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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少女的异界绘卷》 第一章 欢迎光临地狱 “为什么？为什么我辛辛苦苦写了三十万字，却只有区区不到十个收藏？” 面对着电脑屏幕，名为魏远河的少年痛苦的挠着头。在他看来，以自己的聪明才智，写红一部网络小说简直易如反掌。可现实却如此残酷…… “为什么就没有人肯读？为什么……为什么会如此失败？” 和许多文学青年一样，魏远河当初并不明白读者究竟想看怎样的小说。直到现在，他才慢慢明白，脱离市场纯属自我满足的作品，乏人问津也理所应当的。 “真是可悲。”魏远河自言自语，也不知道是对潮流的多变感到无奈呢，还是自嘲能力有限…… 明明自己的小说是独一无二的……倘若能证明这一点的话，也许…… 他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胳膊肘打翻了放在电脑桌上的水杯，水洒在了键盘上。 …… 魏远河醒来了。 自己这是怎么了？昏昏沉沉之中，魏远河想。依稀记得自己正对着电脑屏幕发狠，正打算写个帖子埋怨当前时代的读者是何等难以捉摸，然后……然后魏远河的记忆便中断了。 难道自己趴在电脑前睡着了吗？这样想着，魏远河睁开眼睛。 “啥……？” 引入眼帘的，是一个欧洲风格的大客厅。厚厚的红色地毯，壁炉里燃烧着熊熊炉火。而自己——魏远河就昏睡在一张同样是大红色的沙发椅上。 “……” 魏远河目瞪口呆。他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奇怪的地方，而不是自己家里。 穿越？ “你醒了。”一个声音自魏远河身后响起，“我还以为你会再多睡一会的。” 魏远河回头望去。那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谢顶男子，黑西装，三角眼，鹰钩鼻，微微翘起的嘴角好像在微笑，可魏远河却无法从他的表情里读出一丝一毫的善意。 “先自我介绍一下，”男子说，“用便于你理解的话讲，我是……一个外星人。你相信我说的话吗？” 男子用平淡的语气，诉说着一件在魏远河听来不可思议的事情。我们的文学青年盯着秃顶男子看了足足有三十秒，然后开口： “我信！”魏远河斩钉截铁的说。 “你的反应很快……”秃顶男子吃惊道，“比我预想的快很多。能告诉我，你为什么那么轻易就相信我是一个外星人？” “看这地毯，还有这沙发，还有……”魏远河黑着一张脸，对着房间里的陈设指指点点，“我也想过，这会不会是哪个电视台的整人节目，但一来在我的国家这样的节目并不流行甚至不见得合法，二来我也不认为，有哪家土豪电视台会动用如此之多的资金购买这些昂贵的家具，只为了搭建一个整人摄影棚。” “很好。”秃顶男子微笑道，“可是，你有没有考虑过……” “我也考虑过，会不会我本人已经因触电之类的理由身亡了，你只是我昏聩心灵在弥留之际的妄想，”魏远河干净利落的说，玩起了他最擅长的梗，“但我刚刚在心中做了一点四则运算，还默背了一首短小的诗歌，并没有出现任何逻辑或记忆上的问题。我想……我的脑子是正常的。” 一位思想家在天国前遇到了天使，却要对方证明自己是真正的天使呢，还是他昏聩心灵在弥留之际的幻想。魏远河也称不上多喜欢这个故事，他只是希望通过玩梗让自己冷静下来。 “如果你确实只是在做梦呢？你只是在梦中，自以为自己很正常呢？”秃顶男子没有接梗的意思。 “我们能继续我们的话题吗？”魏远河怒道，把矜持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就在我想刚刚那些事的时候，我一直在用手拧的大腿——那疼痛告诉我，我并没有在做梦。” “好吧，好吧。”秃顶男子道，仿佛对魏远河的表现非常满意，“你的判断大致不错——只有一点我要补充，虽然你并没有触电而亡，但你的键盘的确漏电。你没有发现你碰倒了水杯。” “键盘是5V电压，5V的安全电压是绝不可能电死人的！”魏远河咆哮。 秃顶男子耸耸肩，示意魏远河说得没错。 “我不是小说人物，是不会因为键盘漏电而穿越……” “好吧，好吧，你当然不会，”秃顶男子温和的说，“你只是偶然被我选中了，仅此而已。” “我可以理解为，”魏远河皱眉，“我是被你绑架了吗？” “我没有恶意。”秃顶男子耸肩。 “说不定还有其他地球人也曾被你——算了。说吧，把我绑到这个鬼地方来，究竟有什么事？” 魏远河可不觉得，这位秃顶星人会贪图地球人的赎金。 “跟明白人说话就是省力……”秃顶男子轻笑道，“我就直说了，我只是想请你帮一个忙而已。只要你完成了我交给你的任务，我就送你回去。” “就算你在骗我，我也没法反抗，”魏远河颓然道，“讲吧，你有什么要求？” “我会送你离开地球……”秃顶男子慢悠悠的说，“确切的说，是离开这个宇宙。” “你不是外星人吗？难道你……”魏远河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外星人，那只是便于你理解的说法。我和我的种族在诸多宇宙之间漂泊……” “……就算是我也是读过好些网络小说的，”魏远河小声嘟囔，“你直接说你是主神什么的我还理解的快一些。” “我不是主神。” “那你能把人送进动漫小说的宇宙里吗？” “大部分可以。” “你还敢说你不是……” “说起来可能有点复杂……”秃顶男子没有继续接魏远河的话茬，“你或许读过一本叫做《时间简史》的书。” “霍金的？” “没错。那里面有介绍过人择原理。” “我知道，”魏远河点头，霍金真是太伟大了，虽然这个原理他在书中也只是顺便一提而已，“如果我没记错，这个原理的内容应该是：‘我们的自然规律为什么是这样的？因为我们就在这里’。” “说得好，”秃顶男子称赞道，“用你能理解的话说，你们宇宙的圆周率之所以是3.14多一点，不是因为别的，而且因为你们恰好生活在这样一个宇宙中；地球的环境，比如说重力加速度是9.8m/s^2上下，生活在地球上的才会是‘你们’。有些科学家疑惑为什么自然常数是如此巧合，多一点少一点生物就无法产生，其实根本没有为什么……如果自然常数不是你所知的那样，要么你们就不会产生，要么产生的就不是你们了。” “我不擅长物理——但那些无所谓。总之，你要主张不仅存在我家乡宇宙以外的宇宙，而且任何宇宙都有可能存在吗？” “没错。事实上，宇宙的数目是无限的。” “那么说……” “宇宙的数目无穷无尽，”秃顶男子悠悠的说，“所以，哪怕是你所熟悉的影视小说中的世界，只要加以时间寻找，在理论上，总有一天能找到一个一模一样的来。” “就像猴子在打字机上乱敲，总有一天能敲出一首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魏远河喃喃自语的时候还不忘记继续玩梗，“真是可怕…… “但也很浪漫，不是吗？”秃顶男子眼中光芒闪烁。 “你是要把我送到其中一个宇宙去了？”魏远河警觉的说。 “是的。我交代给你的任务很简单，你去那里生活一段时间……等我采集够了令我满意的数据，我就把你送回地球。” “我可不认为我能在一个物理律和我们宇宙完全不同的地方生活。”魏远河低沉道。他还能怎么样？敲秃顶星人的竹杠，让他给自己发金手指吗？ “技术问题交给我。你就当你成了穿越小说的主人公就好。” “可我不是穿越小说的主人公！”魏远河激动的说，“鬼知道你要采集多久的数据——” “我想你保证，”秃顶男子平淡的说，“会在你寿命终了之前把你送你地球。到时候，我甚至可以让你重返青春。当然……如果你在这之前意外死了，我就没法子了。” “如果回到地球，还是我失踪的时间点吗？”虽然心里恨得牙痒痒，魏远河最终还是克制住了杀掉秃顶男子的尝试。 “那是自然，”秃顶男子说，“不管你在其它宇宙度过了多么漫长的时间，地球上都只是一瞬而已。” “为什么是我？” “只是随机筛选的结果罢了。你中彩票了。正如你所预料的，你也不是第一个被选中的人。” “如果你们以前送过别的地球人去其他宇宙，为什么我从没说过有人从异世界回来？” “是你的话，”秃顶男子哈哈大笑，“你会告诉别人吗？” “……好吧。我没有和你提条件的能力，但我希望你能言而有信，”半晌，魏远河颓然道，“另外，我还需要那个世界的基本信息。” “你可以安心，”秃顶男子说，“我是不会把你送往一个必死之地的。相反，我会给你准备最好的条件。比如，我会让你通晓当地社会的语言，事实上……” “语言能告诉我们很多关于当地社会的信息，”魏远河自语，“语言和语言是差距很大的。地球上一些落后民族的语言，没有超过四的数字，却能用几十个发音迥然不同的词语形容牛的皮毛。只要分析一下语言中的特有词汇，就……” 秃顶男子连忙制止了他文青式的喋喋不休。 “不需要那么麻烦，”他玩味的说，“你要去的是一个你熟悉的地方。” “什么？” “你自己创作的小说。我会把你送往那个宇宙。” 从刚刚开始，魏远河的心就沉甸甸的。可现在，他感觉到，他心中再一次充满了希望。 “这话当真？”魏远河声音颤抖的问。 “自然，”秃顶男子信誓旦旦的说，“我会让你学会那里的语言，还会赋予你和你笔下的主人公同样的天赋。我想，有了这些条件，你应该能在那里活下去了吧。” “我的主人公是个真正的天才。” “我能把你也变成真正的天才。就算是躺着睡大觉，也能出人头地的天赋……” “你就不能直接给我个‘系统’之类的外挂吗？” “可以开始传送你去那个宇宙了吗？”秃顶男子无视了魏远河在金手指方面讨价还价的企图，“还是说，你想先静一下心？” “现在就可以——但我最后还有一个问题要问。”魏远河说，“你将我们的见面地点布置成这样……有什么原因吗？” “就是你想的那个原因。”秃顶男子笑道。 “这是法国思想家萨特的戏剧作品《禁闭》中出现的地狱场景……”魏远河喃喃道，“天呐，法国佬的戏剧！想不到，你居然会对地球文化有兴趣？” 《禁闭》这出剧描述了死去的三个人在一个宽敞的大客厅，三个悲哀的灵魂相互纠缠和追逐的故事。 “我确实是有兴趣，”秃顶男子说，“否则，也不会打发你以人类的身份，去一个你所熟悉的宇宙了。毕竟，单纯实验的话，怎样都无所谓。” “好吧，”我们的文学青年叹了一口气，“你怎么说就是怎么样。我也没有办法反驳你。准备传送吧。” 秃顶男子审视着魏远河。他忽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很少见到你那么有趣的家伙，”秃顶男子呵呵大笑，“看在你让我好好的高兴了一把的份上，我就破例提醒你一点特别的信息吧。” “你想说什么？”魏远河心中一紧。 “请问，”秃顶男子严肃的问道，“你的本质是什么？什么才是你？单单是肉体吗？” 这算什么？某种禅机问答吗？ “不，我认为思想也……等等，”魏远河忽然明白了什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你刚刚让我准备传送，可我从没有说过，要把你的身体也传送过去。物理规律不同，传送起来太麻烦了……我只会把你的思想送过去而已。” “什么——” “无论外表如何改变，你依旧是你。一路顺风。” 哪怕魏远河自诩涵养和道学先生一样好，他也忍不住要开口大骂秃顶男子了——但来不及了。骂声还没有出口，魏远河的身体就扑倒在地，而他的思想——已经被送到了截然不同的另一个时空。 “你很聪明，”秃顶男子看着倒地不起的魏远河，“你意识到了这座房间布置的典故乃是《禁闭》，却忘了《禁闭》这出戏剧的主题。” “‘他人就是地狱’，”秃顶男子说，“在这里，我就是你的地狱。” 第二章 翻转棋盘的推理 “你醒了？” 魏远河听到一个声音在询问自己。似乎自己正躺在床上，而声音的主人正在照顾自己。魏远河此前从未听过这种语言，但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能清楚的理解这种语言的意思。 看来自己已经到达另一个宇宙了，魏远河恨恨的想。感谢那个恶趣味的秃顶外星人，他居然还有那么一丁点儿的“良心”，没有把自己丢到荒山野岭去…… 脑袋非常沉重，身体给人的感觉也很不自然，确切的说是很奇怪。魏远河觉得这大概是自己的思想进入了一具完全陌生的躯体，还没有完全适应的缘故。 “唔……” 魏远河想要发出点声音，好向对方表示自己已经醒了。然而，在他听到从自己嗓子里挤出的声响后，他感到自己的心灵被惊恐占据了。 这个声音……不是自己的……而且……为什么……难道…… “我……” 魏远河定了定神，再次开口说话。这一次，他终于听清了…… 自己所发出的声音，那并不是属于男性的话音。 那是女孩子的声音！ “唔……！” 魏远河真正理解了，为什么自己会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太正常。并不是单纯因为思想的穿越。自己的思想……进入到了一具少女的躯体中。 ……怪不得，那个秃顶外星人会提起“人的本质”这种话题。 那个可恶的混蛋！自己居然以为他会有点良心，还真是看错他了！ 似乎是感受到了少女剧烈的情绪波动，正在照料少女的女性，把手放在了少女的额头上。 “没事的，小妹妹，”她温和的说，“一切都已经没事了。你现在很安全。” “……” 虽然心中有无数念头和疑问在翻滚，但魏远河知道，自己现在必须保持冷静。秃顶外星人或许就在哪里笑的前仰后合的看着自己呢——绝不能被愤怒和惊恐冲昏了头脑！ “……我没事。”隔了一会，少女说道。她睁开眼睛仔细打量正在照料自己的女性，那是一位三十岁左右，有着一头美丽的棕色卷发，身着蓝衣的年轻美妇人。 “没事就好。”妇人微笑。 “请问，这里是……？”地球人小心翼翼的问道，生怕被人瞧出什么破绽。 “‘野蔷薇’的客房，”妇人笑了，“你已经昏迷了三天三夜。牧师说你并没有受伤，只是精神方面受到了冲击。” “野蔷薇？” “呃……没听说过？”妇人有些惊讶，“就是佣兵公会。有印象吗？” “是这样……”少女喃喃自语，这倒是个常见的名词，在很多稍老一些的网文很常见，自己的新作也没免俗。 至少这位妇人看上去不像坏人，而自己躺着的这张床也很松软。 “我是怎么……” “想不起来了吗？”妇人温柔的说，“如果真的想不起来，你用不着勉强自己去想。几个我们的人在森林里发现了昏迷不醒的你，就把你送到了这里。” 森林？昏迷不醒？少女心中暗骂，自己刚刚恐怕还低估了秃子外星人的恶趣味程度……没让自己直接从林子里醒来可真是“多谢”啊。 “虽然有些失礼……”少女努力让自己话显得礼貌一点，“这里，是什么地方的佣兵公会……呃……野蔷薇？” 妇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色。 “你连这个都忘记了？”她吃惊的说，“这里是戈特利布城……” “戈特利布城是……？”少女开始懊悔自己当初写小说的时候没有把设定做的更详细一点。 “当然是埃里奥斯法权国，莫尔恰挪威领的首府戈特利布城——等等，请问，你的名字是？”妇人在报出了一连串让魏远河感到头晕目眩的地名之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少女摇了摇头。 “抱歉，”她说，“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起初，妇人的表情显得非常震惊，但是很快，这种表情被同情所代替了。 “没关系，你一定能很快想起来的，”妇人说，“你的精神受到了一定冲击，但这肯定只是暂时的。” 少女点了点头。 “请问您怎么称呼……？” “我是戈特利布城佣兵公会的接待人绮尔维丝，”妇人自我介绍道，“要不要我现在去再找负责治疗的牧师来看看？” “不用了，我想先一个人呆一会儿。”少女说。 “真的不需要……？”绮尓维丝显得还是有点担心。 “真的，谢谢您的关心，”少女露出一个笑容，“我想自己静一静。” “好的，”绮尓维丝体贴的说，“我之前帮你穿上了睡衣，你原本穿的衣服我放在床头了。我们现在是在二楼，如果你想要让我过来的话，就用那个摇铃。” “谢谢您，绮尓维丝姐姐。” 看着绮尓维丝离开房间，关上门，少女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无论如何，女性的身份还是让自己感觉有点不适应。不过，现在不能让纠结耽误自己的时间……！ 少女站起身来，开始在房间中烦躁的踱步。客房不大，但很整洁，地板上铺着厚厚的地毯，一侧还有木制梳妆台。 至少自己适应这具身体的速度比想象中快许多。但今后怎么办？自己要去哪儿？谋生的手段？ ……好吧。在考虑这些事情之前，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需要解决呢。 少女走近梳妆台，那里有一面镜子。魏远河久久的审视着镜中的自己。淡金色的长发，碧绿色的眼睛，还有粉红色睡衣包裹下的，娇小的，至多才十五六岁的身体。哪怕尚未完全长成，以地球男性的审美标准，这具身体的主人也毫无疑问称得上“美女”……或者说将来式的美女。 那么问题来了。 “我……是谁？” 少女自言自语。看上去，自己只是因为外星人的恶趣味而来到了女孩子的身体中。问题是，那个狡猾的外星人那么做，真的仅仅是出于恶趣味吗……？ 几年前，魏远河玩过一部悬疑游戏，游戏本身的剧本后期暴走了，只有一句台词至今印象深刻：在拿不定主意要走哪步棋的时候，就试着把棋盘翻转过来，从对手的角度考虑问题。确实，这是战胜敌人的一个好方法。 那么，现在，仔细回想一下外星人说过的话…… “物理规律不同，传送起来太麻烦了。”少女记得很清楚，最后，外星人说了这么一句话。可传送物质觉得“麻烦”，在这个宇宙内额外为自己制作一具躯体，难道不是同样麻烦吗？除非…… 除非，外星人只是单纯的让自己的思想占据了一具这个世界里原本就有的身体！ 那个性格恶劣的家伙，说不定还真的会在魂穿和身穿的问题上动手脚。 仔细思考一下，应该，应该有什么可以查证…… “有了。”少女忽然灵机一动。 自己穿越之后，思想上的最大变化，就是掌握了这个世界的通用语。这点能否用来证明自己的身体不是被凭空做出来的呢？ 学会了这个世界的通用语，其可能性不外乎两种。一，外星人将有关语言的知识灌输进了自己的思想。二，语言技能是这具身体原主所具有的记忆，外星人只是故意漏掉了这段记忆没有消抹。 如果能证明，自己现在所掌握的本地语言能力并不是出于外星人的灌输，而是身体原主人的记忆的话，那就…… 少女走近书架，取出一本《大陆诗集》。这本书看上去已经有些日子没有被人翻阅过了，书脊上布满了灰尘。 少女翻开书籍，仔细的阅读着目录。如果自己真的保有身体原主人的语言记忆，说不定就会有自己记得的诗歌。毕竟，语言的学习总要依托于具体的文章或语境，有些词汇和箴言，比如汉语的成语“狐假虎威”“完璧归赵”，就很难脱离具体的情景或典故去理解。 “有了。”少女的呼吸慢慢变得急促起来。 卓越的特里奥爵士所做的情诗《有感于爱》。当看到这个标题的时候，一连串关于这首诗的记忆就涌入脑海。 少女考虑了一下，拿起书桌上的羽毛笔，开始默写这首诗。 “这个笔迹……”少女瞳孔一缩。 自己的笔迹是极为优美的花体字。一眼就知道是女孩子的字体。不管是汉字还是英文字母，地球人魏远河可写不出那么秀气的文字。 我似乎已经接近答案了，少女默想。 少女中间遗忘了一次诗的内容，不得不直接跳过去写下一句。终于，她划下诗歌的最后一个句点，然后翻开诗集的那一页，开始逐字对照。除了她记不清的一句以外，还有两处把单词弄错了。 和我想的一样……少女脸上浮现笑容。 倘若是秃顶星人把语言知识“客观”的灌输给自己，自己要么根本不会记得任何文学作品，要么就记得且不会有细节拼写上的失误。 而事实是，自己依稀记得诗中的句子，细节上却有所遗忘。也就是说，自己有关语言的知识，确实是从别人那里——这具身体的原主那里继承的！ 可这样一来…… 事情变得麻烦了。只要在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以前，这具身体的主人就已经存在，那么，自己所继承的恐怕并不仅仅是这具身体，还有原主人的诸多人际关系。 必须马上想出办法，弄清这具身体原本是属于谁的…… 少女冥思苦想。他开始回忆自己书中的诸多设定。 在自己的小说中，他现在所处的大陆，瑟厄兰大陆——也是全世界唯一的大陆——是漂浮在云海之上的一块浮空大陆。两千年前，洪水肆虐，一位神明将原大陆的三分之一从海面上升起，直达无尽云海之上，成就了今日的瑟厄兰。 然而瑟厄兰依旧是一块极其广大的土地。就没有什么线索，来帮助自己弄清自己的身份吗？ “有了。”我们的文学少女脑中灵光一闪。 自己以前在地球上听说过这样的报道。有父母从小就教孩子三种语言，结果导致孩子患上了“失语症”，丧失了说话的能力。无论人掌握了多少种外语，作为母语的语言永远是其思维模式的根本所在，是他最重要的思维工具。 从刚刚开始，虽然自己说的和写的都是瑟厄兰通用语，但自己的思维模式，依旧是汉语。 也许……对于这具身体的原主来说，瑟厄兰通用语也是一种外语？ 这个新的发现令少女非常激动。联想到“自己”优美的字体，她觉得“自己”的文化水平不低，背一首短诗就有三个严重错误，实在是不应该。但如果通用语对这具身体的原主来说只是外语，一切就说得通了……！ 记得秃顶外星人说过，他将赋予自己和自己笔下主角同样的天赋。自己笔下的主角是一个大陆排行前三的天才法师。那么，“自己”也应该是一个天才法师。一个如此年轻的人类女性天才法师，不可能不为人所知。加上母语不是大陆通用语这个前提条件，哪怕运用排除法，也应该能给自己“验明正身”才对。 少女从书架上取下另一本书。那是整个书架上最厚的一本书，比所有的词典都要厚。 《大陆杰出法师名录》。金字书名下还有一行小字：禁止带出“野蔷薇”公会。扉页的说明上指出，只要是“值得一提”的法师，无论是担任政治职务，或是在某个方面有突出贡献，或是年轻而才华横溢，这本书都有收录。 说起来这本书也完全用“野蔷薇公会”来代指佣兵公会，而“佣兵”一词却是“雇佣”和“士兵”的合成词。这其中有什么原因吗？ 少女完全沉浸在查阅《名录》中，几乎忘记了时间。终于，她的目光落到了一个名字上。这个名字完全符合刚刚的所有条件，特别是，当少女看到那个名字的时候，内心深处忽然产生了一种似曾相识和欢呼雀跃之情。 维多利娅?道格拉斯。一位来自远方国家“奥卡德联邦”的天才法师少女。 虽然心脏在砰砰乱跳，但少女依旧没有急着下结论。她继续的翻阅着，想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符合条件的对象。没有。 少女把书翻回维多利娅这一页。书中没有登载维多利娅的画像，但少女并不着急，她开始查找和维多利娅有关系的其他法师。终于，当少女找到维多利娅的母亲，著名的女性法师伊丽莎白?道格拉斯那一页的时候，她轻叹一口气，合上了书。 书中印刷了伊丽莎白?道格拉斯的素描画像，出自一位著名的画师之手。同样的面貌，同样的发型。那毫无疑问，正是“自己”的母亲。 “果然。” 维多利娅?道格拉斯。 自己这具身体原先的名字和身份，到此为止已无疑义。少女将书放回原处，暗暗的想。但是，这其中也有更大的疑惑在。从维多利娅的故乡，到自己现在所在的地方，距离非常遥远。“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会…… “嗨，你。”半晌，少女对着镜子里的影像伸出手去。 “你也有很多隐情，对吧？” “在未来的日子里……和我一起努力吧，维多利娅?道格拉斯，不，‘我’……！” --------------- 在遥远的另一个时空，名为地狱的大客厅中。秃顶男子手中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红茶，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干的不错。”他轻声道，“第一次的考验，你通过了。” ********** 主角小资料 姓名：维多利娅?道格拉斯 身体年龄：15岁（差2个月16岁） 身高：154CM 体重：39KG 找了一会，发现现在好像不能在直接章节里贴人设图了…… 第三章 “野蔷薇” 少女换好衣服，走出客房。她此前从未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过女孩子的躯体；出乎她的预料，对自己的新身体，她不适应的感受并没有特别强烈。 是体内激素比例的改变？还是说，自己的五脏六腑中还残留有所谓“器官记忆”，让自己部分继承了原主人的生活习惯？在地球上，接受器官移植的病人有时个性会变得与器官捐献者的类似。而自己根本就是完全换了个身体，性格有些许改变也不奇怪。当然，这一切推断，都建立在这个世界人类的身体结构和地球人差别不大的基础上，少女心道。 可惜自己并不是一个理科生，不然倒是可以试着深入研究一下这个问题…… 少女走下楼的时候，绮尓维丝正站在接待台后面，在和一名白衣男子聊天。 “你没事了？”注意到少女的行动，绮尓维丝关心的问。 “劳您费心，我想我已经没事了，”身着朴素的红色连衣裙，少女轻轻提起裙摆，向绮尓维丝行了一个礼，“多谢您这些天的照顾。” 少女努力让自己表现的像一名货真价实的“少女”。天幸前世的魏远河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文青，加上看过不少动漫电影等等，模仿起女性来一时间居然也像模像样。 反而是绮尓维丝被少女的彬彬有礼弄得有点尴尬。最后，还是那位白衣男性帮她解了围。 “亲爱的绮尓维丝，你理应接受人家的感谢，”这位有着麦色短发的俊秀青年笑道，“你一边工作，一边还要照顾我们的睡美人小姐，也确实是够辛苦的。” “请问您是……”少女问道，心中对两人的关系大概有了一个估计。 “我是隶属于佣兵公会的佣兵，你可以叫我……西格，”白衣青年说道，表情颇为坦诚，但不知为何，少女总觉得他正在提防自己。是一种错觉吗？ “怎么样？想起什么事情了吗？”绮尓维丝问道。 少女摇了摇头。自己哪有失忆，但总不能直接承认自己是穿越者吧？ “抱歉。”她说，“我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绮尓维丝想出言宽慰，一时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西格却十分自然的把少女的话往下接。 “可我们总得想个办法称呼您呀，睡美人小姐。”白衣青年说。 少女装出一副思考的样子。 回答的太过果断会引发对方的怀疑。必须得适当的，恰到好处的，表现出符合身份的反应…… 自己又不是专业演员，一上来就挑战“失去记忆的少女”那么困难还是反串的角色，这果然是个地狱般的任务！ 但不管任务多么艰难，究竟能不能完成，不试试就不会知道。 过了半晌，少女用手按着胸口，从嘴里小声挤出一个名字： “维多利娅……” “什么？”绮尓维丝没太听清。 “她是说，‘维多利娅’，”西格道，“这就是你的名字吗？” “我也不清楚，”少女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但不知为何，这个名字让我有一种非比寻常的怀念感。” “就算已经失去了记忆，人对自己的名字也会有特别的感情。”白衣青年西格说道，“我相信这个名字和你有很深的渊源……在你想起更多的东西之前，我们就用‘维多利娅’这个名字来称呼你吧。” “好的。” 少女——维多利娅倒是并不害怕报出真名会让自己身份暴露。即使自己一言不发，也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认识自己的人出现。 说起来，自己刚刚的表演是不是很出色？似乎俩人都被自己瞒过去了！ 佣兵公会一楼大厅除了绮尓维丝所在的前台以外，还有几排棕色沙发椅，是供客人等候用的。少女想了想，随便找了一张坐下来。 当初写小说的时候，佣兵公会这个词不过是自己为了方便剧情展开随手设定的，背景资料一片空白。 显然，在瑟厄兰大陆“真实存在”的佣兵公会不可能是一片空白。单单是那个“野蔷薇”的别称，自己就不知晓。恐怕，这个世界里像这样自己不知道的故事，还有很多。 自己是小说的作者。小说中的世界是自己创造的。那又为何当自己真正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却存在如此之多的自己不清楚的事？ 这是理所当然的，作者笔下的情节和设定不可能涵盖世界的全貌。秃顶人恐怕也只是让自己穿越者到了一个“偏巧和自己笔下的一样”的世界。 那么，在自己没有做出具体设定或不知道的领域，这个世界是按怎样的法则运行的呢？ “……唔。” 佣兵公会看起来就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就决定从它开始试探了，少女想。 小说和电子游戏中出现这样佣兵公会这样的组织方便剧情展开情有可原。但这种东西大摇大摆的出现在现实世界里，怎么看都非常奇怪。一群游手好闲，每天循规蹈矩的来公会接任务……想想都“带感”。 一个强有力的国家能够允许这种“民间武力”存在吗？为什么“野蔷薇”会是“佣兵”的别称？ “那是……”少女指着距离不远处的一尊雕像问道。这尊雕像是整个大厅里显眼的东西。自己扮演的一位失去记忆的女孩，必须先给话题找个合适的切入点。 “喂喂，连这个也不知道吗？”白衣青年西格用无可奈何的口气说道，“这是我等‘野蔷薇’……佣兵公会的创始人，伟大的芙罗拉女士的雕像。还记得芙罗拉女士的故事吗？” 少女摇了摇头。她心里却对话题的走向很满意。 “好吧。”西格说，叹了口气，“那是五十多年前的事了。当时大陆局势比较稳定，不属于任何势力却掌握有大量武装力量的佣兵们就被列国视为心腹之患。终于，各国宣布民间佣兵非法，开始对佣兵实施打击……” “但你们抵挡住了，不是吗？”少女装出一副好奇的样子。这位西格谈吐高雅态度认真，和一般印象中粗俗的佣兵大不相同。 西格摇了摇头：“佣兵们小规模作战多少有点本事，但在各国军队的碾压面前，根本就不堪一击。但就在这个时候，芙罗拉女士出现了……” “她巧妙的运用各种手段在列国之间周旋，设法拯救了大量的佣兵，特别是富有经验的佣兵团。她帮助佣兵们前往北方国度摩尔曼苏克。摩尔曼苏克的国王曾有过佣兵的经历，愿意为佣兵们提供政治庇护。甚至在芙罗拉女士的努力下，过去相互敌视的强大佣兵团们也终于抛弃了彼此间的仇恨，联手求存。” 西格一副把自己感动了，“忆往昔峥嵘岁月稠”的模样。 “然后呢？” “芙罗拉女士……或者说，摩尔曼苏克的庇护最终惹恼了列国。他们匆匆拼凑出一支联军，总数超过十万，攻打摩尔曼苏克。而摩尔曼苏克的军队加上集结在那里的佣兵，加起来也不过一万人。” “然后呢？”少女问道，尽管她心中已经预料到了结果。 “和你想的一样——佣兵们经验丰富，大军进攻的步伐被拖住了。寒冬降临，大军的补给日益艰难，列国内部也产生了分歧，开始正论如此劳民伤财的去讨伐几千名佣兵是否值得。” 北国的寒冬真是太可怕了，少女想。不管哪个世界都是这样。 “最后，在芙罗拉女士和摩尔曼苏克王的外交斡旋下，双方订下盟约。签下盟约的佣兵们不得违背各大国的法律，也不得在缔约国之间的争斗中支持任何一方；成立受各国监督的佣兵公会管束佣兵们的行为；禁止各国干涉佣兵公会内部事务。芙罗拉女士就是佣兵公会第一任会长！”西格终于把故事讲得差不多了。 少女望着芙罗拉女士的雕像。雕像所表现的芙罗拉女士穿着朴素的裙装，一手执剑，一手拿着象征着盟约的羊皮纸，表情坚毅，眸子望向远方。 “那是许多年之前的事了，”西格感慨，“佣兵公会也有了很大发展。现在的佣兵公会不仅是佣兵们的同盟，也是民间人士自发保卫自己的一股重要力量。不知你有没有注意到，你房间里有几本《大陆重要法师名录》、《列国博览》这样的书，都是佣兵公会和大陆商会联手编纂的，只有在各地的佣兵公会和商会内才能读到。带不出门哟。” “那野蔷薇这个名字？”西格说了半天，这个问题可还没回答呢。 “是几百年前一伙厉害佣兵的绰号。也许当时实在是太有名了，后来大家就习惯用野蔷薇来喊厉害佣兵。芙罗拉女士建立公会的时候选了野蔷薇这个名字，野蔷薇也就彻底成了我们的代称。” “原来如此。” “只有正式隶属于公会的佣兵才能自称‘野蔷薇’，实习生也好，不服管教或是没有能力加入公会的法外之徒也好，都没有自称‘野蔷薇’的资格哦。” …… 少女心下雪亮。 “是这样的一段历史。称呼是‘佣兵’，也可以用‘野蔷薇’以示礼貌。” 自己作为作者方便剧情展开随手打出的一个名词“佣兵公会”，在真实的世界里竟然还有一个这样的故事。 “和预想的一样，这个世界，遵循着某种真实性上的特殊原则，”少女心道，“恐怕就连我这个原作者的原著，都只是揭示了这个世界的一隅。也许……原著没有涉及的部分，会按照‘大致合理’的原则自动补完？” 一些理论认为，文本的作者——特别是小说作者——对笔下的世界有绝对的支配。可真实世界显然要复杂的多了。 “幸好，”少女庆幸的想，“我是作者，不仅能居高临下的把握世界局势，还知晓不少绝密。这点必须向他人保密。” …… 绮尔维丝和西格自然不会知道少女心中那复杂的推想。绮尔维丝还当这个女孩在对佣兵公会的过往表示神往呢。她都有点想挽留她在这工作了。只是和“野蔷薇”们打交道，就算是接待员，也得能打一点才行。这个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的女孩肯定是不成的…… “那么，你现在打算怎么办？”短暂的沉默后，绮尔维丝开口。 第四章 决定策略 少女抿着嘴唇，陷入了思考。 自己身体的原主，维多利娅?道格拉斯来自奥卡德联邦。奥卡德联邦是全大陆面积最大的国家，却也是种族林立，危机潜藏，各种势力犬牙交错的神秘国度。道格拉斯家族是奥卡德联邦的家族，按理说，自己应该回到“自己”的家人身边才对. 但少女几乎在第一时间就否决了这个方案。 失去记忆这种拙劣的借口也就骗骗不明就里的外人，少女没有信心能瞒过自己“亲生父母”的双眼。特别是，“自己”的母亲伊丽莎白还是一位强大的法师，少女不认为她会发现不了亲生女儿维多利娅身上的变化。 哪怕天赋还没丢，光是自己把所有施法知识都忘了这一点够糟糕了。 那么，自己可以选择的道路就只剩一条了…… “我打算留在这里，”少女说，“留在埃里奥斯法权国。如果可以……我还想尽快前往首都。我想，我也许能在那座法师之都得到适当的治疗。” 在自己创作的原作中，埃里奥斯法权国是主角所属的势力。和道格拉斯小姐的“故乡”奥卡德联邦比起来，法权国国土不大，却是全世界魔法文明最昌盛的地方。那里的统治阶层几乎都是法师。 自己不是有顶尖的施法天赋吗？学习施法技巧？再没有比法权国更好的地方了！ 此外，和一般人印象中的法师不同，埃里奥斯法权国的法师以遵行善良之道自居，想来应该不会做出太过出格的事。 退一万步讲，自己怎么说也得和原作主角站在同一方势力吧？如果家族的人来寻找自己，说不定法权国还能给自己提供一定程度的庇护呢。法权国和联邦的关系可不怎么样。 绮尔维丝和西格的表情显得都很吃惊。 “你要留在我们法权国？”绮尔维丝忍不住道，“你的口音不像是我们这里人。” “你有什么特别熟悉的地名吗？”西格也劝道，“你要恢复记忆，最好是去熟悉的地方。” “不，”少女坚持道，一副倔强的样子，“我就留在这里。” 她是真心不想和认识过去的“维多利娅”的人打交道。谁知道维多利娅的母亲伊丽莎白?道格拉斯发现宝贝女儿被异界生物夺舍了会做什么…… “我听说埃里奥斯法权国的施法艺术独步全大陆，”少女诚恳的说，“我相信，这里一定有人能治疗我，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也更喜欢法权国的环境。说不定我还能学几手奥法的技艺呢。” 绮尔维丝和西格对视一眼。两人的眼中都有着无奈。 “好吧，”西格说，“既然你坚持，那我也不说什么了。你是冲着法权国的施法技艺而来……嗯，这座边境城市十分颓败，我想，你应该尽快到首都去。” “听从您的安排。”少女礼貌的回应。 “这样，”西格考虑了一下，“每个星期，都会有一支商队从这里出发，前往首都……下一支商队后天就会出发。维多利娅，你是后天就走呢？还是多休息一个星期？” “我后天就走。”少女说。 迟则生变，她想。 “好的，”西格点头，“我会帮你联系那商队。” “一切拜托您了。”少女感激道。 “不用谢我，”西格笑道，“只是，你的身体没问题吗？” 少女愣了一下。 自己，是不是表现的有些太过急躁了？ “我想……没有。”少女尽可能让自己的态度显得自然些。 “那好，”西格说，“你后天就可以出发。不过，我觉得你今天还是最好多休息下。而且……你在丛林里被发现的时候除了这身衣服以外什么也没带，所以你赶明还得买一些旅行用品。” 少女正想提出这个问题呢。西格能自己说出来，真是帮了她的大忙。 “我没有钱。”她早就把面子问题抛在一边了。 “你现在是受‘野蔷薇’保护的平民，”西格严肃道，“在关于你的诊断报告最后出来前，你的旅费公会可以买单。” 少女心花怒放。这正是她想要的结果！和预想中最好的结果一样好！ 她连起身向西格和绮尔维丝鞠躬行礼：“想不到还要这么依赖两位……” “分内之事而已，”西格满不在乎的说，“倒是你，真的那么仰慕埃里奥斯法权国的施法艺术吗？” “当然。”少女答的毫不犹豫。她刚刚有点担心自己的演技是不是有点浮夸，现在看来自己大概是多虑了。 “那么，你说说你仰慕的是埃里奥斯施法艺术的哪一点？” “呃……”少女一时语塞。她是知道很多埃里奥斯传奇法师和天才的名字，但那都不是一个普通女孩该知道的…… 西格笑了起来。 “我相信你的记忆真的需要复健……”他说 “‘埃里奥斯法权国在法术之道上的贡献，在于埃里奥斯法师善于将原本神秘、混沌的魔法体系规范化、世俗化。自建国以来，法权国一代又一代的优秀法师建立了一套严密的、合乎逻辑的理论系统……’”少女忽道。 西格哑然。 “‘让新法术的发明和旧法术的改良都走上了一条可控的理性轨道。这些法师还改善了法师教育体制，打破了由单个老师教导学生的传统教育方法，让培养新一代法师变得更加容易。’”少女背着手，像一个勤奋的学生似的，终于把她的书背完了。 “你是仰慕……这些？”西格咋舌。 “即使我记不清自己是谁，有关这段文字的记忆仍旧深深刻在我的脑海里。”少女说。 这套听起来有点像教育近代化的玩意基本是她写在书里的原文。反正这种常识性设定终归不会有错…… “这是挺厉害的……”西格仿佛漫不经心的吐槽道，“你赞同埃里奥斯法师们的观点，对吧？” “这有什么错吗？”少女说，“技术总归是越容易学，越多人掌控越好……呃。” 少女这句条件反射的话刚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自己是不是说的太鲁莽了些？似乎西格在和自己聊一个颇有争议的话题。 幸好西格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结下去。 “我想也是，”他干净利索的说，“好了，话也说的够多了。你的身体还很虚弱，我想，你还是尽早上去休息吧。我会……让绮尔维丝给你拿一些吃的。” 虽然还想从西格嘴里套出更多的情报，但少女找不到反驳西格的理由。硬要继续谈论的话，对方说不定会起疑。她只得再次向两人行礼，然后缓步走上楼梯，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绮尔维丝目送少女离去。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担忧。 “西格，”确认少女已经听不到自己的话了，绮尔维丝忧心忡忡的说，“她……” “我确定，”西格喃喃道，“虽然名字和相貌都一模一样，但这个女孩的确不是那个奥卡德联邦的天才法师维多利娅?道格拉斯，至少精神上不是。” “那，她是确实失去记忆了？” “我看也不像，”西格说，“她的脑子很清楚，还和我耍小聪明……哪里像是失去记忆的样子？不过，我也很难相信世界上会有两个相貌如此相似的人。在得到更多的信息之前，我们也只有相信她的话了。” “你那么肯定她不是维多利娅?道格拉斯……？你知道她没在对我们撒谎……？” “当然。” 西格坚决的说：“和法权国相反，奥卡德联邦的前辈法师崇尚神秘。对于他们来说，将法术理论体系化是如此愚不可及而惹人生厌。在奥卡德联邦的法师们看来，世间万物就像一团变化无端的活火，只有没有灵魂的泥雕木塑才会妄图用一成不变的理论去把握它。” 西格顿了顿：“道格拉斯家族更是如此，‘愚人错将瞬息作为永恒，而真正的永恒存在于永恒与瞬息的间歇之中’，这是他们家族的箴言……即使是那个维多利娅的母亲伊丽莎白，致力于世俗事务，也不敢公然质疑祖先的准则。据我所知，她写过许多神秘主义的诗歌。” “那么说……” “我确信她不记得佣兵公会的常识，可她却又把法权国的理念背的滚瓜烂熟。真正的维多利娅?道格拉斯绝不会如此。就算年轻的她赞同法权国的观念，也不会没有一点猜忌。我想，刚刚和我们交谈这位‘维多利娅’，是真心想从法权国得到帮助。” 绮尔维丝有些羞愧：“我们那么欺骗她，是不是不太好？” 西格耸肩：“她多半也没对我们说完全真话。如果她真的是精神上出现问题的维多利娅?道格拉斯……法权国能得到她是求之不得的事。不管怎样，两大国度的关系现在如此恶劣，我等‘野蔷薇’只要尽到义务，遵从她的请求，将她安然送到那座法师之都即可。” 绮尔维丝沉默不语。佣兵公会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寂静。 第五章 从马路到商铺 第二天。 起了个大早的少女并没有见到西格。绮尔维丝说，西格昨天晚上执行紧急任务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和昨天的清闲不同，今天的佣兵公会一大早就有人拜访，而看到绮尔维丝忙碌的样子，维多利娅也实在不好意思让她陪着自己去买旅行用品了。 “我自己去就好了。”少女轻松的说。 “可是……” “那家店就在斜对面吧？”少女自信道，“我能从房间的窗户里看得很清楚。放心吧，绮尔维丝姐姐，没事的。” 绮尔维丝只好点头答应。她取出一个小小的钱袋递给少女，然后就重新投入到了工作之中。维多利娅独自一人，悄悄的离开了佣兵公会。 昨天自己应该没有展露什么大的破绽，少女心满意足的想。 过去是身为男性也好，穿越者的事实也好……就凭西格和绮尔维丝的反应，他们应该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就算他们掌握了道格拉斯小姐的情报，也只会觉得自己和印象中的“维多利娅?道格拉斯”对不上号。 站在异世界的街道上，少女忽然产生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就在昨天，自己还在地球上，呼吸着家乡独特的雾霾和汽车尾气。而今天，自己却站在这里，在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和完全陌生的城市里，准备开始一段新的生活。 在衣食住行方面，少女还在进行观察和适应。 少女听过这样的说法：在古代西方，人们并不重视城镇卫生，不少住户直接把垃圾甚至粪便扔到大街上，导致城里四处臭不可闻。少女很难想象那样的日子……不，噩梦。 幸运的是，不管真实的古代欧洲是怎样的，至少这个世界并没有这么不堪。 和煦的阳光洒在大街上，人们带着匆匆的神色来来往往，偶尔有马车缓缓驶过。这座城市的街道远非一尘不染，至少还算整洁，没有被污水和马粪之类东西占满。说起来自己在原作里提过下水道这种存在：也许统治法权国的法师们会为每座城市修建特别的魔法下水道。 服装上也是这样。少女身上穿得这件红色连衣裙和小凉鞋以当代地球的标准来看肯定算不上新潮，甚至有点朴素，可在真实的中世纪里应当是没有的。大街上男男女女的衣着称不上五花八门，也并不千篇一律。 路面是用大理石——或者某种自己叫不出名字的石料铺成的。街边的建筑至少有两层，甚至三层，远方还有类似于塔楼的建筑，少女不确定那是不是法师塔。 而在饮食方面，这个世界的饮食类似于熟悉的现代西餐，少了一些花样，却也多了一些自己不知道的新鲜菜肴。绮尔维丝烹制的美味让少女感到十分满意。至少这个魔法文明的世界在各方面都比真实的西方中世纪要发达的多。 “这里只是边境，”少女告诉自己，“在法权国更发达的地区，那里的城市一定更惊人。 少女也没有忘记“把玩”一番绮尔维丝送给她的钱币，其中还有金币（当然，这不是纯金）。根据绮尔维丝的说法，大陆上主要国家几十年前签订了条约，统一了金币的分量和成色，让金币能够校对较为顺利的流通，而小额货币则各自不同。 自己要去的店铺就在不远的地方。据绮尔维丝所说，那应该是一家为冒险者和旅行人出售装备和必需品的店铺。陈旧的招牌上用难看的字体写着“粉红靴子”。这应该就是店名了。为什么老板要给自己的店取这个奇怪的名字呢？ 不管了，少女摇头。她深吸一口气，走进了这家陌生的店铺。 …… 少女走进“粉红靴子”的时候，店铺体格魁梧的秃顶老板正从柜台下往上拿一双靴子。这是一间宽敞的店铺，只是柜台上、货架上乃至于地面上都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杂物，以至于显得狭小了。听到少女走进，老板抬起头。 “尊敬的女士！”他叫道，大嗓门把还在端详货架的少女吓了一跳，“美丽的小姐！欢迎光临‘粉红靴子’，唔？既然您来了这儿，我保证您不会空手而归！让我看看——您是想要些什么呢？” 老板打量着少女。在他眼里，这位娇小的女孩穿着她的红色连衣裙，怎么看都和冒险者或旅行家不沾边。 “老板，是这样的……”少女反而有些被老板的热情吓到了，她收起了从货架上搜集更多情报的闲情逸致，仔细斟酌着措辞，“我打算进行一次旅行，可是没有合适的——” “旅行！”老板大声道，“啊，我明白了——你需要一些旅行用品，是这样吗？” “是的。” “请问您是要到哪儿去呢？您今后还有旅行的打算吗？”老板根本不给少女详细说明的机会，他连珠炮式的发问，“您有旅伴吗？路途是不是很遥远？您是不是考虑多购置一些物品，以备不时之需？” 如果不是想要尽可能维持“少女”的仪态，少女真想直接捂住脑袋，或者更干脆点，用愤怒的吐沫星子淹没眼前的家伙——这个老板是个天生的推销员。 “这个，让我们从头开始吧……”平复了一下心情，少女面带笑容的说，“我的旅程不会太长，从这城市去首都罢了。” 看到老板一副兴致勃勃想要开口的模样，她急忙又打断了老板：“不要向我推荐我用不到的东西——我暂时不知道我今后是不是还会进行长途旅行。请您——我是说，我们一件件的来，好吗？” “既然如此，”老板摸着下巴，“就按您的意思，我们一件件的开始吧。首先……” 他顿了一顿：“小姐，你需要一双靴子。你可不能穿着那种东西到野外去。” 老板指了指少女脚上的白色凉鞋：“你知道吗？旅行最重要的就是合脚的靴子。我之所以把这里取名叫‘粉红靴子’，就是因为我向我老婆求婚的时候，用了一双粉红色的靴——” 奇葩的招牌后面总隐藏着一个故事，可这老板废话也太多了。 “够了，”少女皱着眉头说道，制止了老板的喋喋不休，“现在的情况就是，我没有一双合适的靴子。我们可以快一点吗？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办。” “当然，尊贵的女士，”老板眼中精光闪烁，“正因为时间紧迫，才要选一双最适合您的呀。我猜您并非是一个旅行的行家——您决定好要买哪一种靴子了吗？” “您给我推荐一种吧。”少女说。她隐隐觉得接下来会发生可怕的事，但少女对靴子的确一窍不通。 “那好！”老板说，一副眉飞色舞的样子，“我这里有几种选择，都很适合于您。您看这一种——”他指了指他刚刚摆放在柜台上的那双淡金色的漂亮靴子，“这是精灵们喜欢的靴子，相传在遥远的过去，精灵卫兵们就穿着这种靴子巡视她们的树林。它很轻便，也非常美观，相信您会喜欢穿着它旅行的感觉的。还有这一种——” 不等少女回话，老板又从柜台下面拿出一双颇为时尚的黑皮长靴，“即便是那些最挑剔的帝国贵族，也对这种靴子爱不释手。他们穿着它到处远足。您看，从这里可以把靴子提高到及膝的位置，您穿着一定非常漂亮，就像个真的贵族。您知道吗，靴子有一种奇特的魔力，可以放大穿着它的女士的魅力——我保证，您穿着这双靴子，一路上所有男人的目光都离不开您！” “……” 见鬼。 前生今世，少女都不怎么擅长应付推销。如果自己还是过去的男性身体，自然可以直接朝着老板拍桌子，警告他再这么做自己就撒手走人：然而自己伪装柔弱的失忆少女已经伪装了那么久，又怎么可能因为一点小事就前功尽弃？ 话说回来，自己当初干嘛不直接成装成女汉子呢？ “老板呐，”少女晕头转向的说，“我要的只是靴子。为什么要推荐那么多？可以的话，我想要朴素一点的选择，不想太过引人瞩目。” “如果您是担心遇到危险的话，刚刚我推荐的两种靴子也是战士们的上上之选——好吧。”似乎是注意到了少女愤怒的眼神，老板耸耸肩，“您是一个谦逊、刚毅的女性，很好。我给您推荐这一种——”老板走到旁边的货架上拿下一双风尘仆仆的棕色革靴，“行军靴，全世界的将领纷纷为他们最信赖的部队订购这种靴子。它非常耐磨，而且穿在脚上极为舒适。穿着它赶路，就算一整天也不会觉得劳累。您这样的女士配得上它！” 少女有些心动，可还是把手指指向了那双靴子旁边的另一双看起来很结实的暗红色皮靴：“我能看看那一双吗？它看上去非常不错。” “真不愧是您！”老板说，嗓门大的震得少女耳朵嗡嗡作响，“一下子就挑中了最好的！恕我直言，您也就能在我这儿买到这种靴子了。这样的稀罕玩意，说不定错过了就没有了！” 他滔滔不绝的说着，而阻止他显然来不及了：“您看，这看起来就像一双靴子——我是说，它就是靴子，而且貌似一双普通的靴子。但其实，”老板拿起靴子晃了晃，“它的脚尖部位被额外加固过，鞋底暗藏钢丝。这种构造能帮您感知周围环境的震动，哪怕是最微小的震动也不例外。还有什么比穿着这种靴子旅行还安全的呢？除了天上飞的，什么都瞒不过您的感应！” “……” 少女已经产生了一种想要吐血的冲动。她再也顾不上什么仪态了，扶着柜台，让自己的身体不至于突然倒下。 “我知道了，”她艰难的说，“它确实很好，可是我还是想要刚刚的那一种。对，就那一种行军靴子。” 少女认为，真正的维多利娅?道格拉斯——一个名副其实的的大家闺秀——肯定会选择那双更美观的精灵靴子。但没办法，谁叫朴素的行军靴子是几种靴子里面最便宜的呢？绮尔维丝借给她的钱不多，她必须省着花用：她还有很多东西要买呢。朴素的行军靴也更符合她原先的审美。可是…… “原价是五个金币，”老板笑眯眯的说，“不过眼下，您花三个金币就可以买到。” “……” 开玩笑！自己钱袋里的钱价值加在一起总共也不超过五个金币！少女不清楚行情，但她相信绮尔维丝给钱的时候清楚各种商品的价格：这个老板是个纯粹的奸商，毫无疑问！ “你一定是疯了！”把一切伪装抛在脑后，少女忍无可忍的说，“五个金币！你该不会说，整整一个部队的军士，他们个个都穿着价值五个金币的靴子！” 这个世界的金币还是挺值钱的。按她在原作中的设定，一个普通农民辛苦一年也未必赚的到一个金币。她有点后悔，没在书中把世界的经济体系搞的完善一点，弄得自己现在这么被动。 “可是，这是特别的呀。如果您感觉不合算，我最低可以给出……两个金币的价格。”老板说。 “一个金币，”少女咬牙说道，“就一个金币，这是最后的价格。你要不卖，我就走人。”她打定主意，如果老板真的死咬着价格不松口，自己就回公会厚起脸皮找绮尔维丝帮忙。 结果老板一秒的犹豫都没有：“成交。” “……” 少女顿时有了一种自己已经被坑了的感觉……她对这个世界的物价了解的还是太少，很难对抗眼前油滑的老板。 而老板也显然不打算给她反悔的机会了：“那么，让我们接着看下一件——” “您不能为那双靴子付一个金币。”就在少女心中纠结的时候，一个声音传到了她耳朵里。 “嗯？” “他在欺骗您，”声音的主人优雅的说道，“您可千万不要上当。” 那声音是从身后，也就是“粉红靴子”的大门口响起的：少女回身看去，而一脸不快的店老板也把目光投向那里。 第六章 讨价还价 说话人是一个棕色短发的男青年。他中等个头，身着灰色袍子，淡金色的眸子打量着店老板和少女。 “那靴子确实不错，但价格不会超过四个银币，”棕发青年温和的说，“老板知道你不清楚行情，你可不能信他。” 在埃里奥斯法权国，一枚标准的金币可以兑换二十银币。换言之——老板把值四银币的靴子卖一个金币，也就是整整卖了原价的五倍。 “老板，”得到了出人意料的盟军，少女立即毫不犹豫的朝着老板兴师问罪，“你怎么解释？” 女士总比男人多享有一些福利。比如说，受到不认识的陌生人帮助的概率，女性就比男性高得多。对所谓的“女性特权”，少女心里可谓百味陈杂，却也不打算直接放弃。 “我……” 老板的表情显得很怨恨这个突然杀出来的混蛋。然后，他就像是横了一条心一样： “我不知道您是怎么想的，”他坚定的说，“但我不能用四银币的价格卖这双靴子。” “四银币是你的进货价吧，”青年随意道，“你并没有赔本。” “你怎么知道？”老板目瞪口呆。 棕发青年走近柜台。他对老板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同行。” 