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道祖师爷 - xp1024.com
《文道祖师爷》


第1章 小人瑟瑟

天元历617年。

千元大陆,洪国帅府。

殷明端坐在床榻上,似乎陷入了沉思。

他在消化穿越后,脑海中纷至沓来的各种情报。

他并不惊惶,只是很感慨。

他本是一个学者,为了复原古代贤哲的智慧,他深入中西的各种遗迹之中探寻。

终于有一次,他在古希腊的一座遗迹中,失足摔落深谷,醒来就穿越到了这里。

前世的经历赋予了他处变不惊的气度,他感慨的是这个世界,居然是重武轻文的。

因为个人武力发达,这个世界武者的地位至高无上。

殷明一身所学,似乎都派不上用场。

他现在的身份,是洪国大帅的独子。

虽然是独子,但是前身的殷明并不受重视,因为他没有武学天赋,只喜好文学。

而大帅,只在乎国家利益,对一个废物儿子,不会浪费一点精力。

至于殷明的母亲,是洪国前宰相之女,京城有名的才女。

昔年被皇帝做主,嫁给大帅,为大帅承继香火。

大帅却不在乎一个没有武力的才女,等发现她生的儿子也是废物之后,就彻底把母子二人抛之脑后。

大帅常年在外征战,为洪国开疆拓土,被大陆四方敬畏。

母子二人在帅府上,生活苦不堪言,下人都把他们的话当做耳旁风。

甚至,还有胆大的下人,敢给母子二人甩脸色。

毕竟,这母子都没有武力,大帅完全拿他们当做空气。

殷明的母亲,在今年早春时候,郁郁而终。

殷明一个人就更加凄惨。

他性子有些迂腐,不会跟人搞好关系,也得不到人尊敬。

每日的饭菜,生活的所需,都得殷明主动去问下人要,而且下人还对他很不耐烦。

殷明在入冬前去要衣物,却被库房的下人羞辱了一顿,最后也没拿到衣物。

这也不难理解,因为那下人是殷明的表兄张贺带进帅府的。

张贺虽然只是表亲,却是一位武士,在京师金吾卫任职,借住在帅府上。

大帅已不知多少年没有回过帅府,府上的几位老管事又极少露面。

结果张贺倒似是一家之主一般,常对殷明吆五喝六。

连带他带来的下人也狗仗人势,对殷明甩脸子。

到了冬天,殷明不想去吃气,就忍着冷,没有去要木炭。

最后,他居然被生生冻死了。

这才有了殷明穿越而来。

殷明心中暗自摇头,这个前身,未免有点太穷酸和窝囊了。

此人毕竟是大帅之子,论身份比什么下人和表兄不知高到哪里去。

但凡此人硬气一点,事情闹大,下人和表兄绝对讨不了好。

真正让前身饱受欺辱的,不是重武轻文,而是其人自身太软弱。

不过,从今日起,一切都将不同了。

殷明正要起身,忽然房门被人一脚踹开,一个下人冲了进来。

他正是库房的仆人张亮,是那位表兄张贺的老家人。

他刚才忽然想起来,今年冬天还没给那个废物少爷木炭,顿时慌了。

虽然这废物不受重视,可毕竟是大帅的儿子,万一出点意外,他可担罪不起。

张亮慌慌张张的跑来,却看到殷明好端端的坐在床上。

虽然殷明的脸色不太好,但是绝对没有性命之忧。

张亮松了口气,只要不死不残,就不用害怕。

至于让少爷冻了大半个月,这都不算什么。

就少爷在帅府的地位,根本都没有给大帅告状的机会。

张亮酸溜溜的道:“我说殷明,你坐那不动,装死吓唬谁呢?”

在往日里,殷明只是个穷酸书生,受通俗的观念影响,对下人最多就是软弱的训斥几句。

所以下人根本就不怕他,相反甚至还敢愚弄他。

殷明陡然睁开眼,直视张亮喝斥道:“下人直呼主人名姓,言语调侃,是我装死,还是你找死?”

殷明可不是过去那个文弱书生了,他前世四处闯荡,何曾受人折辱。

张亮登时吓了一大跳,在帅府做事十多年,从没见过软弱的废物少爷有如此凌厉的模样。

张亮有些不忿,竟然被这个废物唬住了。

他内心虽然被殷明吓住,但是平日的认识根深蒂固,忍不住想反抗。

他鼓足勇气,回瞪过去,有些心虚的大声道:“我就直呼你名姓了,你能把我怎样?”

殷明淡淡的道:“我也不能把你怎样,只能去城西的京兆府递个折子。”

张亮一愣,不知其意。

殷明陡然声色俱厉,喝道:“大洪国律法明言:仆人不敬、诽谤主人,当刺配流放三百里!”

殷明可不是原先那软柿子少爷,他为学日久,本身就带有一种正气。

而且他说的是律法明言的事情,只要京兆府收到折子,必得治张亮的罪。

张亮吓得倒退一步,扶住门框,险些跌坐在地上。

“叮,文圣系统激活!”

“宿主激活文气加持。”

随着机械化的声音响起,殷明顿觉自己气势一盛。

某种神秘的能量似乎注入了自己的身体,使得他的言语间更有一种慑人的威力。

慷慨的正气,律法的威严,登时笼罩了张亮。

张亮膝盖一软,居然跪倒下去。

他匍匐在地,瑟瑟发抖,想说句求饶的话,却牙齿打颤,发不出声来。

殷明感慨,不管哪个世界,对小人都必须用刚正的气势压倒他们。

与此同时,他也在寻找刚才发声的声音。

那好像是根植在自己脑海的,某种机械的声音。

殷明尝试在心中呼唤:“文圣系统?”

果然,脑海中又响起“叮”的一声,似乎是回应一般。

殷明问道:“你是什么东西,为何在我脑海中?”

系统:“本系统作为宿主的辅助系统,以帮助宿主修行文道,改变这个世界为目的。”

殷明有些惊异,这东西十分新奇,他见多识广,却也不曾见识过。

殷明又问道:“文道也可修行么,要如何修行?”

系统:“修行的方式,就等于宿主前世为学修儒一般。”

“文道境界,文生,文士,文师……”

“宿主为学修儒产生文气,文气甚至可以使得宿主以言辞笔墨杀人。”

“如果用文气催动诗词歌赋,更是有不可思议的神效。”

“宿主修行还会产生特殊的文道值,文道值可以在系统中兑换各种宝物、特殊功法等等。”

殷明有点明白了,这文气就等于是武者的内力。

而对他来说,言辞笔墨就像是武者挥拳,诗词歌赋就像是武者运用武技挥拳。

那文道值,则有些像是系统的独有货币。

刚刚殷明之所以一言就吓得张亮跪倒在地,就是因为文气催动言语,直接对张亮的心神造成了打击。

如果他催动的文气足够多,或者是通过诗词斥责,那么张亮甚至可能当场暴毙。

文道名士,杀人无形。

正当他思索文气的时候,系统纠正道:“系统提示,文气完全不等于武者的内力。”

“武者修命不修性,只有达到所谓先天武圣的境界,才会开始炼性,内力也会转化为先天内息。”

“内息,就是气的一种,在品质上等于宿主现在修炼的文气。”

殷明沉吟起来,在他的记忆中,殷大帅就是强悍无匹的先天武圣。

正是有殷大帅在,洪国才能开疆拓土,从三流小国,成为雄踞大陆的强国。

殷明问道:“这么说,文生、文士等境界,并不等于武生,武士等境界?”

系统:“从境界上讲是等同的,但是宿主修炼文道,提笔杀人。”

“只要不被近身,杀伤力是同境界的十倍以上。”

殷明理解,自己不炼体,近身搏斗就像普通人一般。

第2章 给你十息时间

殷明想要再询问自己成为文圣之后,文气是否会一直保持。

系统却以宿主只是文生,境界太低不需要知道为由,拒绝回答。

但是,这也可以看出,殷明成为文圣的话,修炼的文气还会产生质变。

那是未来的事情,现在倒是还不用考虑。

殷明迅速考虑清楚了眼下的处境,当务之急,便是要修行文道。

修行有成,便当出仕为官,教化百姓;开宗立派,传播文道。

有系统傍身,文道也必能在这武者的世界中,大放异彩。

正在殷明思索的时候,忽然一个声音惊醒了他。

一个青年男子大步从远处走来,距离很远就在呵斥。

“殷明,你发什么疯,帅府以法治家,何时容你私自欺辱下人了?”

殷明闻言抬起头来,见是表兄张贺,他身后还跟着一个锦衣华服的少年。

殷明心中略一思索,记忆浮现,此人正是表兄张贺。

此人时常欺辱前身,尤其好当着下人的面进行羞辱,甚至还动过手。

这具身体,甚至还有暗伤留存。

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觊觎殷明的身份,大帅爵位的继承人。

须知,殷明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不是武士,就意味着没有资格继承爵位。

何况,大帅眼中根本没有自己的独子殷明,甚至多少年都没见过这个儿子。

张贺和大帅有一点表亲,不由得就动起了歪脑筋。

殷大帅受封世袭秦国公,这是二等国公,是当今洪国皇室之外,最尊贵的爵位。

如果殷明彻底被大帅放弃,他有没有机会被大帅认做儿子,由此继承爵位呢?

所以,张贺经常打压殷明,恨不得殷明去死。

此时此地,张贺也不是为自己的老家人出头,他依然是在动歪脑筋。

其目的,是打压殷明,凸显自己在帅府的地位。

这自然是做给他身后那位看的。

张贺身后的少年,身穿紫色镶金锦袍,上绣麒麟,这是一等侯爵的嫡系继承人才能穿的。

而且,麒麟有五色,说明他有继承家业的资格。

这也意味着他天资超凡,是一名尊贵的武士。

武者实力,最低是武徒,其上是武生,然后才是武士。

武徒只是学徒,实力上看不出什么。

武生就不得了,武艺精熟,在家坐着,每个月也可以领二两银子。

若是进入军中,便是精锐战士,月俸可达十两。

十两银子,足够维系普通家庭一年的生活。

武士,挂一个“士”子,意思就是国家都重视的人才,可以领爵位。

贵族子弟想要继承家业,就必须达到武士的境界。

若是平民,也可以领虚爵,只要立下战功,就有封户。

武士进入军中,就是上百人的统领。

若是再进一步,被尊为武师,意味可以为师,便可以统率上千人马,担任将军。

武师之上,便是武宗之尊,是为一代宗师,为一军之首脑,一派之宗主。

殷明的这位表兄张贺,就是一位武士,现在京都的金吾卫中任职。

金吾卫都是以一当百的勇士,都有爵位。

如果下放到地方上,个个都是军官。

殷明正在思索这些记忆,张贺却不耐烦了。

他陪着的,乃是世袭一等侯青林侯家的长公子柳清。

如果能得到这位小侯爷的支持,他被大帅认可,收入家门的可能性将大大提高。

可他虽然身在洪国人人羡慕的金吾卫营中,但这身份不足以让他结交小侯爷。

就算没有张亮的事,张贺也要拿殷明耍耍威风,来显示自己在帅府中的地位。

张贺喝道:“殷明,我在跟你说话,你竟敢发呆么?”

殷明弹了弹手,就像是在赶苍蝇一般。

“你走开些,莫脏了我的耳朵。”

这是一个粗鲁武夫,殷明根本懒得跟他多说什么。

张贺的脸膛腾的一下就红了,想不到一贯懦弱的殷明敢如此蔑视他。

张贺怒道:“你算什么东西,一个没有武学天赋的废物,也敢这么跟我说话?”

“哼,你便是学文,也没考出什么功名,简直连废物都不如!”

殷明淡淡的道:“我也不是什么东西,我不过是这帅府的半个主人罢了。”

殷明虽然学文,却不似这身子的原主人那般迂腐。

借殷大帅的势,压倒张贺,这也算一种借力打力。

张贺嗤笑道:“殷明,你莫不是糊涂了?”

“大帅都懒得瞧你一眼,你个废物也敢自称帅府主人?”

殷明淡淡的道:“张贺,我劝你,最好十息之内,从我眼前消失。”

张贺怒道:“我便在此,你敢跟我动手么?”

殷明面色矜持,似乎都不屑露出鄙夷之色。

殷明道:“我一个折子递到京兆府,这张亮是以下犯上,而你就是私闯贵族宅邸!”

“只怕要削了你的官职、爵位,刺配流放九千里!”

张贺大声辩解道:“你放屁,你难道不知是大帅许我进入帅府的?”

殷明淡淡的道:“大帅?可有证明文书?”

张贺自然没有,大帅不过是随便点个头,怎么会为了他专门写一封证明文书?

殷明道:“国有国法,秦国公不在,又无妻室,这帅府自然是我说了算。”

“现在十息已过,你还不滚吗?”

殷明面上有热气蒸腾而出,像是鼻孔中在喷薄热气。

他看起来气的要爆炸了!

但殷明知道,不是这样。

他虽然不懂武,却懂医。

那热流是从鼻旁五分迎**冲出,这是内力透经的征兆。

殷明挑了挑眉,这张贺在运力,他想动手!

武生代表着学成武艺。

武士则代表开始打通自身经脉。

从张贺的表现来看,他打通的是手阳明大肠经。

他的一身功夫,必定都在上半身,而且走的练精补津的路子。

殷明知道是知道,可若真动起手来,一百个他叠起来都不够一个武士打的。

但殷明却不怕他。

他见多识广,做人做事,只求尽一己本心。

殷明淡淡的道:“你想动手?”

张贺喝道:“动手又怎地?”

殷明轻叹一声:“张贺,这幅丑态,太难看了。”

“你动了非分之想,被我三言两语却就恼羞成怒。”

“难道,你便没有身为武士的尊严么?”

张贺怒火中烧,此时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武士尊严。

他右臂发胀,整个身体的力量都调动起来。

他慢慢走到殷明面前,动用了浑身的气势,要压倒殷明。

他走过的地方,青石寸寸碎裂。

有几只蚊虫飞过,被他的气势所慑,全都被压在地上,躯体碾成一团。

武士之尊,自有威严。

寻常人面对武士,只能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第3章 吐字伤人

可殷明完全不受影响,他一身正气,有什么好怕?

张贺一手抓住了殷明的衣领,喝道:“你怕不怕我!”

他要先打击殷明嚣张的气焰,再狠狠的揍殷明出气。

殷明淡淡的开口,就要讥讽两句。

系统却提前察觉了他的用意。

“叮,检查到宿主准备使用文道诗词。”

“系统提示,宿主可以文气催动。”

殷明这才想起,自己现在已是文生。

这时,他体内蛰伏的文气涌动起来,他忽然有了一种强烈的表述欲望。

殷明开口吟道:“乱条犹未变初黄,”

张贺喝道:“你说什么?”

他是个武士,却不懂诗词。

反倒是他身后的小侯爷柳清神色微变,第一次露出了感兴趣的模样。

殷明继续道:“倚得东风势便狂。”

此言一出,张贺就觉天地间仿佛狂风大作,自己直欲随风舞动。

殷明断然喝道:“解把飞花蒙日月,不知天地有清霜。”

他神色凌然,开口断喝,摄人心神!

字字如刀,这一首诗好似是一股凛冽如刀的狂风,向着张贺席卷而去。

张贺惨叫一声,身子上竟然瞬间被切割出了无数的血口子。

就算他是强大的武士,也经受不住这种伤害。

小侯爷柳清失声惊道:“吐字伤人,先天手段!”

看他满面震惊的模样,几乎是被殷明的表现给吓到了。

一旁,张贺浑身浴血,却没人在意他。

他虽然是尊贵的武士,人人敬仰的金吾卫,但是此时却凄惨如败家之犬。

殷明眼中根本没有他,而小侯爷的身世背景,也不消忌惮他。

殷明淡淡的看了张贺一言,懒得多说,抽身便打算回到房内。

柳清却对殷明很感兴趣,在他身后出言道:“这位兄台且慢走,我还有一言要相询。”

殷明停住脚步,回头看向柳清。

柳清道:“适才兄台一言伤敌,这乃是道法手段啊!”

“兄台年纪轻轻,难道已是一位先天武圣?”

柳清心中十分费解,因为据他所知:只有先天武圣,内力变为先天内息,才能使用道法。

先天武圣何其强大,翻遍史书,也不曾听闻有十几岁的先天武圣。

这人跟自己年纪相仿,怎么可能如此强大。

就算洪国柱石,国公爷殷大帅,也是在而立之年,才成就先天。

而且殷大帅何其惊艳,甚至有人认为他是千元大陆空前绝后的奇才。

洪国能从一个三流小国,成为如今的雄壮大国,多半都是殷大帅一双阴阳囚龙锏打出的威风。

殷明摇摇头,知道柳清是误会了。

根据这身体的记忆,这个世界很久以前,是有道法传承的。

因为武者远比修道者强大,所以最终道法被淘汰了。

修道和练武,一者修性,一者修命。

达到先天层次,却殊途同归,都会转而修炼先天之气,像是武者,就是修炼所谓内息。

达到这等境界,万法虽心,武者也可使用道法。

只不过这个世界,几乎已经没什么道法传承,有也是上古残本,威力不大。

但是,能使用道法,却也渐渐成为了先天武圣的标志。

所以柳清才如此骇然。

殷明道:“在下只是个文人,不会道法,也不语怪力乱神。”

柳清骇然的面色,这才略微恢复一些。

毕竟,十多岁的先天武圣,太吓人了。

他刚要再询问,殷明道:“我所吟者,只是诗词,所凭者,只是浩然正气。”

柳清眉头微微挑起,显然十分惊异。

不过天下何其之大,有自己不知道的传承,也不奇怪。

柳清连连点头,沉吟道:“诗词,好诗词,好一个‘不知天地有清霜’!”

殷明似笑非笑的道:“原来小侯爷也懂得诗词之道?”

柳清正要说什么,忽然一愣,适才张贺可没有介绍自己。

旋即,他也明白是殷明必是从服饰上看出了什么。

只不过刚才那片刻间,在张贺的咄咄逼人下,这人还能注意到这一点,委实奇异。

柳清一拱手,道:“失敬了,我乃是青林侯之子,单名一个清字。”

“这诗词之道,我虽不甚懂,不过兄台适才一言断喝,震人心神,直如醍醐灌顶一般,显是好诗!”

虽然已知道殷明并非先天武圣,但是柳清心中依然不敢小觑殷明。

一来,那张贺可是货真价实的武士,却被一言秒杀。

二来,回味适才殷明吟诵的诗文,柳清也能察觉出,其中的震慑人心之处。

殷明颔首道:“你能有此解,便是懂了。”

“知其意,岂不强似知其言。”

柳清好奇的问道:“兄台这诗,前面‘倚得东风势便狂’,说的应是得势猖狂。”

“最后说‘不知天地有清霜’,说的应是人间总有正道彰显。”

“只是其余我却多有不解之处,尤其是一个‘解’字,不知何意……”

柳清其实不怎么懂诗文,若非殷明以文气催动,声势骇人,柳清也未必能感知其意。

殷明随口解释道:“此‘乱条’,说的就是与小人一般的柳树,趁势而起,得势猖狂。”

“‘解’字就是懂得,须知虽然柳絮狂飘乱舞,铺天盖地,但终有清霜临降、柳叶飘零之日。”

柳清眼睛一亮,道:“这就是以此来讽刺小人,纵然一时得势,终有被正道镇压之日。”

殷明点点头,心中却觉得,这小侯爷有些奇特。

这个世界,武者多瞧不起文道学问,这小侯爷却再三相询。

殷明却是不知道,若非他适才吟诵的震慑效果,柳清绝不会多问半句诗词有关的话。

殷明道:“今日幸会,就此别过了。”

他说罢,又要回他那破破烂烂的小房子里去。

天幸拥有系统,殷明自然不想懈怠,打算立刻开始修炼。

柳清又好气又好笑,听说此人虽然是大帅嫡子,却不受重视,在府上甚至还不如那张贺地位高。

柳清自己好歹也是世袭一等侯的继承人,怎么就这么不受这殷明待见。

柳清道:“兄台且慢,你适才吟诵诗文,我很干兴趣。”

一旁,地上的张贺一阵气结。

他受的虽然是皮外伤,但是伤势仍旧很重,需要尽快治疗。

第4章 小侯爷道歉

张贺武艺精熟,能控制皮肉,已经止住了流血。

他心里只盼着殷明快快回屋,自己好使唤下人,去治疗伤势。

可这柳清,却一再叫住殷明。

柳清道:“请兄台再赋诗一首,让我开开眼界。”

“当然,也不白白劳烦你,我可以付钱……”

他这么说,是因为看殷明衣衫单薄,家徒四壁,显然是没钱置办过冬的一应用品。

然而,他的话却被殷明立刻打断了。

殷明淡淡的道:“小侯爷请住了,容在下拒绝。”

虽然殷明面无表情,语气平淡,但是柳清却心神一颤,知道对方必然是不喜了。

他此时心中也颇有些悔意,知道自己这么说,有些没冒昧了。

柳清忙道:“兄台请勿误会,我只是看你钱财有些不凑手……”

殷明依旧淡然道:“这于此无关,你莫非当我这,是给钱就唱的青楼么?”

柳清登时语塞。

对方虽然缺钱,却显然不会为了钱而做事。

他这次开口,太想当然了,而且冒犯了对方。

想到这里,柳清忽然后撤一步,长身一礼。

柳清惭然道:“是我冒昧了,言辞失礼之处,还请恕罪。”

“阁下虽然不是武者,但是铁骨铮铮,并不逊色武者。”

“适才之事,便不再提,日后还请多多关照。”

他这显然是道歉,而且表露出了明显的结交之意。

殷明暗自点头,这人虽然是勋贵之后,但是气度倒着实不凡。

既然这小侯爷以礼待之,殷明自然也不会骄矜。

殷明笑道:“柳兄言重了,些许小事,何足挂齿。”

殷明发现,这小侯爷虽然言行略有些莽撞,但只因年少。

此人为人倒是率直,是个可以结交的人。

于是,殷明话锋一转,道:“不过,既然柳兄愿以君子之道以待之,我当投桃报李。”

“便潦做一杂诗,以娱视听。”

听到这话,一旁的张贺却是一惊。

这该不会又要拿自己试刀吧?

他一分神,身上还没闭合的伤口又在渗出血水来。

此时,殷明心中响起系统的声音:“宿主请注意,残余的文气已经不足以吟诵正常诗文。”

殷明一愣,旋即恍然:

吟诵诗文需要消耗文气,才能有种种奇异秘力。

同样的诗文,消耗文气越多就越强

同样的文气,诗文越高级就越强。

文气会自动缓慢回复,如果研习经文,会加快回复速度。

这时候,殷明也感受到了,自己残余的文气,已然不多。

不过,这并不能难倒他。

这时候,柳清看到殷明出神,问道:“兄台有何为难之处吗?”

殷明回过神,淡然一笑,道:“无妨,就随便作个打油诗吧。”

既然正常诗文催动不出威力,随口一首打油诗,想必正好应景。

殷明道:

“头尖身细白如银,论秤没有半毫分。”

“眼睛长在屁股上,只认衣衫不认人!”

殷明这是在讥讽张亮。

柳清抚掌笑起来,这首诗通俗易懂,他也听懂了。

殷明说的是缝衣针,却是藉此暗喻下人趋炎附势。

诗文虽然粗俗,道理却深。

正在这时,张亮像是被针扎了屁股,一下跳了起来。

张亮原本伏在地上,不敢作声,更不敢动弹,生怕殷明再注意到自己。

屁股上尖锐的刺痛,却是让张亮惨叫一声,蹦起来,夺命狂奔而出。

张贺的惨状还残留在眼前,张亮可不敢想象自己也挨上那么一下。

张贺那是打通经脉的武士,筋骨坚实,尚且浑身是伤。

若是给他张亮来这么一下子,只怕整个人都要被大卸八块了。

其实,殷明不过动用了一点点残留的文气,张亮完全是被张贺的惨状吓破了胆。

张亮身后,柳清哈哈大笑,显然是觉得这情形颇为喜乐。

殷明忽然叫道:“张亮。”

这一下就像是定身咒,一贯瞧不起废物少爷的张亮顿时止住脚步,哪里还敢移动半分。

小人如此,你强,他就弱。

幸好殷明并不打算为难他,只是用下巴戳了戳张贺,道:“把这废物抬出去,莫放在我门前碍眼。”

张贺自来到帅府,就压在殷明头上,有些飘飘然的。

看到殷明做出如此羞辱性的举动,顿时忍受不住。

张贺怒道:“殷明,你修炼什么歪门邪道,以为就成气候了么!”

“今日若不是我猝不及防,你岂能胜我?”

“我告诉你,你才是那个废物,大帅永远不会把你瞧在眼里。”

殷明淡淡的道:“你以为大帅就把你瞧在眼里了吗?”

张贺道:“哼,那是自然,我是金吾卫,领爵的武士,岂是你可以比的?”

殷明看着地面,蚂蚁从土地上爬过。

殷明喃喃道:“蝼蚁与尘埃,哪个更微不足道?”

殷明摆摆手,示意张亮赶紧把张贺搬出去,他懒得跟张贺多说什么。

柳清轻声道:“殷兄说话,总是有深意,可惜张贺那蠢货听不懂。”

殷明知道,柳清明白自己的意思。

殷大帅何其强大,武通天人,连鹧川河伯都差点死在他手里。

鹧川河伯可是从古元皇朝,传承至今的五家名门之一的家主。

那是动辄毁城灭邦,能影响千元大陆形势的大人物。

对殷大帅这种恐怖级别的人物来说,张贺和殷明就像是蝼蚁和尘埃,都一样微不足道。

柳清道:“过去闻听殷兄没有武学天赋,不能继承家业。”

“现在殷兄以文入道,未来未始不能重获大帅青睐,蒙受圣恩,承继国公之位啊!”

殷明微笑不语,他何须大帅青睐,皇帝恩宠。

相反,为了原本的殷明和其母亲,他与大帅早晚要分出生死,论个明白。

柳清和殷明聊了几句,殷明才知道柳清此来的目的。

原来青林侯府上闹鬼,让侯府焦头烂额。

当朝宰相建议青林侯来帅府借一柄浇铜黑耀弓,以为辟邪之用。

那是殷大帅年轻时探索上古遗迹得到的一柄神弓,威力且不说,辟邪最是厉害。

弓身乃是一种墨色奇石,外浇赤练铜,弓弦乃是河伯之子的蛟筋。

第5章 来自系统的轻视

第五章来自系统的轻视

这柄弓现在帅府陈兵塔中,镇压邪魅,护佑帅府。

这件事,在前线的殷大帅已经答允。

柳清今日就是来递上名帖的。

不过今日不是陈兵塔开启的日子,所以他还得改日再来一趟,求取黑耀弓。

柳清摇摇头,道:“殷兄那表兄,武艺本是好的,只是为人太嫌蠢了些。”

“今日认识了殷兄,真是最好不过,下趟再来,就请殷兄带我去取弓。”

殷明略一沉吟,见柳清言辞恳切,便点点头答允下来。

柳清又道:“既是如此,今日我就先告辞了。”

“改日殷兄若是有暇,也请到府上做客一叙。”

殷明点点头,道:“这个自然。”

当下,殷明送走了柳清,回到了自己破破烂烂的小屋中。

这小屋四面漏风,房顶的不时有茅草和尘埃落下。

殷明看了一眼空荡荡的炭盆,还有旁边冷硬的干粮。

殷明倒也不嫌弃,随便坐下,吃起干粮。

殷明有些奇怪,因为天气如此寒冷,可他却几乎没有什么寒意。

系统的声音忽然响起:“宿主修炼文气,滋养神魂,肉体的作用和限制将会越来越小。”

“天气虽然寒冷,却伤不到宿主神魂,所以宿主不会冷到无法忍受。”

“但建议宿主不要长时间处于这种环境下,因为宿主现在的神魂还不能完全脱离肉体。”

殷明了解,吃过了干粮,便唤来下人,为自己添炭。

不多时,不但炭送来了,还有绸被、棉服,一应物件都送了来。

他是帅府公子,这本就是他该享有的。

以前只不过是张亮掌管库房,欺负他怯懦,故意不给罢了。

其他下人,见少爷怯懦,也渐渐不大恭敬。

帅府比较特殊,因为大帅多年不在,所以对下人们来说,武道神话殷大帅跟自己家的主人,根本就是两回事。

甚至,很多人都觉得帅府压根没有主人,因而也就不怎么在乎废物少爷。

今日金吾卫的武士大人浑身是伤的被抬出去,可把一群下人给吓坏了,哪里还敢怠慢少爷。

殷明驱散了一群战战兢兢的下人,一个人在冷凄凄的房子里,开始了自己的第一次修炼。

他盘膝坐在炭盆前,双手虚握,心神下沉。

在脑海中,殷明翻看着系统给出的经文。

“上下四方曰宇,往古来今曰宙。”

“有实而无乎处者,有长而无本剽者……”

随着翻看和感悟,殷明感觉自己体内的某种存在,在不停的受到锤炼。

殷明知道,这就是自己的神魂。

不过殷明现在只是文生,还感受不到神魂的具体存在。

若是文士,则可感神魂。

若是文师,则可御神魂。

神魂和诗词经文,一体一用,不可分割。

如此修炼了两日,殷明却渐渐产生了一个疑问。

殷明心中问道:“系统,这篇经文,便是不错,可未免太浅显了些吧?”

系统道:“这是宿主的新手经文,更高级的经文更为深奥,也修炼更快,但是需要宿主花费文道值兑换。”

系统说着,一个虚拟面板出现,是系统的商场。

殷明放眼看去,顿时哑然。

他这两日,一共才积攒了不过五十点文道值。

其中四十多点,还是前日作的两首诗奖励的。

可系统中的经文,最便宜的也要一千,而且非常低级,与殷明现在修炼的经文差不多。

再往上,有上万的经文,还有数十万,乃至更贵的。

系统解释道:“因为宿主修炼的是文气,所以修炼的效果不会受到经文品级的影响。”

“经文的品级只跟修炼的速度呈正比,一万文道值经文的修炼速度就是一千文道值经文的十倍。”

殷明随口问道:“这一千的经文,何时可修炼成文士?”

系统:“如果是昼夜不休的修炼,成为文士需要两年,成为文师需要五十年。”

殷明愣了愣,这也未免太慢了。

要知道,殷大帅三十岁就是先天武圣,那等境界,跟武师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可按照获取文道值的速度,他想要攒够换取高级经文需要的文道值,也至少要一年。

殷明皱了皱眉,这系统虽然很方便,但是却很难利用起来啊!

忽然,殷明心里一动,问道:“我脑海中有许多曾经世界的经文,不知道能不能用来修炼?”

系统道:“如果品质足够高,是可以的。”

“而且如果品质足够,系统还可以进行收录,并奖励宿主文道值。”

“但宿主来自超低武世界,建议宿主不要浪费时间。”

虽然系统如此轻视另一个世界,但是殷明自然是要尝试一下的。

殷明心中默诵道:“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这是另一个世界的道家经典,老子所著的《道德经》的开篇。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心神已经完全沉浸在了回忆之中。

他浑然没有注意到,整个帅府,以他为中心,天地元气都在肆虐。

殷明自顾念诵道:“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这一次,不只是帅府,整个京城都震动了。

洪京大都督勃然变色,失声道:“天地元气肆虐,另有独到气息生成,这是先天武圣在叩关!”

“难道是殷帅……不对,他应该也没这本事,那这到底是……”

宰相看向帅府方向,惊疑不定的道:“这等声势,难道那殷帅又突破了?”

“不,这般浩然慷慨,难道是天意幸我文道,有神灵降临,要制裁那殷帅?”

旋即,他又苦笑起来。

神灵啊……岂有这等存在。

皇宫中,大殿前一只巨大的九龙杯金光灿灿,忽然颤栗起来。

九条龙口喷出水流,异香扑鼻。

皇帝看着水流最粗的一股,正是帅府方向。

皇帝喃喃道:“怪哉,难道殷卿悄悄回到京城了?”

“可他怎么不告诉朕一声?”

……

此时,殷明还不知道,他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就连系统疯狂的提示声,殷明都已听不到了。

当他继续念诵的时候,连远在东方征战的殷大帅都被惊动,回首看向洪京方向。

他的境界深不可测,也感受最深。

遥远的京城中,似乎有一只洪荒巨兽,正在苏醒。

那个方向蕴藏的恐怖力量,让先天武圣都为之颤栗,而且威势还在增长。

殷大帅的手已摸到了阴阳囚龙锏上,双锏颤动,不知是在激动,还是在恐惧。

可就在这时,那股骇人的悸动,忽然消失了。

第6章 《春秋繁露》

第六章《春秋繁露》

整个洪国,所有的高手,都被惊动,却无一不是莫名其妙。

皇帝看着面前寸寸碎裂的九龙杯,面上满是惊疑。

刚才皇帝几乎怀疑,是遥远传说中的武帝要出世了。

可这虎头蛇尾的结局,究竟是怎么回事?

另一边,帅府,殷明的心中系统正在疯狂提示。

“宿主请注意,宿主请注意。”

“宿主修行的经文等级太高,超过现阶段神魂可承受上限。”

与此同时,殷明的体内也变得一团糟。

由于神魂不够强大,控制不了过于庞大的文气,大量的文气正在他的体内肆虐。

随着他停止修行,肆虐的文气才渐渐平息下来。

若他是武者,这一下基本等于武功尽废,而且有性命之忧。

殷明感觉体内有种鼓胀之感,显然是适才修行的太过火。

经文就是文道修行的功法,而功法等于是修行的一道闸门。

过于高级的功法,就像太大的闸门。

当内在的神魂不够强大,不能控制住海量的文气,那过量的文气就会伤及自身。

殷明心中很快明悟,看来关于经文的选择,要循序渐进才是。

其实,这道理他本是知道的。

可是系统不是说自己来自什么低武世界,不可能有什么高深经文吗?

系统察觉到殷明的心思,分析道:“推测宿主原先生活的世界,完全不具备修炼环境。”

“否则这些经文,可以铸就真正的文道圣贤。”

殷明问道:“且不说这些,我现在要修炼什么?”

……

经过一番探究,最终殷明开始修行《春秋繁露》的经文。

这是儒家董子所著,思想的闪光点极多,但是比之先秦大儒,却又差了几分。

此经的品级也很高,但是勉强可以修行。

殷明心中默诵道:“春秋谓一元之意,一者,万物之所从始也……”

这一次,总算没有弄出刚才那么惊人的声势。

不过,很多人仍然惊疑的看向帅府,因为怀疑是殷大帅回京了。

但是,这篇经文,也绝对是高级功法。

如等价换成武者的功法,那是先天武圣都可以修炼的功法。

在修炼的最初阶段,就能得到这种功法,并不算一件好事,因为动辄就会把自己练死。

殷明念诵完毕,感觉体内有某种东西渐渐浮现出了形状。

那就是神魂!

原本系统说要两年才能达到文士,感知神魂。

可现在片刻间,殷明就接近了这一境界。

这就是真正的高级功法的效果。

能感知到神魂,那对于文气的控制就上了一个台阶。

《春秋繁露》显然刚好适合殷明。

经文催发了神魂,神魂调控经文修成的文气,这是相辅相成的。

系统提示:“叮,宿主修为提升。”

“由于宿主刚才修炼受伤,建议宿主先调养身体,然后再提升境界。”

即便已经换了《春秋繁露》,对现在的殷明来说,还是太高级了,修炼要适度。

殷明也明白欲速则不达的道理,见系统如是说,便收回心神,站起身来。

还没等站稳,殷明一个趔趄,又坐回了炭盆前。

他这次受伤不轻,连走动都有些不便。

一连几日,殷明就在小破屋里休息。

下人现在不敢怠慢少爷,每日都给他送来饮食。

他前几日弄出的动静虽大,惊动的却都是大人物,小人物根本察觉不到天地元气的存在。

过了三五日,殷明才觉得身体有所好转。

这一日,殷明正打算出去走走,买些调养身体的药物,却有下人来通禀。

那下人畏畏缩缩的看着殷明,显然前些日子张贺和张亮的惨状吓到了他。

那下人嚅嗫着禀告殷明,原来是小侯爷柳清到了。

殷明掐指一算日子,原来今日是初一,是陈兵塔开塔的日子。

殷明点点头。

不多时,下人便带着柳清来了。

柳清打过招呼,愕然道:“殷兄,几日不见,你气色怎么如此之差?”

殷明摇摇头,道:“内情复杂,还是先陪柳兄去请兵吧。”

柳清也不废话,吩咐一声,让陪自己来的下人就在这里等候。

两人走在路上,柳清忽然小声道:“殷兄,这帅府上是否发生了什么事?”

殷明一愣,他还不知道元气肆虐,惊动了多少大人物。

殷明问道:“柳兄指的是什么?”

柳清道:“看来殷兄这几日没出门,外面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了。”

“听说皇上派人传信东线,询问殷大帅。”

“宰相几次派人来帅府,想询问什么,但是因为他素与大帅不和,所以也没什么结果。”

“掌管京城兵马的洪京大都督也坐不住了,明里暗里派了不少人,也在打听什么。”

“诸如此类,暗地里风波很大。”

殷明自然知道,这必是《道德经》搞出的风波了。

殷明不动声色的岔过话题,与柳清来到演武场,这后面就是陈兵塔。

演武场门外有八个兵士驻守,是大帅昔日部下,如今是帅府的私军。

这八人都面色冷淡,确认了柳清的信笺没有问题,面无表情的放行。

两人径直穿过演武场,来到陈兵塔下。

塔前有几个兵士在收整各种武器,都面色冷淡。

殷明和柳清站在门口,却没看到守塔之人。

殷明在帅府上不受重视,没来过此地,也不清楚就里。

殷明道:“守卫不知哪里去了,柳兄就请自上塔取兵吧。”

殷明没什么无谓的好奇心,也没有心思要上塔。

这时候,塔内却忽然闪出一个老者,动作迅疾,直若鬼魅。

老者瞪着殷明,声色俱厉的喝道:“小少爷,你莫不知这陈兵塔是帅府重地!”

“你怎敢私自带人来塔前?”

“你需知道,大帅武器,可不是给你显摆的。”

这老头是殷德,自大帅年轻时就侍奉大帅,也跟着得了不少好处。

他武道境界高深,是一位强悍的武师。

若是在军中,这就是大统领,能统御一军。

他也承继了殷大帅崇尚武力的传统,眼中完全没有自己家这位小少爷。

若不是柳清服色华贵,他还有更难听的话。

殷明知道这帅府上下的尿性,也懒得跟他们一般见识,直接无视。

第7章 妖异长枪

殷明对柳清道:“柳兄,你去吧。”

殷德却皱起眉头,以前这小子见了自己都畏畏缩缩,自己一瞪眼都可能吓哭他。

怎么今日一副高高在上,云淡风轻的样子?

殷德喝道:“小少爷,你听不到老夫跟你说话吗?”

“你这是在蔑视大帅吗?”

这就是殷明生活的现状,武力强大的奴仆,也比他跟大帅的关系更近。

殷明阅历多,不把这种人放在心上。

柳清却是个货真价实的年轻人,立时就受不了了。

柳清喝道:“你这老仆,好没规矩。”

“殷兄是你帅府公子,你岂敢这么跟他说话?”

殷德冷冷的道:“我这么说话,已是瞧在大帅面子上,否则谁跟一个废物废话?”

“我看公子你年纪轻轻,已是武士之尊,未来成就不可限量,何必跟这废物搅在一起?”

殷德不耐烦的摆摆手,道:“行了,看在大帅的面子上,我不跟你们计较。”

“你们赶紧退下,这陈兵塔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

柳清气恼,早知道今日该穿五色麒麟的勋服来。

柳清只能取出殷大帅帐下长史回的书信,信的下方有殷大帅的私印。

柳清冷冷的道:“你说我上不上得此塔?”

殷德一愣,有大帅书信,就等于是大帅的客人,更何况信中明言请兵的是青林侯公子。

殷德冷哼一声,退到一旁,道:“既然大帅首肯,请吧。”

柳清回身道:“殷兄,请同行。”

他这是给殷明出气。

殷明一阵好笑,觉得柳清有点孩子气。

这也很正常,毕竟柳清不像他,有多活一世的经历,早就看淡这种小人。

殷德却立刻道:“小侯爷,你可以上去,少爷却不行!”

柳清针锋相对的道:“我请他陪我,也不可以吗?”

“这……”殷德无奈了,没法再推拒。

殷明摇摇头,这种小事,也不便拂了柳清的面子。

当下,两人一起上塔。

身后,殷德阴测测的冷笑,似乎这陈兵塔中还有什么玄妙没告诉两人。

柳清刚跟殷德冲突,不愿回去向一个下人低头,硬着头皮就走了进去。

陈兵塔第一层里,陈放的是一尊神像。

神像十分高大,足有两层塔高。

两人绕过去,拾阶而上,直上第三层。

沿路上,四周陈列各种武器,凶煞的气息扑面而来。

据说,这些都是昔年大帅的敌人的武器,是战利品。

不过,真正的宝物,还都在更上面。

两人来到第三层,刚刚迈上一步,就觉得一股汪洋巨浪般的压力涌来。

这种凶煞威压,必然是杀人无数,而且是品阶通灵,可供先天武者使用的武器!

系统提示:“叮,发现上品灵兵,有进化为灵宝的可能性!”

灵兵和灵宝,是指武器的品级。

这个世界,武者的武力太过强大,普通的武器根本承受不住强大武者的使用。

有一把相匹配的武器,对武者来说是非常重要的。

所谓上品灵兵,指的是已经诞生了一丝朦胧的意识。

像是这柄浇铜黑耀弓,会自发的散发凶煞气息,想镇压两人。

若是孕养出完整的兵魂,那么经过淬炼,甚至可以供先天武圣使用。

怪不得那殷德冷笑,原来还有这种奥秘没有告诉两人。

柳清心中暗恨,想不到今日居然被一个老仆欺了。

眼下这情形,今日根本不可能接近此弓,更遑论取弓了。

这时候,柳清忽然发现,自己已被压的直不起腰,但一旁的殷明却仍然腰板挺直。

殷明淡淡的道:“静!”

殷明修《春秋繁露》,向外走的是天人相与、人副天数的路子。

于内,首先就修一个“静”字,非得诚意正心,虚壹而静不可。

他以文气催动,这一字,有一种直入人心神的压迫。

那弓威力无匹,更沾染了战场的凶煞气息,但是还没孕养出兵魂。

也就是说,其用强而体亏,等于是无根浮萍。

殷明虽然境界低,但是神魂坚实,一言就喝止了此弓。

陈兵塔第三层上,凶煞气息登时溃散。

柳清愕然抬起头,忍不住道:“殷兄,你,你……”

他忍不住怀疑,这殷明莫不是先天武圣?

殷明道:“柳兄去取弓吧,有什么事过后再说。”

柳清只得压下心中的疑问,去取那黑耀弓。

他持有大帅的书信,那黑耀弓既然不再散发凶威,就简单的多了。

见柳清和黑耀弓沟通似乎需要一点时间,殷明便四下巡视。

从墙边的小窗中,殷明的身影一闪而过。

陈兵塔下,殷德嘿嘿冷笑。

他刚才故意没有说,这陈兵塔其实凶险万分。

殷德估计,那两人再过一会,就要灰头土脸的无功而返了。

他哪里知道,这时候殷明已经顺着木梯,往更上一层走去了。

这一层,陈放的是殷大帅年轻时荡平虎噬十八岭,用的一把长刀。

再上一层,却是昔年宇国大帅所用的大槊,他被殷大帅杀死后,武器也被夺走。

虽然系统提示这些武器都是上品灵兵,价值极大,但是殷明却没有动这些武器。

即便他对那大帅没什么好感,也不会随便拿大帅的东西。

这时,一股与先前的凶煞截然不同的威压,扑面而来。

殷明放眼看去,是一杆染血的长枪。

看到那血液,殷明不知为何,心中一阵莫名的悸动,似乎那血与自己有什么因果。

最让人震惊的是,此枪居然已经孕养出一丝兵魂!

虽然只是一丝,却与下层那些兵器截然不同。

那些上品灵兵,都是有可能发生蜕变。

这杆枪却是极品灵兵,只要假以时日,必然是灵宝!

长枪在枪架上颤动,似乎渴望着痛饮殷明的血液。

殷明慢慢的走过去,长枪的敌意愈发浓重。

当他终于握住那长枪的时候,煞气沿着手臂攀升,想侵蚀殷明。

殷明忽然有所明悟。

这枪尖上的血液,是洪国的老宰相,殷明的那位外公的。

听说老宰相昔年被贬,殷明就再也不知他的下落了。

第8章 古怪的剑胎

这枪尖上的血液,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他被人害了吗?

那么,是殷大帅杀了仇人,为他报仇,夺来此枪,还是说,这枪本就属于殷大帅……

这时,那长枪透露出一种妖异的情绪,似乎在恐吓、在讥讽殷明。

殷明直接把凶枪持掌在手中,要强行镇压。

他虽然不屑拿取这里的东西,但是此枪既然染了老宰相的血,就另当别论了。

此枪跟自己有大因果。

殷明口中念诵经文,反复用文气冲刷此枪。

他一边念诵,一边看向更上一层的入口,那里居然有先天武道内息守护。

虽然殷明的文气品质不逊与武道内息,但是力量上的差距太大了。

有殷大帅的武道内息守护,必定是珍贵至极的武器,很可能还有机关警报。

殷明不是个贪心的人,既然上不去,也没什么无谓的执着。

正在此时,白光一闪,一道凌厉的剑气从塔的上一层,贯穿而下。

殷明微微眯了眯眼,手持长枪后退两步。

那剑气如虹,他这是本能使然。

他心中有些惊异,因为据他所知,陈兵塔不但守备森严,塔身所用的更是虎噬南岭的青纹石。

此石坚硬无比,论品质,仅次于皇宫大殿用的赤纹白玉石。

武士可以肉掌开碑裂石,。

武师之尊,更是可以肉身硬悍刀剑,徒手打断铁棍。

可就算是武师,也打不动这青纹石。

恐怖的是,此剑一道剑气,就无声无息的割裂青纹石。

宝剑!

绝对是宝剑!

可当剑气虹光散去,殷明不禁愕然了。

眼前这剑,赫然是一柄没有开刃的钝剑。

说它是剑,都算是恭维。

此剑剑胎厚重,又没有锋刃,简直就像是一条铁尺一般。

它唯一的可取之处,就是外观。

此剑造型优美,剑体流光溢彩,铭文仙蕴盎然。

殷明不动声色的保持距离。

他见过的诡异之事太多,养成了一种本能的警惕反应。

看此剑的模样,倒像是自行从上一层穿透而下,来寻殷明。

是敌是友,让人难以揣摩。

然而,让殷明意外的是:良久,此剑都再没有一点反应。

殷明本以为这是一柄通灵的宝剑,从它位列凶枪之上,就知道必然其品质更高。

此剑品质,就算比之殷大帅的阴阳囚龙锏,应该也不遑多让。

可谁想得到,此剑半晌没有一点动静,似乎一点灵性也没有。

殷明尝试着走近两步,此剑却还是一点反应没有。

殷明虽是个文人,但做事却并不畏手畏脚。

理智,并非胆小。

殷明前世曾探索过很多遗迹,理智让他活的很久,胆量则让他见识到了许多奇异景象。

殷明终于来到了那剑前,不禁由衷的赞叹。

此剑俊美不可方物,剑体若雪白之流云,铭文若惊龙之书法。

这绝对是一件……杰出的工艺品。

是的,工艺品。

这就是殷明的评价。

别说吹毛断发了,就是一根头发丝放在地上,此剑都割不断。

此剑除了装饰作用,作为一把剑就一点用处没有了。

殷明犹豫了一下,理智告诉他:此剑拿之无用,不如留在这里,免得多生事端。

可是,冥冥之中,殷明不知为何,对此剑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他修的是儒道经学,直炼神魂,对神魂和身体的了解比较深刻。

他明白,这种亲切感,来源于身体的本能,而非是自己的情绪。

他慢慢的拎起剑,那种亲近的感觉愈发强烈。

系统:“叮,发现先天残宝,兵魂半废,剑胎反始,建议宿主丢弃。”

殷明却不打算这么做,因为直觉告诉他这柄剑与他有前因。

今日入他手中,不失为一种缘起。

这份大因果,比那妖异的长枪,要重的多!

这时,殷明忽然发现,另一手的凶枪忽然散发出微弱的敌意和畏惧。

殷明略一沉吟,尝试着把凶枪靠近那柄怪剑。

系统提示:“此剑已废没有使用价值,而此枪有进阶灵宝的潜质,不建议此剑吞噬此枪。”

殷明一愣,果然这剑大有古怪。

一柄残废的剑,还能吞噬这等凶枪。

系统道:“此剑受损严重,而且品级极高,如果要修补,需要花费海量资源,得不偿失。”

殷明这次,却没听系统的建议。

他的理智,并非是利益至上。

这柄剑绝对跟他有前缘,而这杆枪却只跟他有前仇。

如何选择,显而易见。

那凶枪靠近怪剑的一瞬间,发出凄厉的铮铮声,像是遇到了最恐怖的魔神。

下一瞬,怪剑上铭文闪烁,而那凶枪就此消失不见。

不知是不是错觉,吞噬了凶枪之后,怪剑似乎变得轻薄锋锐了一点。

殷明一掀长袍,把长剑收拢在衣襟下。

殷明退下塔来,却发现柳清还在跟那黑耀弓沟通。

这黑耀弓杀的人多了,沾染了血煞之气,会排斥和攻击一切接近者。

刚才虽然被殷明镇压了一次,但仍然在排斥柳清。

若非柳清持有大帅书信,甚至可能会受伤。

但是殷明退下来的一瞬间,原本不停嗡动的黑耀弓,登时僵住了

它本能的察觉到了危险。

殷明刚刚让怪剑吞噬了那妖异的凶枪,那枪的品级比这黑耀弓更高了不知多少。

因此黑耀弓从殷明的衣袍下,感受到了一种浓浓的恐惧。

黑耀弓的排斥登时消失,被柳清攥在了手里。

被人持掌,总好过被人吞噬。

柳清额头早已满是汗水,抬起头来,长长的松了口气。

他看向殷明,有些疑惑。

他跟这黑耀弓沟通了半天,一直被排斥。

殷明一下来,黑耀弓立时就老实了,这怎么怎么想也跟殷明有关系。

殷明平和的道:“柳兄,黑耀弓已请到,就下塔吧?”

柳清点点头。

那守塔的殷德老头显然不怀好意,这里显然说话的地方。

两日沿着窄窄的梯道,一前一后,走下塔来。

第9章 点魂灯为文士

高塔虽然建制规模庞大,但是塔门却是个只容一人通过的小门。

殷德就站在门口,面色严肃,但眼中却有一丝戏谑之色。

这两人还真是死要面子,明明请不到那黑耀弓,还不死心的在上面尝试了这么久。

殷德看着走在前面的殷明,板着脸道:“少爷神通广大,想必已帮小侯爷请到神弓了。”

他这自然是故意挤兑两人。

殷明却懒得理他,淡淡的道:“退开。”

他不理会殷德,直接让殷德让路。

无视,却有着丝丝压迫之感。

有那么一瞬间,殷德几乎有种面对少年大帅的感觉。

昔年大帅惊艳大陆,横推四方。

面对那些挡路者,大帅就是这种气势。

这种无视,是一种在孕养中的无敌气势!

殷德冷冷的道:“少爷在命令老夫?”

殷德不解,自己昔日是大帅近仆,地位超然,往日里殷明见到自己都是唯唯诺诺。

若说普通的仆人,殷明还能无力的训斥两句,面对殷德,他却连训斥都不敢。

武师之尊贵,自然散发慑人的气势,寻常人谁敢直面!

面对殷德的反问,殷明淡淡的道:“我是帅府少主,莫非使唤不动你么?”

“你这是,在蔑视大帅吗?”

这话是殷德刚才问殷明的,现在殷明反过来问殷德。

殷德还无法反驳。

相比较普通下人,殷德是很重规矩的。

当殷明拿出少主身份时,殷德就不敢僭越了。

他虽然是高高在上的武师,但也是帅府的家仆,殷明也算是他的小主人。

殷德冷着脸,退开两步,恭声道:“老仆不敢,少爷请。”

殷明身后,柳清却是有些敬佩。

要知道,殷德虽然没有刻意展露武师威压,但是若有若无的威严,即使是柳清面对时,也有些压力。

殷明如此云淡风轻的呵斥一位武师,这是不可思议的。

青林侯府上也有武师,但是都地位超然。

别说呵斥了,柳清见到府上的武师,也是会亲切的打招呼的。

这就是这个世界,以武为尊,实力至上。

殷明在先,率先出塔,没有再看一眼守在门旁的殷德。

殷德心中冷笑,这小子就算耍耍威风,可是小侯爷请不到神弓,不还得来向自己低头?

然而,下一瞬,殷德眼神一凝。

那小侯爷手里握着的,赫然正是黑耀弓。

此时的黑耀弓,哪里还有半分凶煞的模样,简直跟普通的长弓没有两样。

殷德冷峻的脸色,就此僵住,显然是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在他的注视中,殷明和柳清径直离开,消失在演武场后门。

殷德连连摇头,还是满心不解。

他却是还不知道,大帅年轻时用的那柄凶枪,还有那古怪的剑胎,都已消失了。

若是他知道,此时必然已经一头撞死在塔上。

神兵失窃,大帅追究下来,他殷德就算是武师,也吃罪不起。

武师之尊贵,在朝堂上都有地位,是皇帝都重视的人才。

但是面对先天武圣,就跟蝼蚁一般。

武力的差距,大于一切权势和地位。

帅府东院,殷明的小破屋前,柳清告辞离去。

青林侯府因为闹鬼,早已折腾的上下都不得安生。

柳清好容易请到了辟邪的神弓,一刻也等不得,匆匆告辞离去。

柳清走后,殷明回屋。

回想起这几日的见闻,殷明不禁有些感慨。

下人张亮、金吾卫张贺,守塔武师殷德……

所有人都是以武为尊,因他没有武艺在身,就轻视于他。

可是,武道固然能强壮体魄,以武入道,却绝非是唯一。

以文入道,便是另一种选择,甚至某种程度上更高于武道。

忽然间,殷明觉得自己肩上多了一种责任感。

他是这个世界第一个能修炼文气的人,他应当开创文道!

他要把文道修炼至巅峰,乃至于超越武道!

为这个世界的文人士子,开辟一片立足之地!

殷明站起身,慢慢踱了几步。

眼下他要做的,不外乎两件事,一者是修文增强实力,二者是科举入仕。

增强实力,才能在这个以武为尊的世界生存。

科举入仕,则能接近权力,尝试教化民众,推广文道。

想到此,殷明盘膝坐下,心神沉浸下去,继续研习儒经。

经过几日的研究,殷明渐渐弄清楚了武道和文道修炼的异同。

武生,躯体坚实,武艺精通。

武士,熬炼皮肉,打通经脉,肉身坚实如石。

这里说的熬炼皮肉,可不是外家功夫,而是武道修炼法门,能够让皮肉像是石板一样结实。

同时,武士能控制皮肉,像是先前张贺就曾控制皮肉,使得伤口不再流血。

文道则不同,文道直接是孕养神魂。

在文生境界,殷明研习经文,就是一种滋养的过程。

现在他已经接近了文士,文士阶段,就能感知自己的神魂。

武士的标志,是打通一条正脉的经脉。

文士的标志,则是要点亮七魄中某一魄的魂灯。

武者,有十二正脉和奇经八脉。

打通十二正脉中的一脉,就能成为武士。

在此基础上,武士阶段则是要打通奇经八脉,这八脉藏匿于人体深处,极难挖掘。

奇经八脉打通任意一脉,则能内力奔流,实力激增,有种种神奇效用。

修文,对应的则是三魂和七魄,点亮一盏魂灯,就是文士。

七魄介于神魂和肉体之间,像武者的十二正经一样,是修文的根基。

七魄点亮,则内壮神魂,外强体魄,成为文士。

但七魄跟十二正脉不同,七魄每一魄,都有不同的效用。

成为文士之后,就要修炼三魂。

三魂则更玄妙,完全是孕养神魂的阴阳之道。

如果能点亮三魂,那么神通惊人,不可揣度。

只是三魂更难参悟,因为完全是虚无缥缈的,无从捉摸。

殷明五心朝天,冥神思索。

《春秋繁露》的经文,他已经研究了数遍,却还是没能迈出关键的一步。

殷明忽然睁开眼,轻叹一声。

自己有些心急了。

普通的武徒,纵有天才,要练成武生,也要三年苦功。

武生成武士,非得七年寒暑,还得有合适的功法。

殷明穿越过来,才不过几天,就想一步登天,未免太心急了。

殷明站起身,来到门外。

已经是夜半时分,周天星辰闪亮,仿佛一卷浩瀚的星图。

殷明看着看着,不由得有些出神

这漫天星图,何尝不像是一副人体穴位图呢?

