样。” “咦？哥哥？”莉莎惊讶的低呼了一声，但当着安吉拉，还是没有问出心里的疑问。 反倒是塔林娜彻底松了口气，刚才听安吉拉的解说，越听越觉得心虚，让她一个新晋牧师承受这么大压力，实在有点难为她了，现在知道两个主要人物都要出席，总算可以放松一点了。 “不用惊讶，其实一个人出面就够了，但是我有其他目的。”修尔很神秘的笑了笑，“也该进行下一步的准备了。” “你们难道不觉得，现在该开始考虑人才方面的持续性发展了吗？真的只靠咱们四个，就算咱们一块累死，恐怕也做不了多少事吧。” “至于他们六个，还要好几年才能帮的上忙，而且他们是核心信徒，咱们需要的，是大批量培养的普通圣职者。” “时机已经成熟，计划可以开始了，具体怎么做，等到了翡翠帝国大家就都知道了。” “所以，莉莎啊，咱们又要一起去旅行了。塔林娜，艾迪，苏菲，你们准备一下，咱们三天后启程前往翡翠帝国。” 第十二章 联络站 这里是最好的城市，这里是最坏的城市，这里是剑锋城，一座从传说照进现实的城市。 在很久很久以前，一座名为剑锋城的城市，一个集合了出身贫穷、身世悲惨、遭遇凄凉等等各种悲剧的少年，这三点已经成为帕瓦帝加最受欢迎的通话和骑士必备的开篇要素。可以说，剑锋城这个名字，各类童话和传说故事中出现频率最高，从人类到龙族，从天空到深海，从贵族到平民，几乎每个智慧生物，都是听着剑锋城这个名字长大的，每个人在年轻时代，都憧憬过剑锋城，幻想着在这里为梦想挥剑，最后成为举世瞩目的英雄。 这不是没有原因的。 自从开拓时代，佣兵诸王联手建立了剑锋城之后，这座雄踞帕瓦帝加中心地带，不受任何国家管辖的伟大城市，就成为了一个以力量对抗权势，以个人对抗团体的标志性存在，始终屹立不倒。 开拓时代，剑锋城九大佣兵团四路出击，帮助十六座城市在荒野上种下城市之心，为智慧生物扩展生存范围立下了不可磨灭的功劳。混乱时代，剑锋七领主一怒之下，对三十二个周边国家同时宣战，用血与火清洗世界，让周边的平民百年之内没有受到战乱的困扰，这段历史一直为人津津乐道。 至于小一些的英雄事迹，更是数不胜数。像是身负血海深仇的英雄少年在剑锋城隐姓埋名潜心修行，最终成为一代传奇报仇雪恨顺便带着美女情人飘然远去啦，像是天真少女遇人不淑被丈夫家人压迫，不得不逃到剑锋城，然后偶遇霸道的佣兵团长双方爱的死去活来啦，类似的传说故事充斥着少男少女们的床头和书架。 这座由佣兵建立、佣兵维护、佣兵管理的大型城市，承载了佣兵们的梦想，四千年来，至少三百支世界级影响力的大型佣兵团从剑锋城走出，至少一百位轰动帕瓦帝加的英雄人物从剑锋城起步。 人们崇敬英雄，崇拜英雄，越是和平时代越是如此，人们把英雄的故事视为自己的精神寄托，幻想着自己有朝一日也可以像英雄那样受到万人敬仰，但是人们不知道，英雄们也会因为吃霸王餐被酒馆老板从城东门追杀到西门，也会因为非礼而被美女打的鼻青脸肿。 “哈哈，哥哥你真讨厌，越说越离谱了。”把身体罩在旅行斗篷里加深了神秘感的莉莎，忍不住在修尔的后背锤了几拳，“吃霸王餐也就算了，非礼美女是怎么回事？” “万一有那种见到美女就走不动路，每天早晨不袭胸三次就睁不开眼，晚上不枕着大腿就睡不着的英雄呢。”修尔一本正经的说道，“虽然概率很低，但是……” “但那是变态吧，纯粹的变态吧。”