青年低语道。 “你……”老板气的老脸通红。 “如果是我，”青年平静的说，“即使是进货价，我也会做这笔生意。贪图不到一个金币的利润？鼠目寸光。” “你在说什么？”老板莫名其妙。 “我刚刚看到，”青年笑道，“这位美丽的小姐是一大早从对面的佣兵公会里出来的。然而她显然不是一名佣兵，老板。” “是的。但那又怎么样？” “小姐，”青年转向少女，“您要买一双靴子：您是要去哪里呢？” “我要去首都，先生。”少女心照不宣的答道，揣度着眼前人的用意。 青年点头。 “伟大的埃里奥斯法权国的首都，‘纯白之城’泰勒斯……”他仿佛自言自语的说，“您去那里，一定有很重要的事吧？” 埃里奥斯法权国的政治首都是内陆小城“恩培多克勒”。而当人们聊起法权国的首都时，脑海里最先出现的一定是经济与文化首都，“纯白之城”泰勒斯。当然，也有些好事者认为那座神秘的黑色浮空城“帕拉梅德斯”才是埃里奥斯最伟大的城市，但那就不在一般人的讨论范围内了。 “是的。” “这就对了，”青年看着老板，“你知道，那群傲慢的‘野蔷薇’……平时是不允许外人在公会休息的。能让佣兵公会如此接待她，她的身份一定十分尊贵……即使这样，你还打算欺骗她吗？” “等等！”老板叫道，“她从一早佣兵公会里出来，并不代表她和佣兵公会有什么特别的联系！也许，她只是个受保护的平民……” “请问老板，您过去在这座城见过她吗？”棕发青年反问，“您再仔细考虑一下：这位尊贵的小姐……她会是一位普通的平民吗？” 老板看着维多利娅。一头美得震撼人心的金发，乳白色的肌肤，尚未完全长成便令人心醉的面容，举手抬足间仿佛有一种奇特的优雅。这样的人会出身平凡……哪怕是傻瓜也不会相信。 “请问您这几天……”青年也扭头看着少女。 “我一直待在公会里，”少女心领神会，和青年一唱一搭起来，“绮尔维丝姐姐和西格先生给了我很多照顾。” 老板瞪大眼睛。他张开嘴想要说什么，可什么也没说出来。 “我会把这里发生的事好好的给绮尔维丝姐姐他们说的。”少女不慌不忙的说。她其实不知道绮尔维丝和西格的身份究竟有什么特别——但不管怎么说，扯他们的大旗似乎比想象中好用…… “你现在还打算维持一个金币的价格吗？”青年笑眯眯的说，“您和公会维持着不错的友谊。也许，你打算为了不到一金币的利润，破坏这种良好的关系？想要和公会做生意的人可很多呐！相反，您现在结交了这样一位贵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得到回报。这是一项长远投资，不是吗？” “我……你……好吧。”老板终于服输了，“四个银币……不！” 他就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正儿八经的朝少女鞠了一个躬。 “为了补偿我刚刚的失礼，今天我出售给您的所有商品，都只卖进货价的一半！还请您不要放在心上。”只听老板严肃的说。 …… 二十分钟后，少女心满意足的离开了“粉红靴子”。 除了靴子以外——现在她选择了那双漂亮的精灵靴子，和维多利娅?道格拉斯的身材最为般配——少女还买了一身旅行者常用的衣服。在棕发青年的建议下，她选择了一套褐色皮衣、米黄色皮裙和纯白厚绵袜的服装。 据棕发青年说，这些衣服上附加有“自动清洁”的魔法，不用清洗也不会沾染一丝灰尘。 少女还买了一个结实的大背包和一些应急用品，比如应急食品和绷带。而以上一切只花了一金币十二银币：不到预算的一半。 “如果你想买更多的日用品……”离开“粉红靴子”后，青年笑道，“我建议你旅行到下一个城市后再买。在这座边境城市买日用品和奢侈品是很不合算的。你每接近首都一步，你就会发现这个国家越发繁华，你的选择也会更多。” “多谢您了，”少女用感激的口吻说，“不知您……” “绮尔维丝女士是我的朋友，”青年笑道，“我刚刚去了公会——显然，我们正巧擦肩而过——绮尔维丝就拜托我帮忙去看一看您。她担心那位贪心的老板会欺骗您……果不其然。不过，你可不要告诉她，我拿她和西格的名号去压人！” “我明白，”少女一笑点头，那位老板可被自己和青年压榨的够狠的，“您知道我的事？” “虽然下了封口令，但森林里的睡美人的故事还是在本地的佣兵之间传开了，”青年无奈道，“详情我也是从西格先生那里才了解到的。对于您的遭遇我很同情，但我也相信，埃里奥斯的法师们一定能解决你所面临的困境。” 少女审视着眼前的棕发青年。他显得很友好，也非常可靠。不过，他那么热心肠的帮助自己，真的只是因为受西格所托吗？ 若是这家伙“别有所图”…… 少女可是对青年男性的心理可是一清二楚——她对眼前这个貌似友好的家伙抱有相当的警惕。他真的如外表一般忠实可靠吗？ 自己这个“失忆的柔弱少女”的形象和个性实在是太软弱可欺了，足以让男人产生强烈的保护欲。是不是逐渐表现出一些“强硬”的个性比较好？ 就在少女胡思乱想的时候，青年朝着她伸出手去：“虽然很冒昧，不过，我也要和明天早上出发的商队一起去首都泰勒斯城。路上请多指教，维多利娅。” “啊……是我要感谢您的照顾了，先生……”少女也连忙同青年握手，看来短期内这个家伙都会在自己身边了。 “说起来，您都知道我的名字了，我还不知道您的名字呢。”少女问道。不知为何，这句话一出口，她就产生了一种不妙的预感。 “我……” 青年明显迟疑了两秒钟。少女心中不详的预感更重了。 “我的名字叫做约翰?歌特，是个商人。”终于，青年似乎下定了决心，“您好，维多利娅小姐。” “……” 听到青年的回答，少女的笑容一滞。 除了她笔下重点提到过的角色，对于这个世界的名人，少女并不了解。唯有眼前人的名字，她永远也不会忘记。 甚至在此之前，她一直在计划寻找这个名字的主人。少女希望和他站在同一方势力。她毫不怀疑，那将会是正确的选择。 约翰?歌特。这是少女原作中，属于男主角的名字。 “可惜，”少女心中却想，“当初忘了问问秃顶人，主角光环这种东西是不是还存在。若是世界上当真有主角光环——那玩意不应该转移给我吗？” 第七章 以主角的名义 主角。 主角是故事的灵魂。“主角一定是最重要的角色。”作者们总是会在主人公上投入更多的感情，因为主人公是他们主要打算表现的人物。没有那些令人印象时刻的主角，许多名作便黯然失色。 主角总是会遇到那些最不可思议的巧合，或在一次又一次在绝境中化险为夷。有些时候，主角往往是作者的理想投射。读者们习惯于把自身代入故事的主人公，这是许多人阅读的乐趣所在。 …… 少女看着眼前的约翰?歌特。这个貌不惊人的家伙就是她原作中的主角。也许，注定是这个云上世界最不可思议的人物……最不可思议的原住民。 “我的脸上有什么吗？”见少女表情有异，歌特一脸纳闷的问道。 “没什么，”少女连道，她晓得歌特那惊人的观察力，“你的名字让我产生了一种熟悉感。”她稍稍补充道。 作为一位典型的奇幻小说主人公，约翰?歌特是一位令伙伴们感到安心的盟友，同时也是一名让对手胆寒的敌人。当约翰?歌特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他就已经成为了全世界最不可思议的施法天才。而现在…… 他已经成长为了一个真正的强大法师。 少女并不想站在歌特的对立面。为什么自己将来应该站在法权国这一边？加入原作主人公所在的势力有错吗？ 歌特总是扮作普通的商人——他确实也有不少产业——低调行动。很少有人察觉到他的暗中谋划。 对于普通人来说，约翰?歌特的身份是一个秘密。可其他天才法师，还是有可能听过他的名字的。 原作里没维多利娅?道格拉斯这个角色，主角歌特应该也没和她见过面。不过维多利娅毕竟是能在最新版《法师名录》查到的新星，歌特又有诸多情报源，发现了一点自己真实身份的端倪也不奇怪。 “他也许猜测我就是那个奥卡德联邦的施法天才维多利娅，因此才来试探我，”少女飞快的思索着，“原先的维多利娅很可能会听过他的名字。我对他的名字有反应，也许他会进一步怀疑我。不过，我又不是先前的维多利娅。他针对‘维多利娅’的其他试探对我可不一定管用，顶多让他自己疑神疑鬼而已。” 于是少女打定主意——装傻到底。 须知自己印象中的歌特虽然狡猾，却不是邪恶之辈。少女认为他绝不可能在弄不清状况的情况下对自己不利。另一方面，自己可以从歌特身上弄到有关这个世界的更多情报。既然这个世界遵循“正常”的逻辑，只要少量的情报就可以顺势推导出许多东西。 果真，见少女对自己的名字产生了一点反应，歌特稍稍皱了一下眉头：“这应该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小姐。” 这肯定是你和“我”第一次见面，歌特先生！少女心中吐槽，我可不记得我写过你和“我”见面的剧情！ 她缓缓摇头，做出一副茫然无知的样子：“我想不起来了。” “我没有失去记忆的经历，但我想我能理解您的痛苦，维多利娅小姐，”歌特轻声道，“许多事情，明明感到熟悉，却想不起来，这是一种可怕的煎熬。不过，您也不必太过沮丧。正如我之前说的，在我们法权国，您可以得到最好的帮助。” 蓦地他话锋一转：“绮尔维丝女士还忙着呢，我们就这样回去打搅她不太好，”他仿佛漫不经心的说道，“我们可以先四处转转。可惜，我虽然来过这里几次，却不是一位优秀的向导，请您见谅。”他的语气自然，好像真的是忽然想起这事的一样。 “……” 好吧。我敬爱的主角大人哪，失敬失敬。您还真是，一如既往习惯于抓住一切机会自然而然的往女生脸上蹭。 话说回来，歌特的相貌其实十分端正，比他的作者，来自地球的文艺青年魏远河本人帅多了。 ……男人总希望自己的理想投影帅气风流一点，这又有什么错？ “当然，”稍微迟疑了一下，少女不动声色的说道，“我本来打算在附近走一走——这几天我一直呆在房间里，还不想那么早就回去。” “这是我的荣幸，维多利娅小姐。”歌特微微鞠躬。他眯起眼睛，也不知是否看穿了维多利娅的腹诽。 两人走在城市的街道上。温暖的阳光照在少女的脸颊上，让她觉得暖洋洋的。 拎包的工作自然而然的交给了歌特。 一路上，少女好奇的四处张望：她前世虽然是个文艺青年，却不是一个爱好旅游的人，连自己的祖国都没离开过。 “这里是法权国的边境，”歌特淡然的说，“虽说是‘城市’，多少有点破败。请不要在意。” 这一定是炫耀吧，少女心中吐槽。这也叫“破败”？ 身为一名彻头彻尾的文科生，少女对建筑学其实一窍不通。但和印象中的古代都市不同，少女已经在这座城市看到不少两三层，甚至更高的建筑，外部装修也十分体面。而在真实的欧洲中世纪，在最黑暗的时刻，国王的王宫看上去就像一个大四合院！ 这个世界的生产力——肯定是在法师们的协助下——显然远远超过了这个水平。 不过，对于生活在地球大都市的少女来说，歌特的无形吹嘘毫无意义……再宏伟十倍也毫无意义。少女唯一关心的是这个世界里那些自己还不知道的常识。 “我对建筑没什么了解，”少女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如常，“不知埃里奥斯法权国的伟大建筑师和工匠们……” “主要是伟大而胸怀宽广的法师们，维多利娅小姐。”歌特自信的说，“有了法术的帮助，比如‘塑石’，‘化石为泥’，建筑师和石匠们的种种奇思妙想才能够实现。埃里奥斯法师是第一批研究‘窑的附魔’，让普通人可以规模生产珍贵建材的法师，现在这些方法已经被广为采用。和国外的高傲法师们不同，我们十分注意和普通人的联系……” 他喋喋不休的用老师讲课一样的口吻继续说下去——而少女过了好大一会才想起来，自己的“本来身份”——维多利娅?道格拉斯——恐怕也包含在歌特所说的“国外的高傲法师”之中。 “如果我是原先的维多利娅……”少女心道，“也许就会对他的话立即产生一点反应。可惜，我不是。” 尽管这位年轻法师表现的就像真的只是单纯在女士面前表现自己的博学一样，但少女几乎确信，歌特的确正在试探自己。 …… 两人边走边聊。慢慢的，少女感到一阵发自内心的疲惫。 “我累了。”她果决的说。这种疲劳不仅是精神上的。地球青年魏远河经常被人嘲笑体质虚弱（他的体育课永远是不及格需要补考），而维多利娅这个异界女孩子的身体呢，居然比自己原先更糟糕：走不到半条街，她已经感觉自己要气喘吁吁了。 大概与自己在床上躺太久了有关系，少女幽怨的想，当然，过去的维多利娅八成是个超乎想象的超级宅女。是时候为自己制定一个锻炼计划了。 “我们休息一会吧，”歌特耸了耸肩，将少女领到了道旁的长椅旁，“这是我的责任，您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 他不知从哪掏出来一张坐垫放在长椅上：“请坐在这里。” 虽然自己所写的原著中经常描写歌特眉头一皱从兜里掏出某些小道具的情节，但亲眼所见，还是十分震撼。敢情这货的真身是某部漫画里的蓝色微胖腹部有袋的猫型机器人不成？ 仿佛知道少女在想什么似的，歌特说道：“我的衣兜连着一个微型次元袋。你知道，我们做商人的，总要准备一些货品以备不时之需。” “……” 真的有四次元口袋啊，你。 话说回来，商人干嘛要把货品揣在兜里“以备不时之需”？推销？ “我刚刚就在想，”歌特说，看着胡思乱想中的少女在坐垫上坐下来，他露出了他招牌式的微笑，“初次见面，我的礼数多有不周：对于像您这样的年轻女士，哪有不准备礼物的道理。” “这怎么好意思……”少女嘴上推辞，心里盘算他的用意。如果是普通的女性，可能真的只是怀疑歌特要推销或者撩妹罢了，但少女知道他没有那么简单。 “所谓礼物，当然是免费送您的，哪有收钱的道理。”只听歌特自信满满的说，“为了展示我的诚意，嗯……我就从附近买一点适合您的东西好了。” 看来你还有点自知之明，少女想。从你那个神秘的宝贝兜里掏出来的玩意根本信不过：谁知道里面藏没藏微型追踪器之类的东西。少女记得清楚，自己可是在原作里写过这种奇葩法术的。 歌特转身走向街对面的首饰摊。少女看着他和那位女摊主交涉，似乎在进行激烈的砍价。很快，他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银色的手镯。 “我本打算包装一下，但那样太虚伪了，”歌特温和的说，“像您这样充满魅力的女士正需要一些首饰点缀，才能显示出您的美丽。可惜，这是小地方，也只有这种不上档次的东西。” “已经很够了。非常感谢。”少女短暂的考虑了一下，把镯子戴在了手腕上。首饰并不是她最想要的东西，如果自己可以挑选礼物的话，她大概会选择一套可以变小随身携带百科全书之类（她坚信约翰?歌特拿得出这样的古怪东西）。在未知世界行走，再没什么比知识更加重要。至于镯子……她相信路边摊出售的玩意绝不是真正的银制品…… “也许您还要需要一只戒指，或者项链，”歌特说，“再没什么比首饰更能彰显出一名女士的身份地位。除此以外……”他稍一停顿，“首饰也可以传达出更多的信息，让您免受一些不必要的骚扰。” 原来如此，少女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不知道这个世界的风俗是怎样的？倘若这个世界的习俗和地球一样，自己以后可以把戒指戴在小指上，以赶走某些不讨人喜欢的男士…… 可惜不能立即把眼前的主角大人划入“不受欢迎”的名单。 “我们回去吧！”过了一会，少女满足的站起身来。可以从歌特身上挖掘的信息有很多，但自己未必急在一时。 她没有发现，就在她转过身去的同时，歌特嘴角似乎浮现出了一丝满足的微笑。 第八章 夜半密谈 夜深人静。 佣兵公会内。 “她已经睡下了。”绮尔维丝走下楼梯。 约翰?歌特坐在一张棕色的长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手里端着一杯红茶，时不时便啜饮一口。说也奇怪，红茶泡好已经一个小时了，却始终了保持热气腾腾的状态，即使没有续杯，也一直是满的。 “‘睡下’并不等同于‘睡着’，绮尔维丝，”歌特连头都不抬，若有所思，“倘若那位少女真的是你所知的那个维多利娅?道格拉斯，即使真的入睡了，也绝不可以放松警惕。你太大意了，绮尔维丝。” 他旋即笑了：“当然，她是维多利娅?道格拉斯的可能性很低。我认为她现在并没有窃听我们谈话的能力。你的疏失无关紧要，绮尔维丝女士。” “看来你今天的收获很大，歌特先生，”绮尔维丝说，“你还是那么擅长和女孩子在一起。” 歌特把茶杯放在面前的桌子上：“不，恰恰相反，绮尔维丝。我今天最大的收获，就是一无所获。” “可是你说你知道她没有窃听我们谈话的能力……” “不只是她。我们的谈话不能被任何人知道。你还在沉浸于工作中的时候，我已经在这座公会内部部下了屏蔽侦查的法术结界。没有人能通过法术手段从结界之外窥视和窃听我们。” 绮尔维丝身子一震：“你……”她是这座的房子的真正主人，但歌特一到喧宾夺主了。 “我不仅是埃里奥斯法权国的法师，也是佣兵公会的特别成员，一名‘野蔷薇’，绮尔维丝女士，”歌特露出“狡诈”的笑容，“这也是为了公会好。” “……” “当然，我得补充一句，”歌特悠悠的说，“这种结界只能屏蔽法术侦测，总有人会采用物理手段，比如用自己的耳朵贴在门板上偷听。我说的没错吧，西格？” 吱的一声，佣兵公会的大门打开了。一身白衣的佣兵西格走了进来。 “西格！”绮尔维丝惊喜的喊道。 西格给了绮尔维丝一个短暂的拥抱：“我一结束工作，就立即赶回来了。”然后他转向歌特，“你好，歌特先生。很高兴在公会见到你。” “你好，西格，”歌特回答，对两人发的狗粮视而不见，“你的行动比我预想的更加迅速。我甚至认为，直到我和维多利娅离开这里，你都不会回来呢。” “比计划中要顺利，”西格说，“顺带一提，你和绮尔维丝的对话，我只听见了最后几句。” “除了法术结界，我还用了恒定的幻术让那些用眼睛和耳朵观测这栋房子的人一无所得，”歌特耸肩，“你能听到最后几句，是因为我知道外面是你，将你排除在幻术的效果之外。微不足道的把戏罢了。” “你的把戏还是那么滴水不漏，”西格意味深长的说，“我从门缝里窥视，只能看见漆黑一团，但实际上里面却是灯火通明。不过，我很好奇，如果那个女孩只是装睡，现在正从楼梯上方偷听我们，你打算怎么办？” 歌特摇头。 “我想她做不到，”他说，“我已经在她身上设下了禁制，我能感应到她的位置，听见她身侧的声音。我想，我们活泼的维多利娅小姐已经进入了梦乡。” “什么时候？”绮尔维丝错愕。 “她的镯子，”歌特说，“上面隐藏了一些有趣的法术。如果她摘下镯子，我也能立即知道。” “你屏蔽了别人的侦测手段，自己却在窃听别人？” “这是非常手段，”歌特说，“也是危险时期的正常手段。” 西格却对其它事情感兴趣：“这个‘维多利娅’看似随和，实则对他人充满警惕。她肯戴上你赠送的手镯——那么说，你取得了她的信任？” 绮尔维丝也反应过来了：“你说那个镯子上动了手脚，可维多利娅之前告诉我，那是你在路边的首饰摊上……” “我确实在首饰摊上买了一个镯子，但我身上还有一件几乎一模一样，却附加了追踪窃听的法术的东西，绮尔维丝，”歌特平静的说，“当我从首饰摊上买下镯子转身的时候，就迅速的用手上功夫把两个镯子偷换过了。所以，虽然那位少女亲眼看着我从不认识的商人那里买下礼品，但我送出去的，还是自己兜里的东西。” 绮尔维丝对歌特投去不满的目光。而西格仿佛在沉思：“你隐藏了镯子上的魔法灵光，让它逃避侦测魔法的效果。不过，过于注重隐蔽性的话，它自身的效力会不会被削弱？” “五百米之内，我能听到它周遭的的声音；三千米之内，我能感应到它的确切位置。”歌特轻轻的说，“再远一些，我就只能感觉到它的大致方向了。预防万一，我会一直‘护送’维多利娅到首都泰勒斯城，绝不让她脱离我的监视范围内。” 佣兵公会里陷入了一片可怕的静寂。良久，绮尔维丝才说道：“其实你们太多心了。没必要对那孩子那么严酷。” “我们毕竟没有用手铐脚链拘束住她的自由，”西格摇了摇头，“等她到达首都‘纯白之城’，那些‘大人物’的手段，恐怕就没有我们那么温柔了……尽管我们都知道，她不太可能是维多利娅本人。对了，对于她是什么人，你有什么头绪了吗？”他问道。 “头绪？”歌特无奈的笑了笑，“对我们来说，她还是一个完全的谜。确实，那具身体属于维多利娅?道格拉斯的可能性高达百分之九十。可是，对于某些法师来说，鼓捣出一具和本尊一模一样的身体，我一点也不会吃惊；退一步讲，谁知道维多利娅?道格拉斯有没有一位被隐藏起来的双胞胎姐妹呢。” “她真的失忆的可能性呢？” “明知故问，”歌特说，“我和你的观点相同。失忆这种事情是很罕见的，可能由一些法术引发，再不然就是某些外伤。真实生活又不是传奇故事，哪有受一点精神刺激，或是冷不丁掉进水里，就会失去记忆的道理。而且，失忆的人总会表现出一些精神上的并发症，而这个‘维多利娅’……她的脑子，可是完全正常。” 歌特还有一句感慨的话没有说出来：她的脑子不仅仅是正常，而是灵活得很。从细节来看，她似乎竭力维持一种柔弱女孩的形象，但骨子里那种大大方方的气质，却又不输给任何男性。嘛，这也算一种独有的魅力吧？ 年轻的法师叹了口气：“不说这个了。西格，那件事有消息了吗？” “已经确认，”西格点头，“‘那件物品’确实在明天的那支商队中。” “很好，”歌特愉悦的说，“省了我自己去调查的时间。” “看来，没有我出场的机会喽。”西格打趣道。 “怎么会呢？您可是芙罗拉女士的外孙，”歌特眼中精光闪烁，“在这个莫尔恰挪威领，以及更多的地方，还有很多很多的人民需要拜托您和‘野蔷薇’们协助保护呢。风暴即将来临，没有人能够独善其身。而在这之前，我们必须慎之又慎。” 第九章 启程的早晨 少女做了一个梦。 在梦中，自己从小就生活在一个很大很大的庄园里。作为独生女，自己的父亲、亲戚和下人都待自己很好，但她很少见到自己的母亲。 “妈妈到哪儿去了？”年幼的维多利娅?道格拉斯向一直照顾自己老仆人提出了问题。她也那么问自己的父亲，可父亲总是不回答。 “她有很多事情要忙。”老仆人答道。 “我能和她一起吗？”维多利娅睁着自己的大眼睛。 老仆人摸了摸维多利娅的头。 “你是她的女儿，”老仆人说，“哪有母亲不疼爱自己孩子的呢？你母亲也有自己的难处。但只要你变得和你母亲一样厉害，你们每天都可以在一起了。” 维多利娅将老仆人的话记在心里。 她很快开始了自己的修炼。她沉溺在家传的施法艺术中，越是深入，就越是无法自拔。 日子一天天过去。父亲对她赞不绝口，仆人们对她展露出的笑容也渐渐变得谄媚。她的老师换了一个又一个。慢慢的，经常会有身着长袍、盔甲和华服的人来探望她。维多利娅知道他们都是了不起的大人物，但所有人的语气都很亲切，就像眼前的小孩子是和他们身份平等的人一样。 “我的努力收到了回报，”维多利娅?道格拉斯想，“我很快就可以和母亲在一起工作了。” …… 少女醒来了。眼前是佣兵公会的客房。晨光透过窗户，射进房间里，看得见空气里浮动的微尘。 “很长的梦呢。”少女自言自语。她的头非常疼。 少女毫不怀疑，自己刚刚的看到的，就是这具身体原主人，天才法师，真正的维多利娅?道格拉斯的记忆。可惜，当少女试图读取维多利娅记忆中细节的时候，不仅一无所获，连先前已经记住的东西也开始迅速忘光。 “我可不是那个真正的维多利娅?道格拉斯小姐啊。”少女苦笑着想。 维多利娅敬爱她的母亲。在记忆中，维多利娅为了赶上她的母亲，那位强大的女性法师而不懈努力。那么，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呢？ 少女知道，自己身体的原主，维多利娅?道格拉斯小姐最终如愿以偿，成为了整个奥卡德联邦最光彩夺目的天才法师。但是，少女从她并没能亲眼看到的，维多利娅记忆更远处所感受到的，却只有一种忧伤的情愫。 也许维多利娅最后也没能和自己的母亲好好相处……少女苦笑。儿女总是以杰出的父母为榜样，然而这样对他们来说就会带来幸福吗？ 少女摇了摇头，将负面情绪逐出思绪。自己是自己，维多利娅?道格拉斯小姐是维多利娅?道格拉斯小姐。自己可不会为道格拉斯小姐的选择买单。 当然更加遗憾的是，维多利娅的施法技巧，少女一点也没记住。恐怕，想要恢复维多利娅的施法能力，要付出非常艰辛的努力。一想到这些问题少女就感到头疼——法师是一个需要系统学习的职业，对于来自异世界的少女来说，学习施法就和从零开始重学中学到大学的全部知识没什么区别。但愿道格拉斯小姐记忆中残留的施法知识能帮助到自己。 瑟厄兰大陆是一座漂浮在云上的大陆。少女老早就想看一眼她笔下壮丽的云海：大陆诗集里有不少歌颂云海的诗歌，文笔和意境不能说多好，至少比魏远河这个三流文青的水平高多了。她也知道，这个世界的人们之所以赞颂云海，不仅因为云海本身是壮美的景色，也因为云海是这个世界施法者的力量之源。 经由系统的学习和训练，具有施法天赋的人能感受到云海的召唤，然后，通过将自身的精神力注入到云海中，来引发奥法的奇迹。以地球上奇幻小说的说法，云海的存在就近乎于“魔网”一类，是普通人控制原本混沌的魔法力量的不可或缺的手段。精神力越强大，深入云海就越深。 从云海，到云海之下的青空，最后直入更下方的无尽蓝海，精神力愈深入云海，施法者的等级也就越高，能施展出的法术也就越强。人们习惯性的用法师精神力所能到达的地方来称呼法师的等阶，从低到高，分别称为“云海级”“青空级”“蓝海级”。 有些法师把等阶细分为从“云海初级”“云海中级”一直到“蓝海高级”。也有人建议按法师所能施展的最高法术等级——从一阶到九阶——来表示法师的具体层次。不过，这种缺乏美感的称呼遭到了大多数法师的嘲笑。 怎么感觉这俩毫无本质区别……维多利娅扶额。好吧，这个实力体系是我写的……万幸这个体系还算容易理解，真的设计了出了一堆连自己都搞不懂的东西，那才真叫欲哭无泪呢。 如果《法师名录》和自己脑海中残存的维多利娅记忆没错，维多利娅的母亲应该是蓝海级，而维多利娅?道格拉斯本人应该是刚刚到达青空级不久。在这个世界，能在二十岁前到达青空级，就算了不起的人物了。 少女就这样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穿上衣服。相比那套行动不便——主要是她不太习惯——的连衣裙，现在这套干净利落的便服更符合她的胃口。褐色上衣，米黄色的皮制短裙，搭配纯白棉袜（顺带一提，这是少女第一次穿长袜——比她想象中舒适不少。只是它难道不容易滑下去吗？）和淡金色的精灵靴子，现在少女的装束就像一个真正的女旅行家或冒险者。 “早安，维多利娅小姐。打扰了，我可以进来吗？” ……同时传来敲门声和歌特的声音。 竟然一穿好衣服他就立即敲门了——时机把握得如此完美，少女狐疑的想，他真的没有躲在外面偷窥吗？ “……早上好，歌特先生。”虽然心中疑惑，少女还是为作品的原主人公开了门。 歌特依旧穿着他那身朴素的灰色袍子。看到少女的样子，他眨了眨眼。 “您穿这身真是漂亮，维多利娅小姐，”歌特赞叹道，“有一种英姿飒爽的感觉。” “……谢谢。”少女压根不相信眼前人说的每一句话。更糟糕的是，自己还是有些头痛。 话说，歌特是什么等级来着？在自己笔下，故事开始的时候，这家伙的精神力就已经到达青空中级了，比巅峰时期施法能力完好无损的维多利娅?道格拉斯还要强。到自己穿越的时候，小说已经写了三十万字，而歌特的实力到达了青空高级。 不管怎样反正比目前的自己强大很多就是了，少女暗想。小说三十万字时是夏季，而现在是秋天，时间已经又过去了几个月，鬼知道不按道理升级的主角大人会不会又提升了他的水平。 少女能做的就是抱紧眼前这条金大腿：什么？预先抢走那些属于主人公的外挂？作为一个彻头彻尾文青作者，少女的作品里就根本没有可供抢走的奇遇或者外挂！ 我们的文学青年第一次为自己的过分文艺感到发自内心的懊丧…… “到早餐的时间了，是吗？”调整了一下情绪，少女问道。 歌特耸肩。 “我是很想和您一起去用餐，不过……”他吞吞吐吐的说，“恐怕我们不能吃饭了。” “什么？”少女一瞬间没有听懂。 “准确的说，我们来不及吃饭了。我们要跟随的商队上午八点三十分就出发，而现在已经是八点十五分了。这就是我为什么匆匆闯进来的原因——打扰一位尚未洗漱的女士是十分不礼貌的，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为什么不早点叫我？” “我敲了好几次门，但您没有反应。现在我们必须马上出发。记住……”他忽然加重了语气，一字一顿，“要、用、跑、的。” 第十章 在马车上 十分钟后。城门口。 “呼……哧……” 少女单手扶膝，摇摇晃晃，大口的喘着粗气，感觉自己站都站不稳了。她穿越以后还没跑那么快过，确切的说，在地球上，也很少跑那么快过。 维多利娅?道格拉斯的身体素质实在是糟透了。现在她每一次呼吸都会导致肺部一阵针扎似的刺疼。不知道是不是供血不足的原因，她头晕目眩，只觉地面如此松软，难以保持平衡，唯一能听见的声音是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真想就那么一屁股坐在地上，但那样实在太难看了…… 对此，少女身边的歌特只是无奈的耸耸肩。他呼吸平稳，就像完全没有进行过任何运动一样。 “如果您感觉很难受，”他无可奈何的说，“您可以坐下来休息一会儿。距离八点三十分还有五分钟，”他看了一眼手中的金色怀表，“但我看商队还要多等一些时候才能出发。” “你不是……说……我们将会迟到……” “确实如此。不过，考虑到清点货物的时间，商队就算推迟个几分钟到半小时出发也可以接受。” “那我们为什么要急急忙忙的跑来呀！”少女感觉自己要气炸了——在那之前自己的肺已经炸了。 “因为我不想迟到，即使是形式上的。”歌特说，“您也是这么想的吧？” “……”少女无语。她只是坐在道旁的一块石头上，强忍着剧烈的头痛，用眼神表达自己的怨念。 闹别扭是女生的特权。前世的魏远河认为闹别扭的女生不可理喻，但是此时此刻，她开始尽情的享受这种特权了…… “好吧，”歌特从少女的目光中读出了她的意味，长叹一声，“是我不好。以后我会更多的考虑一下您的身体状况，维多利娅大小姐。” 少女心中一乐，这还是自己第一次享用到大小姐这种称谓呢。再继续敲诈下去如何……？ 呸呸呸。就算过去的魏远河是个性格软弱的文学青年，好歹也算个男人，再那么撒娇下去，肯定会遭到天谴的！ 于是她做出一副宽宏大量的样子：“不，不用道歉。这不是您的责任。我太缺乏锻炼了，歌特先生。” 哪知道歌特马上借坡下驴：“您的睿智令我折服，维多利娅小姐——事实上，只要我们学习一些调整呼吸和节省体力的技巧，即使以您现在的状态，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比方说，现在您需要做的是……” “……” 对付这种混蛋就应该用女性特权把他压榨到底，真的。少女一边翻白眼一边想。 刚刚开始减轻的头痛也更加强烈了…… …… 虽然少女之前听说是个规模不大的商队，但事实上，一眼望去，也有十几辆马拉的大车。商人带着他们的仆从在清点货物，护卫们无所事事的互相闲谈。 看着少女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歌特凑到她的耳边：“您是想在坐在舒适的车厢里面呢，还是货物的顶上？后者可能更颠簸一些。当然您也可以选择骑马或步行，但您一来体力不足，二来……” “我不会骑马，”少女不满道，“我只要——”她刚想说出“坐在货车顶上就行”，忽然改口，“我现在感觉还是很不舒服，请给我一个舒适的地方休息。”她一本正经的说。 就算我死要面子活受罪的要求坐在朴素的货车顶上，以您的性格，也会把我请进车厢里的。少女暗想。反而是欠你的人情，故作姿态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而且，自己的头还是很疼…… 歌特露出一个“我知道了”的笑容。他小跑去旁边一个留八字胡的商人那里——他看上去像商队的头领——说了些什么。少女很不爽的看到那鼠头鼠脑的大叔脸上以一副“我懂了”的表情点了点头，然后从歌特手中接过几个金币。 “可以了，”歌特回到少女身边，“直到我们到达目的地，那辆马车……”他指了指商队中看上去最豪华的那辆大红色的载人马车，“我们去那里。” “你也跟着？”少女撇了撇嘴。其实她是明知故问。 “您的记忆还没有回复，让您跟着这些……唔……闲杂人等不好。”歌特说，很艰难的为那些路人们找了一个称呼。 少女强忍住笑。她渐渐明白，歌特依旧在监视着自己。可惜自己的头还在疼，不然，稍微戏弄一下他似乎也不错。 忽然—— 少女听见一个声音响起。那是一个甜美而浓郁的，仿佛来自远方的女声。少女本能性的认为，这是一种呼唤声。 “谁……在呼唤我？就在附近？”少女发现这个声音对她有莫大的吸引力。 “……是要我做什么？还是——” 然而就在少女想要循声一探究竟的时候—— “维多利娅？” 歌特的声音打断了少女的思绪。少女一惊，那个奇怪的声音消失了，周围只剩下人群的嘈杂声。 “没什么，我只是没休息好而已。”觉得自己产生了幻觉，少女自嘲的说。 …… 坐上马车后不久，商队就启程了。少女注意到，自己所在的马车正是处于商队的中心。 “这是商队老大的马车嘛，”仿佛猜到了少女心中所想，坐在对面的歌特答道，宽敞的车厢里只坐了他们两个人，“自然是在显眼的位置。” “我知道了。”少女说。她身下的红色坐垫十分松软，多少缓解了马车的颠簸。 “您看上去精神不太好？”歌特敏锐的注意到了什么。 “我有些头痛，”少女皱眉道，“从早上开始就是这样。” 歌特仿佛陷入了沉思。 “请问您昨晚……是不是做过梦，维多利娅小姐？”隔了半晌，他严肃的问。 少女一惊。 “是的，”她低声道，“我是做了梦。但我记不清梦中发生了什么。” 其实那个有关维多利娅?道格拉斯本尊记忆的梦境，虽然细节尽数流失，但她自己多少还记得一些大概——当然是不敢告诉歌特的。 果然，歌特微微叹息：“我明白了，维多利娅小姐。我想，您的记忆并没有完全消失。也许，您梦见了您经历过的事，头痛是您的记忆即将恢复的征兆。” “希望如此吧。”少女搪塞道。 她将目光透过镂空的窗户，投向马车之外。一些男女护卫或是骑马，或是步行，护卫着这支商队。少女盯着他们的装备看。此前，她只有在电影和游戏中才见过这样些“古代装备”：皮甲、长剑、长弓和弓箭。 少女又一次进入了恍惚状态。 她觉得好像自己从小就经常见到这种打扮的人走来走去似的……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她的心头。各种场景纷至沓来—— …… “维多利娅？”猛地，她听见歌特在大吼，“维多利娅！” 少女惊醒。 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少女并不清楚。 我看到了什么？ 联想早上的一系列奇怪事件，难道—— 被自己占据了身体的的维多利娅?道格拉斯的记忆，正在慢慢进入自己的脑海？ 没听说过这种事啊——自己倒是读过不少穿越小说，对于夺舍附身型的穿越，要么原主的灵魂就彻底消失了，要么穿越者就会立即继承原主的记忆才对……哪有过几天才接受记忆的道理？ 可是少女猛地忆起了秃顶外星人那张狡猾的脸庞：错不了的，如果是那个恶趣味到极点的外星人，一定会笑着说“现实不是穿越小说”，然后开始以非常“学术”的方式解释逐步接受原主记忆的重要性。这也是有可能的…… 嘛，除去头痛，反正对自己都没啥害处，少女安慰自己。说不定自己能回忆起那位天才法师维多利娅?道格拉斯的施法知识呢？这样的话，就算比不过歌特，自己也算个小小的高手了。 结束自己的胡思乱想，少女对歌特勉强笑了笑。 “没什么，”她说，“看来我真的休息不太好。让我闭目养神休息一会吧，歌特先生。” 第十一章 道格拉斯家族 当伊丽莎白?道格拉斯得知丈夫被剪径的强盗所杀的时候，她立即开始考虑，这是不是一起真正的意外。她的结论是“是”，除了诸多线索可以证明这一点，雇人杀害软弱的道格拉斯先生对任何人都没半点好处。 目击道格拉斯先生之死的只有躲藏在草丛里的当地农民。混乱中，拉车的马身上中了一箭，带着马车一起坠入了悬崖。只要自己——道格拉斯家族的最高掌权者，伊丽莎白?道格拉斯——没有头脑发昏，道格拉斯家族就能在第一时间处理好这一事件，让那些胆大妄为的强盗付出血的代价。 但当进一步的报告送到伊丽莎白面前时，伊丽莎白重新感到了棘手。 当初招那个愚蠢的男子入赘道格拉斯家族并非是伊丽莎白自己的意愿。伊丽莎白?道格拉斯自幼就是一位才华横溢的法师。因此，尽管年轻的伊丽莎白?道格拉斯激烈的反对这桩婚事，她最后依旧不得不向现实妥协，和那个自己瞧不起的男人——他是一位来自帝国的没落贵族——结婚。二十年过去了，当年逼迫伊丽莎白?道格拉斯成婚的家伙们已经尽数被她杀死或驱逐，这次婚姻却延续了下来…… 事实上，随着年龄的增长，伊丽莎白?道格拉斯发现，其实自己很满意那个一事无成的没落贵族丈夫。他不会向自己提任何意见，满足于提线木偶的生活，为自己和家族的利益服务。特别是两人唯一的女儿，维多利娅?道格拉斯，也拥有不亚于自己的天赋，这令伊丽莎白非常得意。 顺带一提，虽然维多利娅还不满十六岁，但伊丽莎白已经在为女儿张罗一桩婚姻，为女儿物色一位将来会对她言听计从的男子作为她的丈夫，就像当年家族长辈为她所做的一样。 可现在，自己的丈夫死了，这为她带来了新的麻烦。更糟糕的是，和丈夫一起随着马车掉下悬崖的，还有一箱危险的施法材料——其中有不少材料涉及禁术。 受到妻子的指派，道格拉斯先生时常暗中帮助家族收购一些“特殊”的物件。如果道格拉斯家族染指禁术的消息被公开，不仅会成为家族的一大丑闻，还会增加尼古拉斯议长对自己的不信任。 当道格拉斯家族的人马赶到的时候，那个至关重要的小箱子被当地的农夫捡走了。他不了解这个箱子的价值，便将它交给了当地的农场主。这位农场主年轻时候曾经做过一段时间的法师学徒，虽然没能成为正式法师，却理解箱子里的施法材料是何其危险以及重要。他对道格拉斯家族开出高价，否则就要将箱子里的秘密公之于众。 念及此处，伊丽莎白对自己的丈夫又产生了怨恨之意。怎么他就不多带几个护卫呢？无论如何，自己现在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从对方手中夺回宝贵的材料。这些施法材料中有不少是剧毒，任何一个闪失都会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经过一番思考，伊丽莎白?道格拉斯想到了一个名字。奥恩格斯，道格拉斯家族的一位远方亲戚。他交友广泛，认识一批黑白两道的人物，完全可以组织一次袭击夺回施法材料，然后伪装是强盗所为。 夜幕降临不久，伊丽莎白就和奥恩格斯进行了密谈。和伊丽莎白所想的一样，奥恩格斯对她的提议一口应允，并索要了一笔钱作为报酬。 正如伊丽莎白所预料的那样，奥恩格斯把一切都处理的很好。道格拉斯先生之死传开，伊丽莎白就像每一个失去丈夫的妇人那样，“伤心”的痛哭着，接受着别人的安慰。而发生在那位农场主身上的不幸晚些时候也流传开来，另一伙“盗匪”突袭了这家人的田地，除了有好些农夫被杀外，连男主人都不幸遇难。 伊丽莎白对这个结果十分满意。她知道奥恩格斯一定夺回了属于自己的东西。 …… 当晚。 伊丽莎白在书房里处理着未完成的工作。每到这个时候，自己年轻的女儿维多利娅都会来协助自己工作，可是今天，维多利娅却迟到了。 哪儿都看不到维多利娅的影子。 伊丽莎白忽然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女法师快步走向门口，打算向守卫追问女儿的所在。 可书房的门却自己打开了。 一位约莫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口。他身着简朴的灰色布袍，乱发，鹰钩鼻，肤色蜡黄，目光如炬，整个人好似一只盯着猎物的鹰隼。 伊丽莎白完全没有料到眼前的人会在此刻出现在自己面前。潮水般的恐惧让她动弹不得，额头上的冷汗涔涔而下。即使面对巨龙，伊丽莎白也没有如此惊恐过。 “你的表情很有趣，道格拉斯女士，”来者却笑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露出这种神情。” 伊丽莎白深吸一口气。她知道自己完了，但即使如此，她也会竭尽全力挣扎一下。 “您好，尊贵的议长大人。”她向着来客微微鞠躬，后退几步让开一条通路。而来者——奥卡德联邦总议长，统帅，最强大的传奇法师——尼古拉斯?贝斯特则径直走入她的书房。这间书房属于道格拉斯家族的历代家主所有，几十年来，这是第一次有不姓道格拉斯的人走进这里，让家主大人站着迎接。 “漂亮的房间。”尼古拉斯?贝斯特微微赞叹。他的皮靴在脚下的红色地摊上轻轻踩了两下。他的目光在房间里扫视了一圈，掠过壁炉和古色古香的木制书桌，最后落在满满当当的书架上。他大踏步的走向书架，拿起一本书开始阅读。 “天边的火烧云/是无数燃着火焰的狐狸/太阳升起/狐狸便惊散/为苍穹照亮了面庞……”尼古拉斯?贝斯特随手翻开一页，大声的朗读着，似乎对诗的内容很是满意。一首诗读罢，他合上书，重重的放在书桌上。 “伊丽莎白?道格拉斯著，《诗集》，”他讽刺的说，“是你用家乡话写的——为什么不用通用语？” “那时候我还是一位无知少女，议长大人，”伊丽莎白毕恭毕敬的答道，“而且我总以为，我故乡的语言比通用语更加优美。” “更加优美……”尼古拉斯?贝斯特阴险的一笑，“是了。我也这么看。通用语不过是平庸的语言。在广阔的联邦大地上，说通用语的民族只有一半，而我们却不得不叫小孩子认真学习它们。像你的诗，写得就很不错。” “您过誉了，伟大的议长先生，”伊丽莎白说道，“对于道格拉斯家族的法师来说，这也是修炼的一环。只有拥有充分的想象力，我们才真正的掌握施法艺术……掌握永恒。没什么比诗歌更能激发人的想象力，议长先生。” “说得好，”尼古拉斯议长森森的说，“听得我都有些感怀了。可是，你有多少年没有写过诗了？” 伊丽莎白身子一震。议长大人想表达什么？ “二十年了，议长大人。”女法师颤抖着答道。 “二十年了……”尼古拉斯议长声音低沉，“自从你结婚之后，你就再没有写过诗歌。我曾认为，你也许和那些自命不凡的蠢货有所不同，但事实却非如此。我至今记得你们家族的箴言……‘愚人错将瞬息作为永恒，而真正的永恒存在于永恒与瞬息的间歇之中’，可惜，当小天才长大成人，她自己也变成了她所蔑视的愚人。” 伊丽莎白跪倒在地。 “请宽恕我，议长大人！”她声嘶力竭的喊道，“请相信我，我和我的家族始终忠于您！我只是……只是……” “我相信你始终忠于我，”尼古拉斯议长面无表情，“但你知道我不喜欢什么。我为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尼古拉斯议长——奥卡德联邦最强大的传奇法师——微微抬手。一个黑色的东西掉在伊丽莎白身前。 伊丽莎白颤巍巍的吧目光投向那个圆滚滚的物件，那是血迹斑斑的，奥恩格斯的头。奥恩格斯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仿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知道我为什么惩罚你吗？”尼古拉斯议长冷冷的问。 “我……不仅染指不能染指的禁术，还想对您隐瞒实情……”伊丽莎白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在我的土地上，袭击我的子民……”尼古拉斯眼中精光闪烁，“你的傲慢毁了一切。伊丽莎白阁下，你说，我该如何处罚你呢？” 伊丽莎白半晌没有说话。 “请允许我……自尽。”最终，女法师艰难的发出了声音，奥恩格斯血淋淋的脑袋提醒她这件事不见得是她从家主的位置上请辞就能搞定的。哪怕把所有责任都揽在自己肩上，自己也要保全家族。 可尼古拉斯?贝斯特议长却摇了摇头。 “别那么说，伊丽莎白女士，”他说，“相比其他古老家族，这些年你干的还不算太坏。” “请议长大人裁决。”伊丽莎白恭恭敬敬的说。她明白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老实听从议长发落，求得一线生机。 “从今天开始我会封印你的施法能力，”尼古拉斯?贝斯特平静的说，“失去了丈夫，你想必十分痛苦。我会为你寻找一处僻静的庄园，在那里你可以平静的度过余生，远离政治的喧嚣。你可以带去些书，在那里尽情的写诗，伊丽莎白女士。” “是。” “至于道格拉斯家族……”尼古拉斯议长稍稍考虑了一下，“由你的侄子，阿恩古斯?道格拉斯接任族长。我会重新安排他的职务。” 伊丽莎白一惊。 “等等，议长大人！”她连忙说道，“那我的女儿，维多利娅?道格拉斯……” “你的消息还真是不够灵通，伊丽莎白女士，”尼古拉斯?贝斯特议长凝重道，“你还不知道你的女儿干了什么。” “怎——” “我不知道是你告诉她的，还是她自己偷听的。但是，昨天你和奥恩格斯的谈话，似乎她全部都知道了。这个年纪的小女孩总是十分叛逆……和你年轻的时候一样。” 他从怀中取出一张字条：“这是你的仆人们从你女儿的房间发现的。我就顺道带给你吧，伊丽莎白女士。这也是你的报应。” 伊丽莎白跪伏在地上，飘落在地的字条映入她的眼帘： 【致母亲： 我已经知道你和奥恩格斯先生的计划了。我不敢相信，在父亲去世的时候，您比起为他伤心，更多的是想确保你自己那见不得人的邪术。不要试图来寻找我，哪怕是为了父亲，我也会一个人过的很幸福。 女儿，维多利娅。】 “赌气的离家出走，嗯？”尼古拉斯议长嘲讽的说，“我对你们的家事不感兴趣。但很遗憾，在这个节骨眼上离家出走，无论她的初衷为何，都于事无补。” “不……求您……求求您……”二十年来第一次，伊丽莎白感到到深入骨髓的痛苦和绝望。她忽然意识到，相比自己的死亡或家族失势，她更想保住自己的孩子……唯一的孩子。 “这不怪你，”尼古拉斯议长低声道，“当一个天才法师头脑发热离家出走，那些下人根本无法阻挡。我已秘密派出一个小队，哪怕跨越国境，也会找到她的踪迹。我也希望能将她带回来……但如果她负隅顽抗，即使带回一具尸体，我也不会放她到别的国家去。” “不……求求您……真的……维多利娅她还是个孩子……她是这么的优秀，以后一定能……” “可如果是敌人，潜力越大，越该及早排除，”尼古拉斯议长怜悯的说，“你知道，以她的身份，只要私自穿越了国境，就可以以叛国罪论处，伊丽莎白女士。” 伊丽莎白眼前一黑。她已然什么也听不见了。她心中最后的念头，是祈祷女儿能够平安。而在万里之外的埃里奥斯法权国，“维多利娅?道格拉斯”还在安安稳稳的沉睡着。 第十二章 箱子里的宝物（上） 整整一天，少女都昏昏沉沉。到了中午，她迷迷糊糊的吃过饭，浑浑噩噩的上了马车，又进入了打瞌睡的状态。起初，歌特笑着看着这一切，然而随着时间流逝，他的表情慢慢严肃起来。 黄昏时分，车队来到了一个小小的贸易栈。这个贸易栈位于埃里奥斯南部的两大领地——莫尔恰挪威领与菲奥多罗维奇领交界的荒地中。按行程计划，商队将在这里过夜。 少女还在睡着。歌特打开车门，熟练的跳下马车。 “对不起，”他招呼不远处的一名女性护卫，扔去一枚亮闪闪的银币，“我的同伴睡着了。能帮忙把她搬下来吗？我待会儿会为她在贸易栈里找一个房间。” 除去仓库，这座两层楼高的小贸易栈地方不大，歌特估计，能供人居住的客房怕也只有几间而已——大部分人恐怕得搭帐篷过夜了。 女护卫接过银币，毫不犹豫的上前，把沉睡中的少女抱了下来。少女睡的是如此之沉，以至于给人抱起来了依旧毫无察觉。 歌特身侧一位络腮胡子的中年护卫嘟囔：“那不是你的女人吗？自己搬不好了？” 歌特扭头一笑：“很可惜，大叔。她不是我的女人。而且以后也不会是。” “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是……”不知是被触动了哪根神经，大叔用一种感春悲秋的语气嘟囔起来。对此，歌特只是摇了摇头，沉默不语。 “如果我没有看错，”歌特暗暗想道，“这位维多利娅小姐……怕不是……”可对于心里的违和感，他也想不出什么太合理的解释。 即使是被誉为法权国第一天才的约翰?歌特，也没能完全看穿眼前的少女前世是一位男性的事实。毕竟地球人魏远河性格内向，做出女性的举止一时间也让人难以分辨。 …… 夜。 商队首领詹姆斯?贾斯呆在自己的房间里数账。商队最重要的货物也被他放在了自己的房间里，自己眼睛能看到的地方。 “如果这笔生意做成……”贾斯已经开始情不自禁的憧憬未来的事了。 这次旅程到目前为止还算顺利。那个叫约翰?歌特的年轻商人和他的女伴举止颇为奇怪，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们包下了自己的马车，但在选房间的时候，约翰?歌特却毫不犹豫的将自己和女伴的房间分开：整个贸易栈一共只能提供三个空房间，为了一下子得到其中的两个，约翰?歌特甚至不惜高价和其它商人竞争。 即使詹姆斯?贾斯经验老道，他依旧看不透那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只不过，想到约翰?歌特眯起眼睛来思考问题的样子，贾斯确信他绝不是什么好好先生。 贾斯叹了口气，想把这些无关事项逐出脑海。可他万万没想到，那位不请自来的客人几乎是立即出现在了他眼前。 “很抱歉那么晚来打搅您，尊敬的贾斯先生，”敲门而入的约翰?歌特脸上带着恭敬的笑容，“希望我冒昧的行动没有打扰您的休息。” “不会，不会……我刚结束工作，正想找个人聊聊天……”贾斯皮笑肉不笑的说，脑子里掠过诸多念头，却是丝毫不惧。 歌特在一张木制的椅子上坐下，环顾四周。看到角落里叠在一起的两个箱子，他眨巴了下眼睛。 “我真的很羡慕贾斯先生，”歌特不急不慢的说，“我听说您已经在大陆商会埃里奥斯总分会担任职务了……” “只是闲职而已，”贾斯乐呵呵的说，他知道眼前人只是在随口奉承自己，但又有谁不爱听奉承话呢，“倒是你，年纪轻轻就出来跑商，并且……我在你那么年轻的时候，出手可没有你那么阔绰。” “您谬赞了。”歌特却是微微一笑，表现出了一个埃里奥斯人不应有的谦虚。 “你今后打算怎么样？”贾斯“语重心长”的问道。 “我？”歌特用夸张的手势指了指自己，“走一步看一步喽。” 贾斯稍微停顿了几秒：“说真的，先生，您应该有个计划……”其实他不相信眼前人会对未来没有打算，不过他还是那么说了。 “比如说？”歌特不动声色。 贾斯随意的谈了几项经商之道。当然，他不会把他精心经营的人际关系和挖掘出的商机告诉眼前这个来路不明的家伙，因此他所说的都是一些一听就正确，但仔细想想又没什么用的道理。什么对待生意伙伴，防人之心不可无，但又不能坑害真正的朋友啊，什么遇到商机需求谨慎，但出手又必须果断啊…… 歌特笑吟吟的听着中年商人不得重点的显摆。忽然，贾斯话锋一转。 “说真的，歌特先生，”他盯着歌特的眼睛看，“您该考虑一下建立家庭的问题了。” 歌特笑笑，没有说话。 “您看起来是个聪明人，”贾斯说，“我不明白，您为什么坚持要求和您的女伴分开居住。”他脸上露出了成年男性独有的某种神情。 “她看上去身体不太好。”歌特“友善”的提醒道。 “那正是好机会呀！”贾斯说道，“我要是您，哪怕一开始只能睡在地板上也没关系。即使她有所不满，也可以声称自己是在照顾她不是吗？如果她没有不满……夜深一些……那还不是水到渠成的吗？” 歌特面无表情的耸了耸肩。双方没重点的聊了有快半个钟头了，眼前的男人还没有表现出任何能让他欣赏的地方。既然如此…… “贾斯先生，”他轻声说，“让我们来谈正事吧。” “哦？”贾斯心中一动：总算来了。 “您是个善于把握机会的人，”歌特肃然道，“这个提议是我思考了很久的选择，请务必认真考虑。” 贾斯忽然心中一紧。歌特慢悠悠的站起身来。 “我听说，您近来购入了几件很有趣的货物，”歌特说，仿佛是无意的瞥了墙角的两个箱子一眼，“我想买下它们。请出个价吧。” 第十三章 箱子里的宝物（下） 贾斯大惊失色。 他早已猜到了：眼前的人东拉西扯必有缘故。可他没万万料到，对方的图谋正是自己绝对不能接受的。 那箱子里的宝物！那可是连普通法师都很难接触的宝物，一般老百姓一辈子都无法得到的东西。 贾斯也是走了大运，才能得到这件宝物。有一位来自帝国的大人肯出高价从他手中把东西买下，这足以让他发一笔大财。对方选择出钱购买不是强抢已属难得，如果他不能把东西带到那位大人面前……不，只要有势力打算从自己手中把宝物抢走，自己就…… 究竟是谁泄密？贾斯心急如焚的想。他脑海中飞快的出现了一个个面孔和名字。但首先，他必须度过眼前的难关。也许这只是个美妙的误会，尽管理智告诉贾斯这不可能。 “很抱歉，年轻人，”他故作冷静的说，“我不能出售。” “价格不是问题。”歌特面无表情的说。 “并非是价格的因素，年轻人。”贾斯深吸一口气，“我已经约定了朋友，要将货品出售给他。我不会言而无信。” “我看，并不仅仅是如此吧，”歌特说，眯起了眼睛，“法权国的律法，可不允许老百姓私下把它卖给别国哦？” 贾斯已是冷汗直冒。 “救……”贾斯忽然喊叫起来。他要尽可能吸引人前来。他现在根本不相信眼前的人是商人了。恐怕他是一位权势人物的使者，奉命来夺取那件宝物。但贾斯相信，在众目睽睽之下，对方还不敢拿自己怎么样。即使是高高在上的法师们，也不能完全无视法律。 可是，贾斯没能做到。事实上，他几乎没能发出任何声音。有气无力的第一个音之后，他察觉自己的嗓子就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意义，无论如何努力喊叫，都发不出半点声音。他惊恐万状的按着自己的脖子，可用尽全力，也只能产生一些低微的、毫无疑义的嘶嘶声而已。 没有人到来。没有人听见他的声音。 “我很道歉，尊敬的贾斯先生。”