殷明喃喃道:“天地者,万物之本,先祖之所出也……”

“为人者天也。人之为人本于天,天亦人之曾祖父也……”

殷明念诵几句,不禁哑然失笑。

《春秋繁露》一文,讲究一个人副天数,天人相与。

也就是以天道观人道,以人道入天道。

如果是武者炼体,能得到这种天人相与的真谛,那么必然体魄雄壮,神威不可揣度。

只可惜,武者不懂文,而殷明虽然懂文,却不练体。

殷明慢慢的走在院子里,暂时放下了修炼的包袱。

第10章 天权坠星光

殷明慢慢踱步,品味经文,欣赏星空。

“……这天啊,是百神之大君,要是事天不备,那么即便事百神也没有益处啊……”

慢着!

正在喃喃自语的殷明忽然愣住。

人之为人,天之志也!

人体副天数,难道神魂就不副天数了吗?

殷明忽然间豁然开朗,就像是心中一道围墙轰然倒塌。

他来自另一个世界,思想受到了那个世界的局限。

在那个世界,人根本感知不到神魂,所以“人副天数”一言,自然多被理解为肉体和天数的关系。

可事实上,人之神魂,又岂会与天数迥异。

炼体,可以走天人相与的路子。

修文,何尝不可以走天人感应的方向!

想到这里,殷明顿觉身体内生出了某种悸动。

神魂悸动!

这是即将突破文士的征兆。

殷明修炼的是《春秋繁露》,品级极高,早就摸到了文士的门槛。

他所差的,就是点亮神魂之灯,这临门一脚。

漫天星汉,璀璨闪耀。

天有日月星河,肉身有孔窍脉理,这是相互对应的。

而人之神魂,亦有节点魂脉,对应着天道。

殷明体内,神魂的悸动愈发鲜明了。

正在这时,殷明忽然生出了一种危险的感觉。

他整个人好像要飞升仙界一般,神魂就要脱离肉体,直入天穹。

殷明曾经的经历告诉他:成仙一般的美妙滋味,多半不是幻觉,就是隐藏着莫大凶险。

旁人很可能会沉迷在这种滋味里,但殷明反而警惕起来。

几乎同一时间,系统提示:“宿主观想层次过高,超出现在境界所能领悟范畴。”

殷明立刻醒悟,自己只是一个小小文生,居然妄图窥视天道。

殷明轻轻摇摇头,知道自己必须改变一些固有的观念。

在曾经的世界,不能修炼,所以观想天道,对人身是没有危险的。

现在却不同了,自己必须时刻牢记循序渐进的道理。

想到此处,殷明念头一变,眼界也随之由广博而精深。

那漫天星河,大多数星辰,在他眼中都暗淡了。

最后,只剩下了七颗星。

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

这七颗星,对应人体内七星。

其中,中间的天权星宫,对应文曲星官。

于人体内七星中,则对应夹脊穴。

在修行一道来说,夹脊是一个关键所在。

所谓:“夹脊双关透顶门,修行径路此为尊。”

对于殷明来说,这文曲星更是他修行的根本。

如能以此星为引,他的文道修为,凭空陡增一层。

而且,有文曲星镇压,他观想天道,参悟经文,也能事倍功半,更不用再担心有走火入魔之危。

殷明心中念诵:“援天端,布流物,而贯通其理,则事变散其辞矣……”

“……人虽在天气及奉天气者,不得与天元,本天元命……”

随着念诵《春秋繁露》,殷明对天人感应的领悟愈发深了。

天权星熠熠生辉,星光熠熠,似乎要贯彻天际。

殷明颂曰:“天高其位而下其施,藏其形而见其光;”

“……故位尊而施仁,藏神而见光者,天之行也……”

天权星陡然星光炽盛。

殷明豁然站起身,并指如笔,对着星空遥遥写下两字。

“文曲”。

他口中颂道:“故为人者,法天之行!”

话音未毕,念头先到。

一道星光贯穿长夜,砸落帅府。

殷明目视那星光砸落,不慌不忙,念诵道:“……是故内深藏,所以为神,外博观,所以为明也……”

刹那间,殷明体内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以夹脊为中心,他的身体在产生奇妙的变化,似乎变得更加轻灵便捷。

而夹脊穴中,亮起了一颗星辰。

以星为灯,明人之魄。

殷明神魂一颤,有种种子在萌芽,要破土而出的感觉。

殷明却急忙收摄心神,将之镇压。

打通一条正脉,是武士,但是真正的天才武士,是可以打通多条经脉的。

能打通六条经脉的人,那是非凡之天才,未来能贯通四肢五体,有很大希望成为先天高手。

甚至,当世还有更恐怖的天才,点亮了六条经脉以上。

与之相对的,修文者,点亮一魄,固然是文士。

但若点亮更多,自然也更加强大,未来的潜力也更大。

殷明从来不是个鼠目寸光的人。

即将提升境界的喜悦,并没有冲昏他的头脑。

他及时克制住了破关的冲动,选择了压制。

与此同时,京城的几位大人物,再次被殷明震动了。

不过,这次的动静,要小的多。

主要有两个人,尤其不平静。

一个是当朝宰相,他虽然不会武功,却见闻广博。

天权星宫砸落星光,这是亘古未见的景象,让他惊疑不定。

另一个是唐京大都督,他总管唐京和附近九城的一切事务。

这个世界以武为尊,都督虽然是武官,却是同时握有军权和行政权。

当然,行政上的具体事务,还有文职负责,但是大都督享有最高的裁定权力。

唐京大都督坐在府衙中,面色平淡,眼神却阴晴不定。

他心中奇怪,居然又是大帅府那边弄出的动静!

与此同时,殷明花了好大一番功夫,终于压制住了破境的冲动。

他的嘴角再次溢出一道血迹,前次修行受的伤还没好,这次却是伤上加伤。

不过,别看他受伤,但是身体状况却比过去更好。

魄者,是魂魄,也是体魄。

他点亮中枢的一魄,不但文道感悟大进,身体也得到了很大的改善。

虽然依旧没有什么肉搏的战斗力,但是起码能延年益寿,祛病消灾。

殷明勉力站起身,看到自己盘坐的地方,印下了两个大字——文曲。

这是他适才书写时,一股文气压迫地面,形成的文字。

殷明用鞋底抹平了地面上的大字,强自支撑着回到自己的小屋。

他好不容易来到榻上,盘膝坐好,然后就陷入了近乎睡眠的冥想中。

翌日,卯时。

司晨鸡第一声鸣响,殷明就醒了过来。

他默默的打坐、调息片刻,这才起身。

第11章 一个铜板都没有

殷明最近连续两次受伤,必须得买点药材滋补一下身体。

虽然他修文,不修性也不修命,但是性命毕竟是人的根本。

在他神魂坚固不朽,可以脱离肉体前,这身体还是得好生养护才是。

然而,收整了一下手头的钱财,殷明不禁皱起眉头。

这前身也未免太穷了些!

不,这已经不是穷的问题了,这家伙竟然连一个铜板都没有。

这小屋里唯一值钱的东西,就是他娘昔日的嫁妆。

真不知这家伙过去是怎么生活的。

明明在府上会受尽人的白眼,也不曾试着出去自己谋生。

殷明摇摇头,再次觉得前身这家伙有些无药可救。

自己前世这个年纪的时候,一时冲动,便休学去走万里河山了。

殷明径直离开帅府,往坊市间走去。

没有钱的日子,他也经历过,但是却从来不曾被难倒过。

车到山前必有路,殷明决定先去坊市间看看。

殷明却不知道,他刚走不久,表兄张贺就来到了他住的小屋外。

张贺受的伤虽然很重,但是武士的恢复能力很强,已经完全无碍了。

张贺身后,还有三个人。

这三人是唐京大都督派来的,来调查昨日天星异动的详情。

原本都督府和大帅府没有瓜葛,他们也进不得帅府。

但是张贺却正想给殷明教训,于是打开府门,把这三人迎了进来。

这三人代表大都督而来,如果殷明惹到这三人,就等于是惹到了大都督。

以殷明的废物身份,大帅肯定不会为殷明出头,那殷明就死定了。

张贺大声喊殷明开门,却不知道殷明已经去了西市。

唐京城有两市。

东市是官市,价格公道,但收的税很重;质量有保障,但是也没有太珍奇的东西。

毕竟,若有珍惜物件出现在官市上,肯定会被送入皇宫中。

西市则是商市,这里就千奇百怪,卖什么的都有。

这里鱼龙混杂,多有骗人的东西,全凭个人的眼力和阅历。

殷明走了一圈,见大街上卖什么的都有,有卖武器的,也有卖字画的。

只不过,卖武器的,都在坊市中心处,而卖字画的穷书生,只能缩在坊市的边缘地带。

中心处倒也有卖字画的,不过画的却多半都是人物画。

比如唐国九路兵马大元帅——殷大帅。

殷大帅南征北战,开疆拓土,是唐国人心目中的英雄和偶像。

特别是一些文官和富商,少不得在家里挂一副殷大帅的画像,来装点门面,以示尊敬武道,忠君爱国。

殷明直接找了块地方坐下来,摆出一副要摆摊的模样。

果然,立刻就有市监带人过来。

市监喝道:“兀那小子,你坐在这里,是想卖货么,可交得起市税么?”

这里自然是不许随便卖东西的,店铺就不说了,这摆摊都需要一大笔税钱。

殷明淡淡的道:“听闻市间只要收市之前,能缴纳税金便可,不知可是?”

那市监皱起眉头,因为这只是规定,但实际上商人都是先交税,再卖货。

特别是像这小子这般,穿的寒碜,谁知道交不交得起税。

市监喝道:“你这人好不晓事,你若是个武生老爷,倒也信得过你。”

“瞧你这身板,弱不禁风,如何信你收市时能交税?”

殷明略一沉吟,从腰间解下一块玉牌,晃了晃道:“此物可能为信?”

市监一愣,想了一会才道:“这……咦,这是老宰相的玉牌?”

老宰相德高望重,虽然没有武功在身,却也颇受人尊重。

只不过,老宰相被贬失踪,都已经有十年了,他的玉牌还有多大用处?

市监正要开口,忽然想到什么,忍不住面色一变。

他勉强问道:“这位小爷,不知您,您尊姓?”

殷明道:“尊姓不敢当,姓殷。”

那市监额头的冷汗,唰的下来了。

老宰相的玉牌,殷大帅的姓,这显然指向了一个人。

自然就是老宰相的外孙,殷大帅的独子。

市监忙道:“少帅爷,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请您见谅则个。”

“您若是要卖什么东西,何须来西市呢?”

“东边的官市有官家的拍卖行,必然能为您办妥。”

这市监正说着,旁边有人笑着训道:“小李啊,你怎敢戏弄殷大帅的儿子呢?”

市监吓了一跳,回过头才发现,原来是禁军大帅的公子冯行道。

市监忙道:“公子爷您说的哪里话,小人这话,都是真心实意的。”

冯行道笑道:“你还敢狡辩,谁不知道殷大帅的儿子是个废物?”

第12章 另一位帅府公子

冯行道道:“你要殷明去东市,岂不是要他出丑吗?”

冯大帅和殷大帅素来不和,因为说起大帅之名,洪国人都只知一位殷大帅。

殷明看起来落魄,却被市监称为“少帅爷”。

衣着光鲜的冯行道,却只当得一声“公子爷”。

不过,说是不和,也就是冯大帅单方面看殷大帅不爽。

殷大帅武道境界通天,他的眼中,根本就没有这位同僚。

幸好冯大帅有个好儿子。

冯行道天赋超凡,年纪轻轻已经是一位武士,未来大有潜力。

这等天资,虽然比殷大帅是拍马不及,但是比殷大帅的废物儿子,可是强之百倍。

冯行道看到殷明居然在西市摆摊,自然要过来奚落几句。

市监只是个小人物,哪里知道这么多门道。

他根本连殷明和殷大帅的关系都不清楚。

听冯行道这么说,市监吓得额头冷汗涔涔,不敢言语了。

这时候,殷明却摆摆手,道:“你,就你,起开些,别耽搁我做生意。”

冯行道左右瞧了半天,终于难以置信的确定:这殷明是在跟自己说话。

冯行道一下愣住了,自己跟这小子认识十多年了,从来没见他这么跟自己说话。

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不是一个人,只是个碍事的物件罢了。

要知道,过去殷明见到冯行道,都是冷哼一声,扭头就走。

没办法,惹不起,只能躲着走。

冯行道忍不住道:“殷明,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啊,忘记前次在九华楼的事了?”

那次,冯行道下黑手,让殷明当众出丑。

殷明颜面无存,从那之后,都不愿出帅府半步了。

被他这么一说,殷明瞧他倒是有些面熟了。

毕竟,对这身体的前身来说,眼前这张脸,绝对恨之入骨,毕生难忘。

只不过,现在殷明懒得去对照记忆。

这左右就是小孩子的闹剧罢了,他没什么闲心陪这冯行道玩耍。

殷明道:“记不清了,你莫碍事,起开些。”

冯行道顿觉十分没面子,尤其是他身后两个小姑娘已经偷偷掩着嘴笑了起来。

那是外地一位省督的双胞胎千金,两家的家长有意撮合孩子。

虽然冯帅说的是让冯行道挑一个,但是冯行道见双胞胎都娇妍可爱,却想一起拿下。

他戏弄殷明,未尝没有在佳人面前出风头的心思。

可现在殷明不咸不淡的态度,倒好像他冯行道在无理取闹、乱吹大气一般。

冯行道怒道:“殷明,你以为装作不认识我,昔日的事就能当做没发生吗?”

殷明挑了挑眉,道:“听你这么说,你我很熟?”

冯行道道:“哼,大家都是京城勋贵之后,你装……”

殷明截口道:“若是很熟,那你代我把市税交了吧。”

“额……”冯行道僵住了,觉得话题的走向有些不对。

殷明却已经在摆手,道:“你要是没钱就赶紧让开,我做完生意,却好交税。”

冯行道身后的一对双胞胎,妹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姐姐急忙拍了一下妹妹,自己却也在捂着嘴偷笑。

冯行道气急,甩出一锭银子,砸在那市监的手里。

这锭银子足有十两,够三口之家生活半年。

市监小声道:“那个,公子爷,少帅爷挑的是二等的摊位,一日要收十二两银子……”

冯行道狠狠的瞪了那市监一言,又甩出一锭大银,骂道:“不用找了,快滚。”

那市监不敢多嘴,拿着银子赶紧跑路了。

开玩笑,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他可不敢掺和。

殷明已经坐下,看到冯行道还拦在自己面前,道:“这摊位一日十二两银子,你莫挡在我面前。”

冯行道是百思不得其解。

以前这殷明是个穷酸性子,没少被他们奚落。

可现在这殷明性子一变,他完全就招架不住了。

这一刻,冯行道无比怀念过去的殷明。

冯行道咬着牙道:“我倒要看看,你个穷酸能卖什么物件。”

殷明头也不抬的道:“那你起开些,别挡着我的摊子。”

冯行道咬着牙,跟双胞胎小姐妹闪到一旁。

双胞胎小姐妹也没有不耐烦,都眨巴着大眼,好奇的打量着殷明。

殷明旁边,是个卖古董的。

这老板哪里敢招惹冯行道,只得缩着脖子,看两位大帅公子“神仙打架”。

殷明四下瞧了瞧,最后目光落在了身边卖古董的大汉身上。

殷明指着大汉摊子上一块青砖问道:“老兄,此砖价值几何?”

在这个世界,最有价值的古董,就是各种古代神兵。

第13章 文气成诗

这大汉在洪京西市摆摊,卖的就是古墓中挖出的古代兵刃。

这些兵刃,就带着泥土和砖石,一起摆在摊位前。

这泥土和砖石都是真的古货,不过兵器就有真有假,全看个人眼力了。

那大汉伸出一根黑乎乎的手指,掏了掏耳朵,问道:“少帅爷,您说的是……青砖?”

殷明点点头,道:“不错,此物多少钱?”

大汉连连摆手,道:“这东西不值钱,随便哪个墓,一挖就是一堆。”

殷明道:“我借你一砖,一会卖了,分你一份银子如何?”

大汉愣了愣,忙道:“少帅爷说笑了,怎么敢要您的钱。”

“您若是喜欢,这些砖土都拿去便是。”

砖土都不值钱,大汉还真是一点不心疼。

殷明没再说什么,道了声谢,挑了一块有年份的青砖,拿了过来。

冯行道正吩咐下人去给双胞胎买些小吃,看到这一幕,又忍不住了。

冯行道嗤笑道:“殷明,可真有你的,你可真是个商业天才。”

殷明瞥他一眼,那眼神就像是看臭虫一般。

殷明道:“你莫多嘴,我一会双倍还你银子。”

冯行道气急,这话说的,好像自己堂堂帅府公子,在乎那两个臭钱似的。

殷明托着砖,略一沉吟,忽然伸出一根手指,迅疾的戳在砖上。

冯行道乐了,看殷明手指划动,居然是在砖上写字。

这青砖虽然年岁久远,但是质地坚实,想在上面写字可不容易。

就算冯行道是堂堂武士,要开碑裂石容易,要在上面写出小字,也办不到。

这殷明一个武道废物,也不怕把自己的手指弄折。

不过,殷明手指划动,像是笔走龙蛇,倒是架势十足。

附近不少行人都被吸引了过来。

虽然这个世界以武为尊,但是人们也不是没有欣赏能力。

看到殷明以指为笔,行笔优美,不少人都被吸引住了。

冯行道身旁,双胞胎一人捧着一个小瓷碗,居然看得有些出神了。

冯行道重重的咳了两声,看到自己陪的妹子看别的男人出神,还是挺没面子的。

冯行道看向殷明道:“行了,老殷,别装模作样的,就你,能在砖上写上字么?”

殷明没有搭理他,只是慢慢的把手中的砖反转了过来。

行人都期待的看向殷明手里的砖块,然后愕然发现,上面空无一字。

冯行道哈哈大笑,露出一脸“我很同情你”的模样。

行人则异口同声的叹息起来,看刚才这少年的架势,还以为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呢!

这时,殷明轻轻的往砖面上吹了一口气。

粉尘飞舞。

待尘埃落定,众人凝神一看,顿时鸦雀无声,都呆住了。

那古旧的青砖上,赫然出现了几行文字。

最惊人的是,那文字不是阴刻,而是阳刻!

阴刻就是向内凹陷,而阳刻则是向外凸起,也就是把周边的部分削去。

殷明只是用手指写字,怎么可能有这种阳刻的效果?

这个世界,大概没有人会懂得。

殷明是把文气凝聚在指尖,写下了这两行诗句。

文气催动诗文,有种种妙用,刻下两行文字,并不算什么。

这一下,众人都拍手叫好起来。

也不知是谁,认出了这是殷大帅的儿子。

众人才知这衣衫洗的发白的少年,居然是大帅之子。

众人不知殷明是以文气书写,都以为殷明是以武道修为写下了这些字,顿时都纷纷惊叹“帅门将子”。

殷明轻笑着摇摇头,终有一日,世人会知道究竟的。

冯行道酸溜溜的道:“嘿,多半年没见,还真是长本事了。”

“只是这几个字,能值得什么!”

被冯行道这么一说,原本有几个想要出价购买的人,也不敢做声了。

这时候,殷明轻飘飘的道:“此砖,卖五百两银子。”

这话一出口,众人一片哗然。

一块破转,其价值所在,就是因为这是大帅之子的亲笔。

可卖五百两银子,这简直是明抢。

围观的人顿时开始悄悄散去。

毕竟这是殷少帅的场子,若是留在这里不买,就有些不好看了。

看着人群散去,冯行道乐不可支,一个劲的哈哈大笑。

可惜殷明完全无视他,让他十分没有面子。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巳时都已过去了大半。

殷明老神在在的在摊位后坐着,心中默诵经文,默默修炼。

冯行道和小姐妹转悠了一圈,又跑过来看殷明的笑话。

妹妹的大眼睛转了转,小声对姐姐道:“姐姐,那青砖上的字似乎有些特殊韵味。”

第14章 没钱就请自便

妹妹拉着姐姐的手道:“虽然价格很贵,不过不如我们凑一凑钱。”

“我们买下来,就算帮这个大哥哥吧。”

姐姐皱起眉头,露出一副大人的模样,似乎在谨慎的思索。

这时,一个少年公子从殷明摊位前经过。

他眼角的余光扫过那青砖,顿时体内的内力有种雀跃之感。

他立时停住了脚步,他豁然扭过头,看向殷明面前的青砖。

他的身前,一个老者回过头,瓮声瓮气的道:“少主,可是瞧上什么了?”

听他说话的声音,就像是整个人被摁在一个大酒瓮里似的。

那少年公子点点头,眼神却仍然盯着那青砖。

老者自然明白,看了一眼那青砖,顿时也是眼前一亮。

他瞪着殷明,声若洪钟的问道:“小子,这砖是要卖么?”

殷明瞧了老头一眼,道:“一千五百两,不二价。”

老者皱起眉,道:“唔,一千五……”

看他的模样,似乎在计算得失。

冯行道失声道:“我去,你疯了,这么一会就涨了一千两?”

殷明看冯行道的眼神,第一次多了嫌弃的情绪,简直想抽他的屁股。

用另一个世界的话说,这就是个熊孩子。

殷明谈价谈的好好的,这冯行道却没点自觉,在旁多嘴。

那老者冷哼一声,道:“少年娃娃,你也太黑了吧。”

“卖旁人五百两,却卖我一千五百两,敢是见我们是外地人么?”

殷明淡淡的道:“老丈何出此言,又不是非强买强卖。”

“此物值不值一千五百两,老丈心中自然有数,不是么?”

那老者皱起眉头,想要反驳,但是显然不如殷明才思便捷,一时间哪里说的出什么。

他身旁的少年却道:“这位兄台,你这物卖旁人五百两,卖我一千五百两,这总得有个说法。”

殷明点点头,这少年的话倒也有理。

其实,他倒也不是黑心,只是见人下药罢了。

既然因为冯行道被说破了,他也不遮掩,索性坦坦荡荡的说明。

殷明道:“这东西,我若是卖给普通人,其实五百两还嫌贵了。”

“可若是卖给两位,一千五百两,也不过是因为我急于出手罢了。”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这东西对普通来说,就是一砖石。”

“在寻常武者手中,或能对武道感悟,有所裨益。”

“但兄台显然是天资极高,武道渊源颇深,此物对你的作用,远不是常人可比的。”

那少年公子点点头,知道这人说的也不假。

他其实也不在乎钱财,便对那老者道:“龟叔,买了吧。”

老者闻言有些窘迫,小声道:“少主,这趟出来只是吃个午饭,我只带了一枚赤金果。”

赤金果是千元大陆流通的一种圆饼状的金子,一定程度上可以当做货币使用。

一枚赤金果,差不多可换千两白银。

这次,一旁的冯行道也不禁愕然。

这两人是什么来头,吃个午饭居然带了价值一千两白银的赤金果!

那少年随口道:“这样吧,我就住在九华楼。”

“你回头自己去九华楼十八层,找我仆人取钱便了。”

这话让不少人都惊异,因为能上九华楼,已经是身份的象征。

住上十八层,更是不得了的贵人。

不过这少年的言辞,却让人有些不舒服。

他虽然看起来彬彬有礼,但是不经意间,就流露出高高在上的颐指气使来。

殷明摇摇头,道:“我也不是生意人,只是换些银子罢了。”

“兄台无钱,就请自便。”

那少年公子闻言顿时皱起了眉头,还从未见过有人敢忤逆他!

老者大喝道:“你这小子,怎敢在少主面前推三阻四。”

“惹得少主不悦,老夫发起性来,当心把你撕碎。”

这老者一发威,顿时威势逼人,一股恐怖的威压当头而下。

这赫然是一位武师!

这种统御一军的大人物,怎么会到这种市场上来!

整条街上,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老者气势压倒,拜了下去。

只有寥寥几人,还能站立。

首当其冲的殷明是一个,一旁的冯行道是一个,还有几人,也都是实力超凡的武士。

冯行道勉强道:“老东西,你不过是个武师,敢在洪京城撒野,你不要命了么?”

冯行道属于京城纨绔之流。

他欺辱殷明,是因为殷明是圈子里最底层的存在。

可若是外人当面搞事,那说不得洪京城的纨绔,都是穿一条裤子的。

第15章 龙行大草

老者狂笑道:“老夫又没杀人放火,谁敢动我?”

冯行道道:“我是冯大帅的亲子,你再敢放肆,当心获罪!”

他始料未及的是,这话一出口,那老者陡然朝向他,所有的威压都压了下来。

老者吼道:“大帅?唐国大帅是不是姓殷吗?”

冯行道苦苦支撑,摇摇欲坠,哪里说的出话。

一旁,殷明后背夹脊穴,星光灿灿。

星光滋养神魂,护佑殷明不受老者的气势欺压。

殷明淡然开口道:“殷大帅在外掌唐国九路兵马,而内有冯大帅掌皇城禁军。”

老者气势陡然一收,整条街的人都觉得像是从鬼门关上走了一遭。

老者冷冷的道:“算你走运,若是那狗贼的儿子。”

“老夫拼着不要性命,也要一巴掌毙了你。”

他说罢,看了殷明一眼。

这小子有古怪,明明没有武艺在身,却不怕自己。

冯行道大怒,道:“殷大帅的儿子……”

他一时嘴快,想说“殷大帅的儿子就在这里,你敢杀他试试?”

幸好双胞胎的姐姐急忙拉住了他,阻止了他的口不择言。

看那老者的神情森然可怖,没准真会不顾一切对殷明出手。

殷明没说什么,看起来对方是跟殷大帅有仇。

自己跟殷大帅只不过是名义上的父子,没道理替他顶缸。

殷明淡然道:“老丈不必发怒,眼下只谈生意。”

“当面钱货两清,老丈若是没钱,就请便吧。”

老者又是一竖眉,自己已经展露出了武师巅峰的境界,这小子居然还不怕死!

冯行道忍不住道:“好小子,我一直当你是个窝囊废,想不到也是个愣头青。”

“冲你这不怕死的劲,我姓冯的佩服你了。”

殷明实在懒得搭理这蠢货。

自己是看准了这老者也有所顾忌,只要不显露身份,老者也不会当街行凶的。

这时,街头忽然出现一个小女孩,蹦蹦跳跳的一路过来。

虽然年纪还小,但是小女孩生的漂亮可爱,身上更是有一股高贵和仙蕴存在。

她一出现,街上的女人都情不自禁的别过头,似是羞于面对如此佳人。

她好奇的打量着那老者,因为整条街的人,好像都很怕他。

街头又转出几个人。

走在前面的是一个少年,他面上围着一方黑巾,像是夜行人似的。

令人惊奇的是,他一头长发,居然散发着幽暗的蓝色。

少年身后,是一个身形魁梧的中年人。

这人带着一脸温和的笑意,不过却总让人觉得有种轻浮的感觉。

再后面,还跟着四个美貌绝伦、体态曼妙的侍女。

虽然都围着面纱,却也能窥探一二美艳。

少年冷声喝道:“小妹,还不回来,你的面纱呢?”

那小女孩闻言吓了一跳,回头看向自己的哥哥,禁不住吐了吐舌头。

她小声嘟囔道:“真是的,明明比人家大不了多少,怎么这么唠叨?”

少年淡淡的问道:“小妹,你说什么?”

小女孩哪里敢回答,她看向殷明面前的青砖,眼珠子转了转。

她大声道:“九哥,你快来瞧呀,这青砖上的字好漂亮。”

少年轻叹一声,道:“你这丫头,就知道玩耍。”

“就算是女孩子,你也得学点武艺才是。”

他一边说,一边示意身后的侍女给小女孩送去面纱。

少年走到近前,漫不经心的看向殷明那块青砖。

突然,少年如遭雷击,整个人愣住了。

他失声道:“这,这是什么!”

他身后那中年人来到近前,也露出一脸感兴趣的神色。

他年纪虽然不小,但是似乎还颇有些好奇心,兴致很浓。

他笑道:“哦,这东西有意思。”

“且不说内容,这字体就颇有些门道啊。”

少年问道:“请问这是写的何种法门,又是何种字体?”

他声音虽然清冷,但是却平和悦耳。

这少年看起来出身不凡,训斥自己小妹时,隐然家中规矩极大,但言辞间却没什么架子。

这与那公子截然相反,那位是表面彬彬有礼。

殷明听少年如是问,立时端正了神色。

殷明肃然道:“此字,名曰‘龙行大草’。”

“龙行大草……”少年慢慢咀嚼。

这龙行大草却不是殷明首创,乃是另一个世界武当老掌门——张三丰所作。

此书不是文书,而是武书,或者说是武道文书。

殷明前世,曾有幸从一个没落的武当流派的遗地,发现了两面龙行大草的文书。

殷明潜心研究过一段时间,略得其中半分精髓。

第16章 没节操的高人

龙行大草,落笔贯彻内力,劲路螺旋反复,如同人体中的内外缠经。

据说其中还有着修真和太极内炼之法中的太乙循经,不过此道殷明未曾悟透。

这青砖上的字迹,乃是殷明以文气取代内力,书写而成。

文武之道,本非很多人想的那样绝对对立。

天地者,一阴一阳,冲气而和。

文武之道,也绝不是绝对对立的。

那中年人也是啧啧称奇,打量了殷明半晌,忽然道:“你这小子,莫不是东边来的?”

别说殷明这个穿越者不解其意,整条街上都没人晓得这中年人的意思。

很多人都在疑惑:东边?是说东南方的玄国吗?

中年人看殷明似乎不知,打个哈哈道:“哈哈,没什么,没什么。”

“我便是有些好奇,你背后这可不是普通的先天武圣啊!”

殷明对龙行大草的研究不精,但是这种书法蕴含的武道精华却很深奥。

中年人显然武道境界超凡,一眼就看出,殷明必是从真正的高人处,学得这门书法。

中年人这话一出口,街上人都心思各异。

行人都震惊这少年看起来落魄,背后居然有武圣。

冯行道皱起眉来,他却是误会了,以为中年人说的先天武圣是殷大帅。

殷明心中却是暗叹一声,果然一代奇人张三丰,论武道造诣已臻至先天武圣以上。

只可惜张三丰受到世界的限制,没有展露出他该有的实力。

殷明道:“前辈好眼力,能看出这个,想必也知道此物的真正价值了。”

中年人点点头,道:“不错,此物价值非凡,值得研究。”

他话锋一转,道:“不过,你写的这诗,没头没尾的,怕不是残篇吧?”

青砖上,字两行:

“夹脊双关透顶门,修行径路此为尊。”

“几时学得长生路,须感当初指教人。”

中年人说是残篇,一点不错。

殷明故意削去了中间的部分,却是只留下了开头和结尾。

不过,只是这残篇,就已经透露出一种正统、无敌的武道威势。

此砖对于高手来说,可以感悟他人武道,以为借鉴。

对于年轻人来说,更是对参悟武道,有极大的好处。

殷明道:“我只是卖此砖,是否残篇,与此砖无关。”

中年人眼珠子转了转,笑眯眯的拿起那砖,道:“好,此砖我就笑纳了。”

“哦,对了,我就住在城东的富贵大酒楼,欢迎去做客。”

众人都是一惊,这酒楼别看名字土,但是奢侈无比,老板更是富可敌国。

最吓人的是,这富贵大酒楼,据说还做不法的买卖,会劫掠住在店里的富豪。

不过,这只是传闻,仍有大把的人自恃武力,去享受富贵大酒楼的奢华。

那中年人说罢,就把那青砖揣进怀里,大笑着就要离去。

殷明有点蛋疼,看出了这人的意思。

这家伙八成以为自己是扮猪吃老虎。

他故意不付钱就走,就是想看看自己身后有什么高人。

但自家人知自家事,殷明去哪把张三丰给请出来啊!

这人武道境界不凡,居然好意思当街抢一个少年的东西,真是不怕坠了名头。

殷明刚要说什么,那先前的老者龟叔先恼了。

他上前一步,喝道:“那位,请驻足。”

“这东西是我家少主先看上的,须不能叫你带走!”

中年人回过头,皱着眉打量那老者。

他古怪的笑着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泥鳅家的看门老鳖。”

“我隐约记得,你当年好像挨了姓殷的一巴掌,修为半废……嘿嘿,现在只是武师而已啊。”

他不怀好意的打量着那位公子,道:“你冒犯我,就不怕这小子步了他哥哥的后尘?”

老者和公子齐齐变色,知道来历已被这中年人瞧破。

少年公子冷了脸,慢慢的道:“你到底是谁?”

“你要知道:触怒河伯,国亡家破。”

“谁也承受不起!”

“哈哈哈!”中年人放肆大笑。

就在这时,那老者忽然诡异的横飞出去,重重的撞在墙上。

街上的人都呆滞住了,这中年人是什么来路,怎么没有任何动作,就打飞了一位武师大人。

中年人却好像一切都跟自己无关,笑眯眯的看了殷明一眼,道:“我等着。”

说罢,他揣着青砖,招呼少年和小女孩一起离开了。

那少年皱着眉头,显然是觉得颇为不妥。

不过他显然也没有带钱,当下从自己的小妹头上摘下一朵珠花,丢给了殷明。

他冲殷明点点头,大概是有所歉意。

第17章 百草堂偶遇

那少年围着黑巾,眼神冷淡,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在威胁殷明呢。

小女孩珠花被抢,嘟嘟囔囔的很不满意,回头冲殷明扮了一个鬼脸。

殷明捡起那珠花,颇有些哭笑不得。

那中年人太恐怖了,根本看不出深浅。

很可能是一位接近先天武圣的大人物,甚至说不准就是一位先天武圣。

居然被这种人打劫了,这事放到普通人身上,说出去都挺有面子的。

殷明随手把珠花上的八颗珍珠拆了下来。

看起来这几颗珍珠倒也值些钱,有总比没有来的好。

他给了古董摊的大汉一颗,算是借用那青砖的报酬。

殷明沉吟了一下,自己留下一颗,把剩下的都给了冯行道。

冯行道没好气的道:“几颗破珠子,别拿来寒碜我了。”

“老殷,今儿兄弟对你刮目相看了,那点钱就不提了。”

这时候,双胞胎的姐姐忽然道:“殷公子,这珠花可能借我瞧瞧?”

殷明点点头,随手递了过去。

那姐姐看了半天,一脸古怪的道:“殷公子,这盘用的是玄国特产的秘银。”

“听说鹧川河伯家养有一只老蚌,所产的珍珠千金难求。”

“这八颗珠子,应该是其生的小蚌产的,虽然小了些,也价值不菲。”

“最难得是做工巧夺天工,若是完整的珠花,价值在二三百两。”

“可惜被公子拆了,这一颗珠子,最多也就值二十两。”

殷明愣了愣,这珠宝首饰,还真是他的知识盲区。

想不到自己随手一拆,就拆没了一百两银子。

一旁的古董摊主已趴进了泥土里。

刚才他以为是不值钱的珠子,随手就丢进去了,正在后悔不迭。

二十两对正常人来说,可是个大数目。

殷明洒脱的摆摆手,道:“那几颗珠子你拿着吧,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冯行道还想说什么,但是殷明去的很快,转眼就进了人群,不见了踪影。

冯行道摸着下巴,喃喃道:“老殷怎么变化这么大!”

“这一下,洪京怕是要热闹了啊!”

殷明在路边随便寻了个当铺,把那珠子当掉。

那双胞胎小丫头眼光很毒辣,果然是当了十八两银子。

揣着银子,殷明径直往药铺走去。

说到药铺,整个千元大陆,以百草堂为尊。

百草堂背后是万年大教药谷,不但医术高绝、药草珍奇,更是实力强大。

洪京城是一国都城,自然有百草堂的分号。

那分号,只是大门就有三丈高,用的是五百年的老天罗木做的。

此木有安神静心的神效,巴掌大的一块都很宝贵。

一个分号就用这么大的天罗木做大门,可见百草堂的财大气粗。

不过,殷明只是淡淡的瞧了一眼,就往百草堂对面的药铺走去了。

那药铺也是老字号,门店也算不错,不过在百草堂对面,就显得无比寒酸了。

殷明本打算卖个千八百两的银子,去百草堂买些珍奇药物。

不过,被一个莫名其妙的高人打劫,只能去普通药铺买点寻常的药材了。

虽然算不上什么深仇大恨,不过心里总归是不爽的。

殷明倒也没有多做纠结,毕竟他现在的实力,不可能跟对方理论此事。

让殷明想不到的是,他不多做纠结,那中年人却阴魂不散的出现了。

殷明还没进药铺,就看到那中年人一行。

小女孩眼尖,大声道:“呀,是刚才那个大哥哥。”

小女孩的哥哥面色清冷,迟疑了一下,道:“得罪了。”

中年人却笑呵呵的道:“小兄弟,那青砖的字,着实写的不错。”

“到底是谁创的这种武功,一定让他去找我啊,我还欠你钱呢。”

亏得殷明养气功夫不错,换个人,只怕跟这家伙拼命的心思都有了。

殷明拱拱手,道:“承蒙关照,后会有期。”

殷明说罢,径直往百草堂对面的药铺走去。

中年人道:“我说小兄弟啊,那边可没什么好东西。”

“你家里长辈,就这么扣门吗?”

那少年谨慎的道:“霍师,你真的确定他背后有人吗?”

“也许他虽有传承,却没有背后的势力。”

“他脚步略有虚浮,大概有些内伤,或许正缺一笔银子买药……”

他显然很清醒、很冷静,分析的头头是道。

那中年人的面色渐渐变得古怪起来,这么一说,倒也很可能啊!

中年人一步迈出,直接出现在了那药铺的门口,横在了殷明和药铺的伙计面前。

那伙计看到这人瞬间出现,哪里不知道这是个不可揣度的强者,自然不敢有半分不满。

第18章 君药霸道

殷明面无表情,问道:“这位前辈,你还有什么事吗?”

那人问道:“你可是没钱么?”

殷明冷淡的点点头,他的养气功夫,也被这人消磨的差不多了。

这人再无理取闹,殷明就要去告他个强盗勋贵之罪了。

虽然这人实力深不可测,但是面对唐国朝廷,就不一样了。

殷明最后一次冷淡的点了点头。

那人忽然哈哈大笑,用力拍了拍殷明的肩头,大笑道:“你怎么不早说。”

下一瞬,殷明只觉得一阵恍惚,整个人就到了百草堂门前。

那少年冷淡的道:“霍师,你这般莽撞,也不怕惊吓到这位兄台。”

中年人道:“无妨,年轻人受些惊吓,也是好的。”

少年看向殷明,拱手道:“兄台请了,我名元九,不知兄台尊姓大名?”

他虽然神态冷淡,但是言辞很客气。

殷明还了一礼,道:“鄙姓殷,幸会。”

殷明很谨慎。

他算是看出来了,殷大帅在唐国是大英雄,但是在外不一定树敌多少。

若是胡乱报上来历,只怕可能替他背锅。

元九道:“兄台今日花销,都算在我们账上。”

他这话有些没头没尾,不过诚意倒是很足。

殷明点点头,也没计较那中年人先前的事,与少年一同进了百草堂。

那小女孩凑上来,扯了扯殷明的衣角,小声道:“喂,我的珠花呢,快还我!”

殷明神色一僵,刚才已把那珠花给拆了。

幸好元九很体贴,道:“小妹,莫要胡闹,那物已送给殷兄了。”

小女孩面纱下撅起了小嘴。悻悻的跑去找那中年人玩去了。

元九来到大堂里,早有伙计迎上来,显然是认得元九的。

这百草堂的伙计,都算是药谷的外门弟子,平日里可都高傲的紧。

但是面对元九,一个个都恭谨的很。

这也不难理解,毕竟元九身后,还跟着那实力恐怖的中年人。

元九却放慢了脚步,似乎是对这种热情的招待不太适应。

元九身后的一个侍女上前,递上一个折子。

侍女道:“这是日前贵号留给我家公子的药单,不知可集齐了?”

一个伙计接过去,道:“药已备齐,请几位稍坐片刻,马上为您取来。”

元九坐下,面上黑巾动了动,似乎要说什么却又没说出口。

幸好他身后的侍女很懂公子心思。

侍女指着殷明,对伙计道:“这位是我家公子的朋友。”

“他今日所需药物,都记在公子账上。”

殷明有些奇怪的看了元九一言。

这人言谈举止都很得体,但是似乎有些生硬。

看来他虽然教养很好,其本人却不擅长与人交流。

殷明向元九道了谢,便列出一张单子,递给了伙计。

那伙计接过去,看着看着,神色渐渐有些古怪。

那伙计忍不住问道:“这位小爷,您这方子,不知是谁给开的?”

殷明道:“我略懂医术,是我自己开的。”

元九一愣,道:“殷兄原来也懂医道?”

殷明点点头,他本人懂一点医道,而这身体的记忆中,也有很多关于医道的知识。

那伙计道:“恕我直言,小爷您开的这方子,吃不得啊。”

殷明道:“无妨,你照抓就是了。”

伙计摇摇头,道:“小爷,凡方者,不离君臣佐使。”

“你这方子君药霸道,却没有使药,真个吃不得。”

殷明道:“使药我家里自已预备好了,这些药你只管抓就是。”

伙计还挺有责任心的,道:“小爷,这君药乃是青元藤,生于千年不化的老冰上,寒毒致命。



“这东西根本就不能作为君药,因为没有使药能够调和!”

殷明道:“我自省得,你去抓吧。”

那伙计无奈,只得去了。

元九有些生硬的问道:“殷兄,看来你的医道造诣不凡?”

殷明道:“略知一二罢了。”

殷明懂医,但也说不上精通。

他敢开出这方子,是因为系统商城中,有一味凝神草。

此物不生凡尘间,能凝练神魂,守护神魂不受寒毒侵袭。

正因有此物,殷明才敢开出这个方子。

其实,那方子上的药材,都能从系统中获得。

不过,系统价格实在太黑,殷明才来百草堂,打算从店里购买。

元九忍不住道:“殷兄,我有位长辈病重,不知你可能为我诊治一番?”

他一直很冷静,但是此时却有些激动起来。

显然这位长辈对他来说很重要,他甚至有些急病乱投医了。

殷明道:“若能帮上忙,在下自然是乐意的。”

“只是才疏学浅,怕帮不上元兄弟。”

第19章 奇药牵蛇花

元九倒也不介意,当下把那位长辈的病情陈述一番。

殷明听完,沉吟道:“听你这么说,似乎不像是疾病,反而像是中毒……”

元九断然道:“这不可能。”

殷明剩下的话就说不出了。

看来这元九还挺较真的,也可以说是不知变通。

元九自知适才语气重了,忙道:“失礼了,只是我那长辈住的地方戒备森严,每餐都有专人试毒。”

“若说有人下毒加害,是不可能的。”

殷明心中摇头,这世上哪有什么不可能。

他没说出口,知道元九不会信。

殷明道:“适才听你说的症状,当务之急,是温养体魄,应用药……”

当下,殷明略微说了些温和的法子,就算不能解毒,也能缓和病情。

元九连连点头,道:“殷兄高见,百草堂的老先生与你说的,也差不多。”

两人正说着,一个老者带着两个童子,从后堂走了出来。

这就是坐镇的老药师白淞了。

白淞道:“这位小兄弟真是博闻广知,老朽佩服。”

这老者名气很大,年轻时是药谷外门的当家护山。

他凭一双拳头砸开药谷双铜关,由外门被收入内门,得授上等武学和药理学。

他现在坐镇大唐百草堂,虽然已有十多年没有动过手,但是谁也不敢小觑他。

更何况他近年来救下了不知多少性命,端的是德高望重。

元九和殷明都以晚辈礼节跟老者见礼,白淞也没有架子,客气的与两人分别落座。

白淞温和的道:“元公子,令尊的病情,我已知晓了。”

“三师兄虽然举了我的名字,但是很惭愧,此病我也难以根治。”

“令尊的情况,你也知晓,他病已深了,现在也只能为他调养续命。”

白淞招招手,童子把两个大篮子拎过来,里面分门别类的放着各种药材。

药材都用玉蚕纸包着,可以保证药性不会散失。

说来难以置信,这一张纸,就价值百两银子。

每一份药材上,都写了名字。

殷明瞧了一眼,就明白了情况。

白淞开的分明是解毒的方子!

不过看元九的模样,似乎真的不相信父亲是中毒了。

他虽然看起来冷静沉稳,但终究年纪尚小,还不知人心险恶。

元九显然很孝顺,有些激动的道:“前辈,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若是连你都没法子,那、那……”

他一激动,声音都走调了。

白淞道:“这,倒也不是完全没法子,只是……”

元九的父亲,想必身份特殊,很多治疗手段根本就用不上。

白淞只能用药物去调养其身体,却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因为这个世界的医师也多是武医,解毒治病的手段,都跟武道有关。

白淞沉吟了一会,似乎是不忍心看到元九渐渐绝望的神情。

他叹息一声,道:“倒也有几味奇药,可以起死回生。”

“像是极北之地的大荒上,传说中生有一种鬼头蛇,剧毒无比,见血丧命。”

元九一阵激动,这东西难道就能救治自己的父亲吗?

虽然不曾听说过,但是付出一切代价,也要取来。

白淞却继续道:“鬼头蛇没有任何天敌,横行一方,但是有时却会停下,绕过一种植物。”

“这种藤蔓,如能下药,必能救令尊性命。”

元九忙问道:“那这种植物叫什么,长什么样子?”

白淞道:“这就是麻烦的地方,这东西生得与寻常牵牛花差不多。”

“只能通过鬼头蛇的行动来辨别,俗名唤作牵蛇花。”

元九呆住,这鬼头蛇尚且得不到,如何能训练驱使,为他寻药。

白淞说这话,就是给元九留一点希望,其实这种东西根本就不可能找得到。

他的话果然有效,元九咬着下唇,眼神坚定的点点头。

白淞一阵苦笑,不知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就怕这孩子实心眼,真的跑去大荒上寻找此藤。

白淞忍不住提醒道:“公子,令尊性命不过一年了。”

“你便在千元境内寻觅便是,若是去大荒中,来回时间尚且不够。”

元九面色又是一暗,显然他是真打算去凶险的大荒中寻觅。

要知道,大荒之上,妖魔并行,绝对是人族的禁地。

白淞暗叹一声,这倒是个好孩子,可惜……

元九眼神坚毅,道:“多谢白老告知,便是赴汤蹈火,我也必要取得此物。”

看到元九的模样,白淞一阵头大,知道这孩子是较了真。

白淞迟疑了半晌,终于道:“罢了罢了,这东西,我宗倒是收藏有一点。”

他话音尚且未落,元九猛地扭过头,激动的道:“前辈,可真的有吗?”

“你宗要多少钱?”

“多少钱都可以!”

白淞苦笑道:“你先莫急,我既然说出来,自然是愿意帮你。”

元九这才回过神,歉然的点点头,坐了回去。

白淞继续道:“唉,我宗所藏,却只是数千年前采集到的一截根部,至今药性如何,可就不得而知了。”

元九激动的道:“不论药性如何,但凡有一丝作用,也不惜一切代价。”

白淞正要答话,殷明忽然道:“抱歉,容在下说一言。”

“牵蛇花此株,颇为奇特,其实解毒最佳处,为其花蕊,其次是花萼。”

“可若是其根部,那不但不能解毒,反而有剧毒。”

白淞闻言,老脸顿时有些不愉。

他在宗门典籍上,可从来不曾看过这么一段。

白淞也不愿意与殷明争执,便坐在一旁,闷声喝茶。

元九却不放过他,忙问道:“前辈,可是这样吗?”

白淞道:“从不曾听闻,不知这小友哪里听了这一节。”

“老夫倚老卖老说一句,便是要卖弄,也不可拿人命关天的事情开玩笑。”

殷明淡然一笑,也就不在意。

他好心提醒,但是既然旁人不信,便也罢了。

第20章 态度变换

元九的眼神却疑惑起来。

若要论理,白淞是药界的老前辈,自然不会出错。

可是,殷明修有文气,不经意间就流露出一腔正气的模样,也不像是信口开河之人。

元九虽然倾向白淞多一点,但是毕竟不敢拿长辈的性命开玩笑。

元九又问殷明:“殷兄,不知你是从何处听说的,消息可信否?”

殷明迟疑了一下,因为这事不好解释。

他适才查询了一下系统商城,找到了牵蛇花,在商品介绍里知晓了此物的药性。

白淞虽然博识,却哪里知道,殷明有个系统商城。

这大陆上难寻的宝物,系统商城都有,而且都有详尽介绍。

殷明所以迟疑,是因为他没法解释这东西的来源,也没法拿出给元九。

若是这东西便宜,他说不准就送元九一株了。

可是,系统商城价格及其昂贵,那牵蛇花价格上一连串的零,根本想都不要想。

殷明道:“元兄,我说的都是真的,只是信与不信,还看元兄你。”

“咱们初次见面,我也不多做解释。”

“元兄你若是不信,也情有可原。”

他这般一说,却叫元九更拿捏不准了。

原本元九是信白淞的,此时却忍不住疑惑的瞧了白淞一眼。

白淞嘴角一咧,忍不住道:“少帅爷,我知道你父亲武道通玄,见识过不知多少奇宝。”

“可那极北大荒之地,妖魔强者层出不穷,他殷大帅只怕也不敢去闯。”

“况且我听说殷大帅跟少帅爷关系有些微妙,便是他亲眼见过,也未必会告诉你吧。”

殷明一阵无语,听老者说起殷大帅语气不善,就知道自己又给殷大帅背了黑锅。

这老者看来是早就认出了自己,而且对殷大帅颇有意见。

殷明仍旧是淡淡一笑,不想争论。

元九的面色却嚯的冷冽下来。

元九冷冷的道:“原来你是那人的后人。”

“哼,算我瞎了眼,竟然跟你搭话。”

殷明笑容一僵,感情元九的家族,也跟殷大帅关系不怎么友善。

殷明摸了摸鼻子,想要起身告辞,显然因为殷大帅的关系,自己在这里并不受欢迎。

元九只是冷冷的看着他,显然认为殷明不怀好意。

殷明刚待起身,一个人影突兀的出现在他面前。

霍姓中年人本在外面陪小女孩玩耍,不知如何突然出现在里间。

他笑着道:“别着急啊。”

“姓殷的虽然不是东西,不过我看这小家伙跟他不是一路。”

白淞心里一动,摆摆手,把大堂里的伙计和童子都赶了出去。

中年人打量着殷明道:“哈哈,真是想不到,你居然是姓殷的之子。”

“不过你那一手龙行大草,绝不是姓殷的能玩出来的。”

“而且我看你身无武功,怕是另有奇遇,别有师承吧?”

这中年人虽然看起来轻浮不靠谱,不过到了关键处,显然很靠得住。

反倒是元九,虽然平时冷静沉稳,适才却无法自制而失态了。

白淞略一沉吟,道:“说起来,的确听说殷大帅不怎么看重自己的儿子。”

殷明道:“具体情形,不便多说。”

“不过,在下跟殷大帅,并非一路。”

殷明直接挑明,实在是不想给殷大帅背锅了。

元九迟疑了一下,对中年人道:“可他毕竟是那家伙的儿子……”

中年人道:“哎,我说小九啊,你可真是爱较真。”

“小兄弟甚至都不是武道中人,总不能因为他姓殷,就瞧他不起吧。”

殷明没好气的瞥他一眼,这家伙是真不会说话。

不过元九总算冷静下来。

在得知了殷明跟殷大帅,父子关系不亲密之后,白淞也神色缓和,看殷明的眼神又变得亲切了。

霍姓中年人问道:“小兄弟,你适才那般说,难道是见过这牵蛇花吗?”

殷明略一沉吟。

中年人道:“人命关天的事情,还请明言。”

殷明便点点头,道:“具体情形,不便多说。”

他看向白淞,道:“那植株,不开花时,便如牵牛花一般。”

“一朝开花,异香十里。”

“花瓣如蛇信,花蕊如针刺。”

“不知可是?”

白淞顿时瞪大了眼睛,想起了药谷秘本上所记载的。

那是数千年前的事,一位无比强大的长辈,前往大荒冒险,获取一种药材。

牵蛇花就是他那时记录下的,但那位长辈也没见到花的模样,只取得一截干枯的根部

他只闻到残留的异香,怀疑是花开时的香味。

那位盖世强者,那一行重伤垂死,虽然带回了药材,但是回到人族的当日就逝去了。

白淞忍不住激动起来,难道这少帅爷还真有牵蛇花不成?

看白淞的神情,谁都明白,殷明说的必然不错。

元九的神色登时垮了,想要开口,又不好意思。

中年人忽然干咳一声,道:“小九啊,救命恩人就在眼前啊……”

元九一愣,旋即明白过来。

殷明见过牵蛇花,显然是唯一的门路啊!

殷明瞥了中年人一眼,这家伙脑子转的真快。

不过,殷明也对此人另眼相看了。

这人在知道自己没有后台后,反而没有仗势欺人。

其实,以他的武道修为,拿下殷明再行拷问,是最简单方便的。

元九垂着头,对殷明道:“兄台,今日,今日我多有得罪。”

“你若是鄙夷我,我也认了,你若不解气,便是打我几下也不妨。”

“我只求你一件事,请,请……”

他自然知道,此花极为珍贵,而与殷明萍水相逢,如何开得了口。

殷明一阵头大,这叫他如何是好。

待要拒绝,有些不近人情。

待要答应,可牵蛇花实在昂贵,需要的文道值是个天文数字!

殷明苦笑道:“元兄,非是在下不愿帮忙,只是那物委实不好得到……”

这时候,元九突然普通一声跪了下去。

元九咬着牙关,颤声道:“殷兄,千难万难,我都愿一力承担。”

“我知道,冒昧请求,叫你也为难。”

“我求你救救我父亲,钱财也好、权势也罢,你想要什么,我都可给你。”

第21章 我欲做客侯府

殷明更是头大,看来这元九出身很是吓人啊!

元九一咬牙,道:“殷兄若是觉得我没有诚意,便是要我为奴为仆,牵马坠蹬,我也愿意。”

那霍姓中年人可没想到元九说到这份上,咂咂嘴,觉得有点不妙。

殷明叹息一声。

他修的是文道,自然极重孝道。

这元九情真意切,话到这个份上,终究是打动了他。

殷明道:“罢了,此物虽然有些难得,在下尽力设法。”

“元兄不必如此言重,若有法子,在下必定立时通知你。”

元九大喜过望,连忙道:“殷兄高义,小弟不胜感激,不胜感激。”

他的确是个纯孝之人,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

这时候,伙计在门外道:“长老,青林侯府的小侯爷取药来了。”

闻听大唐的小侯爷来了,中年人和元九对视一眼,一起起身。

两人当即告辞,约定改日再会。

元九朝向殷明,道:“殷兄,适才失礼了,还请你勿要见怪。”

“如果能救我父亲,在下愿为殷兄达成一切愿望。”

“今日你要拿什么药只管拿,回头我会让人来算账的。”

他的眼神真挚,又是感激,又是羞愧。

中年人眼珠子转了转,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白淞吩咐伙计开门,元九匆匆离去,而不多时柳清走了进来。

看到殷明在座,柳清就是一怔。

他给白淞见了礼,然后道:“殷兄,你今日怎么也来百草堂了,敢是伤还没好?”

殷明点点头,道:“还有些小病根,已不打紧了。”

“柳兄今日来,是府上有病人吗?”

听殷明说起病人,柳清顿时一阵头大。

柳清叹息道:“唉,就是先前说的侯府闹鬼的事。”

“我三弟被恶鬼缠身,现在终日里浑浑噩噩。”

“我这不是来烦请白老,给开了些安神的药物。”

“上次的药用完了,我今日是过来再拿些药的。”

白淞道:“鬼怪之物,没有形体,是一种阴魂。”

“寻常武者,虽然不怕这种阴魂,却也完全束手无策。”

“只有先天武圣,内息绵长,血气阳刚,才能用血气将之磨灭。”

柳清叹了口气,就是因此,他才去请了黑耀弓。

这是先天武圣的武器,更沾染了战场血煞气,本身也是一件辟邪的神物。

能借到此物,已经是青林侯的面子。

至于请先天武圣出手,就算是青林侯也很难办到。

先天武圣是国家的战略柱石,岂能轻动!