莉莎嫌弃的说道，“真要有那种人，恐怕还没来得及成为英雄，就被别人活活打死了吧。” “万一有人命比较大呢，比如某种存在了两亿年的虫子。” 兄妹两人大放厥词的场所，并非在这座传说中的剑锋城，而还在众神殿里。 原本，剑锋城独占帕瓦帝加中心地带，周围其他国家畏惧剑锋城强盛的佣兵势力，硬是不敢把触角伸到剑锋城的势力范围之内。当然了，也是因为越靠近帕瓦帝加中部，能量环境越是混乱，魔兽也越是凶残，周围国家也乐得有这么个城市帮他们稳固边境。 这样的情况，一直延续到混乱时代结束，众神殿建立。 不知是巧合，还是某种不为人知的交易，众神殿……刚好就建在了剑锋城不远处。 直线最近距离八十公里。 从那以后，剑锋城的繁荣程度开始以成倍的速度增加。 往来众神殿的商队，准备离开的朝圣者，大队大队的神灵圣职者，这些人想要在荒野上穿梭，必须求助于优秀的佣兵，而最方便的雇佣地点，自然就是隔壁的剑锋城了。于是，原本只有佣兵和商人的剑锋城，一夜之间就繁荣起来，无论是准备花钱的还是准备挣钱的，都把剑锋城当做目的地不断涌入。 不过，这些委托人毕竟都是不稳定的来源，剑锋城的佣兵们真正的合作伙伴，还是那些圣职者。 众神殿的高阶圣职者。 众神殿对高阶圣职者来说，最方便的功能就是中转站。各个神殿的高层，从遍布世界各地的神殿总殿直接传送到众神殿，以此作为中转站启程赶赴目的地，这已经是圣职者们早已习以为常的出行方式了，不仅能节约大量时间，还能避免更多危险，实在是一举多得的好办法。不过光靠神殿内部的力量，恐怕很难让圣职者们平安穿越旷野抵达目的地，这时就需要职业佣兵们出场了。 最安全的保护，最贴心的服务，最可靠地职业操守，剑锋城的佣兵们简直就是圣职者们最好的合作伙伴，千百年来，一直保持着非常愉快的合作关系，每一位从众神殿启程的圣职者，都喜欢雇佣一只甚至几只剑锋城的佣兵团。 因此，经过协商，剑锋城干脆在众神殿外面建立了一个酒馆做联络站，以供客户们更方便的下达任务。 没错，在城市外面的联络站。 帕瓦帝加世界里，如果离开了城市之心的保护是非常危险的，随时会有各种可怕的灾难降临，只有走投无路的可怜人才会在城市外生活，面对每分钟都可能会死去的危险，如果有可能，没有谁会希望自己整天生活在死亡威胁之中。 除了疯子一样的佣兵们。 这些依靠剑与盾与自然搏杀，在血与火中狂笑起舞的亡命之徒，偏偏把联络站放在了城外，不仅自己麻烦不断，雇主们每次出入，也都要提心吊胆的，生怕运气太好，遇到什么喜闻乐见的遭遇。 比如修尔和莉莎现在遇到的这一幕。 “砰”，两人刚刚走到联络站门口，酒馆的门就主动打开了，一个人从里面飞了出来，从两人面前划过，砰的一声摔在地上，扬起漫天尘土。 手牵着手的兄妹两人，始终面无表情的看着一个大活人从空中飞过，直到灰尘扬起，两人才用同样的动作在面前挥挥手赶走灰尘，继续试图进入联络站。 “嗖”。尝试的努力白费了，又一个人张牙舞爪的飞了出来，在半空惨叫着，砸在第一个受害者身上。 “哈哈哈哈。”粗犷的笑声从酒馆里传出，同时还伴随着大群人起哄的欢呼声和武器的碰撞声，不用动脑子，都能知道里面现在是何等混乱的场面。 “唉。”修尔叹了口气，第三次尝试走进联络站。 毫无疑问，再次失败。 