歌特叹息道。 贾斯觉得自己浑身僵硬。他想站起来，可双腿就像是灌了铅，把他牢牢的定在了椅子上。他感到呼吸困难，一动也不能动。 这是属于法术的力量！贾斯不可思议的想。他不敢相信，眼前的青年，竟然会是一位真正的法师……那么年轻的法师，实在太罕见了……还是说，对方伪装了容貌？ 贾斯学过一些武艺。对于那些法师学徒，他有信心在对方使出第一个法术之前就把敌人制服。即使是真正的云海级法师，他们使用法术也远远做不到悄无声息，让自己甚至都不知道是何时中招的…… 也许，站在自己眼前的人并非什么权势人物的使者，或法师学徒，甚至不是云海级法师……这个自称约翰?歌特的人，就是那个想要宝物的，强大的青空级甚至蓝海级法师本人…… 这正是贾斯最后的思想。他已经无法呼吸，也不能做出任何有效的反抗。他的四肢最后抽搐了几下，随即彻底静默。 他昏了过去。 歌特犹豫了一会。现在，他只要一个念头，就能夺走这个男人的生命。即使有医生检查贾斯的尸体，也只会以为是慢性心脏疾病引发的心跳骤停。然而…… 最后，年轻的法师的叹了口气。 “贾斯先生，”歌特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你染指了你不能染指的领域。可你也并非罪大恶极之人……就先留你一命吧。我还想知道，那位慷慨的买主究竟是谁呢。” 法权国对民间主动上交宝物者是有一定奖励的。但反之，法律也规定，非法师的普通民众得到那些不允许老百姓染指的宝物之后，如果不知道其价值而不报，没收宝物，只进行象征性的补偿；如果知道其价值而不报，可判十年监禁；私自交易者，须从重处罚；与外国人交易者，可处死。歌特早已摸清了这位贾斯先生的底细。即使歌特现在放过他，贾斯也会必然会在监狱里度过余生。 就贾斯现在的状态来言，自己不让他醒，或是比自己更高明的法师或牧师来救助他，他是绝不会醒的…… 将昏迷不醒的贾斯丢在一边，歌特走进角落的两个箱子。他首先打开上方的那个，里面放着两架银色的天平，还有一些施法材料。歌特估计这些东西总价值接超过二十个金币，却丝毫不放在心上。这至多只是一笔商人和法师之间的正常交易而已。 “在这里。”他打开了第二个箱子，旋即露出笑容。他终于发现了自己在寻找的东西。 一个异常精致的红木长匣。 如果佣兵公会给予的情报无误。这匣子里所藏的，乃是一件重要的宝物。而且，正是法权国所缺少的。 云上大陆共有数十个大大小小的国家。而其中最为强大的三大国度，便是奥卡德联邦、埃里奥斯法权国、葛雷克熙亚帝国。 奥卡德联邦拥有最广阔的国土和为数众多的人口，却松散混乱，甚至爆发内战。 埃里奥斯法权国拥有最好法师培养体制和最好的法师，但领土却是三大国度里最小的。 而世界的最后一极，强盛的葛雷克熙亚帝国，论国土不如奥卡德，论法师数量逊于埃里奥斯，但却是三大国度中军事力量最强的存在。除了尚武的文化和最骁勇善战的军队，以及军队中杀手锏一般的存在—— 秘仪战士。 在长达千年的时光里，有许多神秘的魔法武器在帝国的国土上流传。人们称呼它们为秘仪兵器。得到了秘仪兵器认可的人可以通过神秘的仪式，获得极为强大的力量。他们的肉体无比强大，甚至能像法师一般，在空中飞行，或是射出火焰——在他们的带领下，帝国拥有了一支无坚不摧的强大军队。 其它国家都羡慕帝国的这种力量。然而，绝大多数的秘仪战士，都是与生俱来的帝国贵族——似乎只有拥有帝国贵族的血脉，才会被秘仪兵器选上。也正是因为秘仪战士的存在，即使世界列国的古老家族都在逐渐失势，帝国贵族的统治依旧坚如磐石。 帝国原则对贵族和外国人通婚一直有所限制。而如果某位平民得到了秘仪兵器的垂青，帝国会立即赐予贵族的身份。有一些秘仪兵器散落在帝国外的其它地方，却极少有帝国以外的秘仪战士诞生。 屈指可数的非帝国人秘仪战士成为了各国争相招揽的对象：可惜，他们大部分最后依旧选择前往帝国，和他们的伙伴在一起。法师，牧师，秘仪战士……这俨然组成了云上大陆强者的铁三角。 现在的埃里奥斯法权国，一个高级别的秘仪战士都没有！据歌特估计，奥卡德联邦也许有几个……可法权国，虽然也保存了少许秘仪兵器，却没有人被选中。也许法权国的民众不喜战斗，也许法权国不了解秘仪修炼相关的仪式……可不管怎么说，能得到一件新的秘仪兵器总是好的。 这次歌特也是凭着私人关系，才获得了贾斯携带着秘仪兵器的情报。佣兵公会的埃里奥斯分会相比佣兵公会总部，更多的靠近埃里奥斯，否则，恐怕歌特还没那么容易从西格等人那里了解到这个消息。 “不知这里面藏着一件怎样的兵器，”歌特心情甚好，他从匣子的形状大小和重量上判断着那兵器的类型，“剑？短矛？鞭？” 歌特此行的目的主要是为了监视维多利娅，可能找到一件秘仪兵器也是意外之喜。他见多识广，可亲眼见过的秘仪兵器也不过两手之数。 歌特正想打开匣子，可他的动作忽然停住了。他皱起眉头，把匣子放进了自己的衣兜里——很少有人知道，他袍子上的口袋其实是袖珍的“次元袋”。任何一个普通法师见到其中隐藏的大量魔法物品，都会垂涎三尺的——凭着层出不穷的手段和计策，歌特度过了一次又一次的危机。 “维多利娅！”歌特脸色平静，目光却投向窗外的黑夜，“她在快速移动……她逃了？” 第十四章 蝴蝶梦 维多利娅?道格拉斯在奔跑。 她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她的记忆，还停留在数日之前。她疯狂的逃离了养育自己的家庭，传送到了远方的埃里奥斯边境，然后徒步进入埃里奥斯境内……道格拉斯小姐的记忆就到此为止。她大概是太疲劳了，就这样昏倒在了荒野中。 但是，如果自己单纯是昏倒的话，又何以会感受到如此逼真，如此身临其境的梦呢？她梦见自己被友好的佣兵公会救起。她还梦见自己向他们撒谎说，自己失去了记忆，然后便随着商队一起向着埃里奥斯法权国的首都泰勒斯前进。 维多利娅?道格拉斯的思考逐渐恢复了。她蓦地明白：自己并没有在做梦。有其他什么人，或是什么东西在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以“失忆的维多利娅”这个身份行动。 道格拉斯小姐感到恐惧。她想挣脱这样噩梦一样的境遇，可做不到。她成为法师很久了，可从未遇到过像这般绝望的情况。她也使用不了任何法术，只能无能为力的看着那个冒牌货指挥着自己的躯体行动。 可即使如此，维多利娅?道格拉斯也并未放弃。她一次又一次的连接云海，试图调动它的力量，但只是徒劳的消耗着自己精神力。道格拉斯小姐明白，这消耗将是自己最后的机会。如果她的设想正确，自己和正在控制自己身体的另一个灵魂，有着更为深刻的联系。也许自己的精神消耗，也会对那只可恶的“寄居蟹”造成影响。 道格拉斯小姐并不认为自己一定能夺取这场战斗的胜利。在浪费精神力的毕竟是自己，对方的负担一定远没有自己重。甚至对方的损耗也许只有自己的十分之一。 但道格拉斯小姐别无选择，她只能继续这场绝望的消耗战。对方不知道自己还存在，这是道格拉斯小姐唯一的优势。道格拉斯小姐不确信，一旦自己的意识再次昏睡过去，会不会变成真正的长眠。 她赌赢了。占据了自己身体的那个生物——大概并不是一位强大的法师或牧师。和冒牌货相比，道格拉斯小姐本尊的精神力无疑更为强大。更重要的是，冒牌货似乎也是毫无防备的接收了这具陌生的躯体，无形之中承受着巨大的压力，精神力的流失随之倍增。这让道格拉斯小姐赢得了这场精神力之战…… 可道格拉斯小姐明白，只要对方真正适应了“维多利娅?道格拉斯”的身份，自己将永远失去和对方拼精神消耗的机会。 可道格拉斯小姐也不知道该如何把对方从自己的精神驱逐出去……她的精神也十分疲劳了，只是本能性的，无助的到处奔逃。 就在这个时候，她的脑海中响起了那个噩梦般的声音： 【维多利娅?道格拉斯。道格拉斯小姐。】 （为避免混淆，发生在精神世界里的对话视情况使用方括号【】来代替引号——作者注） …… 少女现在非常愤怒。 那个混蛋秃顶星人……来自地球的穿越者怒不可遏的想，他为自己埋下的陷阱，果然不只有一个…… 敏锐的发现了自己的身体另有一个显赫的身份，可少女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夺取的这具身体，其正主居然还活着，活在自己脑子里。而现在，又跳出来和自己争夺身体的所有权。 简直是一个坑后面连着另一个坑嘛…… 少女毫不担忧自己会失去身体的主导权。几分钟前自己的精神还像虚脱一般，可现在，却已经恢复如初。显然，和悲剧的道格拉斯小姐相比，自己占据绝对优势。少女甚至认为，哪怕自己放着不管，这个“真正的维多利娅?道格拉斯”也会很快耗尽精神力，然后自己就能开开心心的取回身体——道格拉斯小姐再跳出来还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呢。只要自己进一步适应了这个身体，就是在平时也完全压制住她。 但少女可不想这么做：万一道格拉斯小姐自杀式的破坏自己的精神，那也挺麻烦的…… 于是，少女“开口”了。她直接的在道格拉斯小姐的精神世界中说话： 【维多利娅?道格拉斯。道格拉斯小姐。】 少女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本以为声音会变成地球少年的状态，但结果却还是维多利娅的声音，只是语气显得男性化而已。 【你这窃贼……终于肯说话了吗？】 道格拉斯小姐气急败坏的精神交流“回嘴”。 【你的话不太公平，道格拉斯小姐。你一直躲藏在我的精神世界中，寻找着反击的机会——不管怎么看，也是该我先质疑你为何不说话才对吧？莫非，道格拉斯小姐，你其实是个有点迷糊的……？】少女冷静的应对。 【你说什——窃取别人身体的小偷，根本没有资格指责我任何事！】道格拉斯小姐本能性的想就“迷糊”展开反驳，随即意识到这根本跑偏了重点。 【哈……果然是呢。你并不是个非常精明的家伙啊。】少女的语气充满无奈，【道格拉斯小姐，我非常理解你的感受。自己的身体被来路不明的家伙窃取了，换我也会非常愤怒的。不过，既然事情已经不可挽回，你就应该接下来怎么办，和我斗嘴也是于事无补。到目前为止你都做的很不错，暂时夺回了身体的所有权，但是，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我……】道格拉斯小姐一时语塞。 【你大概也已经注意到了。现在，在这具身体内占主导作用的是我。就算你能短暂的取回身体，很快也要被我夺回。继续的消耗体力和精神力，对我们俩来说毫无意义。】 【我想到了。】道格拉斯小姐也渐渐冷静了下来，【你说的很对，大概我只是在做无谓的反抗而已。可是，来路不明的生物啊，你就不怕我趁现在选择自尽，拖着你一起去死吗？】 【你珍爱生命。】少女却是决定赌一把，她看到了道格拉斯小姐的记忆，【你不会放弃生命，而是会选择为之战斗到最后一刻。】 【你看了我的记忆，是吗……】道格拉斯小姐却惆怅起来，【把我的秘密了解的一清二楚，我却对你一无所知。真不公平。】 【如果我并不想做这个偷窥者，你会不会信任我？】少女却是诚恳的说，【听着，道格拉斯小姐，我们并非没有双赢的选择。】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道格拉斯小姐冷笑，【也许你是一个魔鬼，正在迷惑我走向一条不归之路。】 【恰恰相反，道格拉斯小姐。】少女心中浮现出了秃顶星人的面孔，【受到魔鬼蛊惑的人不是你，而是我。有个魔鬼一样的家伙向我允诺给我一个新的生命，但结果却是你看到的这样。诚恳的讲，我做梦都想用真正属于我的身体在这个世界行走。】 道格拉斯小姐心中一动。 【这也就是说……】她的脑海中出现了新的主意，【我们可以用法术为你制造一具新的身体。然后，你就可以把我的身体还给我了。】 【你真的很聪明，维多利娅，】少女满是惊诧，【你抢先说出了我的提议，看来，我不用继续征求你的同意了。】 【不是这样的！】道格拉斯小姐恼羞成怒，【说到底，你就不怕你得到身体后，反过来被我杀死或扣住？】 【你做得到吗？】少女反问。 【只要我的母亲出手的话……】 【虽然很抱歉，】少女静静的说，【你已经没有机会请你的母亲出手了。】 道格拉斯小姐沉默。 【同样，你现在也无法立即得到埃里奥斯法权国的信任。制造一个新的身体，然后把意识转移进去这种事，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到的。我们必须得到一个大国的信任……寻求他们的帮助。】 【一体两魂是闻所未闻的，我们可以直接向高级法师们报告，】道格拉斯小姐好像在自言自语，【但那样的话，比起把我们两人的灵魂分开，他们也许更乐意研究一个现成的标本。】 制造活人躯体的法术是彻彻底底的高难度法术，部分环节还牵扯到禁术。另一方面，一体两魂都只在理论中存在，把两个魂灵分开恐怕就更难了。虽然道格拉斯小姐相信那些传奇法师能够做到，但她也吃不准那些脾气古怪的传奇法师会怎么做：自己连埃里奥斯人都不算，说不定法权国的传奇法师们直接把她给解刨了呢…… 【提醒一句，你没法在精神交流中自言自语……】少女吐槽道，【我想，如果我们直接告诉他们事实，他们要么就不相信，要么就会把我们锁进实验室。我们唯一的机会，就在于在法权国取得一定地位，然后你就有机会重新拥有这具身体了。我们大可和和气气的分手。】 【你的语气听上去很怪，】道格拉斯小姐说，【这要消耗漫长的时间。而且，你怎么就那么肯定，我会接受你的提议？】 【因为你别无选择。】少女说，【你和我之间是一场不对等的博弈。你的反抗最多让我患上嗜睡症，而我会继续拥有这具身体。你看……接受我的提议，你还有翻盘的机会。】 【好吧，你赢了，】道格拉斯小姐恨恨的说，【我的确别无选择。不过，不知名的生物啊，你就那么肯定，你能在埃里奥斯法权国取得足够的地位？你应该明白，叛徒在哪儿都不受重视。】 【你可是大名鼎鼎的天才法师道格拉斯小姐呀。我们配合一下，在法权国混出一点名气，轻轻松松啦。】少女好整以暇的说。 【听起来都是我在出力……等等，你似乎知道一些连我不知道的秘密。】道格拉斯小姐警醒的说，【你似乎并不是法师。你是怎么做到的？不，你是谁？】 【等机会成熟，我会告诉你。】少女故作深沉的说，【而且，比起我是谁，先问别人的名字更为礼貌。】 【好吧，】道格拉斯小姐强忍怒气，【能请教……您的名字吗？】 冷静，道格拉斯小姐暗示自己。对方也需要借助自己的力量。只有和对方打好关系，自己才有机会继续控制身体。 至少，从对方语气判断，这个来路不明的生物也是一个人类。 【我姓氏的发音是“魏”，和你名字的第一个音到有几分相似。你就称呼我为魏吧。】少女想了一下还是报上了自己的地球姓氏，【而你呢，总是叫你道格拉斯小姐也太麻烦了。】 【如果你叫我“维多利娅”……】道格拉斯小姐抗议。她搜肠刮肚的想着有什么种族有“魏”这个姓氏，但一无所获。她听过很多精灵和矮人的古怪姓氏，但“魏”这个单音姓氏不在其内。 【现在我才是“真正的”维多利娅，】少女森森的说，【直到我们分开，我都会拥有维多利娅的名字。只有你有权利用我的真实姓氏称呼我。】 【反正我没得选。】道格拉斯小姐嘟囔。 【至于你……嗯，在精神世界里交流的时候，道格拉斯小姐，我就称呼你为小薇好吗？】 【你！】道格拉斯小姐这次真的是有点发火了。 【在我的家乡，这只是一个普通的爱称。】少女温和的说，捉弄真正的维多利娅让她感到开心，【我没有要冒犯你的意思。你对我来说就像……呃……姐妹一样。】 【好吧。】道格拉斯小姐——应该是小薇了——叹息，想起了自己小时候母亲对自己的称呼，【虽然不完全一样，可以前也有人用差不多的昵称那么叫过我。随便你好了。】 她不知道，就像她还没有完全信得过地球人一样，来自地球的穿越者也没有完全信任她。事实上，少女——现在我们可以继续称呼她为维多利娅了——也并非完全没有琢磨把道格拉斯小姐，也就是小薇踢出局的方法。 可惜少女的结论是，在自己实力不足的现在，在短期内，驱逐小薇不太可能——相反，好好利用小薇这个“背后灵”，自己却能得到很多好处。想到这里，少女原本被秃顶星人坑了的郁闷也减轻不少。 【那么，小薇，把身体还给我吧。】少女说道。 【好吧……等等！】小薇忽然惊觉，【有人来了！】 “我真的十分好奇，”远远的响起熟悉的声音，“夜深人静的时候，您独自一人跑到这里来做什么，维多利娅?道格拉斯小姐。” 约翰?歌特瘦削的身影出现在维多利娅视线中。他的面色深沉如水，淡金色的瞳孔盯着维多利娅。 第十五章 群星之星 “你……” 小薇吃惊的说不出话来。而另一方面，在小薇的内心世界里，少女正在焦急想取回身体的控制权。 【好了小薇！】少女焦急的说，【这里就交给我，你回意识世界去休息！】 可小薇却寸步不让。 【没听到吗，】她坚定的回复道，【他是在呼唤我。这里就让我来处理。】 一时间少女也无计可施了。她知道约翰?歌特是天命注定的这个世界的主角，可小薇不知道呀——如果她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怎么办？ “就在几分钟以前，我还曾对您的真实身份有几种不同的猜测，现在想来，我真的多虑了，”约翰?歌特优雅的说道，“我认为您的精神健康状态还需要做进一步检查，但您确实是奥卡德联邦新一代法师中的明珠，杰出的维多利娅?道格拉斯。晚上好，尊贵的道格拉斯小姐。” 棕色短发的青年男子向维多利娅鞠了一个躬。小薇——也就是道格拉斯小姐坦然受之，内心世界的地球人就有点笑不出来了。 “想不到我那么有名呢。”小薇镇定的回应，“但您是谁？埃里奥斯法权国的商人——这恐怕不是您的真实身份吧？” “我拥有不止一个身份，道格拉斯小姐，商人是我最钟爱的一个。然而，此时此刻，我确实没有用商人的身份在和您交谈。” “亮出你的真名吧。” “约翰?歌特就是我的真名，道格拉斯小姐。和您一样，我是一名法师。” 小薇的脸上露出奇异的表情。而随即，她就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叫出声来。 “我想起来了，”小薇死死盯着眼前的男子，“我听说你的名字……埃里奥斯法权国建国以来最才华横溢的法师之一，‘群星中最闪耀的明星’——埃里奥斯拼命掩饰你的名字，但我们还是……” “‘群星中最闪耀的明星’之类的，不过是谬赞罢了。”歌特谦卑的行了一礼，“在埃里奥斯的诸多青年法师之中，我只不过是寻常的一个。” “有人说你已经死了，”小薇叹道，“没想到你还活着。是我无意中发现了你的秘密吗？” “任何人都有秘密，道格拉斯小姐，”歌特平静的说，“我的身份只是许多秘密中微不足道的一个。即使没有您的存在，现在的各国高层，也已经确认了我还活着的消息。现在，我就像一名普通法师那样，供职于埃里奥斯法权国。请将我当作法权国的普通代表即可。” “诚实对法师来说永远是欠缺的品质，”小薇说，“歌特先生，你看起来比我想象的要诚实。只是有一点我很不解：您是如何发现我的真实身份的？凭借名字和相貌吗？” 歌特摇头一笑。 “就在刚刚，”他说，“我接到了埃里奥斯情报部门的通信。奥卡德联邦正在以叛逃为罪名追踪你，道格拉斯小姐。世界上还有这样巧的巧合吗？” “原来如此，你一直和国内保持着法术通信，”小薇点头，“但无论如何，你直接呼唤我的名字，这也太冒险了。万一……” “最开始只是随意的试探，”歌特说，“我一叫出你的全名，你的表情立即就出卖了一切。我不相信之前的表现都是你的伪装，你的叛逃本身也很古怪——你究竟得了什么病？真的是记忆丧失？还是双重人格？” 【差一点就接触到真相了……】意识世界里的少女打了一个寒战。 幸好歌特并没有深究下去。 “我们以后还有的是时间讨论这个话题，”歌特满不在意的说，“现在的关键在于——既然你承认了维多利娅?道格拉斯的身份，我作为埃里奥斯法权国的代表，不得不考虑……” 青年顿了一顿：“……为了维护两国的关系，将你引渡回联邦。这是一个上佳的选择……” 【不要听他的！那只是虚张声势！】少女急切的提醒道。 但小薇却不需要提醒。她注视着歌特，一言不发。 果然，歌特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小薇，然后继续说下去：“但鉴于我们对你个性的了解，还有我们从侧面掌握的一些情况……我们不得不怀疑，你无罪的可能性。如果你只是受到了奥卡德的单方面压迫，将你遣送回去显然是不合乎道义的……” 【这个狡诈的法师政客……】小薇终于忍不住在心中吐槽了。 【他在法师身份下，对信不过的人就是这张公事公办的讨厌的脸……还不如一直让他保持小商人的状态……】少女对小薇的观点表示强烈赞同。 歌特并不清楚维多利娅复杂的内心活动：“如果你坚持自己的无罪，并且向我们说明情况，道格拉斯小姐，法权国愿意为您提供保护。” “这听上去倒是好的很啊！”小薇回答。 “我可以做主，为了您的安全考虑，也许最初您的自由受到一定限制，但很快，您将获得和正常埃里奥斯国民一样的权利。相应的，我们会希望您配合的提供一些情报。”歌特继续说道。 “还有呢？”小薇回话，“被誉为埃里奥斯的‘黄金一代’代表的杰出法师，该不会只能提出这些无聊的条件吧？” “您说的对，道格拉斯小姐，”歌特平静的说，“法权国欢迎一切杰出的法师加入我们。我相信……总有一天，您在法权国内能和我得以并列。” 虽然没有给出任何承诺，但小薇在心中还是松了一口气。和她原先的预想一样，法权国乐于给自己一个体面的地位。自己可是施法天才。没有国家会嫌最高端人才数量太多。 【答应他吧，小薇。】少女也在意识世界里和小薇通话。 【唔？】 【他的提议符合我们的期待。】 【你还真是高看这个家伙啊……不过，无所谓了。】 于是小薇露出一个笑容。 “那好，”法师少女恳切的说，“希望您能信守诺言，‘群星之星’。” “称呼我为歌特，道格拉斯小姐，”歌特伸出手去，“能得到您的加盟，是埃里奥斯的荣幸。我期待在埃里奥斯最伟大的都市和您共事。” 两人的手握在了一起。 “协议达成。”歌特说。 “其实并非都是我本愿……”小薇却是开始嘀咕。 【你太心急了，寄居生物。】她在心中发着牢骚，【我们应该再狠狠敲他一笔。】 【我认为他不是可以轻易敲诈的人，】少女说，【还有，别叫我“寄居生物”！】 “等一下……”歌特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还有一件事。我想……虽然有点冒昧……” 棕发青年犹豫了几秒钟。然而，他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从怀中取出一副水晶铸成的手铐。月光下，精致的手铐反射着迷蒙的光，如梦如幻。 “虽然有些失礼，不过，道格拉斯小姐，在我们到达首都之前，请您戴上这幅手铐，”歌特说，似乎在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自然一些，“它的链条具有一定弹性，不会干扰你的正常生活。它的作用仅仅在于隔断你和云海的联系，让你无法正常施法。” “你说什么？”小薇脸色微变。 “您不必过分担忧，”歌特无奈的说，“其它人看不见这幅手铐。以及……” “那是对我个人的侮辱！”小薇的声音完全冷了下来。她粗暴的打断了歌特的话。 【喂喂，小薇，冷静……】 小薇脑海里的少女焦急的试图和小薇做心灵交流，但小薇根本不回应她。我们的穿越者少女感觉自己都要抓狂了：双方达成的基本协议似乎维持不了一分钟就会崩塌。一个也好两个也好，法师都是那么心高气傲的家伙吗？ “我并没有侮辱您的意思，道格拉斯小姐，”歌特温和的说，“可您毕竟是一名杰出的年轻法师，您的行动对普通人来说是危险而不可预测的。就我个人来言，我并不介意长期保持您的自由，倒不如说是非常想那么做。但在整个法权国，还是会有很多人对您的到来表示担忧。为了排除他们的顾虑，我希望您能暂时隐忍这小小的不快。” “绕了半天半天，你还不是奉命行事，”小薇冷笑，“让我猜猜是谁下的命令？‘纯白之城’的执政官斯图尔特？还是某个传奇法师？” “虽然我的确受到了一些指示，然而……”歌特语气坚定，“我最终只服从于自己的判断。我认同您的力量，道格拉斯小姐，因而才想去想限制它。我认为，这种限制也是一种对强者的尊重。” 小薇不屑的哼了一声。 “说的倒好听，可那是空口白话，”她说，“让‘指示’你的家伙们来。无论如何，平辈人都没有资格为我戴上手铐。” 【小薇，你够了……】少女焦急道。可小薇却没有回应。 倒是歌特及时摆了摆手：“为什么？道格拉斯小姐，你会服从斯图尔特或其他强大法师的安排，却不认同于我？是你认为我的资格和力量还不够吗？” “正是如此。在我面前，你没有任何优越之处，约翰?歌特。”小薇骄傲的说，“我们同样被称为天才。你没有权力指挥我做任何事！” 小薇脑海中的少女感到一阵无奈。她几乎能猜到歌特的回应了…… 果然，我们的原作主角先生仿佛陷入了沉思。 “既然是这样，道格拉斯小姐，您服从埃里奥斯法权国的安排，只是不服从我个人，是这样吗？”他若有所思的说。 “没错。”小薇挺起胸膛。 “只要我证明自己的实力远远超过您，您就会听从我的安排吗？” 【来了来了……标准的主角式陷阱……】在小薇心中的少女暗中吐槽。 “当然。”小薇毫不客气的说。 歌特一笑。他从兜里取出一个施法材料包，向小薇扔了过去…… “这是……”小薇愣了一下。 “我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准备，”歌特说，“你可以思考并准备你想要施展的法术。一个小时之后，我们可以进行一次法术较量。时间有限，包括反制对方的法术在内，我们每人都只准使用三个法术。如果我赢了，你就得乖乖戴上手铐。” “可如果我赢了……” “那就一切随您，”歌特毫不犹豫的说，“平手算你赢。” 第十六章 破法者 与此同时。 数公里外的一座小丘之后。 潘妮?法尔森正静静的擦拭着她的盾牌。莱多，她的未婚夫正敬畏的看着她这么做。在他们身边，十八位盔甲整齐的士兵正在休息，随时准备投入接下来的战斗。 为了取回道格拉斯家族的小公主，奥卡德联邦的尼古拉斯?贝斯特议长投入了相当的人力。一共有五支小队秘密潜入了埃里奥斯法权国的边境，每支小队都有二十名全副武装的士兵，由一位破法者指挥。在领主们还在使用农兵和私募兵团的奥卡德，尼古拉斯?贝斯特议长先知先觉的开始扩充他的精英部队。 作为对抗法师的凡人尖兵，破法者在列国的军队中享有极高的地位。诚然，在战斗中，以法师反制法师是最明智的行为，但并非所有法师都愿意为了国家走上战场。因此，借助特殊装备和法师周旋的破法者成了军队对抗法师的重要手段。 莱多的天赋很不错，他本可选择为了成为正式的破法者继续接受训练，但他却选择留在未婚妻身边，作为她的副官而战：他认为，无论外表多么坚强，军队中的女性同样需要男人的保护。 潘妮很快结束她的整备，扭头看向她的男友：“我们该出发了，莱多。” 根据情报，有疑似维多利娅?道格拉斯的女性跟随一支商队向埃里奥斯深处进发。一旦商队来到了更繁华的区域，奥卡德人将再无希望。根据商队的预定路线，潘妮和莱多判断维多利娅很可能来到了这个贸易栈：如果要捕获维多利娅?道格拉斯，这个贸易栈将是他们最后的机会。其它四支小队都没有消息——恐怕他们都扑了个空。 即使是狂傲如奥卡德的尼古拉斯议长，也不敢打草惊蛇。军队暗中潜入带来的外交后果，是非常严重的。 “我们必须小心。”莱多说，“我们还不确定是不是她。” “但我们必须行动，莱多，”潘妮郑重的说，“我们没时间了。” 她转向士兵们：“准备好了吗，伙计们？我希望你们这些家伙都记得命令。我们可没有失误的余暇！” 士兵们轰然答应。为了掩饰自己的行踪，小队必须像盗匪一样行事。也就是说，他们必须一个不留的把贸易栈的人消灭，无论是护卫还是普通人，甚至是手无寸铁的老人、女性和孩子。 潘妮和莱多不喜欢这种任务。莱多提出，杀戮平民的责任——如果有朝一日需要有人承担责任的话——由他来背负，而潘妮冷静的拒绝了这个建议。她是队长，她做出了她的判断，并且准备好为自己的判断担负风险。 潘妮深吸一口气。 “好极了，”她喊道，“我们上！” …… 埃里奥斯法权国是一个强盛的国家，一块和平的土地。军队和“野蔷薇”的双重保护……足以让最勇猛的战士感觉退化变钝。 商队的护卫们就是如此。和那些整日在刀口上添血的非法佣兵团不同。他们和一触即溃的毛贼纠缠太久了……以至于在真正的精英部队面前，他们同样脆弱。 负责放哨的几位护卫还没有搞清是怎么回事，就被弩箭射穿了头颅。他们甚至没来得及发警报，其他人几乎都还出于昏睡之中…… “喂，发生了什么事？”一名起床如厕的青年商人疑惑的向喊杀声的来源望去。然后他明白了，大声惊叫起来。 几秒钟后，莱多手中的长剑砍断了他的头。人们被骤然惊醒，而这也不过是一场屠杀的序幕而已。 -------------------------------- 维多利娅和歌特处。 没能取回身体控制权的少女抱怨着身体的原主：“你太鲁莽了，小薇。你现在不是他的对手。” 而真正的道格拉斯小姐——也就是小薇正手忙脚乱的准备着自己最后一个法术：【我知道啦！麻烦你不要继续用心灵通讯吵我了好不好？】 而少女也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原本你有自知之明——你并不是战斗型的法师。你能快速冷静下来，我倒是很欣慰……】 法师施法的“准备阶段”在理论上不是必须的，可从零完成一个法术的时间实在太过漫长，无论是战场上亦或是其它场合，都不可能等待一位法师经过数分钟乃至数小时漫长的准备才释放出一个法术。 唯有通过提前完成施法的大部分步骤——俗称“准备法术”——他们才能将关键时候的施法速度控制在数秒之内。每天一次性把今天要用的法术准备好，剩下的就只有把法术甩出去而已。 因此，在战斗开始之前，选择好准备哪些法术非常关键。而小薇显然不是一位能有效选择法术的战术家。 【你也是，寄居生物，】小薇咬牙，【你给我的建议很不错，我认为用这个方案足以打赢他了。你对自己的计划那么没信心？】 【并不是，】我们的少女俨然是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我很高兴你采纳了我的建议。的确我的战斗方案可能会让他吓一跳，但要击败他，还是欠缺了一些关键的东西。毕竟对手是等级压制的状态啊。】 【“等级压制”是个什么东西……】小薇对地球人的奇怪发言颇不适应，然而她还是望文生义的理解了它的意思，【你说他达到了青空中级甚至青空高级，是真的吗？他也刚满十九岁而已。】 法师能在二十岁前到达青空初级，就是超级天才了。像小薇还不满十六岁就是青空初级，在各国都是绝对的天之骄子：可惜她是纯粹研究型的法师，价值上不如那些上得战场下得研究室的妖孽——比如说，原作的主人公，歌特先生。 【我有特别的消息来源。】少女一本正经的说。 【你这寄居生物，也有消息来源？】 【我是传说中的异界生物，所以才有特别的消息来源。】仗着自己在内心世界中不会被人观察脸色，少女厚起脸皮说道。 【这样……？】天真烂漫的小薇将信将疑。 然而…… “道格拉斯小姐，请不要走神。当然，我可以为你稍微延长一点时间。”歌特的声音冷不丁响起，让小薇整个人都打了个寒战。 “不要突然说话！” “对不起。”歌特摆摆手，知趣的靠在远处的一颗大树上，装作在全身心的仰望星空。 “就这样带她去纯白之城吗？”歌特心道，他心中还有另一个选项，“也许……另一个地方才是更好的选择？” 【难以想象这个家伙是刚满十四岁就突破云海级，到达青空初级的法师天才。】看着出神的歌特，小薇心道。 【我用我的全部灵魂表示同意。】少女赞同道，开始认真的后悔自己为什么不用一个性格更加稳重的人做主人公。 “嗯？！”可是歌特却忽然站直了身子。他散漫的表情不见了，目光投向贸易栈的方向。 紧接着少女和小薇也察觉到了。 【小薇！】少女焦急的喊着小薇，【那是……】 【贸易栈……着火了……？】小薇刚完成自己的最后一个法术，吃惊的看着远方，条件反射的向着那边紧跑几步。 【难道……】少女心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很可怕的可能性。 【小薇，我们回去一趟。】她冷静的说。 【哎……啊……什么——喂！】 心不在焉的小薇完全忘记了提防内心深处的地球人。原本就精神力不足的她刚准备了几个困难的法术，已感困倦，以至于等她察觉到地球人在强行接管自己身体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少女的意识回到了维多利娅身体里。 小薇已不是毫无准备，盗匪一类的敌人能轻易击败，更强的也未尝不可周旋一番。但若对方和道格拉斯家族有关，谨防小微感情用事，交涉之类的事情，说不定就要看自己了。 “回来，道格拉斯小姐！”看到少女向着贸易栈的方向狂奔，歌特焦急的喊道，“他们一定遇到了危险，这也许是和你有关的！我们商量一下！” 可少女不应。她只是回头瞥了歌特一眼，然后很快消失在了歌特视线里。 歌特叹了口气。 ……没得选。 他迈开脚步——却忽然停住了。 “这是什么？”他皱起眉头。 他从衣兜——其实是微型的次元袋——里取出一支红木长匣。那是他从某位倒霉的商人那里取来的，只有帝国贵族才能使用的秘仪兵器。 “匣子……在发烫？”歌特满脸震惊，“不是吧……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至少到尽头，到刚刚为止，这还是绝对不可能的，歌特想。然而，不可思议的情况又确确实实的开始发生了。第一次，他产生了一种局势开始脱离掌控的感觉。 “就让我看到底吧，接下去会发生什么事，”天才法师眯起眼睛，“你真的让我很吃惊，‘道格拉斯小姐’……不，‘维多利娅’。” 第十七章 焚尽 少女原以为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经足够强大了，然而，当看到眼前的情景时，她还是忍不住有些反胃。 “唔……！” 宽广无垠的夜幕下，木制的贸易栈正在烈火中熊熊燃烧。空气弥漫着焦糊的气息，火星劈啪作响。少女忽然感觉到自己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她低头望去，那是一个年轻男子双眼圆睁的脑袋。鲜血将地面染成了刺目的红色。 【你这个异界生物，窃取我名字的时候大大方方，在这种地方倒意外的纯洁嘛。】看出少女的一丝不快，小薇的声音在少女脑海里响起，【看来你原先的世界是一个和平的世界——没问题，你很快就会习惯的。】 【可你也没有杀过人啊。】少女回应，她听出小薇也只是在强忍恶心，【你只在母亲的实验室里接触过尸体。】 【啊……！】被识破了外强中干的事实，小薇有些心虚，急忙掩饰，【总之，这里就由我解决吧。我准备好的法术已经足以收拾这些不长眼的盗匪了。】 少女摇头。 【小薇，到现在，你难不成真的以为，攻击贸易栈的人是普通的强盗吗？】 【难道不是吗？】小薇天真的问。 【起火的时候我在还想这可能是一起意外失火，或者盗匪做乱。但……我们赶到这里不过是一会儿而已，就已是这幅惨状……哪怕是边境地区，这里也是和平的、强大的埃里奥斯法权国。会有能瞬间收拾那么大一支商队的盗匪吗？你也知道这里有多少护卫！能短时间内瓦解他们的防御，这些人绝不会是普通的强盗。】 见到起火的时候，少女心中只是怀疑而已。而现在，她基本坐实了判断。 只是道格拉斯家族派出的追击小队……竟会如此心狠手辣？ 放火姑且可能是逼人出来，但这种不分青红皂白的…… 【呃……】小薇语塞。 【这些人，】少女说，【是我们引来的麻烦。】 仿佛印证少女的说辞似的，几声“找到了！”的呼和传进了维多利娅耳朵里。 【你看。】少女轻声自语，【他们来了。】 【居然追到了这种地方……】小薇咬牙。 以少女为中心，全副武装的士兵们正在聚拢。少女看着身着重甲的兵士手持盾牌和长枪，将自己团团围住。 【来者不善啊。】少女心道。 【我们想法冲出去吗？】小薇提议，【不……】 【再看看情况。】少女说。 幸好，士兵们听不见两人的心灵对话。两人可以在意识世界里尽情商议。 “道格拉斯小姐。” 出于少女和小薇的意料，一个柔和的女声响起。少女吃惊的向前望去，那是一名把自己整个人都裹在黑色重铠里的女性士兵。她的盔甲比其它士兵们要精致的多，特别是她手里那张巨大的塔盾，上面雕刻着精美的花纹，隐隐有光芒流转。 “尊贵的道格拉斯小姐，铠甲在身不能施礼，”女性士兵说道，“在下潘妮?法尔森，奉尼古拉斯议长之命，在此迎接小姐您归国。” “于是你就杀掉了这些人？”少女的目光掠过不远处的两具无头尸体，以及在火焰中崩溃倒塌的贸易栈，“在外国的领土上，肆无忌惮的杀人放火？” “我会为此承担责任，”潘妮的语气平静的好似冰块，“但您比这些普通人的生命重要很多。” “你……”少女死死盯着眼前的人。 【麻烦了……】正想询问小薇有没有信心对付这家伙，小薇却抢先开始了心灵通话，【这个家伙，是奥卡德的破法者。】 【破法者……专门对付法师的特种部队对吗？】 【特种部队这个词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不过大致如此吧。】小薇郑重道，【他们是专门对付法师的特种士兵。他们的盾牌上附加有反魔法立场，能抵消正面的魔法攻击。除此之外，他们同时配备多种武器，都经过特殊处理，对我们的防护系法术特别有效。】 不过，家族能指挥得动这种破法者小队吗？ 【听上去我们可以绕到她背后攻击，】少女提议，【或是利用影响心灵的法术对付她。】 【不太容易，你没看见那么多士兵？他们会想方设法干扰我们，哪怕是一点点。至于惑控系法术，所有破法者都经过严格的意志训练，我没绝对的把握得手。】小薇冷静的分析。 两人在心灵对话中分析着局势。而在破法者潘妮眼中，维多利娅只是进入了沉默状态。 “您还在犹豫不决吗？”她说，“议长阁下发话了，即使是动用非常手段，也要把您……至少是您的身体带回去。” 小薇一震。 【喂，异界生物，】她焦急的说，【她刚刚是说……议长？】 其实对方一开始自报家门的时候，就说了“尼古拉斯议长麾下”。不过那更像是破法者们自陈身份时的例行公事。 “你不是‘我的’母亲派来……不。‘我的’母亲呢。……她怎么样了？”少女强自镇定的代小薇问出了她最关心的问题。 对方言语中的意思，乃是“生死勿论”。 就少女看到的小薇破碎的记忆，伊丽莎白法师虽然冷漠，暗里的追缉已是极限，绝不会对女儿痛下杀手。 潘妮沉默了。女破法者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回答少女的问题。可她最后还是开口了： “作为奥卡德联邦的士兵，我无法回答您的问题。但是作为潘妮?法尔森，我所能告诉您的就是：您的母亲还活着。” “什么？” “议长大人把她安排在了一个安全且不会被打扰的地方。” “安排，那是什么意思……？“少女皱眉，”到底……？” “您的母亲已经不是道格拉斯家族的族长了。她犯了重罪，受到了议长大人的公正处置。就在前天，您的表弟，阿恩古斯已经正式接任道格拉斯家族的族长，”潘妮犹豫了一下，却依旧说出了实情，“他还太年轻，需要您的帮助。和我一道去见议长大人吧，道格拉斯小姐。我想，您可以当面请求他的宽恕。” 少女说不出话来。而小微——她已经完全的——因为过度的震惊而完全失神了。 【怎么会……】少女只能听见小微呢喃般的声音。 而少女则代替小薇把她心中的愤懑一口气吼了出来： “她被软禁起来了，是吗？” 潘妮摇头：“那可不是一点可以随便揭过的小小罪行，道格拉斯小姐。议长大人的处置是绝对公平的。对您也一样……如果您不跟我们回去，我们没有义务保护您的生命安全。” 少女咬牙切齿的盯着面前的破法者。 不管道格拉斯家族是不是真的犯了罪——这些人丝毫不在意杀了自己！ “我们说的太多了！”潘妮身边的莱多小声提醒。 “我说过责任由我来担负，莱多，”潘妮断然道，“那么，问题来了。道格拉斯小姐……您是跟我回去呢，还是……？”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股可怕的沉默弥漫开来，好像要把每个人的心攅紧似的。而不远处的贸易栈在大火中悲鸣着，终于轰然倒塌。 【我们不能跟她回去，】少女平复了一下心情，对心灵世界中的小薇说道，【那个“议长阁下”不会轻易放过我们。】 【我懂，】小薇的声音也完全冷了下来，【但我不敢相信……母亲居然会……还有尼古拉斯?贝斯特议长阁下……】 【无论你的母亲犯了什么错，小薇，】少女说，【“议长阁下”一定很早就想对你的家族下手了。这一次的事件只不过是他的借口而已。】 【我也那么想，】小薇似乎平静一些了，【可我还是不愿相信……国内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我没有这么一走了之的话——】 【这不是你的责任，小薇，】少女劝慰道，【留在奥卡德联邦只会让你的处境变得更加艰难。可我们眼下需要关心的问题是，如何从这些人手中逃走。剩下的事，就等到我们脱险后在考虑吧。】 而潘妮也恰在此时低沉道：“如何？考虑结束了吗，道格拉斯小姐？” 少女叹了口气。 【待会儿我数到一，我就把身体的控制权交给你，】少女暗中通知小薇，【我们打她个措手不及。】 【这样能成功吗？】小薇担心道。 【这是最好的办法，】少女说，忽然开始痛恨自己的无力，【我们只能这么做。约翰?歌特肯定跟过来了，说不定正在看着我们。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肯定会出手的。】 【结果，有可能还是要借助那个人的力量吗。】小薇自嘲的说。 是啊。少女无奈的想。 她原本觉得，对方大概率来自道格拉斯家族，夹在埃里奥斯和奥卡德之间，反而最适合自己发挥才智从中斡旋。 最大的风险反而来自于对方用伊丽莎白对小薇动之以情了——但小薇是几乎没法从清醒的自己这里强行夺走身体控制权的，更不用说事后还有歌特兜底。 但现在……连伊丽莎白都已获罪，诚然是彻底把小薇推到了自己一边，可面对“生死勿论”的愚忠士兵，交涉远没有战斗管用。 费尽力气，依旧只能依赖别人战斗……这就是自己的现状。身为强大法师的小薇姑且会感到无能为力，作为一个彻头彻尾的普通人，少女在战斗中完全起不了任何作用。 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少女一门心思的是如何过安安稳稳的生活。特别是当她遇到自己笔下的原作主角之后，她更萌生了“依靠送上门的金大腿”的念头。凭着口才和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她有信心过得不错。 可是，当她逐渐感受到小薇的记忆和情感之后，少女的想法发生了些许变化。并非是和小薇有多深的情分，少女只是迫切感受到了，在这个自己幻想出来的世界里，只有拥有力量才足以守护自己的生活。 只有属于自己的力量，才是真正的力量。无论是歌特还是小薇，少女能不想依赖他们。 【如果……如果我现在拥有一种可以战斗的力量的话……】少女发自内心的渴望。 【那么，你愿意为此付出些许代价吗？】一个甜美而浓郁的声音从少女内心深处响起。而还在自怨自艾的少女并没有意识到，这不是小薇的声音。 【我愿意。】少女想都没想就回答。 【那么，进来吧……】女声回答。 “嗯？！”正在等待维多利娅回应的潘妮忽然察觉了一丝不对。 “那是什么啊？”莱多和其它士兵也察觉到了。他们警觉的望向黑暗的夜空。天空中，正有什么亮红色的东西正在以极高的速度接近—— “是法术攻击？”潘妮反应最快，“不，不对——是流星？大家散开——来不及了，卧倒——” 说时迟那时快，那仿佛火球一样的东西，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砸在了距离少女不足一米之遥的地方上。一声巨响，仿佛整个大地都在微微颤抖。 …… 不远的地方，歌特很没形象的蹲在草丛里，靠着探知法术关注着战场，准备情况一有不对就马上切入。 歌特手里的木制盒子已经从内部四分五裂了。显然，有什么东西从里面以不可思议的高速钻了出来—— “不是我不明白，”歌特消隐身形，看着从箱子里钻出的东西掠过夜空，坠在少女所在之处，“当一件事情有可能发生，它就一定会发生。那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第十八章 光明之世（上） 少女意识深处。漆黑一片的空间中。 “起来了。作为我的继承者，你一直装睡，我也很难办。” 少女无奈的抬起头来。 “真是的，你们这些家伙，一个两个都往人家脑子里钻，”少女无奈的看着眼前的人——那个甜美而浓郁的声音的主人，她早上还听到过这个声音，但直到几分钟前，她都以为是小薇搞的鬼——说道，“要把别人的脑子搞成什么样才安心？还有，小薇在哪里？” 声音的主人——一名身着繁复的金色礼服，相貌雍容华贵的女子——撇了撇嘴。她抬起手来，一杯热气腾腾的红茶出现在了她手中。“小薇……那孩子进不了这里。” “难道说，”少女思忖，“小薇在‘我’的外面，而你则是在‘我’的里面？” “这么说不确切，”华服女子说，“但你姑且可以这么理解。” “是这样啊，”少女安心道，“那时间流逝呢？” “到目前为止，外界还是一瞬。” “那我就放心了。”少女摆出一个“这样一切都好”的表情。 “你的心很宽呀，”华服女子无奈，“这样真的可以吗？” 少女慢悠悠的坐直身子：“你看上去也并不着急。想要呼唤我，给我提供力量的人，不正是你吗？” “那么，你意下如何？”华服女子严肃的说。 “连自己是什么东西，为我提供什么力量都不肯明说，就询问别人的意向？”少女讽刺道，“刚刚还在装神弄鬼的询问我愿不愿意付出代价，现在却是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我想，做个自我介绍才是起码的礼节吧？” “你知道我是什么，”华服女子说道，“在你所设计的这个世界里，只有秘仪战士、法师和牧师三种成体系的超自然力量。法师需要学习大量知识，牧师需要虔诚的祈祷，只有……” “只有被秘仪兵器选中的秘仪战士可以相对速成，我明白了。”少女点头，她非常熟悉自己写的作品，自己在原作中设计秘仪兵器这玩意出来，就是为了让走战士路线的强者有机会和强大的法师和牧师们抗衡的。 “这么说，你是一件秘仪兵器——但等等。你说这个世界，是我所设计的？” “难道不是吗？” “这种事情连小薇都不知道！你却不仅知道，而且丝毫不吃惊。也就是说，你……” “我并非活着的生命，而是存有部分记忆讯息，唯有依赖主人的意识才会出现的影子，是绝不会背弃主人的幻影，”华服女子道，“如果你接受了我的力量，你永远不必担心我会背叛你，直到你死去。你可以把我当做选中了你的‘秘仪兵器本身’。我永远只能对主人开口，且即使我在遥远的未来换了主人，你的秘密也不会显露。” “原来如此……” 说白了只是一个辅助自己的人工智能AI，少女想。 她环顾自己四周身周黑漆漆的无尽空间：“我大致懂了。但是我还有几个问题要问。关于你，我还有很多细节搞不明白。” “问吧。”华服女子——也就是秘仪兵器本身点头。 “第一，被秘仪兵器选中的原理到底是什么？据我所知，只有帝国贵族才会成为秘仪战士，大多数还必须经过严酷的训练和繁琐的仪式。训练有素的帝国贵族通过特殊仪式，和秘仪兵器签订契约，得到来源于云海的超自然力量，这是秘仪战士的基础。我在小薇的记忆中看到了她父亲是帝国的没落贵族，可我并没有进行什么仪式……” “仪式是为了提高成功率。”女子露出些许尴尬的表情，“在紧急时候，秘仪兵器也会直接选择主人。你将来可以去帝国了解一下相关的英雄传说。” “人们喜欢听开挂……我是说，奇遇的故事。”少女吐槽道，“好吧，这点我早就知道了。可是最后，秘仪战士需要一定的战士能力吧？我……” “我知道你手无缚鸡之力，但被秘仪兵器选中的具体条件其实各不相同。大部分都和武力水平有关，也有对性格上的要求。而我，就是属于例外的类型。” 少女狐疑的看着华服女子：“那么这个条件究竟是什么呢？而且，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兵器呢。刀枪剑戟之类的玩意，我可是一个也不会用，恐怕还会伤到自己。” “再怎么样我们秘仪兵器也不会误伤主人，”华服女子摇头，“而且，签订契约后，秘仪兵器可以‘影像’的形式向主人展示前任使用者的使用经验。我的前任使用者只有一位，可依旧能帮到你。你的身体素质也会在被选中的瞬间得到大幅度的强化，即使比不过那些久经沙场的秘仪战士，对付普通人还是没问题的。”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不靠谱……”少女翻起了白眼，“也就是说，被你选中的条件非常奇怪，以至于没什么秘仪战士能够达成？” 华服女子道：“正是如此。我的前任主人还是七百年前的人。” 少女被吓了一跳：“大姐你就那么没有主人的漂泊了七百年？” “我只能和灵魂残缺又身体羸弱的女子签订契约。你知道，同时具备这两个条件的人几乎找不到。就算偶尔找到了，她们也有可能会拒绝契约。” “小薇的身体素质的确不怎么样——但你说我灵魂残缺？” “你是‘异界生物’，根本没有灵魂。你以为你是怎么和小薇共存的？你们的基本意识架构就不相同！对于我来说倒是完美无缺的主人。” “……” 少女产生了一种无言以对的感觉。 “我以后得想办法不要被更多东西渗透进意识世界了。”少女自言自语。今晚的经历实在太可怕了。 “不会的。我是依赖你的意识才能出现的幻影，传授给你的战斗经验也只是过去的幻影，你可以拒绝。事实上，因为你没有灵魂，很惑控系法术对你都没法用。比如搜查记忆，对你就无效。” 少女这才微微放心。不过，这其中是不是有点…… “‘我是没有灵魂的异界生物，因此惑控系法术对我无效’，”她提出了自己的质疑，“单单是这句话我还可以理解……不，算了。” 如果“惑控”对自己无效，你又是如何潜进自己心灵的呢，少女默想。是少数惑控法术仍旧能发挥作用，是不同于惑控术的幻术，还是更深一步的因果…… 亦或者，这个世界本身的规律…… 不过问这些多半也是无用。 “我愿意接受你的契约，”少女说，“可是……”“ “代价呢？” 这个问题可是一定要问的。别是什么坑爹的契约啊。 “一名身体羸弱的女子迫不得已的成为战士，这个代价还不够吗？”华服女子轻笑。 “确实，如果时间不那么紧张，我更想成为法师的，”少女嘟囔，暗中却松了一口气，原作中很多秘仪兵器签订契约的时候都会百般刁难主人，而这位大姐显然是闷太久了，“不过我成为法师，暂时也追不上小薇的本事。” “和我契约之后，小薇无法动用我的力量，”华服女子说，“就像你不能使用小薇的法术一样。当然啦，你们可以来回切换。” “确实小说主角很多人都是魔武双修。然而我认为切来切去的模式很难使用。”少女抱怨。 “总比不能切换要好。”华服女子道。 少女安心的点点头：“最后还有一个问题。” “问吧。” “你厉害吗？” “……” 漆黑一团的空间里，两人面面相觑。 在少女心底……秘仪全面性不及奥法乃是注定。能让自己简单直接的发挥出足以应敌的实力，也不失为效率之选了。 半晌—— “我强大与否，你自己去体会就可以了吧？”华服女子不耐烦道，“只要你发挥出前任主人百分之一……千分之一的实力，就足以碾压外面那些家伙。” “是谁那么厉害？”少女倒不华服女子在吹牛。 “我现在就是以她的形象出现的。”华服女子说，“你已经记住我的样子。” “可我还是不知道那是谁？难道你的画像有很多？”少女反问。 华服女子轻笑。 “正是如此。那么现在开始契约吧。你马上就会知道，你究竟获得了怎样的力量。” …… 如果有人在远处观看，他一定会认为，太阳提前升起了。 暴风与热浪在荒原上席卷着。耀眼的光芒，令所有人都睁不开眼睛。 “这是什么鬼东西？”破法者潘妮大喊。 “神明在上，”歌特法术加持的双目洞穿空间与光芒，看到了发生在少女身上的事，“这事传出去，联邦会发狂的。帝国人也会发狂的。” 【魏，你——】小薇心灵传音道，都忘了把少女称作“异界生物”了。 “啊……” 少女把玩着手中的秘仪兵器，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到最后也忘了问到底是什么兵器。现在我明白，为什么她不愿说出自己的本体了……真是的，谁愿意拎着这玩意上战场啊？” 光芒渐渐散去。众人又可以注视位于光芒核心的少女了…… “这是——”破法者潘妮的整个表情都扭曲了。和大部分普通士兵不同，她受过对抗法师，也受过对抗秘仪战士的教育，一眼就联想到了少女手中的兵器原本属于谁。 “你不是维多利娅！”她嘶吼道。法师不能同时成为秘仪战士，这是自然规律和世界的铁则。 “随便你，我是谁对你来说根本无所谓，”少女冷冰冰的说，“对于一个要死的人来说，什么都无所谓。” 说着，少女撑开了手中的“秘仪兵器”。身后是燃烧的废墟，身周是尚未散尽的光芒，少女的身姿，就宛如支配光明的女神。 而其他士兵则是完全呆住了。 那是—— “伞……？阳伞？” 士兵们愣愣的盯着少女手里的东西。 “如尔等所见，世界上独一无二伞状秘仪兵器。” 举起绣着黑色花纹的金色阳伞，少女露出自信的笑容，“现在释放你的力量吧……” “‘光明之世’。” 第十九章 光明之世（下） 在帝国，在大陆的各个角落，流传着关于帝国历史上第一位女皇帝的传说。 七百年前的帝国，在帝国皇室衰微的时刻，大贵族们将一位生性怯懦的小公主捧上了帝位。然而，就是位看似不喜战斗的女性，不可思议的被一件神秘的秘仪兵器选中，从此性情大变，以雷厉风行之势扫平了欲将其架空的各大贵族，将帝国迎向了开国以来的第二个盛世。 