柳清有些失落,不过强打精神,道:“这番亏得白老了。”

“上次拿的药,颇有效用,是以这次再来拿几副。”

白淞却连连摇头,道:“我开的那方子,寻常人可以用十数日。”

“三公子短短三日不到,已经用完,这说明鬼物可怖啊。”

他忧心忡忡的道:“那药物十分霸道,三公子服用过多,怕是承受不住啊!”

柳清无奈的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只要停药片刻,我三弟发起疯来,几乎能把侯府给拆了。”

他又叹了口气道:“幸好我三弟天赋异禀,炼体已颇有所成,故此倒还支持的住。”

白淞却大感意外,因为他自己清楚那方子,就算是武师之体魄,也经受不起连续服用。

白淞正待询问,忽然一个药铺的伙计走过来。

伙计一手一个篮子,来到近前,把篮子放在桌上。

这篮子里的药材,却是用木盒装着。

这木盒也是名贵木材所制,唤作“首阴”,不但不会吸收药性,反而能孕养药物。

其本身,就是一味用途广泛的使药。

这东西当然也很珍惜,不过比起一百两银子一张的玉蚕纸,就差的多了。

一个篮子被放到殷明面前,一个篮子被放到小侯爷面前。

伙计有些为难的指着殷明篮子里的青元藤,道:“这青元藤号上储备不多。”

“这位小爷拿的,就是最后一根了。”

别看这是一整根,但是这青元藤寒毒致命,要萃取汁液,晾晒成粉末才能使用。

这一根也得不到多少,也就是刚刚够殷明要的剂量。

不过这伙计并不知道殷明的身份,也不知道殷明跟柳清有何交情。

他能当着小侯爷的面,把珍贵药材交给一个贫寒士子样的人,倒是难能可贵。

由此也可见,百草堂上下,品行端正,对病人一视同仁。

柳清顿时为难起来,因为殷明这伤病也拖了一些时日了,也不该再耽搁了。

柳清没法子开口索要,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殷明的篮子。

殷明看出他的纠结,心中略有些好笑。

虽然这位小侯爷已经在掩藏眼中的渴望,但是却瞒不过殷明和白淞的毒辣眼神。

殷明略一沉吟,忽然道:“前次柳兄曾邀请我去侯府做客。”

“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日就到府上小坐片刻如何?”

柳清有点懵,不知道殷明怎么忽然就把话题扯到这上面了。

柳清道:“殷兄愿去做客,自然是欢迎之至。”

“只是府上近来有些糟乱,怕不能招待客人。”

柳清言辞很得体,其实真相就是那青元藤被殷明得去,没有药给他三弟用。

那他三弟发起疯来,谁都受不了。

柳清没有直说,就是免得有讨要青元藤的意思。

殷明见他言辞间还体贴到自己,心中暗自点头,更是打算要去看看了。

殷明道:“柳兄也知道,我修的乃是文道。”

“我之道,养一腔浩然正气,鬼魅不可侵害。”

“我正欲到贵府,见识一下那搅扰贵府的恶鬼,是何来路。”

殷明一来是有些好奇所谓的恶鬼,二来柳清与他也算是朋友。

殷明虽然平时看起来有些冷淡,其实前世就极为仗义。

若是力所能及,他自然不介意帮一把。

柳清又惊又喜,忙问道:“殷兄你可不是说笑吧?”

殷明笑着点点头,神态平和,颇让人心安。

白淞奇道:“我曾听闻上古有道法传承,对付鬼魅,颇有成效。”

“莫非公子得了上古传承?”

这个世界虽然以武为尊,但在很久远的过去,是有道法的。

不过后来武道崛起,各种不成气候的道统都很快消失了。

殷明摇摇头,他现在已经明白,那些道法和文道修炼的同异了。

殷明道:“我所修者,真神也;道法修者,伪性也,不可同日而语。”

第22章 烦心的青林侯

白淞微微皱眉,显然不大能理解。

白淞问道:“听说修道法者,修的是神通,伪性却是什么?”

殷明点点头,道:“白老所言不错。”

“然而,须知天命之谓性,性者,人之本根也。”

“那些人修道法,修的却只是性命神通,而不是天命之真性情啊!”

“不修真性、真神,空有神通,就像是武者的外家横练功夫,终究是成就有限的。”

白淞和柳清连连点头,都是若有所思。

殷明则点到即止,没有详细深入讲解,毕竟这不是合适的场合。

那所谓性,有里表,有真伪,有发之未发。

性之表为魄,伪为神通,发之为情。

性之里为魂,真为神灵,未发之始为真性。

日后殷明教化四方,引领文人士子修行,自然会详细阐述此中大道。

不过,听他这么一说,柳清心中却是对殷明多了几分信心。

殷明又道:“柳兄不需担心,若是我对府上鬼怪束手无策,这青元藤就且让给柳兄便了。”

柳清闻言,连连摆手,道:“殷兄早有伤病,岂能要殷兄此物。”

他有些迫不及待的向白淞告辞,然后引着殷明一同往侯府去了。

青林侯府。

青林侯坐在书房里,紧皱眉头,面前摆着一摞卷宗和书信。

他最近颇为烦恼。

一头是自己家闹鬼,小儿子被恶鬼缠身,神志不清。

一头是科举在即,各地行省的都督,都派人送来书信。

青林侯地位尊崇,武力强悍,是世袭的一等侯爵。

因为他爵位尊贵,故此在朝廷中分管礼部。

这是这个世界的一个特色,几乎所有的重要职位,都由武者占据,其下则是文官具体执行。

强大的武者不需要负责具体事宜,但是却享有最高的指挥权力。

现在是腊月,年后马上就要举行科举。

按照惯例,科举由礼部操办。

作为礼部的最高长官,青林侯每年都会收到来自各行省都督的一堆书信。

各行省的都督,各自镇压一方,是大唐最强悍的一列人。

他们早就盯上了科举,想要从中找寻人才,为己所用。

毕竟,虽然武力是镇压一切的关键,但是想要发展经济,供他们享受,也离不开文官的管理。

这么多都督都想要人,青林侯也有些难办。

青林侯手里拿着一份封信,是大唐西部的封西省送来的。

青林侯看着信,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这位封西都督,武力强悍无比,甚至有望先天武圣。

可这家伙自恃武力,又山高皇帝远,就肆意作威作福。

前年有个在他府上做幕僚的举人,被他酒后生生撕裂四肢,活活痛死。

去年,封西的省府,也是当年大唐殿试的探花郎,被那都督打断一条腿,逃回了洪京城。

要知道,都督虽然是一省之长官,但是省府作为一省文职之首,则实际负责各种具体事务。

到现在,封西省的省府一职还空缺着,听说封西那边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就这他还有脸要人,要个屁!

正当青林侯烦心的时候,下人通禀说,公子带着秦国公府的少帅爷来了。

青林侯顿时更郁闷了。

说实话,如果可能,他真不想跟那个恐怖的殷大帅扯上关系。

他虽然武道境界也很高,但是想到那高深莫测的殷大帅,却仍是十分忌惮。

可现在借了对方神弓,就已是欠下了人情。

现在人家公子来了,自己说不得,要好好招待一下。

听说殷大帅常年不在家,这小子不会是来打秋风的吧?

殷大帅武道通玄,连皇帝都敬重。

他青林侯虽然尊贵,却也矮了一头。

想到这里,青林侯对下人道:“本侯去厅里看看,让人把案头收拾一下。”

青林侯来到正厅,厅中殷明和柳清已经在品茶闲聊。

青林侯大笑着走进来,道:“少帅爷驾到,本侯心甚喜之啊!”

其实,以青林侯的地位也好,实力也罢,都根本不需要如此姿态。

他如此谦和,自然是因为顾忌那恐怖的殷大帅。

殷明起身行礼道:“侯爷如此客气,倒叫在下不胜惶恐。”

青林侯愣了愣,觉得这少帅爷的画风不大对。

这要不是知道儿子办事还算靠谱,他都怀疑这少帅爷是冒牌货了。

那殷大帅是什么人?

他冷血无情,盛气凌人,寻常人只消被他瞧上一眼,就手脚发麻,匍匐在地。

就连青林侯面对他时,都觉得血液发凉,流通不畅。

可这位公子,穿着简朴,笑容和煦,态度温文尔雅。

第23章 修规矩,正方圆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宰相家的公子呢!

青林侯鬼使神差的问道:“公子就是殷大帅的亲子殷明?”

他先前都叫了一声少帅爷,这番发问,显然是难以置信了。

柳清忙笑着道:“爹,你这话问的。”

“我前次不是说过,殷兄没有习武,修的是文道。”

“哦,文道……”青林侯愣了愣神。

旋即,他的面上恢复了礼貌的笑容,道:“原来如此,请坐请坐。”

只是,他的笑容之下,却缺乏真诚。

这少年原来只是个文人,那就算他是大帅之子,也算不得什么。

这天下,说到底是以武为尊的!

不习武,这少年连爵位都继承不了,也就是说,他未来就只是个普通人。

青林侯何等身份,还能坐下跟殷明谈笑,就已经是涵养极高了。

青林侯心不在焉的喝着茶,又在思量起自己那一堆书信。

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几句,青林侯的心神却渐渐又回来了。

他愕然发现,这殷明还真不是个普通的文人。

此子谈吐不凡,着实是个人才!

刚才青林侯随口说起了当朝宰相,跟洪京大都督的一点争执。

在讲述中,殷明不时插入几言,都说的精辟合理,让人眼前一亮。

事情倒也不复杂,就是洪京大都督的儿子占了人家几块地,修了座猎场。

一来洪京大都督位高权重;

二来他那儿子年不过二十,却已是位强大的武士,前途无量;

三来猎场也算一个校验武艺的地方,深合大唐重武的风气。

所以这事闹到朝堂上,皇上不但没生气,反而还随口夸了大都督的儿子两句。

本来事情到此为止,谁想到宰相却出言反对。

青林侯道:“这事本来也没什么。”

“我大唐以武定国,收几块土地练武,也是好事。”

“偏偏宰相说什么不合规矩,践踏条令的,跟洪京大都督大吵了一架。”

“唉,要说他也是何苦,最后白白扫了陛下的兴,让陛下拂袖而去。”

殷明正色道:“侯爷,虽然以武定国,然而规矩不可废。”

“故闻:虽有巧手,弗修规矩,不能正方圆;”

“虽有察耳,不吹六律,不能定五音;”

“虽有知心,不览先王,不能平天下。”

青林侯一脸赞许,笑着道:“好一个‘修规矩,正方圆’。”

“公子好见地,不愧是老宰相的外孙啊!”

老宰相德高望重,虽然失踪多年,但是很多权贵都还记得他。

青林侯却又道:“公子说的虽然合情合理,不过说到底天下都是以武治理的。”

“太过纠结这些规矩,也没有多大意义。”

殷明摇摇头,道:“非也,若无规矩,则武力只是暴力。”

“法制和律令,才是立国之本。”

“如没有了文官治理,法令限制,那国家就要陷入混乱。”

“这——”青林侯哑然。

他忽然想起了那倒霉的封西都督。

那家伙可不就是因为不守规矩,肆意妄为,结果弄得封西一片混乱。

这么一说,武力镇压,的确不是万能的。

柳清在旁笑道:“哈哈,殷兄真是好口才。”

“能说服家父的人,我这还是生平仅见呢!”

柳清忽然想起什么,道:“哦,对了,爹,殷兄今日来,是要瞧瞧三弟的。”

青林侯还在思索殷明刚才的话,随口道:“哦,你三弟啊。”

“好啊,你三弟自幼孤僻,去陪他玩玩也好……”

“啊……等会……”青林侯忽然回过神来,吃了一惊。

青林侯挑了挑眉,道:“殷公子,你要见我那小儿子?”

“这只怕有些不便……”

青林侯现在对殷明的看法已经变了,此子就算不是武者,但是未来也必有所作为。

青林侯这辈子就被两个人说的哑口无言过,一个是老宰相,另一个就是老宰相的外孙殷明了。

此子未来进入朝堂,未始不是一代贤相啊!

青林侯可不想看到自己那小儿子发疯,被殷明看了笑话。

正在这时候,下人慌慌张张的上来禀报。

“侯爷,不好了,小少爷又发作了,正在院里咆哮摔砸呢!”

柳清急忙问道:“怎么回事,不是从昨晚就一直没事吗?”

从昨晚开始,他的小弟虽然没服药,却一直没弄出什么动静。

正是因为如此,柳清才有闲心坐下跟殷明闲聊几句。

若是平日里,侯府上下可是一刻不得安生的。

青林侯叹息一声,道:“老规矩,封锁院门,让下人都出来躲避。”

其实不用他说,下人早就躲得远远的。

三公子现在什么样,根本没人敢去看。

第24章 恐怖强者

青林侯看向殷明,道:“殷公子,你的好意本侯心领了。”

“不过,我那儿子发起疯来,就连武士都能被一巴掌拍扁,今日你就不要见他了。”

“今日让你见笑了,回头我让清儿,请你喝酒赔罪。”

他说罢,就要起身。

三公子发起疯来,侯府上只有青林侯能稳稳压制,他得亲自过去看着。

殷明却起身跟上,道:“在下并非是说场面话,也并非是信口开河。”

“我既然说要见令公子,自然是有所把握才说这话,还请侯爷信我。”

青林侯愣了愣,从刚才的交谈看来,这殷明虽然年少,却的确是个沉稳持重的人。

他这么说,应该是有些把握的。

想到这里,青林侯点点头,道:“既然如此,公子好意,本侯实受了。”

“不过,若是有危险,就及时呼唤。”

他这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了,因为早就被被小儿子的事弄得焦头烂额。

当下,青林侯父子亲自送殷明去往后面的别院。

临近别院,眼前的情形还真是给殷明吓了一跳。

离着院门还有二三十丈,就见地面寸寸龟裂,双手合抱的大树东倒西歪。

远处的院门和院墙更是到处都露出修补的痕迹,而且还有不少新的裂痕。

柳清苦笑道:“殷兄,这些都是我三弟搞出来的,你现在可以再考虑一下。”

“别看我早就是武士,实力自忖也还算不错,可要让我去见三弟,我也是发憷。”

柳清指着身前歪倒的一棵树,道:“前次,他发作起来,一拳就把我砸出来了。”

“这树,就是那时候,被砸成了这样。”

殷明略一沉吟,他近日修炼颇有所得,对诗文的运用也熟练不少。

就算有个万一,应该还是能支持片刻,勉强自保的。

殷明道:“无妨,请开院门,让我进去看看。”

见殷明心意已定,柳清和青林侯都有些敬佩。

毕竟,武者强大的念头根深蒂固。

他们还是下意识的,觉得殷明只是个弱不禁风的文人。

下人打开了院子,殷明一个人踏入进去。

院门之内,又是一番景象。

到处都是碎裂的砖石,散落的树根,被砸成碎块的大树。

至于泥土里混着的碎瓦片、残枝断叶,更是不计其数。

狮吼一般的咆哮声从深处传来,震得殷明脚下的土地都在颤抖。

殷明挑了挑眉,心说这小公子到底是什么怪胎?

小侯爷柳清,武艺是位天才,十七岁不到就接近了武士巅峰。

而听说这位小公子,天赋异禀,十三岁时就武艺精熟,成为武士。

他今年十四岁,跟大哥柳清一样,都已接近武士巅峰。

可看眼前的动静,哪里是武士能办到的。

就是寻常武师都不一定制得住他,无怪乎柳清都被他一拳砸飞。

殷明看向后院,只见那里血勇之气冲霄,竟然有一股阳刚正气存在。

殷明暗自摇头,这应该不是阴魂。

这小公子血气阳刚,寻常阴魂恶鬼,根本不敢近他的身。

这到底是个什么鬼物,连殷明都捉摸不透了。

殷明慢慢的往深处走去,戒备着四下。

他没有什么近身的战斗力,不得不小心些。

远远的,殷明已经看到了小公子柳腾。

然而,让他愕然的是,柳腾并不是在四下破坏。

柳腾被困在一个赤色发乌的囚笼中,疯狂挣扎,却砸不破那囚笼。

柳腾四周,有八道赤芒,深深的插进泥土里。

正是以这八道赤芒为根本,构成了这囚笼。

赤芒和囚笼都不是实体。

武道内息!

这赫然是是先天武圣的手段!

可这侯府上,哪里来的先天武圣?

正在这时,殷明忽然停住脚步,整个人都静立不动。

凶险!

殷明心中明悟。

这种凌厉、恐怖的气息,他生平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仿佛只要对方一个念头,自己就会死的不明不白。

就算殷明修炼文气,实力远比寻常武者强大,更有许多神秘莫测的手段,也都没有用。

实力的差距太大了!

殷明后背夹脊穴,星光大盛。

源源不断的文气涌出,刺激着殷明的身体。

他终于能活动,勉强转动僵硬的脖子,看向斜前方。

一个青年坐在一截断裂的树桩上,一柄光亮的长剑,插在树桩里。

当然,武者的年龄不能用相貌判断。

强大的武者,容貌常保持在青年到中年的模样,因为这是身体最强壮的年纪。

若是露出老态,就说明身体和实力都开始走下坡路。

而先天武圣,甚至能控制身体的活性,一定程度上能改变外在容貌和体质。

第25章 文气招致误会

到了先天武圣的境界,身体已经不能限制他们的实力了。

那青年容貌俊美,胸前插一朵莲花,手里拎着一个精致的小酒壶,像是一个风雅的贵公子。

他眼神冷淡的看着殷明,隐隐有所敌意。

殷明心里一沉,知道今日的事情麻烦了。

这人的气势和手段,怕是一位先天武圣。

侯府上怎么会藏着这么一个可怕的高手?

殷明一瞬间想到了很多,但是他想不明白,这种人物为何会对自己有敌意。

以先天武圣的强悍,不如先天,皆如蝼蚁。

神人会对蝼蚁露出敌意吗?

那人终于冷冷的开口了:“老兄,你到底在装给谁看?”

要不是这里只有他们两人和发狂的柳腾,殷明几乎怀疑这人不是在跟自己说话。

自己只是个文生,连文士都不是,换言之,也就是武生等级的。

面对先天武圣,自己有什么好装的?

殷明心中念诵经文纲要,文气疯狂涌动,总算血脉活络,勉强能够说话。

殷明慢慢的道:“这位前辈,你说我作假么,还请明示。”

他虽然行动困难,但是言辞不卑不亢。

这却更让那青年忌惮,因为从对方的言辞来看,其心神根本没有受到自己的压制。

不入先天,皆是蝼蚁。

这小子如果不是先天高手,面对自己,就像是凡人面对神灵。

别说这样侃侃而谈,只怕早就趴在地上叩首了。

青年猛地拔出长剑,剑指殷明。

他厉声喝道:“你豁出去不要脸面,也要装作普通人,你到底是谁?”

“你这般苦心孤诣的要暗算我,怕不仅仅是因为我的恶名。”

“我却不曾记得见过你,更没什么梁子。”

他忽然狂笑起来,道:“哈哈,莫非,老子昔日无意中杀了你老婆么?”

他忽而状若癫狂,威势却更胜一筹。

殷明后背夹脊穴中,文曲星星光狂涌,竭力抵御这种压迫。

青年大笑道:“你是瞧我不起么?”

“你把先天内息都聚拢在后背夹脊穴,以为我就察觉不到么?”

“大家都是同道中人,你耍弄这种小手段,也未免太跌份了!”

殷明见这人状若疯狂,又固执己见,终于是恼了。

他不是不惜命,不过今日凶险万分,已是无所化解。

殷明气往上撞,索性把心一横。

他这般一放开,反倒是念头通达,所受的压迫大为减轻。

文气周游全身,为他平增了一股力量。

这就是点亮一魄的妙处,内壮神魂,外强体魄。

于此同时,他后背的夹脊穴一阵麻痒,有一股白气涌了出来。

这白气从他头顶的百会穴浮现而出,悬挂在他的头顶。

那青年见殷明露出此等异象,眼睛一亮,露出了熊熊战意。

青年持剑喝道:“这才对,亮你兵刃,今日杀个痛快,看是你死还是我亡!”

殷明断然喝道:“且住了,听我一言!”

“有道伐无道,此天理也,所从来久矣。”

“然未闻徒不知天理,复不通事情,妄兴兵戈,宁能恶耶?”

这两言,包含了殷明一身文气,携带一股直击心神的秘力,冲向青年。

这便是文气的一种运用。

现在殷明在文生境界,已能运用文气伤敌和攻心。

当然,其破坏力有限。

不过,他修炼的《春秋繁露》是大儒所书,引动星光,贯导文气,却又让殷明这番攻击陡增了三分威力。

这番手段,若是寻常武士面对,只怕会下意识的丢了兵刃。

然而,面对这青年,还是太稚嫩了。

这一番攻击,对于那青年来说,就像是蛛网拂面一般。

别说痛,就连痒都做不到。

可是,青年却是面色一变,这种直击心神的手段,闻所未闻!

他面上的冷酷和杀意,却浅了三分,多了几分惊疑。

他看着殷明,冷冷的道:“你还是个文人?”

说出这话的时候,他的面色也古怪的温和了一些。

殷明面容端正,肃然道:“我是个文人,也只是个文人。”

“阁下不问青红皂白,妄自动手,不怕传出去惹人耻笑吗?”

青年却仍然没有完全放松警惕,喝道:“那你报上名来!”

殷明却正是文气充沛,念头通达的状态。

他针锋相对的道:“问人名姓,何不先报上名来?”

青年一愣,问道:“你真不识得我?”

殷明淡淡的道:“先天武圣固然了不起,却也未必人人都要识得。”

青年怪笑道:“我名白彦。”

白彦?

叫白彦的人或许很多,但是先天武圣,却只有那一位。

第26章 不惧阳气的鬼

殷明头皮也禁不住有些发麻,传闻中这家伙可是杀人如麻,臭名昭著啊!

白彦看到殷明的眸子中,瞳孔微缩,反而信了他几分。

白彦声音略微缓和,问道:“你到底是何人?”

殷明道:“我名殷明,你许是不知,我亦是洪国老宰相之外孙。”

殷明没报殷大帅的名,因为很可能会莫名其妙的给殷大帅背黑锅。

白彦想了想,道:“你是姓殷的狗贼的儿子?”

果然,这又是一个不待见殷大帅的。

若是殷明适才说殷大帅的名,只怕这白彦已经一剑刺来了。

白彦追问道:“你为何不报你爹的名字?”

殷明淡淡的道:“他是他,我是我,我报他名作甚,给他擦屁股么?”

这一句话,白彦似乎很喜欢听,面色已平和下来。

过了片刻,白彦道:“说起来,那姓殷的虽然是个杂种,不过老宰相却是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

这时候,白彦身后,那困着柳腾的内息囚笼,有些不稳。

白彦回身打出一道内息,皱着眉道:“这小子,越来越狂暴了,这样下去,怕要出大问题了。”

殷明上前两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未曾听说青林侯请尊驾到来。”

白彦很随意的道:“我来寻一个仇家,却恰好看到这边血气冲霄,又有鬼怪狰狞。”

“我本是过来瞧个热闹,却发现这小子天赋异禀。”

“我一时脑子抽了筋,却想为他解危,现在开来只是白费功夫。”

这人适才凶猛凌厉,让人不寒而栗。

这一放下戒备,却没剩几分高手的样子,言谈十分随意。

殷明恍然道:“怪不得这孩子昨夜没有闹腾,原来是有先天高手在镇压。”

白彦摇摇头,又打出一道内息,道:“我虽然镇压的住,但是那恶鬼不怕阳刚,我也奈何不得。”

“这么下去,这小子早晚要废掉。”

饶是以殷明见多识广,也猜不透这鬼的来历了。

因为按照他前世的经验来看,世上根本不该有这种完全无惧阳刚正气的鬼。

殷明沉吟道:“这究竟是不是鬼,怎么会……”

白彦却道:“这东西应该算是鬼吧。”

殷明一惊,问道:“这么说,尊驾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白彦却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殷明,道:“看你也修有内息,怎么会看不透?”

“这恶鬼显然是一个先天武圣的魂魄不散,用生前的武道内息坚固阴魂,化成了这么个鬼东西。”

殷明恍然,因为另一个世界根本没有这么强大的存在,所以他并不知道。

既然是鬼怪,那就有法可制。

李承乾后背的衣衫下隐隐透出星芒,文气正在涌出。

白彦惊异的道:“你要做什么?”

殷明道:“我来试试,能否超度亡魂!”

白彦愣住,觉得完全看不懂这少年了。

殷明大喝一声:“邪鬼还不显形!”

浩然的文气配合他的话语,冲撞在柳腾的身上。

一直在咆哮挣扎的柳腾陡然一顿,然后抬起头看向殷明。

那还有些稚嫩的脸上,一对猩红的眸子,分外的吓人。

邪鬼却并没有显示出阴魂来。

他费尽千辛万苦,为的就是夺舍这具上好的身体。

至于能否成功,成功了又能不能顺利改头换面、重新为人,他已考虑不到那么多了。

事实上,他是不可能成功的。

因为武者本身,根本就没有夺舍的法门。

此鬼这么做,最终只能是双方同赴黄泉。

殷明的面上浮现出一些不健康的红晕,他身体本就有伤,现在调动文气,有些勉强。

这时候,殷明头顶忽然冒出一团白烟。

正是先前从夹脊穴中生出的。

这白烟虽然没有魂,却似乎有意。

这股白烟与柳腾遥遥对峙,似乎在较量什么。

魄者,鬼也。

魄本身,就是一种依附形体而存在的神。

其存在类似鬼,不过善恶截然不同。

“魄”之一字,就是“白鬼”。

这般两相对峙,一下就是一个时辰,天色都要黑了下来。

院子外面,青林侯和柳清都坐不住了。

柳清道:“爹,可别是殷兄出了什么意外,咱们进去看看吧。”

青林侯点点头,道:“也好。”

可正当他们吩咐下人去打开院门的时候,陡然间发现自己面前的道路不通了。

白彦的武道造诣不可揣度,手段莫测,直接隔空阻住了两人的脚步。

柳清还在疑惑,青林侯却已面色大变。

青林侯遥遥拱手道:“不知高人降临,小侯有失远迎。

第27章 冒险冲关

柳清忍不住道:“爹,到底是……”

青林侯摇摇头,比了一个口型——先天。

柳清不禁骇然,自己家院子里怎么忽然就多出这么一尊大人物。

柳清小声道:“爹,是不是要通知……”

青林侯急忙阻止了柳清的话,道:“别多嘴,先天武圣行事,我等凡夫俗子,只能观望,岂可指手画脚。”

他心中暗叹,谁能想到,竟然牵扯上了殷明和一位神秘的先天武圣。

此时,院子里面,白彦凝视着殷明,却帮不上什么忙。

他只能偶尔给殷明注入一道本元内息,维持殷明身体不垮掉。

至于殷明与那邪鬼的战斗,白彦这位先天强者也没有法子干涉。

当然,若非他以内息维持殷明身体,殷明早就支持不住了。

已经两个时辰过去了,夜色彻底降临。

白彦面色微微一变,入夜之后的鬼会更加强大。

他沉吟起来,在考虑要不要把殷明带离这里。

这时候,异变忽然发生。

随着夜幕降临,星光亮起,殷明身上也产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

他后背的夹脊穴光芒炽盛,联通周身大穴,又有六处大穴产生了反应。

膻中、天目、泥丸、命门、丹田、海底。

于此同时,天空中七星闪耀,与七处大穴遥相呼应。

天枢、天璇、天玑、玉衡、开阳、摇光。

本来,按照殷明的计划,是打算治疗好旧伤,然后用七七四十九日冲关。

不过,今日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这是一个先天武圣的残魂,就算已经残破的不像样子,也不是他可以随便对付得了的。

殷明在冒险冲关!

几乎只是一个刹那间,汹涌的星光转化为文气,就在他的体内造成了极大的破坏。

文生的境界,根本来不及把七处大穴的星光彻底炼化为文气,然后去滋养神魂。

看到这一幕,白彦眼角一抽,隐约明白了什么。

这小子果真不是武者,他修炼的这法门,甚至可能比武道更高一等。

他是一上来,就修炼神魂!

他也因此有对付魂魄的法门,所以敢对那邪鬼出手。

看着殷明身体颤抖,有溃散的迹象,白彦迟疑了。

他可不是什么好人,没理由要帮殷明。

他甚至已经抬脚往外走了一步,却又喃喃道:“昔年洪国的老宰相是位名宿。”

“唉,罢了,看在老爷子的面子上,老子今日就破例吧。”

他说罢,忽然回转身朝向殷明,两手拍在殷明身后的大穴上。

文气和内息,本有相同之处。

他用内息在帮助殷明稳固体魄,然后又按照内息运行的方式,协助殷明梳理文气。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

时至半夜,院子外的青林侯和柳清早就等的要发疯了。

院子里,柳腾的嘴角露出狞笑。

那是邪鬼在渐渐控制住柳腾的身体。

那个愚蠢的小子不但没能阻止自己,反而要被自己得手了。

不过,他的心情也不怎么舒畅,因为他就算成功了,也肯定会在成功的一瞬间,被白彦劈死。

他现在已经是抱着,拉柳腾和殷明垫背的念头了。

而此时,殷明头顶的白烟,已经增加到了七团。

白彦不悦的道:“我说小子,你别太过分了。”

“你这突破的是什么鬼境界,怎么这么麻烦。”

“早知道这么费功夫,老子才不管你。”

他虽然这么说,两手却仍在吐出先天内息,输入到殷明体内。

就在这时,一直紧闭双眼的殷明,陡然睁开了眼睛。

两道星光从眸子里射出去,照在柳腾身上,发出“滋滋”的声音。

殷明平和的道:“今日多谢尊驾助我冲关,来日必有报答。”

白彦冷哼一声,并不答话。

殷明也知道,这白彦绝非是好心帮忙。

事实的确如此,白彦完全是好奇心起,所以出手,只是想看看殷明要如何做。

十凶都是穷凶极恶之辈,岂会在乎他人死活。

殷明说罢,身上气势陡然一盛。

七穴贯通,七魄星灯亮起。

殷明不再压制自己的境界,一举迈入了文士境界。

他这等于是以武者打通全部十二正脉的姿态,提升境界。

若是换作武者,这已经超出了天才的范畴,是一种不可想象的存在。

若非有一位先天强者助他冲关,他也断然不可能轻易成功。

殷明神威凛凛,凝视柳腾,厉声喝道:“邪鬼,赋你一诗,送你上路。”

诗曰:“生当作人杰,”

说到这里,狞笑的柳腾面上表情忽然僵住。

邪鬼虽然只是阴魂,没有完整的记忆,但是这一刻,却不由得回忆起过去的辉煌往日。

柳腾痛苦的嘶吼道:“我不甘,不甘啊——”

“死亦为鬼雄。”

说到此处,那邪鬼只觉得阴身如针扎一般刺痛,哪里还藏身的住。

第28章 七魄通明,白鬼荣华

邪鬼从柳腾体内浮现出来,露出人性化的痛苦之色。

白彦面露奇色,盯着殷明。

这时候,殷明头顶的七团白烟,居然渐渐生出了面容。

有头无体,形似鬼魅。

是谓:精魄荣华,白鬼有七!

夫形体者,人之精魄也;德义令闻者,精魄之荣华也。

君子正其形体,故以成其德义也。

殷明成为文士,可说在修行一道上真正登堂入室,文气浩然慷慨。

七魄通明,孕养荣华,是为化生七只白鬼。

此荣华者,虽然是阴魂,却受殷明文气滋养,乃是一腔正气组成,是邪魅之克星。

未来,殷明修炼有成,阴极阳生,而后阴阳交泰,便能如真人一般,而且万载不朽。

七只白鬼面容庄重,一起诵道:“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叮,系统提示,宿主吟诵诗文。”

“经评定,系统收录,奖励一万文道值。”

轰的一下,一股遥远而慷慨的意念,仿佛从遥远的天穹深处,跨越无数世界而来。

七只白鬼每一只都吐出了一道白烟,与那意念结合,化生出了一个神异的存在。

一个白云金甲巨人,凭空出现在殷明身前。

只见他一手握一杆楚戟,一手提一颗人头,而他的项上,赫然空空如也。

他左手拎起人头,两颗铜铃似的豹眼,瞪着柳腾头顶的邪鬼。

这就是另一个世界的西楚霸王,神勇披靡,千古无二!

他生前横扫天下,死后则受人供奉,在南方很多地界,民间自发为他立祠。

因为殷明一篇诗文,一股意念穿越而来,以殷明之精魄为形体,等于是一个鬼神。

只不过,受到殷明境界的限制,这显化出的存在,还称不上神,只能说是准鬼神。

只不过,鬼神就是鬼神,沾半个“神”字,对邪鬼就有着不可思议的克制作用。

纵使那邪鬼残魂,生前是一代先天武圣,也不能对抗。

提头项羽目射金光,面色狰狞,血盆大口大张,宛若在咆哮一般。

大手一挥,手起戟落,劈向邪鬼。

那邪鬼慌忙闪避,亏得他是阴魂没有形体,行动便捷,才险之又险的避过。

然而,他这也不过是垂死挣扎。

不过几个呼吸间,邪鬼被提头项羽一戟钉在地上。

提头项羽倒拖楚戟,把那邪鬼立劈两半。

那邪鬼本就是残魂,被这一戟劈下,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登时魂飞魄散。

提头项羽却未消散,手上的头扭转过来,瞪着殷明,目露凶光。

殷明面色白了一白,那是提头项羽产生了反噬,使得他受了伤。

殷明心中凛然,知道这位西楚霸王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他沉声喝道:“赋其诗,诵汝名,今宵小伏诛,请归霸王!”

这提头项羽,说到底是殷明的文气和精魄化生,没有了殷明的支持,身躯立刻呈现溃散之状。

他手中楚戟重重的往地上一顿,而后身体如云烟消散。

殷明头顶的白鬼各自深吸一口气,那溃散的白烟回到他们体内。

这本就是源自于精魄,现在也不过是回归母体。

而后,七只白鬼都露出疲惫之色,纷纷化作一股清气,从殷明顶门没入他的身体,各自回归七处大穴。

殷明身躯一颤,只觉得周身肌肉酸疼,几乎站立不稳。

怪不得古人说要性命双修。

就算修炼文道,体魄不强,也很难支撑起文气的消耗。

当然,若是修为大成,自然没有这种忧患,甚至身体都可以随意舍弃。

不过在修行初期,还是要强壮体魄。

强壮体魄,不等于武者炼体,其根本目的还是内壮神魂。

殷明正在思索,忽然觉得身体一暖,一股莫名的力量,从乏力的身体中生出。

殷明已经很熟悉这感觉,是先天武道内息。

殷明回过头,道:“多谢尊驾几番出手相助,此番恩情,终有回报之日。”

白彦随意的摆摆手,道:“我行事,随心所欲,若是你要报答我,我还不如一剑杀了你。”

殷明洒然一笑,道:“尊驾如此说,那也罢了,不过我心承了。”

白彦道:“你也不必一口一个尊驾。”

“我倒是未曾想到,你居然真是个文人。”

“你若不怕我的恶名,便称呼我一声白兄就是了。”

白彦说罢,似笑非笑的打量着殷明,看他有没有胆量。

若是常人,断然不敢逾越境界,跟先天武圣称兄道弟。

更何况,这白彦可是恶名昭彰!

此人是千元大陆恶名流传深远的十凶之一,人称剑煞。

那十凶之辈,个个凶恶,都是杀人如麻,为非作歹的恶人。

若是殷明称他一声白兄,传出去的话,恐怕殷大帅会从前线赶回,亲手毙了殷明。

殷明明白这些,但是他拱拱手,道:“白兄如此说,亦是在下之幸。”

今日白彦于他有恩,而且殷明观此人,性格虽然乖戾,却不是那种以杀人犯法为乐的不可理喻之辈。

况且,殷明从来不认为,世上有不可教化之人。

谁都不知道,在这一刻,殷明暗自决定,日后要教化这位乖戾的先天强者。

这简直是,燕雀立下了九天之志!

白彦却是心情大为舒畅,寻常人便是跟他说一句话,都要吓的尿裤子。

这小子既是个对他胃口的文人,又胆量非凡,很让素来孤身一人的白彦欢喜。

白彦笑道:“你今日的经历匪夷所思,竟然诛灭了一位先天武圣的残魂。”

“若是传出去,必得天下震动。”

“坐吧,今夜我请你喝酒。”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先天武圣高贵不可触及。

哪怕是残魂,也不该是凡人可以对付的。

殷明道:“喝酒且不急,这位小公子,得赶紧施救。”

白彦看了一眼气息奄奄的柳腾,道:“这小子虽然是个武道奇才,却已废了。”

“那邪鬼耗尽了他的本源,尤其的在争夺身体时,重创了他的魂魄。”

“除非武祖再世,神仙下凡,否则是没救的。”

白彦漫不经心的道:“不必管他,只是个死人罢了。”

第29章 人副天数

白彦显然对旁人的生死浑不在意,否则他也不会名列十大恶人了。

甚至,他对自己的生死,也从没放在心上。

殷明却没有听白彦的话,反而上前查看起柳腾来。

柳腾的情况很是不容乐观。

魂魄和身体都受了很严重的损坏。

白彦也上前仔细瞧了两眼,然后:“嚯,不愧是让我都动了一丝惜才之心的人。”

“这小子竟然打通了九条正脉,如果不是被这邪鬼盯上,甚至有一丝可能打通第十条正脉。”

白彦啧啧称奇,因为正脉打通六条,就是天才,内力循环周身,未来潜力不可限量。

能打通七条,那就是天才中的天才,小侯爷柳腾就是这种奇才。

打通八条的更不用说,强悍如白彦,让大陆都为之惊颤的大人物,昔年在武士境界,就是打通了八条正脉。

而打通九条正脉,乃至十条,未来的潜力,简直不可揣度!

这是注定要踏足先天,而且能更上层楼的奇才。

白彦摸着下巴,道:“这青林侯可真是能忍耐,居然藏了这么一个少年奇才。”

殷明也有些惊异,忍不住道:“九条正脉?”

“我听说当今千元大陆上,排名第一的奇才,天国的大太子,也不过是打通了九条正脉啊!”

虽然潜力和天赋不能代表最终成就,但这么恐怖的天赋,的确是一种恐怖的资本。

白彦冷哼一声,道:“哼哼,天国那贼小子,自恃天资非凡。”

“虽然他也确有几分本事,不过千元大陆可太大了,谁知道有没有藏着什么少年怪胎。”

“你看这小子,年纪比那太子还小,天赋却不在他之下。”

白彦嘟囔道:“也不用说旁的,我就知道那太子身边,就有更超过他的天才……”

白彦说着说着,手不知不觉就摸到了剑上。

白彦不悦的道:“该死,说的老子想杀人……”

他显然想到了什么让他不愉快的人或事。

殷明摇摇头,没有再问,因为白彦周身杀意腾起,是真的要杀人。

殷明仔细探查了柳腾的躯体,对情况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经脉被废,精魄残缺。

柳腾体内的经脉,已经变成了一团乱麻一般。

亏白彦一眼就能瞧出柳腾打通了几条正脉。

殷明略一沉吟,忽而直接坐了下去。

他盘膝坐地,神色肃穆,就像是大德高僧一般。

白彦神色间有些好奇,打量着殷明,没有出声。

殷明庄严开口。

诵曰:“气之清者为精,人之清者为贤,治身者以积精为宝……”

“身以心为本,精积于其本,则血气相承受……”

“则形体无所苦,然后身可得而安也……”

这是殷明所修的《春秋繁露》所云,走的天人相与的路子。

而且,殷明诵咏经文,系统自动以文气催动,显示出不可思议之秘力。

随着殷明诵咏,只见星月辉映,暗夜流光,引动了某种神秘气息,灌引而下。

在殷明看来,引动的是精纯文气。

在白彦看来,引动的则是先天内息。

两人的看法都不能算错,只是所修道不同,见解自然有别。

柳腾的身体发出轻微的光芒,这是在殷明的指引下,在进行天人感应。

天注其精,地引其魄。

人之始发,起于天志。

魄之所归,终于地脉。

在白彦不可思议的眼神中,柳腾残破的身体,居然渐渐有了好转。

精魄受到滋养,神魂渐渐有苏醒的趋势。

内里魂魄的复苏,也让体魄产生了好转。

诵曰:“……夫欲致精者,必虚静其形,形静志虚者,精气之所趣也……”

“故治身者,务执虚静以致精……能致精,则合明而寿……”

柳腾躯体上荧光流转,虽然内里还是一团糟,但是表面上却看不出什么伤势了。

白彦神色惊异,一会点头,一会摇头。

这简直不可思议,一个神魂残破的人,竟然被救了回来。

由此也可见,这殷明修炼的法门,真的是对神魂方面有特殊专长。

这是武道,所无法比拟的。

白彦却又兴致缺缺的摇摇头,因为这只不过是保住了柳腾的性命而已。

这小子一身修为尽废,而且神智不清。

换句话说,殷明不过是救活了一个废物、一个傻子。

就在白彦这么认定的时候,殷明却忽然神色一变。

殷明庄重的神色,忽然变得空洞。

他面无表情,整个人呈现出一种空洞而高高在上的气息。

他念诵经文,忽而心有所感,一瞬间达到了以身合道的奇妙境界。

当然,这不过只有一瞬。

凡人若是以身合道,那不异于死亡。

殷明喝道:“以元之深,正天之端。”

“以天之端,正人之神。”

“以人之神,正百脉、千穴之位。”

“以百脉、千穴之位,正身内之治。”

“五者俱正,而化大行!”

殷明口中经文一改,继续念诵。

诵曰:

“人之形体,化天数而成;”

“人之血气,化天志而仁;”

“人之德行,化天理而义;”

“人之好恶,化天之暖清;”

“人之喜怒,化天之寒暑……”

殷明适才灵光一闪。

他走的是修神的路子,以天理,正人神,行天人之感应,感天而修行。

柳腾则是个武者,他是外修躯体,完全可以按照《春秋繁露》的人副天数理论来修行。

所谓:天以终岁之数成人之身。

故,天地之精所以生物者,莫贵于人。

人者,受命于天,有三百六十节,是为偶天之数;形体骨肉,是为偶地之厚;

上有耳目聪明,乃日月之象;

体有空窍理脉,乃川谷之象;

心有哀乐喜怒,乃神气之类也

为人者,面如天容,发若星辰,耳目戾戾仿日月也。

殷明体内神光氤氲,显然不是先前之糟糕模样。

一旁,白彦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他围着殷明和柳腾转了两圈,忍不住喃喃道:“好造化,好造化,这小子这番却是因祸得福。”

他可是一代先天强者,眼中居然流露出一丝羡慕。

他看得明白,柳腾这番经脉尽废,反而使得身体空空如也。

第30章 再塑天才

柳腾承受了殷明注输的天地和气,体内重开一番乾坤。

如此一来,他的体质当世难寻相仿者,起点高出所有人。

这绝对值得花费海量的天材地宝,为他重开经脉,再塑修为。

只要资源砸的足够多,让他重头修行,理论上是可以开辟十二条正脉的。

当然,一般人自然支撑不起。

就算青林侯,能支持柳腾重开六条经脉就不错了,因为每一条所需的天材地宝都是成倍增长。

十二条所需要的资源,就是十个、百个青林侯,也支撑不起。

但是白彦不怕。

他白彦虽然是个穷鬼,却不是正人君子。

这千元大陆所有的钱财、资源,只要他需要,那在他看来就都是他的。

白彦再次生出爱才之心,这等好苗子,千载难寻。

这时候,殷明却没有停止。

殷明自己,开的是内七星,以七星为引,滋养神魂,孕养文气。

柳腾则可以七穴为引,打通经脉,走一条不同寻常的练武道路。

柳腾从身前到身后,膻中、天目、泥丸、夹脊、命门、丹田、海底一一亮起。

殷明忽然看向白彦,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是他口中诵咏经文,却片刻也停不得。

白彦却会意了,一道武道内息打出,注入柳腾的身体。

先天武圣的内息何其强大,化解为内力,无比精纯,立时充沛柳腾体内。

内力先盘行膻中,而后分出一股,意守天目前虚悬之一,接着中行泥丸,以至于夹疹、命门、炁、阴跷诸穴。

……

白彦的神色渐渐严肃起来,这种经脉运行方式闻所未闻,但是威力却绝不逊色正统的法门。

这七处大穴,上通天谷,下达尾闾,中通心肾,召摄灵阳,沟通人身百脉。

七穴贯通,则不逊色于打通了十二正脉!。

殷明忽然喝道:“胸中达和,腹饱虚实,神明立也!”

柳腾忽然惨叫一声,适才还红润的面孔,登时苍白起来,直接昏迷过去。

但是白彦和殷明却都是神色一松,这说明柳腾已经救过来了。

接下来,就是等柳腾慢慢将养了。

不过,白彦十分遗憾,这孩子已被殷明点化,未来只能跟着殷明修行了。

这孩子的天赋真的让他也很心动,可惜跟他无缘。

殷明道:“此番功成,真是天幸。”

“该去知会青林侯和柳清,让他们也放心。”

殷明话未说完,却发现自己面前已多了一壶酒。

虽然不如白彦手中那玉骨壶精致珍贵,却也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白彦道:“两个俗人,管他们作甚,来喝酒。”

院外,青林侯早就带着柳清识趣的离开,因为不敢招惹那神秘强者。

两人坐在书房里,却是坐卧不宁,总担心柳腾和殷明的安危。

洪京城另一边,秦国公府,也就是殷大帅府上。

殷明那小破屋里,今日却是有几位不速之客。

他表兄张贺,带着几人,就守在殷明的小屋里。

那三人,有两位武士,还有一位武师。

那武师一直闭目养神,气度深沉,不怒自威。

一个武士却坐不住了,忍不住道:“张兄,你敢是诓骗我们么?”

“这小破屋子,真个是大帅亲子住的?”

不怪他们怀疑,就连帅府的下人都住的干干净净,桌椅整洁。

这口小破屋子,却连装炭的盆子都坑坑洼洼,几乎快要烂掉了。

他们若是早几日来,就会更震惊,因为那时候炭盆里还是空的。

张贺道:“我说了,那小子是个废物,在这帅府上,他连下人都不如。”

那人还是将信将疑,因为太不可思议。

那小子要窝囊到什么程度,才会这样的惨?

那武师忽然睁开眼,喝问道:“张贺,你说那小子如此窝囊,怎么会引动那等天地异象?”

张贺迟疑了一下,道:“那小子有些古怪,我觉得定是他搞的鬼。”

武师冷冷的道:“张贺,我看你怕是别有用心。”

“你帮我们是假,想借大都督的手,除掉殷明,方便你自己巴结大帅才是真吧?”

张贺被他说中心思,登时慌了。

张贺忙道:“大人说哪里话,我真个不是撒谎。”

他犹豫了一下,道:“你们还记得我前几日受伤吧,就是那小子弄的。”

“他虽然平日里窝囊,但有些奇怪的地方。”

那武师看张贺神色不似作伪,不禁沉吟起来。

他点点头,道:“这么说,那殷明或许是在藏拙。”

武师看了一眼张贺,道:“张贺,我实给你说,若那小子不会武艺,我帮你出口气是不打紧的。”

“但你想拖大都督下水,牵扯进国公之位的争夺,我劝你莫打这歪心思。”

张贺心里暗骂,却连忙道:“大人这么说,我就心满意足了,岂敢做非分之想?”

那武师冷哼一声,道:“你想不想,你自己清楚。”

“我看在老赵的面子上,额外提点你一句。”

老赵,就是金吾卫的将军,张贺的长官。

武师道:“殷大帅是我大唐的武道神话,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你在金吾卫,向寻常人作威作福,怎么样都可以。”

“但你记住,你这点微末武艺,放在大帅面前,却连个屁都不是。”

他话说的虽然难听,但是道理却是真的。

只不过,张贺哪里听得进去。

武师看他的模样,就知道他已经利令智昏。

他闭上眼,良言不说给蠢货。

不过,半晌,他幽幽的道:“我最后提醒你一句。”

“也不消说殷大帅,帅府那几位老管事,也不是好相与的。”

“你今日私自让我们进来,还是想想怎么跟他们解释吧。”

武师说这话,倒不是为了张贺。

如果张贺能找到一个好理由,那么他们也能省不少麻烦。

他们今日来,主要是担心殷大帅武道更进一步,或者帅府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天才。

这有可能进一步影响到大都督的利益。

三人现在还留在这里,只是要确认一下那殷明的跟脚。

如果这事被帅府的几位老管事知道,有可能还需要解释一番,付出一点代价。

第31章 剑煞杀心

张贺漫不经心的道:“几个老仆人而已,何须忌惮他们?”

武师冷哼一声。

这张贺真是愚蠢,那几个管事,都是因为尊敬大帅,才甘愿为奴仆。

他们有的以前是江洋大盗,有的是镇守一方的大将,哪个也不是张贺可比的。

只不过年纪大了,才留在府上管事。

武师却是不愿意再说话了,因为是浪费口舌。

一个武士问道:“不过,张贺,你真的确定,那少帅爷会回来?”

张贺道:“他从小到大,将近十七年,从来没有在帅府外过夜过。”

那武士道:“可这都已经一更天了……”

张贺哂笑道:“他又没有朋友,也不会有人收留他。”

“那废物连武功都没有,他敢在外面过夜吗?”

那武士将信将疑的点点头,只得耐着性子继续等待。

张贺哪里知道,殷明此时,正跟一位先天武圣把酒言欢。

两人一人一壶酒,面前则是棋局。

这棋局是白彦以剑划出,横竖十九条线,根根笔直。

棋子则是碎裂的砖石,被白彦以快剑全都削成了圆润的棋子模样。

而做这一切,白彦只不过用了几个呼吸的时间。

这种手段,简直匪夷所思。

白彦当然不意外自己的手段,反而更好奇殷明。

白彦问道:“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观你身上有武道内息奔涌,可看你身体却是没练过武的。”

“难道你是受了伤,修为尽废,却另辟蹊径,重新修行?”

他眼力太高,也因此误会很深。

他以为殷明是一位先天武圣,或者至少曾经是,否则不可能有内息存在。

殷明摇摇头,道:“叫白兄失望了,我修的是文道,不是武道。”

“我修炼的也不是先天内息,而是文气。”

白彦眼神反而更亮,连连点头道:“怪不得,想不到世上还有这种法门。”

“先前我听你吟诗,就觉得十分了不起,果然没看错你。”

殷明笑着问道:“我身无武艺,常人多半都有轻视之心。”

“白兄是先天强者,为何反应如此平淡?”

殷明看得出,这白彦可不是什么平易近人的善人,更不会折节下交。

相反,他这人简直心高气傲的过分。

听说,许多境界相仿的强者,都不被他瞧在眼里。

白彦摆摆手,道:“一群四肢发达的蠢货而已,我岂能跟他们为伍。”

殷明一边落子,忍不住问道:“白兄,我心中有个疑惑,就直问了。”

“你我境界相差甚远,你是缘何对我另眼相看?”

他问的虽然直接,但是白彦既然对他高看一眼,就不以为忤。

白彦道:“我先前不是说了,我敬的是你的文采。”

“嘿,你我相交,是文人君子之交。”

殷明道:“这么说,白兄也是个文人?”

殷明自己都觉得这个问题荒谬。

这个世界以武为尊,从没听说有先天武圣自称是文人的。

白彦嫌恶的摆摆手,道:“别提了,我便不好算是文人。”

“毕竟当年是弃文从武,改换师门了。”

白彦性子乖戾,动辄杀人,毫无底线,多年来都是孤身一人。

饶是他性子孤高,也快得抑郁症了。

今日打开话匣子,就把陈年旧事,一股脑的倒了出来。

白彦幽幽的道:“说起来,我跟你的情况,有点类似。”

“我生在玄国的东部行省的都督家,跟你一样,我自幼好文,十分鄙弃武学。”

“我爹的武艺,当然是远不如你那狗爹,不过也是一般强逼我学武。”

“我倒是有点武道天赋,偶尔学学,二十多岁的时候,就跟我爹差不多了。”

殷明一阵无语,这是有点天赋吗?

这简直是盖世奇才,他的前身若有这天赋,就不会受那些窝囊气了。

白彦继续道:“我爹说教不了我,就让我去跟他的师兄学武。”

“我原本十日里,五日学文,四日种花,只有一日学武。”

“老东西却是不通人情,叫我日日学武,还禁止我吟诗弄赋。”

殷明道:“想是那老先生爱惜你的天赋……”

白彦粗暴的道:“哼,才不是那回事,是因为他门下弟子,全是废物。”

“他是想让我代表他门下,去参加宗门大比。”

其实,这人虽然是想利用白彦,但是在这个世界,学武终归是好事。

只是,白彦显然不领情。

白彦道:“这倒也罢了,老子不跟他一般见识。”

“最可恨的是,有一日我像往常一样,逃课去后山拾掇我的莲花,被老东西逮住了。”

“老东西不分青红皂白,把我莲花全部捏碎,又把我山洞里的藏书全部毁掉。”

“他把我带去了一个空荡荡的山谷中,逼我日夜学武,还让一群同门监视我。”

白彦面上露出怨毒之色,恨恨的道:“后来我逃出山谷,立意报仇。”

“从此我改投师门,弃文从武,隐忍十年,修成先天。”

殷明道:“白兄遭遇虽然不幸,不过因祸得福,得成先天。”

“这之后,自然天大地大,任你自在了。”

白彦哈哈大笑,道:“不错,我功成之日,便叛出师门,杀回那老东西的山头。”

“我亲手把老东西一家,还有所有当年逼我学武的同门,杀了个一干二净。”

“我手上人命,虽然数以千万计,但至今想来,那次大杀特杀,真是好不痛快!”

殷明心中一凛,这白彦好乖戾的性子!

只是逼他学武,他居然杀人满门!

这人平静时,看起来温文尔雅,宛若谪仙。

其性子却是刚猛暴烈,动辄杀人。

怪不得他名列十凶,都是一把剑杀出来的赫赫凶名。

殷明落子道:“白兄,你杀心太重,不是好事啊。”

白彦皱着眉头,一边落子一边道:“哼,不是我杀心重,而是这世上蠢货太多。”

“你以为,我愿意杀那些蠢货,脏我的手么?”

殷明道:“武道文道,都是修行,都要养心。”

“白兄你天赋何其惊艳,踏足先天虽然让人敬佩,却不该是你的终点啊!”

白彦不悦的道:“殷明,你这是在教训我么?”

第32章 以命抵命

白彦眼中露出一丝杀机,喝问道:“你成就文道,却也想逼我从武?”

殷明不慌不忙,一字落下。

殷明淡淡的道:“白兄,你看,你的心乱了。”

白彦冷笑道:“我的心乱了?”

“我现在杀机锁定你身上,瞬息之间,就能要你的命!”

殷明仍旧不慌不忙的道:“你固然可要我的命,但这棋盘上,我却打算要你的命了。”

白彦大吃一惊,急忙低头看去。

果然,他适才升起杀心,下了两步臭棋,自绝了一条大龙。

白彦杀气腾腾的神情,忽然就萎靡了。

白彦抬头看着天空,没头没尾的道:“哎呀,月亮好圆啊!”

殷明跟着白彦看过去,自然瞧不出什么。

等他回过头的时候,发现有点不对。

殷明难以置信的道:“白兄,你偷了两枚棋子?”

白彦怒道:“你莫胡说……你……你……”

在殷明淡定的注视下,白彦越说声音越低,最后终于恨恨的丢出两枚棋子。

殷明摆好棋子,心中却不禁好笑。

他刚才的本意是借下棋,来开导白彦。

哪想到,白彦这位先天武圣,下起棋来居然还会耍赖。

这一下,白彦固然没了杀机,但殷明也说不下去了。

白彦嘟囔道:“这不能怪我,你刚才是故意跟我说话,分我心神,我才走错了棋。”

其实,他这是自吹自擂。

他的棋艺非但说不上好,简直就是个臭棋篓子。

想想也是,他如此孤僻,又没人跟他对弈,怎么会有好的棋艺。

殷明闭着眼都能胜他!