这次飞出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五六个，五六个鼻青脸肿的家伙在酒馆门前满地打滚，哀嚎和惨叫足以让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挑了挑眉毛，修尔脸沉了下来，在莉莎面前，居然敢这么不给面子，你们这些暴力狂胆子不小啊。 几声冷笑，修尔突然提高了音量，对着门内大喊：“警报，警报，魔兽接近警报，危险等级二点七，数量九，速度八点五，更正，更正，危险等级提升至二点五。” “哗啦哗啦哗啦”，酒馆里突然一片混乱，转眼间，二十多个全副武装的男女从里面涌了出来，每个人都浑身酒气，眼睛里冒着光，简直一副凶神恶煞迫不及待的表情。 “在哪，在哪，魔兽呢？” “x，你xx不许和老娘抢，老娘的剑好几天没沾血了。” “以主之名，你这疯女人想尝尝代表吾主意志的拳头吗？” “x，给老子滚开，老子的斧子可不认人。” “梅伊，霍尔”。 “轰”，魔法的火焰直接爆开。 魔兽还没见到，这群疯子就已经快打起来了，估计真的有魔兽来，看到这群凶残的家伙，也会被吓跑吧。 对着莉莎耸耸肩，修尔像是什么也没做一样，终于不受阻碍的走了进去，让一群被酒精烧坏脑子的佣兵们在门口自己解决问题去了。 “欢迎光……嘁，原来是修尔神官啊。”酒馆里还是比较正常的，当然，必须要忽视掉中间那些玻璃碎片。而且，几乎所有的桌椅都是崭新的，这意味着什么，还是不要深究为妙。 除此之外，酒馆一切正常，嗯，不正常的那些都在门外呢，只有七八桌客人散落在大厅里，一脸百无聊赖的模样，嘴上两撇小胡子，越来越像只老鼠一样的瘦小酒保，正站在吧台里用力擦拭就被，看到有客人进来，刚刚露出职业性的笑容，但等到看清对方的样子，立刻变脸了。 “我们关门了，今天不接待新客人，你请回吧。” “你知道吗，地沟鼠。”修尔牵着妹妹的手，脸上满是神圣的笑容，但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托起了一把椅子，“你们老板其实是个很大度的人，如果我作为委托人，不小心过于冲动伤到了你，看在委托人的身份上，你们老板是不会追求的。” “砰”，老鼠一样的男人一巴掌拍在吧台上，“我错了，客人，请问您有什么吩咐。” 第十三章 指名委托 “很好，我要发委托。” “没问题，绝对没问题。”老鼠一样的男人抓起柜台上的纸笔，干脆利落的说道，“我马上帮您登记” “这样就完了？”修尔挑着眉毛，居高临下的说道，“你是不是漏了一些步骤啊，嗯？” “这不是为了帮你节省时间吗？”老鼠咬着牙，陪笑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你这么忙，一分钟几百金币上下的，哪有时间耽误在这点小事上啊。” “没关系，我一点也不着急。”拉着莉莎，修尔在柜台前坐下，悠闲地翘着腿，“不急，不急，还是一步一步来嘛，呵呵呵呵。” “老鼠啊，我记得你们老板有规定，要让有诚意的委托人，享受到家一样的服务，谈生意的时候，要有符合委托人身份的酒水招待，还要用十二分的恭敬态度对待，啧啧啧，是不是这个规定已经改了呀？” 陷阱，这绝对是陷阱，我只要敢点头，你绝对要想办法找老板投诉我，你这种恶魔一样的混蛋，绝对会这么做的。 “没改，怎么会改了呢。”老鼠脸色一变，换上谄媚的笑容，“您请坐，请坐。咱们不着急，生意嘛，可以慢慢谈。