这位女帝所使用的秘仪兵器……便是被称为“光明之世”的阳伞。没人知道为何制作者会将兵器做成这种形状，但死在这把阳伞上的人——包括许多法师和秘仪战士——却不计其数。 …… 潘妮死死盯着少女手中的“光明之世”。她毫不怀疑对手使用了幻术一类手段欺骗自己。她自幼接受对抗幻术的训练，如果维多利娅的幻术真的能完全瞒过她和其他士兵眼睛的话，维多利娅完全可以直接用法术杀死自己，完全没有必要如此大费周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潘妮瞬间有了决定。面对传说中的那位女帝，潘妮唯一能想法的办法，就是死中求生！ “散！”潘妮嘶吼着命令。她一手举着盾牌，拼尽全力朝着少女所在的地方突进。而和她共事日久的士兵们虽然惊骇，也立即反应过来，向四面八方散开，同时丢下手中的刀枪，取出背后的手弩—— 而少女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的表演。 “火。”她低吟道，用伞尖指向潘妮。 轰！ “神明在上啊，这是……”士兵们看到少女使出宛如火龙吐息般的攻击，不觉眼角抽搐。 如潮的金黄色火焰自伞尖喷射而出，将沿途的地面和石子一并蒸发，直接将潘妮的身影彻底淹没！ “潘妮！”莱多大吼。 但他随即就听到了未婚妻的声音。 和法师一样，秘仪战士也能在某种程度上操纵超自然力量，或是掌控元素，或是增强防护……但他们能掌控的力量却较为单一，能掌握元素的秘仪战士往往使用一种元素力量，最多两种…… 潘妮从未和秘仪战士交过手，种种了解也都是道听途说罢了。潘妮相信，秘仪战士和法师的力量同样来自云海，那原理应该是殊途同归。能防御法师法术的力场盾牌，也能对抗秘仪战士的超自然力量。 而果然，铺天盖地，消融一切的火焰，在碰触到潘妮盾牌前的一瞬间，就开始被反魔法力场所削弱。 巨大的冲击力让潘妮几乎无法握住手中的盾牌。然而少女也不能一直维持这种疯狂的攻势。 潘妮握着巨盾的右臂已经骨裂。她用尽全身的力气，重重的将盾牌直插进烧的焦糊的地面上—— “喝！” 趁着少女发出火焰风暴的短暂间歇，伴随着怒吼，潘妮从巨盾后一跃而出，落在塔盾顶部，挥舞着手中的大刀，双腿猛地一蹬—— “队长！”士兵们欣慰的喊道。潘妮就如同一只黑色巨鸟一般，跃至空中又朝着少女所在之处飞扑而下。 而少女也没有闪避。她高高举起手中的阳伞——就像她手里拿的是刀剑一样——从正面接下了潘妮的袭击！ 这是纯粹力量的较量！ 二十二岁的潘妮，体格强壮，身披全身重甲，且挟带居高临下之势。 十五岁的维多利娅，此前未受过战斗训练，只穿着寻常布制、皮制的旅行服装。 谁胜谁负？ 只听轰的一声——两人身子同时剧震，少女后退一步，潘妮也向后落地—— 即使潘妮有重力的加成，依旧是少女的力量占据上风！ 潘妮心中一沉。刚刚那已经是她的全力了，毫无疑问自己的身体素质被对面碾压。 而少女心中也在暗暗叹息。时间太紧张了。 秘仪兵器“光明之世”不断从云海中抽取力量，强化她的身体素质……即使如此，在短时间内，依旧无法增幅到秒杀潘妮的水准。 至于秘仪兵器会传授给主人作战技巧？的确，少女脑海中浮现了许多前主人使用“光明之世”作战的影像。除了远程控制火焰元素，“光明之世”的近战攻击兼具“钝击”“穿刺”甚至“挥砍”，在女帝的手中显得无比高贵优雅，可惜……对于战斗经验是零的少女来言，这些“幻灯片”并不能即刻消化。 因此，她能眼下能运用自如的攻击模式，也就只有最原始的打击而已。 “队长！”士兵们呼喝着。他们已经完全散开，一支支手弩对准了少女的身体。无论是潘妮还是其他士兵都觉察到了，缺少盔甲保护的血肉之躯是少女最大的劣势。 “开。”少女手中的阳伞猛地打开。巨大的伞面就像一顶巨大的圆盾一般……以轻盈的动作挥动阳伞，少女将弩矢尽皆挡下。 “看来我天生比较擅长防御啊……”少女嘟囔。 【小薇，准备好了吗？】趁着敌人一轮射空，不知所措的当儿，少女问道。 【啊……是！】小薇愣了一下，反应过来。 少女抬起空闲的左手。 【切换。】 “什么？”潘妮直觉性的察觉情况有异。她又怎会知道……对方的身体内已经换了一个人！ 维多利娅口中念念有词。强大的奥术能量在她身边凝聚，一晃眼的功夫，维多利娅身侧就出现了十余枚大小不一的紫色光球，在夜色中闪耀着奇异的光芒，如梦如幻。 “怎么可——卧倒！”即使大脑因过度惊骇而停止运转，潘妮的身体依旧做出了最正确的行动。她在地上猛地一个翻滚，躲在了她的反魔法盾牌后方。 而其它士兵就没有那么好运了——如潮的光球仿佛风暴一般向四面八方激射而去！ “啊！” “不！” “小心。” 伴随着此起彼伏的碰撞声和惨呼声，有超过一般的士兵轰然倒下。被击中脑袋的人，整个脖子以上的部分都消失了。另有一些人失去了自己的胳膊或腿，血流如注，倒在地上惨叫不止。 【换成我。】 少女重新从小薇手中接管了身体的控制权。一名天才法师出其不意的出手……具有统治战场的能力。 “这种完全超乎常理的飞弹风暴……是道格拉斯小姐……”逃过一劫的潘妮看着少女的所作所为，面色铁青。 将元素能量凝聚成飞弹打击对手，是战斗法师的基础。一般法师学徒也就操纵一两枚飞弹而已，有的青空级法师能操作五六枚，威力也很一般……而小薇——天才法师少女维多利娅?道格拉斯——却能凭着自己对元素的敏锐感应，将大量飞弹一股脑向各个方向射出，以压倒性的威力的杀伤敌人。 【唔……！】少女觉察到内心世界小薇的声音似乎有些痛苦。 是这样啊……这是她——第一次杀死活生生的人类啊……而且，还是自己的同胞…… 少女不易被人察觉的叹了口气。 她收起打开的阳伞，用伞尖对准了站在盾牌旁的潘妮。 “都结束了。”她轻声道。 “历史上第一个能同时使用奥术和秘仪兵器的人，身兼秘仪战士的法师，是吗？”潘妮平静的说。 “并非是你想的那般。”少女说，对潘妮步步紧逼。 “怪物啊，你对你的获胜深信不疑，”潘妮忽然露出一个无所畏惧的笑容，“但你可否清楚……” “我们是议长的手臂。我们……永不放弃！” 少女忽然觉得自己脚上一紧。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脚踝—— 那是一个腹部被射穿的士兵。他刚刚一动不动，似乎已经死了，此刻却是用尽自己最后的生命力……为队长创造机会。 “上啊，队长……！”那名士兵声嘶力竭的喊道。 “唔……！” 碰！ 重重的挥下手中的“光明之世”，少女直接将阳伞砸在了对手的头部。那士兵顿时脑浆迸裂而死，手却依旧抓着少女的脚踝，不肯松开。 而潘妮已经开始了自己最后的冲锋。她的长靴溅起微尘，眼睛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燃烧。 现在使用火焰风暴已经来不及了……少女瞳孔一缩。 “顶住。”少女再度撑开手中的阳伞。 潘妮的砍刀打在伞面上，弹开了。巨大的力量差距下，她的虎口已经是隐隐渗出血来。 【现在换我！】小薇喊道。她已经准备好施展一个法术。舍弃了破法者盾牌的潘妮，在小薇这样的青空级法师面前，不过是待宰的羔羊。 可少女却毫无反应。 抱歉啊，小薇。 理性的事实是，如果我将来以秘仪战士的身份战斗下去，就必须更多的经历这样的时刻。 大概是被秘仪兵器中的记忆影像影响了吧，我更想作为真正的战士和对方决一胜负…… 而且，你也并不想继续杀戮你的同胞，不是吗？ 刀与伞的交击，碰撞出耀眼的火花。少女的力量再次压倒了敌人—— 可潘妮已经不打算再后退了。事实上，她已经完全放弃了防守。同归于尽是她唯一的目的。 “给我中！”几近疯狂的潘妮把握住了少女防御的一丝破绽。作为战士，她的经验比少女丰富太多了。 她的利刃击中了少女的腹部。 可“光明之世”锋利的伞尖却先一步刺进了潘妮的咽喉。 腹部鲜血淋漓的少女却没有丝毫动摇。她的表情有着痛苦，眼神却充满坚定。 “谢谢你，”少女以冷静的口吻宣告对手的死刑，“第一战就能遇到你这样的对手，是我宝贵的经验。这次，真的结束了。” “光明之世”的伞尖释放出纯粹的白色光芒。少女轻递伞尖，潘妮的头颅和身体分离。 …… 将潘妮的尸体推开，少女微微喘息。她把刺入自己腹部的刀拔了出来。 “呃……好疼……” 方才还能坚忍的疼痛，此刻却是进一步加剧了。鲜血顺着小腹潺潺而下，染红了少女的崭新的短裙和长袜。铭心刻骨的剧疼冲击着她的神经，仿佛每一个细胞都在因痛苦而咆哮、颤抖。 女帝陛下知道一定会嘲笑我的，少女悲哀的想。堂堂“光明之世”的继承者，竟然和区区普通战士战至两败俱伤。然而—— 少女的胸膛中，却腾跃着一种奇特的满足感。 【白痴。为什么不换我？】小薇的声音响起。 【我信不过你出手的速度……】少女回应，【而且……】 【你不愿再手染同胞的鲜血吧？说我是虚伪也好……比起你，我更适合这场战斗，而且……】 【生死决斗的最后瞬间。怎么会……让给别人？】 下一次绝不会那么难看了，少女心道。下一次，一定会在人们面前展现“光明之世”的真正力量。绝对要展现这柄秘仪兵器真正的力量—— “撤退！”幸存下来的莱多喊道。他并非没有和少女拼死一战的勇气，但现在更重要的，是将少女的消息回报给奥卡德联邦—— 少女勉强直起身子。她腹部的流血已经渐渐止住了。秘仪战士的恢复能力比正常人强得多。可是…… “伤到肠子了吗……真是个讨厌的女人……” 咬紧牙关，少女重新举起“光明之世”。即使在负伤的状态下，少女也有着阻止这些残兵败将的自信。 可少女却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她瞬间明白了。 “这个多管闲事——不对，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混账——” 第二十章 神明与蝼蚁 莱多在拼命奔跑。 他甚至没有时间来为未婚妻的死感到悲伤。早在两人加入部队的时候，莱多就已经在心中做好了迎接这种结局的准备。还有什么结局比战死沙场更适合一名真正的军人呢？可念及此处，痛苦还是宛如空洞，在年轻的战士心中逐渐扩散、生根。 敌人没有追来的迹象。可莱多依旧在竭尽全力狂奔，想离那个杀死未婚妻的死神远一些。他也没有回头去看敌人。他不愿耽误时间，或者说，他的内心早已一片空白。 也许自己能顺利逃掉。也许下一秒钟，自己的生命也会宣告结束。自己唯一的希望，就是对方确已身负重伤，无力追击。但即使那样又如何呢？就这样狼狈的逃回奥卡德，一辈子背上逃兵败将的枷锁吗？ 如果，死的人是自己就好了。莱多心中，突兀的冒出了这个想法。 …… “停手！”少女声嘶力竭的喊道。 可身着灰色衣袍的法师约翰?歌特并没有回应少女的请求。少女不知道他是何时开始观测战场的，说不定从一开始，少女的一切行动便被他尽收眼底。 “落幕之时已到，”歌特声音洪亮，站在那里，宛如一道黑色的石碑，“一切都结束了，来自奥卡德的先生们。” “等一等，他们应该由我——”少女喊道。但她的话说道半途，级戛然而止了。 【这不可能……】少女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这个等级的法术……既没有见他取出施法材料，也没有念诵咒语……他到底是如何办到的？】小薇也陷入了震撼中。 眼前所呈现的，是由歌特所引发的，死亡的狂潮。 更确切来讲，是“自戮”的狂潮。 仿佛被一只无形之手——少女知道，那就是歌特看不见的法术之力——控制了精神，刚刚还在分散逃跑的士兵们，不约而同的停止了脚步。紧接着，他们拔出身上的武器，指向了自己的头颅。从嘴里发出古怪的笑声和呜咽声，刀、剑或短矛就这样朝着自己的脸部疯狂一刺。 那是承载了他们毕生力量的全力一击。连惨叫都不曾有，奥卡德的士兵们扑通扑通的倒下，化为冰冷的尸体，手中还紧紧抓着用来自杀的武器。 连死亡为何降临都不清楚。在歌特犹如鬼神般的法术支配下，奥卡德的士兵们就这样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都……死了……”喘息着、克制着眼角的抽搐，少女喃喃自语。歌特甚至没有真正“出手”，连“自杀吧”这种话语都没有说出，恐怕是仅仅凭着随意的思想渗透，就令那些原本意志坚决的敌人尽数主动放弃生命—— 不，少女眼前一亮。还有一个人——还有一个人活着—— 然而歌特也注意到了。他的脸上浮现出些许敬意，然后大踏步的走向那个没有倒下的士兵。 …… 莱多跪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发生了什么？莱多并不清楚。就在刚刚，他的脑子里响起了一个声音。 “遭到如此惨败，你还不如去死的好。”那个声音这么对他说。 然后，不知为什么，莱多毫无保留的相信了这个声音的话。他恭顺的举起武器，朝着自己的头颅—— 可在最后时刻，他的眼前浮现出了未婚妻坚毅的脸。 不对！ 这是陷阱！莱多的意识在狂吼。 在长剑即将刺入自己面部的最后瞬间，莱多恢复了清醒。他的剑锋及时的偏了一偏，将自己的脸颊割的鲜血淋漓，可总算是逃得一命。 “这是什么……控制心灵的法术吗？” 注意到周遭的情况，仿佛瘫痪一般，全身脱力的莱多跪倒在地。为了抵挡的刚刚的法术，他的精力已然透支。 然后，他听到了敌人的声音。一个温和的男声。 “在最后时刻恢复了理智吗……做得不错。” 莱多抬头看他。那是一名棕色短发，淡金色眼眸，身着灰袍的青年男子。莱多从未见过他。 “你是……刚刚那个声音的……是这样，埃里奥斯暗中保护那个女人的法师吗……” 歌特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她早就和你们接触上了……从一开始，我们就毫无机会……”莱多脸上露出自嘲的笑容。对方是超出自己理解范畴的强大法师。青空级还是蓝海级？反正单个破法者在他面前绝无胜算。 “你和你的队长都做得不错，士兵，”歌特低声称赞，“作为奖赏，你可以选择你的死法。” “那就用破坏性的法术杀死我吧，”莱多明白一切都结束了，“给我和潘妮……队长一样荣耀的死。” 令人心焦的几秒沉默。 “我明白了。”歌特说。 巨大的魔力开始在歌特的右手中聚集。少女清晰的看到，一支由雷电——不可思议的是，那雷电是青紫色的——组成的长矛出现在了歌特手中，劈啪作响。 这一次少女没有出言阻止。这样对那名战士来说也是一个不错的结局……她悲哀的想。 歌特抛出手中的闪电之枪。闪电之枪飞驰着，几乎瞬间就贯穿了莱多的胸膛。 莱多瘫倒在地，心脏永远的停止了跳动。然而那支终结了他性命的闪电枪却从他体内穿过，依旧向前方射去，击中了不远处的一座小山丘。伴随着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山丘在冲天而起的火光中燃烧殆尽，只在原地留下一个巨大的深坑。而与之相对，莱多的尸体看上去却仿佛毫发无伤。 【完全无法理解……】小薇震惊的声音更像是在自言自语，【那发闪电之矛的威力明明如此巨大，连山丘都被整个削平了……可为何，在击中那男人的时候只是简单的夺走了他的生命，就这样穿身而过呢……】 【法术方面的原理我是不懂，但我想我明白他的意图……】少女轻轻的回应，【用极为强力的法术攻击以表达对敌人的重视，但又不破坏对方的尸体……】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游刃有余”了，少女心想。神明与蝼蚁的差距也莫过于此。 歌特朝着莱多的尸体微微点头致意。然后，他回过身来，走到少女身边。 少女用冷漠的眼神看着他。 【你要做什么……？】小薇敏锐的察觉到了少女的异状。在她阻止少女之前，少女已经举起阳伞，锋利的伞尖指向了歌特的咽喉。 第二十一章 黑之使徒 “为什么要杀死他们？他们是我的对手。”少女说道。 而歌特任凭自己的喉咙暴露在秘仪兵器的威胁之下，没有任何恐惧或防御的行动。 “即使秘仪战士的身体素质远超常人，再受到一次这种程度的攻击也可能会有生命危险的，”歌特的眼光在少女腹部的伤口上一扫而过，“要提防敌人走投无路之下不顾性命反击的可能。” “因此你就为我代劳了？那还真是体贴啊……”少女面无表情。 “让负伤的女性在我面前冲锋陷阵不符合我的风格，不是吗？” “那么，残酷的虐杀弱小的对手，还假惺惺的给予尊重，这样就符合你的风格了？”少女反唇相讥。 少女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说。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见到自己笔下的约翰?歌特之后，少女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与他保持良好的关系以便从他那里取得保护。可现在，少女此时已经把这个原则忘的一干二净。 而歌特只是默然盯着少女。金色的眸子里仿佛跃动着火焰。 “说到底，你和我……过去的我一样，也只是个沉浸在自我满足中的凡人罢了，”终于，伴随着一声叹息，少女放下武器，“是我太高看你了，约翰?歌特。” 哪有作者不珍爱自己笔下的角色的呢？尤其是主角，那是凝聚了作者的理想与自我投射，竭尽心力去表现的活的灵魂。可是，当亲眼见到其真人真面的时候，失望之情还是溢于言表。毕竟凡是活生生的人就有缺陷，而完美无缺的人格只存在于想象中。 歌特摇了摇头。 “原本，我就不值得您如此高看，”他略带苦涩的说，“您只管把我当成一个不配享有如此才能和幸运的平凡灵魂。我甘心领受。” 少女盯着他的眼睛。他又在施展自己惯常的话术吗？然而……这次她却并不认为他在说谎。 “也罢了，”少女说，果断岔开了话题，“我对你已经没兴趣了。但我还是得指出你的问题：你把人都杀光了，我们连找个俘虏都做不到。” “啊，你认为这是我的错误……”听到少女的话，歌特又恢复了他那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表情，露出一个故作神秘的笑容，“可事实并非如此呀。” “你做了什么？”少女猛然警惕起来。 “我在世界上最尊敬的人，也就是我的老师说过……”歌特悠悠的道，“真正的法师，在战斗开始之前就已经将战斗结束。你真的认为我在观察你战斗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做吗？” 少女只觉寒毛倒竖。她猛地跳开几步。 “这伙人潜入我国国境，是为了将你带回去……或者杀死，”歌特有条不紊的说，“而要确保完成这个任务，他们所派出的小队绝不止一支。我已经联络了我的‘同门’……就在我们说话的功夫，他们会把所有入侵的敌人一网打尽。” ----------------- 与此同时。 埃里奥斯法权国边境的某处，一座山洞的内部。 “你是……谁？” 大胡子破法者盯着眼前的女子。他所带领的十九名士兵也握着武器，保持高度警戒。那女子一头银发，美的好似不像这个世界的人类。 “欢迎你们，奥卡德联邦的侵入者，”女子微笑，“不好意思，能请你们跟我走一趟吗？” …… 同样是埃里奥斯边境，一座山丘的脚下。 “这……不可能！” 年轻英俊的破法者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十九位兄弟……还未有举起武器的机会，便已经死去。 “诚如约翰所说，我们不需要普通士兵，”一位黑发女性手持一柄水晶般的法杖，“但你的话，应该能吐出不少重要的情报吧。” …… 某处湖畔。 “下手太重了吗……” 一位手持镰刃的红发少女，百无聊赖的一脚踩碎敌人的头颅，她漂亮的鹿皮小靴被飞溅的血肉染成猩红，“原本以为这种什么‘破法者’能稍微硬一些，结果也是这么不堪一击啊……算了，反正其他人会抓住足够俘虏的。” 湖水已经被鲜血染红。由精干的由破法者率领的小队，已经变成一地支离破碎的尸体。 …… 一座荒村之中。 “怪……怪物！” 面容坚毅的头发花白的中年破法者，此刻写在脸上的只有恐惧。他所珍爱的反魔力场大盾已经被丢在了一边，连盔甲都破破烂烂的。 “不……不要过来！不要靠近我！” 在他对面，一位全身血迹斑斑的少年，正在向他步步靠近。不远处，中年破法者所带领的士兵们倒在地上，发出疯狂的惨叫。 “十分抱歉，我也不想把你们变成这样……”少年似乎在用很诚恳的语气道歉，“事实上呢，我……” 可那中年破法者却已经丧失了理智。忽然，他像一个小孩子大哭起来。 “这下麻烦了……”望着眼前的奇景，始作俑者的少年挠挠头，“从疯子嘴里是得不到情报的。歌特师兄他们肯定会骂死我的。” …… 在这个世界最顶尖的天才施法者们面前，奥卡德联邦的破法者们还没有来得及抵抗，便已面临全灭的绝境。 -------------- 毁灭的贸易栈旁。 一个恐怖的事实逐渐在少女心中升起。 他说同门……在原作中，歌特的同门就是…… “黑之使徒”。以包括歌特在内的七名年轻天才法师组成的，游离于“黑”和“白”之间的组织。其中任何一人的战斗力，都不在约翰?歌特之下。在原作中，“黑之使徒”们或是在世界各地游荡，或是隐藏在他们的老巢，神秘的黑色浮空城“帕拉梅德斯”中，很少共同行动。 最天才最神秘（也许还有最中二）集团，少女在原作的确是以这样的思路创作“使徒“形象的。 歌特这个家伙，只为了处理自己这点小事，就把整个“使徒”召来了？虽然没有看到破法者们的凄惨结局，但是少女完全能想象……此刻在埃里奥斯边境所上演的一幕幕惨剧。 这就像是，自己穿越进火影，遇到了晓组织成员中的一个，然后他为了自己一个把全部晓成员都招来了一样。至于这么兴师动众吗？ 而更加迷惑的是小薇。 【约翰?歌特……他的同门？存在这种人吗？不对，是他们都还活着吗？我记得，他的导师是那个世界上最强大的——】 【由世界上最伟大的法师“黑之主”帕拉梅德斯亲自教导的七位天才法师。那就是约翰?歌特和他的同门了。】少女缓缓的为小薇确信着她的想法。 但眼下还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远处，响起猛烈的破空之声。 少女抬头望去。 “那是……龙？”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少女还是第一次见到龙。 【是……骨龙。】小薇轻轻纠正着她。 小山一样的骨头身躯，浑身上下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冻气，空洞里眼眶里闪烁着幽兰色的冥火。只剩骸骨的恐怖巨龙，自远方的天边，向着少女所在之处逐渐飞近。少女能清晰的看到，站在骨龙脊椎上的黑袍男子。 “莱维，我狡猾的朋友，”歌特望着骨龙，面无表情的打着招呼，“多日不见。想不到你一来，就是这种大阵仗。” “够了。” 被称为莱维的男子——那是一位黑色头发，碧绿色的眼眸，个子高挑的半精灵，也是“使徒”中的一员——从骨龙身上轻轻跃下。他的相貌英俊，但眉宇之间颇有不满。 莱维的目光在熊熊燃烧的贸易栈废墟上扫过：“这就你送给我的礼物吗，歌特？在我菲奥多罗维奇家族的领土上，破坏我的财产？” “我不知道我已经进入了你的领地，我的兄弟。”歌特沉着的说。 莱维?菲奥多罗维奇轻轻的一挥手。骨龙挥动它那骨架构成的翅膀。一阵怪风扫过，所有的火焰立即熄灭了。 “为了对付这么几个杂鱼，你还真是大动干戈，”莱维看着远处被整个炸飞的小山包，“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单单是奥卡德的联邦的维多利娅?道格拉斯……” 莱维的目光——少女现在发自内心的了解了什么叫做“毒蛇般”的目光——在少女身上微微停留。 “单单是为了这个维多利娅?道格拉斯，还不值得我们全部出手吧？”莱维轻声道，“那么说，你说的是真的？” “一切属实。”歌特点头。 少女心中忽然产生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那家伙难道—— “你想做什么？”少女警觉的发问。 “行程变更。”约翰?歌特说。 “我们不是要去纯白之城泰勒斯吗？” “考虑到你目前的情况，那里已经不安全了。我会在老师那里招待你。在全世界‘真正’最伟大的城市中。” 紧接着，不及少女细想—— 约翰?歌特的身影，猛地在少女眼中消失了。 本能性的举起“光明之世”，想要防御接踵而至的攻击。但少女的努力是徒劳的。约翰?歌特出现在了少女身后。看似无力的向少女脖颈里挥出一记手刀，少女本已疲惫不堪的意识就此彻底断线。秘仪战士强大的身体素质和反应能力，在此刻全力以赴的歌特面前形同虚设。 “你还真是毫不容情。”莱维看着歌特对少女昏迷不醒的身躯施展了一个漂浮术，“这样招待她去伟大的老师所在之地。” “换你来的话只会更加糟糕。”歌特无奈的说，将少女浮在空中的身体摆好，“她会恨我的吧。” “如果我是她，我将不再相信你的任何说辞。”莱维说。 “这是我应有的报应。”歌特答道。 莱维摇头：“你认为‘纯白之城’真的不安全了？据我所知，传奇法师之中，伟大的‘星河之主’从未离开过那里。” “种种迹象表明，埃里奥斯法权国的权力核心一定产生了某种我们不知道的变化，我的兄弟，”歌特疲敝不堪的说，“你不可能看不出来。单单是‘星河之主’从未如此长时间的常驻白城这一点……就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莱维沉默。 “法权国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内部危机，我的朋友，”歌特说，“而奥卡德联邦的那位议长，也越来越变得不安分起来。这种内忧外患之下……我们不能确保能在‘纯白之城’保得住她。” “能同时使用‘秘仪战士’和‘法师’两种力量的女孩子，”莱维轻声道，“就算‘星河之主’愿意保护她，其它传奇和蓝海级法师也会想尽办法把她解刨了的。” “我们绝不能坐视那种事情发生，莱维，”歌特说，“现在，在这个世界上，能保护她的人，就只有老师而已。” “我懂，”莱维点头，“把她送回老师那里去吧。纯白之城那边，我会帮你回报。” 约翰?歌特伸出手去，向虚空中猛地一拉。一道闪烁着紫色光芒的传送门，就这样出现在了空气之中。 “还有一件事，”歌特正要踏入传送门，忽然转头看向身后的莱维?菲奥多罗维奇，“那座贸易栈的废墟之中，或许还有幸存者……我是说，那些商人和护卫是无辜的，只是因我的疏忽大意而被波及。帮他们料理好后事，把遗物……还有补偿金交给他们的家人。” “从我这个领主的金库里抽取？”莱维耸耸肩。 “从我的财产里支付，我的朋友。去找大陆商会，他们会为你开一张足以支付所有补偿金的票据。”歌特说。 不再理会自己的法师领主朋友，歌特走进传送门。维多利娅昏迷不醒的身体漂浮在空中，自动跟在他的身后，一起消失在传送门里。传送门随即关闭。 莱维在原地伫立许久。他的身边，骨龙发出低沉的吼声。 “你到底还是无法彻底割舍自身的仁慈，歌特，”莱维自言自语，“这将是你永远的软肋。” 第二十二章 少女和小薇（上） 少女醒来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间一尘不染的洛可可式房间。房间里摆设着诸多雅致的家具和陈设：咖啡桌和靠背椅、一座半空的书橱，还有一瓶鲜花。 少女身处的位置是一张躺椅上。她穿着她最初穿越时维多利娅穿着的那身红色裙装，而非在战斗中弄得破破烂烂的那身衣服。腹部的伤也不见了。 于是少女明白了。她坐起身子。 “我知道是你。出来吧，外星人。” 然后，少女在一张椅子上发现了她正在寻找的人。熟悉的黑西装，三角眼，鹰钩鼻，以及永远带着一丝轻蔑的微笑。 “你怎么知道是我的？”我们的罪魁祸首，秃顶外星人好整以暇的问道。 “那个世界的住民可不会用《2001太空漫游》里的场景招待我！”少女咆哮。 “啊……”秃顶外星人发出一声惊叹——少女不得不暗中吐槽他演技浮夸——然后啜饮了一口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手里的咖啡，少女能看到杯子上正升起热气腾腾的蒸汽，“真令我赞赏。我猜你是个影迷？” “我读过亚瑟?克拉克《2001太空漫游》的小说原著，”少女不耐烦的说，“那么，现在是什么情况？” 秃顶男子放下他的白色咖啡杯：“没什么情况。你的身体在云上世界里，好好的，正在接受那个世界最安全的保护。” “那我现在的状态呢？”少女摸了摸自己的脸蛋，那毫无疑问是实体，“灵魂出窍吗？” “令人惊讶，”秃顶男子站起身来，“你是不是已经完全适应了那个世界，以至于遗忘了最基本的科学常识？地球人并没有灵魂。用文科生也能理解的话说，你们的意识和记忆充其量都只是复杂分子和电信号之类的东西而已。” 少女的声音猛地低沉下来：“如果你告诉我我现在是‘沼泽人’的状态，我就杀了你。” 某人出门散步，经过沼泽的时候被闪电击中而亡。此时另一束闪电击中沼泽，该闪电和沼泽产生未知反应，生成了一个与死者在原子级别完全相同——甚至大脑状态也相同——的生物。这个生物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复制体，继续心安理得过着本体的生活。 这是一个关于“我是谁”的假想实验——虽然少女对这个题材的故事接触不多，但她依稀能记起一部叫做《致命魔术》的影片。和本尊一模一样的复制体……很难说会有什么下场…… 秃顶男子呵呵大笑：“不必多想。我们现在不在云上世界的时间轴上。我暂时性的把你的‘状态’转移到了另一条时间线上，无论我们在这儿呆多久，那边都是一瞬间。喏，就像是……托梦啦幻术啦近似的道理。” “就当是在梦里就好了吗？我明白了，”少女点头，脸色却旋即阴沉下来，“但既然是幻境，为什么不把我的身体变回原状？” “你难得开始适应新的身体，就不打扰你的适应过程了。”秃顶男子说的理所当然。 少女费了好大劲，才克制住了用“光明之世”砸烂外星人秃脑袋的冲动。 秃顶星人走向墙角，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摆放了一架老式的唱盘机：“要听什么吗？限于古典。” “随便你。”少女吼道。 秃顶男子无奈的耸肩。一张黑胶唱片凭空出现在他手里。很快，《蓝色多瑙河》圆舞曲动听的乐声响了起来。 “不猜猜下一首吗？” “《查拉图士特拉如是说》？别想骗我，你放的只是《2001太空漫游》的电影原声。小说固然是我的厚爱，电影我也看了五遍。” 些许沉默。 “我很吃惊，”秃顶星人重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我还以为，你会对你身体的改变更加愤怒呢。” “原本是这样，”少女叹气，“但也不全是。‘我们就是我们吃下去的东西’，你听过这句话吧？还有一句是怎么说的来着？‘我们就是我们的记忆。’” “身体也好记忆也罢，一切统统都不过是不同形态的物质，”秃顶星人毫不浪漫的说。 “性别、人种、社会身份等等，终究只是我们一时的看法罢了。没有什么观念方面的东西是永恒的……”少女瞥了秃顶星人一眼，“而且，我这两天一直在看小薇，还有那个什么‘光明之世’女王的记忆幻灯片，如果还完全适应不了身份的话，干脆向我颁发一个多元宇宙最难以揉捏奖如何？” 至少我还能用当初的语气和你说话，少女愤愤不平的想。 “那多元宇宙能获奖的生命恐怕都超过恒河沙之数了。”秃顶星人吐槽。 “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涌入脑海的感觉，”少女道，“如果你感兴趣，抓几个倒霉蛋小白鼠——我是说，随便什么智慧生物——做点实验如何？你可以让他们体验到以第一人称观察别人生活的感觉，还是快进跳跃的。哦，你不妨公开招募志愿者：很多心理特殊的人宁可倒给你钱也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秃顶星人面不改色：“闲话到此为止。接下来你想怎么办？” 少女叹了口气。 “你说我正在接受歌特和他同伴的保护，对吧？歌特到底还是个好人，我的情况还不错，”少女随口就给某个毫不知情的原作主人公发了一张好人卡，“我想我已经走上穿越者的正轨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们的地球人已经想开了。穿越者的职业只能是穿越者，这就跟美少女的职业就是美少女一样毋庸置疑。 “我不是这个意思。”秃顶星人却露出玩味的笑容，“我的意思是问你……维多利娅?道格拉斯你打算怎么处理？” 少女一惊。 “你什么意思？”她死死盯着秃顶星人。 “我确实为你的异界之旅设下了一些小小的陷阱……”秃顶星人慢悠悠的说，那副表情简直想让人扑过去把他掐死，“而现在作为你受苦受难的补偿，我可以帮你把麻烦排除掉。别那么看我，当成是你的过关奖励就行。” “也就是说……” “如果你愿意，我就把你的小薇——原本的维多利娅?道格拉斯的意识从你的身体里干掉。你看，只要我打一个响指，她的灵魂就‘BIU~’的一下，灰飞烟灭了。” 少女这才意识到，小薇此时此刻并不存在于她的脑海中。 “你意下如何？”秃顶星人轻笑。 第二十三章 少女和小薇（下） 少女冷笑。 “你以为我会上你的恶当吗？”少女说，一脸嘲讽，“我和小薇事已经暴露给歌特他们了。现在小薇忽然消失，后果完全不可想象。而且……” “我答应了小薇，要和她一起面对接下来的困难，”少女义正辞严，好像当初完全没算计过小薇似的，“我绝不会把她出卖给你这种……恶魔。” 秃顶星人拍起手来。 “厉害，”他缓缓的说，“和道格拉斯小姐的反应一模一样。” “什么！”少女惊骇。 “出来吧，维多利娅?道格拉斯。”秃顶星人扭头看向一旁的另一把椅子。 维多利娅?道格拉斯的身影骤然在那里出现。看起来，她和少女就像双胞胎姐妹一样——身高、相貌、着装，完全一模一样。 “天啊，”少女感到不可思议，“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她会在，难道她——不、不对——” “装模作样的位面旅行者啊，”小薇看着秃顶星人，“现在你满意了。看来这位异界生物做出了和我相同的选择。比起利用你这魔鬼之手消灭对方，我们宁愿选择暂时的共生。” 少女的蓦地明白了。 秃顶星人把我们两人分开，分别询问我们是否愿意消灭对方…… 一个“双杀”的阴谋—— 少女不禁感到庆幸，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小薇……也是。 少女走到小薇身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小薇？你是……什么时候遇见他的？” 小薇尚未回答，秃顶男子——地球人眼中的外星生物，法师眼中的位面旅行者——却先开了口：“她决定离家出走的当晚，我出现在她的面前。我答应协助她逃走……而她只要付出一些小小的代价，就有可能获得巨大的力量。” “可这是魔鬼的陷阱！”少女吼道，“我不认为和他人共享身体算是小小的代价！“ “你和小薇两个人——只要相互配合——实力都提升了一大截！”秃顶男子发出刺耳的笑声，“魔武双修，这哪里是代价！这简直是天大的恩赐！” “随便你怎么想，魔鬼，”小薇一脸平静，“直到听到这位异界生物的话之前，我一直在怀疑，我做出的选择是否正确……而现在我明白了。” 小薇看了身侧的少女一眼。 “虽然这位异界生物也是个讨厌的家伙，但至少比你更值得信任，恶魔。我不会反悔过去的契约，但是……从现在开始，我将不会再屈从于你的任何建议。” “‘讨厌的家伙’是多余的……”少女嘟囔。可她也明白，原本相互算计的两人能一致对外，已经很不容易了。 “你呢？”小薇问道。 “我也一样，”少女清了清嗓子，“我现在了解了……秃顶星人，我和小薇都只是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从一开始，一切就是你设下的局……可游戏结束了，秃顶星人。我不会再配合你做任何事，你也不用再费心召唤我们。” “说得好！”秃顶星人哈哈大笑，“得到了我的帮助，你们也终于学会了主见！非常好！”他简直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那么就到此为止吧。我想，和我不同，你们的‘时间’十分紧张。” “就这样放我们回去？”小薇皱眉。 秃顶星人收起笑容：“等在你们前面只有艰苦的道路，两位。你们就那么有信心取得歌特和他伙伴们的信任？还有……” “我们都会做到。”少女说。 这一次，不止是秃顶星人，连小薇都吃惊的看向少女。 “不止如此。我们会团结庞大的力量，”少女说，决心做点什么来回报小薇，“我——小薇失去的一切，我也会帮她夺回来。 “我会为她迎回自己的母亲。如果那位自信爆棚的联邦议长胆敢阻拦我们的话——我也会打倒他。我会竭尽全力，让这世界上的每个人知道维多利娅?道格拉斯的名字。”少女一口气把话说完。她的声音里透着绝对的自信。 而小薇却被吓住了。 “我……” “这是我……我们的责任。是我们必须做到的事。”少女说。 少女欣慰的看到，小薇的眼神也逐渐变得坚定起来。最后，两人一起把目光投向沉默的秃顶星人。 “你们的决心还真是超乎我的想象……”他说，微微点头，“放手去做吧。也许，你们能给我展示我一直以来所追求的东西。” 唱片机里播放的音乐不知道何时已经改变了。由优美的《蓝色多瑙河》圆舞曲，变成了后现代风格的《查拉图士特拉如是说》。这首来源于尼采的交响诗的作者和那位圆舞曲作者同样姓“施特劳斯”，却没有任何亲戚关系：施特劳斯和“张王李赵”一样是个极为常见的姓氏。 “那么，我送你们回去。”秃顶星人说。 “最后还有一个问题，”少女说道，“我管你叫秃顶星人，小薇可以管你叫神秘的位面旅行者之类的……但你到底怎么称呼？你能否告诉我你的真名？” “你所想的任何名字都可以是我的真名，”秃顶星人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你可以称呼我‘蛇’，或靡菲斯特，甚至奈亚拉托提普都没有关系。你觉得我像什么，我就可以是什么。” “我明白了。我希望我永远不会再见到你……魔鬼。” 最后少女还是选择了和小薇相同的称呼。 “好极了，”秃顶星人赞叹道，“作为对你决心的奖励，我也提醒你一句话吧……” “无论你面对何种逆境。永远，永远不要忘记自己是谁。” 他打了个响指。两个女孩的身影同时消失在了房间里。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了秃顶星人自己。静默统治了房间。 半晌—— “决心不错，”秃顶星人说，不知从哪里变成一个沙漏放在桌子上，沙子正一点点的往下漏，好像在进行某种倒计时，“对那位奥卡德联邦的议长，传奇法师隼之主宣战……挺高远的志向。” “现在的问题是，”秃顶星人自语着，“你们……还有这个世界，是否还有足够的‘时间’。” 第二十四章 深黑之城（上） 少女醒来了。 身上穿着在战斗中变得破破烂烂的服装。腹部的伤口看似消失了，但坐起身来的时候，还是感受到一阵火辣辣的刺疼。看来自己这一次是真的醒来了。不是在秃顶星人的幻境，而是在真实存在的云上大陆中。 【小薇，在吗？】少女立即发动意识通讯。 【我在。】小薇回答。 这是一间简朴的卧室。石制的书桌和木头座椅，少女身处的地方则是一张铺着白色床单的单人床。似乎有人在昏迷的时候为她做了治疗，并把她安置于此。房间没有窗户，唯有墙上的魔法火把散发出温和的柔光。少女在床头发现了自己的另一套衣服，那身红色连衣裙，以及一套看上去崭新的黑色法师袍。 【小薇啊。这里……】 【我也不清楚。】 【我明白了。我们是被约翰?歌特那家伙带走的。也就是说，这个房间……】 是歌特准备的地方吧，少女想。她很清楚，歌特的法师塔并不在他们原先预定的目的地“纯白之城”。再结合歌特所说的，要在他老师的地盘保护她，她所在的地方，只能是一处。 在她的原作中，由歌特的老师，传奇法师帕拉梅德斯建立，云上大陆有史以来第一座，漂浮在天空中的都市。 不可思议的奇迹之都，黑色浮空城“帕拉梅德斯”。 …… 少女的猜想丝毫不错。此刻，她正是在黑色浮空城里，歌特的法师塔中。对于歌特和其他“黑之使徒”来说，黑色浮空城是最近似于“家”的地方。 浮空城的中层与下层生活着诸多普通人，法师们则集中在上层区。七位“黑之使徒”的法师塔便坐落于此。而整座浮空城正中央最高的建筑，理所应当的属于城主，伟大的传奇法师帕拉梅德斯先生。 就在距离少女不远的另一个房间里，歌特正在奋笔疾书。昨天发生的事实在太过离奇，他已经用法术通讯给老师做过简单的汇报，可书面的报告也是少不了的。 窗外，一座座几何体造型的奇特建筑星罗棋布，仿佛卫士，拱卫着鳞次栉比的法师塔。一部分法师塔的塔身上隐隐有着光芒流转，一道道人影飞进飞出。远处，属于普通人的密密麻麻的建筑朝着上下两个方向直插云霄，飞桥似的道路宛如浮在空中的飘带，将各个城区连接起来。 无论是埃里奥斯的“纯白之城”，奥卡德的“浮沙城”，还是帝国的“凤凰城”，都不会有如此魔法文明的盛景。前些年，因为遭到各大势力的联合攻打，黑色浮空城破败了许多，而现在，她已经逐渐恢复了元气。 忽然—— 咚！ 从楼下的某个房间，传来一声巨响。 …… 一分钟前。 在少女的房间里。 【我们大概在他的法师塔里。】少女说。 她站起身来，走到门边伸手就去开门。 “锁住了。”她皱起眉头。 【我们最好等一会儿——喂，你要干什么？】小薇大惊。 【当然是开门啊。】少女说。 少女右手抓住门把手的，另一手摁着门板，开始奋力的摇晃门板。这扇木制的房门看起来并不结实。只要稍微用一点劲…… 吱！ 木制的门板忽然发出一声绝望的惨叫。少女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咚！ 一声巨响，好像整个法师塔都颤动了一下。门板整个儿被她从门框上扯了下来。 【……】少女拎着门板，手足无措。 【……】小薇也瞠目结舌。 “你——在——干——什——么——” 远远的，传来歌特愤怒的吼声。 …… 稍后。 一间被歌特改造成客厅的房间里，相对而坐的两人唉声叹气。作为一名少见的“热爱生活”的法师，歌特的法师塔里保留了许多正常的家具。这间客厅里有沙发、桌椅和大座钟，然而壁炉里的青色火焰仍旧在时刻提醒客人这间房子的不同凡响之处。 少女已经把黑色法袍披在了那身破烂的衣服外面。而约翰?歌特，除了身上的法师袍换成了黑色，他看上去和之前没什么区别。 但是——少女不确信那是否是自己拆了他家的门的缘故——这位年轻的法师看上去比过去更加憔悴了。 【他不会真的在心疼一扇门吧？】小薇暗中嘀咕。 【不，我想他在后悔，为什么没把客房的门装得和正门一样结实。】 【正常人都不会这么做吧！】小薇吐槽。 “如果你还在担忧我的门……”最后，还是歌特先打破了沉默，“不用担心。我刚刚已经把它修好了。” “我就觉得你不会心疼区区一扇门。”少女大大咧咧的说。不用再伪装自己个性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顺带一提：它并没有锁，只是卡住了而已，”歌特问道，“成为秘仪战士让你力量暴增。务必小心。” “感觉自己增加了奇怪的萌属性——我是说，”少女扶额，“如果我不想再被人当做傻子的话，就该接受正统的训练了。” “一扇门无关紧要。但您要是和人握手的时候不小心把人家的手骨捏碎，或是……” “我不会这么不小心的。”少女翻了个白眼。 “门先生对此表示异议。” “咱们能不提那扇门了吗！” 歌特笑了。直接将少女掠到浮空城，年轻的法师在心里准备了十种如何向少女道歉的预案。用一扇门来搞定实在是太值了。 …… “你不是维多利娅。”忽然，歌特话锋一转。 少女没有答话。 “我要怎么称呼您呢？”歌特问道，“据我的猜测，您应该并非是维多利娅?道格拉斯小姐的第二人格之类的存在吧？” 少女叹了口气。事到如今，再想要瞒过这个敏锐的家伙几乎不可能了。 “还是直接叫我维多利娅吧，歌特，”少女吩咐道，“叫那一位道格拉斯小姐。当然，如果道格拉斯小姐同意，你也可以和我一样，把她叫做‘小薇’。” 【喂喂！不要擅自散播那种昵称啊！】小薇抗议。 “那么，道格拉斯小姐赞同您的提案吗？”歌特耿直的问。 【我觉得直接同意比较适合和对方建立良好的信任关系吧？】少女提议。 【还不是你说了算……】小薇无力的嘟囔。 “她同意了。”少女说。 “在您二位面前，我会如此称呼，”歌特说，“若有他人在场，我还是会用‘维多利娅’或‘道格拉斯小姐’来称呼二位，避免别人生疑。” “我知道了。”少女点头。 第二十五章 深黑之城（下） 歌特犹豫了一下。 “您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年轻的法师缓缓的说。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觉得对我装蒜有意义吗？” “好吧。什么时候发现的？”少女耸耸肩。 “在您昏迷期间，我对您施展了一些法术。然而我惊奇的发现，依靠‘影响灵魂’发挥作用的法术，对您完全无效。在我看来，您根本没有灵魂，是由纯粹的物质形态构成的生物。据我所知，这个位面没有您这样的智慧生物。” “对你的这种行为表示强烈抗议。你说的一点都不错——另外，对我不必使用假惺惺的敬称。” “明白了。维多利娅，不知道你是否知道，一个灵魂只能使用‘奥术’‘神术’‘秘仪’三大力量中的一种。你之前同时使用了两种不同的力量，这令我怀疑你体内拥有两个灵魂，于是便进行了查探。结果却令我震惊——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来自其他世界的客人呢。” 少女目光有些游离。 两千年前，洪水肆虐，残存的人们向伟大的神明祈祷，神明将大陆的三分之一从海上升起，是为今日之云上大陆。两千年的时光转瞬即逝，在这段漫长的历史中，不仅是“法师”和“秘仪战士”的力量来源于云海，就连使用神术的“牧师”们都要依靠向云海祈祷获得力量。云海是人们的庇护者，是至高神最伟大的作品和化身。 然而，云海时代的到来也宣告着永恒的终结。精灵和矮人不再长寿，失去了寿命优势的他们日益衰弱，遁入森林和深山之中。萨满和祭司们失去了力量，龙人、兽人和食人魔的国度彻底瓦解，旧时代的邪恶种族们被人类驱赶，只是仗着强大的繁殖能力在大陆的角落中苟延残喘。“祈愿术”与“复活术”无法使用，即使是巫妖命匣中的灵魂也会在时光的冲刷下走向衰朽。 旧的神系消失了，信仰云海的人们把他们视为伪神，再没有新的神灵诞生。无论是何等强大的传奇法师，最后也只能接受死亡的结局。 云海还封闭了世界通向其它位面的通道，人们无法开启通向其它世界和位面的通道，地、火、水、风诸元素位面永远封闭，天堂与深渊也永远的关上了自己的大门，召唤系法术只能从人工开辟的半位面中召唤生物。 这是没有神话和永恒的时代。这是属于人类的时代。 然而，这个时代的铁则，却随着少女的出现被打破了。一个异界生物的降临，也许意味着位面旅行的重启，也同样意味着……“封神”和“永生”的可能。 “现在我十分确信，”歌特说，“不少法师即使把你大卸八块，也要刨根问底。” “希望你老师不是这样的人。”少女苦笑。世界最强者之一的帕拉梅德斯……即使是在她的原著中，也是难解真意的神秘人物。少女并没有设定他的真实性格和目的，只有一片空白。 “我的老师，伟大的帕拉梅德斯……”歌特眼神迷离了一下，“他曾经说过。死亡是生命的永恒归宿，没有死亡，生命的光辉也不会如此伟大。” “听上去倒像个大死灵师。”少女摇头。 “然而他不是，”歌特摇头，“安心吧。老师已经知道了你的存在。他绝不会对你出手。我会履行之前的承诺，对你的人身安全提供保护。” “你怎么知道这不是暂时的？”少女一针见血，“我昏迷不醒的时候你们就发现了我的秘密——之后也肯定要配合你们做一些无害的——”她把“无害”这个词咬的相当重，“小小实验。我说的没错吧？” 歌特闷闷的说：“那不以我的意志为转移。你瞧，我保证你绝对没有性命之忧，我们也不打算永远限制你的人身自由。” “这么说，如果要选择一方势力加入，你们倒是个不错选择了？”少女笑吟吟的说，但那笑容让歌特心底有些发毛。 “我们帕拉梅德斯城擅长培养法师没错。但我们不知道训练秘仪战士的要诀。”歌特诚实的说。他站起身来走到壁炉旁蹲下，开始调整其中的魔法火焰来。伴随着他的手势，火焰从青色变成了绿色，然后又转变为苍白色。 “在带你回来的时候，”歌特仿佛是自言自语的说，“除了察觉到你没有灵魂的特征，我还察觉到道格拉斯小姐……小薇的灵魂正在发生强烈的波动。这烈度远远不是做梦的范畴。我好奇心起，稍稍使用法术……呃……窥探了一下……” 【哎？完全没有发现！】小薇叫道。 少女秀眉微蹙：“原来如此。你偷看了小薇的感官。” 歌特点头。 “看到那个秃顶的混蛋了？”少女问道。 她终于明白了歌特的态度转变。 “只有很少一部分，”歌特说，“对方可以轻易把我赶出去，却没这么做。” 年轻的法师凝视着壁炉里跳动着的苍白色火焰：“那位秃顶的位面旅行者……他也许是某个世界的邪神，也许是比那些最坏的邪神还要恐怖的东西。上千年来法师们一直在探索位面旅行的方法，可如果有那种东西躲在幕后作怪，我不得不怀疑，他是否是一切的始作俑者。倘若他想要入侵我们的世界，我们将很难抵挡。至少……我们这些凡人必须团结一致。”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明白了，”少女也起身，“只是还有一点你是不是忘了？” “什么？” “我很乐意和你合作。但在这之前，你把我和小薇强行带到这里来。你还欠我们一个道歉呢。” 歌特愕然。旋即，他露出释然的表情。 “我真的很抱歉，”说罢，他深深的向少女鞠了一躬，“我愿意接受责罚。” …… 片刻。 少女顺着房间一角的旋梯拾级而下，来到法师塔的底层。原本歌特说“少女的伤还没彻底痊愈，今天不能随便走动”，但少女以“责罚”他为借口把他支开，赢得了出去透透风的机会。 法师塔的大门洞开。 “这就是，黑色浮空城帕拉梅德斯……！” 浮空城。出现在无数幻想世界中的景色，此刻却真切的呈现在自己面前。 少女用热切的眼光望着自己笔下的都市。这也是原作中最重要的一座城池。 站在歌特法师塔所在的高处眺望，城市，翻涌的白色云海，无比壮丽的景色尽收眼底。一位位身着法袍的人在如林的塔楼间穿行，一只只叫不出名字的奇珍异兽在空中飞舞。许多建筑插入“地下”的部分差不多和和“地上”一样高，让浮空城几乎每一寸空间都得到了充分利用。真想知道这种建筑结构是怎么建成的？ 能看到自己作品中的场景变为现实……少女心满意足的想，要不是这具女孩子的身体着实尴尬，单为了能亲眼见到这副光景，自己的穿越倒也值了。 ** 感谢所有打赏的朋友。 第二十六章 奥卡德的轮回（上） 这里是，奥卡德腹地的某处墓园。 即使已经无数次目睹死亡，乔尔将军仍旧对死充满敬畏。 走在墓地中间的小路上，目之所及尽是密密麻麻的冰冷墓碑。距离那场残酷的内战结束已有一年，可关于那场战争的噩梦却仍然盘踞在乔尔心头，挥之不去。每个月，乔尔都要访问这座安葬着内战死者的墓地，为战争中的牺牲者献上一束鲜花。 乔尔不知道有多少条无辜的生命死在那场战争中。但单单是葬在这处山腹墓地中的骨灰，就超过八千人之数。 年迈的将军走到一座白色的墓碑前。他将一束黄色的康乃馨放在那里，饱经风霜的脸上浮现出落寞的微笑。 “我来看你了，我的兄弟。知道吗？我那个不成器的女儿最近也到你那边去了……如果你见到她，可得代我好好训她一番，”将军说着，眼中悲伤之色渐浓，“我也很快，会到你那里去的。再等我一段时间。” 千年以来，名叫奥卡德的国度永远在内战和统一之间不断轮回。偶尔有一位强有力的领导人横空出世，也无法将秩序在自己死后延续下去。人们说，一个团结的奥卡德足以席卷世界，但奥卡德人却从未团结。这也许就是奥卡德这个国家的宿命。 “您太悲观了，将军。”一个中年人的声音从将军身后响起，“国家需要你的日子还很长。” 将军身子一颤。仅凭声音，他就足以辨认出站在他身后的人谁。说到底，整个奥卡德能无声无息来到将军身后的人屈指可数。 将军转过身去，深躬行礼。 “总帅。……议长大人。” 而奥卡德联邦的最高领袖，尼古拉斯?贝斯特却坦然接受了将军的称呼。他依旧身穿简朴的灰色布袍，目光如炬。 “就叫我尼古拉斯，乔尔。我不喜欢你们这些老朋友喊我议长。” “是。”得到了尼古拉斯的允许，将军直起身来。 尼古拉斯看着将军头上的白发：“乔尔，你真的老了。这两年，你可真是老了许多。”他的目光飘向将军身后的墓碑，“我理解你的悲伤。没能更快一点结束那场毫无意义的战争，是我的责任。” 乔尔摇头：“您是我等的救世主，尼古拉斯大人。如果没有您，这场战争不知道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尼古拉斯摇头：“然而人们眼中，这也不过是更长轮回的一个阶段罢了。我的寿命终究有限，一旦我不在了……” 乔尔张了张嘴，想安慰他所敬佩的总帅几句，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他们两人之间讲客套话又有什么用呢？有些事情，并非人力所能改变的。 两人走过墓地的小径。 “这不是你第一次单独来这里了，乔尔。”半晌，尼古拉斯问道。 “很安静，很适合让死者安息的地方，尼古拉斯大人，”乔尔由衷的说，“我死后，希望大人能允许我葬在这里。和我的兄弟们一起长眠。” 这座巨大的墓地隐藏在山腹的阴影之中，远离都市和村落，十分幽静。