殷明一阵好笑,看着白彦眼巴巴的样子,哪里还不明白。

殷明道:“白兄如此说,那最多许你悔棋三步。”

白彦立刻神色缓和,忍着笑,立刻悔了三步棋。

白彦心满意足的落子,道:“请吧。”

……

一刻钟后。

白彦皱着眉道:“刚才夜风太凉,我手一抖,放错棋了。”

他这借口简直蹩脚。

武士就已寒暑不侵。

他堂堂先天武圣,居然说冷!

殷明伸出三根手指,淡淡的道:“还是三步”

……

两刻钟后,白彦落子越来越慢,额头甚至渗出了汗珠。

先天武圣居然会出汗!

这简直是千古奇谈。

白彦谨慎的道:“兄弟,你有没有觉得,刚才月光太亮,有点晃眼?”

殷明娴熟的伸出三根手指,道:“三步”

……

一个时辰后,白彦丢下了手中的棋子。

虽然棋盘还没下满,但是他败局已定。

殷明看他垂头丧气的模样,倒是也不好意思收官了。

殷明道:“时辰不早了,我看这一局就留待改日再下吧。”

其实哪是时候不早了,这都第二天了。

白彦大喜,知道殷明是让他,不再分输赢。

白彦赞许的拍了拍殷明的肩头,笑道:“好兄弟,我欠你三条命。”

他先天武圣之尊,却随口就许下这么重的诺言。

殷明倒也不以为意,毕竟他暂时也没有用得到的地方。

他又不去与人打打杀杀,而是准备要科举出仕。

仅仅是考试,他就要考三年,哪里有时间去掺和外面的恩怨。

当下,殷明和白彦一同往院门走去。

白彦刚承了殷明一个人情,心情大好,主动用内息托起了柳腾,带着一同往外走去。

院门处,外面上着一把八十斤的大锁。

不过白彦心念一动,一道剑光就无声无息的劈开大锁。

大锁砸落,声音立刻惊动了侯府。

几乎是一瞬间,青林侯就带着柳清赶来了。

青林侯行礼道:“小侯有礼了,武圣大人驾到,有失远迎,请大人恕罪。”

白彦冷哼一声,根本懒得搭理青林侯。

青林侯虽然不是先天,但是武道修为也很高。

而且他地位尊崇,就算是先天的大人,也少有这么不给他面子的。

青林侯虽然不悦,但是也只得忍了。

白彦对殷明道:“兄弟,这里苍蝇太多,我是受不了的,我就先走一步了。”

殷明点点头,接过柳腾,道:“白兄慢走,有缘再会。”

白彦刚转了个面,忽然身子停住。

他轻轻皱了皱眉。

刹那间,殷明心神一寒,有所明悟。

白彦动了杀心!

殷明一闪身,挡在白彦面前。

殷明道:“白兄,这是什么意思?”

白彦道:“你修文道,真是好感知,这都被你察觉了。”

到了白彦的境界,杀机内敛。

虽然没有刻意收敛,但只要不是先天武者,根本感受不到。

殷明修炼的就是内神,却立刻察觉了。

白彦用下巴点了点殷明身后,一个侯府的仆人。

白彦道:“这狗才挡了我的路,我自然要让他滚开。”

他所谓的“让他滚开”,自然是把对方一劈两半。

殷明轻叹一声,道:“白兄,请勿如此。”

白彦皱起眉,道:“你要阻我杀人?”

一股凌冽的杀意,放肆的笼罩了殷明。

这一刻,青林侯和柳清才如梦初醒,知道了这人的意思。

原本柳清还想说什么,但稍带着也被先天强者的杀意镇压住了。

面对这种杀意,他只能瑟瑟缩身,哪里还能说得出话。

青林侯一咬牙,殷明说到底是客人,而且是为了救自己的儿子而来。

他无法坐视殷明为救自己家的仆人而死。

青林侯勉强道:“大人,您若有不满,小侯这边,愿意倾家荡产以为赔偿。”

“这位公子是殷大帅的亲子,请您息怒。”

白彦勃然大怒,冷哼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跟我说话。”

他正要出剑,却发现殷明又拦在了自己和青林侯中间。

白彦点点头,道:“好,好,好。”

他冷冷的道:“殷明,你阻我杀人,我本该杀你。”

“不过我欠你三条命,这次,你一条、青林侯一条,就抵了两条。”

在他眼中,那低贱的仆人显然算不得一条人命。

他说着,一拉大氅,整个人倏忽间失去了踪影。

原地,只留下他的声音:

“还有,这件事不算完,等你修行有成,必得为今日的事给我个交代。”

他走后,过了好大一会,青林侯和柳清才恢复正常。

第33章 请尊驾为小子师

先天武圣的杀机太恐怖了。

尤其是那杀机一度全都压在青林侯身上,饶是他武道造诣不低,也承受不住。

青林侯骇然道:“这人到底是谁,如此凶厉,一点不讲规矩!”

殷明看了看那些下人,都吓得口吐白沫,昏了过去。

殷明道:“白彦,就是那位剑煞。”

青林侯和柳清齐齐面色一白。

若是寻常先天武圣,或许还能讲些情面。

十凶却绝不在此列。

若是早知刚才那人是白彦,青林侯就绝不会愚蠢的主动上去跟那家伙说话。

甚至,他只怕昨晚就连夜让家眷都去避难了。

柳清忽然面色一变,道:“殷兄,那位说欠你三条命,这,这是……”

这太惊人了,先天武圣欠下了殷明性命,还是三条!

殷明摆摆手,道:“且不说这个,三公子性命已救了回来,咱们先找个地方安置他。”

青林侯看向殷明手上的柳腾,连忙点点头,亲自引着殷明往一旁去了。

青林侯府,书房。

殷明、青林侯、柳清三人围在桌前,桌上放着柳腾。

青林侯和柳清面上有期待和忐忑的神色,紧张的看着殷明,生怕殷明说出什么噩耗。

殷明直接道:“两位不必担心,小公子这番已无碍了,只是需要将养些日子。”

“尤其是他的神魂受创严重,短时间内只怕还不能恢复理智。”

“你们可从百草堂开些养神的药物,时日久了会有所好转。”

青林侯道:“可这神魂受创,最是凶险不过,真的能治好吗?”

殷明道:“痊愈有些麻烦,不过好转些是可以的。”

殷明略一沉吟,道:“我修的是文道,讲究是就是温养内神。”

“这样吧,我抽时间为小公子温养神魂,可保他无忧,慢慢恢复。”

青林侯大喜,连声称谢。

青林侯诚挚的道:“公子,你这番对滕儿有再造之恩,我真不知该如何感谢你。”

“日后若有所需,请尽管告诉我。”

他一边说着,一边细细探查着柳腾的身体。

柳腾身体康健,经脉通畅,情况好的不得了。

然而,青林侯却轻叹一声。

经脉虽通,却不通内力。

原本,柳腾打通了九条经脉,内力在经脉中奔流不息。

现在,他身体虽然康复,经脉也通畅,但是原本构建好的内力奔流之经络,却没恢复。

也就是说,柳腾现在是一个无比强大的武生,但是只怕终生也不能重归武士了,更遑论更高境界。

青林侯叹息一声,道:“人活着就好,就好啊……”

他虽然是这么说,但眼中的惋惜之色无法掩饰。

毕竟,柳腾的天赋太惊人了,不在天国那位惊才绝艳的太子殿下之下。

柳清忍不住道:“爹,难道三弟他……”

青林侯点点头,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头,一时无言。

殷明知道两人有所误会,正要解释,柳腾却恰好醒来了。

他一醒过来,胸腔一鼓,先咳出了一口鲜血。

这是好事,因为这是伤结的污血。

柳清急忙上前扶住三弟,急声道:“三弟,你,你怎么了……”

他话音未落,忽然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腾云驾雾的飞了出去。

幸好他武艺精熟,半空换了一口气,翻身在房梁上踩了一脚,落下地来。

虽然没摔倒,但是也十分狼狈。

看他的手臂,衣袖已撕裂一截,而手臂更是青肿起一块,像是个手印模样。

柳腾茫然的坐起来,他刚才把柳清摔出去,就是本能的随手一摔。

看到柳清狼狈不堪的模样,柳腾乐的哈哈大笑。

青林侯大吃一惊,一者是震惊于柳腾的力量,二者则是惊异于柳腾痴痴傻傻的模样。

殷明叹息一声,道:“就是这般了,三公子神魂需要将养。”

“在痊愈之前,恐怕行为便有些颠三倒四。”

“不过,就算是痊愈,只怕也说不上聪明伶俐。”

青林侯颤声道:“那,那他还认得我吗?”

殷明道:“以后必能想起,不过现在不好说……”

像是配合殷明的话,柳腾大笑着拍了拍青林侯的肩头,道:“老,老头……”

青林侯收敛心神,道:“不管怎么说,能保住性命,已是侥天之幸。”

他说话的功夫,柳腾已在伸手抓他的胡子。

殷明道:“三公子,这是你父亲,不可无礼。”

柳腾吓了一跳,茫然的转了转头,看到殷明的一瞬间,登时缩了缩脖子。

他此番重塑神魂,全是殷明一力为之。

对柳腾来说,殷明就像是造物之主一般。

看到殷明,他本能的产生一种敬畏的心思。

更让人惊异的是,他乖乖的缩回手,垂着头退到一旁静立了。

青林侯和柳清却都吃了一惊,因为从来不曾见柳腾这幅乖巧的模样。

在过去,柳腾也是侯府上的小魔王,何曾对谁露出敬畏之色,更不用说这么听话了。

青林侯心里一动,道:“殷公子,小子似乎对你十分敬重啊。”

殷明道:“或是先前救他时,留下了一些痕迹。”

青林侯犹豫了一下,道:“殷公子,我这孩子自来无拘无束,没大没小。”

“我想给他请个师傅,但是却没人管得了他,我已经头疼很久了。”

“殷公子,你与小子有缘,不知可能请动尊驾,为小子之师?”

柳清闻言大吃一惊,因为殷明可不是武者。

青林侯的确想给柳腾请师傅,但要请也是请武师。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普通人才会学文。

权贵都是自幼习武的,谁也不会请文学老师。

更何况,柳腾一手就把武士巅峰的柳清摔了出去。

这意味着他的武道天赋没有被废,反而更进一步。

这样的天才,不学武简直太可惜了。

殷明也是微微有些惊异。

他意味深长的看了青林侯一眼,道:“侯爷,你可想明白了?”

青林侯道:“这小子素来无法无天,只有先生能管束他。”

“更何况,看起来他所修的武道,已经不是寻常之道。”

“这必是先生所为,除了先生,还有谁能教导的了他?”

第34章 张贺起歹心

青林侯的武道境界果然不凡,已经看出了很多关键之处。

他欲请殷明为师,绝对是深思熟虑的。

殷明点点头,道:“侯爷这么说,我倒也不该拒绝。”

“只是我还要准备科举,所以,只能偶尔抽时间教导三公子几句。”

青林侯忙道:“先生如是,已足够了。”

他又问道:“先生是要参加科举,准备入朝为官吗?”

殷明点点头。

青林侯迟疑了一下,道:“以先生的身份,只要亮明殷大帅的名头,自能封官进爵。”

青林侯说的不错,只要殷明表露身份,都不需要殷大帅出声,自然有人来拍他马屁。

甚至皇上都会对他另眼相看。

柳清不解的道:“爹,按律制,不为武士,不能封爵;身无功名,不能任文职。”

“殷兄虽然是大帅之子,只怕也没法直接出仕吧?”

青林侯摇摇头,道:“清儿,你还是年轻。”

“殷大帅南征北战,开疆拓土自不用说,他剿灭妖魔,起到了定海神针的作用。”

“若没有他,每年死于妖魔之口的百姓数量,只怕要翻上一翻。”

“他在大唐是武神一般的人物,皇上也对他敬重有加。”

“为大帅的亲子破例,就算皇上知道了,也绝对不会见责的。”

殷明却摇了摇头,道:“我与大帅不是一路,这一节就不需提了。”

殷明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看出青林侯不是殷大帅一派。

殷大帅行事刚烈霸道,而青林侯则是朝中的温和派。

青林侯只是忌惮殷大帅,有畏而无敬。

果然,听殷明这么说,青林侯不但没有不悦,反而暗地里松了口气。

青林侯道:“先生若是这么说,那本侯愿意为先生在皇上面前力保。”

“以先生的本领才学,足以出仕,而不需受科举的限制。”

“这也算略微报答先生的恩情,还请切勿推拒。”

殷明略一沉吟,点点头,道:“既然如此,这也算是一桩意外之喜。”

“这省去我三年工夫,还得谢谢侯爷了。”

“三年?”青林侯有些意外。

他旋即恍然,问道:“这么说,先生现在没有功名在身?”

殷明点点头。

之所以说要连考三年,是因为科举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分为四级。

院试、乡试、会试和殿试,必须一级一级的考过。

不过,只要过了乡试,也就是各行省的考试,就是举人老爷,有功名在身。

每年的正月和二月,会依次进行院试、乡试、会试。

而殿试的具体时间,则根据皇上的意思来定。

在大唐,科举制度其实很敷衍了事。

大唐朝堂的重心,都放在发展武道上,没人关心科举。

甚至有一年,考完了当年的会试,而有些地方院试的结果还没公布。

所以,在大唐,理论上要花上三年,分别通过院试、乡试、会试。

不过通过会试之后,同年就会收到皇帝召见,参加殿试。

青林侯道:“那也不打紧,以先生的才干,我必在皇上面前为你说动情面。”

殷明不是死板的人,见青林侯如此说,便谢过了。

三人又聊了几句,具体谈了谈拜师和举荐的事情。

此时,天边已经升起了朝霞。

青林侯便留殷明在府上休息。

殷明回去帅府,也是举目无亲,一人住破破烂烂的小屋子,便随口答应下来。

他却是不知道,他这一答应,却害苦了他的表兄张贺。

张贺冒险带着洪京大都督的手下,在殷明的房里守株待兔。

结果株是守住了,兔却没有来。

看天色蒙蒙亮,那武师带着两个武士,趁着夜色还没消退,匆匆离开了。

看三人冰冷的脸色,张贺就知道这次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这一下,自己怕是在洪京城,都要臭了招牌。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殷明怎么就忽然夜不归宿了?

带着这个疑问,张贺在帅府门口晃荡了两天,就是想等到殷明,好好逼问他一番。

张贺也是武士,实力强悍。

当日殷明不过是文生,能杀伤张贺,完全是因为出其不意。

张贺仔细回忆当日情形,只要自己凝神守备,那小子根本连碰到自己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张贺也根本不怕殷明。

两日后,帅府门口,张贺等得心神焦躁。

他伤病请假,今日已是最后一日了。

若是今日再等不到殷明,那他也只能回金吾卫营中报道了。

就在他焦急的时候,那熟悉的身影终于映入眼帘。

张贺忍不住揉了揉眼,觉得眼前的殷明很陌生。

那个窝囊、软弱的表弟,怎么就不见了呢?

现在的殷明,跟身边的人谈笑风生,一幅居于中心的样子,哪里有半分以前的影子。

虽然张贺总是嫌弃殷明,但他一点不希望殷明变成现在的样子。

张贺一阵没来由的心慌。

若是这小子崛起,那他张贺岂不是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想到这里,张贺大步走上前去。

张贺侧着身子,斜睨殷明,用教训的口气道:“殷明,你还知道回来!”

“你连日夜不归宿,是忘了府上的规矩么?”

他今日就是要找茬,逼殷明动手,然后找机会废了殷明。

只有殷明继续软弱无力,他才有上位的机会。

殷明却根本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从他身边经过,脚步不停。

这在某种程度上,比一巴掌打在脸上还难堪,是彻头彻尾的无视。

张贺急忙绕过来,又拦在殷明前面。

这次他学乖了,拦在了殷明的正前方。

只不过,这番他显得有些狼狈,哪里还能摆出趾高气昂的样子。

殷明淡淡的道:“退下。”

殷明没有骂人,也没有呵斥,但是那轻描淡写的语气,却充满了高高在上的味道。

张贺怒道:“你凭什么叫我退下?”

殷明看向帅府门口,那里有两个下人正在看热闹。

废物大少爷,他们是自来看不起的。

不过,这个平日里自以为了不起的张贺,却也很惹人讨厌。

殷明道:“你们两个在干什么,还不来把这无礼之徒带下去?”

那两人一愣。

他们多年来都瞧不起殷明,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柳清皱了皱眉。

他已把殷明当做朋友,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第35章 帅府的老管事

何况,现在殷明对柳清有恩,又是他家里请的教师,更不能坐视。

柳清道:“殷兄,你府上的下人好生怠慢。”

“我看,你就是性子太好,才娇惯的他们无法无天。”

张贺这才注意到柳清的存在,顿时吃了一惊。

看来殷明两日没回家,是被柳清请过去了。

这才多长时间,他怎么跟小侯爷这么熟了?

张贺心里暗恨,他想搭上小侯爷的线,结果反而成就了殷明。

那两个下人前些日子也见过柳清,认得是小侯爷。

听到柳清冷冰冰的话,两日心里一惊,这才想到今时不同往日。

少爷现在强硬的很,若真是铁了心要对对付他们这些下人,谁也承受不起。

虽然殷明没对下人做过什么,但他们以己度人,却都十分胆战心惊。

那两个下人立刻围上来,对张贺道:“张爷,少爷的话你也听到了,烦请避一避吧。”

下人都是普通人,也不愿意得罪张贺这样的强大武者。

张贺勃然大怒,一手一个,把两个下人摔了出去。

他还想借机对殷明动手,但是柳清喝道:“张贺,你敢!”

张贺的手悬在殷明面前三尺处,冷冷的道:“小侯爷,这是帅府的家事,我请你莫管闲事。”

柳清道:“殷兄是我侯府请的先生,你想当我面动他,就是在落我的颜面!”

这话出口,就连几个路过的人都惊呆了。

青林侯是朝中实权王侯,他府上请的先生,岂是凡俗!

他们不知殷明情况特殊,反而感叹只有少帅爷,才能年纪轻轻就受到侯爷的敬重。

张贺大吃一惊,这殷明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怎么连侯爷都对他高看一眼。

张贺沉稳的手微微颤抖,这种情况,根本不该出现在打通了手阳明大肠经的武者身上。

殷明忽然语气微微重了三分,喝道:“竖子其行矣。”

说的通俗点,就是“你小子给我滚蛋吧!”

声音出口,文气涌动。

一字之威,若春雷炸响,惊得张贺连连倒退。

如今殷明是文士,他是武士。

境界虽然相仿,但文士破人心防,防不胜防。

更何况,殷明七魄通明,文气滚滚,岂是张贺这种寻常武士能比的。

张贺倒退几步,倚在墙上,险些跌坐下去。

而殷明已经大步越过他去,显然不把他瞧在眼里。

张贺大怒,忽然手上乌光一闪。

他居然想用暗器,暗算殷明。

然而,一记劈空掌不知从何打出,张贺面前的石板立时碎裂。

那坚实的青石板寸寸碎裂,让人愕然的是,每一个小碎块都差不多大。

张贺身后,院墙也被打碎了一段。

烟尘纷飞中,一个老者浑不在意的走出。

他冷冷的道:“张贺,你真是好狗胆。”

“小少爷就算是废物,要怎么处置他,也是大帅的事。”

“你一个借住在府上的小小武士,安敢对大帅亲子出手?”

老者一身蓝绸子长衫,虽然有些老态,但是眉目间仍然英气勃勃。

这是帅府赏九位管事之一,是昔年殷大帅的追随者。

张贺悚然一惊,万万想不到,这平日里不起眼的老仆人,居然实力如此恐怖。

这一掌若是偏上三分,落在他身上,那简直不可想象。

张贺这才知道,自己过去是多么坐井观天。

他一直以为大帅不在,这帅府上他就是第一强者。

现在他才晓得,原来这不起眼的老仆人,都恐怖如斯。

张贺站起身,勉强道:“你,你难道不知道,我是大帅的外甥……”

那老者断然道:“你算什么东西,一个小小武士,别跟大帅攀亲戚。”

张贺道:“可是,是大帅允许我住进来的!”

老者道:“哼,大帅只是懒得搭理你而已。”

“你想想,你可曾见过大帅一面?”

“你住在这帅府上,就跟小少爷一样,都是大帅懒得管你们,你们才能在这里混日子。

张贺面色登时灰白,这才知道自己筹谋了这么久,原来在旁人眼中,只是跳梁小丑。

他想起那几个不敢跟自己说话的老管事。

人家哪是不敢跟他说话,分明是不屑!

张贺失魂落魄的道:“好,好,既然这样,那我走,我走!”

说到最后,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今天的事,对他的刺激太大了。

正在这时,一声嗤笑响起。

“呵呵,少主不在,这帅府上,还真是乌烟瘴气,一团乱糟糟啊!”

一个少年公子,正从街头慢慢走来,身后跟着六七个仆人。

那些仆人身体强健,竟然都是武徒武生,甚至还有武士。

他小小年纪,却有武士做仆人,显然来头很大。

他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张贺,道:“真是令人作呕的虫子,竟然敢招惹大帅的小少爷。”

他的言辞很轻佻,充满了愚弄。

张贺眼中冒火,一字一顿的道:“你是不是找死?”

那老管事实力恐怖,他招惹不起。

这小公子仗着家族势力,居然也敢在他面前逞威风,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那公子哥一下就冷了脸,道:“本来你只需要打断手脚,就可以赔罪了。”

“现在,我劝你最好自己砍下四肢,来平息我的怒火。”

打断手脚,是废人。

砍下手脚,那简直就是死人。

这少年公子,好大的脾气。

那管事也不能坐视了,冷冷的道:“小东西,这小子好歹也是大帅的外甥。”

“你确定,要这么咄咄逼人吗?”

那公子哥却冲他一拱手,笑容可掬的道:“哈哈,你就是罗老六前辈吧,久仰久仰。”

罗老六冷冷的道:“你不用跟我攀交情……”

帅府门口,却响起一个老态龙钟的声音:“呵呵,老六啊,你的脾气还是这么硬啊!”

他声音苍老沙哑,说不出的难听,让人听了就像心里被毛刷刷过一般。

罗老六的神色一下子就变了,慌忙行礼道:“杜老大,你老怎么来了。”

这次,那少年公子也不敢无礼,行礼道:“杜前辈,晚辈有礼了。”

这就是帅府上,几位老管事之首——杜开静。

第36章 当街杀人

杜开静昔年本是大唐北方有名的江洋大盗,却自诩风流倜傥。

他那时候正值壮年,为了一个女人跟旁人争风吃醋,在城里杀了数十人。

这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可当时正在征兵,却使得报给大将军的总人数,少了一十三人。

那大将军,就是青年殷大帅。

殷大帅那时候还不是先天武圣,却只用了不到八十招,就制住了当时凶名赫赫的大盗杜开静。

杜开静由是心服,归入殷大帅帐下。

别看他年纪大了,十成武功也未必剩的下三四成,但是他的实力依旧深不可测,谁也不敢轻视。

杜开静笑呵呵的给殷明行了个礼,道:“明小主,久日不见,你气色不错啊。”

他昔年追随殷大帅,以奴仆自居。

虽然后来也随军建功,身份地位都不同往日。

但是,殷大帅天纵奇才,与他的距离却越拉越大。

因此,杜开静始终尊殷大帅为主,称呼殷明,也是有些别扭的称呼为“小主”。

他也是帅府上,极少的,能和颜悦色的跟殷明说话的人。

不过,殷明面对他的时候,却一点都没有放松。

殷明的视线落在他身上,淡淡的道:“杜老,你才是老当益壮啊。”

杜开静笑起来,像是很开心的模样。

他哑着嗓子,连声道:“小主真会说笑,老仆这半条腿,已经伸进地里去咯。”

别看他说的和和气气,但是如果殷明跟殷大帅对立,这老头可能当场就使出辣手。

帅府大多数人,过去对殷明不敬,都是小人心思,欺辱少爷软弱。

然而,这老头表面和和气气,但是如有必要,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一旁的张贺更是惊惧,因为他甚至感觉不到这老者的强悍之处。

在他看来,这老头分明就只是一个普通人!

可是,显然那少年公子、罗老六、殷明,都知道这老者不是凡俗。

张贺这次是真的害怕了,这帅府的水,要比他想象中的深太多了。

他这个小人物,根本连加入游戏的资格都没有。

现在殷明站在那里镇定自若,而他张贺就像是一只没人在乎,却惹人嫌恶的虫子。

可笑,他过去还想跟殷明争。

张贺悄悄挪动脚步。

在这一刻,什么武士尊严,大帅远亲身份,这些都不能给他勇气。

尊严,哪里比得上性命?

然而,那少年公子却显然不想放过他。

那公子哥冷笑道:“我许你走了么?”

张贺顿住脚步,瞪着那公子哥。

少年公子皱了皱眉,道:“你还不动手么?”

“你若是要我脏手,只怕你的下场要惨得多。”

罗老六忍不住道:“杜老大,这是帅府门前,这小子如此行事……”

杜开静嘶声笑道:“无妨,无妨,这位啊……。”

他说话的时候,那少年公子暴烈出手。

他看起来有些轻佻,这一出手却是爆如雷霆,狠辣无情。

毫无预兆的,一条长鞭从他的袖子里激射而出。

这是偷袭!

长鞭如毒蛇一般,从一个诡异的角度,缠上了张贺的身子。

长鞭上遍生倒刺,根根闪烁乌光,显然是一件极毒辣的武器。

柳清微微变色,这种武器很少有人用。

其不但过于毒辣,而且争斗起来,情形瞬息万变,一个不好就很可能伤到自己。

用这种武器的人,多半是轻视人命,也不把自己的性命放在心上的亡命之徒。

杜开静一对不大的老眼眯起来,隐隐有欣赏之色。

这不要命的小子,颇有他年轻时的风采啊!

一个瞬间,张贺就被长鞭缠住了身子。

下一瞬,那少年公子狞笑着一抽鞭子,张贺的身子登时四分五裂!

这少年公子,赫然也是武士巅峰的一个奇才,而且显然不是打通了一两条经脉的水货。

他的实力远在张贺之上,但是出手的时机简直卑鄙下流,一点颜面不讲。

殷明轻轻瞟了杜开静一眼,淡淡的道:“看来,这位跟帅府是有关系的了。”

杜开静有些惊异,道:“明小主真是目光如炬,明察秋毫啊!”

“这位的确不是外人,是你哥哥烈小主的奴仆。”

被称作奴仆,那看起来心高气傲的少年公子,却没有丝毫不悦的样子。

少年公子笑道:“我便是少帅爷身边的高峻,行七。”

他的笑容有些古怪,打量着殷明。

殷明身旁,柳清差点把惊的把舌头咽下去。

这不可一世的家伙,居然只是什么人的奴仆?

更让柳清费解的是,大唐只有两个大帅。

一个是九路兵马大元帅,殷大帅。

另一位禁军大帅,冯大帅。

不过,因为殷大帅武功太高,声望太盛,以至于冯大帅常常被人忽视。

大唐能称一声少帅爷的,就只有殷大帅的亲子,也就是殷明。

这高峻,说的到底是谁?

殷明淡淡的道:“这么说,殷烈他没死么?”

高峻立刻道:“不错,少帅他已打出了北冥谷。”

“现在少帅已被北冥祖师收为亲传弟子,只等完婚后,就下山。”

“少帅爷下山后,除了建功立业,自然就是要继承爵位,再续帅府之辉煌。”

他一边说,一边饶有兴致的打量殷明的反应。

殷明始终一脸淡然,这让高峻很失望。

这跟少主口中那个穷酸的废物,完全不同。

高峻微微昂起下巴,道:“殷明,咳咳,明少爷,你也算熬出头来了。”

“你看,你在帅府上,连一个这样的废物都敢对你不敬。”

“这次少帅下山,顾念一点兄弟情分,允许你进入军中,追随在他身边,做个长史。”

他手指着身躯四裂的张贺。

张贺此时只剩最后一口气,已经是在等死了。

帅府的下人都惊羡的看着殷明,想不到这个废物少爷也有出头之日。

殷明现在虽然比过去多了一点威势,但是下人们只是当面对他发怵,并不真的敬畏他。

但殷明进入军中,就截然不同。

这等于是那位“少帅爷”,破格提拔,栽培殷明。

日后,殷明再回到帅府,就是正儿八经的军官了,身份不同往日。

第37章 还你一场大功

柳清冷眼旁观,却知道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那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少帅爷”,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好像施舍有殷明一般。

但是,这却是不动声色的,夺走了殷明继承爵位的权力。

虽然柳清知道殷明不在乎,但这事让人不平。

柳清看向殷明,却发现殷明还是一脸淡然。

殷明淡淡的道:“少年郎,我得提醒你,这帅府目前只有一个少主,就是我。”

“而今,殷烈不过在大帅帐下挂个闲职,而且三年不见人影,经不得查。”

高峻面色大变,想不到殷明敢如此放肆。

其实看高峻如此实力,甘愿追随殷烈,就知道殷烈是何等奇才,很可能媲美少年殷大帅。

然而殷明明知如此,还如此放肆,这让高峻又惊又怒。

高峻道:“你放肆,你难道不知道,少帅是大帅认的义子,是你的哥哥……”

殷明截口道:“别说那些没跟脚的东西,宗正寺可有记录,族谱可有名号?”

高峻登时语塞。

殷大帅日理万机,哪会管这些细节。

的确,从明面上来看,殷明是帅府唯一的继承人。

殷明继续道:“还有你,比起关心我,还是关心一下你自己吧。”

他神态平和,好像是一番好意。

高峻冷冷的道:“我有什么事?”

殷明道:“你当街杀人,杀的还是大帅亲眷,你真不自知么?”

高峻怒极反笑,道:“哈哈,我便杀了他,又能怎样?”

“这样的废物,我便杀十个,百个,又能如何?”

殷明摇摇头,忽然喝道:“冯行道——”

三条街外,冯行道正在酒楼里喝酒。

几个禁军卫士守在门外,一脸苦涩。

这位纨绔公子,在禁军挂职,却每日里都只知道偷闲。

不过谁让冯公子有个好爹,是禁军大帅,谁也拿他没法子。

冯行道昨日因为偷懒,被他爹训了一顿。

他今日心情不好,变本加厉,不去巡视,却偷跑出来喝酒。

这时候,忽然有人喝喊他的名字,他登时被吓了一跳。

冯行道抬起头,推开陪酒的小姑娘,走了出来。

冯行道惊疑不定的道:“这,这是哪个家伙,喊本少的名字?”

那几个禁军卫,士也是一脸茫然。

冯行道把酒壶塞进怀里,皱着眉道:“走,过去瞧瞧。”

喊他名字的,若不是亲眷,八成就是他的狐朋狗友。

今日,他本该巡逻当值,从情理上说,也该过去瞧瞧。

他虽然平日里懒散,但是武道修为倒是不弱。

他带着几个禁军卫士,翻过围墙,眨眼间就到了帅府前的大街上。

冯行道眨了眨眼,看着街上的形势有点茫然。

帅府管事,帅府公子,青林侯府小侯爷,还有一个不知身份的贵公子,还有已经死透了的张贺。

好复杂!

冯行道开始头大,他显然不是个喜欢动脑子的人。

他大声道:“老殷,你喊老子的名字干球?”

殷明冲他招招手,这让冯行道有些不满:一点也不像求人办事的态度。

不过,虽然冯行道过去私下里没少欺负殷明,但是在这种场合,还是给了殷明一个面子。

冯行道走过去,小声道:“到底怎么回事?”

殷明道:“前次你借我银钱,我今日还你一场大功,如何?”

冯行道皱了皱眉,根据他的纨绔思维,这一般是反话,就是“我要给你添麻烦”的意思。

冯行道有些奇怪,殷明怎么知道今日他当值的?

其实,殷明在路上,看到东城无人巡逻,便知道是冯行道当值了。

否则,禁军卫士没人敢偷懒。

冯行道看向身躯四裂的张贺,眉头皱的更紧。

冯行道没好气的道:“妈的,上次我说对你刮目相看,你还真是长本事了。”

“不过也算杀的好,这个乡巴佬居然敢骑在你这个真公子脖子上,死了干净。”

他说话还是很不中听。

冯行道嘴巴很快,自顾自的道:“不过,这事,让老子给你擦屁股,你欠老子一个天大的人情。”

他倒是很够意思,明明和殷明只有欺负和被欺负的情分,却丝毫没有推拒的意思。

他说罢,得意洋洋的看着殷明,似乎等殷明称赞他。

殷明无视了他。

殷明一指高峻,淡淡的道:“此人因为言语口角,杀死了殷大帅的外甥张贺。”

“这次,算是还你人情,不用谢我。”

冯行道登时语塞,原来是他误会了。

今日本该他当值,如果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却不知,那就是罪过。

而如果擒住此人,就是大功一件,自己那讨厌的老爹也得夸奖自己。

冯行道闷闷不乐的道:“得吧,算老子倒欠你一个人情。”

一点银子,跟这事比,显然不算什么。

高峻怒道:“殷明,你放肆,你敢这么做,你就不怕少帅回来惩治你?”

冯行道皱了皱眉,嘟囔道:“怪不得这么凶狂,原来是个白痴。”

若是个白痴,他的功劳就小多了。

高峻瞪着冯行道,喝道:“你一个小小禁军,胆敢跟我这么说话,你可知我是谁?”

罗老六想要开口,然而杜开静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边。

杜开静笑眯眯的看着形势,一伸手拦住了罗老六。

高峻冷冷的道:“我乃是上单岭的少主,当代山君是我爷爷的亲叔叔!”

嚯!

众人无不侧目。

山君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名号,一个家族,是五家名门之一。

山君统御丈八岭,从上古的古元皇朝就有传承,至今势力庞大的不可想象。

据说其修炼的武道,有取于强悍的妖魔,因此传承十分强大。

上单岭,算是其中的一个分支。

从身份地位上来说,这高峻的身份,不比王侯子嗣低。

这更显得殷烈无比恐怖,居然能驾驭这种人。

而且,这高峻仅仅行七,他前面还有六个更恐怖的人物,都是奴仆。

冯行道迟疑了一下,随即摆摆手,道:“就算是过江猛龙,到了这地界,也得讲规矩。”

“你连个名帖都不递,出了事就得有觉悟。”

“你就随我走一趟,事后你是受刑,还是你家来赎你,我就不管了。”

第38章 一字止敌

冯行道有点不爽,因为大家都是世家子,你到我的地盘杀人,就算是坏了规矩。

何况,若是把这家伙抓起来,这功劳可就大了。

高峻自然不会束手就擒,怒吼道:“该死,你们这群无知的蠢货!”

“你们这是在挑战少帅的尊严,也是在冒犯我上单岭!”

冯行道冷哼一声,忽然抽出刀来,喝道:“束手就擒,否则按律缉凶!”

高峻神色一冷,忽然手腕一翻,袖子里一条荆棘鞭便刺了出来。

他居然又是偷袭!

冯行道大吃一惊,却是根本不曾有防备。

幸好殷明看到高峻眼神有变,就立刻有所预料了。

殷明七魄星灯乍亮,立时文气奔涌。

殷明喝道:“止!”

一字出口,惊雷炸响。

文气似乎唤醒了这平凡一字的“神魂”,明明只是一个音节,却仿佛蕴含着最原始的真意。

那一条荆棘鞭就像是刺入了泥潭,饶是其锋锐无比,却愈行愈难。

高峻登时面色大变。

情报有误!

这古怪的殷明绝不是所谓的废物。

从自己见到他,他就显得气度若渊,深不可测。

直到他露出这一手,自己终于确信:这小子不是装模作样,是真有不可思议之处。

关键是他的手段太诡异。

两相对敌,即便是实力比他高的人,也有可能会着了他的道。

不过,高峻已来不及仔细思索了。

冯行道虽然是个纨绔,但却并不缺乏磨练,临敌的反应也很快。

殷明一声断喝,已经足够他反应过来。

刹那间,冯行道抽刀在手,合身扑了上去。

高峻心中惊怒,却也不慌,反手从身后抽出一柄短小的细剑,架住了冯行道的迎面一刀。

冯行道冷冷的道:“好小子,原来自诩霸道的丈八岭,也会这般卑鄙苟且的偷袭!”

高峻冷哼一声,道:“愚蠢,只要能杀人,手段就是手段,何来卑鄙高尚之分。”

冯行道怒从心头起,这小子越界而来,居然还想下杀手。

刚才如果不是殷明一声断喝,止住了这小子,自己此时还有没有性命都在两说之间。

两人各起兵刃,战在一处。

一旁,柳清面色微变。

他本已是天才,可跟缠斗中的两人比起来,却都差了不少。

这两人的境界比他略高一筹,但是手段却远不是他能比的。

冯行道看起来是个无用的纨绔,但是也曾进入军中历练。

他发起狠来,颇有喋血沙场,凶猛狠厉的军旅作风。

高峻则阴毒的多,看起来招式平淡无奇,但是往往藏有杀手。

而且他的杀手不一定藏在何处,就算他用了一招平凡的招式,对手也不得不多做提防。

冯行道跟高峻刹那间就过了三十多招,真个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但是殷明知道,这么下去,冯行道非败不可!

冯行道的招式都是正面对敌,气势慷慨的路数。

那高峻说好听了是能屈能伸,说难听点就是手段下作,毫无下限。

他若是抽冷子用什么下流的偷袭手段对付冯行道,那冯行道非死即伤。

殷明对禁军卫士道:“几位军爷,冯公子在前与敌撕斗,你们不去帮忙么?”

那几人一愣,显然有点搞不清这算是纨绔相争,还是禁军擒敌。

冯行道也不是一根筋的死脑筋,大声道:“你们几个,还不赶紧来帮手!”

那几个禁军卫士精神一震,虎吼一声,加入战团。

高峻眼神一凛,他身后的几个奴仆也各执兵刃,冲上来保护小主人。

不过,冯行道带的禁军都是精锐军士,全都是武士。

高峻带的却只是家仆,有武士,也有武生,甚至还有两个武徒。

这些人面对凶神恶煞的进军卫士,哪里是对手。

眼看高峻的几个仆人不是对手,将要落败,高峻急了。

高峻突然爆喝一声,反手一剑从肋下刺出,似乎要跟冯行道同归于尽一般。

冯行道知道这人狡诈多变,反而不想与他硬拼,当下后撤一步,让了一招。

高峻却是陡然加速,舍下冯行道,扑向了一边。

他一柄细剑,刹那间就插入了一个禁军卫士的后腰。

他是世家子,无论是天赋,还是家传武学,都不是一个寻常禁军卫士可以比拟的。

他一手按住剑,一手掐住那禁军卫士的脖子,冷喝道:“都住手!”

冯行道又惊又怒,这小子果然卑鄙下流,居然舍下对手,去挟持人质。

那禁军卫士后腰插进细剑,若是剑身一拧,他就有性命之危。

冯行道停住身形,额头隐隐渗出汗珠,这情形显然出乎他的预料。

若是今日被这小子逃了,他冯大少可就威名扫地了。

冯行道站在殷明身边,不知为何,他下意识的问道:“老殷,怎么办?”

殷明略一沉吟,这事起因算是在他,他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殷明道:“莫慌,待我以文气驱动诗赋,猛力一击,或有机会直接击杀此獠。”

冯行道大吃一惊,看殷明的眼神更加古怪。

那人跟他战了数十合,他深知对手狡诈难缠,论实力也绝不在自己之下。

殷明却有把握一招毙敌,那殷明若是要杀自己,显然也能办到。

眼下的情形,殷明显然也不可能是说谎。

想到这里,冯行道眼中流露出一丝羞惭之色。

过去自己还曾欺辱殷明,显然想来,对方或许只是不愿跟自己计较罢了。

冯行道咬了咬牙,小声道:“拜托了,算老子欠你一条命。”

忽然有声音从高峻一行人身后传来:“咦,这是怎么了,好多人哦!”

随着声音,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

她面上还带着一方面纱,正是先前殷明在西市,遇到的元九的小妹。

小女孩瞧了瞧众人,忽然大叫到:“呀,你们快来瞧呀,这边在唱戏,还有个死人哩!”

她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看到死人也不害怕,显然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魔女。

只是她漂亮可爱,纵使带着面纱,也遮掩不住其容姿靓丽。

第39章 一手八剑

小女孩生的娇俏,年纪又小,虽然言语唐突,却也让人不以为忤。

殷明却禁不住有些头大,已看到了元九带人过来。

他前番答应为元九想办法,想来元九已是等不及了。

可是,需知那牵蛇花所需的天价文道值,一时哪里攒的够。

元九一行人慢慢走来。

带着黑巾的元九,一脸笑容的霍姓中年人,还有几个侍女。

元九看向殷明,拱拱手道:“殷兄,久违了。”

旋即,他直白的道:“殷兄,前次说好等你联系,不过小弟是在等不得,便自行来了。”

“虽然有违你我约定,但是还请殷兄见谅,我愿意付出代价。”

殷明忍不住多瞧了元九两眼,这人也太爱较真,这点事还谈到“付出代价”。

不过,由此也可见,这元九虽然好较真,却也是性子耿直,是个值得相交的朋友。

殷明道:“这两日适逢有事,未曾说明,让元兄弟着急了。”

元九点点头,神色虽然清冷,眼神却真挚。

一旁,那姓霍的笑眯眯的道:“小九这较真的破性子,总算有人受得了了,可喜可贺,真是可喜可贺啊!”

元九冷冷的道:“霍师,请谨言。”

他虽然奉这人为师,但是性子太认真,连老师都敢教训。

霍姓中年人哈哈大笑,似乎对此早就习以为常。

殷明也懒得搭理这人,因为实在没有半点高手风范。

先前,殷明卖的那青砖又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奇珍,他居然也能舍下老脸,出手抢夺。

中年人笑了半天,才摆摆手,对街上的人道:“行了,都别在这里堵着了,该干嘛干嘛去。”

他虽然一点高手的样子没有,但是说话的口气派头倒是很大,好像旁人都该听他的话一般。

高峻冷冷的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面前吆五喝六!”

高峻却是一点没瞧出这中年人有什么特殊之处,甚至都像是没有武功在身。

要知道,高手都有自己的尊严,若是有人这么当面冒犯,必得雷霆出手,以正威严。

若是高峻知道这中年人可能是一尊先天武圣,就不会如此冒失。

不过,霍姓中年人不愧是能抢夺晚辈青砖的人,他居然一点不恼。

高峻压根不知道,自己已经在鬼门关上转了一圈。

中年人笑眯眯的道:“唉,现在的年轻人哦,脾气太暴躁了。”

他伸手摸了摸元九的头,道:“小九,你也是啊!”

“一点都不尊重老师我。”

元九显然早有防备,中年人一抬手他就想闪身躲开。

然而,中年人慢吞吞的一只左手,他却无论如何也躲不过。

元九只得拍开自己头上那只手,冷冷的道:“霍师,请自重。”

中年人随手摸头,却吓到了一个人。

杜开静是在场人中,武道造诣最高的。

虽然近年境界跌落的厉害,但是眼力仍旧非凡。

他一眼就瞧出,这中年人不同等闲。

这时候,高峻挟持那禁军卫士,正在慢慢往后退去。

形势越来越复杂,他要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冯行道喝道:“那小贼,你哪里跑,还不认罪伏法?”

高峻止住脚步,讥诮的道:“我警告你,你敢过来一步,我就宰了这小子。”

他又回过头,看着挡路的元九一行人,道:“尔等再不让开,休怪我辣手无情!”

那中年人一瞪眼,就想要动手。

他这人一点规矩不讲,哪会在乎什么以大欺小的恶名。

这时候,元九一侧身,挡在了中年人身前。

元九冷淡的道:“霍师,请注意你的身份。”

他的意思明明是中年人身份尊贵,不可以上欺下。

但是配合他冷淡的语气,就像是说中年人不配出手一般。

中年人收回手,耸耸肩,不以为意的道:“是。”

元九看向殷明,问道:“殷兄,这人是何人?”

殷明淡淡的道:“只是个拒捕的犯人罢了。”

元九点点头,慢慢的对高峻道:“既然殷兄如是说,就请阁下束手就擒吧。”

高峻怒道:“你这见不得人的丑八怪,焉敢在我面前……”

他话未说完,却见元九一对纤细的眉毛倒竖,眉目间煞气勃发。

他显然被高峻刚才的话激怒了。

高峻却有的懵,因为不知道这看起来性子冷淡的家伙,为何突然发怒。

元九忽然身形一动,已经闪身而出。

高峻追随殷烈,是从尸山血海中历练出来的。

他下意识的想振袖,打出另一根荆棘鞭。

这就是生死间磨砺出的反应,对战起来,几乎可以说是同阶无敌。

可是……这说的是实力差距不大的情况下……

高峻还没有反应过来,忽然发现那古怪的小子已到了自己的面前。

他只看到自己面前银光闪烁,甚至没看清发生了什么。

下一瞬,剧烈的疼痛袭来,高峻的手筋脚筋竟然被元九一剑挑断。

那是一柄幽蓝的细剑,通体湛蓝若寒冰,上面甚至还有丝丝裂痕,散发出幽幽的寒气。

杜开静却是看清了元九的出手,也被惊呆了。

一手八剑!

刹那间那少年就刺出了八剑。

而且出剑时剑尖震动,不是简单的挑断,而是彻底的破坏了高峻的经脉。

就算高峻是武士,能控制筋骨皮肉,也经受不住这种伤害,登时倒了下去。

这么重的伤势,非得配合天材地宝,长辈灌顶,才能救治。

高峻怎么也想不到,这家伙看起来身材瘦弱,根本不像个武者,动起手来居然如此恐怖。

元九的身材非常瘦削,看上去就轻飘飘的,浑身都没多少肉。

等闲视之,就很容易轻视他,因为根本没有力量。

可是,他的速度太快了。

高峻下意识的反应都来不及出手,而元九已经出手了八剑。

高峻跌倒在地,手里那柄细剑也落在了那禁军武士的后腰内。

高峻跌坐下去,怒道:“该死,你这……”

高峻话未出口,一道身影豁然挡在了高峻面前,然后一巴掌就抽到了高峻的脸上。

是杜开静!

刚才还气定神闲的杜开静,此时心肝都在发颤。

虽然他表面上看起来还能保持镇静,但是那闪烁的眼神,显然说明他在畏惧。

第40章 天国皇室

畏惧?

这个词跟杜开静简直没有一点关系。

洪国虽大,但除了殷大帅,还有谁值得他畏惧?

但此时,他的确在畏惧那古怪的中年人。

杜开静抽完高峻,立刻躬身行礼,几乎把头戳到了地上。

杜开静嘶声道:“杜开静,参见大人。”

高峻被杜开静抽了一耳光,一时惊怒交加,却不敢发作。

饶是他出身不凡,但是如果冒犯到杜开静,也是无可奈何。

毕竟,自己是少帅之仆,对方是大帅之仆,又是老前辈,武道境界极高。

可是,当看到杜开静行礼的时候,高峻却吓得汗毛倒立。

能值得杜开静行礼,这人到底是何身份?

高峻登时出了一身冷汗,仔细想想,这人面对一群武者还镇定自若,怎么可能是普通人。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对方实力深不可测,自己连仰望的资格都没有,所以根本看不懂对方的境界。

高峻此人能屈能伸,见形势比人强,立时就不吭声了。

霍姓中年人饶有兴致的打量着杜开静,笑着道:“老丈,何须如此拘谨?”

杜开静道:“大人当面,不敢无礼。”

中年人眼中有精光一闪而逝,却又笑着道:“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何出此言。”

他不信这老头能看出自己的境界和身份。

杜开静老老实实的道:“素闻天国太子,天赋超然,傲视千元。”

“太子大人的师傅,就是当今的天国大帅,老朽岂敢无礼。”

太子?

杜开静一席话把众人都惊到了。

天国太子是千元大陆年轻一代的第一奇才,无论是实力还是境界,都力压当代。

虽然有传闻说,大陆上有不出世的天才,不输给太子。

可是,那终究只是传闻,天国太子毕竟是大陆第一的青年奇才。

中年人问道:“哦,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杜开静垂着头,道:“大人一行人,除了大人都面带轻纱或者黑巾。”

“旁人遮面是多为了掩藏身份,但是有大人庇护,显然没这个必要。”

“那么,大陆上唯一规矩森严,规定族人必须遮面的,就是天国皇室。”

不少人这才知道,原来天国皇室还有这种规矩。

因为天国皇室太神秘了,很少出现在世间,也只有杜开静这种老江湖,才知道这种秘闻。

中年人道:“有理。”

杜开静继续道:“这位殿下虽然低调,但是却赫然已位列武师境界。”

“殿下出手如电,显然武道造诣不凡,这也符合太子殿下大陆第一天才的传闻。”

“况且,这一手八剑,除了天国皇室的杰出传人,还从没有旁人用的了。”

中年人若有深意的道:“哦,传闻啊……”

显然,杜开静并不认为天国太子是最强的。

中年人笑眯眯的继续道:“你这老鬼真是机灵,不过,你却是猜错了。”

杜开静愕然,显然他对自己的猜测很自信。

这时候,元九清冷的开口了:“天国太子殿下何其惊艳,我便是连他的一根手指也打不过。”

杜开静微微皱了皱眉,显然觉得难以置信。

不过元九神色冷淡,让人不由自主的觉得他不是个会说谎的人。

殷明上前两步,淡然道:“元兄是何人并不重要,今日能擒获此獠,却是多亏了元兄。”

殷明对冯行道示意一下,道:“你还不来把这犯人压下去?”

冯行道平白捡到功劳,急忙眉开眼笑的跑上来,指挥几个军士把高峻拿住。

高峻手脚都断掉,救治不及时甚至会废掉,哪里还能反抗,只能束手就擒。

他的随从见主人被拿下,也没有了反抗的意义,都被一并带走。

杜开静的神色显然不大好,但是那霍姓中年人一直似笑非笑的打量着他,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柳清一脸的风中凌乱,今日发生的事太刺激了。

他这位小侯爷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但是活了十多年,见过的事加起来都没今天的刺激。

上单岭的少主,实力恐怖,一招斩杀了金吾卫的军士。

可这样的人物,居然只是别人的奴仆。

殷明更是恐怖,居然一言喝止了那少主的攻击。

而冯大帅的儿子,冯行道也不是看起来那么草包,跟那少主打的不分上下。

后面来的这个什么元九,看起来年纪也不大,但是出手间自己都根本看不懂。

居然一剑居然就废掉了高峻!

这样的人物,却说天国的太子,一根手指就能碾压他。

那天国的太子,到底该有多么恐怖!

柳清的世界观都要被刷新了,这个世界,远不是他过去想的那般简单。

这时候,冯行道已经将高峻拿住。

冯行道向殷明挤了挤眼,小声道:“这次亏了你了,回头请你喝酒。”

前次他见到殷明,对殷明的态度有所改变。

这次,冯行道对殷明的看法却是彻底被推翻了。

现在在他眼中,殷明就是实力高绝,却低调不言的一个高手。

在冯行道想来,大家都是勋贵之后,自然想有机会跟殷明改善一下关系。

高峻却猛地抬起头,恨恨的瞪着殷明。

虽然殷明从头到尾就只是喝了一字,但是高峻哪里不明白,所有的人都是围绕殷明行动的。

废了他的元九也好,拿下他的冯行道也罢,都是因为殷明而动手的。

高峻咬牙切齿的道:“殷明,你信不信,就算今日老子下狱,不出半月,也会出来的。”

殷明没有吭声。

跟一只败犬有什么话好说?

高峻眼中仇恨的光芒闪烁,忽然压低了声音。

高峻道:“小子,我知道你一直想出仕为官,出人头地,为你娘正名。”

“但你不奇怪吗,为什么你年年参加科举,却始终不能上榜?”

殷明终于看向他,这件事他早就有所疑心了。

前身的殷明虽然是窝囊了点,古板了点,却称得上博学多识。

就算进不了殿试,也不该连院试都过不了。

那殷明考了好几年,居然一直是个白丁。

殷明这才知道,原来真相不是那么简单。

第41章 兑换牵蛇花

殷明淡淡的道:“这么说,是你,或者说是你的主子在搞鬼?”

高峻冷笑道:“嘿嘿,小子,你知道就好。”

“我告诉你,你想出仕为相,为你娘正名,这是不可能的。”

“你唯一的出路,就是到主人帐下,做一只听话的狗!”

这本该是个秘密,但是高峻今日颜面尽无,忍不住说出来羞辱殷明。

柳清离得近,也听到了。

柳清忍不住道:“小子,这次你却是打错主意了。”

“我爹不日就要在朝堂上举荐殷兄,你们那些卑鄙手段,此番却是用不出来了。”

高峻嘿嘿冷笑,道:“小子,你才是太天真了。”

“主人的势力和手段,是你们想象不到的,臣服于主人武力的人,数不胜数。”

“殷明,你要么现在给我跪下道歉,然后去给主人当一只听话的狗。”

“要么,你就继续混日子,等着我养好伤,来找你复仇!”

他说到最后,情绪渐渐激动,几乎恨不得上去咬下殷明一块肉来。

殷明淡淡的道:“行道,把他带下去吧,莫在街上丢人现眼了。”

冯行道迟疑了一下,道:“可他说的这些事……”

殷明道:“他说到底就是个奴才,听他狺狺狂吠没有意义。”

殷明这种藐视的态度,显然更激怒了高峻。

可惜,这次他无论如何挣扎、反抗,都一点用没有,被冯行道拿了下去。

帅府门前,杜开静面上的笑容已经没了。

原本,殷明根本没有跟殷烈一争的资本,甚至连做对手的资格都没有。

可就是这样的殷明,今日狠狠的打了殷烈的脸。

殷明自己甚至都没出手,而殷烈看重的追随者就被下狱了。

那高峻说是奴仆,其实就等于是殷烈的幕僚,是他的心腹。

这一下,殷烈颜面尽损,事情可就复杂了。

杜开静拱了拱手,道:“明小主,说到底,咱们都是一家人。”

“您这么做,烈小主怕是脸上有些过不去。”

“您请保重,老仆退下了。”

他说罢,带着罗老六退下。

此人行事鬼魅一般,态度也十分暧昧,也不知道他是什么立场。

殷明也不在意,道:“元兄,柳兄,请到府上一坐。”

一行人来到府上,便直接去了殷明那破破烂烂的小屋子。

幸好,大家都是武者,也没人在意寒冷。

元九却是十分意外,忍不住问道:“殷明,你,你不是帅府的少帅吗?”

“你难道,就住在这种地方?”

这地方简直太破烂了,帅府下人的房间,乃至于狗窝都比这小破屋温暖舒适。

殷明倒是没在意,他前世的时候,也是四处游荡,随遇而安的,对住所没太大的要求。

殷明随口道:“恩,就住这,地方有点小,也没有茶点,就委屈几位了。”

不知道怎么,元九的神色忽然有些黯然,一双明亮的眸子里,更是有一种古怪的情绪在泛滥。

以殷明的淡定,被元九这种眼神盯着,也有点发毛了。

这眼神,有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元九忽然低声道:“对不起。”

殷明不解道:“元兄弟,你为何道歉?”

元九低沉的道:“其实,先前你连日不曾联系,我心里还有些怪你。”

“想你为何几日没有音讯,也不知让人送信说明。”

“现在我才知道,你必是有你的难处,这些日子你过的也定不容易。”

他却是误解了。

这地方看起来家徒四壁,显然不会收藏有牵蛇花那等珍品。

元九猜测,殷明必是有牵蛇花的线索,这几日不惜一切去寻那奇花了。

元九道:“你,你若是取不来那牵蛇花,我也绝不怪你……”

他声音越来越低,显然内心也很挣扎。

他是个孝顺的人,却也是个善良的人,也不想让殷明太为难。

殷明一阵无言,知道元九必然是误会了什么,但是又不好细问。

那中年人在一旁一脸古怪的笑容,一点都不掩饰,好像还生怕殷明和元九看不出他在看热闹似的。

殷明瞥了中年人一眼,一点好脾气没有。

对这位没节操的高手,他也实在提不出敬畏的心思了。

殷明却暗中沉下心神。

殷明心里问道:“系统,先前说的牵蛇花,需要多少文道值?”

系统:“牵蛇花的价格是三十万文道值。”

殷明一阵蛋疼,他几次作诗,一共也就攒下一两万文道值。

这一下,要到猴年马月才能给元九牵蛇花。

虽然元九说不怪他,但越是这样,殷明就越是不想失言。

殷明心里轻叹一声,问道:“距离能兑换牵蛇花,还差多少文道值?”