来来来，尝尝这个，这可是老板珍藏的二十年紫芽酒，一直舍不得开封，最近几天才打开的。” “哦？紫芽酒啊。”修尔似笑非笑的说道，“莉莎，我觉得很心痛啊。” “是啊哥哥，我的心也在痛。”少女悲戚的说道，“堂堂一个伟大的真神教会，身为伟大的暗月大人在凡世的代行者，行走在地面的视外之光掌管者，咱们一个大主教，一个战斗神官，居然被人用一瓶二十年的紫芽酒就糊弄过去了，这简直是无光之月的耻辱。想到这些，我的心就像撕裂一样疼痛，唉，脸都丢尽了，就算是死，都没脸进入主的神国，侍奉在主身侧了。” “耻辱，这是主的耻辱，也是咱们这些侍奉者的耻辱。”修尔也频频点头，认真的说道，“也不能怪他，想必在他心里，咱们的身份，也就只配得上一瓶……” “那个，拿错了，拿错了。”老鼠可不敢让两人再说下去了，再说几分钟，自己说不定就要变成神之敌了。以前这混蛋一个人来的时候，就已经够可怕的了，现在带了个小孩，两人一人一句的，居然可怕了好几倍，真是见鬼了。心里抱怨着，老鼠一样的侍者任由心里滴着血，小心翼翼的碰触一个奇怪的酒瓶，“呵呵，呵呵，神官先生，这个绝对符合二位的身份。” “嗅嗅”，修尔抽了抽鼻子，眼前一亮，“有趣，这是什么好东西？” “从奥兰多海角带回来的秘制海螺酒，海精灵的珍藏。”老鼠咬着牙说道，“店里最好的存货了。” 修尔的脸色古怪起来。 海精灵的海螺酒，听起来普普通通的名字，朴素的就像乡下自酿的浊酒一样，但是懂行的人才知道，这可是帕瓦帝加十大名酒之一。 深海本来就不是适合酿酒的环境，海底的作物又没几种可以正常发酵酿酒的，因此海底的酒本来就格外珍稀，其中这种只有瑟尔族海精灵一支才了解原谅和酿造方法的海螺酒，更是珍稀中的珍稀，有时候一瓶海螺酒的价值，甚至足以引发两个小型领地的战争。 “小半杯就好，奉主之意，暗月的信徒，不可沉迷于原始的享受。”稍一犹豫，修尔在胸前画圆，一脸圣洁的说道，“莉莎她一杯果汁就可以了。” “咦？”这次轮到侍者愣住了。 他可不是第一次和修尔打交道了，这个混蛋最喜欢坑人，能占便宜的时候绝不吃亏，本以为这次他肯定要借机让自己狠狠的出点血，怎么可能就这么放弃了，难道还有什么阴谋？ 不过，再一看修尔的态度，见多识广的侍者也就放心了，占点便宜无伤大雅，太过分的话就是欺负人了，这混蛋还是懂得分寸的。 “没喝的那些，给我打包带走好了。” “你怎么不去做梦。”差点把杯子直接砸在修尔脸上，不过心情缓和了一点的侍者，还是给修尔倒了满满一杯。 “身为主的侍奉者，我们要抓紧每一刻为主效劳，所以，我们的时间无比珍贵，一秒都不能浪费。” 对，对，酒你喝完了是吧，又开始说这些废话了。 “请你记录，以莉莎的名义，发布指名任务。” “咦？”少女奇怪的看了哥哥一眼，为什么要以我的名义发布任务？不过仔细想想，哥哥有自己的计划，要是以前的话，一定不会告诉我的，现在虽然没有详细解释，但至少不隐瞒了，这已经让她很满意了。 “发布人，莉莎，还有别的吗？” “发布人，莉莎，身份，某教会大主教，任务内容，护送。任务详情，后天，即二十三日清早，由众神殿出发，十五日内抵达翡翠帝国的狮子城。