曾有人提出这会给省墓者带来不便，但尼古拉斯?贝斯特议长却坚持说，只有这种幽静之地才适合成为死者最后的归宿。 果然，听了乔尔的话，尼古拉斯微微点头。 “你必将如愿以偿，将军。以尼古拉斯?贝斯特之名向您保证。” “那多谢了，尼古拉斯大人。” 君臣二人相顾无言。 “对了，尼古拉斯大人，”忽然，乔尔仿佛想起了什么，皱起眉头，“我记得，今天的议会会议需要您主持……您得赶紧……” “我已经派遣了我信赖的部下代我召开，”尼古拉斯笑道，“我还给他们换了一个更适合开会的地点，而不是呆在议院里。” “这样好吗？”乔尔一惊，“这么重要的场合您却不在……议员们会不高兴的。” 奥卡德的加盟地区有将近八十个——在尼古拉斯平息上次内战前超过一百五十个。每个地区都有自己的议员。 “随便他们这么想好了，”尼古拉斯满不在乎的说，“怎么？如果担心的话，要不要看看那边的情况？” 不等乔尔回话，尼古拉斯?贝斯特，也就是伟大的传奇法师隼之主凌空一点—— 空气中，骤然出现了一张蓝色的圆形光幕。接着，光幕里光影变幻，出现了远方的影像，还带有声音。 -------------------- “议长大人究竟在什么地方？把我们请到这种地方来，是打算浪费我们的时间吗？” 大腹便便的议员发出不满的抱怨。然而，虽然脸上多数带着不悦之色，但在此处总数超过五十的议员里，大声抗议的也只有他一个而已。一些人用怜悯的眼光看着胖议员，更多人保持沉默，还有一些人交头接耳的嘀咕着他们糟糕的处境。 议长派出的士兵用半强半请的方式，将正在准备会议的议员们带到了这座废弃的军械库中。秋天才过去不到一半，军械库的空气里已然充满了冷意。这让毫无准备的议员们感到难以接受。 “议长大人对我们的态度越来越高高在上了，”一位较为年轻的议员低声道，“我们明明从未否决过他的提案。” “这里只是冷了一些，”年轻议员身边，一位须发花白的中年议员环顾四周，心中暗自叹息，“你也是经历过战争的人。你知道应该怎么做。” 听了中年议员的话，年轻议员微微点头。各议员名义上是由各加盟邦国的领袖担任，但实际上，以武力平定乱世的议长完全有能力对付议会中任何一个人。议员们所能做的，仅仅是为自己，以及自己的家乡尽可能多谋些福利而已。 尽管这里的大多数人是经过了议长的首肯才坐到这个位置，可依旧有不少议员未能完全抹去心中的最后一丝傲慢。的确议长大人通过武力平定了内战，但重建战后的国家，议长大人还必须依仗议会的力量……这是很多议员心中的想法。 忽然，军械库刚刚关闭的门开了。议员们纷纷把目光投向那里。起初他们还以为是议长到了，可…… “是他？”不少议员皱起眉头。 那是一位黑发黑瞳的青年男子。银白色的面具遮掩了他眼部以下的面目。他身着一尘不染的白色牧师袍，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卓尔不群的高贵气质。 众位议员当然知道此人。这位神秘的面具男子如今是议长大人的心腹。没人知道他的名字，可他所掌握的的权力却与日俱增。 几年前，当此人突然出现在议长身边的时候，议员们都感到难以理解，为什么议长大人会任用这样一位来路不明的人。后来，随着他穿着牧师袍出现，疑问又似乎迎刃而解了——他大概是由云上教会所派遣的，常驻奥卡德的牧师。 没听说过这位年轻男子曾在教会内部担任什么职位，但也许议长大人打算通过重用这么一个人改善与教会的关系。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得到议长赏识的。 面具男子的突然出现让议员们心中产生了各种各样的刑罚。可是，当他们看清紧跟在他身后的几个身影时，表情纷纷为之一变。 甲胄齐整的两男两女，毫无疑问是来自军方的将官。 战争结束时，尼古拉斯议长将失败者们的领地分给了支持他的将军们，并授以全新的“军衔”。他们代议长终身统治这些土地，却没有世袭贵族的权力，死后的土地将有时任的联邦议长重新处置。 以劳苦功高的乔尔将军为首，共有三十七位男性和八位女性得到了封赏：五位上将，七位中将，十二位少将，二十一位准将。不过，这些“上将”“中将”的头衔并未与部队挂钩，而是和世袭贵族的爵位一样，更多的表示尊贵程度和领地大小。当然也有例外。 如果少女在这里，她肯定会抱怨“四级军事贵族不易找到常见的现代汉语词汇去严格对应，结果在秃顶人灌输的语言知识里，直接强行翻译成了四级军衔”诸如此类的话了。 “阿姆斯特朗中将，霍夫曼少将，莉洁少将，梅丽雅准将。”有人立即叫出了四人的名字。 竟然让这四位将军，像保镖一样护卫在面具人身后？ 阿姆斯特朗中将和莉洁少将在战后常驻首都，深得议长信任。而内战结束后霍夫曼少将和梅丽雅准将就几乎没在议会面前露过面，此时却也出现于此。 为什么是他们？为什么需要他们？很多议员心中都有着疑惑。 只有少数消息最灵通的人知道这四人的特殊。他们均和教会关系匪浅，特别是那位所有女性将领之中最年轻的梅丽雅准将和教会联系最为密切，领地“例外级”的广大之余，本人还几乎游离于奥卡德联邦的体制之外。 梅丽雅素来是奥卡德军中第一美女，近年来更是逐渐被称呼为整个奥卡德的第一美女，可惜从未没见过哪个男人能得到她的青睐。 第二十七章 奥卡德的轮回（下） “劳烦诸位前往此处，吾实在是万分愧疚。一切皆出自议长大人之命令，还望诸位海涵。”带着银白色面具的男子开口了。他的措辞十分古怪，语气则是极为平淡，让人不禁猜测他的通用语其实极为糟糕，现在所说的是了翻译法术的结果。 “我们也只是奉议长大人的命令，希望了解一下最近我们最近和埃里奥斯关系的情况。”一位苍老的议员说道。 “是啊，什么情况？”胖子议员亟不可待的问道。 “一切如诸君之所想，”面具男子用他那一成不变的口吻说道，“议长大人所派往埃里奥斯缉捕叛国者维多利娅?道格拉斯，含破法者在内之五队兵士，已悉数为胆大妄为的埃里奥斯人所杀。五套破法者之装备，尽皆落入埃里奥斯法权国之手。” 众议员顿时一阵骚动。破法者部队是十分珍贵的特种部队，全奥卡德假期来也不过一百余人。而且，派遣士兵秘密潜入对方境内，对两国的关系也是巨大的损害。 “我们必须弥补损失。”苍老议员道。 “是啊！”胖议员大声嚷嚷，“破法者装备一共才有多少？一下就搞没了五套。埃里奥斯人这下可逮住我们的把柄了。” “埃里奥斯提了什么条件？”一位年轻议员问道。 “五万金币，外加两国未来三年内每年百分之五的额外贸易税赔付，或是公开道歉加五千金币及未来三年每年百分之一的额外贸易额赔付，这般的价码。”面具男子不紧不慢的说道。 “太过分了！”一名议员吼道，“他怎么不去抢？”以奥卡德联邦的国力，五万金币并不算什么大钱，但如今重建之际，任何一枚金币都必须花在刀刃上，百分之五的贸易抽税超出了联邦所能忍受的极限；至于另一个方案，虽然损失较小，但如此丧权辱国，也是奥卡德人绝不会接受的。 “他们是坐地起价，就地还钱。”一位中年议员说。众议员纷纷点头。 “相比我们，他们更加需要和我们的贸易。即使我们什么都不做，也只是被他们谴责一番而已。”一名女性议员也说。 奥卡德联邦并不惧怕埃里奥斯法权国。但在内战中消耗了太多国力的联邦，在和外国的周旋中毫无疑问正处于下风。 可胖议员却显然有着别的想法。 “议长大人把我们叫到这里来，不会是只为了说坏消息的吧？”他抬高嗓门，“议长大人不会连解决问题的办法都没想出来，就匆匆召集我们吧？” 事到如今，即使是最蠢的议员，也看出了不对的地方。再没有人用看蠢货的眼神看胖议员了，所有人看他的眼光都充满了敬畏。 这家伙……一直大叫大嚷的，敢情是议长大人的托儿啊！ “这混蛋，什么时候成了议长的心腹？”有人心中暗骂。但是眼下，人们必须看他们把双簧演完。 “敢问议员先生，国与国之较量，其胜负之本在何？”面具男子慢悠悠的问道。 “是力量，先生！”胖议员大声道，“只要我们拥有让埃里奥斯人闭嘴的力量，他们自然不会再说什么了！” “所言极是。” “能给我们看看吗，先生？我们刚刚损失了五位破法者。破法者是奥卡德极为珍贵的战力。” “一切尽在议长大人计算之中。随我来。” 面具男子向军械库的地下室走去。地下室的门上了锁，可是在面具男子推门的时候，却自动打开了。四位将军紧随其后，再后面是排成一排的议员们。 “这儿真冷。”有人抱怨。 可紧接着，当议员们看到了地下室内情景后，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再没有人关心气温的问题了。 映入眼帘的，是丛林一般的，装甲和盾牌的海洋。地下室是何时被扩建至如此规模的呢？众人并不清楚。但是……也许就在众人声色犬马的时候，这里已经储备了足以武装一只部队的防具。 “神明在上，”一位中年议员久久的抚摸着其中一张盾牌，“这张盾牌上被施加了反魔法力场。” “每张盾都是，所有的都是，盔甲也都是按破法者标准制造的，”苍老议员死死的盯着眼前的装备之林，“就这些装备，足以武装一支破法者军团。有了……有了这些……” 议员兴奋的观察着眼前的装备。难道伟大的议长大人发现了一个古老宝藏？所有的装备，看上去都是崭新的啊。 “两千张反魔盾，两千副精致重甲，”面具男子的声音响起，“此即是议长大人送给诸位之礼品。” “有了这些，我们可以直接发动突袭！埃里奥斯人绝对无法抵挡。”一名年轻议员兴奋道。 “别傻了，”苍老议员瞥了他一眼，“埃里奥斯立国千年，根基深厚，底牌也极多……但我等仅凭此一项，就足以令那些傲慢的埃里奥斯法师们投鼠忌器。” “原来如此，这就是我们的计划，”胖议员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接下来，我们只要各凭人脉，将这个消息不小心‘泄露’给埃里奥斯人……” “他们会理解我们的意思的，”一位女性议员道，“我们会让谈判会重新回到对我们有利的轨道上来……” 四位将军全程监视着这一切。自始至终，他们都没有多说一句话。 ----------------------- 墓地中。 乔尔将军陷入了沉思。尼古拉斯议长一挥手——军械库中的场景就在两人眼前消失了。 “差不多快结束了，”议长说道，“你觉得如何？” “很不错，大人，”乔尔由衷的说，“两千人的破法者大军，在大陆历史上也从未有过。只是属下有一件事并不明白，还请尼古拉斯大人明示。” “请说。” “为什么要将如此宝贵的资源展示给这帮不成器的家伙？所谓底牌，就是因为是隐藏着的才称之为底牌。即使我们不赔偿埃里奥斯人一个金币，养尊处优的埃里奥斯人也不敢对我们发动战争，并不需要用一支潜在的破法者大军去恫吓他们。何必打草惊蛇呢？” 乔尔将军没有询问装备的来源。如果是从地下挖掘出的古代宝物，那终究只是偶然走运而已；可如果尼古拉斯议长已经有了大批量量产反魔法装备的能力……那就可怕了。 “说的不错。还有吗？” “拥有足够的破法者装备，并不等于就拥有了一批破法者大军。合格的破法者需要严格的训练。恕我直言，我军中能立即胜任破法者的，优中选优，满打满算，也不过……八百之数。” “您说了很多。不过，我想用一句话，来作为对您所有问题的答案。” “请讲。” “这只是个开始，将军，”尼古拉斯?贝斯特议长平静的说，“在我的计划中，这些破法者装备只是微不足道的东西。” 将军愣住了。他死死的盯着议长的眼睛，确认他不是在说谎话。可将军心中明白……议长大人不会骗人。 凡是尼古拉斯?贝斯特对所承诺的事，就没有实现不了的。就连这些让议员们欣喜若狂的破法者装备，对尼古拉斯来说也只是一张普通的手牌罢了。 “我的一位挚友告诉我，真正的法师，在战斗开始之前便已经将其结束。你理解我的意思，将军。”议长望着将军。 乔尔将军在议长面前跪下。他为自己竟然揣度议长大人的意图而感到懊丧。凡人不当揣摩神意，而议长大人就是奥卡德将士们无所不能的神。 而尼古拉斯的目光掠过无尽的墓碑。每一座墓碑下，都长眠着一个曾经忠诚于他的生命。 这只是开始，这位奥卡德的最高领袖默默的想。即使是已经结束的，也将重新开始。 第二十八章 法师塔的清晨 翌日。歌特的法师塔内。 少女醒来了。 整夜无梦的睡眠并不能打消她的烦闷。原本她想在黑色浮空城好好逛一逛，但歌特强烈建议少女继续卧床休息一整天，禁止进食并服用带有宁神、能量补充和体力恢复作用的炼金药物——“正常人腹部给人刺穿早就一命呜呼了，”歌特一本正经的说，“即使你有秘仪之力的加持，也最好不要乱跑。” 于是，少女留在歌特法师塔的房间里休息。歌特的法师塔很大却很空，事实上，除了歌特本人，少女没在这里见到任何侍从，连魔像之类的构装体或低智能的元素生物也没有。 【这里比我母亲的法师塔还要安静，】起床的时候，少女内心世界里的小薇说道，【他大概是一个人住。】 【但我认为他并不孤独，】少女冷静的指出，【他也许只是想留出一点个人空间罢了。】 当然，少女暗想，身为一本奇幻小说的主角，歌特也不可能孤独——即使有规模庞大的朋(hou)友(gong)团，难道就不允许他在自己家里一个人呆着吗？ 【对了，小薇，换手……】少女忽然想起一事。 小薇原本想和少女约定，两人轮流负责早晚的梳洗杂务。而少女，她当然是当仁不让的把这些工作全推到了小薇头上。对于少女来说，每天鼓捣那头漂亮的金色长发实在有点困难……如果没有小薇存在，少女一定会立即把头发剪短。 【之前买的衣服在战斗中烂了。】小薇可惜的说。 【至少靴子还能用，】少女回复，除去被捅烂的上衣，裙子和长袜上也沾满了血迹，超出了它们“自我清洁”附魔效果的作用极限，【咦，你那么在意吗？】 【在家里，我大部分时间只能穿法师袍，】小薇说，【虽然母亲为我准备了一些衣服，但我很少有机会去穿它们。】 【至少现在你可以凭自己心意了，】少女安慰道，忽然一惊，【等等，你这是在干啥？】 小薇没有理会叠在床头的那一套连衣裙——就是她逃出奥卡德时所穿的那一套——而是打开衣柜，取出了里面的灰色法师袍。 【还是法师袍呀。】少女吐槽，也不知道是吐槽小薇说了半天居然还是选择穿法师袍呢，还是这个房间的衣柜里放满了黑灰两色的法师袍这一事实。 【这是在人家的法师塔里，】小薇严肃道，【我也是一名法师，这是基本的礼节。】 【我——随便你好了。】少女把话又噎了回去。她并不很喜欢法师袍，宽松却并不是非常方便活动。 【这个房间过去有人住过呢。】离开房间的时候，小薇说道。 【没错，】少女暗自点头，看来小薇的观察力还没想象中那么差嘛，【法师袍都是新的，但看上去却在这里放了些时日。】 尺码也比自己合适的大了一号，所以穿起来才那么松松垮垮的。 【梳头的时候，我也有注意到梳子上面残留的头发……】小薇赞同道，【黑色的长发。女人的头发呢。】 这不是显而易见吗，少女想。抽屉里不是还发现了头绳和别针之类的小玩意儿吗？ 还有一项证据，可两人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沉默。柜子里那一袋应对女性例假的必需品已经被人拿走了两包。大概房间的主人离开的时候很匆忙，或是认为自己还会很快再回来，没有把日用品全部带走。 【这是高级侍从的房间，】小薇猜测道，【可能歌特先生曾经有一位女性侍从，现在去了别的地方——喂？】 【啊，对不起……】少女还沉浸在对小薇存在的无限感激中，不免吓了一大跳，【没事。你要是真关心这个问题待会去问问他本人不就是了？能讹他一身新衣服就更棒了。】 如果这世界上有人对歌特先生的私人生活了如指掌不亚于他本人的话，那就是创造了他的少女了。她当然知道这个房间原本的主人是谁，那是原作的女主角之一。 【这不太好吧……】小薇忧心忡忡。 【没事，】少女大大咧咧的说，【“活该被讹”说的就是歌特这种人。】 …… 然而，当少女和小薇闻到附近传来的香气时，不约而同的把这事暂时搁置了。 【这是……】 【你没看错。他是有这方面的特长来着。】少女应道。她依稀记得自己在设计主角形象时写过一条主角擅长厨艺的设定，但下笔的时候却完全没能在剧情中体现。 “‘你们’醒了？”站在餐桌——少女早已无法吐槽歌特居然会在一座法师塔里正儿八经的设置厨房和餐厅，就像这不是法师塔而是私人别墅——的旁边，黑衣青年约翰?歌特向少女点头致意，“早上好，道格拉斯小姐，还有……维多利娅。” “早上好。”小薇讷讷的答道。她的注意力完全被桌子上异常丰盛的餐点吸引了。 【换我。拜托不要被他拎着走啊。】少女吼道。 【哎哎？可是……等等，好吧。】小薇糊里糊涂的回应。 “我确实很感激你做了如此丰盛的早餐，”少女指着桌子上的诸多食物，用眼角的余光瞥着歌特，“但弄那么多，就我们两个，也吃不下啊。” “啊，是维多利娅啊……”歌特被少女的突然性格大转弯吓了一跳，不过他显然有一颗适应这种情况的大心脏，“被选为秘仪战士的人身体素质会跃升，我不清楚——抱歉——食量是否也会提升，因此多准备了些。” “我换个问法，”少女做了一个“小点声”的手势打断了他，“准备早餐是你的个人习惯？” “算是吧，”歌特点头，“抱歉，我不太清楚您二位的口味，只能尽可能准备一些不同的东西。这是鱼卷，用的这座浮空城里很难见到的多诺兹大湖里的鱼，搭配了个人喜欢的绿叶蔬菜；吐司，以及热煎蛋和火腿片；几种三明治，如果你想吃点特别的，还有烤烤芦笋和水果粥……喂，你还好吧？” “没什么，也许你应该去试着做个管家，”少女双手托腮，而小薇已经完全呆滞掉了，“最后问一句，我们没吃掉的部分怎么办？倒掉吗？” “用法术保存起来，”歌特毫不犹豫的说，“经过压缩和特殊处置，可以制成随身携带的便利食品。军队和冒险者们平时使用的行军干粮口味特别糟糕，长期食用会导致反胃，更不用说营养价值也很低。对平日吃剩的食物进行一下特殊加工效果更好。现在的问题是，相关法术的施法材料和施法难度本身并不适合——” “够了，”少女果决的打断了他的话，“我明白了。我收回前言。你还是个彻头彻尾的法师。” 无论少女和小薇如何看待歌特，她们这顿早餐吃的的确惬意。小薇在忙碌的时候早上都只能吃一些冷的东西，甚至什么都不吃，魏也是一样。而歌特的手艺即使还比不上顶尖厨师，却也远远胜过那些普通佣人，让两人颇为满意。 “多谢款待。”最后喝了一口热咖啡，少女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小薇在内心世界不住的抱怨【你吃太多了！】。歌特则把餐具都收了起来。少女在小薇的再三催促下帮他擦干净了桌子。 “好啦，”从厨房回来的歌特瞥了一眼墙角的座钟，“我要去准备今天的法术了。我的施法材料有一点特殊，因此每次回到法师塔都要重新处理。道格拉斯小姐？” 【哈？】意识世界里的小薇被吓了一跳。 “你自己也需要准备法术和施法的日常练习吧？”歌特道，“我的工作室和实验材料都可以暂时借给你。怎么样，你要来吗？” 【换我，快……】小薇催促道。 【啊？好……喂!】 少女还没回过神来，小薇以风驰电掣之势完成了换人。 “当然，”小薇兴致勃勃的说，“我没问题。”她已经有很多天没碰她心爱的实验台和法术书了。 【该不会你只有在法术研究中，你才会那么强势吧？】少女吐槽。 【要你管！】小薇难得回了一句嘴。 ***** 新的一周，求推荐票。 第二十九章 法师塔的日常 小薇和歌特走过法师塔的阶梯。 “你们俩目前共用一个身体的事，只有我，我的六位同学——也就是其他六位‘使徒’，以及我的老师，伟大的‘黑之主’帕拉梅德斯先生知道，”歌特说，“我认为他们都值得信任。至于你们要不要把消息透露其他人……这取决于你自己的判断。” 在心底，歌特对少女和小薇的信任是有着感激的。 世界上最伟大的传奇法师，黑色浮空城的建造者帕拉梅德斯先生，从学徒时代就一直游离于埃里奥斯法权国的体制边缘。浮空城建立之后，他名义上仍然属于埃里奥斯，却是一副“听调不听宣”的倨傲态度。 以黑之主帕拉梅德斯先生谋害埃里奥斯的另一位传奇法师“冕之主”为开端，埃里奥斯以举国之力进攻浮空城，却始终未能成功。最终，对帕拉梅德斯的实力感到恐惧的大陆三大国度联手围攻黑色浮空城，才最终赢得了这场战争的“胜利”。黑色浮空城消失在茫茫云海中。 然而……帕拉梅德斯先生用了某种手段，暂时骗过了大陆列国的眼睛，让自己和浮空城苟延残喘了下来。大陆列国的高层也是直到最近，才重新知晓黑色浮空城的存在。 如今大陆列国之间勾心斗角，是万万不会像过去那样齐心抗敌了。当年嚣张的大魔头帕拉梅德斯先生似乎也回心转意，向各大势力发出了重归于好的邀请。 “你难道就不担心，”看着小薇无忧无虑的样子，歌特忍不住开口，“我的老师，他会背弃诺言，把你囚禁起来，拿你做实验材料？” “有一点。毕竟是传闻中的大魔头呢。”小薇说。 歌特心里咯噔一下。 “傲慢一度吞噬了老师的理智，”歌特急着为老师开脱，“但这并不意味着……喂？你有在听吗？” 歌特预备讲一个很长的故事，可小薇那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让他有些恼火。 小薇却笑了。 “担心也没用啊，”她天真无邪的说，“整座黑色浮空城都是他的领地，我们根本逃不出去。你不是邀请我去你的法术实验室吗？没有法师会将传授知识的宝贵浪费在敌人和实验品上。所以我愿意相信他。” “……” 歌特哑然。 “你很快就会见到他的，”歌特说，“老师很想见你，但他现在不在浮空城里。明晚……最迟后天，他会回来，那时候他会在第一时间见你。” “可是……”小薇露出迟疑的表情。 歌特还以为小薇在担心老师会突然变卦：“你可以放心，我到时候也会和你一起。” 小薇却摇头：“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研究成果都遗落在奥卡德了。单凭我脑子里记得的东西，我实在没有信心能让帕拉梅德斯先生满意。” 歌特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 【他怎么不说话？是不是生气了？】内心世界里，小薇忧心忡忡的问。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少女说，【只要一提到和魔法有关的话题，你就会变得……非常……纯粹呢。】 少女想了想，还是把嘴边的“天真”一词咽了回去。 【你也不担心吗，异界生物？】 【不。怎么会呢？】少女若无其事的说。 而她心理却已经吐槽开了。 哪里是不担心啊，她想。简直是担心爆炸了好不好！ 如果云上世界有哪个人最让她担心的话，那就是这位黑之主了！ 她当年可是读了整整一天的《如何写一个比自己更聪明的角色》，然后才动手创作了黑之主的人物形象！如果自己确实从那篇奇怪的文章里学到了东西的话，那黑之主就是真的比自己更聪明！ 少女的原作并没有设定大纲，一切剧情都是依靠“人物和故事的发展”自然推动。现在少女非但不了解黑之主的底牌，连他究竟有什么目的都不清楚。和这样一个浑身上下都写着“不明”的大BOSS为敌，那无疑是值得恐惧的。 然而—— 她信不过“黑之主”，却信得过歌特这位主角。只要自己和歌特站在一边，就暂时是安全的。至于更长远的事……走一步瞧一步呗。 …… 虽然对法师的日常是何等枯燥有心理准备，但当少女真的置身于歌特的实验室里的时候，她还是无聊的想要睡着了。 没有任何浪漫之处，也不符合现代人对法师塔的幻想。歌特的实验室更像一个专业的现代化学或生物实验室，而黑色调的装修还要使得这座“实验室”的气氛更加压抑一些。 少女清楚实验室里的“科研狗”过得是什么日子——这也是她选了文科的一大原因。 少女看着歌特从排列整齐的柜子里取出各种材料——她希望那是蝙蝠粪便之类的符合法师形象的东西——放在银制的天平上称量，再把它们丢进一支支装满花花绿绿溶剂的试管中（少女不知道试管的材料是否是玻璃），并把溶液兑来兑去，时不时还操作几下叫不出名字的仪器，将材料和溶液装进去。 歌特鼓捣这些东西的速度非常快。有时候他只是手一挥，材料和试管就在空中飞舞，自行配置完毕。在少女眼中，比起法师，歌特准备法术的风格无论如何都更像一位现代的研究员在进行实验。 稍微令少女感到欣慰的是，小薇对她的感想表示赞同。 【这也太古板了，】小薇抱怨，从柜子里取出一种树根，老老实实的用银质的小刀切了起来，【他用不着那么精确的。和他在一起准备法术，施法材料都要臭了。】 【果然不需要那么复杂吗？】 【怎么可能。大多数的施法材料的剂量只要控制在一个大概范畴内就不会引发事故。超过百分之七十的常见法术都不必对施法材料包内的现成材料做进一步处理。】 【那么说，你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喽？】 【也许在准备某种特殊的强力法术？】小薇猜测，【他愿意让我们观察他的准备过程就已经不错了。他一定掌握了很多秘密法术。】 就像是听见了少女和小薇的心灵对话似的，歌特把头转过来：“不存在什么独门秘诀。我在制作添加进普通施法材料里的添加剂，仅此而已。” “等等。你的意思是，通过修改施法材料，改变普通法术的效果？”小薇忽然眼睛一亮。 “比如我现在正在做的就是一项简单的程式化工作，”歌特说，“我在配置一种酸，把它滴进这块油脂里……就像这样……用这块油脂施展‘油腻术’，制造出的油腻就可以燃烧。” 油腻术只是最简单的云海初级法术罢了。这种法术一般是低级法师用来逃命，或是和“蛛网术”之类法术搭配使用的。 “一个可以燃烧的‘油腻术’！”小薇却深知改良初级法术的意义所在，“让我确认一下——你准备的这个法术依旧是‘油腻术’？如果……” “是的，”歌特继续埋头专注于他的工程，“它的主要施法材料依旧是一块油脂，施法的姿势因素和声音因素并没有增加或改变，对施法者精神力量的基本要求和单次施展所消耗精力的程度也仍旧处在云海初级的最低级法术范畴之内。根据定义法术的基本原则，它仍旧属于油腻术，至多我们可以命名一个改版法术。” “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小薇瞥了歌特一眼，“我们都有很多独特的法术不愿和别人交流。可是对于这种几乎每个法师都能施展的流传甚广的法术，你做了改进……” “只要广为传授，也许能改变所有初级战斗法师的作战方法，”歌特笑了起来，“但这没什么用。我所用的添加剂成本太高，几乎都是从真正的高级法术的施法材料里提取的，那些低级别法师根本配置不起。而且，你真的认为他们会有我这里的设备？以他们那点可怜的精神力量，也许连给设备供能都做不到。” 原来你们这个地方的设备——是由你们自己供能的！少女心中疯狂吐槽。结合歌特的商人本性，少女不确信日后“黑色浮空城牌离心机，只要青空初级就能供能”的广告会不会贴遍法权国的大街小巷。 但小薇平静的接受了这样的设定。 “我懂，”她叹口气，“虽然他们能够施展，但除非我们把试剂和设备送给他们，否则毫无意义。” “成本优先。”歌特头也不抬的说。 第三十章 “邀请” 一旁听着两人对话的少女却是另一番心思。 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显然超过了真实历史中的西方中世纪。想来也是，自己写原作的时候为了方便，情节中便免不了引入一些近代才出现的物件。现在看来正是这个随便的举动挽救了自己穿越后的生活质量：她可不愿意于黑灯瞎火的夜晚在臭气熏天的旱厕里摸索。 她所见过的两座城市，城市基础设施的水准都足以让她这个当代人勉强度日。那座法权国的边境城市拥有宽阔的道路，道路上雇佣马车来来往往，街角还能看到有人在收拾公共垃圾桶。 黑色浮空城帕拉梅德斯城就更不用说了。这里是某种类似于“第三新X京市”之类的幻想都市。昨天晚上，当少女从法师塔看到半个浮空城的街道上都亮起了魔法路灯的光芒时，她的心理是卧槽的。 除了民生设施，少女认为，高端科技更能反映出一个世界的发展水平。可惜少女对两个世界的高端知识都一窍不通。不过，从歌特和小薇两人的日常工作的办法来看，也许现代实验室的严格管理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那么他们究竟发展到了哪一步？17世纪？第一次工业革命？还是更加…… 少女不知道，其实她对这个世界的发展水平乃是高估了。 法权国的民生设施是云上大陆最先进的。歌特的法术实验室也是这个世界的顶尖。普通法师来到这个房间里，早就被各种珍贵的材料和设备吓得瞠目结舌不知所措了。 在很多法师还在用坩埚和陶罐的时候，歌特和小薇——准确的说是道格拉斯家这样的法师家族——却有条件使用特制的魔法离心装置甚至“高温反应炉”处理施法材料。那些“平凡”的法师为了在这做个侍从，都得争破脑袋的…… …… 两位法师的法术准备很快就结束了。有了优越的条件，小薇的工作也进行的异常顺利。她需要准备的法术比歌特少很多，而且也没有歌特要求那么严格，是以反而比歌特结束的要早一些。 歌特和小薇两人又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天来。令少女始料未及的是，这两人逐渐话不投机：小薇总是忍不住强调法师的尊严和“格调”，而歌特呢，对一切高高在上的法师态度都充满讥讽。 “说到底，埃里奥斯法师的研究成果，不过是对自己的嗓子施展变形，让自己能更好的说龙语，或是在久旱的土地上下一场大雨，最后接受农民的顶礼膜拜，你们甚至有人去鼓捣马和骡子，”小薇气呼呼的说，“你们空有宏富的知识，却忘了法师之为法师更重要的东西。你们不再追求超凡绝伦的智慧，以及超脱尘世的人格……” “没有什么彼岸比现世重要，”歌特满不在乎的说，“做一个理性高于一切的研究者，比追求什么虚无缥缈的‘超凡智慧’强的多。顺带一提，我们不是在鼓捣马和骡子，而是在培育排泄物自然无臭分解的品种。难道你喜欢臭气哄哄的大街吗？” 而少女的意见…… 从一个地球人的角度，她还是倾向于歌特一些。“法爷的人工降雨，你值得信任”——单就这呼风唤雨的能力，就足以让高级法爷们建立稳固的政权了。想想看，利用控制天气的法术，法师领主们能让自己的领土风调雨顺，粮食绝少歉收。长此以往，农民们也更加依赖法师。稳定的农业产出，又将促进人口增长。 说起来，这座浮空城有多少人口啊？他们的供水和粮食问题又是怎么解决的？少女很想出口询问，但一想到歌特回答自己的多半是一个冰冷的词汇“机密”，少女又把到嘴边的问题咽了回去。 …… 半晌，歌特和小薇的争论终于快结束了。 “看来我们彼此间都无法说服对方，”歌特哼哼，“那就算了。” “这争吵毫无意义，”小薇不满的说，“浪费我们的时间。” “说起来……” 歌特脸上忽然浮现出神秘的笑容。 “你的伤也已经痊愈了，”他说，“应该出去走走。我有一个建议。” “什么？” “今晚城里的剧院有一场演出，”歌特闪烁其词的说，“他们在包厢里给我预留了一个位置。但不巧，我那时有重要的工作要做。如果你不介意……这个位置就是你的。” “嗯……”小薇表现出很感兴趣的样子。 【换我来。】小薇内心世界中的少女打岔。 【好吧……】 “你的话里有一个很大的漏洞，”少女大大咧咧，直接在椅子上翘起了二郎腿，“作为堂堂‘使徒’，你在这座城中地位无比尊贵。剧院？预留？别开玩笑了，你想让谁去就让谁去，想选哪个座位就选哪个座位。就算你直接勒令他们暂停演出，他们也得乖乖听着。” “换人了？”歌特被少女气质的转换弄得愣了一秒，“好吧——是你，维多利娅。你不像小薇那么容易说话。” 【咦？】刚和歌特吵了一架的小薇感到一头雾水，【他是什么意思？】 【大概是你特别好骗吧。】 【真的……】 【好啦，他不是故意的。】少女传音安慰，心里却暗暗对歌特所说的点了个赞。 “虽然这座黑色浮空城的存活还不为公众所知，但大陆上的各大势力的领袖都已经了解到了我们的存在。有一些国家对我们释放出了善意……” 少女百无聊赖的听着他公式一般的政治发言，等着他说到重点。 “愿意和我们黑色浮空城恢复接触的列国之中，就包含了葛雷克熙亚帝国。大陆三极强国中的一极如果愿意承认我们，对我们黑色浮空城……”歌特继续他照本宣科般的讲话。 “帝国也许只是垂涎你们的魔法力量。”少女却不打算陪他继续。 “呃……好吧，”歌特眨巴下眼，“你说的对。但浮空城的确需要修复和帝国的关系。而你，维多利娅，这点你也一样。你是个秘仪战士，立场上我希望你能加入我们，但你也许会更加喜欢和其他的帝国秘仪战士待在一起。至少，你应该试着和他们建立良好关系。” “所以呢？”少女瞥了他一眼，“这和今晚的歌剧又有什么关系？” “一个秘密的帝国使团正在访问这座城市。一部分成员今天晚上要在城里的剧院观看演出。他们邀请了我和其他‘使徒’，但他们并不知道我们是否会出现，只是在包厢里为我预留了位置。你正好可以和他们一起使用这个包厢。” “我认为，身为‘使徒’的你不能出现，却让无关人士代为出席，这是一种非常不礼貌的行为。”少女轻声道。 “不能亲自到场，我也不想的！”歌特说，“但我也不能让包厢空太多座位。我们需要一些体面而高贵的人士填满剧场，而这座饱经战乱的城市，老实说，连剧院的演出都是多年来第一次恢复，更别提能凑出足够品味上乘能欣赏节目的观众了。” 少女微微点头。歌特的话说的的确有点道理。可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哪儿不太对劲。 【去呗去呗，】少女还在犹豫，内心世界的小薇却急切道，【我很想看黑色浮空城的演出呢。】 【好吧好吧，】少女无可奈何的回应，【真是服了你了。】其实她也很想瞧瞧这个世界——黑色浮空城的表演究竟是什么样子，但她总觉得歌特有所企图。 “我去。”少女说。 歌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太好了。”他说。 他从兜里取出一张羊皮纸条：“到时候把这张纸条递给门卫。会有人领你去你的座位。记住了，演出七点半开始，你最好不要迟到。” 第三十一章 两位女主角（上） 当晚。 虽然认定了歌特的殷勤必然有鬼，但当少女站在黑色浮空城的剧院门口时，心情还是颇为不错。 这座剧场造型颇为前卫：它就像一个悬空的黑色鹅卵石，不仔细观察，几乎找不到支点。剧院原本是作为服务浮空城上城区的法师设计的，有时也对普通人开放，但随着战争的爆发，剧院也随之关闭了。 【建筑的奇迹……不，这座浮空城本身就是奇迹。】小薇感慨。 【小薇，你说，】少女兴致勃勃的问，【它到底是怎么建成的？】 【我不清楚，也许伟大的黑之主发明了一种能让土石随意膨胀的法术，】小薇说，【我确信他培育过一种竹子，和金属一样坚硬。】 【代替钢筋的超级竹筋吗……】少女知道地球上也有用竹筋代替钢筋的。这倒是能部分解释眼前这些“高楼大厦”的存在。 …… 剧院正门处的飞桥上，前来观看演出的人流——零零散散的法师和熙熙攘攘的普通人——涌动。看着剧院门前的热闹景象，少女不禁觉得，剧院的重新开放其实和帝国使节团没什么关系，城里的人们早就在期盼这一天了。 “这边请。”扫了一眼少女手中的纸条，门卫——少女管他叫售票员——做了一个“这边走”的手势。一位女性接待员立即开始为少女带路。 少女穿着自己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小薇穿着的那一身红色连衣裙，手中拎着她的阳伞“光明之世”。一路上，许多工作人员对自己躬身行礼。 【看不出这地方多年没有开门了，】小薇感慨，【很干练嘛。】 可少女不详的预感却加深了。 “请问今天是什么节目？”她不安的问道。 接待员好像一点也不对她的身份起疑心：“是歌曲和歌剧选段，尊敬的女士。您会在开演前十分钟拿到节目表。” 【歌剧……】小薇惊咦，【的确，只有最好的歌剧才能配得上这样的大剧院。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足够优秀的歌手。】 “听说‘使徒’之一的芙兰贝尔?马提亚大人也会登台表演呢，”接待员说道，“大人是最近接替去世的贝蒂珊大人成为‘使徒’的。她似乎准备在人们面前正式介绍一下自己。您可以尽情的期待。” 【“使徒”都是法师，】小薇说，【真是一群有个性的人。等等——你怎么啦？】 少女脸上浮现出苦笑。 【没什么，】她说，【想起了一些事而已。】 芙兰贝尔?马提亚是她原著小说中的女主角之一，少女现在在歌特法师塔里所住的正是芙兰曾经的房间。 在原作的描述中，几位女主角可都是一等一的美貌：不知道这位芙兰小姐的实际样貌，和现在的自己比起来怎么样啊？少女无所事事的想，所谓百闻不如一见…… “就是这里。”忽然，接待员停下脚步。 看到那个包厢，少女的表情凝固了。 “你确认是这里？”她扭头看着接待员。 “一位大人特别的嘱咐过。”接待员向少女鞠了一躬，离去了。 那是一个位于看台侧面上方的小包厢。至多只能容下四五个人。事实上，两三个人使用个包厢才会不显得拥挤。 【你干嘛露出那种表情？】小薇不满道，【事先说好，不许用我的身体做出任何怪相。如果你不合礼仪……】 【好啦好啦。我知道。】 少女慢吞吞的在包厢里坐下，注视着斜下方的舞台。如果是歌特看戏的话，他肯定能要到一个更好的位置；当然，以他的古怪脾气，选择这样一处偏僻而安静的地方独自呆着也不是没有可能。问题在于……是谁会来和自己分享这个包厢。 【这地方不好吗？挺安静的。】小薇闷闷的说，【为什么那么凝重的样子？你是担心会有别人来？放心吧，这里可是为‘使徒’之一约翰?歌特准备的位置。就算是有其他人，也一定是某个帝国使节团的贵族，无论是谁也……】 小薇的心灵传音还没说完，包厢的门被打开了。 “谢谢，”少女听到一个清脆而中气十足的女声对接待员道谢，脚步声由远而近，“歌特，很抱歉我来晚了——咦……？” 声音的主人意识到了少女的存在：“等等。你是谁？歌特呢？” “……” 少女坐在座位上没动。我就知道，她想，我就知道…… 永远不要轻易接受约翰?歌特的任何建议。即使他没有说谎，但也绝不会说出全部真话。 声音的主人身着一件洗绸半袖上衣，红色的纹饰与暗金的嵌边在灯光下闪烁；浅色的修身长裤与暗灰色的靴子不常出现在女性身上，但她穿起来却显得非常得体；天蓝色的眼眸仿佛澄澈的湖水，有着穿透人心的力量，而干练的金色马尾辫与腰间的佩剑更为她平添了几分英气。 “您的问话很失礼，尊敬的小姐，”少女说道，看都没看身后的女性一眼，“询问一个陌生人‘你是谁’，我认为这并不是一种礼貌的招呼。” 尴尬的空气开始在包厢里蔓延。幸好，那位贵族女孩以飒爽的笑声及时化解了这份尴尬。 “您说的对。是我太冒昧了……”她走上前来向少女道歉，“很抱歉对您有所冒犯。” 【她看起来是一位帝国的高级贵族，】小薇心灵传音道，【让我来和她谈——等一下，为什么不给换人？】 【谢了。这里我想自己来。】少女回复。绝对没错，对方正是自己笔下的角色。让自己处理就对了。 “没关系，”少女也站起身来，欠身行礼，“是我过于苛责了……祝您平安，尊贵的凯特林娜殿下。” 自己是原作故事中的女主角——好吧，女主角之一。少女对凯特林娜的经历和脾气都十分了解。 凯特林娜?葛雷克熙亚……葛雷克熙亚帝国的公主殿下。 而这次轮到林娜吃惊了。 “你认识我？” “虽然未曾谋面，却也听说过您的风采。”少女的态度依旧不卑不亢。 第三十二章 两位女主角（下） 生为帝国皇帝的女儿，林娜迄今为止的人生却并不平坦。林娜和她的同胞姐姐阿尔碧娜几乎一出生就遭到了帝国大贵族的刺杀。为了保护她们，姐妹两人在帝国北方的阳炎城公国被当地的公爵抚养成人，直到皇帝扫清了碍事的贵族，才将两姐妹迎回帝都。 此刻恐怕很多帝国臣民都还不知道林娜的真实身份呢。 “她的武器，”少女的眼光在林娜腰间的长剑上一扫而过，花式的金属剑柄在包厢微弱的光照下反射出奇特的光芒，“秘仪兵器‘黎明之剑’。林娜是青空级的秘仪战士，也是帝国年轻一代最才华横溢的秘仪战士之一。” 也不知约翰?歌特何德何能，可以赢得她的青睐。好吧，这一切都是“某个”作者的安排…… “您如何称呼？”林娜公主可不知道少女脑子里复杂的心理活动。 “叫我……”手执阳伞的少女沉吟了一秒钟，“维多利娅。叫我维多利娅就好。” “维多利娅，”林娜很痛快的接受了少女的要求，也没有去追问少女的姓氏，她大大方方的在少女身边坐了下来，“你可以用你喜欢的方式称呼我。” “好的，林娜。”少女也坐回座位，无视了小薇【你太失礼了！】的呼喊。 “歌特他人呢？他哪里去了？”林娜却不怎么关心少女对她的称呼。她关心的是某个放了她鸽子的家伙。 “他呀……”少女摊开双手，做了一个“无计可施”的动作，“他说自己晚上有要紧事要忙，就不能来了。但既然座位空着也是空着，就拜托我跑一趟。” “请问您是歌特的……朋友？”林娜问道。 “他最近帮了我一个不大不小的忙。”少女半真半假的回答。 林娜用狐疑的眼神望着少女。而少女坦然受之。 【喂，她的眼神有些带刺耶……】小薇忧心忡忡的说，【你果然太失礼了。】 【不是这个原因，】少女回复，【而且管它呢。】 【你说，她和歌特先生大概会是什么关系？】小薇渐渐反应过来。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少女嘲讽。 无视林娜，少女把目光投向舞台。剧院已经安静了下来。观众们也已经知道了接下来第一位要上台表演的，就是今天最具分量的人物。 【开始了。】小薇兴奋的说。 一位乌黑长发，黑色长裙的美丽女性，正款款走上舞台。她个子高挑，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令人屏息的幽邃气质。在她身后，一架通体乌黑的钢琴已经准备就绪。黑色少女深吸一口气，她身后的钢琴就仿佛得了命令，键盘在没有演奏员的情况下自行动了起来，开始为她伴奏—— 美丽的歌声，开始在整个空间里回荡。 【果然，这里原本还是打算作为歌剧院使用的，】少女挠了挠头，【真美。】难道黑之主麾下还有声学专家？声效很科学嘛。 【她就是第三使徒，芙兰贝尔?马提亚……】和少女赞叹剧院的音响效果不同，小薇单就芙兰的唱腔开始发表评论，【严格来说不是非常专业的唱法，不过却非常优美，而且令人印象深刻呢。】 【她唱的是精灵语？】少女问道。她继承了小薇的大部分通用语知识，对精灵语就没办法了。这里也没有像当代地球的歌剧院那样，直接为语言不通的观众打出字幕翻译。 【是一首古老的精灵语情歌，】小薇回答，【这首歌我也会唱，但唱不了她那么好。】 【是这样啊……】少女陷入了沉思。 【说起来钢琴弹的也很棒，】小薇说，【如果我没有看错，这架钢琴并不是魔法物品。一定是演奏家事先在钢琴上弹好，然后用独特的法术进行记录，最后在芙兰贝尔女士开始表演之前对钢琴施展法术，让钢琴重现过去的演奏。真是搞不懂，为高贵的“使徒”演奏钢琴是莫大的荣耀，为什么那位钢琴家自己不到场，反而拐弯抹角的使用这种办法呢？】 因为那位钢琴师本该坐在我这个座位上，少女翻了个白眼。 【能从歌声中感受到她的感情，】不知道少女心理活动的小薇还在继续赞叹，【不知她是把这首歌，献给哪位幸运的男人呢？】 【……】少女无话可说。 歌特先生呐…… 您还真是个罪孽深重男人。 自己笔下的情节，再一次的划过少女的脑海。 芙兰贝尔?马提亚，自己小说中的另一位女主角。出身黑色浮空城，属于社会的最底层。她曾经做过歌特的侍从，在一次机缘巧合之中，约翰?歌特拯救了芙兰贝尔?马提亚的生命，并协助她成为和自己并列的“使徒”。恐怕从那一刻，芙兰的心就全在歌特的身上了。每当芙兰绽放歌喉，为她伴奏的几乎一定是歌特——他不仅擅长厨艺，也精通音律。 恐怕，歌特已经和芙兰约好，今晚也要为她伴奏了吧，少女默想。然而，同样喜欢着歌特的林娜也随帝国使节团而来，打算和他一起观看演出，还特意弄了同一个包厢的位子。 事到如今，歌特的目的已经很清楚了！这件事情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彻底的阴谋！ 简而言之—— 这个狡诈如狐的男人为了预料到互为情敌的林娜和芙兰两人突然见面会引发修罗场，为自己寻思好了金蝉脱壳之计。 怎么就没早一点看穿歌特的真实目的呢？少女头疼。 她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身边的林娜。两人目光交汇——林娜也一直在偷瞄自己。察觉到少女的眼神，林娜连忙移开目光。 【芙兰女士在把情歌献给哪个男人？哈，你不会想知道的。】少女果断的回复小薇。意识到自己的观察被少女察觉，林娜连忙移开视线，继续装出一副津津有味欣赏节目的样子，只是表情依旧心不在焉。 【难道？！】小薇这次读懂了少女的潜台词。 【就是那个“难道”，】少女决然道，【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不过，在事情变得难以收拾之前，我们最好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妹子们的想法真是难以摸透，少女头痛的想。凭什么歌特能吸引那么多妹子，而作者大人我前世就一个也没有？ 第三十三章 “战端” 天空中，是闪耀着光芒的满天星斗。 在中场休息的功夫，少女趁着林娜不注意，悄悄的溜出了剧院。黑色浮空城宽敞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周遭万籁无声。 【我对约翰?歌特的印象又变糟糕了。】小薇说。 【我倒是感觉毫不意外。】少女淡定的回应。 少女的目的地是歌特的法师塔。在伟大的黑之主帕拉梅德斯先生为自己做出新的安排之前，自己还得住在那里。 【等一下。】歌特的法师塔已经近在眼前，少女却停住了脚步。 【出什么事了？】小薇不解。 【有人在跟踪我们。】少女回答。她秘仪战士的感官要比小薇敏锐的多。 而且，即使不用看，也知道跟踪自己的人是谁…… 转过身去，少女轻轻的举起了手中的阳伞“光明之世”。她能从中感受到它的力量。 “出来吧，”她朗声道，“你的跟踪技术还真是够蹩脚的。” 远处的街角处，一位手执长剑的金发女孩缓缓走出，正是帝国公主林娜。 “公主殿下，”少女平静的说，“你对我不辞而别难道有什么意见吗？还特地跟了那么远……” “只是一时兴起，”林娜耸肩，“想看看你到底想去什么地方。我没记错的话……这座塔是歌特先生的家吧？” “我并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少女冷静的陈述着事实。她才懒得多做解释呢……在一个陷入恋爱的女孩面前，解释只会把自己越描越黑。少女并不想陷入毫无意义的嘴仗中。再者，一旦歌特回来，一切就真相大白了，自己此刻又何必白费唇舌？ “约翰……”林娜却自言自语的嘟囔起了歌特的本名，“真是个麻烦的男人。” “喂！” “难道今天的节目不精彩吗？那么急匆匆的离开。”林娜皮笑肉不笑的说。 “演出十分精彩。但拜某人之赐，完全没有办法静下心去欣赏。”虽然提醒自己要保持克制，可少女还是忍不住反唇相讥。小薇几次想要开口劝阻少女，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下半场的节目，有好几首帝国民间歌曲呢。您不想留下来听一听吗？”林娜问道。 “不好意思。我并不是帝国人。我从没有去过那里。” “但你手里拿着的那把阳伞，都是有十足的‘帝国风味’呀。”林娜的语气里带着淡淡的讽刺。“光明之世”是帝国失落已久的秘仪兵器。 少女心中微微感到苦涩。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故作镇定的回答，“这难道不是一把随处可见的阳伞吗？” 林娜打量着少女。 “你真的不知道吗？”她反问道。 “你说呢？”少女眯起眼睛回敬。 短暂的沉默。 “维多利娅，”林娜点点头，“小心了。” “什……！” 乒！ 金石相交之声，秘仪兵器碰撞溅出火花。 林娜闪电般的拔出自己的长剑，向着少女的手臂直斩而去，而少女也在电光火石之间，张开“光明之世”防御，阳伞就犹如一面巨大的盾牌，抵挡住了林娜的斩击，然后迅速向后退却。整个过程说来漫长，但实际只有不到一秒钟时间而已。 “你这家伙！”少女额头上青筋暴起，身后就是歌特法师塔入口的石阶，“忽然间就打过来，你是想杀了我吗！” “果然，你手中的武器是‘光明之世’……”林娜轻声道，“我能感受到你和它之间的紧密联系。你逃不了的，维多利娅。约翰还真是不可思议，一声不吭就找到了你这种‘珍兽’。” “胡说八道，”少女怒道，“而且你就一定要直接砍过来吗？如果我不是秘仪战士，就已经死了！” “我对自己的力道掌控很有自信，”林娜说，“如果你一动不动，是不会砍到你的。这下，不是一切都清楚了吗？‘光明之世’阁下。” 少女无语。 “真是位简单粗暴的公主殿下……”少女的口气饱含怒意，“事先声明，被这件秘仪兵器‘光明之世’选中，并非我的本意。” 【你就那么傻乎乎的承认了？】小薇大惊。 【对方已经看破了我还能怎样？】少女怒吼道，【对方都一剑砍过来了。事到如今，还不如堂堂正正的应对，就像秘仪战士们所推崇的那样。】 以后有机会，我一定要让小薇把“光明之世”的外形用魔法伪装一下，少女气呼呼的想。 “不是你的本意？有这样的秘仪兵器吗？我记得‘光明之世’应该是……”林娜眨了眨眼，“算了，反正历史也不是我的强项。” “明明就搞不清楚状况，你倒是还真敢动手啊……”少女恼火。 “传说中‘光明之世’和我的‘黎明之剑’一样，都是拥有‘光芒’和‘火焰’力量的秘仪兵器，”林娜说，似乎非常满意少女也开始燃起了战意，“来分个高下吧。” “我们必须得现在打吗？”少女叹口气，看来这一战是不可避免了，“就因为我住在歌特这儿吗？还是因为你只是想找架打呢？” “你说呢？”林娜大大咧咧的说，“怎么都无所谓。” “我并没有……” “那种事只要双方的兵刃相交，就能搞清楚了不是吗？”林娜热烈的说。 “‘只要兵刃相交就能理解对方的想法’……”少女翻了个白眼，“那只是迷信！不要把生死决斗说的像打招呼一样！武人们的脑补！” “这话说的你不是武人一样，”少女的回答让林娜有些惊讶，“你该不会想说，你是被‘光明之世’选中的外行人吧？” “女孩子对舞刀弄枪之类敬而远之没什么可耻的。”反正自己是外行人这种事只要双方一动手，甚至林娜静下心来仔细观察一下自己的步伐之类的就明白了，根本无法隐瞒。这时候就该动用女性特权防御……！ “的确，你有一种特别的气质……”林娜挠挠头，“和我认识的秘仪战士都迥然不同。” “你既然明白……” “但维多利娅，不知你发现没有，”林娜一本正经的说，“你嘴上一直在抗议，口气也很愤怒的样子，可嘴角却是在微笑呢？” “……” “也许你过去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但在你被秘仪兵器选中的一瞬间，你就是一位真正的战士了，”林娜踏前一步，“你的表情可是在跃跃欲试着期待和我一战哦。遵从自己的本能吧，维多利娅。” 【你看！她终究还是要再砍过来吧！】小薇大叫，双方的距离已经非常之近，像她这种几乎只能远程作战的法师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跟她是说不明……喂？你这是在干什么？为什么摆出架势？】 【因为我觉得她说得有道理，小薇。】 【……】 “哈……也是呢……”少女此刻的语气像一口即将喷发的火山，“本来我就对你那副欠缺礼貌的态度感到不爽了。把你修理一通也无所谓吧？” 自己暂时是不会主动发起挑战，但别人惹上门来，自己也不至于退缩。 “很好，”林娜显然对少女的态度非常满意，“‘光明之世’会告诉我你和约翰究竟进展到哪一步了。听好了，维多利娅，输的人就要放弃约翰，这是我们……” “我不关心。这种赌约你去找芙兰之类的人打，给我讲也没用。我和歌特半毛……半个铜币的关系也没有，因此你输了之后也不用退出，”少女干脆的说“如果你的迷信真的管用，你很快就会相信我了。” “以葛雷克熙亚帝国第二公主，凯特林娜?葛雷克熙亚以及此‘黎明之剑’的名义。接招吧，维多利娅……！” “非得这样自报家门吗？”少女也叫道，“那好吧。我也以‘光明之世’的名义接受挑战！来吧，你这白痴家伙……！ 【我就知道你们这些秘仪战士脑袋里装的都是肌肉！】小薇无力的抗议被两人兵器的碰撞声淹没了。 第三十四章 单挑 约翰?歌特长出了一口气。 “终于结束了……” 他身后正是黑色浮空城“帕拉梅德斯”的牢狱。为了让这座臭名昭著的浮空城能重新被埃里奥斯社会接纳，歌特和他的伙伴们可谓煞费苦心。而今晚，歌特秘密前往地牢，完成的正是他计划中极为重要的一环。 “计划的第一步很顺利。接下来不出意外的话，这座城市就能以正常的身份回归埃里奥斯了。毕竟，生活在这里的普通人是无辜的。” 绝不能让生活在城里的普通人遭到世人的白眼……这就是歌特的想法。他走在浮空城的街道上，决心越发坚定。 “不知道剧院那边怎么样了……”歌特却是想到了少女那边的事。 突然…… “什么！”歌特骤然一惊。毫无征兆的，一股信息凭空出现在了他脑子里。那是黑色浮空城独有的传讯示警法术。 “我的法师塔……正在遭受攻击？开玩笑的吧？” ------------------ 凯特林娜?葛雷克熙亚现在非常不爽。 她察觉到了。眼前的女人力量和速度比自己稍逊半筹，技巧与作战经验更是远不及自己。要不是她的秘仪兵器“光明之世”太过古怪，自己早已取胜。 阳伞收起，露出锋利的尖头，可以像短矛一样刺击！凭着坚韧的伞骨，也能如同锏一样劈砸！打开阳伞，伞面就仿佛巨大的盾牌，不仅可以防御，还可以凭盾击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阳伞的边缘极其锋锐，挥舞旋转间，对手还得防备遭到割伤！ 林娜的“黎明之剑”毕竟是只是一把长剑……无论林娜使出何等精妙的招式，只要少女稍稍偏转打开的阳伞，就能轻松挡下。而少女的攻击方式花样繁多，林娜必须全神贯注的提防，才能保证不被击中。 “这家伙……”林娜一时间无计可施。