系统:“系统检测到错误,请宿主修改问题后询问。”

殷明一愣,问道:“什么意思,我到底有多少文道值?”

系统:“宿主合计有文道值一百零二万三千五百六十一点。”

后面的一串数字,殷明压根没听明白。

他的注意力全被“百”、“万”两个字眼给吸引住了。

自己什么时候有一百多万文道值了!

系统一贯很黑,文道值获取很难,而商城商品需要的文道值却很高。

所以殷明一直都没怎么关注系统的商城。

好大会,殷明才从系统处问明白。

原来,先前他修炼《春秋繁露》的时候,经文被系统收录,奖励了一百万文道值!

当时他专心修炼,却是没注意到系统的提示。

想不到,《春秋繁露》居然有如此价值。

不过仔细想想,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春秋繁露》是大儒所作,品级非凡。

虽然有些意外,但是毕竟是一件好事。

殷明忽然站起身,倒是吓了垂头丧气的元九一跳。

殷明道:“元兄,请随我来,牵蛇花就在屋后。”

殷明说罢,当先出了屋子。

元九几人面面相觑,疑惑的跟了出去。

屋后,只见殷明站在一块荒地上。

没人注意到,他刚才用脚拨开一个土坑,把手里突然出现的一根藤蔓丢了进去。

一群人出来的时候,殷明一副正在把土拨开的样子。

见众人到来,殷明就弯腰捡起那藤蔓。

第42章 元九的诺言

可怜那牵蛇花本是奇花,却滚了一身的尘土。

殷明拎着花走过去,沿途一股异香弥漫,闻者便沉沉欲睡,仿佛睡着就能成仙一般。

元九激动的冲过来,手里早已多了一张纸,那是百草堂的白淞给他画的图纸。

元九激动的道:“是了,是了,就是此花。”

他忽然一把抱住殷明,激动的大声道:“殷兄,谢谢你,太感谢你了。”

殷明见过很多不同的风土人情,对拥抱并不陌生。

不过让他有些奇怪的是,这元九的身子太轻薄了,根本不像一个武者。

这时候,殷明却忽然被元九一把推开。

元九的小妹正挤在两人中间,左瞧瞧,右瞧瞧,一脸坏笑。

元九瞪着殷明,大声道:“我,我一时高兴,那个,那个……”

殷明善解人意的道:“元兄不必如此,各地文化风俗不同,在下都是理解的。”

元九眼睛瞪得更大,这家伙到底理解个什么鬼东西?

这时候,那中年人过来道:“别慌,让我来瞧瞧,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他说着,接过那牵蛇花,仔细打量着。

他的神色渐渐古怪起来,越过殷明瞧了瞧那荒地。

只要不是傻子,谁都看得出,那土坑根本不是栽花的,根本就是随便用脚戳出来的。

可是,手上这花更加古怪。

这花十分鲜活,显然刚刚出土不久,而是必得是在精心栽培的宝土中养育的。

这种荒地,甚至都养不活这种奇花。

更奇怪的是,这花的根须都十分完整。

若是拔出来的话,花的根须必会受损,这是难免的。

中年人看了看殷明,只见这小子一脸坦然。

显然,这小子知道自己会看破,但是也不担心。

他这么做,只是给双方一个台阶下。

自己若是一个劲追问,倒显得不通人情世故。

有那么一瞬间,中年人甚至都怀疑殷明暗中勾结大荒的魔族。

不过,中年人自己又觉得好笑。

这少年的道行太浅了,就算有些神异之处,也不可能勾结上那种层次的大魔头。

中年人虽然行事轻浮,但是毕竟得了殷明天大的好处,一时间倒也不好意思多嘴了。

中年人纠结了一下,最后还是没忍住,一巴掌拍在殷明肩头。

这一巴掌他只用了微不足道的一点点力,但是也把殷明拍的矮了三寸。

殷明被生生砸进地里一截,亏得他七魄通明,体魄也强壮不少,这才没有出丑。

中年人一脸痛惜的道:“你这个败家子啊,这是什么宝贝,你居然连根拔出来了。”

他说着,忽然手上有一股莫名的气机涌动,似乎有什么奇妙的气机,包裹住了那牵蛇花。

旁人都没看出什么,殷明却是眼神一缩。

那是武道内息!

寻常武者接触不到,自然看不出门道。

殷明修炼的是文气,跟先天内息有相通之处,却一眼就看出来了。

显然,这轻浮的中年人,赫然是一位先天强者!

而且,他运用武道内息如此娴熟,显然不是刚刚成就先天。

似乎注意到殷明的眼神,中年人意味深长的看了殷明一眼。

紧接着,那人又取出一张金灿灿的玉蚕纸,连带那神秘气机,把牵蛇花带着泥土包裹起来。

这种宝物,离开宝土,就会趋于衰亡,必须立刻保护起来。

他用的那金玉蚕纸,价值百金,是普通玉蚕纸百倍以上。

就连小侯爷柳清,这辈子都没见过这种宝物。

中年人却毫不在意此纸被泥土玷污,显然牵蛇花的价值远在此纸之上。

就算是牵蛇花上的泥土,也比这宝物珍贵。

当然,他若是知道,这些泥土全都是殷明刚从地里带出来的,估计会不顾身份的要殷明的命。

然后,他又让侍女取过一个玉盒,色泽温润不凡,把纸包放进去。

另一个侍女又送过一个小木箱,木纹奇异,也不是凡品,却又把玉盒装进去。

仅从这套派头就能看出,这元九的出身真个不凡。

殷明问道:“元兄莫非真是天国皇子?”

柳清也好奇的竖起耳朵。

元九迟疑了一下,道:“殷兄对我有大恩,我本不该隐瞒。”

“我虽然不是太子,不过的确出身天国皇室,至于具体……”

殷明道:“元兄弟不必如此,若有不便,不必为难。”

他也就是随口一问,见对方为难,也就算了。

元九感激的看了殷明一眼,道:“此番殷兄大恩,小弟谨记在心。”

“殷兄如有麻烦,让人送信到天国皇城,我必不惜一切帮助殷兄。”

“若是殷兄在大唐被小人刁难,也不用担心,只要去到天国,我保你富贵无忧。”

看元九这口气,虽然不是太子,但是地位超然,是实权派的皇族。

殷明道:“元兄弟不必担心,小人言行而已,成不得气候。”

元九道:“不管怎么说,殷兄如有需要,只管言语。”

殷明点点头,知道元九适才听到了高峻威胁自己,所以给自己留下了一条退路。

柳清忍不住道:“殷兄,那殷烈到底是何许人?”

“这帅府上下,就你一个少主,哪里又冒出这么个家伙?”

适才高峻盛气凌人,就连柳清也有些愤懑。

让柳清无奈的是,那高峻的出身还真是不比他低,这更显得那殷烈十分恐怖。

说着话,一行人已经回到了屋子里。

那不靠谱的中年人一到关键处就很可靠,早就吩咐侍女在外面侍候。

殷明道:“那殷烈,是殷大帅认的义子。”

“你们也知道,我跟大帅没什么交集,具体也不清楚。”

元九又是神色一动,想到殷明住的如此凄凉,想必是在帅府上吃尽了苦头。

大帅明明有他这个亲子,还收义子,一定很不待见他。

想到这里,元九看殷明的眼神,又“饱含深情”起来。

殷明一阵发毛,继续道:“我只是听说,殷烈三年前玷污了北冥圣山的圣女,惊动北冥老祖,被一掌打的形神俱灭。”

“他居然还活着,我也很意外。”

他也只是从前身的记忆中,知道一点情况,详细并不了解。

元九和柳清听到“北冥”二字,都吃了一惊。

有名“天司”者,为远古之大教。

天司不是一个整体,而是由七座圣山组成。

第43章 大帅和北冥老祖

北冥山,就是天司山的七座圣山中的一座。

而且,即使在七座圣山中,北冥山也是高绝的存在。

因为天司三祖中的北冥老祖,就是出自北冥山。

那位北冥老祖,据说已经活了几百年。

有人说他已有三百余岁,也有人说他寿近五百载。

这种老前辈,已经不能用年龄来揣测其实力了。

他的手段、心机、实力,都深不可测。

有这样一位老祖坐镇,北冥圣山自然超凡。

那殷烈居然敢强暴北冥圣女,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若是普通弟子,甚至是长老出事,都不会惊动到老祖这种级别的人物。

但是,圣山的圣子和圣女,都是老祖亲点的少年天才。

若是顺利,他们十年后,必是圣山的中流砥柱,甚至可能是一代雄主。

圣女被玷污贞洁,无怪乎北冥老祖暴怒出手,要斩杀殷烈了。

元九忍不住道:“可是,北冥老祖亲自出手,那殷烈怎么可能活下来呢?”

殷明摇摇头,他初来乍到,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还不如元九和柳清多。

那中年人忽然接口道:“呵呵,这事,我倒是听说过一点蛛丝马迹。”

殷明心里一动,这位多半是一位先天武圣,知道一些秘闻也不足为奇。

中年人道:“在三年前,这事闹得还挺大的,很多人都知道了……”

原来,三年前,殷烈奉大帅令,剿灭某地的匪寇。

那一支匪寇非常强大,甚至有一位变节的军队统领坐镇。

那统领是一个武师,武力强悍,四方劫掠,为祸百姓。

恰好北冥圣山的圣女下山试炼,便欲出手平定匪寇,结果反而失手被擒。

殷烈便是在这时候,率军杀上匪寇老窝,杀了个寸草不留。

那圣女十分钦佩他,与他结伴同游。

然而谁能想到,几日后的一个夜晚,殷烈酒后乱性,居然把圣女给强暴了。

如此一来,惹得北冥老祖大动光火,甚至要亲自出手,诛杀殷烈。

这就是广为人知的版本了。

殷明沉吟道:“这有些说不过去。”

“那圣女应该是圣山的希望和未来所在,圣山对她的保护也未免太疏忽了。”

柳清道:“那殷烈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谁又能想到他会做出这种下流勾当!”

殷明又道:“还有,圣女虽然身份尊贵,但是惊动北冥老祖,也未免有些夸张了。”

元九道:“或许,那位只是一时气愤,才含怒出手。”

殷明摇摇头,他深谙人心,并不觉得会这么简单。

霍姓中年人却道:“哈哈,其实我倒是觉得殷明怀疑的不错。”

“这件事里面,蹊跷的地方多的很,不过当事双方都三缄其口,谁也不知道其中究竟罢了。”

殷明道:“却说北冥老祖亲自出手,殷烈是如何活下来的?”

中年人道:“这就是最蹊跷的地方了。”

“这一桩小辈的恩怨,不但惊动了北冥老祖,还惊动了当时正在北征的姓殷的。”

“姓殷的与北冥老祖在北冥山下对了一掌,而后却不知达成了什么协议。”

“最后,殷烈被交给了北冥老祖,保住了性命却失去了自由。”

“当时流传的说法是殷烈被带去北冥山赎罪,现在看来,其中却是另有玄机啊!”

姓殷的自然就是殷大帅。

殷大帅和北冥老祖都是先天武圣中的强者,是威震千元大陆的大人物。

这种大人物,多半都爱惜羽毛,很少动手,哪怕是对一掌,也很稀奇。

况且他们破坏力惊人,真打起来的话,动辄就会让一地生灵涂炭。

柳清好奇的问道:“殷大帅和北冥老祖对了一掌,结果到底如何?”

若是殷大帅更高一筹,那殷烈就不该被北冥老祖带走。

若是北冥老祖掌力更猛,那殷烈就该没命。

中年人摇摇头,道:“到了他们的境界,不会轻易分胜负。”

“那一次,两人应该都有所保留,姑且算是不分胜败吧。”

这结果也足够骇然,因为殷大帅修行不足五十年,居然硬捍修行数百年的北冥老祖。

无怪乎殷大帅被视为大唐之武神,的确是武力通神。

元九道:“我听说北冥老祖极为护短。”

“若是与那人不分胜败,只怕那殷烈落在他手中,就要遭他的毒手。”

中年人笑道:“哪有那么简单,北冥老祖压不住姓殷的,便已是败了。”

殷明点点头,道:“殷大帅年富力壮,武道尚未走到尽头。”

“北冥老祖却垂垂老矣,就算他武道通玄,也寿元有限,更不可能再精进。”

中年人道:“不错,现在三年过去,只怕两人再对上,就是姓殷的要压北冥老祖一头了。”

元九更不解,问道:“若是如此,他又怎么会把自己的义子交给北冥老祖呢?”

中年人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似乎在思索什么。

半晌,中年人面露古怪的笑容,道:“这就是有趣的地方了。”

“我估摸,那姓殷的和北冥老祖都各怀鬼胎。”

“这次殷烈从北冥山下来,大概是事情有所变化。”

殷明知道此人话犹未尽,不过这也可以理解。

毕竟殷明和柳清不是天国人,中年人便是有些确切猜测,自然也会有所保留。

中年人忽然看向殷明,道:“你倒是要留点心。”

“那小子被姓殷的看重,还亲自出手救他,必不是寻常人等。”

“不管你心里作何打算,你始终是他眼中的一块绊脚石。”

“你今日驳了他的面子,只怕在他看来,已等于与他对立。”

“我看,若是等他腾出手来,只怕你要有些麻烦。”

殷明还未说话,元九立刻道:“殷兄不必担心。”

“若是遇到麻烦,尽管派人去天国送信,我必帮你出气。”

中年人扯了扯嘴角,道:“我说小九,这话可不是说着玩的。”

“姓殷的冷血无情,道德败坏,可莫要跟他扯上关系。”

他又看向殷明,笑道:“不过,你若真是被逼无奈,便去到天国地界。”

“就算是姓殷的横行霸道,到了我天国也不能乱来,更何况一个小小殷烈。”

第44章 管事聚首

殷明点点头,知道两人都是好意,当下答允下来。

当日,元九一行人匆匆离去。

若是殷明猜的不错,这元九应该是天国皇子。

那么他那位生病的父亲,应该就是天国的皇帝了。

怪不得元九一开始的时候,说到病人就言辞闪烁,原来是出身皇室。

若真个是天国皇帝重病,那的确是一刻耽搁不得。

送走了元九和柳清,殷明一个人回到自己的小屋,慢慢沉下心神,继续修行。

这一次他闭关修行,却是舒服了许多。

衣食用度,一切所需都有下人们主动送来。

现在大家都已知道,少爷跟青林侯府的小侯爷关系良好,还跟一位神秘公子交情莫逆。

听说那神秘公子背后的强者,连帅府的老管事都无可奈何。

现在明少爷和烈少爷夺嫡,这对下人们来说就是神仙打架。

以前大家都瞧不起明少爷,现在却只希望伺候好他,莫被卷入夺嫡之争中。

一连数日过去,殷明凝练七魄,稳固境界,于文道修行上更进一步。

他现在稳固在文士境界,便是要修炼三魂,然后成为文师。

与之相对的,武士在这个境界,已打通正脉,接下来是要打通奇经。

若说正脉是体,这奇经就是用。

体用两者,本是不即不离。

武者,正脉是修行的根本,就像是蓄水池,决定着一个人的根本力量。

真正强大的武者,都是多条经脉,内力并行,就好像力量无穷无尽一般。

但若只是如此,就仿佛只有蛮力,即使配合巧妙招式,也成就有限。

内力贯通奇经八脉,便等于是内力也有了招式,是为武道之“用”。

这才算是登堂入室,真正迈进了武道修行的大门。

文道修行也是一样,文士阶段就要开始凝练神魂。

凝练一魂,点亮魂灯,便能感知到神魂的存在,成为一名文师。

若是三魂凝练,就等于是武者打通了全部的奇经八脉。

殷明每日里都研习经文,对古贤的经文有了更深的感悟。

关于如何点亮第一魂灯,殷明心中已略有所悟。

不知不觉,时间过去了半个多月,已到了腊月二十三。

虽然这个世界没有小年,但是也有类似的节日。

腊月二十三这一日,在遥远的过去,是祭祀鬼神、地仙的节日。

不过随着武道崛起,早就没人再信奉鬼神。

这一日,也渐渐变成了在过年前,家庭小聚的日子,比较温馨。

与之相对的,过年则是家族大聚,仪式感胜过亲情。

节日当天,帅府上却没多少生气。

毕竟,下人们不能回家,而府上的主人殷大帅又不在,是以也没什么好操办的。

帅府西院,这里本是下人住的地方,不过却被分成了两部分。

寻常下人住的地方,白墙青瓦,干净整洁,却是比东院殷明的小屋还要舒服。

而靠南的那片院子,更是不得了。

亭台楼阁,池塘小谢,回廊相连,比大户人家还要气派。

虽然是冬天,却花木相映,草木葱茏。

这些都是从南方玄国移来的四季植物,靠地脉温泉来养护。

这哪里是下人的院子,寻常的王公贵族都享受不到这种庭院。

这也很正常,因为帅府的老管事杜开静,当得这种享受。

要知道,凭他年轻时的武道修为,封个侯爵也是绰绰有余的。

在这以武为尊的世界里,就算他是奴仆身份,也能心安理得的享受王公待遇。

杜开静坐在小亭子里,面前温着一壶酒。

看他安静闲适的样子,哪里像在人前那般,连腰都直不起来。

很快,一个接一个的老者到来,有些人看起来头发灰白,还像是人在中年。

每一个人的神色都很恭敬,越是在后面的人越是这样。

他们都是帅府的老管事,素来以实力最强的杜开静为尊。

站在最后的,是看守陈兵塔的殷德。

他显然还不知道陈兵塔神兵失窃的事,是以还笑得出来。

他最后一个,笑着给杜开静见礼,然后落座。

一个老者问道:“杜老大,今日叫我等过来,敢是有什么大事吗?”

他的境界其实比杜开静还高半分,只是实力逊色一筹。

他在府上管事里行二,人前自称王二,与杜开静交谈间比较平等。

罗老六皱了皱眉道:“难道是说少爷的事?”

“那废物有些不对劲,好像修炼了什么歪门邪道,是不是要告诉大帅一声?”

王二轻咳一声,道:“老六,不得无礼,那毕竟是少爷。”

杜开静淡淡的道:“今日叫你们来,是有件大事要说。”

“今年过年,大帅会回京面圣。”

“虽然只有一个时辰的停留时间,但是想必会来府上看一眼。”

“所以,今年府上要好好操办,弄出过年的样子来,务必不能让大帅心烦。”

虽然殷大帅可能也就是远远的看帅府一眼,甚至都不会停步。

但就为了这一刹那,帅府就得精心准备。

这就是先天武圣,大唐神话,殷大帅慑人的威名所致。

殷德皱眉道:“大帅要回来,会不会见废……咳咳,见一见少爷?”

杜开静淡淡的道:“明小主的事,算不得什么,怎可惊动主人。”

“当年武祖镇压寰宇,大杀四方妖魔,早就证明了修炼道法是愚蠢的。”

“明小主不思进取,走上邪道,这件事自然有烈小主来解决。”

“这也是烈小主当哥哥的该做的,咱们就不必操心了。”

这个世界文道不兴,儒、释、道等的道统全都没有。

所以,饶是以杜开静的眼力,也没瞧出殷明的手段,以为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法术。

殷德眼神一亮,道:“这么说,烈小主会亲自回来?”

他前次被殷明落了面子,十分不忿。

他是大帅奴仆,畏惧大帅,不能把殷明怎么样。

殷烈却是大帅承认的义子,比连大帅面都见不到的殷明尊贵的多。

若是烈小主到来,殷明必得丢人现眼,被打回原形。

杜开静道:“烈小主大婚在即,要准备的事很多。”

第45章 弟子惊人

杜开静道:“烈小主婚后还要杀敌立功,为继承爵位做准备。”

“就算明小主是他的弟弟,也没有时间亲自教导。”

“大概会派手下追随者,传达他的命令。”

杜开静等人对殷明没办法,是因为大帅根本理不到这个儿子。

没有大帅的命令,他们就不能对大帅的儿子做什么。

但是殷烈若是传下话来,那就截然不同,殷明立刻就是砧板上的鱼肉。

殷德冷笑道:“呵呵,明少爷今日又跑去了青林侯府上。”

“我看他到处结交权贵,只怕居心不良。”

“烈小主得赶快回来,提点提点这个不成器的弟弟。”