路线及具体时间安排，由受委托人全权负责，交通工具、旅途物资，也按惯例由他们准备，酬金，四百到八百金币浮动，具体数额面谈。” “护送任务，毫无疑问，这里五分之四都是护送任务，十五天后狮子城，看来是参加水幕节，不过……”作为联络站的接待员，老鼠一样的小胡子侍者还是很专业的，“最近几家主营护送业务的佣兵团都出任务去了，剩下的那些的护送水平未必百分百可靠啊。” 就像他说的，其实不同类型的佣兵团队，擅长的领域也是有区别的，战争佣兵擅长杀戮，突击佣兵擅长攻坚，护送团队擅长防守和关系培养，探索佣兵擅长侦查渗透，非要让战争佣兵干护送的活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不怕把旅途变成血腥的歼灭战之旅就可以。 “没关系，反正是指名任务。”修尔耸耸肩，“指名对象，暗黑佣兵团。” “他们？”老鼠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修尔，“神官先生，你确定？那群家伙实力倒是可靠啦，就是智力不那么正常，刚才嗷嗷叫着冲出去的人里，带头叫的最凶的那个，就是他们的人。” “我知道啊，实力可靠就足够了。”修尔不在意的说道，“又不是要联姻，管他们智力高低呢。” “好吧，我帮你登记上了。”老鼠犹豫着说道，“不过，这种指名任务，他们接不接，可不是我们佣兵公会可以保证的。” “当然不用你们保证了，你们是佣兵公会，又不是保姆公会。”修尔撇撇嘴道，“既然指名了，自然有让他们接受的办法，来，登记表上帮我加几个字。” “啊？” “你看，这是我妹妹莉莎，怎么样，很可爱吧。” “呃……”看看修尔突然就拎在手里晃来晃去的锤子，老鼠的头上冒出冷汗，“嗯嗯，可爱，可爱，太可爱了。” “说是难得一见的美女，这绝对没错吧。” “哥哥！”少女在修尔腰后用力拧着，吃吃的笑道，“你不要闹啦，好讨厌，哈哈哈。” “我在很严肃的陈述一个事实，主教导我们要诚实，所以，说谎是不对的。”嗯，这个事实还真是令人满意啊，可喜可贺。 “是是是，难得一见。”这倒也不是彻底昧着良心说的，老鼠必须承认，这个女孩如果再长大几岁，确实应该算得上美女，至于是不是难得一见就是另一回事了。不过现在嘛，勉强算是美女候补吧。 “所以，你帮我在委托人后面加个括号。”修尔严肃的说道，“发布人，莉莎，括号，美女。” “哈？” “怎么，有异议？”修尔的眼神变得危险起来，“还是觉得我说的不对？” “不不不，美女，是美女。”老鼠疑惑的问道，“你不会认识他们的达克团长吧。” “不然我能想出这种方法让他接受任务吗？” “难怪。”老鼠暗暗撇嘴，也懒得再说什么了，人家自己熟人之间在玩，他又何必掺合进去呢。 “登记好了，你看看。” 抢过登记表，兄妹两人凑在一处，脸贴着脸一起检查，嗯，一切都很正常，完全按修尔的要求登记的。 “不错，我很满意。”修尔点点头，“我记得你们的职业操守，是不会多嘴的吧，比如……登记时的具体情况。” “那就要看中介费用是不是足额到账了。”老鼠阴阳怪气的说道，“如果明明是百分之二的佣金，非要被人压缩到百分之零点五，而且还打了折扣……” “由受托方统一支付佣金。”受托方支付佣金也是一种常见方式，不过酬金方面就会把佣金部分也计算进去，价位会比较高。 “成交。”要死也是暗黑佣兵团的倒霉鬼们被坑死，我不死就行。老鼠理所当然的抛弃了自己的服务对象，“我们的职业操守的最棒的。” “愉快的交易。”