“光明之世”让她束手束脚，空有一身实力，却无法发挥出来。 而少女也是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她比之前那个联邦破法者，强大太多了，”少女心道，“若是我在那时遇到她，恐怕几个回合就已经败了。” 这几天少女除了休息，也经常在脑内思索运用“光明之世”战斗的方法。通过一遍又一遍的观看脑海中前任使用者留下的战斗场景，少女此刻的招式已经和刚得到“光明之世”时大不相同。 即使少女的技巧提高了……依旧被林娜压在下风。 “去。”林娜一剑刺去，只见那“黎明之剑”发出一道金色光辉，然后在空气中凭空转弯，幻化出一片来回折射的光网，压向少女。而少女仍旧只是撑开阳伞，一个轻松的后跃，就让林娜的攻击落了空。 “这就是你的绝招？”虽然守势多，攻势少，少女仍旧不忘挖苦一下敌人。 林娜面色凝重。 “这样僵持下去，战斗会演变成体力的对拼，”她心中焦急，“对付这样的敌人……” 林娜立即做出了决定。她不畏惧消耗战，但那不是自己的风格。用奇门兵器抵消劣势？那就让你无法抵消！ “喝！”帝国的公主猛地大喝一声，双手持剑，朝着少女突然一个竖劈！ “挡住。”少女依旧是用伞面挡下这一击，双手却被震的生疼，不由得暗暗吃惊。 林娜紧接着又是一招横斩，少女又是勉强挡下。 “不好，”少女面色微变，“让她这样打下去，每一击都会让我双手受伤……迟早会连‘光明之世’都拿不住。” 而林娜却展露笑容。她原本就是就是喜欢以力压人的战士，只因为后来被秘仪兵器“光明之剑”选中，为了适应武器，才转变为注重速度和技巧的战斗风格……此时简单粗暴的攻击方式，才符合凯特林娜?葛雷克熙亚的本性。 “不愧是我笔下力量第一的蛮力女，有点吃不消啊。”少女心中叫苦，同时也在寻思对敌之法。 忽然少女眼前一亮。 林娜换成了直来直去的作战方式，招数之中便产生了破绽。趁着林娜的一剑刺出的间歇，少女的伞尖刺向林娜肩头。 “中！” 林娜急忙闪身，可少女的这一击还是划开了林娜的衣服，并在胳膊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唔？”一击奏效，少女急忙抽回“光明之世”想要将之重新变成“盾牌”的形态。在少女的预测中，林娜重新摆出架势，出剑还击，是需要时间的。 “不好。”当少女发现情况有异时，已经来不及了。林娜根本没用长剑攻击……她冷不丁的飞起一脚，不偏不倚的踢在少女小腹。 “呜啊……！” 少女娇弱的身躯就像炮弹一样倒飞出去，撞在不远处的一堵墙上。石墙轰然倒塌，少女也倒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 少女的战斗技巧完全来自于“光明之世”。论临敌时的机变，还是差了林娜不知多少。 “可恶……”即使疼的呲牙咧嘴，少女还是用“光明之世”支撑着站起身来。 “如何？”林娜得意的看着少女狼狈不堪的样子，“我教你一件事：受伤并不可怕，只要对手伤得比自己更重就可以了。” 少女是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一点都不疼’，很想这么说但其实疼死了，”她强硬的说，“你这一脚可真够狠的。” “你要放弃吗？” “怎么可能。我们继续。” 【喂，你们打的差不多就行了，没必要那么拼命吧……】小薇急切的传音。 【反正死不了的。】少女回复。 【可我瞧你打不过她呀？】小薇冷静的陈述事实。 “别逞强了，”林娜皱眉，“力量、速度、爆发力、耐力、经验、技巧、对疼痛的忍受力，你没有一项能比我更强。无论你怎么调整战术，都毫无胜机。” 少女呵呵一笑。 “的确呢。你自幼习武，从小就为了成为秘仪战士而努力，直到现在也是秘仪战士中的天才。我这个半路出家的门外汉公平较量是打不过你的……” 林娜微微错愕。她究竟想说些什么？ “即使如此……” 少女身上猛地光芒大盛。伴随着强烈的轰鸣声，一对由火焰构成的红莲之翼骤然出现在她背后，在扇动中不断向周围辐射着充满毁灭气息的热浪，连其上的”羽毛“都迸发出耀眼的火星。而少女则高踞于热浪的中心，睥睨其下，彷如神话中的女武神一般。 “……只要让你伤得和我一样重，那就是我的胜利了！” 林娜脸色大变。不管是“光明之世”还是“黎明之剑”都有操纵火元素的能力……给林娜时间，她也能做到和少女类似的事，可现在，来不及了！ “喝！” 少女撑开阳伞，“盾牌”在前，双腿在地上猛地一蹬，背后鹰翼微动，整个人就犹如一颗火焰流星一般，向林娜猛冲过去！ “糟糕！”林娜甚至来不及避让，只能横剑去封堵少女这惊天动地的一撞……她全身上下也开始浮现红色光芒，显然也开始去操纵空气中的元素力量了。 轰！ 一声巨响，少女奋不顾身的一击让林娜整个人飞了出去。帝国公主连卸去冲击力的机会都没有，就像一块石头般摔在地上，甚至在法师塔入口处的台阶上留下了一个浅坑。 “现在你也满身尘土了，帝国的公主殿下。”少女微笑着，欣赏着敌人挣扎着站起身来的样子。林娜的头绳掉了，金发长发凌乱的披在肩上，嘴角隐隐有着血迹。少女自己也受了不小的反震，此刻也只是强忍着疼痛装作若无其事的站着。 “咕。”林娜吐出两大口鲜血，终于直起了身子，脸色有些苍白。她小心翼翼的活动了一下四肢……还好，并没有严重的骨折。 “你还真敢现学现卖啊，”林娜说道。她撕下破破烂烂的衣袖，擦干了嘴上的血迹，操纵元素形成翅膀对秘仪战士来说是比较高等的技巧了，师从传奇秘仪战士的林娜就没想过，眼前这个“稚嫩”的秘仪战士还能使出这种攻击，“我承认，你是和我旗鼓相当的对手。我还是轻敌了。” “你明白就好。”少女说。 “我觉得你也不会在给我沉重一击后就此认输……”林娜低沉道，“我会全力以赴，把你击败。忍着点疼，接下来我会打到你再也站不起来。” “放马过来。”少女重新摆出了架势，全然无视了小薇【你疯了！这可是我的身体！】的哀嚎。 然而—— 风云突变。 在少女眼中，站在破碎的石阶上，正准备蓄力一击的林娜，忽然动作完全静止了。下一秒钟，帝国公主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就像被一柄巨锤击中胸口似的，滚下台阶，口中鲜血狂喷…… “怎——” 少女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同样的命运就也降临到了自己头上。少女只觉脑袋一晕，旋即天地倒转，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胸部宛如撕裂一般剧疼，忍不住痛呼出声。 【是奥术施法者。来自法师的突袭。】反而是小薇反应最快。 “法师？也、也就是说……”少女咬紧牙关，翻身爬起，一手撑住地面，一手紧握秘仪兵器“光明之世”，保持着半跪的姿势，目光搜寻着敌人。不远处的林娜也是一样。 两人的视线不约而同的停在了台阶的顶端。那正是巨大法师塔的入口处。那里已经站着一个人了。他棕色短发，淡金色的双瞳宛如星辰，黑色长袍在微风中飘荡着。 “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们还真是大闹了一番。”约翰?歌特表情宛如笼罩了一层严霜。 第三十五章 歌特的愤怒 歌特感到郁闷。 帝国使节团的人员列表里并没有林娜。他不知道林娜会偷偷跟来，只为见自己一面。同样的，他也没有关心今晚剧院的节目表，不知道芙兰想给自己一个惊喜。 如果他知道的话，他也不至于派少女过去火上浇油…… …… 但比起冤枉，歌特更多的是愤怒。 约翰?歌特，这个总是用温和笑容掩饰去内心真实想法的法师，这次是真的着急了。 毕竟—— 少女和林娜都不知道，换成两名陌生人在歌特的法师塔门口战斗，法师塔的自动防御系统早就激活，地下室里成群的机械魔像会立即倾巢而出制服二人。 之所以法师塔内部对林娜和少女的战斗毫无反应，是因为歌特……他早就把少女和林娜两人在法师塔内的权限设定成了自己以外的最高。 因此，就算两人把法师塔拆了，法师塔也只会通知歌特这个主人，而不会自动迎击…… 两位“青空级”秘仪战士的对战是极度危险的。即使两人有意识的留手，稍有不慎，仍旧会有一方丧命。在帝国，哪怕有负责治疗的牧师全程跟随，依旧不能完全避免秘仪战士在相互间的切磋中死亡。秘仪战士对战的危险性可见一斑。 房子倒了还能再建，“复活术”早已失效的云上时代，人死了又岂能复活？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歌特，我……”林娜想要开口。 “你辜负了我的信任，”歌特说，“我允许你们进入我的法师塔，难道是邀请你们在这你们大打出手的？在这座浮空城，我是主人，你们才是客人。如果你们有个……” 面对进入吹风机模式的歌特，少女有些惭愧，一时接不上话来。而林娜没等他把话说完，就反唇相讥。 “约翰?歌特，”她朗声道，“的确，你是主人，你有批评我粗鲁无礼的资格。但我也想问你：你今天对帝国爽约的时候，你可曾尽到了待客之道？” 歌特一滞。他还能说什么？说自己今天确实有无法推卸的急事？说自己确实不知道林娜也在？ “你打发这位维多利娅小姐代你分担我的怒火，做你的替罪羔羊，”林娜说，认定了歌特早就知道她会来，“歌特，你在做这些事的时候，可曾考虑过别人的感受？我的感受？” 帝国公主直视着歌特的双眼。歌特的金色双眸里仿佛跃动着火焰。 “林娜……” 歌特望着林娜，心中暗暗叹息。他结识林娜的时候，林娜还不知道自己帝国公主的身份，甚至不是秘仪战士；而歌特也在一次意外中失去了施法能力，在小镇中隐居。两人偶然相识，少年男女结伴旅行，何其自在逍遥，可惜…… 随着林娜成为秘仪战士，歌特恢复施法能力，两人分别在帝国和法权国中位居高位，反而无法想当初那样自然相处。 “我明白了，是我的不是，”歌特低声道，罢了，自己就背上这口锅吧，“不过林娜，方才挑起战端的是你吧？记得向维多利娅道歉。” 反而是林娜吃了一惊。她没想到歌特会“承认”的如此爽快。 “哦……” 林娜倒也明白鲁莽的乃是自己这一边，不敢再嚷。 年轻的法师犹豫了一会。他想开口说什么，但张了张嘴，原本想说的话都卡在了嗓子里。 “不能再放任让你在刀尖上跳舞。”他小声嘟囔。世界上还有很多强者能轻而易举的要了她的命。年纪轻轻就战死沙场的男女秘仪战士，歌特可是听说过不少。绝不能让林娜重蹈他们的覆辙。 “什么？”林娜却没听清。 而歌特已然下定了决心。维多利娅刚成为秘仪战士不知轻重也倒罢了，林娜曾是公爵的养女，现在更是和亲生父亲相认成为帝国的公主，怎么能如此鲁莽？就借着这个机会，用林娜最喜欢的方式，来给她一个教训吧。 年轻的法师从衣兜里掏出一瓶泛着金光的治疗药水，丢向林娜。 “拿去，把它喝了，”歌特淡然道，“然后站起来，和我战斗。你们秘仪战士不是最喜欢战斗吗？不是把战斗作为交流的方式吗？那好……我们也来比一场。相信，你不会令我失望。” 【他疯啦！】小薇大叫。 而林娜却很平静，仿佛早就知道歌特会提出这个建议似的。她将药水一饮而尽，把药瓶扔到了一边。 “嗨。也给这家伙一瓶吧，”忽然，林娜指了指少女，“刚刚真是对不住了。” “谢谢。”少女苦笑道，接过歌特抛过来的药水。 “不用道谢，”林娜说，“别搞错了，我只是觉得把你遍体鳞伤的晾在一边不太好。” 少女喝下瓶中的治疗药水。她感受到一股暖流自腹中传出，身上的伤势迅速恢复。她看了林娜一眼。 【你要做什么？】小薇本能性的感到了不妙。 少女犹豫了一下。 【我有件事……很好奇。】 少女走上前去，和林娜并肩而立。 “够豪爽，”林娜说，惊奇的掀起眉毛，“但你这是做什么？” “我倒是很想说，你们两位的私事，和我没关系，这种愚蠢的战斗谁爱打谁打……”少女老老实实的回答，“我也有想要在战斗中找歌特确认的事情。” “什么？” “我一直对歌特这家伙的真正实力很好奇，”少女说，百闻不如一见，百见不如一战，就算她对歌特的战斗方式有清楚的了解，也有点想亲身他战斗一次以试深浅，“这正好是个机会。” 【果然你也疯了……】小薇喃喃自语。 “你要和我以二敌一吗？”林娜瞥了少女一眼，“我先上。接下来再轮到你。” “别那么自信，”少女开始了她半真半假的忽悠，“这家伙超级可怕的。我单独上，说不定会被秒杀哦。” “维多利娅……” “你看，你不是说你比我强吗？如果你先上耗光了他的体力，那我接下去也赢了也没什么光彩的。如果我先上，你赢了更加没面子。所以我们只有一起上喽。” “也有道理……” 【你究竟想做什么？】小薇急切的问。她可是亲眼见识过歌特那不可思议的力量的。 【他现在很愤怒。我想领略一下他真正的实力，就只有现在了。我想缩小和他之间的差距……但如果连差距本身都感觉不到的话，就更别提缩小了。】 就让我亲身感受一下，这个世界年轻一代的代表，世界第一天才，作品的主人公究竟有多强吧。若他是自己曾经的理想化身，那至少要知道，自己现在和他之间到底还有多远的距离。 “好。”林娜终于点头。 两人的伤势已经基本痊愈。手执“光明之世”和“黎明之剑”，两人面朝歌特摆出了战斗的架势。 “准备吧，歌特。”林娜说。 “维多利娅……好吧。”歌特点头。 歌特伸出手去。虚空之中，光芒隐现，少女只觉眼前一花，歌特手中已经多了一柄造型奇特的法杖。杖身呈现灰色，而两端分别有一块火焰状晶体，一黑一白，整体仿佛一把“双刃枪”而非法杖。 “曼弗雷德之杖！”少女心中一动。她对自己作品中主角的武器，自然无比熟悉。若非出自自己的创想，恐怕她还不能在第一时间辨认出那是“法杖”。 在帮助少女追杀那些联邦残兵败将的时候，歌特也曾施展法术，却并未使用“曼弗雷德之杖”。只有当歌特全力以赴战斗的时候，才会召唤这根法杖。这根出自黑之主之手的法杖，放眼世界都极为珍贵，甚至媲美神器…… “嗯？”林娜正欲冲过去，却忽然惊愕的停住了……只见歌特手执曼弗雷德之杖，却丝毫没有吟唱咒语施展法术的意思，却摆出了一个以武术御敌的架势。 “歌特，你该不会……”少女也错愕。 “如果我使用法术和你们战斗，你们将毫无胜算，”歌特朗声道，“我只会用强化自己身体素质的法术，用战士的手段和你们对战……这样，对你们也公平。” 【这家伙……】 【他想故意激怒我们。】少女和小薇都看得很清醒。 而林娜这次是真的暴怒了。把世界上最强大的法杖之一“曼弗雷德之杖”当做普通的双刃枪使用？开什么玩笑！ “歌特！”她吼道，“给我用全力！你一个法师，用战士的方式和我战斗，是对我的侮辱！” “我不这么认为。我受过战士的训练。” “只管施法！帝国的战士，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对付！”在林娜看来，法师和秘仪战士近战，这简直是一种嘲讽。 听到林娜的呼喝，歌特眉头紧锁。但他很快露出释然的表情。 “好吧，这是你要求的。”他轻声道，松开紧握法杖的右手。 曼弗雷德之杖悬浮在空气中，然后凭空消失。 “那我就不用法杖了。”歌特微笑道。 “歌特——你这——混蛋！” 受到接二连三的挑衅，林娜再也按捺不住。她一声怒吼，背后浮现出了巨大的火焰翅膀——大小足足是少女之前火焰翅膀的两倍——整个人就犹如一道火焰风暴，向歌特飞扑过去！ “果然刚刚林娜和我对战时还没有爆发全力。”少女心中暗惊。她已经隐隐感受到了歌特的真正用意。 【这个男人，他是在……】就连意识世界里的小薇也察了。 【他是在刺激我们全力以赴呀。】少女感慨，【确实，对于林娜这种战斗狂人来言，再没有什么比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更能化解双方的隔阂了。那你呢？你打算怎么做？】 【我？】小薇疑惑。 【是啊，】少女稍稍停顿，【挑战世界第一天才的战斗，你不想参与一下吗？】 第三十六章 你们赢了 “什么！？” 林娜冲锋到半途，忽觉身体一沉。她感到自己仿佛背着重负一般难受，速度也不由得减慢下来。 而歌特则是面无表情。 “沉。”他做了一下“向下”的手势。 “唔……”林娜只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在把自己往下压，四肢和躯体都无比沉重，最终动弹不得。 “歌特……他难道在操纵重力？”反而是稍远处的少女看出了一点端倪。 重力压迫……对以近战为主的秘仪战士而言，失去速度甚至行动力，可以说是致命的！操纵重力场是使用难度极高的蓝海级法术，歌特竟然能如此随意的使用出来…… “不好。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少女的焦急的看着林娜在歌特法术的压制下，虽然竭力抵抗，终究抵挡不住，膝盖一弯，单膝跪倒在地。 呼！ 少女背后，火焰之翼再次浮现……这不是她第一次操控火焰之翼了，气势也比刚刚更加猛烈。 “没用的。”歌特见少女向自己突进，口中念念有词，朝少女冲来的方向张开右手。 少女只觉一股排山倒海的巨力扑面而来，脑子里只来得及闪过一个念头“是斥力？”，整个人就被这股看不见的力量弹飞，落在林娜身边，所幸没有受伤。但歌特转手攻击少女，对林娜的束缚却解除了。 “你还是有点用处的嘛。”林娜从地上站了起来。 “是你太鲁莽了。”少女说着，也勉强爬起。 “那法术是？”林娜仍旧没有看穿刚刚歌特施展的法术。 “施加在你身上的是操纵‘重力’，而对我则是产生‘斥力’，”少女说道，“恐怕是一种可以让他操纵‘力’的法术。” 单单是操纵重力或产生斥力，就能构成一个极为强力的法术了，而歌特此时所用的法术，倒似给自己进入一种“状态”，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直接掌握不可见的自然力量！ “眼光不错。”歌特赞道。 “你能操纵‘力’，可你能操纵到什么地步？”少女质问。 “谁知道呢？”歌特眯起眼睛，没有回答少女的话。 如果你真的能毫无限制的操纵“万有引力”甚至“基本力”，那我们也不用打了……回忆着自己所学的物理知识，少女暗想。但现在看来，歌特还远远做不到这一点。 “他只能攻击我们中的一个，”林娜也发现了歌特的极限，轻声说道，“和我轮流进攻。” “波浪式攻击？”看着林娜和少女一前一后扑来，歌特露出了严阵以待的表情。 说来缓慢，但事实上歌特和两位秘仪战士的直线距离不过数十米，在“火焰翅膀”的辅助之下，两人只需要半个呼吸的时间就能冲到歌特眼前！只要歌特的反应稍稍慢上一丝，就会被“光明之世”或“黎明之剑”正面击中！ 可歌特……并不会犯下如此低级错误。 奥术的能量在黑袍青年法师身周激荡。完全进入战斗状态的歌特一边释放“斥力”将逼至眼前的林娜击退，一边向法师塔侧面的阴影区域移动。而当少女不得已改变方向而减慢了移动速度时，他又转手去用重力束缚少女，同时提防林娜的再冲锋。 “够了！”他叫道，“你们可以做的更好！”再一次运用斥力防御住了林娜的攻击。 “可我见你是出于下风呢？”林娜讽刺。的确歌特每一次使用“重力”或“斥力”攻击都会让两人受伤，可一个法术的持续时间是有限的……当歌特操纵力的法术失效之时，也就是他失败之时！ “不，小心！”少女却叫道。 林娜忽然感到脚步一虚。紧接着，她的双脚便无法再触及地面。她吃惊的朝下方看去，地面正距离自己越来越远……确切的说，是林娜整个人漂浮到了空中。不远处的少女，乃至于地面上破碎的砖块、石屑也是一样。事实上，除了歌特本人，法师塔周遭所有的东西，都完全陷入了“失重”状态，无力的在空中漂浮。 “使用火焰翅膀飞行。”林娜反应极快。她的火焰翅膀兼有飞行之效。 “怎能给你这个机会？”歌特摇头。 林娜忽然眼前一花。不等她再度构筑出火焰翅膀，她悬浮在半空的身体便不由自主的动了起来。 “引力。”歌特轻声道。 半空中，林娜和少女的身体就像彼此相互吸引一般，急速朝对方飞去，然后直挺挺的撞在一起！ 两声女子的惨呼同时响起。剧疼之下，连一直咬紧牙关强忍痛苦的林娜，也终于惨叫出声。 血沫飞溅，洒在地下。 但歌特的攻击还没结束…… “重力！” 一声脆响。 两位秘仪战士的身躯就像石头一样，以数倍于自由落体的速度，从空中径直砸在地下！ “咳咳……这家伙的‘力’从一开始就能同时影响近距离的两人……他是故意示弱，然后出其不意……”少女的脑子几乎因为疼痛而一片空白，大口大口的往外呕着鲜血。 而站在歌特的视角：地面都被少女和林娜砸了两个大坑…… “居然还没有昏过去，”歌特摸了一下下巴，“秘仪战士的身体素质真是不同凡响。不过，这下应该都站不起来了吧……哦？” 两人再度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究竟全身上下有多少处骨折呢，少女无所谓的想，用手中的“光明之世”支撑着身体的重量。林娜也是一样，她大声的喘息着，几乎连战斗的架势都摆不出来，的眼睛却直视着歌特。 “还要继续吗？”歌特无力的笑了笑，“你们已经……” “不。是你输了。”少女说，脸上浮现出胜利的笑容。 歌特猛地一惊。自己还遗忘了什么东西？ “糟糕了！”年轻的法师骤然反应了过来。 他脚下的阴影中—— 一只黑色的手掌不知何时出现，紧紧的抓住了他的脚踝。无论他如何用力挣扎，他的脚也无法挪动半分。 “维多利娅?道格拉斯！”歌特明白了。 战斗开始的时候，林娜立即向自己突袭，维多利娅却站在原地许久才开始行动。 “那是在施法吗，维多利娅！”歌特千算万算，偏偏漏算了小薇也可以参加战斗。 【多谢你了，小薇……】少女向意识世界中的小薇道谢。 【不用谢。我还是经验不足，“延时法术”的时机设定的不对……】小薇说。少女一开始就趁歌特把注意力集中在林娜身上的时候，就让小薇悄悄对歌特释放了一个隐蔽的束缚类法术，并延时数分钟生效。 【你已经做得够好了。】少女安慰道。 而歌特却陷入了麻烦。 “不好。”越来越多的手从歌特脚下的阴影中冒了出来，拼命抓着他的腿，发出诡异的呜咽声…… “歌特！”林娜一声嘶吼，她背后再度绽开了烈焰的双翼……其实她腿部严重骨折，根本无法再度冲锋，此时此刻是纯粹是背后迸射的火元素能量为推动力，向歌特突进…… “挡住。”歌特身前骤然出现了一面银色的盾牌。 林娜用尽全身力量，挥动自己的“黎明之剑”，重重的砍在歌特召唤出的魔法盾牌上。只听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剑盾碰撞产生的冲击波化作强风，向四边八方辐散，卷起四散的土石……在歌特吃惊的目光中，他的盾牌破碎，而林娜的斩击也变得无力…… 强烈的斥力再度降临，瞬间把林娜脆弱的身体弹飞！恐怖的无形力量甚至在她全身撕裂出几处狰狞的伤口，在落地之前，就已经晕了过去…… “还有一发。”歌特想再次引发一个护盾法术，却来不及了。 以和林娜相同手段冲到歌特身前的少女，挥舞着手中的“光明之世”——此时此刻，灌注了火元素能量的“光明之世”宛如在熊熊燃烧一般——挟带着少女全部的力量，重重的砸在了歌特右侧肩头！ 歌特的身体倒飞出去，撞在法师塔的侧墙上。 年轻的法师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他确实还有隐藏的防护手段……就算是站在那儿，一般的刀剑也很难伤他。 但此时此刻，他却感受到了。 肩头在剧疼。 “唔。” 最擅长“无伤战”的自己，是有多久……没在战斗中受过伤了？ “是我大意……不，”他说，”是你们赢了。“ 下一秒钟，歌特将精神力爆发到极致，他所掌握的巨大的斥力再度涌起，直接将少女远远轰飞…… 第三十七章 少女的决心 夜，深了。 歌特巍峨的法师塔前是一片惨状。仿佛遭到飓风袭击一般，地面开裂，到处是破碎的砖石，仔细观察还能看见点点血迹。 约翰?歌特微微喘息。他依旧站着。微风拂过，他的黑袍随风飘动，瘦削的身形愈发显得萧索。 年轻的法师缓步向少女和林娜被打飞的方向走去。两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已经陷入了昏迷。歌特俯下身去，确认两人呼吸平稳，稍稍松了口气。此刻，两人美丽的脸庞上满是灰尘，连衣衫也变得破破烂烂。 歌特静默许久。被誉为“群星中最耀眼的明星”，约翰?歌特绝非浪得虚名。无论是研究还是战斗，约翰?歌特在同辈人中位于顶尖。即使是预想之外的战斗，即使没有针对性的准备法术，歌特依旧能以绝对优势碾压同龄人。 可今天…… 已经达到蓝海级的自己，却被两个实力远不及自己的女秘仪战士打得如此狼狈。 少女最后裂石开碑的一击，歌特回想起来还忍不住有些心悸。须知他施加给自己的防护法术，并非只有盾牌一种而已。临时强化的犹如钢铁魔像一般坚韧的身躯，是歌特最后的防线。 饶是如此，歌特的手臂已经完全抬不起来了。 真的很难想象维多利娅那个才成为秘仪战士几天的菜鸟，居然能做到这一步…… “如果她是蓝海级的秘仪战士或法师，我就死定了。原本是想教导她，结果却是被她教导了啊。” 诚然，自己没有全力以赴。自己没有针对性的准备法术。他也没有使用神器曼弗雷德之杖。他选择了正面对决，放弃了他最擅长的、层出不穷的特殊手段。 他对小薇的威胁认识不足也是事实。延时释放的法术会有所削弱，小薇最后释放的束缚类法术却依旧维持在了青空级水准。歌特的附魔鞋子可以瞬间驱散云海级的负面法术，却对小薇呼唤出的那些阴影之手效果不佳。 所有这一切都酿成了自己的失败……并非借口，而是目中无人的代价。 “还愣着做什么啊，白痴。”年轻的法师忽然反应过来。 不能继续傻站在这里了，歌特想。必须赶快为昏迷不醒的两人治疗才行。自己身上携带的治疗药水无法迅速治愈这种重伤。幸好，法师塔内还储备有足够的药水。也许最好的办法是直接用浴池稀释治疗药水，然后直接将两人扔进去。 然后，为了照顾这两个女孩子，自己应该叫个女性过来。考虑到保密因素，最好能是“使徒”的一员—— “蓓薇儿姐一定会嘲笑我的。爱丽丝根本不会照顾人，”歌特脑海里浮现出几位女性“使徒”的脸，“芙兰……啊啊啊我到底在想什么呢！” 反正自己今天已经够丢脸了，再丢一次也无妨…… …… 十分钟后。歌特法师塔一层。 “她们两人都安顿好了，约翰。” 一位身着黑色连衣裙的少女缓步走出地下室，回到了法师塔的正厅。这名少女有着一头乌黑的长发，正是第三使徒芙兰贝尔?马提亚。 “有好好按我说的，侵泡在稀释的治疗药水溶液里？”歌特问道。 “没有问题，”芙兰轻轻点头，“我仔细检查过，她们两人都在很好的吸收药效。” “反正再过几个小时就能恢复意识了，”不远处，一名有着碧绿色眸子的半精灵男子轻哼道，“秘仪战士的生命力非常顽强。比起这个，歌特，帝国代表团那边，你打算怎么处理？你把他们的公主打成重伤。” 此人正是第四使徒，莱维?菲奥多罗维奇。芙兰是歌特厚着脸皮叫来照顾维多利娅和林娜的……而莱维，则是歌特喊来帮忙做善后工作的。 “帝国代表团的团长是林娜的养父，阳炎城公爵海威尔，”歌特说道，“我和他曾有数面之缘。我会和他说。” 莱维不满的挑挑眉毛。 “私交，”他嘲讽的说，“又是私交。” “至少这次私交能帮我们搞定眼前的困局。”歌特苦笑。 “你就别继续讽刺约翰了，莱维，”芙兰说，“他也有自己的难处。” 和林娜不同，芙兰方才已经从其他“使徒”那里听说了歌特今晚工作的内容，因此并没有对歌特不满。出身底层的她，连性命都是歌特所救，平时显得对歌特更加言听计从一些。 莱维也不再多说。 “你必须得小心，歌特，”他叮嘱道，“有很多人在盯着我们。” “我明白。”歌特郑重点头。 “歌特。你的右肩，似乎状态不太好啊。”莱维忽道。 “一点小事，”歌特含糊的说，“我回房间一趟，很快回来。” 芙兰担心的目送歌特快步上楼。 “他看上去受伤了。”黑衣少女忧心忡忡的说。 “我并不清楚，”莱维表情复杂，“但就我所知，这是不可能的。” “什么？” “施法能力完好无损的约翰?歌特从未在与同辈人的战斗中受过伤。即使是我们之中最强的‘第一使徒’彼得?克利夫，都未曾让他在战斗中受过伤。如果那两个女孩真的把歌特打伤了的话……” 莱维冷漠的脸上浮现出莫测的笑容：“那她们两个还真是不可思议。” …… 地下室的浴池中。 虽然少女表面上还在昏迷，但意识世界已经开始复苏。 【是这样……我们输了啊……】一片黑暗的意识世界中，少女喃喃自语。 虽然歌特最后说“算你们赢了”，但在少女眼中，这只是歌特劝慰的说法。事实上，自己和林娜就是一败涂地！ 【对不起。】小薇轻声道，【是我还……】 【你不是也有所突破吗？你已经尽力了。】少女安慰道，【但……我们确实太弱了。虽然击中了他，却连伤到他做不到。】 少女并不知道，歌特确实已经受伤。此时此刻，歌特能在自己的房间里，用吸收了治疗药水的海绵擦拭自己的肩膀。虽然防御法术抵挡住了大部分冲击力，但少女这一击中蕴含的火元素能量却依旧依附在歌特的右肩上，灼伤了他的骨头。 这也是歌特有生以来第一次在同龄人手中受伤。连傲慢的第四使徒莱维?菲奥多罗维奇，都认为这不可思议！ 【他完全不像是我们这一代的人，】小薇忍不住道，【我感觉就连我母亲都没有他这般强大。】 因为他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啊……少女没有把这句话告诉小薇。 【但我们不会再输了。】少女语气坚定。 【什么？】小薇稍稍错愕。 【我们的目标，是你家乡奥卡德的那位议长阁下。他比歌特还要强大的多。如果我们连歌特都打不赢，又如何去挑战那位传奇法师？缩在别人身后吗？】 即使缩在歌特身后，他也终有一日会进步到传奇法师的程度……然而依赖他打倒敌人，真的好吗？ 【努力吧，小薇。确实我们现在和歌特差距很大。但……我们能缩小这个差距。终有一天，我们能和他并驾齐驱，乃至于超越他。经过这一战……我再也不想依赖任何人了。】 在地球上……普通人很难决定自己的命运。而在云上大陆，普通人更是犹如大海里的扁舟，随时都有可能在命运的波涛下倾覆。也许在普通人眼中现在的少女已经是能主宰自己命运的强者了，但少女也有着比普通人更加高远的目标。 【我会超越那些帝国的天才秘仪战士。你也要以“使徒”为目标奋斗。然后，总有一天……】 【歌特认为所有人都需要他的保护？不。我将证明……他是错的。】 现实世界里，沉睡中的少女，眼皮微微动了一下。 第三十八章 别样的早餐 当凯特林娜?葛雷克熙亚公主从昏睡中逐渐醒来，她的心沉甸甸的。 她最后的意识停留在攻破了歌特的护盾，自己也被歌特轰飞的一瞬间。到最后也没能击中歌特一下，这让她感到非常沮丧。她察觉到自己在浴池中，浸泡在稀释过后的治疗药水里。不等伤势彻底痊愈，林娜就从池子里站了起来。 她不清楚那个自称“维多利娅”的少女是何方神圣。论实力，维多利娅比自己稍逊一筹，战斗经验也显得很稚嫩。不过她对战局的把握很准确，变招也够果决，恐怕在之前就已经经历过生死激战。 她应该还有巨大的潜力可挖…… 林娜决定尽快将“光明之世”重现人间告诉她的养父和父亲。“光明之世”失踪已久，它的主人理应成为帝国的一员，法权国凭什么去帝国争夺一位天才秘仪战士？ 在战斗的最后阶段，歌特似乎受到了某种法术的攻击。那是维多利娅使用的某种魔法物品吗？自己并没有觉察到维多利娅是什么时候做的。一个能在战斗中适时发动魔法物品的秘仪战士，毫无疑问比只会正面作战的更加强大。 ……维多利娅在秘仪战士之道上的天赋和自己或姐姐相当，林娜心想。假以时日，一定能成为帝国的重要人物。 “也能让她离约翰远一点。”林娜嘟囔。 在林娜看来（主要是她在战斗中的直觉），歌特和少女两人之间一定存在某种默契，却如同相互利用一般，并无男女爱情的因素。但不管怎么说，日子久了，谁也不能保证这两人会不会产生别的“反应”。 也许很多人不知情，但林娜知道，歌特拥有几乎百分之一百的帝国血统。他出生于帝国境内，六岁时才跟随父母移居埃里奥斯法权国。他在黑色浮空城帕拉梅德斯学艺，对法权国本身反而没多少归属感。 怎么歌特就不同意加入帝国呢？对于帝国来言，约翰?歌特这种施法天才是不可能多得的人才。 “哈……我果然还是不擅长思考这种复杂的问题。”林娜微微苦笑。 自己的衣服已经在战斗中变得破破烂烂了。不过，有人在池子边上放了几套衣服。林娜看都没看袍子一眼，而是选择了长袖衫、长裤和中筒靴的组合。这套欠缺装饰的红褐色朴素服装——林娜猜测，这大概是分发给女性侍卫的制式服装——显得有点寒酸，但公主殿下并不在意。 将静静躺在地上的“黎明之剑”重新别在腰间，林娜悄悄的离开了法师塔的地下室。 …… 此时已经第二天清晨。当林娜来到餐厅，见到餐桌上摆的满满当当的早餐，和坐在桌旁一脸悠闲自在的芙兰贝尔?马提亚时，吃惊之色溢于言表。 “你在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年轻的女法师说着，将一粒蓝莓放进嘴里。在歌特面前，芙兰贝尔?马提亚显得十分温和，可一旦离开歌特面前，那气质就像换了个人一样。 林娜不耐烦的瞥了她一眼。芙兰并没有穿法师袍，而是身着一身漆黑如墨的长裙，柔顺的黑色长发披在肩上，一堆黑色眸子淡然直视着不远处的女剑士。 “我不认为你应该在这里。”林娜哼了一声，却大大咧咧的坐了下来，开始享用早餐。 “如果我不在这里，昨晚又是谁把你运到地下室里去的？”芙兰的语调好像在讨论一只受伤的小猫。 林娜正在往面包上抹红色的樱桃果酱，听到芙兰的话，猛地打了一个哆嗦。 “如果是歌特做的，”女剑士恶狠狠的说，“我就杀了他。”她知道自己泡在池子接受治疗时，身上——什么也没有…… “他大可以这么做，”芙兰怜悯的说，“但他没有。他喊我把你们放进地下室接受治疗，自己留在外面收拾你们闹腾过后的残局。说真的，你们搞的有点过火了。” 林娜沉默。 “但你们也做的不错，”芙兰说，没有一味偏袒心上人，“约翰是真的被你们逼急了。我从未见过约翰在战斗中受伤的样子。” “他受伤了吗？这是个好消息！”林娜说，大口咬了一口手中的面包。看来维多利娅做得不赖！ “正因为感受到了危险，约翰才会认真对待这场战斗，”芙兰平静道，“他离开前叮嘱我，一定要在你们伤势痊愈后才放你们离开治疗池。你的伤痊愈了吗？” “我再好也不过了。”林娜强硬的说。 芙兰叹口气。她俯过身子，伸出手在林娜左手上重重的捏了一下。 “疼疼疼……” 欣赏着林娜疼的呲牙咧嘴的模样，芙兰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 “我必须对您的意志力表示敬佩，”她说，“但我劝公主殿下还是不要过分逞强的为好。” “可恶……”林娜嘀咕。 说起来芙兰这家伙手劲怎么这么大——都赶上很多受过严格训练的战士了！“使徒”这个法师组织真的没问题吗…… “维多利娅怎么样了？”林娜把话题换了个方向。 “你说那个小女孩啊……”芙兰沉吟了一下，“我猜她还在地下室，你的隔壁接受治疗。她并不像你那么冲动，一恢复行动能力就立即——” “然而真是不好意思，让您失望了。” 少女的声音突然响起。 身着浅灰色法袍，少女手里握着她的阳伞“光明之世”，就站在餐厅的门口。 …… 【果然，林娜那家伙穿了便服，】少女在内心世界里对小薇抱怨，【明明为我们也准备了一样的——你为什么要坚持穿法袍呢？】 【这是礼节。】小薇坚持道，【而且我认为，和别人穿的一样是很没品味的事。】 【后面这个理由是你临场想出来的吧？】 【……】 把小薇晾在一边，少女径直走向餐桌旁坐下。 “不介意吧，两位。”她说，往嘴里塞了两块牛肉干。 “当然不，”芙兰说，“这顿早餐就是为你们两个准备的。” “歌特做的？”林娜满嘴都是土豆泥。 “当然，”芙兰回答，“他坚持自己一个人完成全部工作。” 【然而我瞧这顿饭足够六七个人吃还有的剩。】小薇抓住时机吐槽，可惜林娜和芙兰听不见她说话。 “你很精神啊……”林娜开心的说，少女的吃相都快和自己差不多了，“这我就放心了。” “‘激烈运动’后肚子当然会饿，”少女翻了个白眼，“还不是拜你之赐。” “啊，我忘了道歉……” “免了。其实我还打得挺开心的……” 众人谈谈说说。 “但歌特现在却不在这里……”少女忽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预感，“他到哪里去了？” “他在老师那儿，”芙兰并没有要为歌特隐瞒行踪的意思，“老师刚刚回来，就紧急召见了他。我猜……讨论的对象会是你。” “这样啊……”少女陷入了沉思。 “如果他们邀请你为埃里奥斯法权国服务，”林娜咽下嘴里剩余的食物，“你打算怎么回答？埃里奥斯的法师很有名气，但他们，不善于培养战士。你知道的。” 少女吃惊的望了林娜一眼。另一方面，芙兰却向林娜投去不满的目光。 【公主殿下似乎开始把你当作朋友了呢。】小薇说。 【打一架就能成为朋友，这是战士们的传统吧？我并不认为这是一种理性的做法。】 【我同意。但你自己不是也这么做的吗？】 “我欠他们……欠埃里奥斯人一份情，”少女仔细斟酌着自己的措辞，生怕引起林娜和芙兰任何一方的不满，“不过，我……” “具体的说法，路上再想吧。”芙兰忽道。 “什么？” “我已收到法术传讯……老师已经准备会见你了。现在立即跟我走，前往‘深黑穹顶’。” 【伟大的黑之主？就现在？】小薇惊呼。 “就不能让我好好的吃完早餐吗？”少女却是“无奈”的说。 第三十九章 深黑之穹顶（上） 黑色浮空城的最顶端。 一座雄伟的黑色尖塔在这里睥睨着整座都市。整座浮空城的心脏：伟大的黑之主，城主帕拉梅德斯先生的私人房间“深黑穹顶”宛如水晶一般，悬浮在那塔的最上方。 第一次与传奇法师会面的小薇显得十分紧张。而少女的表现多少要镇定一些。 【你只需要回答他的问题就好了。】少女安慰道。 少女心中暗暗叹息。对方是集中了大陆所有力量仍旧未能打倒的恐怖强者。面对这怪物一般的存在，小薇感到紧张才是正常的。 【我会努力。】小薇说。 然而，无论做了怎样的心理准备，当“深黑穹顶”真的呈现在小薇面前时，她依旧惊愕的说不出话来。 在小薇的想象中，“深黑穹顶”会是一个昏暗、压抑，摆满了古老书本、各式施法材料和奇特仪器的法师工房。 可事实却完全相反。 空气中洋溢着泥土的芬芳。脚下是松软的草地，仿佛一层绿油油的地毯。到处是缤纷的野花，蝴蝶在其中穿梭飞舞。绿树成荫，鸟儿站在树梢上，发出悦耳的鸣叫声。一条小溪在潺潺的流淌。 这完全不是一个法师工作室……这是一座花园。 就连少女也有些许震撼。这座花园出自她的笔下，却比她想象的更美。 【空间大小不同，】少女还发现了其他她在原作中没有提到过的奥妙，【在外面看，“深黑穹顶”至多不过百米方圆。但这内部的空间……却要大得多了。】 【神明在上，】过去从不向神明祈祷的小薇陷入了完全的震撼中，【传言是错的。】 在小薇心中，若“黑之主”真的如同传言一般是位邪恶君王，他又怎会把自己的老巢建的如此美妙脱俗？ 少女沿着小溪向前走去。清澈的溪水中，偶尔有鱼儿的影子闪过。 然后，少女看见了那位她所期盼的人。 那是一位黑发白袍的中年男子。漆黑的双眸，神色淡然，整个人的气质柔和似水，却又沉稳如山。他的目光悠远，仅仅是和他对视，就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换我。你在做什么？我们……我们应该跪下行礼。】小薇颤声道。 少女尚未回答，帕拉梅德斯先生却笑了。 “不必多礼。两位并不是我的部下，没有对我行礼的义务。叫我一声‘先生’就好。” “是。”“是。”两个声音异口同声的响起。 ……？！ 这一次，少女真的震惊了。 在她回答“是”的同时，还有另一个声音答了“是”。她扭头望去，淡金色的长发，碧绿色的眼睛……那正是“自己”，或者说，真正维多利娅?道格拉斯小姐——也就是小薇——本人。 两个女孩并肩站在一起，就像是双胞胎姐妹一般。 小薇已经吃惊的说不出话来。她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双手，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好像一切都是一场梦幻似的。 “我……我的身体……”小薇发出呢喃般的自言自语。 “联系不上小薇了。”少女内心却是骤然一紧，“我和小薇真的被完全分开了。” 帕拉梅德斯先生却是呵呵笑着：“想要将你们两个彻底分开，需要专门培育一具一模一样的身体，最早也得数个月后。但在这个‘深黑穹顶’里，我可以临时为你做出一份只能存在于这个空间内的身体。很遗憾，离开这里之后，你们还是得暂时共用一具身体。” 小薇却激动的单膝跪下：“您的法力令人叹服，伟大的黑之主。您愿意帮助我们，我难以诉说我的感激之情。” 她原本还在担心黑之主有没有能耐为自己弄一个新身体呢，现在看来，这对于黑之主帕拉梅德斯先生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大事。 帕拉梅德斯先生摇头：“起来吧，道格拉斯小姐，这不算什么。你有这个世界最顶尖的天赋。相比之下，我能给你的帮助真的很微小。” “在您面前，我哪能称得上有什么天赋，”小薇谦逊的说，站起身来，“您的七位学生，任何一位都比我——” “你低估自己了，”帕拉梅德斯先生笑道，“你的天赋即使在我的‘使徒’中，都属于顶尖。单以天赋而论，蓓薇儿、爱丽丝、芙兰……三位女性‘使徒’没有一位及得上你。你切不可妄自菲薄。” 黑之主表情严肃起来：“约翰?歌特是我天赋最好的学生，但你只要足够勤奋，未尝不能超越他。” 那只是因为歌特在修炼方面太懒了，少女心中吐槽。 “感谢您的鼓励。我会谨记在心。”小薇恭敬的说。 “你之前是受你母亲教导的？”帕拉梅德斯先生仔细打量着小薇。 “是。” “你母亲走的不是和我一条道路，我也不能轻易指点你。只有在基础知识方面，我还能够帮你一帮。你现在的精神力是青空中级？” “是。” “好好修炼。我会送一本法术书，记载着我所能传授的所有法术，从‘云海初级’到‘蓝海高级’，九环尽皆齐备。” 小薇瞪大眼睛。 一个法师最重要的是什么？是法术。几乎每一个法师，都把自己已知的法术藏着掖着，生怕给人偷学了去。 而黑之主……也太慷慨了吧。 “承蒙您的厚爱，”小薇再次跪下，难掩激动之色，即使是她的亲生母亲也未曾将知识如此毫无保留的传授给她，“我实在是……无以为报……” 小薇还是太天真了，少女心道。黑之主到底有没有把压箱底的本事传授给你，你又怎会知道？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就这建造“深黑穹顶”的技艺，七个“使徒”没有一个得到传授，他能给你多少好东西？ “这云上世界能多一位伟大法师，”黑之主说，“我也就满足了。但是切记……不要让人轻易知道我曾传授给你东西。七位‘使徒’也倒罢了，你可以和他们交流施法心得。其他人，谁也不能告诉。” “我一定记住。” “嗯，”黑之主满意点头，“我能在知识上帮你，但你要成为真正伟大的法师，最终唯求于己。” “是。” “起来吧。这些法术之中有不少要用到一些珍稀的施法材料……你去那边，小溪的发源之处。那里有我亲手种植的一个草药园，每一株草药都是可以用作施法和炼金材料。我允许你每种草药带走三棵，你既可以自己使用，也可以用这些东西和其他人交换。现在去吧！” 帕拉梅德斯先生没解释自己赠送的草药有多么珍贵，但小薇却明白……能让伟大的黑之主亲手栽培的草药，恐怕其贵重罕见的程度，自己今生都还没有接触过。 她再次恭恭敬敬的向着帕拉梅德斯先生行礼，然后缓步退开。退开好长一段距离，才转身离去。 黑之主笑着看着小薇离去。然后，转身面对少女。 第四十章 深黑之穹顶（下） “你倒是善于保持沉默。”黑之主帕拉梅德斯先生感叹。 “我能说一个猜测吗？”少女轻声道。 “请讲。” “也许是我自我意识过剩了，”少女说，“但我猜，您的目的是把小薇从我身边支开，让她听不见我们说话。” 帕拉梅德斯先生大笑起来。 “不错的猜测，”他说，“你不妨假设这是真的。你叫什么？” “您可以称呼我维多利娅，先生。” “我不是问这个。我问的是你的名字。” 少女僵住了。 “歌特告诉我，你来自另一个世界，”黑之主柔声道，“你在另一个世界，也应该有一个名字……我猜测，你能用人类的发声器官和那位谢顶的位面旅行者交谈，那你的名字也应该能用人类的发声器官表达。告诉我，你真正的名字。” 少女沉默半晌。 “……魏远河，”她终于说道，“我的名字叫做魏远河。魏是姓氏，远河是名字。我的家乡，是把姓氏放在名字之前的。” 少女的声音显得有些低沉。 “那么，在道格拉斯小姐回来之前，我称呼你为‘魏先生’，可以吗？”黑之主轻声道。 沉默。黑之主微笑着等待着少女的回答。而对少女来说，就连花园里温暖的微风都显得有些冰冷。 “我能问一个问题吗，先生？”半晌，少女终于开口了。 “请讲。” “您是怎么发现的？经验吗？某种法术吗？” “几乎一切鉴别性别的法术都要依靠灵魂，对您这个‘无魂者’全然无用。不过……我倒有些‘特别’的方法。” “也就是说……” “我向你保证：除外之外，云上世界没有一人能发现这个秘密。就连其他传奇法师也不行。只要你愿意，我会为你保守秘密。” 少女向着黑之主深鞠一躬。这是以她的立场，所能做出的最尊崇的致敬。 “您可以称呼我为‘魏’，也可以像我的父母长辈一样，称呼我为‘远河’，”少女说，“向您致意，伟大的黑之主。” 帕拉梅德斯先生轻轻点头。 “看来你并不需要我的宽慰。” “我就是我，尊敬的帕拉梅德斯先生，”少女说，“并不会因为外在的原因，让我变得不再是我。” 她斟酌了一下：“我原本还有些担心，您会举出一些自然界的例子来开导我。在我的家乡，有能在雌雄之间自然转换的鱼类……我不清楚在这个世界是否存在这类物种。如果您用这类例子宽慰我，您在我心中的评价恐怕就要降低了。” 帕拉梅德斯先生饶有兴味的听着少女的话。他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笑容。 “说得好，年轻的魏，”他说，“‘即使自然界中存在能够雌雄转换的生物，也无益于解决你的问题，终究不过自欺欺人罢了’。你是想这么说吗？” “我们并不是鱼，尊敬的帕拉梅德斯先生，”少女说，望着白衣黑发男子，“我是个人类。” “那我问你，”帕拉梅德斯先生悠哉的说，“你对你现在的身体满不满意？想不先回到原来的身体中？” 少女微微一颤。 “您能做到吗，先生？为我制造一具新的……男性的身体？” “你想让我这么做吗，魏？” 少女死死盯着帕拉梅德斯，想从他的脸上读出他的想法。但这是徒劳的。最后，少女还是放弃了。 “‘光明之世’的力量只属于女性，帕拉梅德斯先生。如果我立即去到一具新的身体，很可能将无法使用它。在我找到其它力量来源之前，我还不能冒失去‘光明之世’的风险，先生。” 帕拉梅德斯先生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又让少女心中猛地一个痉挛。帕拉梅德斯先生对待自己和小薇的态度截然不同，而自己并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帕拉梅德斯先生。 “力量！”帕拉梅德斯先生好像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力量！告诉我，亲爱的孩子……你是因为眷恋力量才放弃重新成为男性的机会吗？” “我希望能以自己的力量主宰自己的生活，帕拉梅德斯阁下，”少女缓慢，而语气的坚定的说，“无论身为男性或女性，我都希望仅能以我自己的力量支配我自己的命运。现在，我只能选择用我手中的‘光明之世’，来为自己赢得生存之地。因此，我已不希望回到过去的身体中。” “还有你对道格拉斯小姐的承诺，对吗？”帕拉梅德斯先生轻声问道。 “我向她允诺过，要帮助她救出她的母亲，还要毁灭那个遮天蔽日的联邦，”少女说，“因此我绝不能放弃力量。就算我能放弃‘光明之世’。法术、神术……除了秘仪，其它的力量来源要消耗漫长的时间练习，我的时间不够用。” “你的决心令我敬佩，年轻的魏，”帕拉梅德斯先生满意点头，“既然如此，你就坚持自己的道路吧。” “但说真的，先生，”少女忽然话锋一转，“您其实没办法，把我弄到其他的身体里去吧。” 帕拉梅德斯先生眯起眼睛。 “说说你的猜测，年轻的魏。” “第一，把我送来这个世界的秃顶混蛋，他的实力十分强大。歌特认为他的能力媲美神明。既然他铁了心要捉弄我，他不认为它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留下漏洞可钻，让我能进入其他身体……” 她停了一停：“……第二，我并没有灵魂。我是以复杂的物质形态存在于大脑中的意识体，也许您能转移灵魂，先生，但如果您要转移我的意识，就必须把我的大脑结构整个儿放到另一个人头上才行。我认为这对您也是一个崭新的挑战，帕拉梅德斯阁下。” “你真的很敏锐，年轻的魏，”帕拉梅德斯先生脸上再次浮现笑容，“你对我的猜测基本属实。但有一点你没有想到。” “什么？” “运用永久固化的变形系法术，法师可以永久的改变一个人的性别。当然，灵魂和身体不兼容会有种种问题。” “……” “自你踏入这个房间时，我就知道，我做不到这一点，”黑之主说，“那位谢顶的位面旅行者对你的身体施加了诅咒。……锁定性别的诅咒。” 少女目瞪口呆。 “改变人类性别的法术对你无效。就是‘分身术’之类的法术，你也只能创造女性和无性的分身。这是我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强大、最恶毒的诅咒之一。我根本无法破解它。” “等等，”少女忽然反应过来，“您该不会是发现了我身上的诅咒，才推理出我本来并非女性吧？” “你以为呢？对方是神明级的施法者，对一个女人施加这种诅咒又有什么用？而且这个诅咒施展的非常隐蔽，如果不是在这方面特别擅长，根本发现不了，其他传奇法师压根没可能发现。” 少女产生了一种用“光明之世”给秃顶星人那光秃秃的脑袋开个瓢的冲动。要不是在黑之主面前，她就开始骂街了。 帕拉梅德斯先生补充道：“你也要小心‘变性腰带’之类的东西。其他人被这种玩意阴了也不过是小麻烦而已，把你变成男性，恐怕施法者和你自己都会有生命危险。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帮你做一个临时的雄性小白鼠分身，我们看看究竟会发生什么事。” ……这货果然是和歌特一样的法师。无论是恶趣味还是敬业精神都是实打实的。 “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少女叹口气，“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请优先为小薇准备一具新的身体，然后把她的灵魂转移过去。” “那样你们看上去会像双胞胎。”帕拉梅德斯先生揶揄道。 “这也不错。”少女脸上不禁露出满足微笑。 房间里的气氛似乎缓和了。阳光透过水晶似的天窗照在两人身上，一只蝴蝶自少女身畔飞过，小溪轻快的流淌着。 两人又交谈了一会儿。少女提到了不能被大多数惑控系法术影响的她是如何在被秘仪兵器选中的时候瞅见幻象的问题，而帕拉梅德斯先生指出：他对秘仪兵器并不了解，除非少女愿意把“光明之世”长期借给他研究，否则他很难给一个确切的答案。 少女也只能暂且作罢。 “那么，”帕拉梅德斯先生换了一副表情，“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少女犹豫了几秒钟。 “您可能希望我继续接受您的庇护，”少女说，“但对我来说，这却不是最好的选择。” “说说你的想法，孩子。” “我仔细的考虑过了，我认为我最好的选择，”少女深吸一口气，“是加入帝国。” 第四十一章 所谓无魂者（附爆发预告） 少女的话云淡风轻，却暗自捏了一把汗。 帕拉梅德斯先生是少女笔下角色中唯一一个令她自己都琢磨不透的。都怪那篇《如何塑造一个比你聪明的角色》的文章（少女算是想明白了，这篇文章其实是教作者让角色装自己也不懂的逼），现在少女面对着一个……底细不明的人。 他会放自己走吗？ 看到少女强自镇定的样子，帕拉梅德斯先生叹了口气。 “不用紧张，年轻的魏，”帕拉梅德斯先生说，“就算是你不主动说，我也会提议你加入帝国的。” 少女吃了一惊。 “真的吗，帕拉梅德斯先生？” “你先自己说说，”帕拉梅德斯先生说，“加入帝国对你有什么好处？” 帕拉梅德斯先生的话语中似乎蕴含着不可思议的魔力。少女渐渐的冷静下来。就算是暂时被他占据主动权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少女想。他是一位传奇法师，还掌握着一部分自己所不知道的信息。 “首先，”少女缓缓的说，“加入帝国对我的实力增长有利。相比法权国，帝国更善于培养秘仪战士。” 帕拉梅德斯先生点头。 “其次，”少女的语速渐渐快了起来，“对于法权国和黑色浮空城来说，这是一个和帝国促进关系的好机会。我和小薇的个人武力对法权国整体而言无关紧要。但将我‘让给’帝国，却有可能进一步博得帝国的好感。在与联邦的冲突即将到来前，无需因为我损坏和帝国的关系。” 帕拉梅德斯先生微笑：“还有吗？” “有，”少女的思路极为澄明，“最后，对于帝国来说，他们无法拒绝我。‘光明之世’在帝国颇有名气却遗失已久，如果我主动加入帝国，他们无法拒绝。诚然，如果联邦知道帝国收留了‘维多利娅?道格拉斯’，联邦可以借此谴责帝国，但帝国也掌握了一个名正言顺的介入联邦与法权国冲突的借口。作为冲突的第三方势力，帝国可以凭借我这枚棋子掌握一定的主动权。” “说得好，”帕拉梅德斯先生轻轻鼓掌，“我想不到什么要补充的。如果你没有成为‘光明之世’的主人，你应该跟随我学习法术。你非常适合于这条道路。” “我说过，我没有时间可以浪费，”少女苦笑，疑心帕拉梅德斯先生是否言不由衷，“可的确，就我的个人爱好来说，我更喜欢文职工作。” 