殷德嘿嘿直笑,心里已打定主意,要跟殷烈搭上线。

~~~~~~~~~~~~~

青林侯府,后院。

几个少年男子正在各自修炼。

柳清一身劲装,手里一杆齐眉短棍,正跟柳腾对视。

柳腾左手一串糖葫芦,右手一块梅花糕,却一点打架的样子都没有。

他歪着脑袋,皱着眉头,嘟囔道:“吃,吃哪个……”

他似乎是哪个也不舍得先吃,所以在纠结。

柳清很无奈,自己这弟弟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柳清喝道:“三弟,快放下吃食,来跟为兄过几招!”

柳腾瞥了他一眼,浑不在意的道:“大哥,笨蛋,不当人子。”

经过殷明为柳腾温养神魂,他的神智倒是恢复了不少。

现在起码是认得青林侯和柳清,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就跟他们动手了。

只不过,他还是有些脑筋不灵光,说话很不中听。

柳清有些无奈,当下轻叱一声,抡棍砸向自己的弟弟柳腾。

根据经验,只要自己动手,柳腾下意识的就会反手还击。

然而,这次柳腾却痴痴傻傻的看着那棍子,落向自己顶门。

甚至,柳清几乎想要撤手,免得伤到自己的弟弟了。

然而,间不容发的最后一瞬,柳腾忽然反手一撩。

那冰糖葫芦在他手里就像是一柄大锤一般,撩起了柳清狠厉的一棍。

虽然那冰糖葫芦全都碎掉,但却格开了柳清的一棍。

柳清向后一翻,叫好道:“好小子,功夫又有精进,居然如此极限的以一根木扦子反打。”

柳清用的虽然是木棍,却是在特制的药水里浸泡三个月以上,又经过八道工序加工的木棍。

这种木棍极有弹性,而且能承受的住武师的内力灌输。

否则,若是寻常木材,武士争斗的时候,内力一激,那木头就要断裂。

柳清手里那冰糖葫芦,自然不是这种奇异木材,只是寻常的木扦子罢了。

这细细的一根木扦,能挡住柳清一棍,自然是因为柳腾内力雄厚的缘故。

柳清一边给弟弟叫好,一边折过身子,反手一击又要砸下来。

这一棍刚要落下,柳清却愕然收手,看着柳腾有些不知所措。

柳腾正红着眼,眼中怒气勃发,似乎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柳清愕然道:“三弟,你这是……”

他话未说完,却见柳腾怪叫一声,拧身扑了上来。

柳清急忙以棍棒招架。

然而,柳腾一拳砸上来,就像是一只蛮兽在冲撞一般。

柳清虎口一痛,鲜血溢出,整个人都被砸飞出去。

柳清现在可是武士巅峰,打通了七条经脉,距离成为武师也只有一线之隔。

他居然连柳腾随手一拳都招架不住,这怎么能不令人震惊。

柳腾怒道:“糖葫芦没了,花糕,花糕也没了……”

他居然是为了零食在发火。

这传出去简直让人好笑,堂堂青林侯的儿子,居然为了零食气成这样。

以侯府的财富,就算柳腾昼夜不息的吃这些,这辈子也休想败得了家。

不过,柳清没机会跟柳腾解释了,柳腾虎吼一声,已冲了上来。

看他的架势,俨然要把自己的大哥撕碎一般。

正在这时,一旁站起一道人影。

殷明轻声喝道:“止步!”

半空中,隐隐有滞涩的声音传来,而柳腾迅疾如电的身形,也仿佛变成了慢动作。

殷明修为精进,喝出一字,就带有字中精义。

这一声的效果,可不是当日喝止高峻时的威力可比的。

趁这个机会,柳清就地一滚,急忙避开了柳腾。

柳腾茫然的抬起头看向殷明,眼中流露出敬畏之色。

殷明轻声道:“柳腾,不得对兄长无礼。”

柳腾垂下头,道:“是,师傅。”

殷明把手里的书递给柳腾,道:“你拿去好好研读,对你有好处。”

在柳清愕然的眼神中,柳腾一脚踩扁了地上的梅花糕。

他像是得到心爱玩具的小孩子,快步来到殷明面前。

刚才还十分凶暴的柳腾,冲着殷明微微躬身,双手接过了那本殷明亲手写的经书。

柳腾高兴的道:“多谢师傅。”

殷明冲他点点头,道:“你自己去一旁学罢。”

柳清扶着腰站起来,一瘸一拐的走过来,看来刚才那一拳打得不轻。

柳清费解的道:“真是怪了,三弟自幼顽劣,怎么对你如此恭敬。”

“而且你写的那经书,深奥繁复,我看着都头大,他怎么会这么喜欢?”

殷明道:“他虽然走的还是练武的路子,但是修炼法门却已入我文道。”

“他未来以武入道,必能神智开明,或许就是文道一位贤人。”

殷明说的这些,对柳清来说都是闻所未闻的。

柳清哪里知道贤人是什么。

殷明看着柳腾,眼里却有些笑意。

殷明都很意外,自己这个弟子被打通文脉后,竟然对学文产生了兴趣。

柳腾现在内力奔流,已不是武道十二正脉,而是由文道七窍衍生出的文道七脉。

他已经初步接触到文道修行,学习儒经便能滋养他的神魂。

他虽然不懂,却自然喜欢。

虽然他还是练武,但殷明却认为他未来能由武入文,得感大道。

另一个世界中,圣人孔子座下,也有弟子子路。

子路好勇斗狠,为人伉直,最终被圣人点化,为儒道贤哲。

虽然起由不同,但是柳腾或许也能经殷明点化而开悟。

柳清和殷明各自坐下。

第46章 三魂之爽灵

柳清又道:“想不到,你虽然是修文道,教导三弟却十分在行。”

“三弟现在已经是武师,这修炼速度,简直骇人听闻。”

“来年的武科之试,看来我兄弟可以一起参加了。”

这个世界以武为尊,科举自然不会只有文举,也有武举,而且是以武举为重的。

殷明道:“他现在兼习我道经文,内壮其神魂。”

“神魂既壮,自然能强健其体魄,是以武道修炼一日千里。”

柳清忍不住心痒,道:“那要是这么说,我能不能也修炼文道?”

殷明有些意外,毕竟这个世界还是以习武为主,想不到这小侯爷这么豁达。

殷明道:“自然可以,文道武道,都是修道,这对你的修行也是有裨益的。”

柳清精神一震,被自己的弟弟压下,可不是什么让人舒服的事。

柳清道:“那我回头抄一份三弟的经文,也跟着练练。”

殷明却摇摇头,道:“那是我灌注了文道修为所书。”

“你照搬抄去,只怕是得其形而失其意。”

殷明看了一眼自己手边的文道笔,那经文就是以此笔写成的。

这是系统中兑换的文道之笔,价值七十万文道值,几乎掏空了殷明的家底。

但是,这笔绝对值得。

此笔能灌注文气,书写文道精要。

未来殷明要教化四方,此笔绝对是一大臂助。

不止如此,此笔本身还是一件武器,看似柔弱,其实坚不可摧。

殷明修行文道,正缺一样武器,这笔却是恰到好处。

殷明若以此笔写文,有不可思议之神效,能不动而屈敌。

殷明道:“待我再观想一番,便为柳兄写一篇经文,柳兄可拿去研习。”

柳清点点头,安静的坐在一旁,看殷明修炼。

殷明之所以要此时修炼,是因为他的修炼已到了紧要关头。

适才若不是柳腾几乎要锤死柳清,殷明是绝不会分神的。

此时,殷明收敛心神,默诵经文,再次进入修炼的状态。

殷明七处穴窍中星灯辉映,周身文气奔涌,助他感悟先哲经文奥义。

殷明抬头仰望夜空,视线穿过了遥远的星辰,望向了更深邃的地方。

殷明点亮的虽然是星灯,修的却是天道。

他的视线自然不会局限于星空,而是注视向更高的层次。

天有阴阳,人亦有阴阳。

天地之阳气起,则人之阳气也应之而起;

人之阴气起,而天地之阴气亦宜应之而起。

其道,一也!

诵曰:“声名魂魄施于虚,极寿无疆。何谓再而复,四而复……”

人之魂魄,感天之魂魄。

人之意志,映天地之意。

殷明忽然站起身,长笑道:“心之精爽,是谓魂魄;魂魄去之,去之……”

随着他的声音,他的身形忽然僵住。

在这一刻,他的神魂中,忽然有什么脱离了出来。

那种感觉,就像是打破枷锁,忽然得到了大自在。

殷明仿佛陡然来到了万里高空之上,俯视天地,一片苍茫。

这浩瀚大地,各族并举。

这世道,以武为尊,不重道理,轻忽法度,文道不见踪影。

那些体魄得天独厚的种族倒也罢了,然而连以“知”著称的人族,都以武为尊。

这对于“知”之一族来说,显然是舍本逐末,无怪乎人族始终式微了。

这时候,一股恐怖的吸力传来,殷明的意识登时被拉回了身体。

殷明隐隐觉得,自己的神魂不同了。

他明白,自己的三魂之爽灵,已被点亮。

人有三魂,爽灵者,是阴阳之变,为五行之数,是谓人魂也。

殷明适才天人感应,点明此魂,乃是得天意大道。

是以他意识离体,仿佛来到九天之上,俯视天下。

殷明意识回拢,身体浮起,身上七处大穴文气奔涌,构成了一个恐怖的回旋。

柳清虽然是武士巅峰,但是也望而生畏,不敢接近。

片刻后,殷明气势收敛,复归于地。

柳清骇然看向殷明,眼中有化不开的敬畏。

他直觉的感受到,殷明变了,变得深邃、苍茫、浩然……

完全不可揣度!

殷明心中了然,这是自己适才天人感应,残留在神魂中的一丝气机。

殷明轻咳一声,道:“柳兄,你没事吧?”

柳清这才回过神来,道:“我的天,殷兄,你可真是吓到我了!”

柳腾也丢下书本,拍手叫道:“师傅厉害,师傅威武,师傅天下无敌!”

殷明道:“我这便书写经文,你好拿去研习。”

见识到殷明修文时的惊人景象,柳清也对经文更期待了。

这时候,下人来通禀,原来是青林侯回府,府上要准备晚膳了。

殷明以侯府三公子师尊的身份,也一起来到席间。

想不到在这个世界,他也能像寻常人一样,吃上这种团圆饭。

殷明是柳腾师尊,辈分凭空长了一辈,被让到左首上坐了。

青林侯道:“先生教导小子,能有如此神速,真是不期之喜。”

“请满饮此杯,多谢先生。”

青林侯原本只是想请殷明管教柳腾。

万万想不到,有殷明指点,柳腾像是开挂一般,竟然突破了过去的武道境界。

青林侯感谢殷明,却是发自真心。

青林侯和夫人又谢了殷明几句,然后道:“对了,先生出仕的事,我已准备好了。”

“等年后的朝会上,我就为先生进言,必能让先生进入朝堂。”

殷明点点头,道:“既然如此,就多谢了。”

有些文人性子穷酸,写几篇诗词歌赋,就叫着淡泊名利,要归隐山林。

这个世界也不例外,很多文人都这样。

然而,这不过是对武者当道的无可奈何,是一种逃避罢了。

圣人曾说,要“知其不可为而为之”,一生都致力于出仕从政,教化万民。

殷明心中打算,也与先圣一般。

他计划要立足朝堂,传播文经,教化天下百姓,使人族崛起于万族之林。

当然,这是理想的计划,真正实行起来肯定有种种困难,绝不会这么顺利。

殷明一边思索,一边与青林侯举杯。

第47章 新年过后

这一顿晚膳,席间都是侯府亲客,可说是宾主尽欢。

次日,殷明回转帅府,一切都风平浪静。

殷明这次在青林侯府上突破境界,没有惊动到侯府之外的人。

帅府上,几个老管事仍然不见踪迹,没有显露出任何征兆来。

接下来的日子,殷明每日里仍旧修炼文道。

他修炼的经文品级极高,速度自然极快。

他之所以没有突破境界,是要在文士境界修炼到圆满,要把三魂全都点亮。

他立意要开创文道,教化万民,因此每一步都要走的坚实稳固、尽善尽美。

就这样,一直到了过年。

这个年,殷明过的冷冷清清,就像平日里一样,每日修行度日。

柳清虽然有心叫殷明去侯府过年,但是奈何青林侯爵位尊贵,过年期间忙的不可开交。

柳清虽然歉然,却的确没法招待殷明。

殷明心志坚定,自然不会被一点冷清影响到。

这些日子里,他反倒是精研经文,感应天道,点亮了三魂之幽精。

幽精者,阴气之聚。

若是幽精不明,则人心不清净,神气阙少,肾气不续。

文人就会心胸不通达,意志不明朗、不坚定。

武者则会脾胃五脉不通,疾病缠身,修为止步。

殷明由是身心通明,百脉舒畅。

他这种修炼速度,放在武者身上,简直堪称恐怖。

要不了多久,殷明就能成为一代文师。

所谓文师、武师,沾一个“师”字,意思就是学问通达,技艺精熟,可以为人师,可以御一方。

武师在朝就是实权官员,在军就是一军之统领,在地方上就是一城之首脑。

武师都是实权的大人物。

殷明若能成为文师,修为上便与这些人平起平坐。

而他的实力却更胜,也就有了更多立足的资本。

这是修炼上的关键一步。

殷明丝毫没有为自己的进度而欣喜,在点明幽精的次日,依然一早晨起。

他对着东方诵了一阵经文,只觉得身心舒泰。

这时候,忽然有下人畏手畏脚的,来到殷明近前。

下人道:“少爷,有几位爷在外面,要给您拜年。”

殷明见下人害怕的模样,无奈的摇摇头。

这个世界,武者横行无忌。

殷明叫板殷烈,而且自身无损,这吓到了很多下人。

看下人们的样子,好像殷明也是什么作威作福的大少一般。

殷明问道:“是谁要见我?”

下人道:“是冯行道公子,还有王锡元公子、铁世昌公子……”

听着一个个人名,全是京城出了名的纨绔。

怪不得下人害怕,想必觉得少爷已成了纨绔们的同道中人。

殷明却有些奇怪,因为这些人都没少欺负自己的前身。

这大过年的,这群人怎么想起来给自己拜年了?

帅府外,冯行道和几个狐朋狗友站在一处。

铁世昌道:“我说老冯,老规矩,咱们直接闯进去,把殷明抓出来就是了。”

王锡元轻叹一声,道:“铁子,咱们年纪也不小了。”

“以前那么做,说是开玩笑也就算了。”

“现在咱们都成人了,若是再这么对殷明,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铁世昌愣了愣,道:“也是,明面上,总得给小明子一个面子。”

他忽然贱笑起来,道:“话说,今日准备了什么节目,要怎么让他出丑?”

曾经有一段时间,这几个纨绔的乐趣,就是看殷明出丑。

只不过欺负殷明的时候多了,也有些无趣,后来就不怎么欺辱殷明了。

冯行道没好气的道:“你可快算了吧。”

“兄弟我好心提醒你们:老殷现在今非昔比了,你们别没事招惹他。”

几人都是一惊,王锡元问道:“老冯,难道老殷开窍了,能练武了?”

这简直匪夷所思,因为练武最看天分。

为什么这个世道以武为尊,却还有大家族屹立不倒?

就是因为大家族的血脉,多是有练武天赋的。

大家族代代武者辈出,所以长盛不衰。

这是天生注定的,很少有后天能逆袭的例子。

在过去,殷明跟他的娘和外公一样,一点练武的天赋也没有。

不过,他毕竟是大唐武道神话殷大帅的亲子。

若说他突然开窍,也未始不可能。

冯行道摇摇头,道:“那倒不是,那小子根本就对练武没兴趣,不过……”

他话未说完,铁世昌已经哈哈大笑,道:“吓我一跳。”

“既然他还是那个窝囊废,今日就有好戏了。”

正说着,殷明从帅府中迈步而出。

冯行道顾不上跟铁世昌解释了,急忙上前两步。

冯行道行了个拜年礼,道:“殷兄,新春大吉,看你修为又有精进,真是可喜可贺。”

其实,冯行道不是真瞧出了殷明的修为,他也没那个眼力。

这就是一句拜年的吉利话,武者之间都能通用。

冯行道的姿态却让其他人都很意外。

这冯行道可不是什么性情沉稳,做事有礼的人。

若不是他的长辈,他很少这么客气。

以前,他可是欺负殷明最狠的几人之一,这是吃错了药么?

正当几人疑惑的时候,王锡元也走上前去。

王锡元也是拱手拜年,道:“哈哈,老殷,新春大吉,久日不见,重逢不胜之喜啊!”

他心思细腻,是这群纨绔里的智囊角色。

他察觉到冯行道的态度,再结合冯行道先前的话,心有所悟,是以才上来跟殷明拜年。

小心无大错,这是他家的家训。

他爹是考兵上郎将,统筹大唐各军的战功考核。

这是个讲究人情世故的职位,是以他的心思也颇为细腻。

见王锡元也给殷明拜年,有两人迟疑了一下,也上来说了几句吉利话。

殷明还了礼,道:“几位亦是大吉大利。”

他神态温和,虽然言辞简单,却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王锡元一惊,就冲这份气度,就知道殷明果然今非昔比了。

铁世昌有点浑,没瞧出关键来,笑着就走上来,想拍殷明的肩头。

他过去就爱这么跟殷明打招呼,能一巴掌把殷明拍到地上去。

第48章 同辈的纨绔们

铁世昌一边走过来,一边道:“哈哈,小明子,好久没见你,你神气的紧啊!”

他说着,手已拍了下来。

然而,当他接触到殷明的眼神,那只手尴尬的悬在半空中,却落不下来了。

殷明的眼神平和而淡然,没有任何暴戾的情绪,然而却让铁世昌动不了手。

其他人都看的愣住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若说隔空托物,那可是先天武圣的手段。

王锡元当即面色大变,开始四下环视,怀疑有什么前辈高人在帮殷明。

这时候,殷明忽然淡淡的道:“退开。”

铁世昌后退几步,那只手这才尴尬的落下来。

他满脸的惊疑不定,眼珠子瞪得溜圆,显然疑惑刚才发生了什么。

那些纨绔子弟都费解的看着铁世昌。

毕竟,相比起殷明身后有先天武圣,他们觉得还是铁世昌脑子进水的可能性更大。

先天武圣可不是街上的大白菜,若说专门为殷明保驾护航,也太惊悚了。

铁世昌脸色青一阵红一阵,显然觉得自己适才丢丑了。

铁世昌忍不住喝道:“殷明,你使得是什么妖法?”

王锡元等几人面色微变,听铁世昌的话,显然不是他脑子进水了。

难道殷明真的走了狗屎运,被什么先天武圣的家族瞧上了?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听说昔年蚕庄庄主的小女儿,就爱上了一个身无武功的男人。

那男人也由此一步登天,入赘蚕庄,由此身份尊贵,不同以往。

殷明淡然开口,道:“你心怀不轨,自然心血不畅,胆气不壮。”

“我却无所亏心,便是站在这里,你如何能无故向我动手?”

这道理很简单,做不正当的事情,就胆气不壮,做事的时候畏手畏脚。

若是遇到正气凌然的人,这种事就做不下去。

可道理是这个道理,现实却往往不是这样。

这种恶作剧被人一眼就制止,这是不可思议的。

冯行道有些幸灾乐祸,道:“老铁,我叫你莫招惹老殷。”

“这次你自己出丑,才是叫我们瞧了一场好戏。”

他们一群人整日里厮混,彼此都是损友,这么互损也是常有的事。

他们过去欺负殷明,也说不上是多大的事情,其实最开始也不是针对殷明。

只是以前的殷明性格懦弱,就像是天生该被欺负似的,所以这几人不自觉的越做越过火了。

王锡元忽然笑了,道:“行了行了,今日就敞开天窗说亮话罢。”

“过去老殷性子软,总叫人想戏弄一番,咱们也多做了对不起殷兄的事。”

“现在咱们年纪也大了,老殷更是今非昔比,气度不凡。”

“咱们都是这京城同辈的公子,正该互相交好,彼此扶持。”

他说到这里,不动声色的看了殷明一眼。

他心思细腻,看殷明不为所动,就知道殷明并不在意这些场面话。

他心中惊异,这殷明真个是大不同前。

只论气度,殷明已经可以跟朝堂上的大人物,他们的父辈媲美了。

看到这一幕,王锡元反倒更看重殷明。

就算不能让殷明加入他们,但是交好殷明总是错不了的。

王锡元道:“今日西市开市,听说桂香坊有一批十六年的陈酿。”

“今日我做东,一来为过去的事向殷兄赔个礼,二来兄弟们小聚一番,岂不畅快。”

殷明略一迟疑。

这群纨绔倒是值得相交的,只不过在他看来,还是年纪小了些。

殷明倒不是有什么偏见,只是他两世为人,跟这些孩子在一起有些说不上话。

这时候,冯行道道:“老王,你也别急。”

“今日我之所以定要来找老殷,可不是只打算来拜个年。”

“我这次承了老殷一个天大的人情,说不得要做个东,还个谢礼。”

旁人又是一愣,心说这殷明连武者都不是,怎么会让冯行道欠下人情?

王锡元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跟老冯争了。”

他看向铁世昌,道:“世昌,大家都是兄弟。”

“你给殷明道个歉,适才这事也就算揭过去了。”

铁世昌虽然顽劣,却也知道欺负人不是什么好事。

他自知理亏,见朋友都这么说,也就放下了架子。

他闷闷的一抱拳,道:“殷明,多有冒犯了。”

殷明点点头,这点少年间的小事,他其实并不在意。

冯行道道:“这便好了,殷兄,请吧。”

这次殷明没有再迟疑,便随着一行人往西市去了。

冯行道既是要答谢他,却是不便推拒了,否则显得不近人情。

一行人也没有坐车骑马,一路往西市走去。

此时刚刚过完年,洪京城还沉浸在新春的氛围中。

家家张灯结彩,户户新符高悬。

西市更是繁华热闹,豪商巨贾、异国商人川流不息。

从外围穿过,一路上热闹的叫卖声和揽客声络绎不绝。

不过,越是接近西市中心,周围反而渐渐清静下来。

这里已经不能用“繁华”来形容,说是“奢侈”反而更为恰当。

来到这里的,要么是武道中人,要么就是腰缠万贯。

再往里走,却是西市最最奢靡的地方——清荷小巷。

说是一条巷子,其实这巷子足能并排跑两乘八驾的马车。

巷子入口处,有几个身材窈窕、面容姣好的女子。

她们穿着美艳,像是在招揽客人一般。

不过,她们真正的职责,反而是甄选出那些不够资格入内的人。

来这里的人,要么是武师境界、一方高官,凭本事入内。

要么是勋贵之后,潜力无穷,是这个国家未来的掌权者,也就是像冯行道一行人这般。

再要么,至少要腰缠十万贯,而且先付上一万贯的过路费。

此地,虽然是个风月场所,却就是如此规矩极大。

而且,千万别小看了这些女子,个个都是身怀武艺的。

曾有武士想闯进去,结果被打断双腿,丢出了西市。

动手的人,正是这些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少女。

其实,若是眼力好的人,不难看出,这些少女虽然袅袅婷婷,婀娜多姿,但是柔弱的只是表面。

第49章 迁任金刀卫

只看她们足掌落地,藕断丝连,就知道都是练武之人。

一行人来到这里,领头的少女冲冯行道微微一笑,便让开身形。

冯行道等人显然都是清荷小巷的常客了,早就混了面熟。

然而,当殷明将要过去的时候,一个少女忽然客客气气的拦在了殷明面前。

她清浅的笑道:“这位公子,不知您是?”

殷明不似有武艺在身,穿着又比较朴素,实在不像是符合身份的人。

冯行道笑道:“你是新来的,想是不认识老殷。”

那领头的少女折过身来,道:“行了,这位是殷大帅家的公子,快些给公子让路。”

那少女吓了一大跳,想不到居然惹到了殷大帅的公子。

听说大帅就这么一个儿子,那必然是宝贝的不得了。

那少女惶恐的退下,吓得脸色苍白,连声道:“不知是公子大驾光临,请公子恕罪。”

殷明平和道:“没事,你不必如此。”

他气质超凡,言辞间也自有独特的魅力。

虽然措辞平淡,却让那少女心中一宽。

一直到殷明一行人走进去,那少女还在呆呆的出神。

她喃喃道:“想不到大帅的公子如此年轻英俊,又待人温柔,真是令人仰慕啊!”

领头少女噗嗤一声笑了,道:“你莫瞧他那样,其实是个怂包。”

“前些年的时候,那几位公子可没少拿殷公子寻开心。”

“今日那蒋小姐也在,我看殷公子今日怕是要大大的出丑一番了。”

那少女皱着眉头,显然有些难以置信。

清荷小巷,桂香坊。

冯行道轻车熟路的引着一行人来到高楼上。

一层四面,共有四个房间。

说是房间,其实布置的像是一个小小的庭院,甚至还有假山池塘作为点缀。

冯行道唤过一个仆人,吩咐几句,然后便让酒楼的人准备酒菜。

很快,几坛陈年的桂花酒先被送了上来。

冯行道举杯道:“老殷,前次那事,真是多谢你了。”

他说着,从怀里摸出一面令牌,在众人面前一晃,又揣起来。

看他故作珍重的模样,显然是在嘚瑟。

不过,不少人确实被他惊到了。

那是一面御前金刀卫的令牌。

皇城禁军,是包含了皇宫卫队和禁军六部的统称。

像是金吾卫,是禁军中的精锐,负责守护皇城。

如金吾卫一般的精锐卫军,有六卫。

这六卫又分管六部禁军。

冯行道以前在千舍卫,负责洪京城的警备。

从级别上来说,金刀卫和千舍卫是平级的。

但是,千舍卫管理的是洪京城,是官员和平民的所在。

金刀卫则是御前护卫,负责皇城警戒,某种程度上是直接对皇帝负责的。

对冯行道这些世家子来说,这实在是一个捞资历、接近权力中枢的好去处。

铁世昌大吃一惊,艳羡的道:“好哇,你小子何时不声不响的拿到了这牌子。”

“你本是玩的最疯的,想不到却是咱这些人里最早出头的。”

王锡元想到更多,也更为震惊。

他难以置信的道:“行道,难道说,你这次升官,是老殷出的力?”

这简直匪夷所思,殷明在帅府的地位他们都清楚,不可能有这种大能量。

冯行道得意洋洋的道:“这次确实亏了老殷,帮我拿住了一个凶徒。”

“卫中给我评了功,我爹又运作了一下,便把我调到了金刀卫。”

这次,连王锡元都觉得没法相信了。

王锡元道:“你在开玩笑吧,这洪京城里毛贼不少,可哪个值得这般功劳?”

“你敢怕是抓了西城京兆府的捕头老爷?”

他们这些世家子,没少在京城闹事,跟京兆府关系不佳。

尤其是京兆府那位总捕,更是跟这群“恶少”势同水火。

冯行道忽然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的道:“那被下狱的,是上单岭的少主。”

铁世昌失声的道:“真的假的,那玩意来头可大啊,而且,背后还有丈八岭撑腰呢!”

他一阵发毛,上单岭的少主,论身份比他还尊贵,可以跟冯行道媲美。

王锡元也是一惊,道:“那种人物,到底犯了什么罪,居然被缉拿归案?”

像是这种名门,就连国家都不愿意招惹。

若是欺男霸女这种事,大概朝廷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跟他们发生冲突。

冯行道道:“嘿嘿,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那小子,把殷大帅的那个外甥,就是金吾卫的张贺给杀了。”

听到这个名字,一群纨绔却都知道。

不是张贺地位高,而是他欺负殷明,在圈子里有所传闻。

王锡元一阵头皮发麻。

张贺经常欺辱殷明,结果就被人杀了。

杀人凶手却又被殷明拿下,当人情送给了冯行道。

王锡元不知其中详细,这么一琢磨,却觉得其中充满了阴谋和恐怖。

他再看殷明的眼神,就有些敬畏了。

显然,他心里已经有些把殷明神化了。

冯行道大大咧咧的举杯道:“老殷,这次兄弟升官,全是靠你。”

“这个人情我记下了,以后有事,尽管开口。”

他说罢,举杯一饮而尽。

席间一时无声,铁世昌也老实了。

他很想问问,这殷明身无武功,怎么能拿下上单岭的少主呢?

可是他没敢开口,因为有些发憷。

那上单岭血脉惊人,族人个个非凡,少主是嫡系血脉,更是不同凡响。

铁世昌没法子想象,这种人物是怎么栽在殷明手里的。

冯行道忽然拍了拍手,很快花丛后就转出了十多个少女来。

这些都是桂香坊的女郎,与客人陪酒的。

这些少女都容貌娇美,价码自然也不菲。

冯行道这番的花销,可真是不小。

铁世昌道:“老冯,你是发了财,居然这么大手笔!”

冯行道咂咂嘴,道:“唉,兄弟我若真个有钱,就把那雪清宫的清倌人叫过来陪酒。”

雪清宫是千元大陆传承悠久的大教,最大的特点就是宫中全是女子。

雪清宫的规矩则是宫中弟子不可动情思。

若是犯了淫戒,轻则逐出师门,重则当场正法。

第50章 前女友?

让人费解的是,千元大陆最大的青楼——玉蟾宫,背后就是雪清宫。

玉蟾宫遍及各国,是出了名的风月之地。

而玉蟾宫的艺伎,都是雪清宫的女弟子。

那些女弟子虽然陪酒,却严禁与客人有任何接触,更不许动情。

这也算是一种红尘炼心,若能坚持下来,对心境大有提升。

王锡元笑道:“你是疯了,那雪清宫的女子,自诩冰清玉洁。”

“你便是真花上天价,把她叫出来陪酒,也就是隔着帘子听听琴曲。”

他一边说着,轻轻拉过一个少女抱在怀里。

那少女娇笑一声,撑着他的胸膛坐起来,又溜了出去。

她们都像鱼一样滑溜,虽然可以给你占点便宜,但是绝不会让你真的得到什么。

不过,就算你吃点豆腐,她们却也绝不会恼,或者说,她们也没法恼。

毕竟,她们不是武者,不可能真的反抗这些权贵大人。

在这里谋生,她们靠的就是智慧,要巧妙周旋。

如果真的被权贵拖到了床上,也就只能任人宰割。

王锡元道:“这里的姑娘都是可爱听话的小兔子,那雪清宫的玉兔,却是要咬人的。”

他说的不错,曾有人想睡雪清宫的仙子,只是问了问价,结果直接被阉,这辈子都睡不了女人。

更有甚者,雪清宫的那位少主,曾在某城现身。

有位权贵想一览仙子真容,结果当场被剁成了肉泥,连尸首都拼不起来。

不过,这反而更让权贵们觊觎雪清宫的仙子。

殷明看了一眼席间众人的表情,忍不住好笑。

别看王锡元说的豁达,其实眼里的失望早就藏不住了。

越是得不到,就越是想得到。

他现在心里想的是:哪怕只是隔着帘子,听听琴曲也好。

但若真是听到了,便又神魂颠倒,定要瞧瞧那帘子后面是何等佳人。

冯行道忽然道:“不说那些狗屁仙女,今日我还特意准备了另一个节目。”

他神秘的笑了笑,对殷明道:“老殷,今日我除了要感谢你,还要给你赔罪。”

他说着说着,就露出了得意洋洋的神色。

殷明看到他这神色,却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

这小子在得意忘形。

根据殷明对冯行道性格的了解,八成会弄出什么幺蛾子,一准没有好事。

殷明正这么想着,忽然听到有脚步声传来。

有个女声道:“冯公子请我来作甚,他难道没说么?”

冯行道的仆人道:“小人只是听公子吩咐,去请小姐。”

“具体事情,主人家不曾告知小人。”

那女声又道:“公子,我朋友要见我,却怎么好叫你也跟着跑一趟。”

另一个男声道:“没什么。”

他声音冷淡,言辞简单,让人听了很不舒服。

那女声轻叹一声,想来对这个冷冰冰的家伙也有些头疼。

她本想借冯行道邀请的机会,独自离开,没想到那冷淡的家伙却跟了上来。

这冷淡的家伙想干什么,少女是一点都猜不透。

这时候,入口处的两蓬竹子一阵晃动,闪出两个人影来。

当先是一个明眸皓齿的少女,巧笑嫣然,一个就是那种家世良好的贵女。

看她的模样,高贵又带有性感。

用另一个世界的话说,这就是所谓的女神范了。

她身后,是一个少年公子,穿一件黑色的纹龙皮袍。

他整个人显得卓尔不凡,但是神情冷淡,充满了生人勿近的味道。

这赫然是先前,殷明在西市街上,见过的那个少年公子,是什么河伯家的人。

冯行道看到这家伙,微微皱了皱眉,然后便热情的朝着少女迎了上去。

那少女娇笑道:“冯公子,久疏问候,你可是好长时间不叫我一起来玩了。”

“咱们可都是老朋友了,你也太绝情了吧。”

她显然很擅长交际,这一番话亲切又俏皮,很容易得到男人的好感。

冯行道笑道:“哈哈,今日我却有桩好事要告诉你。”

“等今日之后,咱们就是一家人,未来我们出去高搞事,必然忘不了你。”

那少女闻言,顿时眼睛一亮。

她最渴望的事,就是重新回到这个圈子。

可是,这个世界唯一承认的就是武力。

而武道修炼,除了最重要的天赋,还需要资源。

她孤身一人,却是对此有心无力。

冯行道这么说,显然是有天大的好事要落在她头上。

若是把握住这个机会,未来未始不能嫁一个强大的夫婿,重振家道。

她正美滋滋的想着,却已被冯行道拉到了一个人面前。

冯行道一脸的得意,显然没注意到殷明看他的眼神——宛若在看智障。

冯行道兀自不自知,邀功似的道:“老殷,我把你家的小仙女给带来了。”

“怎么样,惊不惊喜?”

一旁,王锡元已经捂住了脸,不忍心再看了。

今天冯行道有点反常,行事说话都比较有礼,应该是因为感谢殷明的缘故。

不过此时,冯行道却完全展露出办事不靠谱的一面来了。

他居然像个傻子一样,把以前殷明喜欢的那女子带来了!

这女子,房里的人都认识,是一位行省都督的小女儿,不过那是过去的事了。

那位都督镇守北方边境,在一次魔头率领蛮族入侵的时候,不幸战死。

他只有一子一女,虽然能练武,但是却不是惊艳的天才。

可惜,那省督英年早逝,一双儿女也没成长起来,就此家道中落。

练武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个武者的成长,需要消耗海量的资源。

这也是为什么高门大阀愈发兴盛,而百姓想出人头地却是难上加难。

蒋兰来到京城,便是想寻找机会。

她需要一个强大的靠山,能支持她修炼、崛起的靠山。

冯行道他们,显然都符合她心中靠山的标准。

不过,此时蒋兰面色有些难堪,显然她觉得面前的殷明,不符合这个要求。

蒋兰有些勉强的冲殷明行了个礼,道:“殷公子,久违了。”

她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一步。

她生怕这人又像过去那般,没羞没臊的缠着自己。

第51章 就此揭过

他是大帅的儿子,自己又得罪不起,到时候场面就难以收拾。

殷明点点头,平和的道:“蒋小姐,许久不见了。”

那平淡的语气,让蒋兰顿时愣住了。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殷明吗?

其实,若是现在的殷明,只怕都记不住这么一个女子。

不过,在前身的记忆中,对这女子的记忆太深刻了,简直是痛的刻骨铭心。

她是他的初恋,而他连备胎都算不上,多么痛的领悟。

当初,殷明孤零零往西市去置办东西,遇上了同样孤身一人的蒋兰。

那次,殷明是去当母亲的首饰,因为两人在帅府上的日子实在是过不下去了。

蒋兰原本并没在意衣衫平凡的殷明。

不过,她无意中瞧见了殷明带的那些首饰,一眼就看出了那些首饰的珍贵。

蒋兰眼珠子一转,心中猜测殷明必是世家子,偷了家里的珍贵珠宝变卖,要去花天酒地。

做这种事,当然要低调,所以才穿的如此寒酸。

于是,蒋兰自然而然的跟殷明搭上了话。

她假装没看出对方出身高贵,以免给对方留下不好的印象。

她这番准备不可谓不周到,思路也绝对正确,只可惜运气有些不好。

像殷明这种情况,整个大陆上也未必有第二个了。

殷明自幼孤苦,除了母亲,从没受到过旁人关怀。

他又正值情窦初开的年纪,自然而然的喜欢上了蒋兰。

蒋兰偷偷跟踪殷明,早就知道殷明住在帅府,所以对殷明也是千依百顺。

两人发展的很快,几乎就要到了最后一步。

蒋兰却很机警,她有意无意的撩拨殷明,却又绝不叫殷明得手。

她定要见过了家长,定亲之后才许殷明对她做那事儿。

殷明倒是很高兴,美滋滋的就带着小媳妇去见自己娘亲了。

结果不问可知,蒋兰差点气疯了。

她还以为殷明是故意装作穷酸,来试验自己是不是贪慕虚荣的女子。

哪里想到这家伙是真的穷酸!

蒋兰挡着殷明母亲的面,给了殷明一个大嘴巴子,捂着脸哭着跑掉了。

殷明一脸懵逼,从此开始了追求女神的道路。

殷明最后一次见蒋兰,却是被冯行道设计。

冯行道说蒋兰要给殷明一个机会,殷明就天真的信了。

主要是在他心中,还坚信蒋兰对他是有真情的。

殷明哪里知道,冯行道带了一群观众,就等着看殷明的笑话。

那一次,殷明迷迷糊糊的就闯入了正在更衣的蒋兰的房间。

在众目睽睽之下,殷明被揍的鼻青脸肿,大大的出了丑。

蒋兰那次急怒之下,也是把话说绝了,让他癞蛤蟆别想吃天鹅肉。

从那之后,殷明就很少出现在帅府之外了。

冯行道美滋滋的道:“唉,当年你们的事,我也知道。”

“你们彼此喜欢,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咳咳,当年都是我不对,不该骗老殷去闯蒋小姐的房间。”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们要打要罚我都认了,只希望你们言归于好,再续前缘。”

冯行道根本没意识到,当事双方都根本不承他的情。

他嘴上说着“都是自己的错”,但脸上的得意,简直都荡漾起来了。

王锡元拼命的给冯行道打眼色。

冯行道皱了皱眉,沉下脸道:“王锡元,你打什么眼色,你是什么意思?”

“当年的事,大家都有份,都赶紧给殷兄道歉。”

“今日我定要撮合殷兄和蒋兰,谁要是碍事,就是跟我过不去!”

王锡元快哭了:你这个二傻子,真是一点看不出眉眼高低啊!

这蒋兰显然是要攀高枝,对殷明有没有感情不知道,但是肯定不会选择殷明。

殷明或许当年是非蒋兰不娶,但是看现在殷明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哪能用以前的眼光看他。

蒋兰勉强笑道:“冯公子,您,您这是说什么玩笑话呢?”

“我跟殷公子过去是很好的朋友,虽然后来有些误会,不过我也没在意。”

“至于你说的那个事情,可没有……没有……”

冯行道大手一挥,道:“你不用害羞。”

“当年老殷看了你的身子,你虽然当场发了火,事后却一直跟我们打听他的情况。”

“你说,你若不是喜欢他、关心他,会这么做吗?”

王锡元快忍不住要去抽这个傻子了。

蒋兰当时问到殷明,显然是为了找话题,跟他们搭话,目的是接近这群纨绔。

她真正关心的,根本不是当时的废物殷明。

蒋兰很为难,道:“冯公子,我关心殷公子,只因为我们是很好的朋友啊!”

冯行道还想说什么,殷明却忽然敲了敲桌子。

他虽然言语不多,但是只要说话,必然是观点正确,言辞精当。

今日跟这群纨绔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却已经隐隐获得了所有人的尊重。

殷明一敲桌子,其他人顿时都不吭声,看向殷明。

殷明平和的道:“行道,此事到此为止。”

“蒋小姐既然来了,就请坐下喝一杯,至于刚才的话题,就此揭过。”

听他轻描淡写的语气,好像刚才的话题只是在讨论天气一般,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这比解释、装傻等方法,都更显得大气。

若是没有底气,装作浑不在意,只会显得可笑。

而殷明显然是真的不在意,这一言“就此揭过”,尽显气度和胸襟。

殷明说这话的时候,有意无意的催动了一缕文气,自然带有一丝不容置喙的味道。

冯行道虽然死脑筋,但是不知怎么心里有些发憷,也就没说出其他话来。

而殷明的这种气度,反而让素来轻鄙殷明的蒋兰觉得意外。

蒋兰忍不住瞧了殷明一眼,这才发觉殷明似乎与过去截然不同了。

她下意识的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

其实,没有人知道,她最鄙视的人虽然是殷明,但是唯一喜欢的人,却也是殷明。

她鄙视,甚至是恨殷明窝囊、软弱,最重要的是没有一点武道天赋。

可是,也只有这个人,真正喜欢自己,关心自己,爱护自己。

第52章 昔年宿怨

每一个凄冷的长夜,蒋兰总是回忆着殷明对自己的温柔,才能安然入睡。

蒋兰轻叹一声,终究没有说出什么。

她不可能选择殷明,因为这个男人不能给她,她想要的东西。

殷明更是不会说什么。

就算前身喜欢蒋兰,就算这蒋兰也喜欢殷明,他也不可能接受这个女子。

他是殷明,却不是蒋兰喜欢的那个殷明。

这时候,一阵不和谐的鼓掌声忽然响起。

那跟着蒋兰而来的少年公子,一脸阴沉的笑容,正在慢慢拍手。

他阴阳怪气的道:“呵呵,好感人的情人重逢,真是好感人啊!”

冯行道沉下脸,道:“原来是你,我可不记得邀请过你,立刻给我出去。”

他言辞很不客气,因为最讨厌这群越界的世家子。

大家都有出身,就不能给地头蛇一个面子吗?

少年公子昂起下巴,冷冷的道:“你算什么东西?”

“滚到一边去,好好想想,自己配不配跟我讲话!”

冯行道皱起眉头,忽然一撩袍子,抽出了肋下的短刀。

这是千舍卫的刀,他还没有还回去。

冯行道怒道:“你这狗才,信不信老子一刀劈了你。”

这是狠话。

冯行道想的是要把这家伙抓起来,送到京兆府,判一个搅闹市场的罪名。

虽然最多就是罚点钱,但对世家子来说,丢掉的面子却不是钱能弥补的。

那少年公子冷冷的看着冯行道,没有说话。

他身后,大步走上来两个人。

一个是那日见过的龟叔,另一个大汉却没见过,不过气势却比那龟叔更盛。

少年公子冷冷的道:“龟叔,甲叔,这大唐真是好气魄,现在又有个人扬言要杀我名门子弟了。”

甲叔垂着头,似乎很拘谨。

甲叔道:“这位小兄弟虽然很会放屁,不过比起殷贼,实力差的太多了。”

殷明一阵头大,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生性豁达,一般事情都很看得开,但是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却只有一件事十分厌恶。

那就是给殷大帅背黑锅。

上次他就看出来了,这什么河伯家肯定跟殷大帅有仇。

殷明看对方的架势,心中沉吟,这小公子莫非是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这时候,冯行道爆喝一声,抽刀在手,就冲了上去。

殷明心中知道不妙,冯行道虽然也算个天才,但比起那龟叔和甲叔,终究有修行年岁上的巨大差距。

殷明来不及多想,握住酒杯的手,手指忽然戳进了酒杯里。

他手指迅速从酒杯里划出,在半空中虚写了一个“定”字。

他虽然不练武,但是写这一字的速度,却比武者出手更快。

冯行那一刀还没劈出去,他这一字已经写完了。

半空中,酒水诡异的悬浮着,呈现出一个“定”字形状。

这是字中真意,外显出来,寄托酒水之中。

冯行道身形一僵,诡异的被定住身,这一刀便没劈出去。

冯行道知道这是殷明的手段,忍不住喝道:“老殷,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京城,敢当着咱们兄弟的面放肆,必得叫他们好看。”

这时候,王锡元喝道:“冯行道,你特么闭嘴。”

那甲叔忽然抬起头来,有些木然的道:“你运气不错,捡回了一条命。”

他又看向殷明,道:“手段有趣,像是过去人族流传的道法,却又有不同之处。”

殷明心中一凛,知道河伯世家传承久远,是当年武道兴起时,最早崛起的几大家族之一。

他们族中,必有关于过去道法的记载。

王锡元谨慎的道:“这位自称名门之后,难道说的是我人族的那五大名门世家?”

甲叔道:“年轻人不错,有些眼力,这位就是河伯大人是少公子。”

王锡元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因为猜想到了什么。

王锡元难以置信的道:“听说,昔年河伯长子跟我大唐殷大帅,曾在洛晴川决斗。”

“河伯长子带了八位族中高手,其中一名姓龟,一名姓甲……”

那龟叔忽然上前一步,厉声道:“小子,你说的不错,就是老夫二人。”

“今日你们撞上这事,只能怪你们运气不好,死后莫要怨老夫。”

他赫然要在洪京城中杀人!

冯行道这时候一阵后怕,才知道原来是这两人。

若非殷明适才阻拦他,现在他必然已是一具尸体。

当年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殷大帅跟鹧川河伯的长子有恩怨。

两人在洛晴川决一死战。

殷大帅孤身赴会,而鹧川河伯的长子带了八名高手,其中修为最低的也是武师。

那时候殷大帅和那位河伯长子,都是卡在晋升先天的境界。

这一场争斗,可说是当时年轻一代两位顶尖强者的对决。

谁能想到,殷大帅用了不足五百招,就毙掉了河伯长子,而他自己一点伤都没有受。

而后那八名高手群起而攻之,要为少主报仇。

殷大帅以一敌八,浴血而狂,最后打的八人是五死三伤,只逃走了三个。

这龟叔和甲叔,昔年都是最顶尖的天才,甚至有望先天。

是殷大帅,一掌断了他们的武道之路。

而且,他们境界衰落,用了很多年才回到武师境界,却再也休想回到巅峰。

河伯家,跟大唐殷大帅,绝对是不共戴天之仇!

冯行道嘴角咧了咧,道:“妈的,你们若有仇怨,便去找殷大帅,找我们几个小辈干什么?”

那少年公子似笑非笑的道:“呵呵,你们既然是殷少帅的朋友,我想,一定也很愿意给他陪葬吧?”

众人面色一变,原来这家伙是冲着殷明来的。

这时候,一个少年猛地跳起来,指着殷明大声道:“我跟他没关系,让我走!”

那少年公子笑道:“你若是敢把这里的事说出去,后果你该明白吧?”

那少年一咬牙,重重的点点头,然后反身跑向窗台,从高楼上跳了下去。

他只是个武生,这一下非得摔的不省人事。

他宁愿受伤,也总比在这里送命强。

少年公子其实并不担心那少年食言。

河伯家的实力之恐怖,越是上位者越清楚。

第53章 留下就要死

得罪河伯家,甚至比得罪一个国家还要可怕。

像殷大帅,绝对是个例。

他凭借无敌的个人武力,让河伯也对他无可奈何。

除他之外,从没有人得罪了河伯家,还能逍遥人世。

这也是为什么,河伯家十分仇恨殷大帅,总欲除之而后快。

因为殷大帅的存在,就等于在抽河伯的脸面。

看到有人逃走,冯行道面色大变,怒道:“妈的,这混账竟然敢跑……”

少年公子微笑道:“他是个聪明人。”

他打量着殷明,道:“殷明,今日,我就让你免费尝尝众叛亲离的滋味,不要谢我。”

殷明倒是很淡然,因为跟对方没有什么交情,对方逃走也只是人之常情罢了。

少年公子摇摇头,慢慢的道:“难道,就没有聪明人了吗?”

聪明人自然是有的,接连有四五人先后跳了下去。

到了最后,只剩下冯行道、王锡元、铁世昌,还有一个叫做刘默阳的寡言少年。

少年公子的神色越来越阴冷,难得他为了羞辱殷贼的儿子,而对这群小子网开一面。

面对他的仁慈,这几个小子竟然敢不识相!

真当他河伯之子,不敢杀人吗?

少年公子一字一句的道:“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冯行道的倔脾气上来了,不等少年公子说完,就已经破口大骂。

冯行道骂道:“去你奶奶的,老子是京城恶少冯行道,难道怕你这条臭咸鱼?”

王锡元淡淡的道:“阁下是河伯亲子,诚然是身份尊贵。”

“只是,这里究竟是洪京城,就算河伯武道通玄,也不能相隔数万里施展玄功。”

“阁下真的要在此大开杀戒,屠戮我等勋贵之后吗?”

那少年公子忽然笑起来,半晌才道:“哼,你居然还敢威胁我。”

“我季川行事,素来随心所欲,区区唐国,岂能束缚我本心?”

“何况,从那殷贼杀我兄长,而大唐与殷贼沆瀣一气,就是在挑战河伯威严!”

“现在杀了你们这些小崽子,也免去我日后一番手脚。”

王锡元面色微变,听起来这家伙真的动了杀心,那今日只怕是凶多吉少。

然而,虽然明白这一点,王锡元却没有退缩。

他们虽然平日里顽劣,但是于大是大非面前,却不会退缩。

他两言微眯,显然是在思索对策。

冯行道和铁世昌更是骂了起来,一副撒泼的样子。

刘默阳虽然沉默不语,但是身形纹丝不动,显然是心意已决。

殷明惊异的看向他们,反倒是有些意外。

这群人彼此都是些狐朋狗友,在殷明看来,其友情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一般脆弱。

而他们的纨绔行为,就像是小孩子的游戏一般。

可是,这几个幼稚的家伙,却意外的很够义气。

或者说,正是因为他们还幼稚,所以思考的时候少了几分功利,多了几分情谊。

殷明心中微微一暖,虽然这些人还年轻,但是今日来参加他们的聚会,倒是来对了。

今日若能破局,日后当彼此交好。

殷明慢慢站起身,平静的道:“这么说的话,阁下究竟是冲我来的,还是冲殷大帅来的?”

若是冲殷明来的,就是简单的仇怨。

若是冲殷大帅来的,那就是迁怒了。

少年公子冷冷的道:“我既是冲你,也是冲那殷贼。”

“前番你在市场卖那青砖,本君既然瞧上眼了,你还敢卖给旁人。”

“你对我不敬,本已罪该万死,谁想到你还是那殷贼的儿子,更是罪上加罪,百死莫赎。”

殷明心中思量,要如何破解这局面。

虽然对方实力占据压倒性的优势,但是殷明无论面对什么局面,从来不曾绝望过。

殷明的视线,从冯行道、王锡元几人身上一一划过。

他没有说什么让他们先走的话。

既然已经看出了这几人的心意,若是再说这种话,反而伤了感情。

殷明心中快速思索着,文道、武道,冲突、破局……

视线转过角落,正在思索的殷明忽然愣住。

适才两方冲突,竟然都忘记了蒋兰。

此时蒋兰在角落里,娇躯轻颤。

她毕竟是个少女,又无依无靠,遇到这种情形,自然有些害怕。

殷明皱了皱眉,道:“你是叫蒋兰吧,还不快离开?”

蒋兰心中一酸,心说殷明故意装作跟自己不熟,一定是怕那少年公子迁怒到自己身上。

可是,从适才的对话中,那少年公子,大概已经察觉了两人的复杂关系。

她哪里知道,殷明对她的认知,都是来自身体的记忆,所以并没有什么太深的印象。

蒋兰忽然站起身,深吸一口气,冲殷明摇了摇头。

蒋兰鼓足勇气,看向那少年公子,道:“公子,今日良辰美景,何必做这种煞风景的事。”

“与其打打杀杀,浪费时间,还不如我们一起去……”

少年公子打断蒋兰,冷冷的道:“你算什么东西,别随随便便上来跟我搭话。”

蒋兰愣住,因为今日是这公子主动找到她门上,邀请她来清荷小巷的。

蒋兰最初还有些兴奋,因为这公子一看就出身不凡。

等到尴尬的坐了一会,这家伙冷冰冰的只是喝酒,也不理自己,蒋兰就有些坐不住了。

她借着冯行道邀请的由头,向这公子告辞。

然而这公子却一路跟着来了。

从常理上考虑,蒋兰自然觉得,这少年公子是想要追求自己,却不知道如何表达。

蒋兰期期艾艾的道:“这,这,是公子你今日邀请我来的……”

少年公子冷冷的截口道:“我所以让你来,不过是因为听说你被殷贼的儿子睡过,才有话要问你。”

“不然的话,你这小贱人,也配朝我的尊面?”

他声色俱厉的呵斥道:“你知不知道我是何身份?”

“本君季川,乃是河伯亲子,族中第一奇才,未来必证先天。”

“你一个小小武生,只会搔首弄姿,连给我做血食的资格都没有,还敢做白日梦!”

蒋兰的尊严,被这少年公子丢在地上,践踏的粉碎。

第54章 前尘情怨了结

对方请她蒋兰,为的是殷明。

对方跟随她而来,为的还是殷明。

殷明、殷明,这名字就像她命中的魔星,让她又爱又恨。

殷明轻叹一声,看来这女子对前身还是有感情的。

刚才她明明已很害怕了,还想为自己化解这局面。

殷明摆摆手道:“不必为难局外人了,让她走吧。”

那少年公子虽然阴狠霸道,但若是对一个女子动粗,却是有些掉价了。

他冷哼一声,微微侧了侧身子,那意思显然是允许蒋兰离去,而不需要跳楼。

蒋兰心中一阵凄凉,这就是现实,这就是自己的地位,连成为敌人的资格都没有。

蒋兰有些无助的看向殷明,内心挣扎,在犹豫。

为了她的志向,她应该选择离开。

可是,她也明白,自己若在这里转身离去,以后跟殷明就再没有可能。

这等于是当场背叛,选择了逃走。

她虽然从不曾打算选择殷明,但是在她的内心深处,殷明毕竟是唯一让她在意的人。

若是让她彻底的跟殷明决裂,她又不舍得。

殷明淡淡的道:“快些去吧。”

殷明说着,随手丢出些银子,道:“拿着这些盘缠,离开洪京城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洪京城的水太深了,蒋兰这种小女孩,根本玩不起。

殷明看得出,这女孩虽然仪态华贵,穿的衣服却都是徒具其表的样子货,显然钱财上捉襟见肘。

这些银两,就算是殷明为前身,跟这女子彻底了断,做的最后一件、也是唯一一件事。

殷明现在是青林侯府上请的师傅,人脉也渐渐打开,这些银两对他来说也算不得什么了。

蒋兰咬着下唇,深深的看了殷明一眼,然后艰难的收起了桌上的钱。

这次,就算是死脑筋的冯行道,眼中也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这个女人,一面对殷明露出深情的目光,一面却要拿着殷明的钱跑路!

蒋兰收起钱,来到殷明身前,忽然凑上来。

蒋兰小声道:“殷明,谢谢你。”

“你为我做的,我都明白,我不会忘记你的。”

“我不请求你能原谅我,但是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殷明知道蒋兰会错了意,不过也懒得解释了。

今日一别,天大地大,后会无期。

蒋兰犹豫了一下,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

她用更低的声音道:“你命不久矣,我想最后告诉你一件事,让你安心上路。”

“我心里唯一喜欢的人就是你,我的身子,也只有你……”

她想告诉殷明的是,她的身体和心,都属于殷明,从不曾被别人占过便宜。

可是,这话对一个未经人事的女孩子来说,还是太羞耻了,她终究没说出口。

蒋兰忽然探过头,轻吻了一下殷明。

殷明虽然下意识的躲闪了一下,却还是被她亲到了脸颊。

蒋兰有些失望,最后深深的看了殷明一眼。

她红着脸,肿着眼,卷着钱,哭着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酒楼下,早就围了一圈人。

这桂香坊楼上接连跳下几个权贵之子,都摔得骨断筋折,怎么会不引人注目。

蒋兰站在人群中,望着上方,眼中神情复杂。

她不甘,真的好不甘。

紧攥的拳头,指甲深深的嵌入了手心。

疼痛让她清醒,也让她愈发痛苦。

这一刻,她活着的目的,又多了一件。

除了要修行,振兴家族,她还要为殷明报仇。

哪怕敌人是威震千元大陆的河伯,她也不会放弃。

她要变强,但不会再用身体和婚姻当做价码。

不仅仅是因为经过这几年,她已看出这条路行不通,也是为了即将死去的殷明,那个为了她奉献了一切的男子。

蒋兰想起殷明刚才给自己的银两,怕是有数十两银子。

蒋兰知道殷明前身的情况,若是殷明的前身,想要攒够这些银子,根本是不可能的。

真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

蒋兰不知道,殷明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人。

蒋兰猜测,他难道这许久没见自己,一直在为自己准备盘缠吗?

蒋兰心中又是一软,险些忍不住要跑回去,跟殷明死在一起。

可她终究克制住了自己的感情。

蒋兰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

她相信,这天地广阔,总有她的出路。

蒋兰回过身,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去。

她不会再回头了,直到她有实力复仇,才会归来。

蒋兰一路来到西市边缘,她要置办一点便宜的必需品,连夜离开洪京城。

当她摸到装银两的丝巾时,忽然愣住了。

那里空空如也,殷明给她的银两,还有她自己的一点钱,都不见了踪影。

几十两银子不是小数目,已经足够让一些人觊觎了。

高手若为贼,神不知鬼不觉。

蒋兰忽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重重的跌坐在地上。

在这一夜,她失去了唯一喜欢的人,也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

这个世界,让人悲伤,让人绝望。

她无助的看向东边清荷小巷的方向,桂香坊的楼上,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

蒋兰凄厉的笑起来,引得路人纷纷注目。

殷明想必已死了,而她身无分文,又能苟延残喘多久呢?

当然,这只是蒋兰悲怆的想象。

桂香坊上,四散的烟尘中,殷明定立不动。

看着几个禁军卫士血肉模糊的尸体,殷明摇了摇头。

这边的动静早惊动了禁军,自然有卫军前来巡查,却被季川身边的两人杀死了。

季川身边,四名家仆如魔神般屹立。

河伯世家来头太大了,这四名家仆,每一名拿出来,都可以镇压一方。

他的们的情况跟帅府的老管事相似,放在外面都可说是位高权重。

只是敬畏殷大帅或者河伯的威势,所以屈身为奴。

季川道:“呵呵,殷明,碍事的人已经没有了,你就安心领死吧!”

殷明淡淡的道:“你自称名门,手段却如此毒辣。”

“他们不过职责所在来巡查,你竟然就痛下杀手。”

季川哈哈大笑,道:“卑贱的人族罢了,我便是杀一千、一万,又能怎样?”

第55章 少年壮气,奋勇刚烈

冯行道和王锡元等人对视一眼,站在殷明身边,显然是在表明立场。

面对如此恐怖的敌人,他们还敢跟殷明站在一处,实在是难能可贵。

冯行道悄声问道:“老王,剩下那两人,你可认得么?”

王锡元道:“有一个,大概是昔日逃走的河伯长子,带去的八位高手中幸存的最后一人。”

“至于另一人……”

王锡元迟疑了一下,显然的没有什么头绪。

冯行道道:“既然不是什么名人,那想必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人物吧。”

这时候,一直沉默寡言的刘默阳忽然道:“不对。”

“他既然陪在季川身边,就说明一定武力强悍。”

“既然过去不曾听过他的名字,说明他不是昔年被殷大帅打伤的人。”

几人都神情一暗,若是这么分析,那此人反而是实力最恐怖的,因为不曾修为受损。

这刘默阳虽然平时沉默寡言,但是关键时刻显然很靠得住,分析的很到位。

龟叔忍不住道:“少主,动手吧!”

“前次不知这小畜生身份,让他多活了这些日子,此番定不能饶他性命。”

甲叔也道:“是啊,少主,看到殷贼的儿子活在我面前,我心难安啊!”

他们昔年曾追随河伯的长子,然而那位小主人和同伴都被殷大帅杀死,是以对殷大帅恨之入骨。

季川冷笑着,道:“好,动手!”

殷明暗叹一声。

他虽然不畏惧敌人,但是这次又给殷大帅背了黑锅,还真是让人心胸不畅。

眼看那龟叔已冲到自己面前,殷明心神凝聚,一篇篇诗文飞快的从脑海中浮现出来。

诗词歌赋,哪一篇能解救今日危局。

正在这时,一股大力从旁边传来,打断了殷明的思索。

殷明踉跄几步,退到一旁,皱起眉头。

这一撞,却是打断了他的思绪。

只见冯行道站在殷明刚才立身的地方,凝聚起全身的力量,迎向了那龟叔。

他知道殷明身无武功,虽然有些奇异手段,但是在他看来,并不能代表战力。

他推开殷明,自己却代替殷明,迎接那龟叔的一击。

殷明没有不悦,反而只有动容。

这龟叔就算昔日实力不在了,也是一个武师,是绝对的大人物。

冯行道现在还在锤炼经脉,停留在武士境界。

他敢于代替自己迎击,实在是莫大的勇气。

而这时候,王锡元、铁世昌、刘默阳也纷纷跟人战作一团。

王锡元和刘默阳联手,面对最后一名昔日河伯长子身边的高手,还能勉力支持。

而冯行道对上了龟叔,铁世昌对上了甲叔,都不是一合之敌,直接被拍飞。

两人口吐鲜血,胸腔中掌,只怕肋骨都断了几根。

虽然他们都是少年天才,实力强悍,但是境界上的差距是不可弥补的。

若非他们天资超凡,只怕一掌之下,已是亡魂。

两日强行调动内力,接续断骨,怒吼一声又跃了起来。

季川身边,还有最后一个武者守护着他,垂手静立,缄默不言。

季川却是哈哈大笑,道:“呵呵,一群蠢货,只会夸口。”

“我还以为有多么厉害,原来这般不堪一击。”

冯行道怒道:“你这个狗杂碎,你若敢亲自上场,老子非把你撕成两片。”

季川勃然变色,他显然是个很自负,也很骄傲的人,从来不曾受过这种轻视。

季川喝住正要彻底诛杀冯行道的龟叔,道:“且慢,我来亲自结果他!”

他说罢,猛地一踩地,一闪身便到了冯行道面前。

冯行道面色一变,这少年公子好恐怖的速度,只怕其实力不在守护他的武师之下。

此人跟自己年岁相仿,怎么实力居然如此强悍?

又是一招,冯行道的身子再次被高高抛起,砸落向后面。

那龟叔动手间,还比较顾忌自己的身份,不愿追杀一个小辈。

所以冯行道在站起身之前,龟叔自恃身份,给他一丝喘息的机会。

季川却没有这个顾忌,直接冲上去,想要格杀冯行道。

“嘡啷”一声!

殷明不知何时抽出剑来,挡在了冯行道面前,保住了冯行道的性命。

不过,他终究不是武者,飞出去撞在墙上,才停下了身形。

季川看着殷明手里那把剑,美轮美奂,像是一件完美的工艺品。

正是那从陈兵塔得来的古怪剑胎。

虽然当时一道剑光锋锐无比,从那之后,却一直是一块精美的凡铁模样。

季川冷笑道:“殷贼虽然可恶,但是武道实力的确不凡。”

“你这小子,居然只会用这种装点门面的破剑,一点武功也没有。”

殷明的身子从墙上滑落下来,嘴角溢出一抹鲜血。

然而他的神情却毫无黯然之色。

殷明笑道:“是了,是了,这就是少年意气。”

他长啸道:“壮哉,壮哉!”

殷明从来是一个很冷静的人,但今日感受到冯行道等人的少年意气,却也被感染了。

季川冷冷的道:“哼,什么意气?”

“一群意气用事的蠢货,都要为你陪葬!”

这时候,王锡元、铁世昌、刘默阳,都被各自的对手劈飞,正在挣扎着站起来。

殷明摇摇头,忽然伸手端起桌上的酒杯。

殷明倒一杯酒,给了身边刚站起身的冯行道。

冯行道一愣,在这打生打死的关头,殷明给他倒酒作甚。

殷明再倒一杯,抛给了王锡元。

再一杯,给铁世昌。

再一杯,给刘默阳。

殷明高举酒杯,朗声笑道:“少年壮气,奋勇刚烈,今日,吾道知矣。”

“为诸君慷慨豪情,请满饮此杯。”

几人见殷明说的豪气万丈,都纷纷动容。

冯行道第一个喝掉,大声道:“好,喝了这杯送行酒,咱们黄泉路上再聚首!”

这时候,已没人怪他说话不吉利了,因为实力差距太明显了。

铁世昌一饮而尽,道:“特娘的,季川是吧,老子在黄泉路上,等你下来,与你算账!”

几人纷纷饮过了酒,各打精神,准备最后壮烈一搏,慷慨战死。

第56章 文道手段

这时候,殷明忽然拎起了酒壶,对着嘴就喝了起来。

他喝了两口,而后一口酒雾喷在自己的剑上。

剑身上酒珠翻滚,晶莹透亮。

殷明左手击剑,右手取出文道笔,沾着酒液,开始凭空书写。

看他落笔间大开大合的模样,就好似在画龙蛇一般。

殷明大笑,边吟便写。

诵曰:“击筑饮美酒,剑歌易水湄。”

霎时间,与此地截然不同的氛围,忽然降临下来。

那细水池塘,似乎变成了滔滔易水,是游侠少年慷慨高歌的所在。

冯行道几人顿时觉得胆气豪壮,胸腔中似乎有无尽的血勇要发作出来。

适才他们想的是赴死,此时想的却是拼命!

别看意思差不多,但是气势上却有天壤之别。

那守护季川的中年人一直垂着头在,这时候终于抬起头,面上有惊疑之色。

中年人快速来到近前,护住季川。

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可能,也决不允许少主受到一丝一毫的损伤。

这时候,冯行道等人已合身杀上去,跟龟叔等人战在一处。

龟叔等人的心神都被殷明的举动吸引,一时间倒是也没对冯行道等人下杀手。

殷明手中文道笔不停,和着口中吟诵,字迹迅速的浮现在空中。

诵曰:“经过燕太子,结托并州儿。”

虽然这两言全都是另一个世界的典故,但是文气造就意境,却感染了每一个人。

冯行道等人只觉得四肢百脉内力奔涌,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说不出的舒服。

龟叔等人面色微变,因为发现面前弱小的敌人,其攻击居然变得凌厉起来。

虽然仍旧算不得什么,却让人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空中,第三行字浮现出来。

诵曰:“少年负壮气,奋烈自有时。”

少年壮气,奋烈豪气,充斥当场。

这一刻,冯行道等人只觉得念头无比通达,那颗武者之心空前的清明。

习武者,常有走火入魔的风险。

因为修命不修性,疏忽了对内心的反省。

为什么强大的武者都是心志坚定的人?就因为心志坚定能有效的对抗心魔。

而殷明这一言的手段,则更高一筹。

心志坚定是对抗。

殷明一言直击神魂,却是直接磨灭心魔。

练武、练武,为的是什么?

少年练武,为的就是一腔豪情,要奋发激烈,实现壮志。

冯行道本就立在了武士的巅峰。

他如果想要成为武师,只要给他时间,就能经脉通行,成就武师。