笑眯眯的和老鼠一样的侍者伸手互握，“希望……” “该死啊，上当了，哪个混蛋喊的有魔兽靠近。” “骗子，骗子，把我的热血还给我。” “要是被我抓住这个骗子，我一定……” “咳咳。”修尔干咳几声，很认真的对侍者说道，“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什么？” “再见。” “哈哈哈，哥哥快跑，要挨打啦，哈哈。” 第十四章 接头 银月的狄安娜踏着轻快的舞步，在天幕正中驻足，将自己美好的舞姿，在人间尽情展现，夜空女士赛米娅藏身在黑暗背后，掀开神秘的面纱，把多情的目光洒向凡世，风之赛洛背着行囊，卷起深秋飘零的落叶，不知疲倦的脚步迈向远方。 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喧闹了一整个白天，现在已经疲倦的陷入了沉睡，秋末的虫鸣接过了话语权，在大街小巷的每个角落唱响，让城市响起了一曲深秋的奏鸣曲。 歌颂着神灵的荣光，披着各色圣袍的圣职者们依次关闭了神圣之厅的大门，神圣的赞美诗从紧闭的圣厅内传出，数百个教会同时赞美神灵，这是每天晚礼拜都会出现的壮观场景。 每天都会如此，众神殿的夜晚，一如既往。 随着时间的推移，食物的香味开始在众神殿的街道上弥散，入夜后空无一人的道路上，渐渐又开始有了人迹。换下了刻板的圣袍，穿上彰显个性的私人衣饰，圣职者们离开了神圣之厅，各自寻觅自己度过夜晚的场所，大多数神殿并不禁欲，漫长的夜晚，就是信徒们寻找快乐的时间，即便在这座教会组成的城市里，也有太多的快乐，潜伏在夜色之中。 “吱呀”，树洞和驴耳朵——名字非常奇怪的酒馆——大门被轻轻推开，五个披着斗篷的旅人带着夜晚清冷的风，走进了热闹的酒馆里。 刚进门，一股热浪就扑面而来。 热的不是真正的温度，而是炽热的气氛。 虽然酒馆里的温度比起外面寒冷的夜晚来说的确不低，但和火一样热烈的气氛相比，就差得远了。 小小的酒馆，挤进了上百客人，让酒馆的大厅里人山人海，异常喧嚣。 大厅尽头的吧台里，几个酒保的手臂仿佛已经拖出了残影，摇酒器在他们的手里变成了最神奇的魔法道具，一杯杯色彩艳丽味道绝伦的美酒，像魔法一样从摇酒器里生成，然后消失在吧台前围绕着的酒客嘴里。 吧台的一角，几个飞镖靶成了最受欢迎的娱乐道具，至少十个佣兵打扮的客人围在标靶周围，至于附近看热闹起哄的好事者，就更数不出来了。 原本很普通的标靶，在这群家伙手里就像要玩出花来一样，投掷？蒙眼投掷？背身投掷？那能算什么，属于佣兵的游戏，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同时向五个标靶投掷，这只是基础而已，用手投？不不不，佣兵们都是用脚或者用嘴投的。命中靶心？对不起，那根本不能计分，我们要用飞镖在标靶上作图，图像越清晰越复杂，得分才能越高。看到那边那个标靶没有，上面那个美女剪影就像画出来的一样，惊讶吧，嗯，那本来就是画上去骗人的。 两个赤膊的大汉双手在桌上互握，浑身肌肉高高隆起，用尽全力的肌肉像蛇一样蠕动着，汗水从肌肉的沟壑中滑落，还没碰到桌面，就被身体的温度蒸发成雾气，几个人围在两人身边，捶打着桌面疯狂的叫喊，透明的酒液随着撞击从酒杯中溅出，刺鼻的酒精气味简直像为热烈的气氛再点上一把火。 