如果换歌特甚至小薇在此，少女肯定会遭到嘲笑，哪有在三天内就把自己弄得重伤两次的“文职”工作者？但帕拉梅德斯先生却只是点了点头。 “你和帝国接触，我会尽快帮你联系，”帕拉梅德斯先生严肃道，“你与帝国公主的私交……还不错，算是你和他们谈条件的一个优势。” “是。”少女暗叹黑之主对这座城市中所发生的事情还真是无所不知。也许，也许他根本不像他所说的那样，真的离开过这座城市。谁知道呢？一位伟大的法师总能在暗处观察一切。 一位伟大而神秘的法师…… 想到这里，少女刚刚放松的心，再一次沉重起来。从自己与黑之主见面开始，黑之主就似乎一直在为自己、为各方的总体利益考虑。但这真的是黑之主的根本目的吗？在更深的层次，他会不会有什么盘算？ 怪就怪在自己在原作中把黑之主塑造成了一个符号，少女悲哀的想。他象征着“神秘”，然而就连那位马马虎虎的作者本人都没有考虑清楚，这样一位能以一己之力硬撼全世界的强者，究竟应该有怎样的目的。 以少女对奇幻故事的了解，一位已经功成名就的伟大法师，在故事中能扮演的角色不外乎以下几种： 第一，主角和光明一方的导师。比如《魔戒》的甘道夫，或《哈利?波特》的邓布利多。这些人物或有缺点，但毫无疑问是正义和公理的化身，是可以依赖的指明灯般的人物。但“黑之主”有过和世界为敌的劣迹，除非这幕后隐藏着什么事实，否则，他不会是这种人物。 第二，充满个性与野心，特立独行的强者。这类角色有时会扮演反派，但也绝不会忘掉自己内心深处温暖的东西。例如《龙枪》的雷斯林，《塔希里亚》的斯布雷斯。这类角色极为有血有肉，最贴近现实生活中的人，在少女承认云上世界为一个真实世界的现在，她不得不认为这种可能性最大。 但糟糕的是还有第三种可能存在。那就是，黑之主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反派。他或许自己已经执迷于某种疯狂的理念无药可救了，或许被什么奇怪的东西——恶魔、邪神、秃顶星人或与之类似的什么玩意——附体了。比如《魔兽》中的守护者麦迪文，就被燃烧军团的总头目萨格拉斯占据了躯体，阴谋要入侵世界。如果这是真的，那么，情况就万分危急了。自己不仅要和联邦的议长作战，还可能要和一个企图毁灭世界的疯子作战。 当然这种事情应该让故事的原主角，约翰?歌特来搞定。如果把黑之主帕拉梅德斯先生比作麦迪文，那他的高徒约翰?歌特也很像麦迪文的高徒卡德加。在拥有介入其中的实力之前，自己只能祈祷歌特或其他英雄能处理好这事，而自己不会变成炮灰。 帕拉梅德斯先生显然看穿少女的担忧。 “你在怀疑，年轻的魏。”帕拉梅德斯先生轻轻叹息。 “并不是针对您的建议的。”少女说。 “你有充分的理由怀疑我，年轻的魏，”帕拉梅德斯先生说，“而且我也向你保证：我拿不出任何证据证明自己没有邪恶的目的，但也绝没有害你的想法。” “你黑之主的称号到底怎么来的？”少女好奇的问，这也是她原作没写的内容。 “埃里奥斯有让每个传奇法师定称号的习惯。我一直反对这种事，并说，‘我的浮空城是黑色调的，如果我一定要有个称号，就叫我深黑城主吧’。结果，后来他们畏惧我，就直接叫我‘黑之主’了。” “……”少女无语。 “关于我的话题到此为止，接下来你得多抽出些时间去了解帝国的情况，”帕拉梅德斯先生说，“趁现在道格拉斯小姐还没回来，我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什么？” “这件事对你影响重大，你可以选择接受或不接受。如果你不信任我，你可以选择拒绝。我不会强迫你。” “请讲，先生。” “你是异界生物，魏。你和我们唯一的区别，在于你没有灵魂。而现在，我希望你能接受我赋予你的‘灵魂’。” 帕拉梅德斯先生的语气里有的是郑重。而少女则选择了沉默。 “我只有一个问题，帕拉梅德斯先生，”隔了半晌，少女说道，“为什么？” “这关系到你的安全，年轻的魏，”帕拉梅德斯先生说道，声音不知怎地变得有些沙哑，“如果你没有灵魂……当你脱离我的保护，我将不能保证你的安全。” 少女神色变幻。她在疯狂的思考着，企图在黑之主的建议中找出一条通向真相的通道。 “我会接受你的建议，帕拉梅德斯先生，”最后，少女说道，决定以不惜一切代价赌一把，“但我有一个条件：请告诉我，您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是没有灵魂的生物，但我所拥有的理性、情感与意志与你们完全等同。‘灵魂’在这个世界……究竟意味着什么？” 地球人没有灵魂。地球人只凭借大脑这一器官，就能拥有复杂的意识。这个异世界的智慧生物都具有灵魂。两个灵魂占据一个躯体的现象极为少见，但并非没有过。 那么……灵魂究竟是什么呢？ …… 二十分钟后。 黑之主目送少女和小薇离开。离开“深黑穹顶”后，她们将重新融为一体。 小薇十分震惊，她感受到少女的变化……感受到少女“灵魂”的存在。而黑之主告诉她，许多“读心”类的法术不能对没有灵魂的魏施展，这可能会引起一些法师的怀疑。在有充分的实力自保之前，还是不要让人知道魏是异界生物比较好。 “我植入的不过是一个‘假灵魂’，”黑之主对小薇说，“对魏施展读心类的法术只会失败。施展者至多认为魏意志坚定，而不会了解到，他根本没有灵魂。” …… 阳光透过水晶穹顶，洒在帕拉梅德斯先生的白袍上。房间的一切仿佛都染上了一层金色。 “想不到我对道格拉斯小姐也说了那么多，”黑之主轻声自语，“魏……” 黑之主猛地抬头。他直视太阳，但耀眼的太阳却无法灼伤他的双眸。 “不知名的位面掌控者啊……”黑之主好像在自言自语，但他知道，多元宇宙的某处——甚至在时间与空间之外——那位谢顶、三角眼，鹰钩鼻的尖脸男子在监视着自己，也许正在嘲笑自己徒劳的反抗。 “我不会像当年的埃里奥斯他们那般愚蠢的。”黑之主的眼中迸发出光芒。 **************************************** 爆发预告！ 明天（10月29日星期一）爆发！最少四更，只多不少。 早上8点左右开始第一更。 第四十二章 浮沙之上（上）（第一更） 十一月十三日。少女和黑之主见面的同日。 奥卡德联邦首都，浮沙城。 这是一座年轻的都市。伟大的隼之主尼古拉斯?贝斯特几乎是无中生有的在无边无际的沙漠上建成了这座不可思议的城市，并将联邦的首都迁至此处。它就像一艘巨大无比的舟船，遨游在奥卡德的无尽沙海之上。 奥卡德近百分之七十的土地都是荒芜的冻土与荒漠。千年以来，奥卡德人使用“沙舟”——一种可以在沙漠中行驶的船只——往来于沙海中的各个绿洲和聚居点之间，但即使是“沙舟”的发明者，在千年前带领大陆东部诸国建立邦联的奥卡德本人，也未能在沙漠上建立这样一座雄伟的都市。千年过去，当年松散的国家联盟已经成为联邦，可大沙漠依旧没有被人征服。直到隼之主尼古拉斯?贝斯特出现为止。 巍峨的浮沙城标志着奥卡德人对大自然的征服。然而令奥卡德人感到不快的是，这座奇迹之城并没能赢得世界的眼球。 在浮沙城落成前数年，瑟厄兰大陆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法师之一——也许只有传说那位建立了埃里奥斯法权国的先驱才能和他一比——黑之主帕拉梅德斯建立了他的黑色浮空城。和他的天空之城相比，奥卡德人的沙漠之城就稍显逊色了。但许多奥卡德人还是把浮沙城视作世界上最伟大的城池。每天，浮沙城都在奥卡德浩瀚的沙之海洋中“乘风破浪”，徐徐前行。 再过一天，浮沙城会在沙漠边缘的一处小镇稍作停留。要离开浮沙城的人们会以此为中转，前往奥卡德的各个地方。 …… 浮沙城的一处酒馆中。 年轻英俊的阿姆斯特朗中将正在孤独的喝着闷酒。他在内战中立下了赫赫功劳，但和平的日子却让他感到落寞。他已经很久没有回到他的个人领地了。他的妻子和他结婚一年便难产而死，孩子不到两个月也夭折，他不愿意回到那个伤心地。首都的生活很平静，训练一下戍卫的新兵，或偶尔帮议长阁下教训那些不听话的官员。阿姆斯特朗中将并非对这样的生活不满，但他生命的全部乐趣就在冒险中。 “打扰了……中将阁下，真没想到会在这里撞见您。可愿意让在下陪你喝一杯？” 一个苍老的声音自身后响起。阿姆斯特朗中将回过头。那是霍夫曼少将。 “霍夫曼少将。我可不敢享受您的尊称……来，喝一杯……” 在逝去的战争中，年老的霍夫曼一直想方设法把功劳让给年轻人。联邦诸多年轻将官都受他恩惠，阿姆斯特朗也是其中之一。霍夫曼一直谢绝任何封赏，最后面子上实在过不去才勉强接受了一个少将的军衔并接受了家乡一块小小的领地。单以德高望重而论，霍夫曼可以与联邦的几位上将相提并论。 两鬓斑白的霍夫曼坐在了阿姆斯特朗对面。这还是内战结束后两人第一次在一起喝酒。 “这恐怕是我最后一次来浮沙城了，”酒过三巡，霍夫曼悠悠的说道，“我已经立下遗嘱，死后要葬在我的家乡。” “怎么说这话，您一定长命百岁。”阿姆斯特朗连道，可看到霍夫曼脸上的皱纹，不由得心中一紧。也许老将是真的时日无多了。 “不过我倒是想开了，”霍夫曼摇头一笑，“倒是你，我的朋友，你还不到三十岁，怎么就老气横秋的独个儿在这里喝闷酒。” 阿姆斯特朗将手中的红酒一饮而尽。他盯着空空如也的杯子，沉默不语。 “恕我直言，朋友，你不应该一直活在一个人的阴影里，”霍夫曼老将知道阿姆斯特朗的经历，说道，“我在浮沙城这几天，也听到不少议论。” 阿姆斯特朗无奈：“我和莉洁少将的，对吧？谣言罢了。一些人见我赖在浮沙城不走，就开始胡说八道。我早该收拾他们。” 莉洁少将快二十岁了，却尚未婚配。她在战场上英姿飒爽的样子，也让不少年轻男性为之倾心……可惜莉洁都看不上眼。 “你应该离开这个地方了，”霍夫曼提醒道，“虽然没有大仗可打，但收拾收拾那些流窜的盗匪，倒也不失我辈军人天职。” “以后再说吧，”阿姆斯特朗说，他已经有些微醺的感觉了，“谁知道哪天就和埃里奥斯人打起来了呢。” 霍夫曼心中叹息。好好的一个年轻将官，却整的全无斗志。 “你说，”阿姆斯特朗把玩着手中的玻璃酒杯，“为什么人这一死，就不能复活了？” “人死不能复生。”霍夫曼只道他喝醉了。 “可是……我听说，两千年前，大陆还没有升到云上的时候，”阿姆斯特朗说，直勾勾的盯着酒杯，“那时候，人即使死了，也有法术能把他们复活。” 霍夫曼的表情变了。 “你想说什么，我的朋友？” “没什么。两千年前，伟大的神明为了让我们摆脱洪水之苦，把大陆升到云上……可我不明白，如果神真的是为了保护我们，为何又剥夺了我们死而复生的权力？” “你喝醉了，阿姆斯特朗。” “我没有醉，”阿姆斯特朗双目泛红，“我只是不明白。”他猛地盯着老将，“霍夫曼先生，您比我活的久，见多识广。您说……这到底是为什么？” 霍夫曼哑口无言。 “您不肯告诉我，”阿姆斯特朗嚷道，“您一定知道什么，却不肯告诉我。” “阿姆斯特朗，我的朋友，”半晌，霍夫曼徐徐说道，“我们是军人。战斗是我们的本分。我们不应该……不应该恐惧死亡。” “我们是战士，但我的妻子不是！”阿姆斯特朗大声说，吸引了酒馆里其他客人的目光，“凭什么——我们就可以活，反而她就必须——不，为什么不是我——” 霍夫曼长叹一声。 “我们是战士，我们所能做到的就是握紧手中的武器去战斗，期盼光荣的战死，”苍老的战士说道，“而至于我们为什么会死？为什么死了就不能再活过来了？我相信，这样的问题，那些强大的法师和牧师们更想知道。两千年了，阿姆斯特朗。那些施法者们一定很想弄清楚云上时代生命的秘密……没有人比施法者更怕死，更想掌握永生和复活的钥匙。但是，阿姆斯特朗，两千年过去，他们一无所得。即使是传说中的埃里奥斯和奥卡德本人，也没能战胜寿命大限，也没听过有谁战胜死亡活过来……” 阿姆斯特朗低头不语。 “接受命运吧，我的朋友，”霍夫曼说，把手放在年轻人的肩头，“这是我们唯一的选择。” …… 一小时后。 摇摇晃晃的走在浮空城的街道上，阿姆斯特朗中将朝着自家府邸的方向走去。和霍夫曼的交谈没有解开他的心结，反而平添了许多忧愁。 “嗯？”虽然醉意正浓，但征战沙场出生入死的敏锐仍旧让阿姆斯特朗中将对迫近的危险有所觉察。 “是谁？出来！”他对身后的小巷喊道。他一点也不害怕。他随身带着自己的短刀，即使对方有十个人也能轻易放倒。 可是，当阿姆斯特朗中将看到从阴影中显身的人时，他还是震惊了。 那是身着白色牧师袍，戴着银白色面具的黑发男子。阿姆斯特朗对他十分熟悉，他是议长大人的心腹，最重要的代理人。几天前，议长大人还命令自己、霍夫曼少将等人一起保护他，震慑众多议员呢。阿姆斯特朗对这个来路不明的怪人称不上心服口服，却也没有什么意见。 “我阿姆斯特朗可从未得罪过你，”意识到对方可能是一位强大的施法者，阿姆斯特朗连酒意都醒了七八分，“还是说，是教会对我有什么想法？偷偷摸摸的跟踪别人，这可不符合你们的教义吧？” 而黑发男子却摇了摇头。 “余此来，并非对汝不利，”面具男子操着他奇怪的文绉绉的别扭通用语，“汝适才于酒馆中之言，余也甚为感怀。” “你一直在偷听我们。”阿姆斯特朗脸色微变。但他也感受到……来者似乎并无恶意。 “吾此行，奉议长大人之命，”面具男子说，怪异的口气让阿姆斯特朗听着十分难受，“有一事当转告于汝。” “让汝之挚爱，从死亡的深渊中归来之方法。” 第四十三章 浮沙之上（下） 片刻。 当阿姆斯特朗中将走进浮沙城的地牢中时，他的脸上充满了憎恶。阿姆斯特朗中将不喜欢地牢。他知道，被关进地牢中的死囚每天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也许死亡对这里的犯人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气，以及朽烂的臭味。阿姆斯特朗不禁皱起眉头。他有些后悔，为什么轻信了对方的话，可既然已经来了…… 面具男子将阿姆斯特朗中将带进地牢角落一处密闭的囚室前。伟大的隼之主尼古拉斯?贝斯特就在那里。看到熟悉的议长大人的身影，阿姆斯特朗中将总算松了一口气。 “议长大人。”他向对方行了一个军礼。 “不必多礼，阿姆斯特朗中将，”尼古拉斯议长说，脸上难得的出现了一丝笑容，“深夜把你叫道这里来，我深感抱歉。” “您不用那么说——”阿姆斯特朗说，语气里有着急切，“我听说——您——您掌握了能让死者复活的办法——” 尼古拉斯议长转头看向黑发面具男子：“你是怎么对将军大人说的？” “我对他说，议长大人掌握了令死者苏生之法。”面具男子答道。 “你倒是会夸大其词，”尼古拉斯议长摇头，“阿姆斯特朗，我最近确实在研究灵魂和生死之道。但要想复活死者……我不清楚能不能成功。” “如果能成功，那将是您对这个世界最不可思议的馈赠，议长大人，”阿姆斯特朗虽然失望，仍旧毕恭毕敬的说，“这将会证明您才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法师。” 尼古拉斯议长摆摆手。他好像在思考。 “你不必恭维我，阿姆斯特朗中将。可知道为什么我选在这阴暗的牢狱之中见面？” “是为了保守秘密……不，那样不需要如此。”阿姆斯特朗眼睛亮了。 “我想要让你帮我做一个实验，中将。”尼古拉斯议长微笑。他打开牢房的门。 这是一处狭小的牢房。没有窗子，唯一的家具是一张摇摇欲坠的腐烂木床。一位犯人躺在上面。这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脸色蜡黄，眼睛被布条蒙住了，手脚都被铁链栓在床铺之上。 “他是一位重刑犯，”议长面无表情的说，“残忍的杀害了十几位无辜的人，其中甚至还包括他的家人。” “他罪有应得，大人。但我看他的模样，恐怕快要死了。” 听到外界的声音，那犯人挣扎着想说些什么，但这徒劳的努力只能给他带来一阵剧烈的咳嗽。 “他得了绝症，命不久矣，”议长缓声道，“中将，如果你不介意，我希望你能结束他的痛苦。” 阿姆斯特朗中将微微一愣。 “你可以用你喜欢的方法，但请保证尸体的完整，”议长说道，“别忘了确认他的死亡。” 理解了尼古拉斯议长的意思，中将向犯人迈出一步。杀死一位毫无反抗能力的人不符合阿姆斯特朗中将的价值观，但一来对方是名重刑犯，二来对方的确陷入痛苦又求死不得，中将很快下定了决心。他抽出自己的短刃，望着眼前的犯人，犯人的嘴里正在不住的说着胡话。 “动手。”尼古拉斯议长下令。 中将最后犹豫了一秒钟，上前割开了那人的喉管。那人口中荷荷而呼，很快便断了气。 “他死了。”确认对方的心脏已经停止跳动，阿姆斯特朗中将说道，还刀入鞘。 尼古拉斯议长给了旁边的白衣面具男子一个眼色。面具男子点点头。 “现在，退开一点，阿姆斯特朗，”尼古拉斯议长说，“可能会有点耀眼，准备好闭上眼睛。无论如何不要说话。” 阿姆斯特朗中将已经意识到了议长要做什么。他强忍激动退到一边，眯起眼睛，全神贯注的注视着议长一举一动。 伟大的隼之主并没有举起法杖。他将双手悬在尸体上，口中念念有词。牢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阿姆斯特朗中将曾多次目睹议长施法，但没有哪一次施法时间像这次这么久。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议长停止了念诵，身子却依旧一动不动。 就在阿姆斯特朗开始怀疑法术是不是失败了的时候——异变陡起。 尼古拉斯议长的手中，发出夺人心魄的炫目光芒。那光是纯白色的——紧接着，从尸体的眼睛里也射出同样的光芒，然后便是全身。圣洁的白色光芒融为一体，充满了整个囚室。阿姆斯特朗中将不得不闭上眼睛…… 最后一切归于平静。 阿姆斯特朗中将睁开眼睛。法术成功了吗？他焦虑的想。 他几乎立即就知道了答案。犯人的身上，床铺上，地板上还有着尚未凝固的血迹，但犯人咽喉部位的伤口却明显消失了。他的身体微微的起伏着，好像正在呼吸。 “他……”阿姆斯特朗中将激动道，“他……” “去验证一下，中将。”尼古拉斯议长说。 强忍住狂喜的情绪，中将走上前去。那犯人——刚刚被自己确认已经断气的犯人——毫无疑问正在呼吸。中将伸出手去搭在犯人的手腕上，确认了他的脉搏。 “他活着，议长大人，”阿姆斯特朗中将深吸一口气，转向尼古拉斯议长，“恭喜您，您成功了。您复活了一位死者。您不愧是这个世界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法师，议长大人。” 但伟大的隼之主似乎并不开心。 “知道为什么我做出了如此惊人的成就，却仍然偷偷摸摸的召见你做这个实验，中将？” “我不清楚——也许您之前没有十足把握——” “你猜的不错，中将，”尼古拉斯议长说，“到目前为止，这个法术的成功率还很低。我不能保证每次都成功。而且，距离死亡的时间越长，成功率就越低。这和我理想中的复活法术还差距很远。” 阿姆斯特朗中将静静的听着。他恨不得立即复活自己的亡妻，但他知道，他只能听从议长大人的安排。 “我们都有想要复活的人，阿姆斯特朗。在战争中，我们都失去了自己重要的人。如果可能，我希望复活他们。但我现在……还做不到。”尼古拉斯议长说。 “您一定能很快做到的，议长大人。”阿姆斯特朗中将坚定的说。 “在我做到之前，我不打算把这个消息对世人公布，”尼古拉斯议长目光缥缈，“世人会因此而发狂的。不完善的复活法术只会害了这个世界。我们也绝不能让让人死而复生的技术被那些妄图掌握世界的野心家拿到。” “您说的是，议长大人。” “研究还面临着诸多困难，中将。出于保密的需要，我所遇到的一个障碍，是难以得到世俗力量的帮助。这就是我把你叫道这里来的原因。您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支援我吗，中将？我向你保证……等到法术真正完成，时机也成熟的时候，我一定会复活你的妻子。” “当然。一切都听您的吩咐，议长大人。您是我们伟大的统帅，从过去到现在都是。即使战争已经结束了，我的生命也由您掌控。一切荣耀都归于您。” “谢谢你，中将。” …… 阿姆斯特朗中将离去了。和几个小时前不同，现在他的眸子里已经充满了希望。 而囚室里的尼古拉斯议长和白衣面具青年却相视无语。 “你想说些什么。说吧。”尼古拉斯议长淡然道。 “您在后悔，议长阁下，”白衣面具青年说道，“您又欺骗了一个天真诚挚的灵魂为您做事。” 尼古拉斯议长沉默不语。 “您也许会说：‘中将阁下知道这是在收买人心！’没错，他是知道，”白衣面具青年说，“但那又怎么样呢？阿姆斯特朗先生即使明知这件事可能是一个骗局，依旧会义无反顾的往火坑里跳。为了他的妻子，哪怕只有一丝可能，他也愿意付出一切。但是……他的妻子，连一丝复活的可能性都没有。” 如果有其他认识面具青年的人在此，一定会大吃一惊。此时的面具青年说话稳重老道，一点也没有那种古怪别扭的感觉。 “作为一名法师，”尼古拉斯议长轻声道，“我并不后悔，用亲人的复活收买他。但作为一个统帅，我欺骗了自己忠心耿耿的部下。” “服从是军人的天职，议长大人。您当然可以利用部下对您的忠诚，就像您可以命令他们去执行一个必死的任务一样。但这种欺骗在神和人的眼里都是不可饶恕的罪行。如果有地狱的业火存在，它一定会在您死后永远的焚烧折磨您的灵魂。” “如果我能令人死后灵魂继续存在，我甘愿接受这种诅咒，我的朋友。”尼古拉斯议长断然道。 对于普通人来说，生死与灵魂的关系是一个秘密。但对于正在对话的两人而言，却远远称不上秘密。 云上时代，灵魂在肉体死亡之后会很快崩毁。 没有灵魂，一切死而复生都是空谈。 云上时代之前，死者的灵魂会前往天界，或地狱，虔诚的信徒会被接引到众神的神国……牧师的复活术，法师的祈愿术，能让失去肉身的灵魂再度回到人世。 但在云上时代，诸神消失，连天界和地狱的大门也永久关闭。人死之后灵魂无处可去，几乎立即便会消散。 同样，云上时代的生灵再也无法长生也和灵魂有关。云上时代的所有灵魂都会不可逆转的衰朽。人类的寿命不过百年，矮人和精灵也很难过活过一百五十岁，就连传说中寿命悠久无尽的巨龙，也无法完全抵御灵魂的衰朽，只能无奈的选择永远沉睡…… 传奇施法者们认为，在大陆升上云海之时，一种可怕的诅咒被植入了云上所有智慧生物，以及他们子孙后代的灵魂中。这种诅咒让永远可以不朽的灵魂像肉体那样衰老。不幸的是，没有一位施法者能破解这种诅咒。 云上的普通生灵或许会认为他们是自由的——但对于强大的施法者们，这块大陆自身就是一个囚笼。永恒的囚笼。 “如果您的计划成功了，后世的人自然会歌颂您，您的行为都会被人们原谅，”白衣面具青年说道，“但如果您输了，您会永远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被人们耻笑。” …… 月上中天。皎洁的月光洒在宽广的沙漠和雄伟的浮沙城上，但地牢中却始终唯有无尽黑暗。 “不说这些了，”尼古拉斯议长摇头，“倒是你，我年轻的朋友，我听说你最近遇到了一点小麻烦。” “我？”面具青年惊诧。 “一些宵小之辈似乎要对你不利，”尼古拉斯议长说，“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了，我自己能解决，”白衣面具青年道，“把他们的名字告诉我即可。” “嗯，”议长点头，“务必小心。你要记住，你的生命并不是只属于你自己的。你知道你的存在意味着什么。教会、联邦……也许有一天，整个大陆都要借重你的力量。” “我懂。”白衣青年严肃道。 第四十四章 永恒之血（上）（三更） 翌日黄昏。 “两位。突然请我到你们这里来，想必并不只是为了宴会吧。有何见教，还请有话直说。” 浮沙城西的一处奢华宅邸，一座位于角落的静室中，莉洁少将坐在一张木制靠背椅上，神色颇为不屑的望着面前的两名中年男子。这位年轻的女将拥有褐色的头发和淡黄色的眼眸，容颜虽然称不上绝美，却另有一番英气逼人的魅力。此刻的她身着深紫色的便服，唯有佩剑依旧悬在腰间。 “你太心急了，莉洁少将，”莉洁对面，一位高个魁梧男子说道，“若是在战场上，这种急切可能让你走向失败。” “弗尔南多中将说的不错，”另一位身材微胖的中年人也说，“何必急在一时？大家坐在一起，慢慢的聊天，岂不是好？ “弗尔南多中将，加德纳法师……” 莉洁的脸庞上带着一丝嘲笑：“我不懂政。但我知道，两位也不愿浪费自己的时间。” 她发自内心的瞧不起这两人。身为一名联邦议员，加德纳法师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将家乡弃之不顾；弗尔南多中将武艺与自己相若，也不以计谋见长，只凭着溜须拍马、逢场做事，反而压了自己一头。 中年人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既然您要做一个爽快人，我就明说了，”微胖中年人加德纳说道，“议长大人身边那个戴面具的怪人，您对他有什么看法吗？” “他？” 莉洁少将没有想到是这个问题。 “老实说，我不了解他，”莉洁少将干脆的说，“但我对他没半点好感。我不明白为什么议长大人会任用那种鬼鬼祟祟，连脸和名字都不肯露的家伙，即使他是教会的使者也不行。” 魁梧男子和微胖中年人对视一眼。 “您说的不错，我也赞成您的观点，”魁梧男子弗尔南多笑道，“您那么说，我就放心了。” “你们要做什么？”莉洁少将警惕起来。 “我们不是要做什么，我们只是想让议长大人认清，什么人是自己需要的，什么人应当远离的。像那一位面具怪人，就是当远离的。”加德纳法师说。 “你们想扳倒他？”爽直的莉洁少将少见的斟酌了一下自己的言辞，“这只怕不容易。” “所以我才想要您的加入。”加德纳法师连道。 墙角的火炉里燃着温暖的炉火。一时间，静谧笼罩了整个房间。 “呵……”莉洁脸上满是狐疑的表情，“所以呢？我为什么要加入？” “您不喜欢他，这有什么好犹豫的？”魁梧男子弗尔南多中将说。 “你别说话，”加德纳法师制止了他的“朋友”，“少将阁下这是在向我们讨要好处呢。说真的，将军，现在你在联邦的军队中，遇到不少难处吧？” 虽然列国早已放开了女性加入军队的禁忌，但女性在军队中的进身之阶依旧远比男性要难。民风较为保守的奥卡德更是如此。当初奥卡德内战时有不少女性将官，在战争后期便转为文职；有一些夫妻俩共同为尼古拉斯效力的，战争结束时便由丈夫接受军衔和领地。一来二去，最后接受将级军衔的女性军官仅有八人。 毕竟，在如今的奥卡德，将衔实则是军事贵族的标志。女性想要得到领地，哪怕是无法世袭的军镇领地，也太难太难了。 现在莉洁虽然身为少将，但却常驻首都，她屡次申请回到自己的名义上的领地都遭到拒绝。有不少人都认为……一旦莉洁少将找到一位心仪的男性，就会被收走领地，安心辅佐丈夫。事实上，当初的接受授衔八位女将，除一位病死，一位讨伐流寇时战死外，还有一位就选择了嫁给议员，在归还领地后归隐。 “我知道，你还有高远的志向，”加德纳法师说，“在这点上我可以帮你。恕我直言，你和议员们一直搞的比较僵，我可以从中说和。到时候我们在议长大人面前为您美言几句……您一定能夙愿偿的。” 莉洁少将的表情没有变化：“那你们呢？扳倒那个面具男对你们又有什么好处？” “我们？”魁梧男子弗尔南多中将嗤笑两声。 “想坐到那个面具男位子上的人，很多，”加德纳法师说，“绝不只有我一个……怎么样？莉洁少将，您意下如何？” “哈哈……”莉洁少将忽然大笑起来。她毫无仪态的捧腹大笑着。 “少将，你为何发笑？”加德纳法师察觉了事情有异。 “请问两位。那位面具男子犯了什么罪？”莉洁止住笑，郑重其事的说道。 片刻的沉默。 “……没有，”加德纳法师回答，“硬要说的话，他应该公开自己的名字。“ “那，”莉洁少将话锋一转，“议长大人任用他，可犯了什么罪？” “……没有。”加德纳法师犹豫了一下，艰难说道。 “这就对了。” 莉洁少将点头：“这位面具男子藏头露尾，我所不喜。如果是两位邀请我，联名请求议长大人公开他的姓名身份，我可以答应。但，既然他本人没有过错，议长大人就有任用他的自由。” “你……”魁梧男子弗尔南多中将脸上变色，而加德纳法师伸手示意他让莉洁继续说下去。 “我确实非常讨厌那家伙，”莉洁少将朗声道，“但据我所知，他一直忠心耿耿的为议长大人办事，将一切处理的井井有条。我相信议长大人……我们的统帅，他绝不会看错人。” “混账！”弗尔南多中将愤怒的拍了一下桌子，站了起来。作为回应，莉洁也缓缓站起，在气势上一点也不输给对面的男人。 而加德纳法师却仿佛陷入了沉思。 “莉洁少将，”他说，他从莉洁的眼神中读出了她的决心，放弃了最后再努力一下的打算，“我尊重你的选择。但是，你可否向我们承诺……不要将这次谈话告诉议长大人？” “我会向议长大人报告，大家对那位面具男子都有些不满，希望他早日公开身份，”莉洁少将说道，“当然，我也会提到你们的名字。” “真的不打算帮我们隐瞒吗？” “很遗憾，我不能，”莉洁少将说道，“我是议长大人的士兵。作为军人，我不能欺瞒自己的统帅。” 加德纳法师叹了口气。 “您真的很正直，莉洁少将。我勉强不了你……” “我很抱歉。” “……战争结束时议长大人授衔的八位女将，现在已经只剩下五个。很可惜今日又要少一个了。” “什么！” 理解到加德纳法师话中的含义，莉洁大惊失色。她后退一步，撞翻了椅子，迅速拔剑在手。 “你们要背叛尼古拉斯议长吗！”她厉声道。她没有想到，对方会选择立即动手。 “这不是背叛，只是政务的一部分罢了。”加德纳法师脸上有悲悯之色。 “对手有两个，”莉洁少将的脑子却飞快的转动着，她有些后悔，为何自己没有把此行通知朋友梅丽雅准将，“弗尔南多没带武器，而且就算带了，他的武艺也就和我伯仲之间，即使力量上略胜我一筹，技巧却不及我。加德纳的法术确实难缠，但在这个距离，他来不及施法就会为我所擒。嗯，这里是敌人的地盘，久耗无益，我先拿下加德纳，然后以他为人质逼迫弗尔南多，应该能够脱身。” 然而—— 哐当！ 长剑从莉洁的手中滑落。 “怎……” 莉洁只觉浑身无力。她一阵眩晕，便软倒在地。她挣扎着想站起来，可两条腿早已不听使唤。 加德纳法师和弗尔南多中将都笑了。 “小姑娘，”加德纳法师俯瞰着倒在地下的莉洁少将，“你真的以为，我招待你来这里，把计划和盘托出，就没点后手？并不是每一个法术，都需要念诵咒语，摆出姿势才能施展……刚刚我们谈判的时候，我就已经准备了我的法术。在你站起来的一瞬间，我的法术早已侵蚀了你的全身。别说是你，就是一头‘双头狮’，中了这个法术也会陷入麻痹。” “你……” 莉洁感到最后一丝力量也离开了自己。现在的她就连开口都做不到。 “人们会很快知道，年轻的莉洁少将死于一起不幸的事故，”加德纳法师冰冷道，“好了，弗尔南多，送她上路。” “难道我们不能先享受一番吗？”弗尔南多抗议。 “笨蛋，别节外生枝！”加德纳吼道，“动手！” 弗尔南多将莉洁的长剑踢到一旁，从墙壁上取下一把斧头。莉洁愤怒的圆睁双眼，她不畏惧死亡，但比起光荣的战死沙场，死在宵小之辈的暗算手里让她感到很不甘心—— 噗嗤！ 弗尔南多的喉咙猛地冒出鲜血。他的喉管已经被割开。他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莉洁少将，对方仍旧趴在地上动弹不得……直到咽气，他都不明白自己为何而死。 “你——”加德纳却满脸惊恐的望着角落突然出现的施法者。他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时候潜进来的……但在看到那人的一瞬间，他就知道，自己完了。 黑发、白衣、银色的面具。他们阴谋算计的神秘男子就在他眼前，眼神就像一只猎鹰在盯着自己的猎物。 “感谢你们，让我看了一出好戏。”白衣面具男子叹道。 “你这家伙，是个强大的施法者！”加德纳错愕的说。他不明白对方是什么时候盯上自己的，白衣面具男子无声无息出手击杀弗尔南多中将的手段也让他忌惮。 而且这家伙说话不是文绉绉的奇怪强调吗？怎么变得正常了？ “我原不想就这样杀死你们，”白衣面具男子摇头，“但事已至此，我也不得不出手了。” 他用手一指倒在地上的莉洁。莉洁马上感到，那种可怕的无力感离开了自己：自己能动了。 “谢谢！”她说道，翻身爬起，将弗尔南多掉落在地上的斧头抄在手里，冷冷的看着被逼上绝路加德纳法师。 但加德纳法师却忽然笑了。 “天真，天真，”他嗬嗬怪笑着，“你们还真是天真。” “天真？”莉洁怒道，“加德纳，你已对议长大人和联邦犯下重罪——” “让他说完。”白衣面具男子却冷静的说。 “我要求接受审判，先生，”加德纳恢复平静，“我要求受到公正的待遇。还有，我要和议长大人单独谈话。” “你凭什么——” “原来如此……”白衣面具男子的语气中似带笑意，“你的意思是，你主张你不是事情的罪魁祸首——如果你死了，事件的幕后黑手将永远石沉大海。我说的对不对，加德纳？” 加德纳高举双手：“如果你……你们真的忠诚于议长大人，你们就无权杀死我。” 莉洁气的七窍生烟，而白衣面具男子却依旧平静。 “但如果议长大人命令我杀死你呢，加德纳阁下？” “那我就和你同归于尽，先生。”加德纳一字一顿的说道。 莉洁夹在两人之间，她能感受到，那两人身上可怕的气势。如果她能和白衣面具男子配合一下，也许—— 但来不及了。 在白衣面具男子毫不犹豫的施展出法术的同时，加德纳也用出了自己的杀招。可下一秒钟，加德纳的喉管就像弗尔南多那样被撕开，鲜血溅了莉洁少将一身—— “不可能。”在倒下的瞬间，加德纳眼中映出的，是白衣男子丝毫没有动摇的身躯。 加德纳所施展的，是他所掌握的最凶恶，最恐怖的法术。那是直接灭绝人灵魂的法术，其威力足以让敌人的灵魂变成碎片。 就算他凭着过人的意志或魔法物品抗住……也许绝不可能毫无反应啊，这是加德纳最后的想法。 面对加德纳针对灵魂的攻击，白衣男子的反映就像没有灵魂的泥雕木塑一样。 “你没事吧？”莉洁知道加德纳对白衣男子施展了法术，却不知道是什么，不由得十分担忧。 “我没事。”白衣男子的声音不知怎的显得有些沙哑。 “我得向你抱歉，”莉洁少将盯着两具尸体，叹了口气，“我刚刚还在怀疑你——我根本没有想到，他们才是真正的——” “是我要向你道歉，”白衣男子连摇头，“好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去见议长大人吧。你的忠诚会得到回报的，莉洁少将。” 第四十五章 永恒之血（下）（四更） 第二天。 巨大的浮沙城正在一座沙漠小镇不远处稍作停留。每一个乘坐沙舟到达浮沙城的人，在经过浮沙城的码头——同时也是城门——时，都忍不住胆战心惊。 “这真是……”一位老者忍不住摇头感叹。 数十具尸首被悬挂在城门附近的长杆上。熟悉浮沙城内部情况的人自然能辨认出其中的弗尔南多中将，以及加德纳议员，其余人则是两人的党羽。可以说，弗尔南多和加德纳的势力，在一夜之间就被连根拔起了。 “这是震慑。”有人议论。 连一些和两人交好的军人和官员也受到影响，遭到降职甚至罢免。这起事件在浮沙城中带来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暴，但在奥卡德联邦之外的世界，却没有掀起多少浪花。在广阔的云上大陆，每日有太多太多的事情发生了。 …… 尼古拉斯议长的法师塔中。 “你看看这个，”尼古拉斯议长笑道，“我刚起草的调令。你感觉如何？” 白衣面具男子从议长手中接过文书，认真的阅读着。 “我觉得很不错，”白衣面具男子说，“忠诚的人应该得到奖赏。只是，我担心有人会说闲话。” “随便他们，”尼古拉斯议长断然道，“当初内战的时候，也不知道有多少人非议我……结果呢？还不是一个个要服从于我的力量。” 长期隐藏实力的尼古拉斯?贝斯特建成浮沙城，并被迫向当时的奥卡德议会举起反旗……当时旧议会的兵力是尼古拉斯的数倍，也有久负盛名的传奇法师支持他们。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一场以卵击石的战争……但结果呢？尼古拉斯赢了。 尼古拉斯甚至宽恕了那位支持旧议会的传奇法师。对方年事已高，是万万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了。直到战争结束，尼古拉斯都和对方保持了基本的默契，没有对普通军队出手。去年，那位老法师安然去世。 “墙头草到处是，”白衣面具男子感慨，“您刚取得一点优势，对方就兵败如山倒。反而是收拾那些流窜各地的残党，费了您不少工夫。” “这其中两位老将军出力甚大，”尼古拉斯议长说，“可惜，两人退意已决，我也留不住他们。” “这纸调令一旦公布，肯定有人说您逼走他们任用新人，”白衣面具男子唏嘘，“就算两位老将军亲自澄清，只怕也不管用，人们只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东西。” 尼古拉斯议长的命令，正是联邦五位上将中的两人正式卸去军职退休，由年轻的阿姆斯特朗和莉洁受封上将军衔，领地扩大为过去的两倍。而这之后，两人会立即离开浮沙城。 “他们两个在风口浪尖受衔，恐怕会有不小压力，”尼古拉斯议长提醒道，“你注意帮他们分担一下。特别是年轻的克莱门斯少将……现在是上将了，她脾气有些执拗。” “克莱门斯……哦，是莉洁啊，”白衣面具男子楞了一下，“我知道了。” 克莱门斯家族是奥卡德联邦的一个小家族。在战争中，他们从一开始就站在尼古拉斯这边，可是……战争夺走了克莱门斯家族几乎所有人的生命，到现在，除了一个远嫁帝国阳炎城的姑姑外，莉洁就是这个家族在奥卡德最后的成员了。 …… 两人就这样聊了一会。 “我有点担心法权国的动向，”白衣面具男子沉思道，“弗尔南多先不提，加德纳一定是和埃里奥斯人有联系的。” “可惜，我们并不知道幕后的是哪一位。……是星河？雾隐？”尼古拉斯议长眉宇间有着煞气。 星河之主，索利达尔学院的总校长，教育了无数年轻法师的长者。雾隐之主，则是埃里奥斯法权国最神秘的一位传奇法师。 “我相信我们一定能查出来的。”白衣面具男子说道。 “事到如今，这已经不重要了，”尼古拉斯议长说，“战争一定会爆发。到时……” “凡不服从于您的，只怕都是我们的敌人，”白衣面具男子叹道，“人们一定觉得，您又在打一场实力悬殊的战争。” 即使不包含那位最为恐怖的“黑之主”帕拉梅德斯先生，埃里奥斯法权国明面上的传奇法师就有四位。除去较为低调的“雾隐之主”、“云咏之主”，还有埃里奥斯的最高领导者，首席法师“碧空之主”，索利达尔学院总院长，高深莫测的“星河之主”。 而奥卡德联邦呢？就只有尼古拉斯议长一个而已。甚至有传言……尼古拉斯议长年轻时曾经受过埃里奥斯法权国首席法师“碧空之主”的恩惠，才将称号定为“隼之主”。 “随他们怎么想，”尼古拉斯议长说，目光宛如鹰隼，“我已经准备好再打这一场仗。再赢一次！” “如果您真的取胜，人们会明白的。”白衣面具男子说。 “其实我有点担心你，我年轻的朋友。”尼古拉斯议长忽然话锋一转。 “我？”白衣面具男子吃惊。 “你来到我们的世界，也有好几年了。”尼古拉斯议长说。 白衣面具男子微微错愕。 “托您的福，”他说，“我这几年过的还算不错。” “但这里终究不是你的世界，”尼古拉斯议长缓声道，“在这里，你终究是个异乡人。你学习通用语时养成的坏习惯，让你说话的语气十分古怪。明明你都已经纠正过来了，却还是故意在人前保持那种奇怪的口吻。” “呃，我觉得这是一种个人风格而已，”白衣面具男子尴尬道，“我会再考虑的。” “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尼古拉斯议长说，“关于你的灵魂。” “我？您知道，我是个没有灵魂的‘无魂者’。在我的世界，记忆也好意识也好，都只是复杂的普通物质形态。” “不是，”尼古拉斯议长摇头，“我为你准备的假灵魂，已经做好了。” “什么？” “没有灵魂的你，是这世界上绝无仅有的‘永恒之血’，”尼古拉斯议长说，“终究不能离开我和教会的庇护。我不可能一直把你留在身边，我年轻的朋友。一旦其他法师知道你的存在……他们可能会发狂的。” 受到深入灵魂的诅咒影响，云上世界的一切生灵都不能实现永生。但是，让肉身生命永存的技术依旧留存着。在尼古拉斯议长看来，如果现在的云上世界有谁拥有永生的机会，那就是眼前的白衣面具青年了！一个没有灵魂也能拥有复杂意识的异界生物。 一旦白衣面具男子的身份公开，自然会有很多法师会想，既然意识不依靠灵魂也能存在，我为何不能把自己的意识转变为纯粹物质的形态，绕过灵魂中的衰老诅咒，实现永生？可尼古拉斯议长却深知，将蕴藏在自己灵魂中的意识转化为物质形态的手段，至少在目前的云上大陆还没有人能够做到。公开白衣面具男子没有灵魂的事实……只是为他徒增麻烦而已。 白衣面具男子犹豫半晌。 “感谢您的恩赐，”他向尼古拉斯议长鞠躬行礼，“您为此费心了。” 拥有假灵魂，就算其他施法者对他施展直接影响灵魂的法术，也察觉不出他没有灵魂，最多只是觉得他意志坚定，不受法术影响罢了。 “我并不专精于灵魂之道，”尼古拉斯议长摇头，“这次为你制作假灵魂，足以骗过那些普通法师……我也是得到了一位朋友的帮助，才能走到这一步。” “那更是要感谢您。”白衣面具男子诚恳的说。他空有一身实力，却只能憋在大人物身边，终究会有些郁闷。 “我希望，你自己在大陆上四处逛逛，能够走出阴影。”尼古拉斯议长嘱托道。 “我没什么心理阴影……”白衣面具男子还要解释。 “够了，”尼古拉斯议长打断了他的话，“如果你真的没什么心理阴影的话，就不会不肯摘下那个面具，更不会连取一个化名都不情愿。” 白衣面具男子沉默。 “我理解，”尼古拉斯议长说，“把你送到这个世界的神秘存在，让你的身体完好无损，却唯独消抹了一部分记忆……你感受到自己的记忆都不完整，自然会有心结。” “至少，我的自我没有因记忆的缺失而动摇。”白衣面具男子自嘲。 穿越者是个“高贵”的职业，但一个连自己是何许人也都想不起来的穿越者就另当别论了。穿越这么长时间，白衣面具男子一直保有地球的知识，可自己的私人信息，能记起的却只有自己的名字！ “不过既然您说起，”白衣面具男子忽道，“那我就为自己取一个代号吧。这样，也方便称呼。” “看来你已经有想法了，我的朋友。” “就‘永恒之血’如何？您刚刚说，我身上流淌着所谓的‘永恒之血’……即使其他人听到这个称号，也不知道它到底代表什么。” “好。‘永恒之血’吗？不错的称号。”尼古拉斯议长称赞。 “当我解开心结的一天，就是我取下面具，并恢复本名‘远河’的一日。”白衣面具男子坚定的说。 第四十六章 《云上世界纪要》（上）（五更） （这是第一卷的倒数第二章。作为“世界探索”的章节，如果您觉得繁琐也不用担心，略略扫过，重要的设定后文还会说明。 ****** 《云上世界纪要》节选，由来自异界的旅客，尊贵的“永恒之血”撰写于他来到这个世界一年之时。 “永恒之血”在手稿的背面写道：“我对很多学科知之甚少，只能就自己的所见所闻做大概的评价。” …… 一、历史划分 瑟厄兰大陆的“古代”一词一般指代上古，即大陆升到云上之前的时代。只有在埃里奥斯国编纂的史书中，“古代”一词包含了上古和中古，亦即将埃里奥斯建国之前的历史都视为“古代”：云上时代之前为上古，云上时代开始直到埃里奥斯建国为中古。 一项研究表明，民间口头传说很少使用“古代”这一词汇，而是用“诸神时代”作为替代。事实上，除去接受过良好教育的施法者和教士，瑟厄兰大陆的一般人并没有足够强烈的历史观念，对于他们来说，“大陆被升到云上”是在过去的所有时间里唯一重要的历史事件，部分人也会把自己所在的政治实体建立视作一个值得一提的事件。除此之外，他们对过去发生过什么并不关心。 现存的有关云上时代开始之前的历史记载极少。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主要有两个：第一，大陆被升到云上本身造成了巨大的灾难，造成了大量人口死亡，与之相随的是严重的书籍散轶；第二，在云上时代开始的第一个百年，云上教会迅速崛起，为了增强自己的合法性，他们将自己书写的历史作为唯一合法的历史，对仅存的旧时代历史记载进行了有计划的灭绝。 在云上教会公开的历史，或者说神话中声称，在古代，人们生活在一片广大的瑟厄兰古陆上。这一切自然是出自神的安排。因为犯罪，神对人们感到失望，掀起大洪水毁灭了大陆的三分之二，但仁慈的神灵仍旧将大陆的剩余部分升至无尽云海之上，作为善人们最后的避难所。 地质研究表明，瑟厄兰大陆的确曾是一片更广大的瑟厄兰古陆的一角。而诸多侧面证据也肯定了在距离大陆底部数千米之下，的确存在着由液态水所构成的广大海洋。然而，因为瑟厄兰施法者的力量会在亲身进入云海中时失效，无法查探所谓瑟厄兰古陆的是否还在海面上，抑或沉入水中，甚至根本不存在。极少数疑古论者甚至对“大陆被升起”这一事件本身都持有怀疑的态度。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瑟厄兰大陆最近几百年的整体安定，为考古工作的进行创造了条件。学者们发现了大量古代遗迹，大多数是神殿。虽然它们中的大多数都被洗劫过，但仍旧为我们描绘那个大陆还在海面上的时代。我们了解到，正如民间传说所讲的那样，在那个时代，古陆上的确同时存在着对诸多不同神灵的信仰。如今的教会根据这些神灵的特征将他们贬斥为“邪神”“伪神”或“亚神”，但对于当时的人们来说，这些强大实体确实存在，并统一被称为“神”。 正如如今的牧师像云海祈祷来获取神术一样，古代的牧师们向他们所信仰的神来祈祷获取神术。每个“神”都有自己的教会或神殿。 如今在埃里奥斯学界，“真神伪神说”日益成为主流。这种观点认为，教会所声称的，身兼大陆造物主和救世主的神并不存在，即使存在，也是个形而上的存在，甚至只是某个特别强大的古代“神”。许多学者指出，将大陆从海面上升起，很可能是古代神们的作为，我们只是不知为何失去了和古代神的联系。 这种观点很有魅力，但和教会的“真神救世说”一样，同样缺乏进一步的证据。 - 二、语言 没有人能说出在瑟厄兰大陆上使用过的语言共有多少种。超过百分之七十五的人会使用所谓的“通用语”，百分之六十五的人以“通用语”为母语。埃里奥斯国曾多次宣布“通用语”即为“人类语”，显而易见，这遭到了那些不使用通用语作为母语的人的一致反对。我们能找到许多的蛛丝马迹，即在古代，人类中至少有七种以上完全不同的语言被广泛使用，而时至今日，则只剩下两种，即环奥卡德语（通用语）和中部语（中部奥卡德语）。约百分之三十的人类仍旧以中部语为母语。 中部语在奥卡德的内陆更流行。奥卡德沿海地区，虽然距离其他使用环奥卡德语的文化中心更远，且被中部语和精灵语的使用区隔开，这些奥卡德人仍旧在使用通用语，让通用语在大陆上的使用范围变成了环状。环奥卡德语的名称也因此而来。 中部语和环奥卡德语完全不是一种语言。除了字母完全不同，中部语是的语序是“主+宾+谓”，迥异于环奥卡德语的“主+谓+宾”。环奥卡德语是“所拼即所念”的语言，一个写出来的句子有且只有一种正确的读法，而中部语虽然有发音规律，但是特殊情况极多。环奥卡德语有三性四格，而中部语则是三性六格。 环奥卡德语方言众多。 对于奥卡德地区的通用语，一个令人疑惑的事实是，奥卡德通用语比南帝国通用语距离埃里奥斯更远，和和埃里奥斯通用语更像。南帝国通用语和埃里奥斯通用语之间有着巨大的差距，如果一个南帝国农民在市集上遇到了一个埃里奥斯商人，他可能需要埃里奥斯人重复好几遍才能准确明白他的意思。不过，帝国最流行的方言，北帝国通用语和埃里奥斯通用语差距不大，虽然埃里奥斯人经常嘲笑帝国人的口音。 除此之外，瑟厄兰大陆上还存着精灵语、矮人语和兽人语，除去精灵语是法师们的必修功课外，都只被这些少数族群所使用。法师们还要学习龙语。 - 三、人民与国家 在瑟厄兰大陆，人类一词有狭义和广义之分。广义的人类除了包括狭义的人类外，还包括可以和人类产生后代的精灵、矮人、兽人三大种族。除此之外，也有人类以外的智慧生物存在。 因为相貌完全不同，却能产生后代的泛人类种族的存在，狭义的瑟厄兰人类内部的民族观念并不强烈。 瑟厄兰大陆女性的社会地位低于男性，但并不绝对。因为女性同样可以成为强大的施法者，施法者女性和男性同样受尊重，历史上也不乏杰出的女性统治者。除此以外，女性的身体素质仍旧普遍低于男性，但一项研究指出，瑟厄兰大陆女性经过充足的锻炼，在一切场合的表现都不低于经过同样锻炼的男性，也就是拥有和男性相当的潜力。现在大部分地区都已经接纳女性参军并担任部分公职，可很多地方不平等的现象依旧存在。 瑟厄兰大陆上的多数人拥有明确的家族意识。在多数地区，人们和自己血缘上的亲族组成部族。最近几百年，埃里奥斯法权国和帝国的强大也让他们的人民喜欢自称是“埃里奥斯人”或“帝国人”，而不是“伟大的某某某的曾孙”，或“某某部族的，某某人之子”。事实上，在埃里奥斯和帝国，部族的概念被淡化了。 除去偏僻地区的部落组织，瑟厄兰大陆可以被划分为约五十个政区，其中大多数都声称自己是一个“国家”。埃里奥斯法权国、葛雷克熙亚帝国和奥卡德联邦占据了瑟厄兰大陆一半以上的土地，而其余的国家不仅国土面积狭小，实力也偏弱，往往相互结盟以保证在大国的威胁下生存。主要的联盟有：位于埃里奥斯以北的北方联盟，夹在埃里奥斯和奥卡德之间的五国联盟，奥卡德南方的南湾商业同盟和帝国东南部的白拱门协约。 有十个左右的国家是纯粹的城邦国家。事实上，他们往往在某个大国的支配之下，是他们在国境线以外的飞地。 第四十七章 《云上世界纪要》（下）（六更） （本卷终章） 主要国家概况如下： 1.葛雷克熙亚帝国 葛雷克熙亚帝国是一个庞大的封建制帝国，由葛雷克熙亚家族统治。帝国的最高统治者是皇帝，皇位世袭，国家由各级世袭贵族统治。 虽然该国的皇族声称自己是开国皇帝的血脉，但事实上，因为帝国的皇位几经更易，现在统治帝国的皇族只不过是早期皇族一支不起眼的分支。在得到帝位后，出于对自身正统性的担忧，他们勒令全国上下所有“葛雷克熙亚”改姓。后来，他们又规定，新皇即位之时，皇帝三代之外的远亲也必须改姓，这样，家族只剩下一个强盛的主脉。 这些做法带来了很多问题。贵族和皇帝，主脉与支脉的矛盾十分突出。为了稳住皇位，皇帝不得不选择自己最优秀的子嗣作为继承人，男性优先的长子继承法名存实亡。近几十年来，皇族勉强掌握住了政权，但又面临着继承人不足的窘境。如今，除去现任皇帝迪特弗德三世皇帝本人，帝国全国上下姓葛雷克熙亚的皇族成员只剩下他的两个女儿和一个侄子。皇帝已经确认他唯一的侄子是他的合法继承人，收侄子为养子。皇室人丁不足已经成为帝国最严重的威胁之一。 为了压制地方贵族，帝国建立了较为强大的中央军队。 和其他大国不同，帝国拥有名为“秘仪战士”的特殊施法者。这种施法者依靠血脉的力量，大多数是帝国贵族。因为特别善于战斗，秘仪战士成为帝国各级军队的最精锐力量。数百年来，帝国反复宣传秘仪战士是帝国的基石，少数成为秘仪战士的平民也会立即得到贵族身份。这提高了帝国贵族阶层的团结程度，并让帝国在漫长的时间里一直保持对平民的相对优势。 帝国传统上不禁止贵族的内部战争，大量秘仪战士死于内耗。较为强势的帝皇都会凭着个人威望——他们往往也是强大的秘仪战士——阻止贵族们的内战。近年来，帝国反复宣传“所有秘仪战士都应该为整个帝国而不是单一的主君效力”，起到了一定效果。帝国内的秘仪战士数量增多，但精锐程度反而有所下降。 帝国的首都在凤凰城，坐落在罗德湖畔。 - 2，奥卡德联邦 奥卡德联邦的前身是奥卡德邦联，一个由传奇法师奥卡德组建的小国联盟。奥卡德的加盟国制度各异，有选举制的商业共和国，也有世袭制的公国甚至伯国。后来，邦联发展为一个名义上统一的实体，可内部混乱的情况并没有多少改观，各种“国家”同时存在，内战频繁。 奥卡德的最高领袖是议长。议长为终身制，上一位议长过世后，由主要加盟国的领袖内部选举产生，亦即选帝侯制度。奥卡德权力分散，历史上加盟国议会不止一次挫败过议长企图称帝的计划。 现任议长尼古拉斯?贝斯特，是位在内战中通过战争夺取议长之位的军阀。在他的统治下，奥卡德的加盟国受到了一定削弱。他将奥卡德的首都迁到了他亲手建立的浮沙城，在奥卡德的中部大沙漠中。 - 3，埃里奥斯法权国 埃里奥斯法权国的前身是由传奇法师埃里奥斯建立的埃里奥斯王国。后来，王国的法师们夺取了王国的权力，在全国的建立了施法者至上的体制。 法权国的最高机构是传奇法师议会，首席兼任议长是法权国的最高领袖。这个位置一般由全国最强大的法师担任。现任法权国首席法师范恩深居浅出，但法权国政局仍旧风平浪静。 埃里奥斯的人们十分崇尚知识，因此法权国的制度得到了人们的充分拥护。然而，尽管拥有最多的法师，法权国的领土是三大国最最小的一个。 法权国设有政治首都“恩培多克勒”，是传奇法师议会的所在地，但高级施法者们很少会前往那里，甚至遭到了一部分普通人的遗忘。经济和文化首都“泰勒斯”，是法权国最繁华的城市，经济中心与文化中心，近年来也开始向政治中心靠拢。 - 除此之外，瑟厄兰大陆还存在大量无人管辖的荒芜地区。即使宣称这些地区是自己的领土，这些地方也不适合人类居住，即使有少数部落存在，也很难建立有效的管理。 最后，因为“飞行术”的存在，精准绘制瑟厄兰地区的地图成为可能。尽管如此，在地广人稀的冰原、沙漠和山岭地带，地图仍不完善。大多数人口聚居区四季分明，而环境恶劣的无人区仍旧占到大陆总面积的四分之一以上。 四、人口、生产与文教 瑟厄兰大陆的确切人口无法确知。不同的研究者对总人口有不同的估计，近一百年的学者的估计范围从最小的三亿到最多的九亿不等。瑟厄兰大陆的农业十分发达，施法者普遍掌握权利，用过法术手段消弭影响粮食产量的自然灾害，大多数地区很少歉收。农业的发达也改善了人们的饮食结构。饮食文化多种多样，各地区都有自己的特产。 在安定时期，瑟厄兰大陆的多数政府都重视户籍和身份登记。