殷明这一诗,却是给他提供了助力一般。

冯行道正脉内力奔涌,奇经八脉更是毫无滞涩。

这一刻,冯行道赫然在殷明的文气帮助之下,彻底打通奇经,成就了武师。

冯行道狂笑一声,道:“特娘的,痛快,真是痛快。”

他看着龟叔,眼中战意熊熊,吼道:“你这只老狗,再来打过!”

只慢了一拍,刘默阳经脉通畅,也成就武师,跟甲叔站在一处。

他虽然沉默寡言,实力却十分强悍,是少年一辈的佼佼者。

两人虽然还是落在下风,但是与先前那般一面倒的压倒性劣势,截然不同。

王锡元和铁世昌也实力暴增,虽然没有破境,但是两人合力也抵住了一位武师。

季川面色大变,看到殷明又在痛饮,而手上赫然在写第四句诗。

谁知道他这首诗到底有多少句,若是让他如这般写上百八十句,岂不是被他逆了天!

季川不了解文道。

真正的诗文精华,就在那几句之中。

殷明若是要滥竽充数,自然也能写上百八十句,但是却绝不会有这般惊人的效果,甚至反而有损。

殷明的文道笔已悬在空中,开始钩划。

季川吼道:“杀了他,不能让他再肆意妄为!”

那守护季川的武者略一犹豫,终于还是决定要制止殷明。

他身上的气势陡然炽盛。

正在殊死拼斗的冯行道等人都被惊呆了,那爆发式增长的气势,赫然是一位武宗!

这太恐怖了!

什么是武宗,那代表着强悍、代表着无敌!

这些纨绔的父辈,多半就是武宗境界的强者。

别看他们天赋超凡,现在就有武师之姿,但是谁也不敢保证此生定能成就武宗。

若为武宗,在朝可为一省之都督,在野可为一派之宗祖。

这就是武宗,站在俗世权力巅峰的强者!

这季川竟然随身带着一名武宗为他保驾护航!

不过,仔细想想,这却又是理所当然的。

对于实力无法揣度的河伯来说,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自然要保护好这个儿子。

就在这时候,殷明忽然心头生出警兆。

殷明整个人的状态都变了,手中最后一句诗便没有写下去。

他刚才沉浸在少年意气、游侠豪情中,整个人饮酒高歌,状若癫狂。

然而此时,他面色陡然沉重起来,一脸的严肃之色。

殷明吼道:“行道,你们快走,远离这几人,越远越好!”

殷明修炼文道,若修炼到巅峰,对未发生的事情,心中也会有征兆。

不过,此时却是有一股毫不掩饰的恐怖和威胁在临近,是以殷明修为虽低,也心有所感。

他说罢,自己猛地挥起那剑胎,在桂香坊的废墟上猛的戳下去。

他虽然不是武者,但是体质却也强健,对付一些残砖碎瓦自然很轻松。

他刹那间就劈出了一个口子,直接潜身钻了进去。

冯行道几人对视一眼,都选择了相信殷明,跟着殷明就跳进了废墟中。

季川还要说什么,然而那恐怖的武宗一把抱住他,疯狂的向着西方奔去。

那姿势……竟然像是在逃跑!

西方,是出城最近的方向。

龟叔等人本要追杀冯行道他们,但是那武宗破空而去时的表情,却吓到了他们。

武宗一脸的惊骇欲绝,就像是被恐怖的洪荒魔物追杀一般。

这一下,就算龟叔三人没感受到什么,也知道不对了。

他们顾不上去追杀冯行道他们,三人对视一眼,分别向着东、南、北三个方向狂奔而去。

武师何其强大,一步就能飞越数丈。

龟叔心中焦急,潜力爆发,一脚蹬地,整个人就出去十多丈。

常人眼中,他的速度简直快的连影子都看不到。

第57章 恐怖强者

然而,这迅疾如电的影子,居然直勾勾的撞上了一堵低矮的院墙。

清荷小巷中,围观的人都在称奇。

这种武者,必然能轻松越过院墙。

他会撞上去,大概是自恃实力强大,想直接撞破院墙而过。

这样猜测的人很多,但是清荷小巷中不乏实力强悍的武师,却看出了不对。

有人过去掀开了碎裂的院墙,果然看到了龟叔还在抽搐的身体。

武师身躯强悍,绝不会因为撞墙而受损。

可是……

这具强壮的躯体,唯独少了一颗人头!

南、北两个方向,情况大抵相同。

两个武师刚跑出一步,人头就不翼而飞。

诡异的是,当街除了血水,却看不到人头的踪迹。

不少人都望向西方,那位强大的武宗,带着一个人率先奔向那个方向了。

武宗实在是太强大了,只一个刹那间,他已经带着季川来到了城门口。

而且,在这个过程中,他抡圆了胳膊,奋力把季川丢了出去。

季川撞在城墙上,直接把城墙都撞碎了一大片。

他吐着血,从碎裂的城墙上落下来。

他到现在都是懵逼的,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守护自己的武宗,还有那殷明,到底是发什么疯?

守城的卫兵都在咂舌。

这是京城的城墙,用料自然坚实无比,就算拿锤子敲,都敲不碎的。

可这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少年公子,却把城墙撞碎了一片,而且还吐着血站了起来。

一时间,甚至都没有卫兵上前盘问,因为被吓到了。

然而,季川自己却愣住了。

他看着刚才武宗把自己丢出的地方,呆呆的发愣。

那里竟然空无一人!

季川望着地上那大的有些骇人的一滩血迹,忽然心中颤栗,产生了某种预感。

他喉头有些发腥,有种想要呕吐的感觉。

他不是不敢杀人的怂货。

他不但杀过很多人,甚至还生吃过大妖血肉,来滋补己身。

可是,他从来没有看到过强大的武宗,莫名其妙就死的连尸体都不见了。

全都是血泥,像血水一样的血泥。

武宗那比钢铁还坚硬十倍的身躯,被打的连渣子都没剩下。

季川张了张嘴,他想问问是谁在动手。

可是,刚刚张嘴,他的上下牙都在打颤,根本就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他忽然想到了一个更恐怖的事。

连武宗那坚实的躯体都被打没了,可是街上的石板却没有碎裂一分一毫。

这,这到底是什么手段?

季川忽然呕吐起来。

杀人如麻,冷血无情的河伯少子,面对死人,呕吐了!

如果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他绝不会选择在洪京城对付殷明。

武宗啊,那可是一位武宗。

武宗强者,不论是多么强大的国家、家族、门派,都绝对是重要的柱石。

一代武宗死的不明不白,甚至以季川的身份之尊贵,都会被河伯责问。

如果不是河伯只有他一个儿子,那他的继承人身份甚至都会动摇。

此时,他心中的仇恨,完全被悔恨淹没了。

而诡异的是,从始至终,没有显露任何强者踪迹。

如果不是几位武师、武宗死状太凄惨,几乎让人怀疑他们是自杀。

他们完全是无声无息,莫名其妙的死掉了。

清荷小巷,桂香坊的废墟中,几个人影灰头土脸的跃了出来。

冯行道等人此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到季川等人不见了,都松了一口气。

冯行道心情一放松,立刻就露出没心没肺的样子来。

冯行道笑道:“老殷,可以啊,咱们这一躲,居然躲过去了。”

铁世昌也道:“是啊,咱们可是当着他们的面藏起来的,他们难道眼瞎了么?”

王锡元冲两人一瞪眼,道:“你俩笨蛋,别乱说话。”

王锡元看向殷明,看到殷明正在四下观望。

冯行道几人循着看过去,面色终于也变了。

冯行道难以置信的道:“这,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殷明慢慢的道:“有强者出手,抹杀了他们。”

铁世昌道:“什么强者,为什么要帮我们?”

殷明轻声道:“你焉知他是要帮我们,而不是要杀他们呢?”

铁世昌愣住,喃喃道:“这不是一样吗……”

这当然不一样,对方只为杀人,根本不在意他们死活。

刘默阳沉默良久,终于叹息一声,道:“恐怖,恐怖如斯,这就是先天武圣啊!”

冯行道道:“可是,就算是先天武圣,也不该这么强大啊!”

王锡元若有所思的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先天武圣其实只是一个笼统的称呼。”

“其实先天强者的实力差距,比我辈武者之间的差距更大。”

冯行道面色一变,这不是什么秘密,他也有所耳闻。

冯行道喃喃道:“那到底是哪位先天强者,居然如此恐怖?”

刘默阳看向殷明,慢慢的道:“在我大唐,实力这么恐怖的强者,只怕也只有一位了。”

几人都微微变色,明白他的意思,只有殷大帅,才有如此恐怖的实力。

铁世昌忽然不解的道:“既然是殷大帅,咱们为什么要躲?”

殷大帅是大唐的武道神话,征战四方,守护大唐不受侵犯。

在很多人眼中,殷大帅就是大唐的守护神一般。

王锡元道:“对那种程度的强者来说,我们的存在,其实跟蝼蚁没有不同。”

铁世昌道:“那是不错,可跟我们躲起来有什么关系?”

王锡元轻叹一声,道:“你若是要踩死一只虫子,你会在意这一脚下去,会不会伤害到蝼蚁的性命吗?”

铁世昌微微变色,终于醒悟过来。

的确,虽然这次那几位武师的死,没有殃及旁人。

但这不代表先天强者会顾忌人命,只是凑巧没有用会殃及旁人的手段罢了。

若非殷明叫他们躲起来,一个运气不好,的确可能会死。

殷明静默无语。

其实,他之所以规避,也是不想见到殷大帅。

他和殷大帅已经走上了对立的道路,说是父子,其实是仇敌。

殷大帅不杀他,只是因为他实力还低,不在意罢了。

第58章 何时再聚

事实上,若殷大帅不嫌麻烦,就会杀掉殷明这个威胁。

殷明不会冒这个险,所以选择了回避。

这个选择殷明虽然作对了,但是心中却一片凛然。

殷大帅的实力,实在是太恐怖了。

人都没有现身,甚至都没有展露出出手的痕迹,四位强者,包括一位武宗强者,都莫名其妙的死掉。

这么恐怖的强者,却注定要敌对,若是寻常人,只怕都要吓得崩溃了。

亏得殷明心志坚定,看起来倒好像若无其事。

冯行道有些担忧的看了殷明一眼。

他现在是真的把殷明当做了朋友。

一来,殷明的实力和心性,已经得到了他的认可。

二来,殷明与殷大帅的关系显然很微妙,这使得冯行道消去了心中最后的戒备。

一首诗文,让两个武士立地晋升,这是不可思议之伟力。

冯行道却是还不知道,那只是半篇诗文,殷明还没写完。

冯行道和刘默阳更为震惊的是,他们两人此时体内内力雄浑,经脉畅通,完全没有强行提升修为后产生的副作用。

有些强大的先天武圣,也能助人强行提升修为,但是会损伤修行的根本。

冯行道和刘默阳却觉得,他们的根基不但没有受损,反而更为强盛了。

当然,这也亏得他们根基坚实,早就到了晋升的边缘。

殷明那半篇残诗,毕竟是外力,能让人念头通达,却不能平白增加人的修为。

只此一节,无论是出于感恩,还是出于敬畏,都绝对值得交好殷明。

何况,冯行道是禁军大帅之子,政治立场上跟殷大帅是有些对立的。

殷明与殷大帅的关系微妙,冯行道反而更愿与殷明亲近。

其他人的情况略有不同,不过都大抵如此。

这时候,禁军千舍卫的支援已经赶到,看到街上诡异的景象,都有些发怔。

有些卫士本想拿下废墟上的几人,带去审问,然而他们的举动立刻被长官喝止了。

那几位可都是权贵之后,谁敢招惹!

冯行道原属于千舍卫,与那长官也认得,他上前与那些人说明了此间的事情。

今日这一番,杀掉了在洪京城搅闹的河伯家的强者。

上报上去,必然是有嘉赏的。

别看今天杀人的是殷大帅,但是论功行赏的好处,却要落到冯行道、王锡元、铁世昌、刘默阳四人身上。

不是他们贪没功劳,而是殷大帅必然不在意这些小人物。

若是给他行赏,那反而是在侮辱一位先天武圣。

在先天强者看来,寻常武者,皆是蝼蚁,根本不值一提。

千舍卫带队的长官,过去算是冯行道的同僚。

不过,冯行道出身显赫,如今又调任金刀卫,是以这位长官面对冯行道是有些拘谨的。

了解了事情的大致经过,那长官额头直冒冷汗。

他本人也只是武士,涉及到三位武师,还有一位武宗大人的案子,这远远超出了他的管辖范围。

那长官一面让人控制现场,一面急忙上报,寻求上级指示。

冯行道几人作为当事人,本该留下,等候问询。

只不过几人都家世显赫,是以也没人敢留下他们。

若有问题,也只能再去请这几位小爷。

冯行道几人和殷明穿过人群,一路往东,到快要出西市,这才停住脚步。

几人随便找了一家小酒店,低调的进去要了个雅座,叫了两坛酒,先压压惊。

大半个时辰的功夫,两坛酒就被喝光了。

几人也没有再叫酒,今日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们也没了继续玩的心思。

跟河伯结怨,还死了一位武宗,这是天大的事,得赶紧回家知会。

临要告别,王锡元道:“却说,是否要定一下,下次相聚的日子?”

冯行道道:“正该如此,这顿饭吃的虎头蛇尾,叫人提不起情绪。”

“正该再约个日子出来耍耍,不过,选个什么日子呢?”

王锡元道:“八日后不是新举会吗,到时候咱们坐下来好好喝一杯。”

冯行道笑道:“妙啊,那新举会不但汇聚了咱们洪京城年轻一代的强者,其中更是有不少佳人。”

冯行道挠挠头,道:“嘿嘿,今日本想撮合老殷,结果办砸了。”

他拍着胸脯道:“八天后,再交给我来安排,我必让老殷你喜结良缘!”

殷明冷淡的瞧他一眼,若是这小子再敢胡乱安排,说不的得让他长长记性。

不但殷明眼神冷漠,王锡元和刘默阳也都没好气的打量着冯行道。

冯行道道:“你们这都啥眼神啊,我也是好意啊!”

王锡元怒道:“呸,你个蠢货。”

“今日如不是你吃饱了撑的,去请那蒋兰,咱们会吃这个罪?”

“要不是殷兄诗文救场,你这会已在黄泉路上,挨我们的老拳了。”

冯行道缩了缩脖子,自知有些理亏,不说话了。

这么想想,好像今日这事的由头,还真在自己身上。

铁世昌笑道:“哈哈,老冯办事不靠谱,大家都是知道的。”

“我倒是认识几位小姐,都生得性感健美,到时候待我介绍给老殷认识。”

王锡元咧了咧嘴,道:“得了吧,若论不靠谱,你和老冯是半斤对八两。”

“就你那破眼光,你相中的女人,旁人看一眼都觉得害怕。”

殷明轻咳一声,道:“几位好意,我便是心领了。”

“不过这武者聚会,我一个文人若是去了,有些不伦不类。”

铁世昌一摆手,道:“哎呀,没事,没事,也不能说全都是武者。”

“也有些娇滴滴的小姑娘,顶着武徒的名字,便去凑热闹……”

王锡元忍无可忍,一巴掌拍过去,打断了铁世昌的话。

王锡元道:“你这像话吗,那是有些小姑娘不假,但你总不能让老殷跟小丫头们坐一起吧?”

铁世昌有点呆萌的眨眨眼,道:“哦,倒也是啊……”

冯行道道:“不过,老殷虽然不练武,但是这手段比我等也只高不低。”

“以实力而言,老殷绝对是有资格前去的”

殷明摇摇头,笑道:“行了,这事不用说了。”

第59章 大帅回府

殷明道:“这个场子,我就不去凑了。”

“等今年文武科举过后,我来做东。”

王锡元看铁世昌和冯行道还想再说什么,生怕这俩家伙又满嘴胡说八道。

王锡元急忙道:“好,就这般说定了,到时候再来请殷兄。”

一行人当下话别,各自归家。

殷明走出酒店,看向朗朗星空,忽然心中一动。

他对占星一道没有什么研究,但是他修儒走的是天人感应的路子,对星象变动,却是有些感应。

殷明看向夜空,只见七星魁杓颠倒,荧惑行天权上。

殷明虽然不会解,心中却隐隐有所感召。

七星是他修炼神魂,感应天道的重要媒介。

七星有变,或许意味着有什么不太好的事要发生了。

殷明这边在思索着,却不知道帅府上已经发生了大事。

就在殷明和冯行道他们来到小酒馆喝酒的时候,帅府上却是一片肃穆。

这种氛围已经持续了半夜,杜开静带着九位管事,亲自跪在帅府主厅的阶前,就像臣子在恭迎帝王一般。

他们还不知道,刚刚有神秘强者出手,诛杀了河伯世家的武宗强者。

忽然,一道低沉而又清朗的声音响起:“可有事?”

杜开静身子一颤,那弯曲的脊梁,陡然变得笔直。

这位实力深不可测的老管事恭敬的拜倒下去,不说话,只是叩首。

其他管事也都跟着下拜,因为这就是他们昔日追随的主人,大唐的武道神话殷大帅。

没有人说话,因为大帅从不听人废话。

大帅问的是“可有事”,那么答非所问,就是浪费大帅的时间,而浪费大帅的时间,就是死罪。

杜开静迅速的三叩首,然后到:“回禀大帅,帅府无事。”

帅府上无事吗?

当然不是。

无论是殷明修炼神秘功法,还是他跟大帅义子产生冲突,这些都是大事。

但是,这些事都不足以惊动大帅。

拿先天之下的人和事去惊动大帅,绝对是愚蠢的。

如果连这点场面都压不住,那杜开静等人,就连给大帅看家的这点作用也没有了。

没用的人,要么滚,要么死!

夜空中,那神秘的声音没有再响起。

但几乎是同一时间,帅府上所有人,都觉得仿佛有什么东西钻入了自己的心神间。

每个人身体上的,还有内心深处的所有秘密,都仿佛被人看了个透彻。

杜开静等人叩首未起,知道大帅下一瞬就会离去。

这帅府,对大帅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牵绊。

最近十年间,大帅大概也就回府看过七八次。

而且,每次回府,大帅从不露面,基本上都是只停留几个呼吸的时间。

虽然这次回府,大帅只问了三个字,但前两次回府,大帅甚至都没出声,直接转瞬就消失了。

他几乎真的变成了一个神话,一个只活在传说中,不见真身的神话。

杜开静脑海里的一句“恭送大帅”,几乎已到了嘴边。

然而,气氛陡然冷凝了下来。

杜开静这位曾经纵横一方的强者,只觉得一阵毛骨悚然。

这种感觉,大概就跟先前那位武宗强者死前的感觉相似。

杜开静心中一沉。

大帅没有走,而且似乎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大帅若怒,天崩地陷。

他杜开静昔年还能跟大帅过两手,但现在的话,一百个叠在一起,都不够大帅杀的。

想到这里,杜开静下拜的身子更低了三分。

几位曾经在外威风八面,平日里也是帅府实权人物的管事,都伏地瑟瑟发抖。

大帅终于开口了:“陈兵塔发生了什么?”

他的声音一如先前的平淡,听不出喜怒哀乐。

但是,杜开静的心更往下沉了。

大帅居然破例问话,而且不是简单的几个字,而是完整的句子。

显然,要么是大帅高兴,要么就是大帅不高兴了。

杜开静在苦笑,因为他实在想不出大帅怎么会高兴。

殷德更是心里一哆嗦,因为陈兵塔是他看管的。

虽然大帅没有指名道姓的问,但显然是在问他。

殷德产生道:“没有事发生……”

地上的九位管事忽然都觉得身子一轻,一阵腾云驾雾似的感觉,然后便落在了陈兵塔外面。

简直就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把他们一把抓过来。

他们七零八落的摔在地上,却没人发出半声痛叫。

管事们都是强大的武师,甚至是更高层次的强者。

只不过在殷大帅面前,没有人敢卖弄武功,

殷大帅是怎么把他们丢下来的,他们就怎么摔下来,谁也不敢翻身站住。

夜空中,响起了殷大帅的一声冷哼。

紧接着,骇人的一幕发生了。

那坚实的陈兵塔,居然寸寸碎裂,最后轰然倒塌。

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大帅如此着恼?

殷大帅冷冷的道:“看看。”

其他人都茫然不解,因为陈兵塔中陈列了大量的兵器,多半都是昔年败给大帅的敌人的武器。

这么多武器,就算他们昔日都追随殷大帅,却也认不过来。

殷德却是面色陡然惨变,他在这里看守了十多年,当然认得每一把武器。

尤其是单独一层的那几柄武器。

像是那浇铜黑耀弓,是可供武宗使用的强大的武器,甚至还有晋升的可能。

越往上,武器就越珍贵。

黑耀弓是被青林侯请走了。

而再上一层的噬虎刀还在,即便插在废墟中,也显得神异非凡。

再往上……

殷德终于发现,少了两把神兵。

陈兵塔塔层最高怪剑,还有那极品灵兵龙血枪!

下面的武器,不论高低,一把不少,却唯独少了这两柄。

陈兵塔最顶层,是空悬的,这个位子是留给大帅现在用的阴阳囚龙锏的。

次一层也是空着的,留给大帅现在用的尚方宝刀。

再一层,就是镇压陈兵塔的顶级神兵,那古怪的剑。

殷德虽然不知道那怪剑有什么紧要,但是从品级上看,显然不凡。

他哪里知道,这柄剑之所以在第三层上,不是品级低于阴阳囚龙锏和尚方宝刀,而是有着许多复杂的原因。

第60章 血溅陈兵塔

那怪剑,远比殷德想象的还要珍贵。

殷德喃喃道道:“这,这……不见了?这怎么可能!”

殷大帅冷漠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不知道?”

殷德额头冷汗涔涔,连连叩首道:“小人每日竭忠尽责,忠心守护此塔。”

“除了年前杜大哥叫我去商议事情,从未离开此塔半步。”

杜开静心中暗骂,这殷德这不是个东西,居然拉他下水。

杜开静终究城府深沉,淡淡的道:“主人,那一日老仆已做好府上防备事宜。”

“如果查出是那一日出的问题,老仆愿意被主人抽筋扒皮,丢到北方的荒野中,被魔头炼魂,永世不得超生。”

其他几人都面色一变,这毒誓,可比死了还可怕。

北方有恐怖的魔头,能炼人魂魄,让人承受永无止境的痛苦。

而且,那种痛源自神魂,最是难捱不过,是活人根本没法想象的酷刑。

这杜开静敢拿这个发誓,真是好大的胆子!

若是以后真查出是那日出的问题,他就算彻底完了,殷大帅定会帮他实现誓言。

不过,他的话显然很有效。

主要是他敢发这种重誓,体现出一种担当来,显然是把帅府的事真的放在心上。

殷大帅道:“殷德?”

他是意思是:殷德敢不敢跟杜开静一样发誓。

殷德额头的冷汗涔涔,他哪里知道神兵是何时失窃的。

他提到杜开静召集他们的事,也就是随口一说,想分担压力。

杜开静这毒誓太毒辣,他不敢跟着说。

殷德忙道:“对了,还有,还有明少爷,他带着人上去过陈兵塔……”

咔嚓!

一股巨大的压力压迫下来,直接把殷德这位武师的强韧筋骨压断了几十根。

殷大帅的声音有了一丝波动:“你难道不知道,这陈兵塔是不许旁人进的吗?”

殷德艰难的道:“是青林侯府的小侯爷,他让少爷陪他上去的。”

这件事殷大帅当然是知道的,那倒也不算什么了。

杜开静知道,殷德惨了。

他刚才说是少爷带人去,现在又改口说是小侯爷带少爷去。

别看事实一样,但已经有了欺瞒大帅之嫌,他必要付出沉重代价了。

殷大帅的语气忽然温和了几分。

殷大帅道:“殷德,你是侍奉我多年的老人了,从年轻时就一直侍奉我。”

“虽然你人蠢笨不堪,武道修为低下,兼又做事毛躁,不堪重用。”

“不过,本帅以为,让你在洪京城看守兵器,应该是没问题的。”

“是本帅看错人了,你连做一条看门狗都做不好了。”

殷德比较特殊,一开始就是大帅的仆人,而不是后来被大帅降服的。

所以大帅破例多说了几句。

殷德“砰砰”的用力叩首,道:“大帅,一定是少爷做的,小人愿意跟少爷对峙啊!”

殷大帅的声音恢复了阴冷,道:“愚蠢。”

殷大帅根本不相信,是殷明取走了神兵。

要知道,神兵有灵,若要驯服,殊为不易。

在殷大帅看来,没有一点武道天赋的殷明,不可能有法子无声无息的带走两把神兵。

更何况,若是真是那个废物,从殷德眼皮子底下盗走神兵,那只显得殷德废物不如。”

殷大帅淡淡的道:“去吧。”

下一瞬,殷德的身体忽然四分五裂,只剩下头和身子还在抽搐着。

武师生命力强悍,就是这种惨状,也一时死不透。

只是,这也不是什么好事,只会让他更加的痛苦。

但是,没有人敢去管他的死活。

下一瞬,又一个管事身躯爆裂,不过这一个死的比较痛快。

他是负责帅府警卫的,也被大帅迁怒了。

九位管事,接连有六位都爆体而亡。

陈兵塔的废墟前,殷红的血液流淌了一地。

碎骨、烂肉、脑浆,现场惨不忍睹。

洪京城中,死了三个武师,一位武圣,已经引起了全城权贵和民众的震惊。

因为武宗就已经是顶级的权贵了。

谁能想到,帅府上,这片刻间,殷大帅就毫不迟疑的杀死了六位武师和武宗。

若是别的家族,甚至都不见得能凑出这么多高手,殷大帅却全都视为草芥。

只剩下杜开静,王二,罗六还没死。

三人看着同僚的惨状,一时心中骇然。

一股大力袭来,三人被重重的砸进废墟中。

这一击虽然没要他们的命,但是受伤是免不了的了。

他们武道造诣再高,在殷大帅面前,也跟蝼蚁一般。

殷大帅自然不在意三人的死活,只是冷冷的道:“半年时间,寻回仙剑,否则株连九族。”

杜开静还好,王二和罗六却都恨不得刚才被殷大帅一掌打死算了。

株连九族,这是只有皇帝才能定的罪。

可是,殷大帅是何等身份,他既然这么说了,皇帝就必然得配合。

甚至他就算要株连十族,殃及其门人故旧,皇帝也绝对鼎力支持。

这就是绝对的武力的支配。

杜开静倒是孤身一人,最多也就是被殷大帅一巴掌拍死。

只不过,他也不想死啊!

夜空中,没有再响起殷大帅的声音,显然大帅已经离开了。

今日他在这里耽搁了这么久,已经是破例了。

好半晌,杜开静三人才从废墟中爬出来,胸前都有血迹。

杜开静嘶声道:“查,给我查,彻底给我查!”

这时候,殷明几人刚刚分别。

若是他适才直接回家,说不定也会被殷大帅迁怒。

不过,若是殷大帅知道那仙剑就在殷明手里,只怕要煞费苦心的考虑如何惩治殷明,才能平息自己的怒火了。

这很困难,因为大帅已经怒极。

这时候,皇城中,皇帝的寝宫里忽然亮起了烛火。

所有侍卫都跪在殿外,似乎在迎接什么人。

忽然,大殿中响起了谈话的声音。

有胆大的侍卫抬起头,惊奇的发现,大殿里竟然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影。

他们一直守在这里,恭候大帅到来。

殿门根本不曾动过,大帅是怎么进去的呢?

侍卫们心中,对大帅都更加恭敬了。

也只有殷大帅这样的武道神话,才能随时到来,就让皇帝随时点烛夜谈。

第61章 朝堂举荐

今日殷大帅在帅府耽搁些时间,来的比预定的已经迟了。

但是皇帝没有半句责怪的话,反而只有劝慰和勉励。

两人这一谈,就是几个时辰。

随着第一声鸡鸣,前来早朝的大臣们纷纷候在了大殿之外。

虽然已经过完年,但是天气还是很冷。

大臣们摸着黑,顶着寒风来到这里,武官固然不在意,文官却是冻的周身发麻。

大臣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都在跟熟人聊天。

从声音就能分辨其出身,武官都声音洪亮,而文官都声音很低,似乎底气不足似的。

过了一阵,群臣间却渐渐有些骚乱了。

有人探头看了看天色,只见东方已经隐隐有了一丝白意。

现在可是正月,一般散朝的时候才会天色微明。

今日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个时候了,皇上还不来上朝?

在众人的翘首以待中,终于听到太监尖声道:“皇上驾到——”

诸臣急忙各归原位,恭候皇帝驾到,而后一起行礼参见。

等皇上让诸臣平身,诸臣谢恩起身,便看出了古怪的地方。

朝堂上,左右两边明显的阵型不一样。

右边的都是武将,每一人都占据很大一片地方,显得稀稀疏疏。

左边则是官员,诡异的是前半截跟右边一般,人员稀疏,后半截却密密麻麻的挤了一堆官员。

左边后半截队伍,大概占据殿前四分之一的地方,却挤了超过一半的官员。

而文臣武将,显然都习惯了这种站法。

左边这些官员,靠前的都是武官,只有宰相等寥寥几人是文官。

下面挤得密密麻麻的,就是普通的文官了。

有些人官职虽然不低,但是因为没有武艺在身,始终是矮人一头。

在这个世界,各个国家都是这样。

武官不是武将,而是在文职任上的武者。

因为武者地位尊贵,所以但凡重要职位,都是武者担任长官,下面再设立文官。

皇帝慢慢开口,道:“早朝迟了片刻,让诸卿久候了。”

“盖因昨夜与殷卿夜谈,至此方休。”

殿前,原本还有些大臣在考虑是不是要上谏,听到“殷卿”两个字,顿时老实了。

殷卿还能是谁,自然是殷大帅!

殷大帅跟皇帝聊天,那就是把他们晾上一天,也是没法子的事。

接下来,群臣便老老实实的开始照本上奏。

宰相易和图忽然上前一步,道:“皇上,新春已过,科举在即。”

“这几年里,各处对文官的需求越来越多。”

“臣建议,今年扩大文举规模,加强文举批阅审核。”

皇帝点点头,道:“唔,此事,其他爱卿怎么看?”

户部尚书高镇忙道:“皇上,宰相说的固然在理,可是也得分情况而论。”

“您看,边境驻守的军队要粮饷,殷大帅马上要班师北方也要粮饷,而武举在即,也用度不小。”

“这节骨眼上若是扩大文举规模,我户部可是拿不出钱来。”

宰相皱了皱眉,道:“高大人,这选拔人才,可是国家的重要工作,岂能因为钱的事而耽搁呢?”

高镇满不在乎的道:“易公,这立国之本,第一是武者的培养,第二是军旅的建设。”

“虽然选拔文官也很重要,但是毕竟要给这两者让路。”

吏部尚书郑凡道:“其实吧,我觉得当务之急,还是要改变文人的思想。”

“其实文人的数量虽然不多,但是也不比武者少。”

“关键是有些文人,一副穷酸的臭脾气,让他们做些活,都不情不愿的。”

“长官训斥他们两句,嚯,那就受不了了,就说些有的没的。”

他一边说,一边连连摇头,显然很是失望。

宰相的脸色有些难堪。

郑凡说的这情况倒是真的,但是并非他说的这么简单。

文人所以牢骚,是因为官位都被武者把持,而文人忙前忙后,却都是给武者送的功劳。

这当然会引起文人的不平。

不过,这话宰相没法说,因为动辄涉及到立国的根本。

朝堂上争论了一会,最终户部勉强答应挪用一小笔钱,让今年的文举多少像样一点。

宰相不放心的对礼部尚书道:“柳大人,这文举的事,还请要多多费心啊!”

青林侯点点头,道:“宰相放心吧,这些钱都会用在该用的地方的。”

宰相点点头,这事才算告一段落。

青林侯上前道:“皇上,适才说到人才之事。”

“臣近日得遇一位奇才,欲要举荐给皇上,必能于社稷有益。”

“哦。”皇上提起了兴趣,因为知道青林侯素来沉稳,不是信口开河的人。

皇上道:“你说说看。”

青林侯道:“有子殷明者,有鸾凤凌云之姿,为社稷股肱之用啊!”

嚯!

这一下真是群臣侧目,这是什么人,当得起这么高的评价。

难道是又要崛起一个少年奇才,就像殷大帅那时候一般吗?

皇上面色露出一丝笑意,道:“哦,真个如此么?”

“他是何方人士,精通什么武艺,现在是何修为了?”

青林侯面上闪过一抹尴尬之色,知道众人肯定是误会了。

但是他又不得不先替殷明吹嘘,否则只怕皇上根本连听一听的兴趣都没有。

青林侯硬着头皮道:“此子修的是文道,现在已经是文士,也就是武士一般。”

青林侯话还没说完,朝堂上已经笑声此起彼伏。

没法子,青林侯这笑话简直太有趣、太出人意料了。

户部尚书高镇小声道:“老柳,你胆子不小啊!”

“这早朝上居然敢拿皇上寻开心,我算是服你了。”

其他大臣虽然想法不一,但是显然没有一个拿青林侯的话当真的。

在他们看来,青林侯又不是傻子,当然不会真的在朝堂上举荐一个轻贱的文人。

皇上的面色有些难堪,道:“柳卿,便是玩笑,也要有个限度。”

“这种玩笑私下说便了,莫带到早朝上来。”

见皇上不悦,群臣都急忙收敛笑容,朝堂上恢复了肃静。

青林侯强忍着尴尬,道:“咳咳,皇上,臣说的是真的。”

第62章 交好殷烈的将军

这一次,殿前群臣都有点发懵了,怎么感觉青林侯不是在说笑啊!

宰相易和图仔细观察了一下青林侯的表情,结合对青林侯的了结,心中有了定议。

宰相道:“皇上,各位大人,虽然举荐文人不多见,但是也不违律制。”

“都是为国为民,还是听柳大人说说看,是怎么回事吧!”

皇上沉吟片刻,道:“宰相说的也有理。”

“柳卿,那你就说说看吧。”

青林侯心中一喜,忙道:“殷明此子,臣听其论事,援引事类,扬榷古今,皆合事理。”

“其文思精当,行文举要删芜,会文切理,深切政要。”

“如能提拔此子,必是国家栋梁之才啊!”

皇上有些惊异,道:“若真有你说的这般才华,倒也是好的。”

“他年岁多大了,出身如何,怎么过去不曾听闻他的名字?”

青林侯道:“此子年方十七,乃是殷大帅家的公子,素来低调,不被人知。”

宰相易和图的眼珠子一下就瞪大了,看青林侯的眼神十分复杂。

居然是那个殷大帅的儿子,早知道自己绝不会附和他。

那姓殷的在军中已经威势无对,难道还想让他儿子进入,把持朝堂上的话语权吗?

可是,现在该如何阻拦呢?

皇上一愣,旋即笑道:“哈哈,原来是殷卿的儿子。”

“想不到殷卿还有这么一个好儿子,他也不早些给朕说。”

“既然是殷卿的儿子,那这样吧,就先去礼部做个侍郎。”

“等他对朝堂熟悉一下,再行提拔。”

侍郎是什么,那礼部的副职,仅在尚书之下。

一般来说,这种职位也是由武官来做的。

侍郎的品级很高,像礼部侍郎,是从三品的高官。

对于一个文人来说,这很可能是一辈子都爬不上的高位。

最近几十年来,三品以上的文官,也不过只有两位宰相。

朝堂上,更没有一个从三品的文官。

只有在地方上,才有省府为从三品。

不少人都很羡慕,尤其是很多文官。

不过,那毕竟是殷大帅的儿子,就算是个傻子,也能子以父贵,加官进爵。

这时候,一旁忽然有人道:“皇上,这举荐文臣,当然是件好事。”

“只不过殷明公子并无什么才华,这么破格封赏,有些不恰当吧?”

皇上一看,是一位军中的将军,这是一位武师,说的话很颇有分量。

当然,在皇帝面前,他的话也无关痛痒了。

皇帝道:“殷卿的儿子,岂会是无能之辈。”

“你信口开河,若有下次,两罪并罚。”

这人只是说了一句,就被这么严厉的斥责,可见皇帝对殷大帅的倚重和信赖了。

然而,又一位将军道:“皇上,不管怎么说,总该量才适用。”

“总得见见殷明公子,才能决断啊!”

紧接着,又有将军上前……

皇上皱起了眉头,因为这很奇怪。

殷大帅在军中威望无两,这些人怎么会一起反对他的儿子上位。

正在皇上沉吟的时候,云麾将军忽然出列。

他沉声道:“皇上,臣听说殷大帅有两子。”

“长子殷烈乃是武道天才,气度沉稳。”

“幼子殷明,却不爱练武,专爱卖弄荒淫的诗文。”

这云麾将军乃是军中大将,是一位实力恐怖的武宗强者。

他说的话,就连皇上也不得不重视。

皇上皱了皱眉道:“我怎么记得,殷卿只有一个儿子?”

云麾将军道:“殷大帅长子殷烈,乃是殷大帅认的义子。”

“因为殷大帅担心幼子不成器,未来不能继承其事业,才特意认下这个义子。”

“殷烈公子跟随父亲征战多年,早就立下赫赫战功,却不是殷明公子能比的。”

归德将军出列道:“皇上,请试想,若殷明公子果然值得栽培,殷大帅岂会不为他举荐?”

“盖因殷明公子行事荒唐,大帅才希望他在家中老老实实的,坐享荣华富贵。”

皇上看向青林侯,道:“柳卿,你又有何话说?”

青林侯道:“皇上,我想两位将军并不了解殷明公子。”

“殷明公子文采斐然,才思敏捷,绝不是凡俗之辈!”

归德将军道:“青林侯,你怕是被他骗了。”

“我听说,这殷明公子,不好练武,却会向大帅撒娇。”

“想必他冲你一撒娇,你就心软了,没辨清其中真伪啊!”

云麾将军道:“我还听说,大帅希望殷明公子坐享富贵,让父兄在外拼杀,保护他安然。”

“殷明公子却不领情,反而觊觎大帅的爵位,把自己的兄长视为敌人。”

“听说他还公然让人当街抓捕殷烈公子帐下将军,下狱羞辱。”

“此番殷明公子大概是又打了歪脑筋,想要进入朝堂,跟长兄竞争吧!”

青林侯又惊又怒,哪里还不明白。

这两人字里行间,都是在为殷烈洗白,而抹黑殷明。

青林侯想起殷明貌似曾跟殷烈的追随者有过冲突,这大概就是殷烈打击殷明的手段了。

殷烈是大帅承认的义子,又是武道奇才,自然有很多将军愿意跟他交好。

青林侯心中黯然,万万没想到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这下子可麻烦了。

这时候,洪京大都督忽然道:“呵呵,原来殷大帅府上还有这等事。”

“既然连殷大帅都不希望殷明公子出仕,那皇上也不必让大帅为难吧?”

他位高权重,地位更加超然。

他轻易不开口,但是这一发话,就连皇上都不好说“不”。

除非殷大帅亲身出现,才有可能改变这局面。

他自然不是被殷烈收买,而是不希望看到殷大帅的势力继续扩大。

现在,殷大帅已经压在他头上。

若是这殷明再在朝堂上取得话语权,未来说不定会威胁到自己。

在他看来,殷明跟殷大帅毕竟是一家人,让殷明得势,绝对不行!

禁军大帅冯祥也道:“嘿嘿,殷大帅既然没跟皇上提殷明公子的事,那想必是的确不愿意公子出仕为官吧。”

他因为大帅之名的事,单方面的很讨厌殷大帅。

第63章 举荐出仕失败

这种能恶心殷大帅儿子一把的事,冯大帅就是顺嘴一提。

他也没多大恶意,就是纯粹给人添堵来了。

再想想冯行道没正形的模样,果然跟他老子冯祥是如出一辙。

冯祥虽然在民间威望跟殷大帅没法比,但是在朝也是实权人物,话语权很重。

殷大帅是九路兵马大元帅,冯祥是皇帝身边的禁军大帅,洪京大都督则是行省都督中最位高权重的代表。

他们三人,本该是大唐三足鼎立的实权人物。

只不过殷大帅太强,凭个人武力就彻底压倒了两位同僚。

殷大帅如今不在,朝中就以宰相、冯祥、还有洪京大都督话语权最重。

尤其是冯祥和洪京大都督,那是手握军权的实权人物,无形中是比宰相更有威慑力的。

青林侯暗叹一声,知道这两人这么说了,这件事基本就被定下来了。

他不死心的看了一眼宰相,或许宰相会愿意帮腔,举荐一个有才华的文人。

然而易和图面色微微发青,丝毫没有出言的意思。

青林侯暗自摇头,没想到只是举荐一个少年,居然这么麻烦。

若说洪京大都督的阻拦,还算是题中应有之义。

居然还引出了像是冯祥、云麾将军等一众实权人物,这就是青林侯没想到的了。

殷明那位便宜兄长,真个是不好对付啊!

他利用个人的武力和潜力,交好了一群实权将领,轻而易举的就扼杀了殷明的仕途。

皇帝终于开口了:“既然如此,殷明的事就暂且压下吧。”

“若是日后他性子沉稳些,再量才录用。”

青林侯心中暗叹一声,最后尝试道:“陛下,殷明公子出仕的事且不论。”

“殷明公子如今还不是生员,不如赐他个生员身份如何?”

云麾将军立刻道:“呵呵,柳大人,这么做,只怕不合规矩吧?”

归德将军也立刻到:“不错,若是如此,如何叫天下文人心服呢?”

数个将军都跟着云麾将军和归德将军出言,阻拦此事。

青林侯面色有些难堪,这简直已经有些是在打他的脸了。

他不过是建议为殷明免去童生试,而生员身份,也就是学员,根本算不得什么。

甚至,就算他青林侯私自赐一个人生员身份,被人知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不过,赐下生员身份,就能让殷明省去一年苦功,算是他为殷明尽的一点心意。

哪里想到殷烈做的这么绝,连童生都不许殷明去当。

见许多将军都阻拦,皇帝终究也没有应允。

殷明这件事,终于被彻底压下,不了了之。

皇帝遂问道:“诸卿,可还有事启奏?”

无人应声,内侍遂尖声喊道:“退朝——”

散朝之后,众多官员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各自离去。

青林侯脸色不善,敷衍的跟几人招呼一声,便匆匆离去了。

宰相的脸色略有舒缓,今日那殷大帅的儿子没能进入朝堂,倒也算是一件好事。

洪京大都督一张铁面,看不出情绪波动,大步离去。

他的长子如今也是当朝将军,就跟在他身边。

走了几步,洪京大都督忽然淡淡的道:“让人把你三弟叫到军中,我有话说。”

其长子点点头,迅速吩咐下去,让人去请三少爷。

禁军大帅冯祥倒是心情很好,哼着小曲溜溜达达的走着。

这武道强者也是千奇百怪,这冯祥算是其中性格比较随和的。

千舍卫将军看向冯大帅,笑道:“大帅,今日你可是双喜临门啊!”

冯祥笑眯眯的道:“哦,何喜之有啊?”

千舍卫的将军压低了声音,道:“适才在朝堂上,大帅阻拦了殷大帅的儿子进入朝堂,岂非一喜?”

千舍卫归属禁军,也就是冯大帅的麾下。

所以这位将军是冯祥一派,跟殷大帅说不上对立,却也不是一路。

冯祥一瞪眼,道:“你莫瞎说,这算什么喜事!”

他嘴上这么说着,但是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他一点高人风范没有,反倒有点欠揍的样子。

千舍卫的将军又道:“还有,昨日晚间,令郎跟朋友……”

这人巴拉巴拉,把冯行道他们昨晚经历的事讲了一遍。

冯祥眯着眼,道:“这么说,应该是是姓殷的杀的人。”

“我也有三年没见过他了,他的手段倒是愈发厉害了……”

那将军道:“且不说殷大帅,公子血战河伯世家的武师,最终还安然逃脱。”

“而且不论是谁动的手,那河伯世家的武师,终究是死了。”

“这次公子舍身护卫京城安危,可是功劳不小啊!”

冯祥意味深长的看了那将军一眼,知道这是冲自己的面子,在给儿子贴功劳。

他拍了拍将军的肩头,似有鼓励之意,而后点点头便离去了。

冯祥本要去军中,不过想到刚才那将军的话,心念一转便往府邸方向走去。

他是禁军大帅,偶尔这样擅离职守,也没人敢追究他的责任。

冯祥回到府上,叫过下人,问清了儿子的所在,便直接大步去寻儿子。

这时节里,冯行道却正在补觉。

昨夜他半夜才回来,左右无事,索性就补觉睡到现在。

冯祥直接一脚踹开了冯行道的房门,顺手从墙上摘下一柄宝剑,就抵住了冯行道的胸口。

冯行道被一声门响惊动,迷迷糊糊的正在嘟囔,忽然胸口一阵寒意透体。

他霎时出了一身冷汗,登时清醒过来。

紧跟着,他才发现这强大的“刺客”,居然是自己的父亲。

冯行道刚刚紧绷的身子,登时放松下来,一下又瘫在床上。

冯行道没好气的道:“爹,你发什么疯啊,差点没吓死我!”

冯祥板着脸,训道:“你这个蠢货,一点警惕性也没有。”

“我若是刺客,适才岂不是已经得手?”

冯行道摆摆手,道:“我的亲爹,你差点没吓死我,还说这些风凉话。”

“你老人家若没事,就赶紧走,我还困着呢。”

他一放松下来,立刻就开始犯困。

冯祥肃然道:“你还敢睡觉,你自己做了什么事,心里没数吗?”

第64章 冯家父子

冯行道看自己老子这般严肃,下意识的有点发憷。

他平日里做的不靠谱的事太多了,被他爹训斥,那都是家常便饭一般。

看他爹拿出这副态度,冯行道登时觉得,八成是自己做的坏事又被爹知道了。

可是他想了一圈,好像过年这几天自己挺老实的啊!

冯行道小心翼翼的道:“我,我好像没做什么啊……”

冯祥忽然就笑了,道:“哈哈,你小子,听说你昨日跟武师厮杀,不是挺生猛的么!”

冯行道翻了个白眼,才知道是自己老子在吓唬自己。

冯行道很无奈,这倒霉的爹,就知道折腾儿子。

冯行道又瘫在床上,道:“是有这么个事。”

“娘的,当时可让那几个狗贼给我折腾的不轻,差点就交代在那里了。”

冯祥脸上的笑容收敛,点点头,道:“你也太大胆了。”

“说到底,你还只是个武士,岂是武师的对手。”

“对了,你和你那几个狐朋狗友,是怎么挺过来的?”

这很不合常理,武士和武师的差距绝对是巨大的,这不是天赋可以弥补的。

冯行道得意洋洋的道:“嘿嘿,爹,你别老用过去的眼光看人。”

“我现在可已经是武师了,对付几个老货,还不是手到擒来……”

“我的爹……你这是干啥!”

冯行道忽然惊叫起来,因为被他爹一把拎了起来。

冯祥是禁军大帅,武道造诣自然非凡,要瞧出冯行道的修为当然也简单。

他先前是因为对儿子太熟悉,没有在意。

听冯行道一说,他顿时发现儿子的修为不同了。

冯祥第一反应就是——不妙!

武道修行这东西,不像是吃饭喝水,可以加快节奏。

武道修行,必须一步一个脚印,在一个阶段都要尽可能的磨砺己身。

若是潜力挖掘不足,就会限制未来的成就。

若是经脉锤炼不到家,则未来甚至可能成为隐藏的病患。

诸如此类,绝对是不允许揠苗助长的。

当然,这道理也不能说是绝对的。

如果有神话中的天材地宝,或者传说中武祖那种神灵般的存在,倒也可能强行提升实力。

可是,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又岂能做的真。

冯祥皱着眉头,在冯行道身上好一阵拍打。

自己这个儿子武道天赋很好,未来成就应该不在自己之下。

若是昨日为了拼命,动用秘法强行提升修为,因此而损伤武道根基,那可就太可惜了。

冯行道疼的哭爹喊娘,真是人在家中睡,祸从天上来。

自己就补个觉,居然挨了顿揍。

冯祥终于把冯行道丢下,皱起的眉头换了一个姿势,继续皱着,不过看起来焦虑已变成了疑惑。

冯祥奇道:“怪了,你的修为还真提升了,而且没有留下隐患。”

“难道你昨天恰好突破境界,然后去见的朋友?”

这虽然有些太巧合了,但似乎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冯行道咧着嘴,道:“痛死我了,什么恰好突破啊,是我哥们帮的忙。”

冯祥坐下,沉声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见父亲面色严肃,冯行道也不敢再胡闹。

当下,冯祥把昨日殷明诗文的神异表现,讲述一遍。

冯祥听完,神色有些古怪,忍不住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从冯行道的表情,冯祥其实已经确定儿子说的都是真的。

可是……这太匪夷所思了!

饶是他一军之帅,见多识广,也有些一时难以接受。

冯祥忽然想起什么,问道:“慢着,谁,你说殷明,哪个殷明?”

冯行道理所当然的道:“当然是秦国公府的殷明啊!”

“这洪京城里,勋贵世家的圈子就那么大,又没有第二个殷明。”

冯祥觉得有点乱,儿子怎么和那小子搅和到一起去的?

冯祥道:“怎么回事,你不是专门爱作弄那小子么,他怎么会帮你?”

在过去,冯行道没少作弄殷明。

冯大帅因为被殷大帅压制一头,反而颇以此得意,好像冯行道是帮他从殷大帅那边找回了面子似的。

冯行道摆摆手,道:“爹,你真是小心眼。”

“老殷现在已经变了,跟过去完全不同,现在他绝对是个值得结交的好兄弟。”

冯祥的眉头又换了个姿势皱着,道:“行道,我给你说。”

“这殷明手段神异,实力莫测,的确是个少年英才。”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他的道统从何而来?”

“这种道统看起来像是我人族所有,但是十万年来,我人族绝对没有跟他相似的道统传承出现过。”

“这个小子有大秘密啊!”

冯行道也肃然道:“可是,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就算是爹你自己,或者殷大帅,能修行到如今,肯定都有自己的秘密。”

“爹你不是说过吗,交朋友只看品性,不能在琐事上斤斤计较。”

冯祥轻叹一声,道:“你说的很对,不过,你得知道,他是姓殷的的儿子。”

“他若是普通人,便是有些秘密,你们交朋友也没问题,有事我也可以保护你们。”

“可他跟姓殷的是父子,姓殷的那个人,你应该也听说过一些传闻,不好相与啊!”

“行道,我实是有些担心……”

冯行道忽然压低了声音,道:“爹,你多虑了。”

“儿子也不是傻瓜,我早就仔细观察过了。”

“殷明此人,内敛持重却又有大气魄,温文儒雅却又绝不迂腐。”

“他跟殷大帅,只有父子之名,却绝非是一丘之貉。”

冯行道想了想,又道:“爹,你想想,那殷大帅这么多年,可都不曾把殷明母子当人看。”

“我看,殷明和殷大帅必有反目之日……”

冯祥沉吟道:“你这么一说,倒也有道理。”

“其实,我一直都怀疑,当年老宰相的死,就跟姓殷的有关……”

冯行道大吃一惊,失声道:“这,不会吧!”

冯祥冷哼一声,道:“这有什么不可能。”

“那姓殷的丧心病狂,对人对己都一般不当回事。”

第65章 青林侯羞惭

冯祥道:“若是这样,那殷明的确值得交往。”

“不论如何,他有这般才干,只要他不是殷大帅一派,你与他交朋友都无妨。”

“至于是否交心,你年纪不小,自己把握吧。”

冯行道忙道:“我自然省得,他现在的品德心性,绝对值得交往。”

冯祥点点头,道:“那就好。”

“说起来,今天早上青林侯还举荐他来着,应该是很有才华的一个少年。”

冯祥摸着下巴道:“这么一说,怪不得那一撮人都反对他出仕,原来他跟帅府的关系很微妙啊……”

忽然,冯祥神色一僵,脸色登时像块黑炭似的。

冯行道好奇的问道:“爹,你这是怎么了。”

冯祥脸上的严肃迅速消退,不知怎么的,甚至还露出了一些羞赧的笑意。

冯行道浑身发毛,道:“我的爹,你可别吓我,你是犯什么病了么?”

冯祥也不恼,慢慢的道:“哈哈,那个,我今天早上去上朝。”

“嘿嘿,青林侯不是举荐殷明嘛,我就跟他开了个小玩笑。”

冯行道眨眨眼,问道:“什么玩笑?”

冯祥笑着道:“也没什么,我就是开玩笑,说不该让殷明出仕啊。”

冯行道顿时气急,道:“爹,你,你怎么能这么办事?”

“这下,你叫我怎么跟朋友交代,我还怎么在洪京城混了?”

冯祥站起身,拍了拍冯行道的肩膀。

冯祥语重心长的道:“没事,你是我的儿子,我相信你能解决的。”

他说罢,不等冯行道反应过来,人就消失在了房里。

这种手段,已经超出了凡人的武力范畴。

这不靠谱的禁军大帅,赫然也是一位先天强者。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他是大唐两位大帅之一,其修为自然高绝。

不过,他拿出了先天实力,竟然只为直接离去,免得再被儿子牢骚。

作为先天强者,他也算是很不顾形象了。

冯行道悲愤的一屁股坐到榻上,这特么见过坑爹的,第一次见坑儿子的。

冯行道忽然想起殷明,又是一阵头大,这可怎么给殷明交代?

若是殷明知道了这件事,会不会谴责自己不够意思?

当冯行道胡思乱想的时候,其实殷明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不过,他的反应要比冯行道想象的淡定多了。

青林侯府上,殷明和青林侯各坐一边,正在交谈。

下首里,柳清正拉着柳腾,小声告诫柳腾不可以出声捣乱。

青林侯这位武道前辈,朝堂勋贵,此时面有惭愧之色。

青林侯道:“殷先生,事情就是这样,本侯有负所托啊!”

“你教导小子,让他重获新生,本侯却连这么点小事都无法为你办到。”

殷明道:“侯爷不必如此自责。”

“所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小人作梗,亦是命中当有之义,非侯爷之过。”

“侯爷已经尽心,在下心中十分感激。”

见殷明如此说,青林侯愈发觉得羞惭。

若是殷明发作一番,他拿出长辈的包容心来,反倒不觉得怎样。

殷明如此大度,却显得他分外的无能了。

他也是堂堂侯爷、一代武宗,居然在一个后辈面前如此丢分,真是心中憋屈。

半晌,青林侯才道:“那,先生接下来作何打算?”

殷明道:“既然举荐出仕不成,我便通过科举,堂堂正正走进朝堂,叫这些小人无话可说便了。”

殷明说的轻描淡写,好像在说什么微不足道的事情。

从他的语气中,便能感受到一种智珠在握、举重若轻的味道。

青林侯点点头,道:“为今之计,也只有如此了。”

他略一沉吟,又想要说些愧疚的话。

殷明忽然道:“对了,侯爷,我却有一事想劳烦尊驾。”

青林侯忙道:“先生请说,必为你办到。”

殷明道:“我前些年,也参加过科举,却都落选了。”

“不是我自视高,只是委实不该落选在童生试中。”

“侯爷是礼部长官,想请侯爷留个心,莫叫有人拿我的卷子动手脚。”

殷明这是在防患于未然,因为他怀疑殷烈往年的时候,就动用关系,让前身不能考中。

青林侯道:“这倒是我的失职了,你放心,今年必不能出现这种情形。”

殷明点点头,道:“如此便好。”

青林侯道:“只是这么一来,却就要多耽误三年的时间……”

他沉吟了一下,忽然问道:“先生参加科举,不知自觉能否拿下乡试榜首?”

乡试,顾名思义,是一乡之地的考试。

当然,这个“乡”不是“乡村”的意思。

乡试,分别由各地行省的省府统一组织,也就是以行省为单位的会考。

乡试第一,那放在另一个世界,就是省状元的意思。

殷明生活在洪京城,也就是大唐文化最繁华之地。

殷明要拿下乡试第一,就等于是高考大省的省状元,而且是真正第一,只有一位的。

青林侯注视着殷明,道:“先生请不要谦虚,据实相告。”

殷明有些意外,不知青林侯为何这么说。

殷明道:“既然侯爷这么问,我自己思量,是没有问题的。”

虽然殷明没有拍着胸脯保证,但是这种淡然的语气,显然更加让人信赖。

青林侯道:“若是如此,我得思量一下,思量一下……”

殷明也没有细问,显然青林侯也很为难。

殷明又坐了片刻,看青林侯还在捉摸。

殷明遂道:“侯爷,今日我就不多做搅扰了,改日再来府上教导三公子。”

柳腾忍不住道:“师傅,请不要走。”

青林侯也忽然惊醒过来。

青林侯一拍大腿,道:“对了,我还险些忘了一件事。”

“如果先生要去参加文举的话,过几日有场文人的聚会。”

“今年参加文举的人多半都会去,先生不妨也去看看,那都是你未来的竞争者。”

殷明有些意外,因为这个世界重武轻文,这是他第一次听说有文人聚集的活动。

对于观察对手,殷明倒是没什么兴趣。

第66章 胎光既明,成就文师

不过看看这个世界的文人和文化发展状况,殷明倒是觉得可以前往一观。

殷明问道:“不知是何时何地?”

青林侯道:“就是正月十五的元宵会上,应该是在东城的雪丘园。”

殷明点点头,道:“多谢侯爷提醒了,我到时会去瞧瞧。”

青林侯点点头,也没有再留殷明,便与殷明一同走出大厅。

随后,青林侯去了书房,而殷明终究留下教导了柳腾半日,才回到帅府上。

是日晚间,殷明回到帅府。

府门处,两个下人看到殷明,神色都有些古怪。

他们叫了一声少爷,然后看其表情,似乎想笑。

但是殷明只是淡淡的点点头,而后视线直接越过两人,径直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

他这淡定从容的姿态,让两个下人僵了僵,终究没笑出来。

听说殷明少爷回来了,很多下人凑了过来。

他们都离得远远的,想瞧瞧明少爷失意的模样。

朝堂上发生的事,已经传了出来。

帅府上的下人,都已经知晓了殷明举荐出仕失败的事情。

虽然殷明出仕失败对他们一点好处都没有,但是许多人都有些幸灾乐祸。

这也不难理解,因为过去,他们一直都是瞧不起殷明的。

如果殷明进入朝堂,就意味着他们的判断是错误的,或者说,他们还不如他们眼中的废物。

下人们一直觉得,明少爷除了是少爷,没有任何比得上自己的地方。

这就是他们脆弱的优越感,如今能维护这份优越感,很多人都很庆幸。

他们多么怀念,以前少爷软弱窝囊的时候。

每次甩少爷脸色,都有种自己凌驾在大人物之上的优越感。

这种心态虽然差劲,但是也不过是一些小人物对生活无奈的妥协,一种简单的自我满足罢了。

这或许恶劣,但是绝对算不上大恶。

不过,如今下人们只敢远远的偷瞧少爷,而且还看不出丝毫端倪。

现在的少爷,沉稳冷静,让他们有种发自本心的敬畏感。

管事罗老六不知何时出现,一脚踢翻了七八个偷瞧殷明的下人。

罗老六红着眼珠子,吼道:“都给我去查,查外人,也查自己人!”

“把帅府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给我查个一清二楚。”

“不管什么蛛丝马迹,都可能关系到那进府盗窃神兵的老贼。”

殷大帅可是下了死命令,杜开静、王二、罗六他们,必须要把这事查明白。

府上的下人都悚然颤栗,不知道几位管事老爷到底怎么了。

在过去许多年里,这些管事老爷都很好脾气,从来没发过火的。

当然,他们是不知道,那些管事并非脾气好,只是不屑于向他们这些普通人发作罢了。

殷明听到动静,回头看了一眼,正对上罗老六的眼睛。

这个平时看起来平淡无奇的老者,此时就像是一只发狂的老狮子。

罗老六慢慢的道:“明少爷。”

殷明淡淡的点点头,便转身走了。

罗老六喃喃道:“少爷,真的变了。”

“虽然说起来不可思议,但是神兵失窃的事情,会不会跟少爷……”

有下人问道:“管事老爷,您说什么……”

罗老六回过神来,一脚踢翻那下人,吼道:“还不快去给我查!”

“不但要在府上查,还要去府外寻找线索,整个洪京城都要找遍!”

天元历618年的正月,洪京城是注定不会平静了。

大帅府寻找失窃神兵的动作,毫不收敛,很快就弄得尽人皆知了。

只不过三位老管事对外,只说丢了大帅的龙血枪。

仙剑的事,却是没有透露给外界。

那仙剑就连三位老管事都不清楚具体来历,但是从大帅的态度看,显然珍贵异常。

若是闹得大了,甚至有可能引来某些大势力的注视。

处在风暴中心的殷明,倒是十分淡定。

事实上,帅府上除了他的小破屋,几乎所有地方都被掘地三尺,翻找一遍了。

那仙剑就在殷明的床榻下收着,有心人如果要找,很容易就能发现。

如果殷大帅不是那么自负,断定殷明没实力取得神兵,那么这事早就水落石出了。

期间,也有下人奉了管事的命令,到少爷的房里查看情况。

下人虽然打着给少爷送东西的名义,但是眼珠子乱转,殷明自然看得出他们的意图。

只不过,下人仅仅知道失窃了一杆长枪。

好几波下人侦查过情况,都汇报上去:少爷的房间不可能有藏匿长枪的地方。

谁能想到,那长枪已被仙剑吞了,如今只有一柄仙剑。

就这样,殷明堂而皇之的收藏着最珍贵的仙剑,而外界却在为一杆已经不存在的龙血枪而疯狂。

殷明无视周围的行动,心无旁骛的修炼着。

他修炼的经文不愧是先天级别的经文,修行的进度一日千里。

在外界的疯狂中,他却不声不响的点亮了最后一盏魂灯——胎光。

胎光既明,则阴阳调和,身心一体。

殷明感应天道,贯通三魂七魄,渐趋于神魂本质。

终于在这一日,殷明的躯体中,发出某种奇异的声音。

说是声音,其实并无响动,寻常人根本听不到。

但是,如果有先天武圣在此,就会清楚的“听到”殷明体内,有玉石寸寸碎裂的声音。

殷明长身而起,纵声而啸。

诵曰:打破牢笼度伪形,灵根育孕源真性。

在这一刻,殷明清晰的感受到了自己体内的某种奇特的存在。

殷明知道,神魂的枷锁,已经破开了。

他现在已经能清晰的感受到神魂的存在。

他接下来的修炼,仍是以修习儒经,强壮魂魄为主。

魄为神魂之体,魂为神魂之本。

日后他修为高深了,便可进一步挣脱肉身的囚笼,还本心一个大自由。

若更进一步,便是大自在。

而如今,他既然成为文师,神魂便得了小自由。

人们常说,由字观人,就是魂的一丝意志,跟着字迹呈现在纸上。

殷明得此神魂之自由,却可把自身的意念,全部倾注在笔墨上。

第67章 雪丘园之会

第六十七章雪丘园之会

而且,这不是简单的一丝意念。

他的字,就代表着他的神魂。

以文气催动,这一字落纸,就可以开碑裂石,比武师全力一掌还可怕。

修炼到这一步,也是跨过了一个重要的门槛。

武师、文师,这一境界,在这个世界,也是绝对的大人物了。

像是元九、季川那种少年武师,都是顶级的大势力千年一出的奇才。

殷明虽然起步晚,但是在境界上,却已经追上了这些最顶尖的少年天才。

甚至,很多老辈强者,也奈何不了殷明了。

若是再遇到那龟叔之流,殷明提笔落字,能凭本身实力,制其于死地。

殷明细细感受着自己的变化,罕见的没有打坐冥想,而是渐渐的进入了梦想。

翌日,殷明并没有因为睡的香甜而怠惰,依旧早早起身。

今日是元宵节,也是青林侯说的那文人聚会的日子。

其实,今日去的人,多半都是生员、举人。

因为童生试就在两日后,所以准备童生试的人,都在忙着准备考试。

像殷明这样毫无压力,还有心思去参加聚会的,绝对是凤毛麟角。

殷明收拾了一下,便出了帅府,往东去了。

雪丘园,是一处官家所有的园林。

雪丘得名,并没有什么传奇色彩。

便是园中有一座小矮坡,在聚风之所,是以每年冬天都会出现一个小山般的雪丘。

雪丘园每年例行的用处,就是在科举期间,作为考生聚会的场所。

元宵节,这一日是雪丘园在新春的开园之会,尤其盛大热闹。

这一日,园中还有奇景,便是观赏雪丘上的化雪景象。

冰融雪消,新元至宜。

殷明来到雪丘园,便看到稀疏的人流说笑着往园里走去。

这里并不会盘查来人的身份,可以随意进入。

不过,参与科举的圈子,说小不小,说大不大。

进园之后,考生们都会互相聊天结识,若是被人揭破身份,却须面上不好看。

殷明随着人流一路向内。

殷明身前,便正好有几个文人,在互相攀谈。

这几人一看就气度不凡,必是昔年的举人,今年准备参加会试的。

殷明也不知路径,便慢悠悠的跟在后面,一路往园里去了。

忽然,有人拦住殷明。

这人是个少年模样,生得文质彬彬的。

那人笑道:“这位兄台,打扰了。”

看对方客气有加,殷明停住脚步,道:“无妨,不知兄台何事?”

那人笑道:“我看兄台年纪似乎不大,难道已是举人老爷?”

殷明道:“非也。”

那少年道:“哈哈,那兄台想必是头次来这里。”

殷明一愣,以他的城府,怎么可能被个少年看破心思。

不知是自己的什么行为,被人瞧出了端倪。

那少年已在解释:“兄台,咱们文人,也有个高低贵贱之分。”

“你若再往那边走,便是举人老爷聊天喝酒的地方了。”

原来是殷明跟着几个举人一路走,被这少年瞧出了什么。

那少年继续道:“举人老爷都是有功名在身的,咱们这些秀才,却不能僭越。”

秀才,也就是生员的俗称,算是个好听的说法。

殷明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心说这人看起来彬彬有礼,说话却带着股子酸味。

殷明虽然不会对人恶言相向,但是也不愿意跟道不同的人硬凑在一起。

正当他在思量如何脱身的时候,那少年已在盛情邀请他。

少年道:“兄台,我名袁飞昌,今日结识足下,真是不胜之喜。”

他侧了侧身,露出身后的人来。

殷明这才留意到,这少年身后的几十号人,隐然是一个小团体。

看来,这几十号人站在此,都是被少年聚拢来的。

看这些人,要么服饰华贵,应该是大世族中不能习武的子弟;要么就有明显的书卷气,显然是有希望考中的。

只是……在殷明看来,这些人要么是眼高于顶,要么就是迂腐不化。

殷明的视线,滑过这少年,看向了另一边。

那边,也有一个少年组织了一群人,看着这边,满脸的不屑。

少年微微变色,道:“你难道是济上学宫的人?”

殷明摇摇头,道:“不是。”

那少年的脸上,立刻又露出了笑容。

少年笑道:“哈哈,那便好。”

“这位兄台,今日能在这里遇到就是缘分。”

“我有心组织一场联谊,请的要么是高门子弟,要么是饱学之士,绝无俗人。”

“兄台看起来就气度不凡,不如加入我们,一同谈诗论道,岂不美哉!”

显然,殷明气质出众,引起了这个少年的注意。

这人野心倒是不小,在考试之前就开始拉帮结派。

这些人如果考上了,结成一派,倒也是一小股力量。

殷明摇摇头,道:“抱歉,我没有加入你们的打算,失陪了。”

那少年心中暗恼,心说若不是怕这人被济上学宫拉走,自己断然懒得理会这不通人情的小子。

不过,在他看来,眼前这人显然是个人才,还是得拉拢过来。

不然万一被那家伙拉走,那真是后悔不及。

他不死心的拉住殷明的衣袖,道:“兄台,咱们在一起,总好过一个人孤零零的,你还是跟我们在一起吧!”

殷明微微皱眉,他对这少年的印象不太好,觉得此人言不由衷,似有所图。

殷明淡淡的道:“我或许没说清楚,我不是秀才,我是准备参加两日后的童生试的。”

那少年脸上笑容一僵,旋即道:“兄台,你可真会开玩笑……”

殷明淡淡的道:“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我不必拿来开玩笑的。”