另一边围了更多人，但这里却安静的多，一群人像是大气也不敢喘，屏住呼吸盯着桌边的几个主角。闪亮的金币在桌面叠成一叠，每一枚都晶莹剔透，发出最可爱的光芒，薄薄的纸牌在手中却重如千斤，每一次碰触都让人心中更加沉重。 绚烂的灯光在头顶闪烁，快节奏的音乐刺激着人们的心脏，让它们跳动的更加距离，脂粉的香气弥散在封闭的空间里，混合在酒精的芳香中，刺激着人们心底最原始的冲动，带着汗水的晶莹皮肤随着腰肢的摆动一闪一闪，令人忍不住伸手拭去皮肤上的水迹。 这里是树洞和驴耳朵，众神殿范围内最出名的一家酒馆，是佣兵们和神灵的信徒们和谐共处的美妙场所，是连接神灵世界和凡人世界的纽带。 这里位于众神殿城门附近，属于旅行人的守护者、风之赛洛的信徒经营的产业，这些心里藏着诗和远方，浪漫到不可救药的风之信徒们，把即将出发的旅行视为最神圣的仪式，为此不惜为所有旅者撑起了这片出发前的庇护所。 原本这里只是一家很普通的酒馆，远道而来的佣兵们再此聚集，即将离去的旅者们也把这里视为最后一站，双方在此地接头，交涉，进食，整理，为即将开启的旅途做最后的准备。 然而，世上本没有混乱，佣兵多了，就形成了混乱。 这句话本是当年被佣兵们打败的周边国家，因为不甘心失败而传出的污蔑性留言，然而连制造者自己都没想到的事发生了，嗯，佣兵们还挺爱听的，他们自己高高兴兴的把这句话传的越来越广。 佣兵们不在乎，一点也不在乎，对于他们来说，这不是污蔑，反而是夸耀。 坐在酒馆里，代表着安全，代表着享受，代表着狂欢，然而一旦离开酒馆，就意味着要离开城市，走入危险的旷野，就意味着战斗，意味着流血，意味着残酷的死亡。 生与死，只有一墙之隔，不止是佣兵，每一个坐在树洞和驴耳朵里的人都心里清楚，就算有佣兵保护，但进入荒野就是赌命，每个人都可能会死，都可能再也无法回到安全的城市里了，面对这样的情形，又有什么理由不恣意放纵，不尽情欢笑呢？ “哦，哦，哦，哦哦哦哦。”欢呼声从慢到快，越来越急促，砰的一声，一只胳膊被另外一只压在了桌上，输家懊恼的揪着头发，脸上涨得通红，赢家举着双臂发出震耳的嚎叫，捶打着自己敞开的胸膛。 观众们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简直比自己获得了胜利还要兴奋，大片大片的酒水，在欢呼声中被溅上了半空，几个衣着清凉的女性尖叫着扑了上去，忘情的抚摸着胜利者坚实的胸肌，甚至有一个在胸前迅速舔过，随即发出花痴一样的尖笑。 “啧啧啧，真热闹。”下意思的在胸前摸了摸，闯入酒馆的五个客人中身材最高的一个——当然，那就是修尔——颇为遗憾地说道，“伤风败俗，简直太伤风败俗了，我们应该把她们揪过来，在密室里好好训斥一番，用主的慈爱感化她们。” 毫无疑问，明显目的不纯的评价，换来的只有白眼而已，新进的牧师大人塔琳娜虽然已经不再年轻了，但还是受不了这些，只好垂着头，不断在胸前画圆，祈求万能的暗月之主惩罚这些不知廉耻的罪人。倒是伟大的莉莎大人，早就见多识广了，这点小场面算的了什么？少女一直抱着修尔的胳膊，一脸灿烂笑容的频频点头，简直就像是明确表示，哥哥什么都是对的。 跟在塔琳娜身后的两个孩子自然也不会给修尔什么好评价，他们毫不掩饰的对修尔露出鄙夷的目光，不过，这位名叫艾迪的小伙子，你能告诉我，你怎么做到一边鄙夷我，一边不停偷看那边大姐姐的大腿的吗？ “我不是，我没有，你闭嘴。”小男孩怎么可能是修尔这种人的对手，小伙子浑身皮肤都红了，在同伴索菲似懂非懂的眼神里抱着头，估计他现在一定在怀疑人生吧，喜闻乐见，真是喜闻乐见。 “大家小心一点啊。”修尔做了个堵住耳朵的动作，从行囊里取出一个铜盆，虽然很难理解一个圣职者为什么要把铜盆这种奇怪的东西放在背包里，但毕竟没有哪条教义，规定圣职者不许这么做呀，所以再怎么奇怪，别人也不好干涉。 铜盆加钉锤，毫无疑问，等于刺耳的噪音。 “咣咣咣咣”，简直像在敲锣一样，把周围的酒客吓了一跳。嗯，只有周围的，酒馆里太热闹了，稍微远一点的人，连锣声都听不到。 “暗黑佣兵团的人在不在，快点出来，再不出来委托人就走了。”借着破锣声的伴奏，修尔大声喊道，“暗黑佣兵团的联络人，在不在，在不在，鸭子佣兵团的联络人，快点出来了。” “这位先生，虽然很不希望和雇主发生冲突，不过……能不能把我们佣兵团的发音纠正一下？” 这次轮到几位圣职者被吓一跳了，刚才周围还都是路人，突然就蹦出一个人对着自己说话，除了修尔这样早有心理准备的之外，换成谁都会被吓一跳吧。 好在这个声音还是比较正常的，一个女人的声音，听起来很严肃很正统的女人的声音。 一回头，就连两个小孩子都不由在心里赞叹一声，惊叹。 突然出现的女人算不上漂亮，但视觉效果极佳，栗色的长卷发，古铜色的皮肤，深蓝的眼睛，结实的肌肉，健美的身材，尤其是两条修长的腿，看上去就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充满了危险的诱惑力。相比之下，外貌上的一点瑕疵，早就已经被人忽略了。 “哪位是莉莎女士？”女人的声音很沉稳，“我就是暗黑佣兵团的联络人。” 第十五章 会谈 “啧，居然是暗黑近卫出来做联络人。”修尔用别人无法听到的声音嘀咕了几句，随即换上一副真诚的笑容，手指在女人身前拂过，“以无光之月的圣名，祝福你，黑暗的孩子，愿阴影长伴你的左右。” “暗月……”女人眼角抽了抽，似笑非笑的说道，“莫非，阁下是暗月圣殿的莱特先生？” “呵呵呵，不错，这位是莉莎，暗月神殿的大主教，无光之月的凡世代行者，露娜大人这一代的侍奉者，也是这次任务的雇主。” “雇主不是你？” “吾等皆为暗月使徒，立誓此生侍立在大主教的圣座下，永世为吾主效力。” “明白了，她是精神领袖，但是有事找你谈就对了。” “呃……”修尔挠了挠头，这人什么情况，明明已经明白了，还非要把话说的那么直接吗，诚心的吧。 “如你所言，夜色中的行者。”谁也没想到，莉莎居然直接站了出来，手持黑色权杖，头戴圆月冠冕的少女看上去瘦瘦小小的，但踏前一步的动作，居然带着逼人的气势，“此身已奉于吾主，诸多凡俗事物，皆由兄长代劳。委托之事，请与兄长详谈，无需多虑，兄长之意，即为我之意。” “了解。”女人若有所思的打量了莉莎一阵，点点头道，“请随我来，我们已经准备了清静一点的地方。” 对方所指的位置，其实还是在嘈杂的酒馆里，只是周围的人都被轰走了，相对比较安静而已，嗯，至少正常音量的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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