这次,他话音未落,那少年拉住他袖子的手已经离开,甚至整个人都退开好几步。

那少年面色有些不好,勉强克制着道:“这里是我们占据的地方。”

“你既然连秀才都不是,就赶紧离开。”

殷明正是要离开,也懒得说什么,径自悠悠的走了。

殷明身后,那少年正在衣服上搓手。

好像拉了一个童生的袖子,是对他天大的侮辱似的。

这时,一个人影出现在少年的身边,望着殷明,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第68章 妖血下酒

雪丘园,洪泰楼。

这里是雪丘园最好的赏雪之地,若站在顶楼,可鸟瞰雪丘园全景,尤其是雪丘融雪,湾流汩汩的景象。

洪泰楼八层上,面北的一间静室中,几个华服贵公子正在悠然品酒。

其中为首的,显然是靠窗的两个人。

洪京大都督的次子,戴俊坤。

殷大帅义子殷烈的追随者,杨凤然。

两人坐在窗边,看着雪丘园中发生的一切,包括那少年拉拢殷明。

两人都地位超然,但是所属派别隐隐有所对立,是以气氛有些微妙。

戴俊坤笑着道:“杨兄,你可真是叫在下羡煞了。”

“想不到殷烈兄如今手眼通天,你只是追随他,就受封将军,真是官运昌隆啊!”

“你昔年从殷烈兄被困北冥,就一直追随他,如今也算熬出头来了”

他虽然笑的很开心,话也很客气,但是话里话外,显然有讥讽之意。

他在讽刺杨凤然只是奴仆身份,甚至隐隐还有质疑殷大帅仗势妄为、随意提拔家奴的意思。

要知道,杨凤然虽然是殷烈的追随者,但是一身武力强悍无匹,连殷烈都敬他三分。

戴俊坤虽然仗着自己出身高贵,敢讥讽杨凤然,却没有人敢接话,只是讪笑。

因为,除了他,这在座的人虽然也都是世家子,却不想得罪杨凤然。

杨凤然看着窗外的美景,忽然道:“良辰美景,只是却少了几分我辈武者该有的血勇之气。”

他又喝了杯酒,道:“陈酿虽美,犹自不够烈,直喝得人昏昏欲睡。”

他看了一眼戴俊坤,笑道:“戴兄以为如何?”

戴俊坤道:“杨兄不愧是从边境回来的人,说话都带着一股子霸气。”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显然不是真心夸赞。

他这是故意挤兑杨凤然,意思是说杨凤然别以为上过战场,就可以拿来吹嘘。

戴俊坤忽然轻描淡写的道:“对了,不知杨兄,杀过几只妖魔?”

听到这个字眼,房间里的气氛登时冷寂下来。

很多世家子弟,面色都变得有些不自然了。

这很明显,是一个禁忌的词汇。

杨凤然却很淡然,显然对这个话题没有一点不适。

杨凤然不疾不徐的从怀里,取出一个血红的玉瓶。

瓶塞一打开,立刻一股妖异的、血腥的味道弥漫出来。

这些氏族子弟虽然不知是什么,却个个汗毛倒立。

他们都是武者,自然有些类似本能的直觉,对这小小的玉瓶,产生了莫大的忌惮。

杨凤然不慌不忙的把血水倒进了酒坛里,那一坛酒立刻被染的殷红。

这血看起来还鲜活,就像是刚刚取出来的一般。

戴俊坤也不禁微微变色,忍不住道:“这,这难道是……”

杨凤然淡淡的道:“这是我部所属,擒杀的一只大妖。”

“战后评功,在下因为小有些功劳,被分到了一瓶大妖精血。”

听到这话,这些世家子弟脸上除了惊骇,又多了几分艳羡。

居然是大妖精血,这种连宝贝连他们都不曾见过。

传闻中,妖族好以人族为血食,魔族好食人之阳气和魂魄。

像是洪京城这种国家都城,是少有的不受妖魔影响的人族大城。

很多人害怕提到妖魔,在洪京城里,绝少有人提到这个字眼。

到了现在,这些少年公子们,甚至对妖魔的认识都十分缺乏。

不过,谈妖色变,这个习惯在他们身上被保留了下来。

听说妖族凶残暴戾,大多热衷血食,尤爱人族血肉。

而事实上,妖族生来就强横无比,尤其以肉身之力见长。

因此,妖族的血肉,才是真正的血肉宝药。

强大妖族的血肉,比什么天材地宝都珍贵。

而大妖即便在妖族中,也是生而强悍者,连寻常的武宗都很难对付得了。

有些实力强横的大妖,一滴血可让人实力陡增,一块肉可让人脱胎换骨。

杨凤然能分到大妖的宝血,显然他在那一战中立功不小,否则这种宝物绝对轮不到他。

杨凤然笑着道:“如此,此酒才够味道。”

杨凤然轻轻摇晃着酒坛,就像是在耳光抽在戴俊坤的脸上。

刚才戴俊坤对他的讥讽,现在全都还了回去。

一个参与到诛杀妖魔中的奇才,怎么会是戴俊坤说的那种货色。

幸好,陪坐的有很多世家子弟,都是有眼色的。

眼看气氛尴尬,很多人都纷纷插口。

“天啊,杨兄真是厉害,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妖魔血,而且竟然就是杨兄亲手杀的!”

“是啊,听说妖族都天生就十分强大,杨兄是如何将其诛杀的?”

“立下这种功勋,日后朝堂对杨兄必然还有封赏。”

“听说就连殷烈公子也十分敬重杨兄,想不到杨兄比传闻中还要惊艳。”

自然,也少不了人奉承戴俊坤。

“戴兄,听说你大哥已决议离开京城,要去边境历练,可是真的?”

“戴兄也是不凡啊,早年就已是武师,在军中也是一员大将了!”

“我听说戴兄的三弟却要进入朝堂,出任文官,不知是真是假?”

“三公子不但武艺出众,听说更是不出世的大才子,未来有宰相之姿啊!”

“哈哈,今年这文举会试,毫无疑问,就以三公子为首了。”

众人说着,都下意识的看向园中的一片假山下。

那里,有一群举人聚在一起,差不多占了今日与会举人的一半。

洪京大都督的三公子戴俊波,自然是其中的核心人物。

举人虽然在民间被称一声举人老爷,但跟武者比起来,就完全不值一提。

更何况戴俊波出身高贵,文武双修,自然更被这些人众星拱月般的捧着。

他也表现的十分礼贤下士,虽然心中瞧不起这些文人,却与他们言笑晏晏。

文人虽轻,但如果能全部拉拢起来,也能成为对付殷大帅的一股力量。

杨凤然的目光却落在另一处,露出了深思之色。

那边是乡试的生员聚集的地方,泾渭分明的分成了三派。

一派是济上学宫的人,剩余的人又有不少被一个少年拉拢在一起。

第69章 戴三公子羞辱

当然,也少不了无帮无派者。

不过,大多数独处的人,都是不被两派亲近和认可的。

除了殷明和一个沉默寡言的少年。

他们是拒绝了邀请,自己想一个人待着。

当然,殷明的情况更加特殊一点。

他似乎是今日来的唯一一个白丁。

别的童生,就算自信能考中,也不好意思来参加今日的新元之会。

那先前拉拢殷明的少年,正有些蔑然的打量着殷明,似乎对殷明颇有些意见。

洪泰楼上,戴俊坤身边,有人指着那少年,笑着道:“听说那小子叫李成明,是二公子的跟班,不知可是的么?”

戴俊坤淡淡的道:“隐太子的后代,自己妄图攀附我戴家而已。”

杨凤然边上,却有人发现殷明和那沉默的少年站在了一起,似乎在谈什么。

有人道:“咦,那不是前朝余孽,杨家的人么,怎么会……”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想到犯了忌讳。

大唐建国不过数十载,昔日太祖皇帝乃是洪国的皇亲,后来取而代之,立国大唐。

便是这京城,也未改名叫唐京城,而是沿用的洪京城。

下面那少年,却是前朝皇族的子嗣。

虽然皇帝为表大度,留他一命,却严禁他习武,只许他做个废人。

杨凤然淡淡的道:“都说二公子顽劣,想不到居然和前朝余孽混在一起,看来真是欠缺管教了。”

不少人都心中一凛,知道殷烈回归,要打压大帅亲子殷明,为自己上位做铺垫了。

这时,有人忽然发现,一个人影来到了李成明的身边。

正是戴俊坤的三弟戴俊波,他望着殷明,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是武者,动作轻便,他来到李成明身边,李成明都还没有发现。

忽然,戴俊波抡起巴掌,一耳光猛地抽在李成明的脸上。

殷明听到动静,停住话头,与杨子铭一起回头看过来。

这杨子铭却是个人才,谈吐不凡。

在这个文道衰败的世界,算是少有的人物,殷明对其颇为欣赏。

殷明回头就看到适才拉拢自己的那个少年,被人一巴掌打出去三四丈远。

幸亏这时节地面上都是积雪,才没有重伤。

饶是如此,他一个文人,挨了这一巴掌,也委实不怎么好受。

李成明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刚一张嘴,就吐出了一口血水,血水里混着两颗牙齿。

然而,让人目瞪口呆的是,他居然笑了,而且笑得还很灿烂。

李成明笑着,对那打他的人道:“戴兄,小弟有礼了。”

“不知小弟做错了什么事,还要劳动戴兄这般提点小弟。”

他被人打了一巴掌,却反而笑脸相迎,还要感谢对方。

殷明心中却是对这少年另眼相看了,好一个阴毒隐忍的少年郎!

适才看这少年拉拢人,还看不出什么,但这份隐忍,却是十分厉害。

戴俊波傲然道:“李成明,你算是个什么东西,适才也敢对小明无礼?”

“你难道不知道,小明的父亲是大唐大帅,他的兄长也在前线厮杀,满门都是英烈吗?”

李成明惊异的看了殷明一眼,这才知道殷明居然是殷大帅的亲子。

李成明立刻笑着道:“我可不敢对殷兄无礼。”

“或是我年轻识浅,说话有不像样的地方,得罪了殷兄,也是有的。”

戴俊波一脚踹在李成明屁股上,李成明一个踉跄,又跌倒在地,啃了一嘴雪。

殷明微微皱眉,他也是适才在交谈中,才知道这举子之会,就是前几日冯行道他们说的新元会。

看来今日,或许要不平静。

所谓举子,可不仅限于文举,武举的举子们,都在洪泰楼上。

文人因为地位低下,所以只能等在外面。

这戴俊波也是京城世家子弟,殷明的记忆中也知道此人。

不管怎么想,此人也不会对自己有任何善意。

戴俊波看着被他踹倒在地的李成明,淡淡的道:“还不给小明道歉?”

李成明站起身,笑着走上来,亲热的拉住殷明,道:“殷兄,适才多有得罪。”

“请你看在小弟年轻的份上,不要跟小弟一般见识。”

“小弟哪里做得不对,你要是愿意指点,小弟真是不胜之喜。”

戴俊波这才走上前来,大声道:“小明,不用向我道谢。”

“咱们都是自幼认识的,你被人欺负,我岂能坐视不理。”

殷明知道,这小子过来,是想羞辱自己来了。

殷明懒得搭理这人,淡淡的道:“是么。”

他这一句话轻飘飘的,意思也不清不楚,让戴俊波登时皱了皱眉。

戴俊波压下心中的不悦,道:“呵呵,不错,不错,果然有了文人之高傲,不像小时候那般孬种了。”

他忽然神色微微一凛,话锋一转道:“不过,我好歹比你年纪大些。”

“你难道不知道,见了兄长要行礼吗?”

见羞辱殷明不成,戴俊波这是要拉下脸来,强行落殷明的面子了。

他不是要欺负殷明,而是代表他父亲,来针对殷大帅的儿子。

他说着,大步走上前来,看起来似乎有对殷明动手的意思。

杨子铭略一迟疑,在听说殷明是殷大帅亲子的时候,他本想离去。

不过,此时看到有人要对殷明动手,他又迟疑了。

若在这种时候离开,倒显得像是他胆小,要抛弃朋友似的。

殷明却只是淡淡看了一眼戴俊波,喝道:“退下!”

一言之威,若当头棒喝。

殷明乃是文师,而戴俊波只是一个武士,境界上被殷明压制。

殷明一言喝出,境界压制,直击戴俊波的神魂。

戴俊波身子一颤,在众人难以置信的眼神中,居然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还是殷明根本没动用文气,若是动用文气,戴俊波必要重伤。

洪泰楼上,戴俊坤一下就站起身来,竟然直接从高层飞身跃下。

“砰”的一声,戴俊坤落地,朝着这边缓缓走过来。

他这一家子,最是护犊子,甚至到了不分青红皂白的地步。

看到自己的弟弟吃了亏,戴俊坤哪里还能忍耐。

第70章 戴二将军诬陷

殷明有些惊异的看了戴俊坤一眼,想到此人是洪京大都督的次子。

不过这人年纪不小,应该已经进入军中任职,是有将职在身的将军。

今日的新元会,这种人是不该来的。

殷明正想着,戴俊坤已走到了近前。

戴俊坤面上倒也看不出怒色,淡淡的道:“殷明,大家都是洪京子弟,你这么做,有些过了吧?”

殷明也淡淡的道:“我只是叫他退下,有何过了?”

戴俊坤正要再说什么,忽然发现洪泰楼上,走出不少人来。

当先就是冯行道,他一边走过来,一边大声道:“呵呵,戴老二,你弟弟是自己技不如人,才丢了丑。”

“你这般急不可耐的跳出来为他做主,你这是哄吃奶的孩子呢?”

他是个大嘴巴,说话肆无忌惮,很是不中听。

反正他爹是禁军大帅,本就是跟洪京大都督互相制衡的角色,也没什么好留情面的。

冯行道身后,王锡元等人都默默站了出来,显然是跟他一条战线的。

这一下,戴俊坤皱起了眉头。

听说这冯行道欺负殷明欺负的最狠,怎么这种时节跳出来为殷明出头?

戴俊坤道:“冯行道,你已是金刀卫的侍卫,跑来这里做什么?”

冯行道道:“嘿,老子自觉修为精进,今年却想去殿试上长长见识。”

“没准今年的武状元,就着落在我头上。”

他反问道:“倒是你,戴老二,你都在你爹帐下任将军职了,你跑来凑什么热闹?”

戴俊坤皱了皱眉,没有答话。

他其实就是给他三弟镇场子来了,准备一举震慑那些举人们。

事实上,还有杨凤然,以他的身份,也不该来此。

杨凤然就纯粹是来膈应戴俊坤的,让戴俊坤没法行动。

要不是戴俊波吃了亏,这时候戴俊坤还跟杨凤然在上面互相拖着呢。

不过,现在冯行道这群纨绔都来力挺殷明,就有些为难了。

这群人比他小了一辈,显然是以冯行道为首,戴俊坤也压不住局面。

这时候,王锡元等人来到殷明身边。

王锡元笑道:“我倒是忘了,今日还是文举之会,却又见到殷兄了。”

一般来说,武者都不把文人放在心上。

那日他们说新元会,却下意识的想成是武者之间的聚会了。

冯行道他们是这一批纨绔的头,有他们带头,其他的人不管跟殷明有没有交情,都打了个招呼。

这一下,文人这边都傻眼了。

什么时候也有文人,能让武者那边的举人老爷过来,亲自打招呼了?

别说这么亲切敬重的打招呼,就连被武者挤兑的先例都没有。

以武者之尊贵,甚至都懒得欺负文人。

戴俊波之所以想挤兑殷明,那是因为殷明出身高贵,而且他自己也要参加文举。

戴俊坤忽然道:“殷明,你勾结鹧川河伯家族,为祸洪京城,我今日便是为你而来!”

冯行道立刻瞪眼,大声道:“你是不是疯了,我们那日九死一生,与敌人死战不休。”

“朝廷不封赏老殷也就罢了,你还敢血口喷人,诬陷英雄?”

戴俊坤淡淡的道:“冯行道,我承认你那日奋勇杀敌,于国有功。”

“听说禁军中,已经在商议对你的赏赐和提拔,这亦是好事。”

他话锋一转道:“不过,殷明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你们说他一首诗就能杀敌,也未免太小觑人了。”

“他若非勾结河伯,只怕早已被杀,岂会活到现在?”

他这么一说,不少人都露出疑惑的神色。

知道殷明文气奥秘的,毕竟只是少数人。

对于不知道殷明文气奥秘的人,在他们眼中殷明就只是一个文弱书生罢了。

这时候,戴俊波冷笑道:“不错,你们说的那诗,我也见识过了。”

“哼,那诗除了合辙押韵,根本就狗屁不通。”

“为了押韵,还捏造了许多人名。”

“最差劲的是最后还编造不下了,根本就是一首残诗。”

殷明有些惊异,想不到这戴俊波还真是有点才华,居然品评的有点意思。

戴俊波挑衅的看向殷明,大声道:“殷明,我说的可错了?”

“你如有胆量的,可敢拿出你那残诗来,叫各位文人举子都品鉴品鉴?”

冯行道怒了,道:“这小子自讨没趣,老殷,你便说出来,叫这群家伙长长见识!”

他于诗词歌赋一窍不通,只知道殷明的诗很厉害,就连连咋呼。

王锡元和刘默阳微微皱了皱眉,他们懂些诗词,知道那的确是一首残诗。

关键是那诗文不凡,让殷明情急之下去续写,只怕有些困难。

殷明却已经接过话去,道:“既然行道也这么说了,我便拿出此诗,供各位同道品鉴。”

今日京城的文武举子都在,倒是一个展露头角的机会。

他要开宗立派,教化一方,这一步越早迈出越好,今日恰好是个机会。

殷明遂道:“击筑饮美酒,剑歌易水湄。”

这第一句,就见少年豪气,立意不俗。

尤其是殷明以文气吟诵,更是有一种震撼人心神的力量,让人为之惊异。

诵曰:“经过燕太子,结托并州儿。”

这次,戴俊波神色一动,想要说些什么。

他其实也知道,这是一首极佳的诗文,而他所批判的也就是两点。

其一,就是这里的用典,似有编造之嫌。

他刚要开口批判,却又僵住。

因为,他仿佛看到许多少年豪侠,击剑高歌,把酒言欢,其中还有一股慷慨悲烈的情绪。

这诗中的情感何其真挚,他便是硬要说这是编造的,自己心里却先信是真的了。

诵曰:“少年负壮气,奋烈自有时。”

戴俊波打起精神,注视着殷明,因为原诗到这里就结束了。

不管殷明这诗再好,若是一首残诗,就留给了自己攻击的余地。

殷明没有看戴俊波,眼神不知看往何处,似乎在出神一般。

他吟诵诗文,感动的不仅仅是别人,他自己更是沉浸在诗文的情绪中。

第71章 签生死状

最后一言:

“因声鲁句践,争情勿相欺。”

这句又是用典,而且用的是另一个世界的典故。

可是,文气催动诗中真意,这一句诗中那种气度、从容,却尽显无疑。

“好!”

“好!”

……

一声声叫好声响起,尤以殷明身边的杨子铭最为大声。

在场多是文人,都对殷明诗中真意,深有体会。

他们虽然是文人,何尝不羡慕那种少年游侠的豪迈意气!

与此同时,殷明心中“叮”的一声响。

“经评定,系统收录诗文,奖励十万文道值。”

前次因为是残诗,所以系统没有奖励文道值,这次终于发出了奖励。

这一来,也大大舒缓了殷明捉襟见肘的系统文道值。

戴俊波忍不住惊道:“这,这,你用的这是何典故?”

殷明道:“燕太子者,远方古国皇子也,士为其杀,舍己身,成诸义。”

“鲁句践者,市井游侠也,与士博而争之,因怒而叱之,士嘿而去。”

戴俊波喃喃道:“这,这是何方轶事,我竟丝毫不知……”

他被殷明诗文打动,哪里还会怀疑其中真伪,只是暗叹自己无知。

一旁,戴俊坤却是神色阴暗。

他进入军中都已多年,更不像弟弟那般,还曾学文。

他虽然也惊艳殷明诗文中的少年豪气,却不愿意看到殷明如此出风头。

都督府和大帅府的利益是冲突的,尤其是近年来,殷大帅的武力和权力,都已彻底压倒洪京大都督。

原本殷大帅只有个废物儿子,可近年来又收了个义子殷烈,跟殷大帅年轻时一般惊艳。

若不是迫于压力,戴俊坤的大哥也不会去戍守边关,那只为了不被殷烈比下去。

如果殷明再在朝堂上崛起,那不利于他戴家的利益。

戴俊坤整理了一下面色,再次平静如初。

他忽然站起身,道:“殷明,想不到,你成长到了这般,真是可喜可贺。”

“你未来进入朝堂,必是大唐的一位贤臣。”

他的态度虽然很好,但是殷明却忽然警觉起来。

这人有问题!

戴俊坤淡淡的道:“不过,作为你的前辈,我还得教你一个道理。”

殷明平静的道:“愿闻其详。”

戴俊坤道:“那就是,做人不可以说谎。”

殷明还不解其意,冯行道已大叫道:“老殷是啥尿性,谁不知道?”

“就是你戴俊坤犯了欺君之罪,老殷也不会说半句谎话。”

戴俊坤知道冯行道就是这大嘴巴,也不理会他。

戴俊坤继续道:“殷明,我听说,你曾说,你是什么文士,能媲美武士?”

殷明不动声色的道:“是有此事。”

戴俊坤道:“殷明,你撒的这个谎,今日我就来试试真假!”

他看向戴俊波,道:“老三,你去跟殷明过两招,看看他是不是真的能媲美武士。”

戴俊波参加文举,仅仅是因为他有这个才华,要进入朝堂,拉拢文官。

他出身武道世家,自身的修为才是第一位的。

他也是一位武士,绝不输给同辈任何一人。

冯行道怒道:“戴俊坤,你还能不能再不要脸一点。”

“老殷就是个文人,你弟弟是个武者,你这是想明着要报私仇啊!”

戴俊坤淡淡的道:“是他自己夸下海口,须怪我不得。”

反倒是戴俊波有些迟疑,道:“二哥,这只怕……”

戴俊坤面色微变,道:“你怕什么?”

他是军中的将军,虽然不曾诛杀妖魔,却也斩过无数敌人的头颅,是以威势孕养的很足。

他这一瞪眼,戴俊波顿时不敢多嘴。

殷明忽然笑了,道:“戴二公子既然这么说,盛情难以推拒。”

“不过,既然这是你提出来的,我看不如就你来跟我比试两手好了。”

冯行道本来还在酝酿怼戴俊坤,没想到殷明居然挑衅戴俊坤,顿时吓了一跳。

冯行道急忙道:“我的老皇天,老殷你疯了,你挑衅那个二杆子干什么?”

“他进入武师境界已经很多年,就连我也不是对手,你招惹他做什么?”

虽然同是武师,但是戴俊坤在武师境界磨练多年,实力根本不是冯行道可以比拟的。

冯行道若要出手,除非有殷明以诗文支持,才能打个五五开。

冯行道看看殷明,这细胳膊细腿的,怎么看也挨不住戴俊坤一巴掌啊!

幸好,戴俊坤淡淡的道:“殷明,你年纪还小,还是算了吧。”

“今日你若能在俊波手下支撑三招,三年后我就接受你的挑战。”

冯行道刚松了口气,却听殷明淡淡的道:“既然你不动手,就莫要教唆旁人了。”

殷明语气淡然,听起来倒像是戴俊坤畏惧,不敢与殷明一战似的。

戴俊坤注视着殷明,慢慢的道:“殷明,你真想跟我动手?”

殷明淡淡的道:“是你想,而非我想。”

戴俊坤点点头,道:“好,好啊,真是英雄出少年。”

“好,我就给你荣耀一败,不过你要跟我签生死状!”

“我也不欺负你,自封修为,只以正脉驱动内力,与你对敌。”

冯行道勃然变色,道:“戴俊坤,你这个不要脸的玩意,你难道想下杀手吗?”

戴俊坤道:“我是何等身份,要我动手,岂能没点彩头?”

王锡元拉住殷明,道:“老殷,别冲动,来日方长啊!”

刘默阳也罕见的开口道:“不能答应。”

“武师就算是自封奇经,但是身体强度和力量也不是普通武士可以比拟的。”

殷明道:“不,那就不用了……”

还不等冯行道等人松口气,殷明继续道:“就请以正常实力出手吧!”

戴俊坤真是又惊又怒,想不到自己堂堂将军,居然被一个小小文人轻视至斯。

戴俊坤双手在自己身上连拍,道:“小子,我自封奇经,与你对敌。”

他大声喝道:“去给我拟生死状!”

侍候他的下人还是第一次见将爷发这么大火,慌慌张张的去了,不多时取来了生死状。

冯行道等人根本没法劝阻,殷明已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第72章 一字废将军

殷明看向戴俊坤,问道:“戴二公子,该你了。”

戴俊坤一愣,旋即更加惊怒。

他怒极反笑,道:“好啊,你还想杀我?”

“好好好,我签。不过,一会休怪我出手无情。”

他真是被气坏了,这殷明看起来竟然还有反杀他的心思!

不远处的洪泰楼上,杨凤然身边,有人问道:“杨兄,你不去救明少爷吗?”

杨凤然淡淡的道:“他放肆狂妄,吃点教训也好。”

“若是戴俊坤真的下杀手,我保他一条小命就是了。”

有人道:“可是,只怕那时候,明少爷已经被打残了吧……”

杨凤然没有再说话,那又跟他有什么关系?

倒不如说残废了正好。

不远处,济上学宫的人聚在一处。

有个少年幸灾乐祸的道:“师兄,这可真是狗咬狗,一嘴毛啊!”

师兄瞪他一眼,道:“注意言辞。”

那少年知道师兄很重礼仪,当下老老实实,虚心受了。

那师兄旋即轻叹一声,道:“那殷明倒果然是好诗才,可惜啊,可惜了!”

他连称可惜,也不知是可惜殷明命不久矣,还是可惜殷明是殷大帅的儿子。

稍远些的地方,有一座听翠小阁,有不少京城的贵女都聚集在这里。

她们虽然不参加科举,但是也来凑个热闹,就远远的在这里观赏融雪之景。

少女们都在议论纷纷。

“戴二爷在军中历练了这些年,真是愈发深不可测了,跟当年可是截然不同了。”

“殷明公子文采风流,又生得一表人才,希望戴二爷手下留情才好。”

“唉,我看悬,听说戴二爷辣手无情,曾经坑杀过数千人。”

“谁跟戴二爷认得,快去求个人情,殷明公子这样的人物,英年早逝也未免太可惜了吧。”

……

而雪丘前,殷明和戴俊坤已经相对而立,周围人早已让出了一圈空来。

戴俊坤道:“殷明,我让你三十招,我就站在这里,你若能伤到我,便饶你一命!”

殷明摇摇头,道:“我便是不会跟人打打杀杀,你虽然无礼,我最多也只能送你诗文一首。”

戴俊坤冷笑道:“殷明,你以为你不动手,我不就不好意思杀你了么?”

“天真!”

冯行道等人都暗道不好,这戴俊坤是真的要下杀手!

戴俊坤道:“殷明,既然如此,那我就送你上路。”

他说罢,轻轻点地,向前一掌拍了过来。

他却是轻视殷明,便是他自封了修为,这一掌也不过用了一半的实力。

尤其是他动作轻松写意,像是漂浮起来一般,更是连一半速度都没用出来。

殷明看到这情形,摇摇头道:“戴二公子如此容让,我看到是连诗也不必了。”

他说着,微微侧了侧身子,竟然轻易让过了戴俊坤的一掌。

他适才吟诵的是李白的《少年行》,此诗重在强身壮胆。

殷明虽然是个文人,但是在文师级别的加持下,面对武士的速度,也犹自可以轻松避过。

在避过去的一瞬间,殷明反身落笔。

他手中,不知何时已取出了文道笔。

殷明只够得到戴俊坤的后腰,便顺手写了一个“损”字。

戴俊坤忽然觉得后腰一痛,肾俞等穴位随之刺痛,竟然失去了感应。

戴俊坤惨叫一声,忽然口吐鲜血,倒了下去。

殷明摇摇头,他适才也是灵机一动,想到了这个法子。

他医道造诣还算不错,瞧得出戴俊坤练的是哪几条经脉,一出手就破坏了他的关键穴位。

其实,殷明这毕竟就是随手一字,造成的破坏很有限。

放在普通人身上,也就是腰疼个三五天的。

可放在武者身上就不一样了。

戴俊坤体内内力奔流不息,忽然穴位受损,就好像列车的铁轨忽然断掉,就是车翻人亡的下场。

戴俊坤体内的内力登时失去控制,变成了脱缰之马。

而且他适才自封奇经,这时候也一起失控,所以他刹那间体内就变得一团糟。

他甚至都来不及骂一句狠话,就已重伤昏了过去。

整个雪丘园,一时间彻底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在疑惑:好像,一个文人写了个字,然后一位年轻的将军就吐血倒了下去?

所有人都风中凌乱了,这是什么情况,这跟过去的世界观不一样啊!

这就好像看到一只兔子一脚踹翻了老虎,在吃它的肉一样。

戴家的仆人一下就乱了套,纷纷扑上去,托着戴俊坤有些不知所措。

毕竟,现在连戴俊坤受了什么伤都不知道。

冯行道等人也反应过来,他第一个大声叫好起来。

反正他不怕戴家,而且关系也不怎样,自然是尽情的幸灾乐祸。

冯行道笑眯眯的道:“老殷,真有你的啊!”

“你那日若用这一招,咱们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殷明道:“我这几日里却是又突破了境界,适才这也是临时起意。”

王锡元等人不好表现的太明显,却也是挤眉弄眼的笑着。

戴俊波怒道:“殷明,你,你怎敢伤我兄长?”

冯行道摆摆手,道:“去你的吧,你二哥自己起了杀心,留他一条狗命就算不错了。”

戴俊波恨恨的道:“好啊,殷明,你别以为你就神气了。”

“哼,今年的状元是我,你就跟一群小屁孩去考童生吧!”

他虽然生气,倒也不慌,毕竟这个世界武道发展的很强盛,外伤很少有治不好的。

他哪里知道,殷明已经毁了戴俊坤的一段经脉。

这等于是废了戴俊坤,他要么重新修炼,要么就等于是个残废。

可是,以他的年纪,重新修炼也不会有什么成就了,就连现在的境界都很难恢复。

洪泰楼上,杨凤然眼底露出一抹阴霾,不过面上却掩饰的很好。

想不到,这小子竟然有这种手段!

殷明这次相当于是踩着戴俊坤这位大唐将军扬名立万,但是同样的,也引起了一部分人的忌惮。

杨凤然身边,有人道:“想不到啊,明公子居然有如此手段。”

“呵呵,不知若是给他成长几年,他会不会有烈公子的高度啊!”

第73章 榜首可进考

杨凤然淡淡的道:“他便是有些手段,可惜终究是个白丁。”

“就算他一帆风顺,也得三年之后才能通过会试。”

杨凤然心中冷笑,那时候殷烈必然已手握重权,断然不会让殷明出仕的。

殷烈做事素来滴水不漏,不会让殷明成长为威胁。

杨凤然心中想着,手中的酒杯轻轻晃动。

听翠小阁中,说笑的贵女们却都惊呆了,看殷明的眼神也是异彩连连。

这个结果是任何人都料想不到的。

尤其是她们离得远,没有看清殷明是如何做的。

听翠小阁东首上,不少名门贵女聚在一处。

中心处,一位少女发丝轻垂,面前的矮案上,白纸上誊写了殷明适才所作的诗。

她旁边有不少女孩子环绕着,叽叽喳喳的都在问她。

“易姐姐,你最聪明,你可瞧得出这是怎么回事?”

“好像那位殷明公子用毛笔轻轻一戳戴二爷的后腰,戴二爷就吐血昏迷了。”

“是呀,我瞧他用的绝不是什么打穴的功夫。”

“那就是一杆毛笔,便是用来打穴,也不趁手呢!”

“看起来就像写字那么样,笔头轻轻一戳,一切就结束了。”

中心处的少女,抬起头,喃喃道:“这人倒真的是好文采,可这般手段,真是文人手段吗?”

便是这位天之骄女,也想不通殷明是如何做到的了。

忽然,有人尖酸的道:“切,只不过会念诵两句臭诗罢了,有什么值得显摆的。”

这说话的女子,也是世家女。

她的家族,却是跟戴家有亲,因此她这么说一点也不奇怪。

又有人附和道:“不错,戴二爷分明是看他年轻,不忍心下重手。”

“他不识好好歹,却反而背后偷袭,好不丢脸!”

还有人阴测测的道:“他便是有些才华,也要三年才能科举出仕,那时候早就物是人非。”

“他今日虽然能出些风头,可惜却已输在了起跑线上。”

这些不怀好意的发言,要么是殷大帅的政敌,要么是不愿意看到殷明成长起来的人,也是各怀鬼胎。

不过,这些人的确都提到了一个严肃的问题。

殷明毕竟只是白丁,等他科举出仕,同代人都已经手握实权。

殷明虽然能淡然接受,但是这对他的发展可不怎么有利。

就在这时候,雪丘前却又走来一人。

柳清穿着紫色的锦袍,笑着道:“殷兄今日扬威雪丘,真是令人惊艳。”

“小弟来迟一步,只能徒劳恭喜殷兄了。”

手握实权的青林侯府的小侯爷也来恭贺殷明,这又让不少人震惊了一下。

朝堂上的大形势,在场的举子都心里有数。

像是冯行道背后的冯大帅是中央军系的。

再像是柳清背后的青林侯是温和派的。

……

在场的这些亲近殷明的贵公子,反倒多半都出自跟殷大帅不同派系的家族。

看起来,似乎他们交好的就是殷明这个人,这个文弱书生!

戴俊波冷哼一声,道:“哼,殷明,算你有本事。”

“如果可能,我倒是希望今年就能跟你一分高下。”

“不过很可惜,这个愿望是不可能实现的了。”

他说罢,就要离去,这也等于是放放狠话。

柳清忽然笑了,道:“这一点,戴兄或许不用担心了。”

戴俊波看向柳清,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柳清道:“今年的科举有些变动,难道戴兄没发现,今年会试的时间顺延了十日?”

戴俊波道:“那又如何?”

柳清道:“这么一来,从时间上说,完全可以经历童生试、乡试、会试,一路考下去。”

戴俊波面色微变,道:“荒谬,从前朝以来,就没有这样的先例。”

“虽然时间上是允许的,但是按规矩,生员和举人都要参加各地有司的教育。”

“也就是说,最快也要相隔一年,才能参加高一级的考试。”

戴俊波打量着柳清,道:“柳清,你爹虽然是朝廷勋贵,但是也不敢这样破坏规矩吧!”

柳清笑道:“戴兄说笑了,家父当然没这个权力。”

“家父只是综合判断了今年的形势,延迟了十日会试的时间罢了。”

“恰好赶上各地都督上书要人,都渴求人才,管理地方。”

“所以,今年皇上额外开恩,允许童生试、乡试的第一名,可以直接参加更高一级的考试。”

殷明心里一动,知道这只是明面上的说法。

一定是青林侯暗中走动、布置,才营造出了如今的局面。

这件事,倒还真是亏了青林侯了。

戴俊波面色微微一变,显然也想到了什么。

青林侯恰好延迟了十日的会试时间,就赶上各地上书,皇上御口允许破例。

这种巧合,他这种世家子岂会相信。

戴俊波忽然看向殷明,冷笑道:“这么说,你是觉得自己能高居榜首?”

殷明淡淡的道:“想是如此。”

这种事情不需要谦虚。

青林侯为自己布置了这局面,终是会被人瞧出来的。

若是现在谦虚,到时反而叫人看轻了。

戴俊波道:“好,好啊。”

他忽然看向李成明,吼道:“李成明,你给我过来!”

李成明略一迟疑,旋即面带微笑就大步走了过去。

若是不看他脸上的血迹,再忽视戴俊波的口气,一点也想不到李成明是被人吼过去的。

看他步履从容,就像是贵公子闲庭信步。

戴俊波道:“殷明,希望你别在童生试就落榜。”

“我就先当你能拿到童生试的榜首,你可莫要叫我失望。”

他又对李成明道:“李成明,若是跟殷明公子同科应试,你不会手下留情吧?”

李成明忙道:“二哥说笑了,这种国家会考,小弟怎敢弄虚作假?”

戴俊波点点头,又狠狠的瞪了殷明一眼,这才带着怒气,愤而离去。

李成明向殷明拱拱手,道:“嘿嘿,殷兄,小弟先去了,先去了。”

殷明没说什么,知道这人不是真心跟自己打招呼。

这人是前代的隐太子后裔,当朝圣上登基后,将他满门几乎杀戮一空。

第74章 武者气节

李成明的母亲也是个狠角色,把襁褓中的李成明生生废掉了武道天赋。

抄家之日,皇上看到李成明只是一个浑身是血的小小婴儿。

皇上终于开恩,饶了他一命。

为表现仁慈大度,皇上还特许太医为李成明诊治。

当然,太医固然救回了李成明的命,也下了黑手。

太医打断了他左右两条大脉,让他再无修行的可能。

他的情况,跟杨子铭有些相似。

两人都是朝廷为表现皇上的仁慈,才留下了一命。

同样,两人也都被废掉,再不能修行武道,更没了复仇的可能。

杨子铭看向殷明,神色有些复杂。

他素闻殷大帅冷血无情,治军严酷,对这位传说中的大人物没有什么好感。

可是,殷明的诗词文采,的确惊艳到他,让他不由得产生了结交的心思。

这时候,冯行道已经上来揽住了殷明的肩膀,大笑道:“可以啊,老殷!”

“来来来,咱们去喝一杯。”

王锡元也笑着道:“殷兄手段真是让人叹为观止,一会可要好好给我们说说。”

跟着几人来的其他世家子弟,其态度也都变得和善起来。

这个世界,固然是武道至上。

可是,深层次是原因,是因为武者代表着实力。

强大的武者,是护佑一个国家不被妖魔覆灭的关键。

所以武者备受尊敬。

殷明适才一出手就废掉了戴俊坤,其中固然有许多机缘巧合,但是他打败了一位将军的事实不会变。

说到底,这个世界是以实力为尊,殷明的文道手段,折服了这些世家子弟。

杨子铭看着一群人簇拥着殷明,往洪泰楼去了。

那是文人不可以逾越的界限,只有高贵的武者可以进入。

杨子铭轻叹一声,转身准备离开。

一道平和的声音忽然从人群中传出来。

殷明道:“子铭,若不嫌弃,请来同饮一杯。”

杨子铭一愣神,还没反应过来,忽然被铁世昌一巴掌拍了个趔趄。

铁世昌扯住他的胳膊,大笑道:“走走走,如今这世道,文人也不能一味小看了啊!”

杨子铭还有点懵懵懂懂,跟着一群人就进了那洪泰楼。

殷明在跨过门槛的时候,忽然觉得微微有股寒意。

他向左看去,只见一个人正在跨过门槛,往外走去。

那人笑得很温和,但是殷明却隐隐有种感觉,这人跟自己是敌非友。

杨凤然笑着轻声道:“明少爷,你兄长叫我帮他带个好。”

“你能有此机会,可一定要好好把握啊!”

他的声音很轻,没几个人听到。

而且他说话的时候脚步不停,片刻间人已经到了数十丈外。

殷明知道,这人必然也是殷烈的追随者了。

而且看此人气度若渊,绝非那高峻之流可以比拟的。

也由此可见,那殷烈必然更不得了!

殷明轻轻摇摇头,不再去思索这件事。

今日是士子聚会,不适合去想这些。

雪丘园中,一众文人都惊羡的看着殷明被拥上洪泰楼,这是文人从来不曾得到的殊荣。

洪泰楼上,殷明被推倒上首里坐了。

殷明道:“听说这里是武举休息的地方,我来做首位,只怕有些不当。”

冯行道道:“哈哈,你就不用客气了。”

“我这两番立功受赏,都是因你而来。”

“我承了你两个天大的人情,你如何坐不得此位?”

王锡元也道:“老殷,上次那事,多亏得你。”

“不但行道这次评了功,我们几个也都跟着得了好处。”

殷明点点头,见他们都如此说,也就不再推辞。

王锡元忽然叹息一声,道:“今年武举过后,咱们这一批,却也就该各自去建功立业了。”

“日后再想相见,只怕就不太容易了。”

有人笑道:“这有什么啊,现在行道哥和默阳哥不也在军中任职么。”

“左右都是在京城,想见总是见得。”

冯行道忽然笑了,道:“你这傻小子,咱们岂会都留在京城中。”

那人不解的道:“可是,咱们洪京城,是大唐的中心,最安全的地方啊!”

冯行道的面色陡然严肃起来,道:“你这话就说的不对了。”

“咱们平日里玩闹也好,搞事也罢,都是小事。”

“可你不能忘了,咱们这些年消耗了多少资源,才有这一身功夫。”

“若是空有这身本领,却不报效大唐,那还练武作甚!”

殷明赞许了看了冯行道一眼,这人虽然是个大嘴巴,说话办事都不靠谱。

但是,在大是大非上,他却非常清楚。

这才是真正的武者气节,抗击妖魔,保家卫国。

那少年又问道:“那,行道哥,你难道要去外地军中杀敌吗?”

冯行道的声音忽然低沉下去,慢慢的道:“连年蛮族扣边,我打算去北方戍守历练一番。”

冯行道这话一出口,其余人无不变色。

甚至,就连王锡元都愕然,他也是才知道冯行道的打算。

大家都以为冯行道这次立功后,必要凭借功劳,领个肥差。

谁想到,他居然反而选了九死一生的妖魔沙场。

王锡元难以置信的道:“老冯,你没事吧?”

“你要去军中历练杀敌,都是好的。”

“那北边,你可知道有什么吧?”

冯行道笑起来,不过笑容有些勉强。

他道:“哈哈,不就是有些魔头吗,你吓成这样作甚。”

见冯行道说的如此轻描淡写,旁人却都轻松不起来。

冯行道这俨然是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魔可不是说起来这么简单的字眼。

这种东西诡秘无比,也不知是如何诞生的,是一种只为破坏和杀戮而生的存在。

魔的手段十分诡异,往往连武者都拿他们束手无策。

魔不像是妖那样,根据天赋,生来就强悍无比,但是某种意义上却更加恐怖。

魔最喜爱强者的精血,只要有强者的精血,他们就能轻而易举的变得强大起来。

甚至,就算是普通的血肉,只要数量足够,也能让魔头突破。

强者毕竟不多,所以普通百姓就是魔的主要目标。

北方出魔,这是一个常识。

冯行道居然敢去北方,这真是让众人意想不到。

第75章 日上山融雪涨江

王锡元道:“老冯,我觉得你还是再考虑考虑。”

“你要历练,去哪里都行,何必去北方呢?”

“听说殷大帅已经班师去北方戍守,反而是东部的玄国和我国时有摩擦。”

“你倒不如去那边,也一般能戍卫国土。”

冯行道认真的道:“和玄国的战争,说到底是同族相争,我不想去那边凑热闹。”

他忽然笑起来,道:“话说,你要去哪里,现在也该考虑了吧?”

王锡元摇摇头,道:“我也就是普通的寻个军部,跟着历练两年,没什么好说的。”

铁世昌道:“唔,我倒是要考虑考虑了。”

“老冯刚才说的有点热血,我也有点心动了。”

楼上,一群人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这有什么好心动的!

去到那沙场上,动辄就可能被魔头杀死,或者抓走,结局惨不忍睹。

像他们这种强大的武者,甚至可能被养起来,持续提供血肉。

铁世昌忽然问道:“老刘要去哪,我记着也是要去远方吧?”

刘默阳沉默片刻,道:“我去封西。”

洪泰楼上又是一阵混乱。

荒北出魔,封西出妖!

封西是大唐行省,但是那地方妖魔肆虐,形势混乱。

封西原本是大唐西方的大行省,边界绵长,戍守大唐。

可是,因为恶妖肆虐,封西省现在的面积,已经不足三分之一。

这是一个凶险不逊于北方边境的地方!

妖魔、妖魔,两者常常相提并论,因为都十分凶恶。

事实上,两者的界限并没有那么鲜明,有时候甚至很难区分。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妖可以生育,而魔的来历则十分诡秘。

刘默阳看起来沉默寡言,但是这份志向同样的不凡。

冯行道一愣,旋即笑起来,道:“哈哈,这才是我的好兄弟!”

殷明点点头,道:“各位各有壮志,这一番望能建功立业,来年还有再聚之日。”

杨子铭也神色严肃,因为妖魔是人类的公敌。

在这一刻,他心中没有家国,只有种族。

冯行道和刘默阳的志向,值得每一个人尊敬。

冯行道道:“老王,你看老殷多痛快,偏生你像个娘们,腻腻歪歪的。”

冯行道说着,举起杯来,大声吆喝着举杯共饮。

王锡元只得苦笑,一边举杯,一边心中却在重新思量未来的打算。

这时候,冯行道忽然道:“咦,雪融了!”

“快快快,咱们去瞧瞧。”

一时间,洪泰楼上,听翠小阁中,武者和贵女们纷纷探出头去,欣赏雪丘融雪的景象。

此时日头高升,远山已经遮挡不住雪丘。

没有了山的阴影庇护,雪丘积雪融化的速度变的快起来。

众人眼看着,积雪汇聚成细流,沿着雪丘流下去。

下面是青石砌的小渠,雪水在顺着汩汩而流,在阳光下显得金光灿灿。

两旁的梅花在风中摇摇曳曳,嫩黄的花瓣落在细流中,顺着细流,一起流入北方,汇入大江。

这时候,殷明忽然觉得有人在看自己。

他放眼瞧过去,不禁愕然。

听翠小阁那边,居然有一群女子都在盯着自己,倒显得自己像是什么珍惜动物似的。

殷明的视线却落在一个紫衣少女的身上。

那少女披着紫色的风氅,面前摆着笔墨。

即便在一群仪态万千的贵女中,少女仍然显得出类拔萃,甚至是鹤立鸡群一般。

冯行道留意到殷明的视线,道:“哟,我说老殷,怎么着,对上眼了?”

殷明笑道:“莫胡说,只是多看了一眼,就被你逮住。”

冯行道道:“哈哈,你还记得那是谁吧?”

“说起来,你们倒也算门当户对,毕竟你娘……”

冯行道忽然惊叫起来,愤愤的道:“老王,你干什么踩我?”

王锡元恨不得想抽这个大嘴巴。

那丫头是当朝宰相之女,就跟昔日殷明的娘亲一般。

现在他们都已知道,殷明的母亲嫁给大帅之后,生活的非常苦。

现在冯行道乱开玩笑,岂不是在勾起殷明的伤心事。

虽然,殷明自己倒是没觉得怎样,不过王锡元这一番的确是考虑周全。

一旁,刘默阳忽然道:“殷兄文采斐然,何不赋诗一首,以为纪念?”

冯行道立刻忘了被踩的事,道:“好好好,这个要得!”

立刻有人张罗着去取笔墨纸砚,然而回头一看,却愣住了。

殷明点点头,略一沉吟,便顺手在墙上开始落笔。

殷明也没有用文道笔,就直接催动文气,在墙上以指尖书写。

“空花落尽酒倾缸,日上山融雪涨江。”

“红焙浅瓯新火活,佳酿小碾斗晴窗。”

……

随着殷明落笔,墙壁上随之出现字迹。

诡异的是,墙壁上并没有粉末落下。

那字迹好像不是被划出来的,而是被殷明生生压出来的。

这不符合常理,一时间众人都呆滞的看着殷明,想不明白其中缘故。

在众人的注视中,殷明一连写了八句。

不过,殷明沉吟片刻,却又抹去了最后四句。

冯行道心痛的大叫道:“我说老殷你这是干什么,好好的怎么抹去了?”

殷明笑道:“这几句有些不合时宜,便不写了。”

冯行道摇摇头,道:“你偏生事多,好诗便是好诗,还要符合时宜。”

殷明慢慢侧过身,露出了身后的墙壁。

顿时,画面感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花落江,酒倾缸。

阳光明媚,雪水融化,江水上涨。

火炉正旺,陈酿微温,依窗看晴。

冯行道忽然咂咂嘴,道:“这首诗不好,不好。”

他说着,连连摇头,一副很懂的样子。

王锡元费解的道:“老冯,你啥时候也懂诗了?”

王锡元不明白,连殷明这行家都没说话,他冯行道啰嗦什么好不好的?

可是,看冯行道的表情,还不像是在装模作样,好像是真的觉得不好。

冯行道得意洋洋的道:“你看,先前那首好诗,叫人听了意气蓬勃,豪气顿发。”

铁世昌附和道:“不错,不错,这首诗就不行了,一瞧就软绵绵的,不值一提!”

第76章 宰相发怒

王锡元和大多数人都是智商正常在线的,顿时无语起来。

第一次见有这么评价一首诗的。

这是写景的诗,难得写的意境如此美妙。

怎么到了这两个蠢货嘴里,就变得那么不值一提?

刘默阳忽然道:“此诗不凡,难道你们没发现,现在我等都心情平和,不再像刚才那般焦躁了?”

王锡元陡然一惊,这才发现自己只顾着跟冯行道生气,都没在意。

不过,若是刚才,他绝对没心情跟冯行道生气。

刚刚听说冯行道要去北方,他的心就有些乱了。

看过这诗之后,却不知不觉就平静下来,也有了跟冯行道生气的心情。

这简直就是悄无声息的改变了自己的想法,简直堪称恐怖。

冯行道这时候也醒过味来了,嘟囔道:“我去,怪了,还真是心情不一样了。”

冯行道揽着殷明乐了,道:“老殷,厉害厉害,我冯行道算是服了你了。”

殷明笑着摇摇头,这小子的性子还真是够浑的。

殷明在墙壁上题的这首诗,很快被传出去,在文人和贵女中,又引起一阵小小的轰动。

尤其是易瑶,纤纤玉手拿着那张誊有诗文的纸笺,几乎不舍得放下。

要知道,她可是当朝宰相之女。

她的父亲是大唐文坛的领袖,她见过的诗词不计其数,能让她动容的却没有多少。

何曾有这般让她爱不释手的!

她品味着那两首诗,一直持续到这新元会结束,还在出神。

这时候,丫鬟小声道:“小姐,时候差不多了,咱们该回去了。”

易瑶这才回过神,点点头收起纸笺,与丫鬟一同出去。

外面,已等了几人。

易瑶微微一愣,道:“崔师兄,你们也还没回去吗?”

崔师兄,也就是济上学宫那一派人的带头之人。

他气质内敛,双目有神,看起来也不是凡俗人物。

崔泽道:“适才听了那两首诗,哪里还能静得下心,便耽搁了。”

易瑶点点头,道:“那两首诗,真是,真是……”

她秀美的脸上微微露出焦急的模样,似乎在纠结词汇,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她可是名动京城的才女,竟然连评价旁人的诗词都做不到,说出去都叫人难以置信。

崔泽忽然轻叹一声,道:“诗诚然是好诗,只不过,那人他,他毕竟出自……”

他欲言又止,显然有些忌惮。

易瑶摇摇头,道:“这等文采,我们还纠结什么出身呢?”

崔泽苦笑道:“这倒也是,只是,唉……”

他显然还是觉得不大妥当。

崔泽忽然回过身,对其他人道:“行了,今日也没什么事了。”

“你们各自回去,好好准备今年的会试和乡试。”

那几人各自称是,道:“师兄,师姐,那我们先告退了。”

济上学宫显然规矩很大,他们都纷纷一礼,然后各自告退。

易瑶又有些走神,回过神来惊异的道:“崔师兄,你不回去么?”

崔泽道:“我要去见见师傅,听听他老人家怎么说那人。”

济上学宫在大唐文人中,地位极高,其最高的领袖,就是当朝宰相易和图。

崔泽于文学上颇有天赋,也是易和图最小的弟子。

易瑶点点头,道:“是该跟爹爹说下,如此文采,真个叫人惊羡。”

她说着说着,又不禁有些出神了。

崔泽微微皱了皱眉,道:“师妹,走吧,”

说罢,崔泽在先,易瑶和几个丫鬟跟在后面,往雪丘园门外去了。

门外,车夫早就备好了马车,两人直接回到相府上。

宰相府,书房。

宰相面前摆着几张信笺,他正在一一查看。

易瑶和崔泽敲门进来,各自向宰相行礼。

宰相笑起来,道:“都起来吧。”

“今日你们是去雪丘那边了吧,怎么样,好玩么?”

易瑶道:“左右就是一群武夫,倒没甚么好玩的。”

“不过,今年倒是遇到一个厉害的文人,这次的新元会,却就变得不凡起来。”

宰相眼睛一亮,道:“哦,难道是一个少年才子?”

易瑶点点头,道:“正是”

宰相道:“你说说看,他怎生出奇了?”

易瑶道:“别的倒也不用说,我这里有两首他写的诗,爹你一看便知了。”

易瑶说着,把收起来的两首诗文取出,递给了父亲。

宰相笑着接过去,看了起来。

易瑶道:“爹,想不到咱们洪京城中出了这么有才华的少年奇才。”

“我看不如请他来做做客,问问他有何志向。”

崔泽在一旁有些不安。

他想要说明一下殷明复杂的身份,但是师妹正说到兴头上,他又不好插嘴。

易瑶的话却忽然断掉了。

易瑶有些愕然的道:“爹,你怎么了,你的脸色好差……”

宰相的脸色确实很差,简直阴沉的吓人。

他拿起其中一张纸,沉着脸问道:“这就是你说的少年奇才?”

易瑶看去,正是那篇《少年行》。

易瑶道:“是啊,爹,你这是怎么了?”

宰相忽然重重的一拍桌子,喝道:“你知不知道,此人是何来历?”

易瑶面色微微黯然,道:“听说他是殷大帅的儿子。”

殷大帅冷血无情,只信奉个人武力。

宰相和殷大帅意见不和,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只不过宰相也就是闹意见罢了,毕竟他就是个普通文人,就算有意见也不能把殷大帅怎么样。

宰相一字一顿的道:“你既然知道,还敢拿这小子的诗来脏我的眼?”

易瑶愣住,道:“可是,可是这诗的确是好诗……”

宰相断然道:“什么好诗,这也算好诗?”

“殷家家传的冷血无情,我承认他们武道厉害,可这文采,我都懒得提起。”

易瑶难以置信的道:“可是,听说那位公子不会武道……”

宰相猛地一挥手,截住她的话。

宰相沉声道:“够了,这件事不要再提了,说起来都简直是脏了我的耳朵。”

易瑶眼里浮现出泪光来,这还是她生平第一次见父亲发这么大的火。

易瑶颤声道:“爹,你,你难道就因为是政敌,竟然不分是非了吗?”

第77章 不可输给殷明

宰相压着怒火,道:“你还不给我出去!”

易瑶摇着头,轻轻掩着面,跑了出去。

易瑶一走,书房里的气氛登时尴尬起来。

崔泽偷眼瞧了瞧房门,在思量要如何找个借口开溜。

显然师傅心情不怎好,他可不想触这个霉头。

然而,宰相却开口叫住了他。

宰相道:“崔泽,你瞧什么呢,给我过来。”

崔泽只得走过去,神情却有点忐忑。

他可不是易瑶,人家那是宰相的亲闺女,掌上明珠,当然不怕宰相。

他崔泽可没少挨宰相的训,甚至还被打过板子。

虽然说那都是教育他,为他好,但是他潜意识里还是对宰相有些发憷。

崔泽慢慢的挪过去,垂着头。

宰相道:“知道我叫你作甚吗?”

崔泽眼珠一转,道:“徒弟不知道,徒弟今日什么都没看到,也什么都不会乱说。”

宰相话语一滞,差点被他噎死。

原来这小子以为,叫他回来,是不许他把宰相发火的事情说出去。

虽然说家丑不可外扬,不过宰相还不至于为了这点破事特意开口。

宰相道:“你抬起头来,谁要跟你说这种琐事了。”

宰相问道:“你知不知道?”

“今年圣上开恩,童生试第一可参加乡试、而乡试第一又可参加会试。”

崔泽道:“徒弟倒是听人说了,不过毕竟只有一个名额,算不得什么大事。”

宰相道:“的确算不得什么大事,不过万一,我是说万一,要是被那殷明得去,那就不太好了。”

崔泽疑惑的道:“他一个世家公子,难道还能拿到第一不成?”

“今年可是有不少的少年才子,参加到科举中。”

“像是乡试里的前朝皇族杨子铭,据说老成持重,一手文章写的极精练。”

“会试里,咱们学宫的人自不必说了,那隐太子的遗骨李成明也颇为不俗。”

“诗虽然体现一个人的文采,但是很遗憾,除非到了殿试,是不会考到作诗的。”

宰相道:“这些我自然知道,不过这件事容不得一点马虎。”

“那殷明若万一对上了考官的眼,或者打通了关节,被放过来了呢?”

崔泽没敢接话,因为师傅好像是铁了心要搞那个小子了。

宰相道:“行了,你也不用为难,我知道你也做不了什么。”

“你回去好好叮嘱学宫的弟子,务必要全力以赴,写出最好的文章,莫要被殷明比下去。”

崔泽这才知道,师傅原来就是要说这事。

崔泽道:“师傅,你放心吧。”

“学宫中现在为学气氛高涨,绝对不会出现问题的。”

宰相点点头,道:“行了,你下去吧。”

“那殷明的事,其他你就不用管了,我会让人处理的。”

崔泽如蒙大赦,急忙告退。

他走到门外的时候,隐约听到师傅冷哼一声。

宰相低声自语道:“哼,有我易和图在一天,这殷明小儿就休想进入朝堂。”

崔泽暗自摇头,心说真不知师傅对殷大帅到底有多大怨念,居然对他的儿子也这么执着。

翌日,宰相府发生的事,悄然在长安城被传开了。

毕竟,没有不透风的墙,宰相又没特意保密,是以消息渐渐传播开来。

两日后,童生试开考。

因为文生试和武生试是一起进行的,所以往年的时候,大家都会被武者的童生试吸引过去。

可是,今年的文生试,却吸引了格外多的人。

其实,文生考试不比武生,不但没热闹可看,而且闲杂人等根本连考场都进不去。

来的人,当然是为了殷明。

殷明带着笔墨,一路来到城东的考院。

刚走到大门口,就听到冯行道吆喝:“哟,老殷来了。”

“老殷,加油啊,兄弟给你助威来了。”

考院门外,也都有驻守的差役。

他们穿着皂衣,手里一条杀威棒拄在地上,腰间配着腰刀,显得威风凛凛。

只不过,他们庄重严肃的表情却有些端不住。

冯行道和铁世昌两人,说话也太肆无忌惮。

若是普通人,只怕早就被他们拿下,丢进牢里先反省两天。

可是……长官一阵苦笑。

他认得这几位都是京城出了名的纨绔,哪里招惹的起。

别的不说,听说这位冯小爷居然已经成就了武师。

天地良心,那差役里带队的长官,自己也就是个武士。

这就算是一拥而上,都不够人家一个人揍的。

这群小少爷,不冲撞考场,长官就谢天谢地了,哪里敢对他们做什么。

另一边,济上学宫的崔泽领着一群后辈过来。

他一指冯行道,道:“你们瞧见没,那大嘴巴,就是在替殷明助威的。”

“你们今日务必得好生努力,可千万不能输给那殷明!”

这两边的对话,殷明却都听到了。

他成就文师之后,随着修炼,不但神魂强壮,而且耳聪目明。

殷明有点无奈,想不到参加一个童生试而已,还有这么大波澜。

他冲冯行道等人略微点头示意,就走进了考场。

考场门口,有搜身的差役,不过在童生试的搜身,也不是很严格。

毕竟,这也就相当于是入学考试。

在冯行道的注目下,差役草草的一摆手,道:“公子,可以了。”

自有考院的人过来,引着殷明去到考场中。

这童生考试,大家都在一个大空地上,不过彼此之间,却用栅栏围起来,以免发生舞弊的事情。

栅栏的高度刚刚到人坐下的高度,考官站直了身子,是一览无余的。

各方面的细节都很到位,若要作弊,也是风险很大的。

殷明取出自己带的笔墨,放在桌上,又有巡考过来检查了一遍。

大唐重武轻文,文科举这边,就只提供纸张,以防舞弊,而笔墨却是要自备的。

殷明也没有用文道笔,那等神物若是拿出来,就太欺负人了。

他这番考试,却是要凭自己本身的才学。

很快,考试开始了。

这次的童生试,却是分为两场,一场是墨义、一场是策问。

所谓“墨义”,有些类似后世的名词解释。

第78章 墨义 策问

不过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成名的经文。

这“墨义”考的范围,是从文学、政治、历史、教育等方面出题。

这也可以说是常识题,主要考较知识储备,倒也能刷掉一批人。

其实,这还真是殷明的弱项,毕竟他是穿越而来的。

幸好前身博览群书,只要他搜寻记忆,倒总能找到答案。

墨义之后,就是策问。

所谓“策问”,就是一篇议论文了,根据考官给出的题目,来回答自己的见解。

这是科举的重心所在。

一篇文章体现着一个文人多方面的素养,包括文采、思辨、认知、判断等诸多方面。

殷明拿到题目,是“为政以武,陈力就列,居国下定之。”

殷明心中暗自摇头,这明明是文举,考的却是“以武定国”的主题。

也由此可见,文道在这天下,真的是毫无地位。

便是这个世界也有文人,却都是为武者服务的。

殷明略一沉吟,其实关于治国之道,定国之策,他脑海中多如牛毛。

不过,殷明心中所想的,多半都是文治,而这场的考官大概就是普通的文官。

考官多半也是信奉武者至上的人,而且文学素养只怕不过尔尔。

若是给他写一通篇文治的文章,只怕那考官根本看不懂,甚至会认为殷明写的是邪说。

殷明略一思索,提笔写下“有文事者,必有武备”。

考虑到要照顾考官的水平,殷明由浅显处入手,却去谈武备于文事之要。

以此为破题,在这童生试中,必能独占鳌头。

殷明落笔:“朝廷之望,武道之向也。武道兴,文事举,万民兴焉……”

殷明这一篇文章,并未刻意雕琢,只以思路取优。

他不但深谙孔子“武备”、“文事”的观点,更是深知“枪杆子里出政权”的简朴哲理。

四周的考生多半还在思索,殷明就已经落笔,直如行云流水,直抒胸臆。

等四周的考生开始动笔,殷明却已经写完,交上考卷便离开了考场。

若是旁的考生,必要等待,有可能万一被考官叫去问话。

殷明对自己的文章显然有信心,便直接离开了。

门口处,瞧热闹的人要么找地方歇着,要么就在打瞌睡。

毕竟文科考试又不能进场围观,等待却是颇为无聊。

当殷明走出来的时候,很多人一愣,却是没反应过来。

这才过去多久,怎么可能有人交卷出来?

冯行道也不知从哪跳出来,大声道:“老殷,你咋这么快就出来了,不会是被撵出来的吧?”

王锡元咧了咧嘴,暗自腹诽,认识这家伙,还真是丢人啊!

冯行道自己却浑然不觉,笑嘻嘻的就凑了上来。

殷明笑笑,道:“莫说胡话,只是答完了。”

不远处,带着几个师弟来参加考试的崔泽有点惊疑不定。

虽然说童生试简单,那也是相对于他们这些奇才来说。

况且,童生试通过或许不难,但是要拿到第一,那可不是说笑的。

要知道,未来的状元,也是从这童生试里考出来的。

想拿到第一名,却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便是比拿状元简单些,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难道这殷明并没有急着上位的意思,所以并不在意,只要通过就行?

崔泽有点奇怪,站在原地思量良久,而殷明已被一群权贵簇拥着离去了。

殷明确实不急。

他沉住了气,在等待出榜的日子里,每日里仍然是修行不辍。

他现在是文师,修行的方向也跟文士时不同。

以武道而言,能达到武师境界的人,其奇经和正脉都已打通,皮肉也已经练的坚如铁石。

所以,在武师境界,修炼的就是控制自身经脉,熬炼一身筋骨。

武师境界也是一个重要的分水岭,是至强者通往更高层次的重要一步。

很多寻常武者,则要么卡在武士上,要么勉强做个寻常武师。

强大的武师和水货武师,其实力差距绝对是巨大的。

对于文道修炼,文师境界也一样很重要。

就像武师开始控制经脉一样,殷明则开始尝试驾驭神魂。

如能修炼到巅峰,控制经脉如臂使指,就有希望成就武宗;驾驭神魂如人自体,便有希望成就文宗。

殷明虽然要科举出仕,但是想屹立当世,教化百姓,却离不开自身的实力,是以他一点也不怠惰。

眼看着,就要出正月了。

今年礼部尚书青林侯亲自督促,要求各地加紧阅卷。

这正月的最后一天,就是出榜的日子。

他这么要求下面,自然是为了赶时间,避免耽误了殷明参加接下来的乡试。

这一日,殷明正在冯家修炼。

他面前一幅长卷上,笔走龙蛇已书写了数丈的篇幅。

他左手拎着一个坛子,里面大半坛的墨水没有一丝波澜,静如止水。

殷明虽然是文人,但这一双手却比寻常的武者更稳,提笔拿墨,纹丝不动。

殷明这是在由练字,来养气、练神。

他每一个字都灌注自己的文气,倾尽自己的意志。

每一日,殷明查看系统,都会发现自己文气的量在扩张。

虽然短时间内,看起来没有什么,但是若一直坚持下去,必能文气如渊似海。

这又是文道和武道不同的地方。

武道练内力,最好的方法,就是服用各种滋补气血的天材地宝。

文道修文气,最好的法门却是读经修儒,以及各种修身养性的道艺,诸如书法等。

这两种法门,倒也不好说谁高谁下。

只不过,文道修行,关键靠的是自身。

武道修行,如果没有外部资源的投入,却十分缓慢。

若从成本上说,显然文道修行更具有普适性。

可惜,文气似乎必须经由系统才能修炼,却又没法子推广开来。

殷明一直把那长卷写完,才收起笔,而缸中墨也堪堪倾尽。

冯行道虽然是个粗人,不过看殷明修行了几日,总算被熏陶出了一点墨水。

冯行道在旁感叹道:“你这一手字,直似龙蛇缠斗,我都瞧得出不凡。”

第79章 童生试榜首

冯行道道:“想不到,你这等的境界,这短短十余日,竟然又有长进啊!”

殷明道:“这童生试里,虽然也有少年奇才,不过终究年纪尚小。”

“到了会试,我思量可能会有不出世的高手。”

“这次承蒙青林侯为我铺路,必得准备的万无一失,不能负了侯爷这番心意。”

冯行道道:“那倒也是。”

冯行道忽然问道:“话说你这几日怎么回事?”

“我听说昨日你是在青林侯府上修炼,前日却是在老刘家。”

“听说你那帅府上,现在那些管事和下人,至少表面上对你都很恭敬了。”

“你不在家好好修行,到处见朋友不耽误修行吗?”

殷明摇摇头,道:“你是不知,那殷烈派了个人过来,已住进了帅府。”

“这人不比张贺那草包,胸有城府之深,不是易于之辈。”

“我只想修行,不愿与他费功夫,索性就来你们这修行。”

冯行道忽然一个激灵,道:“你说的该不会是那杨凤然吧?”

殷明点点头,道:“原来你也知道。”

冯行道面色难得的严肃起来,道:“那人的确不凡,一身修为只怕已近乎武师之巅峰。”

“他虽然比咱们大了几岁,但是能有这等修为,殊为骇人。”

冯行道又疑惑起来,道:“不过,他也不敢明着把你怎么样吧?”

殷明笑道:“你便是把人想得太简单了。”

“譬如说,他若是请到朝中大将到帅府上做客,我于情于理都要接待一下。”

“我这一出面,必然就被缠上,每日里哪还有修行的时间。”

冯行道皱起眉头,若是以前殷明不受重视,倒是不打紧。

但前些日子,殷明废掉了一位朝中大将,现在可是声名鹊起。

若不是有生死状,只怕洪京大都督就要去撞贞元钟,参殷大帅一本,把殷明告到死。

现在,殷明已有声名,帅府若有客人,他倒是不好不露面。

冯行道道:“这么说,你现在出了风头,反倒也多了麻烦。”

殷明道:“这也没什么,等科举过后,我只要中举,就可以自己开府立家。”

“那时候我便搬出帅府,也就跟帅府没甚么瓜葛了。”

殷明说着,忽然听到外面锣鼓喧天,一片热闹。

冯行道奇道:“这是谁家的喜事,这么大动静,我这武场里都能听到。”

殷明摇摇头,道:“你这记性,今日是出榜的日子吧。”

冯行道一愣,旋即跳起来,大声道:“对啊,今日出榜。”

他一把扯住殷明,道:“我的殷老爷,那你还在这修炼什么,还不快去看榜?”

殷明淡淡的道:“慌张甚么,童生试而已,值得甚么大惊小怪。”

冯行道道:“可你若是拿不到榜首,岂非就拿不到参加乡试的资格?”

殷明正要说什么,忽然武场门边走进来王锡元。

他是冯行道的好友,不用通禀就被放进来了。

王锡元冲殷明拱拱手,道:“殷兄,高中榜首,恭喜了。”

冯行道愕然道:“这,这,真个中了!”

王锡元笑道:“你这蠢货,又说什么瞎话。”

“殷兄才华,你我还不知道么?”

殷明并不觉得意外,倒不是他自视甚高,而是这个世界的文道发展并不如他前世生活的世界。

说话的功夫,众人纷纷到来,都是来给殷明恭喜的。

殷明一一跟他们打过招呼,另一边,自有冯府的下人送上茶水。

冯行道一脸喜色,看起来倒像是他中了榜首一般。

王锡元笑着打趣道:“你瞎乐呵什么劲,人家老殷还没说什么呢!”

冯行道道:“切,老殷这家伙,我都不晓得他笑起来是什么样子。”

“没奈何,只得我替他笑了。”

这时候,殷明留意到柳清虽然也是面带笑容,却有一丝忧虑。

柳清开口道:“各位,且先别高兴了。”

“这童生试,殷兄能通过,其实都是咱们意料之中的。”

“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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