这些数据成为估算人口的依据。然而，藏匿人口的现象仍旧在许多地区存在，以及无法统计的部落民，包括不愿透露自己人口情况的精灵和矮人部族。 瑟厄兰大陆上的不同地区流行不同的服饰。随着更多的低级法师协助服饰的生存，许多新式服装被发明出来，一种在某地区流行的服装在另一个地区可能被视为奇装异服。施法者多穿着各种颜色的袍子，并影响了施法者以外普通人的穿衣习惯。 畜力车辆，特别是马车和牛车是瑟厄兰大陆最常见的交通运输方式。而在赶时间的时候，施法者们会选择直接使用传送法术，直接从一个地方瞬移到另一个地方。大量的信鸽被训练出来，用于通信。 金、银、铜和其他特殊贵金属是瑟厄兰大陆通用的货币。文本写作前两年，法权国、帝国和联邦三大强国通过了一项协议，三大国家今后发行的金币应当统一分量和成色，方便交易。虽然反对声不绝于耳，这项协议极大的促进各国间的贸易。只有少数地区通行纸币。一些商人组织发行可以兑换银钱的汇票，但受到各国的严格监控。 法律方面，各国分别制定对内生效的法典。这造成了一个现象，一个通缉犯逃到国外，很难对他进行有效的制裁。一些贵族也会自行通缉罪犯，有时罪名是子虚乌有的。这种“通缉”经常性不被其他贵族承认。 监禁、劳役和纳钱是惩罚罪犯最基本的方式。而死刑的执行标准各地区均有不同，其中不乏极为残酷的刑罚。 包括文化最发达的埃里奥斯法权国在内，瑟厄兰大陆没有义务教育的存在。教会开办幼儿学校，招收适龄的男孩和女孩入学，教授基本的书写和算术，以及信仰知识。一些贵族和法师也会开办义塾。这些学校的费用十分低廉甚至完全没有学费，覆盖了瑟厄兰大陆几乎所有城市，以及超过半数的农村。考虑到瑟厄兰通用语拼写简单，学生很快就能掌握最基本的阅读技能。而贵族和有钱人家则更倾向于聘请家庭教师。 即使如此，瑟厄兰大陆的文盲率仍旧居高不下。埃里奥斯法权国仍旧有约百分二十五的文盲，而帝国的文盲率则为百分之四十。在部分地区，一个村子只有一两个人识字的现象很常见。 大城市普遍建有招收青少年入学的学院，以教授人文学科、神学或军事知识为主，也有少数自然科学性质的学科。大部分学院都愿意同时招收男性和女性学生。一些地方兴建有女子学校。埃里奥斯的索利达尔学院是唯一一个能培养法师的学院。 瑟厄兰大陆没有实际的大学。大陆的高端学术研究主要由法师们进行。除了极少数特例，大部分法师们都采用“一个老师和几个学生”这种最传统的教学法。法师们选拔学生大都极为苛刻，即使被选中了，往往也只有一个学生能得到老师的全部知识。法师们有时也进行其他学科研究，或是出资赞助其他学科研究。 无论如何，施法者是瑟厄兰最受尊敬的职业。即使是在最容易产生施法者的埃里奥斯，施法者占总人口的比例依旧不足百分之一。 瑟厄兰大陆的主要大城市普遍建有图书馆，法权国和帝国的印刷机运用十分普及。 文学创作在瑟厄兰大陆上被认为是一种雅致的行为，常见的文学体裁包括诗歌、散文与喜剧。小说不太流行。剧作家很受尊重，而演员的地位直到近年来才逐渐得到改善。优秀的音乐家和画家是贵族们的座上宾。 虽然历史上出现过几种不同的历法，目前瑟厄兰大陆上所有国家都已经采用了新历，也就是埃里奥斯发明的历法。这种历法规定一年十二个月，每个月三十天，逢六年置闰月。 --------- 尼古拉斯?贝斯特议长在手稿的背面写道：“很有趣，也很诚实。一些新颖的视角值得注意。另外，你其实说话随便点会更好。” 六更完毕（求推荐收藏） 六更完毕。这可不是每章2000字的那种六更，加起来将近20000字。 第一卷《欢迎来到异世界》也在这里结束。在接下来的第二卷中，主人公维多利娅的道路会走得更远。 笔者一向对“圆润的结构”情有独钟。传统网文有文笔流畅，故事清晰的优点，如果结构方面更加完善一点，那就更好了。 《文学少女的异界绘卷》就是这样一个尝试。 然而“变身+异界”终究是一个小众的题材。在这里，笔者厚颜请求大家的支持：无论是一个收藏，一票推荐，一句书评，还是一块钱的打赏，您的支持就是作者前进的动力。 小溪不是大海，不是江河，但它仍旧会以自己的轨迹，在崎岖的山间潺潺流淌。 无论如何，能看到这段文字就是缘分。非常感谢大家！ PS：明天第一章的更新会晚一些，仍旧会是两章。后天恢复朝九晚六的的更新时间。 第一章 “俯卧撑” 歌特法师塔下的地下室中。与人们一般印象中的“法师巢穴”无二，这里散落着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施法材料以及不知用途的魔法道具，阴湿的空气中还散发出一股腐败的霉味。 不过如果仔细去闻的话，在这股霉味里能嗅到一丝香气——显然，这香气是来自于一位意外的客人。 “一、二……” 一个清脆的声音在地下室里回荡。 “三、四……” 【我说，你啊……】小薇忍不住心灵通话打断声音的主人，【你这究竟在做什么？】 【锻炼，】闯入地下室的不速之客——名叫维多利娅?道格拉斯的少女——回复道，【你应该知道的……】 于此同时，她嘴里却是丝毫不停的数着：“七、八……” 【等……】小薇刚想说自己不是在问少女的锻炼项目。 【单臂俯卧撑。】少女还是说出来了。 小薇的叹息，很长很长。她不擅长运动，不代表她不懂常识。此时的少女只穿着贴身的胸衣和短裤，赤着双脚。空荡荡的地下室里，只有她一个人孤独的锻炼着的身影。 【我懂，】小薇尽可能耐心的说，【可你为什么忽然着急起锻炼来了——跟帕拉梅德斯先生见了一面之后，你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少女用脚趾和单手支撑着自己的体重，另一只手背在身后。她的肘部反复弯曲、伸直，让自己的身体有节奏的在降低和复位之间循环，其最低点下巴和地面间甚至不足一拳之隔。即使以最严苛的标准，少女的动作也近乎于完美无缺。 【我感到了紧迫感，小薇，】少女说，她已经数到“二十”，却丝毫不觉疲劳，【我们不仅要提升实力，弄清自己手里有哪些底牌也是当务之急。】 【我同意，】小薇说，【但这和俯……俯卧撑有什么关系？】 自己的淑女形象快全毁了…… 【统计与测试。】 【什么？】 【世界上最健壮的战士，】少女说，思路转移之快让小薇都感到措手不及，【能反复多少次这个动作？】 【不知道，】小薇愣了半晌说道，【反正你做这个动作非常轻松。】 【要不要换人？】少女好整以暇的问道，【我们已经确认过了，你无法动用秘仪兵器“光明之世”的威能，但由你来掌控身体不会改变我们的身体素质。】 【不，还是算了……】小薇汗颜。 少女就这么做着她的单手俯卧撑，直到五十个左右都没有感到任何疲乏。但随着数目的进一步增多，她渐渐开始出汗，手臂也有微酸的感觉了。最终，在做到第一百零八个的时候，她停了下来。 “……一百零八。到此为止。”她说。翻身坐了下来。 【咦？】小薇奇怪的问，【你的动作并没有变慢啊。这还没到你的极限。】 【呼吸已经开始变乱了，】少女拿起放在旁边的水罐喝了起来，【我从未一口气做过这么多这种动作，节奏和体能掌控得不太好。】 少女瞥了一眼丢在地上的怀表：加上喝水的功夫，时间才过去一分五十八秒。少女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 如果少女有条件在地球的网络上搜索一下的话，她就会发现，自己已经远远超过了地球女子单手俯卧撑的世界记录。 这个世界的人类身体素质恐怕比地球要好，少女心想。可能平均水平的差距不明显，但上限更高。 最神奇的是，“光明之世”赋予了少女强大的体能，却没有改变维多利娅?道格拉斯的娇小体格。少女甚至无法在自己“柔弱”的躯体上找出一块强健壮实的肌肉…… “好了。” 只休息了不到五分钟，少女就感觉自己的体能完全恢复了。当然她也想测试其它项目，特别是评价标准“简单粗暴”的项目，比如百米跑；可她现在的目的却不是全面测试。 少女再一次做出了单臂俯卧撑的动作。和刚才一样，撑地的依旧是她并不惯用的左手。但这一回，她没有把右手背在身后。她拿出她的“光明之世”抓在手里。她感觉到，她手心有一丝温热，那是来自“光明之世”的力量。 不使用秘仪兵器，自己的体能已然十分惊人。那么，使用秘仪兵器呢？ 【你这是……】小薇疑惑。 【我被秘仪兵器选中的时候，身体素质得到了强化，】少女解释道，【你瞧，这种强化是“两段式”的。即使不把秘仪兵器拿在手里，我的身体素质依旧远高于没有受过训练的普通人……但当我的秘仪兵器拿在手中，汲取它的力量，我的身体还会得到进一步强化。耐力、爆发力，对伤害的承受能力……】 【也变得更加容易兴奋了。】小薇吐槽。 少女重复着她的动作。五个，十个，二十个，五十个，一百个……小薇开始还能发表几句无关痛痒的意见，却很快就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少女的速度越来越快，节奏却愈加顺畅。 两百个，三百个，五百个…… 达到第一千个的时候，少女已经不再报数，而是改为在心中默数。虽然能察觉到体能的剧烈消耗，但少女能感受到从“光明之世”里源源不断的传来的能量。 两千个了！少女还在继续。她全神贯注，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小薇早就被吓傻了。 【喂，差不多了吧……】她出言提醒。 但少女浑然不觉。她已经掌握了关键，维持着体力消耗和补充的平衡。即使汗水顺着脸颊滴落到了地上，少女的动作也没有丝毫减缓—— 三千、四千、五千—— 终于—— “六千五百！……就这样吧，继续已经没有意义了。” 她翻身做下，拿起一边的怀表。两小时零五分钟。她知道，只要适当的补充水分，她可以一直持续下去。 【果然，只要“光明之世”在手，】少女感慨，【我的身体素质就可以超越人类极限。如果我放弃“光明之世”，至多也不过是一个强大些的战士而已。】 将“光明之世”丢到一旁，少女懒洋洋的瘫在地上。但小薇已经不想去纠正她的仪态了。 【看来我得尽可能带着“光明之世”行动了，】少女嘀咕，【判若两人啊。】 【还好那是把阳伞，】小薇无不庆幸的说，【不是“长枪”“大斧”或“巨锤”……】自己拎着一柄大砍刀招摇过市？ 那场面，单单是在脑子里想想都打哆嗦…… ----------------------------- 当天中午。 当少女走进歌特法师塔的餐厅里时，葛雷克熙亚帝国的人已经等在这里了。自从少女在黑之主面前透露了想加入帝国的想法后，黑之主也立即在双方之间牵线。任劳任怨的歌特充当了传话的角色，少女觉得他此时不太像主角，倒像是个老实巴交的NPC。 自己加入帝国的目的，除了在黑之主面前说过的那些外，另一个重要的理由就是避开歌特这个前主角。自己可不想一直生活在某个人的保护之下。 少女一眼就看到了林娜。帝国的公主朝她打了个招呼。今天的林娜舍弃了华丽的贵族服饰，身着朴素的暗红套衫和长裤，腰间挂的也并非秘仪兵器“黎明之剑”，而是一把普通的帝国制式长剑。 随她一起的还有另外两名中年男子：其中一人身着灰色法师袍，戴着头巾，面色有些苍白，用狐疑的目光打量着少女；另一人则是一位身披红色大氅的金发短髯男子，英气逼人却没有携带任何武器。 第二章 与帝国的交涉 “维多利娅，我给你介绍一下，”林娜热情道，“这位是……” 少女刚冲了一个澡，她神清气爽，根本不等林娜把话说完就自己开口了。 “向您致敬，尊敬的海威尔公爵大人，”少女向金发红袍男子鞠躬行礼，“我代表我自己以及‘道格拉斯小姐’向您问好。” 按黑之主的说法—— 他已告知海威尔公爵少女是一个来自异世界的灵魂。包括林娜在内，其他帝国人员都只把少女当成“法术实验失败，从维多利娅?道格拉斯灵魂中分裂出的新灵魂”。除了海威尔公爵，在帝国就只有皇帝陛下本人等少数最高层知晓少女是异界生物的事实。 当然，少女没有灵魂，乃是仅有黑之主和歌特知道的绝密！ 海威尔公爵是林娜的养父，也是帝国使节团的真正决策者，皇帝的左膀右臂。海威尔公爵的威名早已传遍整个云上大陆……而且据黑之主所说，这位公爵是世界上最强大的秘仪战士之一。海威尔公爵的阳炎城公国也是帝国北方四大公国中最强大的一个。 北方四公国名义上享有诸多特权，实质上早就是帝国的行省了。在少女的原作中，海威尔公爵虽有出场，却只有“帝国北方的强大公爵，性格正直，皇帝的挚友”寥寥数笔而已。她依稀记得对海威尔公爵的样貌描写，倒是能在第一时间辨认出来。 公爵呵呵一笑，显得十分开心。 “你认得我，”他说，“很好。我看你似乎不喜欢使用道格拉斯这个姓氏——我也称呼你为维多利娅如何？” “您是长辈。就按您的意思。”少女礼貌的答道。 众人坐在桌旁，气氛显得很是融洽。只有那位身着灰袍的男子——林娜介绍说他就是公爵的首席家臣，法师艾肯——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少女猜测，这位忠心耿耿的法师恐怕是得了命令，故意在扮黑脸。 今天的少女穿着亮红色的束腰上衣，及膝的裙子上嵌着淡金色花边，白色长袜一尘不染，米黄色的圆头女鞋上镶着小小的蝴蝶结，手中则是金色阳伞“光明之世”。 事实上，对面见帝国人时的着装，少女和小薇争论过许久：她有着“秘仪战士”和“法师”的双重身份，穿武者服装或法师袍似都不妥，最后还是拜托芙兰等人为自己准备了一套较为时尚的女装。 很快—— “‘光明之世’愿意回归帝国，我们自然欢迎，”公爵并不多做客套，而是很快进入了正题，“你是愿意用维多利娅?道格拉斯的身份呢，还是我们为你准备一个新身份？” 【我的身份太过惹眼，】小薇说，【恐怕会给帝国招来麻烦。】 “我若是以维多利娅?道格拉斯的身份加入帝国，”少女回答，“奥卡德联邦一定会向帝国抗议。而且，维多利娅?道格拉斯是法师，能动用秘仪兵器‘光明之世’的力量，也会引起世人的猜忌。我看，就准备一个新身份吧。我也可以变幻相貌。” “好，”公爵点头，“我就依你之言。从今天起，你就是一来自远方国度的海威尔家族远裔，因被‘光明之世’选中，重新成为我帝国一员。至于相貌？长期的相貌变形颇为繁琐，也容易出现纰漏，就不必了。” “这会不会为帝国和您的家族带来麻烦？”少女忍不住问。 “我海威尔家族异姓远亲不少，你是堂堂‘光明之世’，暂且借用海威尔家族的姓氏，于我海威尔家族也是荣耀，”公爵却毫不在意，“至于会不会有人怀疑你就是维多利娅?道格拉斯？让他们猜去。” 林娜努努嘴：“就算相貌酷似，也很难把你和奥卡德的‘维多利娅?道格拉斯’联想到一起。谁也想不到一个逃亡法师会成为秘仪战士……气质、打扮都不同，除非是亲眼见过，谁也不能确定。” 公爵一声冷笑：“就算能确定又如何？到时候，你就直接承认你是维多利娅?道格拉斯！谅奥卡德人也不敢对我帝国动手。” 听到公爵的承诺，少女和小薇都十分感激。但和小薇相比，少女更加冷静。 “我还有一些条件，”少女说，从衣兜里取出一张羊皮纸，“都写在这上面。不知道，公爵大人可否能帮我实现。” 【其实他们那么诚恳，】小薇在内心世界嘟囔，【咱们完全没必要这样狮子大张口的提条件。】 在原本的计划中，少女和小薇打算先向帝国人提一些较为刁难的条件，然后“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在小薇看来，既然公爵的态度如此诚恳，这些条件也就不用再说了，直接讨论真实的需要即可。 “你……”艾肯法师凑上去看了那张单子一眼，“……还真敢开价啊。” 单子上的第一条——拥有领地的爵位。 单子上第二条——四千金币的赏赐。 单子上第三条——自己和小薇可能需要的导师和物品，比如指导武艺和施法技巧的教师，还有“魔法铠甲”、“副手武器”、“施法辅助道具”、“帝国独有的法术知识”等等。其总价值不应当低于第二条。 “如何？”少女笑吟吟的说。 公爵肃容。他取出羽毛笔，在单子上划掉了几项：“其它的，可以答允。” “还真答应了？！”少女吃惊，“而且，这……” 她看得很清楚，公爵划去了“武艺教师”和秘仪战士所需的物品，其它的却一点没动。在少女预想中，自己身为“光明之世”，在秘仪战士之道上肯定会得到帝国的大力栽培，但在爵位？能得到一个荣誉头衔算不错了。帝国培训战士的资源远多于培训法师的，但似乎公爵宁可多帮助小薇。 “我‘阳炎城公国’和东临的‘雪瀑城公国’之间有一座城堡荒弃多年，最近刚刚修复，”公爵道，“我便封你为统治那里的男爵，连带周遭的村庄、农场、矿山等一起归你所有。我是你的领主，你初来乍到，头三年的领地收入尽皆不必课税，连我赐你的四千金币，一切随你处置。” 小薇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少女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带颤音。 “敢问公爵大人，这块领地，是……” “和帝国其他贵族的领地并无二致。将来你如果愿意结婚，只要丈夫是帝国本国人，或是对方愿意入赘，你便可以将这块领地传给后代，至于是姓‘道格拉斯’还是‘海威尔’都无所谓。你如果不愿结婚，收一位养子，也可以把领地转给他。喜单身的女性秘仪战士可多得很，”公爵哈哈大笑，“至于道格拉斯小姐，我们也会全力栽培。我帝国在法师之路上虽不及埃里奥斯，但却未必比奥卡德差……将来你们两个若是分开身体，我定为道格拉斯小姐奉上一座法师塔。” 【我……】小薇憋了半天，依旧只有一个“我”字。她的母亲传授了她奥卡德人的施法技巧；黑之主赋予了她埃里奥斯的法术知识；现在再加上帝国的，同时得到大陆三大国度的馈赠，只怕找遍全大陆，都没有哪个年轻法师待遇比她还好的。 另一方面，身为帝国的贵族领主，即使奥卡德人知道自己的身份，也很难有所行动。 可少女却很快恢复了冷静。有一个问题她不得不问。 “请问公爵大人，我如果需要秘仪战士之道上的老师，或是适合秘仪战士的魔法物品，应该如何做？” “宝物你可以用金钱换取，只要他们肯换给你，”公爵悠悠的道，“你若为帝国立下功劳，自然也会给你相应的赏赐。至于教师也一样，你或是用金钱聘请，或是自己去发展人脉……只要不违背我帝国律法，我不会管。你只要潜力和功劳都足够，让我或陛下来亲自教你，也不是难事。” 少女心中了然。 果然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公爵的“赏赐”，根本就把自己放到火上去烤！ 金钱？虽然赏赐不少，但要购买那些有价无市的强大魔法物品，还是十分拮据的。恐怕很多珍贵甚至独一无二的魔法物品，除非关系深厚或以物易物，根本不可能拿到。 领地？随随便便封给一个小姑娘领地，且她是“光明之世”的继承人……恐怕少女会在第一时间吸引帝国上下的目光。到时候，自己要防着奥卡德人的暗手，又要发展自己全新的关系网，可谓困难重重。单单是找一位有能力指导自己的老师就牵扯甚多，一切都要她自己去去努力。 “我便接受了，公爵大人。”少女起身，准备按封臣对封君的礼节单膝下跪行礼。她不喜欢这种礼节，但至少表面功夫是要做的。 “你既不喜欢繁文缛节，今后可以免礼，”公爵瞧出了少女的礼行的不情不愿，也不在意，“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麾下的女男爵了。” “女”男爵？少女站起身来摸摸鼻子，这说法用自己的母语说起来怎么这么别扭？ “恭喜你。”林娜显得很高兴。 “……恭喜。”艾肯法师有点无奈。双方——少女和小薇分别签了一遍名字——签署文件之后，契约就算是达成了。 “在帝国，大家就得叫你‘维多利娅?海威尔’了。”林娜开心的说。她成长于阳炎城公国里，对养父的感情只怕比亲生父亲还深……在她看来，这就像自己多了个姐妹一样。 少女也只能点头。 【一切顺利，】小薇说悄悄说道，【以后我们可要报答公爵大人的恩惠啊。】 【是啊，定要报答。】少女应着，心中却在思考着前往帝国后的策略。 第三章 离去 翌日。 少女正做着离开浮空城的准备。说是准备，其实并没有什么可以做的：小薇孤身一人逃离奥卡德联邦，自然没带行李；少女除了她的“光明之世”也几乎没有任何随身物品。最后，少女发现自己几乎要一无所有的离开浮空城。 帝国和浮空城已经缔结“信任”关系，艾肯法师和浮空城的法师们一起在一处广场上搭建了大规模的传送法阵。一半的使团人员会留在浮空城继续商议具体事宜，而包括公爵本人、林娜公主和少女在内的其他使员会通过法阵直接传送回帝国去。法阵造价不菲——据小薇所说，少女现在的全部身家也只能来个两三次——却只能一次性使用。浮空城为了表示诚意，几乎提供了所有所需的施法材料。 把玩着手中的“光明之世”，少女有些感慨。黑之主赐予了小薇不少宝物，都被小薇收进了随身的微型次元袋里。次元袋里还有芙兰贝尔?马提亚代表众“使徒”送的几套备用法袍和常服，其中包括一套埃里奥斯的制式白色法袍。 旭日东升。少女看着窗外的朝阳，知道离开的时候到了。小薇却是已经沉沉睡去，虽然她直接控制少女身体的时间不长，但即使在意识世界中，小薇也没有放松自己的法师修行，加上每日的梳妆打扮也由她负责，的确是积压了非常多的疲劳。少女没有叫醒她。 她今天穿着一身纯白色的雪纺连衣裙，薄如蝉翼的丝质衬肩，柔顺的淡金秀发自然的披散在背后，再搭配同样是雪白色的过膝长袜与系带凉鞋，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超然的气质。 “明明就对外表不感兴趣，”一个男声响起，“对衣着却十分上心。” 少女瞥了一眼来者。事实上，她不用看也就知道说话的人是谁。约翰?歌特正在朝着这边走来，和往常一样穿着那身古朴的灰色长袍。 “衣着可以反映一个人的个性与气质，朋友。”少女优雅的回答。 “但你现在试图反映的是道格拉斯小姐的个性，”歌特摇头，“却不是你的。” “这样就好，”少女说，“到达帝国后，我不会在第一时间公布我‘光明之世’的身份，也不会让小薇公开展现施法的能力。” “那你就只是个花瓶了。”歌特面无表情的说。 “我会在人们相信我是个花瓶之后展现‘光明之世’的力量，”少女微笑，“巨大的落差会刺激到人们的神经，并让他们显露出自己的真实个性。是喜欢美丽的脸蛋还是喜欢武艺高强的战士，是耿直公正还是趋炎附势……一切无所遁形。” 歌特笑了。 “我喜欢这个策略，”他说，“正好，我要送你几件东西。” 他从兜里掏出一件白色的花瓣形发饰递给少女。 少女却没有要接过礼物的意思。 “告诉我，上面有什么魔法效果。”少女面无表情。 “就不能当我白送点东西吗？！”歌特瞪眼。 “你不会的。”少女说。 歌特无奈。 “这件发饰可以改变你的发型和发色，”他解释道，“即使不是法师也能轻易操作。每次改变的过程都是一次独立的变形法术，平时并不会在头发上留下足以被识别的魔法灵光。对你来说十分方便。” 少女点头。她接过发饰戴在头上，头发立即由淡金色变成了暗金色。 “我原先设置的，”歌特温和的说，“你也可以自己试试。” 少女不置可否：“还有呢？” 歌特耸耸肩，掏出了一枚通体宛如白玉的戒指：“这也是个简单的小玩意。这上面附有幻声的法术，只要你戴着它，小薇就可以通过它来出声。你们可以选择心灵传讯，面对值得信任的朋友，也能选择同时出声说话。” “就这个东西，我临走了你才送出来？” “还不是因为你的‘特殊’，”歌特愤愤不平的说，“单单让小薇能出声要简单很多。你没有灵魂，我们便不能用惑控系法术读取你要说的话，只能从别处着手。我费了很大力气去改造它，现在，即使是小薇控制身体，你也通过这枚戒指出声。” “那还真是多谢，”少女说，随手把戒指戴在了右手食指上，“需要我和小薇试验一下吗？” 歌特摇头：“小薇睡着了吧。不要打扰她了。” 少女翻了个白眼：“你偷偷用法术探测过了，对不对？” “反正也没什么影响。”歌特面无表情的说。 “……算了，随你便吧。” 少女瞥了一眼墙角的座钟。 “我得走了，”她说，“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歌特似乎犹豫了一下。 “正好小薇也睡着了，”他说，“我有几句忠告要对你讲。” 少女随意的倚在墙上，用“光明之世”在空中画了一个圈：“说吧。我洗耳恭听。” 歌特皱眉。他走上前去伸出手，右手手指搭上了“光明之世”。少女能够感受到他在微微用力。 “如果我是你，就会小心，”他说，表情仿佛在沉思，“打个比方，如果我再向前一步——”他用左手比划了一下，“一个擒拿，你的武器就会被我夺走。” 可少女依旧不为所动。 “你可以试试看，”她笑吟吟的说，“相信我，无论你使出怎样的招式，力量的差距会将你瞬间甩飞。” 歌特轻轻点头。 “你说的没错，但我毕竟不是武人，”他说，“在帝国，有许多力量与速度都远胜于你，却比我更加阴险的家伙。你得学会保持警惕。” “比如，倘若我真的要出其不意的用体术对付你，就会配合一点小法术。你要小心了，力量的差距有时并不算什么。” “我懂。”少女看似满不在意，心中却是暗暗记下。歌特说得对……战斗的情况千变万化，有时候一个简单的戏法就足以改变战局。 “过几个月，浮空城可能也要向帝国派遣使节。芙兰她们可能会在其中。如果有条件，帮我照顾一下。”歌特说。 “当然。”少女扬起眉毛。 “好吧……”少女的过度爽快让歌特完全放弃了继续和少女纠结细节的尝试，“我没有其它的东西要给你了——不过接着这个。等小薇醒来之后你们一起打开。”他从怀里取出一个信封。 “里面有对你们来说非常重要的情报。”歌特说。 “很好。”少女接过信封。 “最后还有……”歌特思忖。 “我不知道你还有这种老妈子模式……”少女简直怀疑歌特是不是对自己产生了某种妹妹般的感情。自己啥时候轮到被比自己小的人这么絮絮叨叨的关心了？虽然真实年龄是二十一岁的魏也就比自己笔下的主角大两岁而已。 “老师有一句话托我转告你。” “既然是伟大的黑之主的临别赠言，我自然会听。”少女说。这家伙怎么总把最重要的东西放在最后？ “他让我告诉你……”歌特深吸一口气，微微停顿。 少女心中有些紧张。黑之主究竟要告诉自己什么？ “‘要保持想象力’。”只听歌特郑重的说。 “……” 最后的最后，还是被灌了一碗心灵鸡汤。 …… 少女目送歌特离去。 过了一会。 【怎么了？】小薇沉沉的从睡眠中醒来，【我睡着了？】 【你睡的死沉死沉的。】少女说，【我们该走了。】 【啊……对不起。】 【没事，我自己独个儿也是无所事事，】少女说，【对了，刚刚歌特那家伙给了我这个信封。他说里面有重要的情报。】 【什么？】 不等小薇反应过来，少女自顾自的拆开了信封。那里面只有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一句话。 【我……】小薇的声音里既有欣慰，也有担忧。 那纸条上写的正是有关于她一直牵挂着的母亲的情报： “伊丽莎白?道格拉斯已被软禁于奥卡德边境。具体所在尚有待进一步查明。人身平安。” 第四章 帝国欢迎客人 两小时后。 葛雷克熙亚帝国北部，阳炎城公爵领东北处。 大量的卫兵聚集在一处平日里极为静谧的空地上，此外还有好几位身着灰色长袍的法师正在紧张的施法。地上的法阵正散发着朦胧的光芒。 一阵强光闪过。 “回来了。”人群发出惊喜的喊声。 “公爵大人，”有眼尖的侍卫一眼认出了海威尔公爵，“还有公主殿下。” 在场的人都效忠公爵已久，乃至于部分人模模糊糊知道公爵大人和公主殿下这次的行动可能存在危险……但两人都安全的回来了。 “公爵大人，公主殿下，”立即有人向两人躬身行礼，“欢迎两位归来。” “瞧你高兴的样子，”海威尔公爵也显得颇为喜悦，“我说过了，这一次是和平的使节任务。” 少女自然也在公爵的队伍之中。半分钟前她还在黑色浮空城的广场中，看着艾肯法师在其他浮空城法师的协助下操纵法阵；忽然间她只觉眼前光芒一闪，便被传送到了这里。 天空是湛蓝色的，看不到一片云彩。远处隐约有森林的影子。只是因为时近深秋，附近的草地都不复嫩绿，而是在微风的吹拂下，泛起枯黄色的浅浪。 【真是精妙的法阵，】小薇在心灵交谈中感叹，【我一直央着母亲传授给我传送法术，可总说她说我的能力还不够。】 确认到母亲的安全之后，小薇的话也变多了起来。 【你之前说，你原本就是青空初级，和我共用身体之后反而进步到青空中级了，对吗？】听到“传送法术”，少女心中一动。 【是，】小薇说，【原本我预计最少也要花费两年以上的时光才能再有进步，但你被选为秘仪战士之后，连我的精神力也得到了反哺增强，让我勉强达到青空中级。】 【那你现在能施展传送法术吗？】 【恐怕不行，】小薇谨慎道，【尽管帕拉梅德斯先生赐予我的法术书里便有传送术，但施展传送法术要么是在自己十分熟悉的地方，要么就是要预先准备好信标之类。我对这片土地完全陌生，贸然传送的话，说不定就会跑去什么没见过的地方，甚至钻进土里。】 【嗯……】少女陷入了沉思。 【因此我才说这种法阵弥足珍贵，】小薇继续着她的奥术讲座，【能安全传送如此之多的生物和货物到万里之外，众多蓝海级法师联手才能办到。】 【我原以为可以用传送服务做物流赚钱的，】少女遗憾的说，【看来是没机会了。】 【物流是什么？】小薇吐槽，【就算公爵大人给了你四千金币，也不够我们一天一个传送术烧的。你不要总以为法师很富有——大部分法师还是很缺钱的。】 【我知道研究法术是一个烧钱的无底洞，】少女浑不在意，【说白了，拥有更多的金钱，你就有更多的机会去增强自己的实力。现在我们手里有了一大笔本钱，不留心点商机怎么行？】 【呃……】小薇语塞。让法师们去直接经商？太丢脸了，像小薇的母亲分出一部分精力在家族事务上算不错了，许多专精于研究的法师都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 【所以约翰?歌特才能成为“群星中最耀眼的明星”，他是法师，也是个商人，】少女说，【有时候，维持法师的矜持，形同于慢性自杀。】 少女故意没有提醒小薇，曾经的歌特实际上是暂时失去了施法能力，迫不得已才去经商的事实。她希望小薇能多帮上自己的忙，而不是专注于研究之中。 【尼古拉斯?贝斯特也是这样，】少女换了种口吻，语调变得低沉起来，【他是传奇法师，但任何人提起他的名字，都会首先觉得他是一个国家的领导人，或一支军队的统领，而不是个闷头研究的学者。】 想到母亲还处在尼古拉斯?贝斯特议长的软禁之中，小薇有些黯然。 【好，我听你的，】过了半晌，小薇说道，【只要是能增强实力的事，我就会去做。】 【谢谢。】少女回应，却猛地感到一阵愧疚。小薇适不适合这条道路？她是不是应该终生待在实验室里，闲暇读读诗歌？她是不是利用了小薇对母亲的感情，骗取她为自己做事？ 无论将来两人会继续共有一具身体还是最终分开，自己都必须为小薇觅得一处真正适合于她的安身立命之地…… 就在少女和小薇暗中心灵交谈的时候，海威尔公爵也完成了自己和部下的交流。 “我们得走了，”他回身面对少女，“女男爵维多利娅，你打算怎么做？是和我们一起去阳炎城呢，还是先回你自己的领地？” “请问从这里前往您的阳炎城，大约有多久路程？”少女问道。 “若是使用飞行手段，只要半日即可抵达，”海威尔公爵说道，“我带着这一大队人，自然步行，就算夜晚赶路，最快也要两到三日。倒是你去你的领地，现在出发向东，慢悠悠的走，最迟明天黄昏时候也就到了。” “既然如此，”少女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恭敬一些，“我便不再叨扰您了。” “好，”公爵微笑点头，取出一个褐色的包裹递给少女，“我承诺你的赏赐都在包裹里的微型次元袋里。还有地图和介绍信。你想带几个人去？” “不必了……”少女说，接过次元袋。 “可你总得有个向导。” “那……” 少女正想谢绝，却发现公爵身后的林娜公主在连连给自己使眼色。 她顿时会意。 “随便我挑吗？”少女谨慎的问。 “除了我本人，随便你挑。”公爵大度的说。 “那……”少女做出沉吟的样子，一手托腮，就是不回话。 不远处的林娜可就急了。她还以为少女没看见自己的眼神，开始用手比划起来。 “能让林娜殿下和我一同去吗？”少女忍俊不禁。林娜的动作越来越大，连不少公爵的随从都注意到了。 “老爸……养父大人！”帝国的公主殿下连声道，“就让我与维多利娅一起去如何？” “你这才刚回来而已。”公爵皱了皱眉头，语调却并不像是在生气。 “维多利娅是我朋友，”林娜说，“我理应送她一程。”她在浮空城里呆了许久，早就闷坏了。 “这就是你今天穿这身的理由？”少女瞥了一眼连身上的女兵服装。这小妮子绝对是预谋的…… 林娜一笑：“没错。我们两个女生一起行动，就像世家大小姐和她的护卫一般，绝不会有人生疑。” 【这位公主殿下待你可真好。】小薇感叹。 【只是单纯烦透了回城的繁文缛节吧。】少女吐槽。 “既然如此，我也不阻止你们两个了。”公爵莞尔。少女和林娜都是青空级的秘仪战士，也不需要他嘱咐“注意安全”之类的话。 公爵的手下们个个脸上都有无奈之色。他们都晓得公爵这个养女从小活泼好动，还不是秘仪战士时就经常扮作佣兵和冒险家出去乱跑弄得一身伤回来，和帝国皇帝父女相认后也依旧故我。 倒是这位维多利娅女男爵，到底是什么来头？说是公爵大人的远亲，还是公主殿下新结交的闺蜜，还和黑色浮空城有联系…… 他们并不知道少女是“光明之世”的主人。否则，他们定会感叹，帝国又多了一位冉冉升起的新贵了。 …… “你还真是……”等到公爵率领的大队人马消失在地平线，少女摇摇头。 “原本能去浮空城还很开心的，”林娜无聊的说，“但没想到天天也没什么事做。” “你们两个明明大打了一架。”小薇的声音忽然响起，把林娜吓了一跳。 她很快明白“幻声戒指”里传出来的。 “下次让歌特也给我准备一个。”林娜嘀咕。 “你体内又没有俩灵魂，要这个做什么？”少女瞪眼。 “偶尔也遇到嘴巴不能出声的情况，”林娜的语气极为遗憾，。 “我们……我们能不能先说正经事？”小薇感到一阵无力。 “是了。林娜，我们现在不直接回城堡。我想……我们需要稍微绕一点远路。”少女说。 “我们去哪？”林娜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 “你到底要做什么？”小薇也不解。 “你刚刚不是提到传送法术？”少女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只是那笑容中透着一丝狡诈，“以你现在的能力，只要熟悉环境或者有信标，就可以准确的进行传送？” “这么说没错……” “那，你现在就能制作信标吗？” “传送信标有十一种做法，其中只有两种比较常见，我现在只能制作一种，其他的还……” “既然如此，”少女十分满意，“我们不妨就做那一种。我的打算是这样的……” 少女顿了一顿：“我们接下来在整个领地都转一圈，你在领地的关键点都布置好信标，让我们今后能随时出现在领地内任何地方。这有利于我们掌控整个领地。能做到吗？” 小薇被少女跳跃的思路吓住了。 “好吧。我想应该没问题。”闷头思考了半分钟，小薇还是没想出任何反对的理由，只好应承。 “麻烦你了，小薇。”少女感激的说。 第五章 北境的秋日（上） 秋日的帝国，天气已然转凉，幸好阳光明媚，山野里倒也没有多少寒气，偶尔有泛黄的树叶自树梢落下。 两个女孩沿着小路前进。 “翻过这个山包，就是你的领地了。”林娜笑道。 封给少女的不仅有城堡，还有城堡周遭的几处要地。一座名叫安瑟尔的小镇，居住着上千居民；一座规模不大的士兵训练场；两处农庄、一个矿井和一座小型伐木场。单以富庶而论，在帝国北境算是很不错了。 “小薇，你对管理领地，懂得多少？”少女问道。 “母亲一直催我学习领地方面的知识，不过我的精力主要用在法术上，”透过幻声戒指，小薇谦逊的说，“所以我在这方面并不擅长。” “我明白。我也会学习的。”少女说。她对自己的学习能力倒是充满信心。就凭着现代人高瞻远瞩的经济常识，少女也有自信比大部分普通贵族做的更好。可惜，她眼下注定不能把多数时间花在这种事情上。 “你不如从老爸……我是说，我养父那里聘请一些人帮你管理领地，”林娜说，“这些地方过去归他直辖多年。要知道，我们阳炎城公国可是帝国北方四公国里最富裕，治安也是最好的。”她的语气里充满了自豪感。 哈。看来在这小妮子心中，还是公爵更亲近一点啊……少女在心里给林娜的亲爹，也就是帝国皇帝点了根蜡烛。 “治安……路不闭户，道不拾遗？” “那种帝都也做不到啦！地精之类的邪恶生物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出现过了，就算偶尔有小股外地流窜而来的盗匪，也是躲在山沟洞穴之类的地方不敢冒头。” “这样啊……” 少女若有所思。两人沿着一条小道缓缓下山。山脚下，伐木场的影子已经若隐若现。 “小薇，你就在那后面设立传送信标好了，”少女指了指远处的一块大石头，“我可不想被人围观。林娜，帮我放个哨？” “哦。”林娜爽快的说，一点也没摆帝国公主的架子。 …… 碧空如洗，偶有叫不出名字的白色飞鸟掠过天空。 “终于完成了。”小薇松了一口气。 林娜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已是日上中天了。 “这么长时间，”她狐疑的瞥了一眼地下那个灰色的法阵，看上去就像是小孩子的涂鸦，“传送法术的信标，就这个东西？感觉下一场雨就冲没了。” “你懂什么？”小薇一涉及到奥术相关的问题就显得特别强硬，“你可以试试。除非你拔出秘仪兵器，否则休想焚毁它。” “比起这个，我更关心我们去哪儿休息，”少女的声音透过幻声戒指响起，“我原以为我们今天就能完成所有信标的布置。看来是我想多了。” “这已经是很快的速度了！”小薇说。 “我们可以用飞的，”林娜忽然灵机一动，“我们两个人张开火焰之翼……” “停，”少女打算了林娜的滔滔不绝，“首先，我就是不想引人瞩目才选择徒步行动的。而且布置这东西很累人。小薇的精神会扛不住的。” “也是，”林娜活动了一下脚踝，“我单单是站在那里都有些脚麻了。” “更何况我也不想露营，”少女说，“我们根本就没露营的准备。” “去伐木场那休息下如何？”林娜叹了口气。 其实她倒是很喜欢露营的…… ---------------- 与此同时。 葛雷克熙亚帝国帝都凤凰城。 这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古老城池。银白色的雄伟城墙，每当日出与日落之时便镀上一层朦胧的金色；宽阔的大理石铺就的路面上马车穿行，人来人往，呈现出一派繁荣景象。 若是访客沿着古道缓缓向高处攀登，路过建在山脚和山坡上的大小房屋，便会看到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葛雷克熙亚帝国的最高权力所在，也是皇帝陛下的居所。 据说帝国建造宫殿的那位中兴之主曾打算用初代皇帝的名字命名这座宫殿，但最后还是将之称为天穹宫。 所谓“天穹”……乃是云上大陆上有史以来第一件秘仪兵器的名字，也是帝国历史上最伟大的两位皇帝所使用的秘仪兵器。迄今为止，“天穹”仅有过三位主人，论择主之严苛，也只有“光明之世”等少数几件传说中的秘仪兵器才能与之相比。 据说，在那座空心的凤凰山里，隐藏着历代帝皇积累的无尽财富，以及帝国的诸多秘密。但没有人能证实这一点。 天穹宫最高之处，主殿。 一位黑色长发，浅蓝色瞳孔的英俊男子，缓步走入巍峨的大殿。他身披绣着皇家徽记的红色披风，穿着饰有金色衬边的白色礼服，腰间缠着一水色长鞭，容颜绝美，风度超脱，几乎给人一种男女莫辨的感觉。 男子就这样步入宫廷，虽然宫门两侧站立的卫兵都是秘仪战士，却仿佛没有一个人注意他的存在。 “陛下。”男子走进宫殿，向站在殿中的金袍中年人行礼。 “维克托，”皇帝点头，“你来了。不必多礼。” 维克托立起身来。他的气质柔和，却丝毫不显邪异。 “维克托，朕这次叫你来，是想让你去见一见那位‘光明之世’。”皇帝表情严肃，语气却十分温和。平日里皇帝面对臣民们极为威严，能让他和颜悦色以对的，也只有皇后丽琴妲、几个儿女以及生死好友海威尔公爵等少数几人而已。 眼前的维克托是底层贵族出身，眼下的帝国的青年秘仪战士之中，唯有他能和“迪米特奥皇子、阿尔碧娜公主，凯特林娜公主”三人媲美，因此皇帝陛下也赐予了他佩戴皇家徽记的权力，迪米特奥皇子视他也亲如兄弟。 “还请陛下嘱托。”维克托优雅的说。 “海威尔公爵和凯特林娜公主已经回归帝国，”皇帝说道，“也带回了‘光明之世’的新主人。海威尔公爵已赐予她一块男爵领做领地，但那毕竟只是公爵私人的赠礼……你去见她一见，传达皇家的意志。作为“光明之世”的继承人，朕将允许她佩戴皇家徽记。刚觉醒就是青空级的天才秘仪战士，必须交好。” “是，陛下，”维克托本人劳苦功高才得到佩戴皇家徽记的特权，心中不免有些复杂，“恕我直言，相比我，迪米特奥殿下和阿尔碧娜殿下更适合这个任务。” “论关系，林娜是新‘光明之世’的好友，你为何不提她的名字？” “正因为是好友，才不应该涉及太过利益，”维克托道，“何况……凯特林娜殿下她还没多少帝国公主的自觉。” “你说的不错，”皇帝微微点头，“但眼下迪米特奥和碧娜都不在国中，维克托，这事只能由你来办。” “都不在国中？”维克托稍稍吃惊，他前天还在皇宫里见过皇子殿下呢。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 “我明白了，”他说，没有多问，“我会完成这一任务。” “他们去了埃里奥斯法权国，维克托，”皇帝陛下却是说道，证实了维克托心中的猜测，“法权国毕竟是黑色浮空城名义上的宗主。我们正和帕拉梅德斯修好，也必须对埃里奥斯有所交代。” “只怕碧娜殿下是有‘私人事务’吧。”维克托笑道。碧娜殿下的恋人正是埃里奥斯人。能直接拿儿女和皇帝陛下开玩笑的人世界上就那么几个，维克托便是其中之一。 果然皇帝陛下也不以为意：“你倒不如多想想你自己，维克托。好了，你退下吧……准备一下，今晚就出发。” 维克托再次对着皇帝躬身行礼，尔后退去。忽然他停下脚步。 “我有多大的自主行动权，陛下？”他问道。 “和你想的一样大。”皇帝陛下却是不动声色。 “我明白了，陛下，”维克托轻声道，“我会传达您的旨意，也并不愿质疑公爵大人或林娜殿下的判断。但‘光明之世’是否能真正成为我们的一员……我会自己下结论。” “很好，”皇帝微笑，“按你想的去做，现在去吧，维克托……‘虚空之蛇’。” 第六章 北境的秋日（下） 帝国北境，少女的领地中。 梅森伐木场旁。 十年前，这座伐木场还叫做安瑟尔伐木场，直到来自阳炎城的梅森先生买下它为止。梅森先生是一位小贵族，也是一位很有头脑的商人；他扩建了伐木场，还从聘用了许多匠人，建造了一座中等规模的家具工房，生产高档家具和各种有趣的木头装饰品。每个星期，由商队把它所生产的木材和家具各地，连周边的领地偶尔也能见到来自梅森伐木场的小玩意。去年，梅森还送了海威尔公爵大人一座他亲手雕刻的木雕。 眼下正是伐木场最忙碌的季节，整个伐木场都忙得热火朝天。食宿全包之外，全职伐木工每人每个月还能获得一个银币，也就是五十铜币的薪金，而木匠们则至少能获得两个银币。总体来说，伐木场的工作安逸的令人羡慕。甚至，有许多安瑟尔镇的人这个时节来到伐木场帮工，好赚一点小钱。梅森先生经常向小镇提供低价的建材和家具，名声也极好。 伐木工和匠人们居住的宿舍旁建有一座名叫“木桶”的小小酒馆。结束工作之后，不少人都会选择前往此处寻找一点乐子。有时候前来伐木场的商队也会拜访这里。 现在还是工作时间，小酒馆里的客人不多，只有两三个路经此地的行商，几位休息的工人——即便是在最忙碌的十一月，梅森先生也特许工人可以自选半天放假，以及待在角落里，始终一言不发，模样像是旅行者的一位老者和一名年轻女性。酒吧老板——虽然大伙喊他老板，但他只是梅森先生的一个雇员——趴在木制的吧台上，发出如雷的鼾声。 “唔？”几个喝着麦酒的工人猛地抬头。酒馆的门“咯吱”一声开了，两道人影走进屋子。 瞬间——酒馆里的空气就躁动起来。 那是两位少女——两位许多伐木工一年到头都不一定能见到的美丽女性。走在前面的一位，亮金色的长发，英气逼人的面容，一身红色的战士服装干净利落，腰间别着一把精致的长剑，仅仅是华丽的花式剑柄，就令人屏息惊叹。 而后面的一位——她看上去至多只有十五六岁，却有一种超凡脱俗的气质——暗金色的短发，碧绿色的眼眸好似秋日的湖泊，纯白色的衣裙和长袜一尘不染，手执一把别致的阳伞，仿佛并非来自这个世界。 少女的短发却是用歌特给予的发饰变化过的。 一时间，酒馆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新出现的两人组吸引了，就连趴在吧台上睡觉的酒馆老板都不知何时转醒，眼睛直溜溜的盯着两位奇特的客人。和这间平平无奇的小小酒馆比起来，这两位客人实在太扎眼了…… 【我觉得，你们单单是现身，就有轰动效应了……】少女的意识世界中，小薇吐槽。这第一次“公开”的亮相，少女坚持要自己来做。 少女向着众人微微欠身，就像真正的大家闺秀一般。伐木工们却是被惊呆了：一个年轻工人手中的木头酒杯从他指间滑落，满当当的麦酒全洒在了他裤子上，他却恍若未觉。 “众位，”林娜却是熟络的多，她此刻扮演的是少女贴身护卫的角色，“我家大小姐甚少出门，不太懂事，有些冒昧了，请大伙不必挂怀。”按少女事先的嘱托，她把话说得较为文雅。 两人如此“分配角色”本是无奈之举。少女手里拿着阳伞“光明之世”，又穿了一身清纯路线的白色衣裙，想说自己不是大小姐都很难；而林娜呢，女兵装束又带着武器，只能扮作护卫。本来小薇对让公主殿下做自己的护卫一事颇为排斥，但见林娜本人都毫不介怀的样子，倒也说不出什么来。 “啊……”留着八字胡的酒吧老板见两人如此礼貌，一时有些乱了阵脚，用吧台上张兮兮的破布胡乱的在吧台前的椅子上擦了擦，“坐，请坐。” 少女却叹口气。没想到自己单单是一个露面，就让这些人如此诚惶诚恐。 “我们是从城里过来的，”只听林娜高声道，“一路到此，不想让人知道行踪。希望诸位不要乱传我们来过这里。” “原来如此。” “明白，明白。” “哦……” 小酒馆里立即响起了一片应和的声音。这些伐木工和行商并不傻……听到林娜这话，纷纷猜测少女是离家出走过来的。却是有个别的伐木工在盘算少女的父亲是谁，如果自己转头就把两人的消息汇报给阳炎城，会不会得到奖励。 少女坐在吧台前，没有要酒，只是拿了一杯白水，安静的坐喝。林娜却是点了一壶本地特产的果酒，坐在旁边。 “五个铜币。”老板说道。他心里却是暗想……这位“女护卫”眼光可真够高的，一下子就要到了这儿最好的酒。 有冒险经验的林娜习惯性的去掏自己的钱袋。紧接着她忽然意识到：她是刚从黑色浮空城下来的，压根就身无分文。 “……” 林娜深吸一口气。 “请等一下。”帝国的公主对老板露出一个笑容，然后拉着少女的手走进了酒馆的角落里。老板迷惑的看着她们。 “你干什么？”少女莫名其妙。 “我没带钱，”林娜脸上一红，没想到反而是自己这边先出了差错，“老爹……养父大人的赏赐，借我一点。” “哦……好。”少女把次元袋递给林娜。 林娜把手伸进次元袋。但她的表情忽然僵住了。 “怎么了？莫非没有？”少女察觉到不对。 “不，”林娜露出古怪的神情，“但是那四千金币……” 林娜缓缓从袋子里取出一枚白色的金属硬币：“没有银币和铜币我倒是想到了。只有几十枚这东西。” 背对着酒馆的柜台，林娜从次元袋里取出一枚极为精致的金属硬币。这枚闪闪发光的苍白色硬币正面刻着一个长相英武的男人头像，背面则写着复杂的文字。 “这是白金币？” “不，不是……”林娜尴尬，“这正面是我父皇的头像，背面是皇家颂词……应该是‘陨金币’。” “那是什么？” “确切来说……它不是通行的金币……”林娜慢慢的说，“前些年帝国有陨星落下，其核心蕴有奇特金属，状若白金，却不适合铸造兵器……父皇便从中拿出一部分，铸成‘陨金币’，以示纪念。如果我没记错，现在帝国内一枚‘陨金币’至少可以兑换一百枚普通的金币。父皇给你的赏赐是四千金币，次元袋里也正好装了四十枚陨金币——” “天——” 【我也想起来了，】小薇说，【一百金币，那是帝国内官方的兑换比率。实际要卖，只会比这个更高。在奥卡德联邦，一枚陨金币至少可以售出一百二十金币，我好像还听过有人出一百五十金币收购一枚的。】 “这怎么可能找的开！” “不是这个问题。很多人一辈子也赚不了五十金币。而这一枚就有一百金币了！拿这东西出去会引发骚乱的！你确认你没带别的零钱吗？奥卡德和埃里奥斯的也成啊！”林娜急切的问。 “你为什么认为我会有零钱？”小薇离家出走跑出来的时候就没带一个铜板，歌特也没想着给一个刚接受了四千金币赏赐的人零花钱。 “嗨！”远处的酒馆老板渐渐察觉出不对，神色渐渐冷淡下来，“你们不会是没带钱吧？” 糟糕！我们说得太久了！少女匆忙的藏起陨金币。 而一直在观察着两人的伐木工们也露出惊异的表情。这气质不凡的两人却连几个铜币都付不出来，这实在是太稀罕了。他们哪里知道少女和林娜根本不是没钱，而是恰恰相反…… “哈哈……”忽然，一个爽朗的笑声自角落响起。 众人扭头看去。自少女和林娜出现之后，无论是老板、伐木工还是行商，酒馆里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两人身上，唯有角落里一老一小两位旅者丝毫不为所动。而此时发出笑声的，正是那位老者。 “这两位贵客的酒，就由我们请了。老板，她们的花销记在我们账上。”老者说道。他从腰带上的钱袋里点出六枚铜币。 “那就谢谢老人家您了。”少女说。她本想从小薇的施法材料包里弄一些东西抵账，既然有人愿意请客，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好。”老板笑眯眯的从老者手里接过铜币。他才不管是谁付账，有人付账就够了。 而伐木工们则陷入了懊恼。为什么自己没有先出声？区区五个铜币而已！就这样把讨好这位贵族小姐的机会拱手让人。他们是不敢打少女的主意，但少女转过头来能给他们一笔赏赐也是好的。 而少女端详着这位老者。他看上去年近七旬，须发皆白，满面皱纹，披着黑色斗篷，斗篷下面却穿着厚皮革制成的盔甲，腰间别着一把腰刀。而那位坐在老者对面的女孩依旧一言不发，半个身子都隐藏在阴影里。 第七章 结交 老者深褐色的革制盔甲饱经风霜，有好几处修补过的痕迹，一看就知道主人经历过许多次惨烈的战斗。他的腰刀收在没有任何装饰的刀鞘里，旁边还挂着一个青色的酒盏。 是个老练的战士，少女心想。是“野蔷薇”的一员吗？ 【那个女孩……】小薇的注意力却落在了另一人身上，【你看看她的装备。】 少女微微一惊。 那名梳着亚麻色发辫的女孩坐在酒馆最角落的座位里。她穿着红褐色的镶钉皮甲背心，腰间系着一把短剑，剑柄上装饰着红色的宝石碎片。一面明显是属于她的皮制小圆盾搁在桌上，她的左手边。 【是吗？】少女皱眉，【我瞧她的装备只能算平常。】自己在法权国遇到的那些商队护卫，装备看起来都比她强。 【不是这样的，】小薇说，敞开了话匣子，【如果我没看错，那短剑是一种“施法剑”。这种武器既能作为剑战斗，也兼有“奥术聚焦”，也就是法杖的效果。】 【哈！你是说，她是个法师？你确信吗？】 【我有九成把握。奥术聚焦物使用过后会造成奥术能量的富集。让我接手身体，用一个“侦测魔法”的基本法术就可以确定了。】 【不会被对方发现吗？】 【这个法术可是每一个法师学徒都能掌握的基本技巧，】小薇气嘟嘟的说，【我可是青空级法师！】 【也就是说，施展这个法术不一定需要动作和发声喽？如果有人刚刚对你施展了“侦测魔法”，你也不一定能发现喽？】 【没问题。】小薇疑惑，【你关心这个做什么？】 【我在担心我们的身份是否会暴露。】 【为什么？】小薇还没反应过来。 【如果那个女孩真的是法师，在我们把注意力集中在付账问题上的时候，她可能已经偷偷对我们使用过好几次“侦测魔法”了。我们可是带着不止一件魔法物品的，小薇。】 …… 就在少女和小薇暗中交流的时候，林娜已经被老者招呼到了他们的桌边。 “小姐，”老者乐呵呵的说，“您不来吗？不愿意和我这个糟老头子共饮？” “既然是老先生邀请，”少女礼貌的说，“我自然不会拒绝。” 说着，少女就坐到了方桌周围的最后一个位子上。 “这位大小姐，倒是够痛快，”老者眯起眼睛，“可否请教一下您的姓氏？” “抱歉，我不能讲。”少女干净利落的拒绝了。 “那你呢？”老者指了指林娜。 “我？”林娜秀眉一挺，“林娜?克莱门斯。” “克莱门斯”是林娜养母——公爵妻子的姓氏，林娜隐瞒身份行动的时候，最喜欢用这个名字。 老者点头。他端起面前用木头做成的酒瓶（这间酒馆不仅桌椅和酒桶是木头做的，所有的酒瓶和酒杯也都是木制的）就要给少女倒酒。 【告诉他我不能喝酒。】小薇慌张的说。 【可是我……】 【不行就是不行！】小薇倔强的说。 少女无奈，只好连连摆手，表示自己不能喝酒。老者也不介意，侧身给林娜满满的倒了一杯，又给自己的青色酒盏斟上。而那位坐在老者对面，疑似法师的女孩子也从包裹里取出一个小酒杯。她没有选择酒馆的麦酒和果酒，而是取下随身的水袋，倒出一杯暗色的红酒。酒香四溢。 【这个世界的酿酒工艺，比我想象的更好啊。】望着正在喝酒的人们，少女可怜巴巴的灌了自己一口白开水。 “我叫伯恩斯，”老者自我介绍道，“这位是阿黛尔。” “老爷子，阿黛尔，”林娜放下酒杯，“很高兴见到你们。听你们的口音，你们不是本地人吧？” 【他们是奥卡德人，】小薇对少女心灵传音，【他们的通用语带有奥卡德边境口音。】 伯恩斯和阿黛尔对视一眼。 “对，我们确实来自奥卡德。”伯恩斯说道。 “你们是佣兵公会的‘野蔷薇’？”林娜眨了眨眼，“还是自由身的流浪冒险者？” 大多数冒险者都希望佣兵公会注册，可也有很多冒险者或是不喜欢接受管制，或是通不过佣兵公会的审核，从而维持自由身的。 “我们是自由冒险者。”伯恩斯不慌不忙的答道。 “是这样……”林娜并没有深究。 “你们来到帝国，是来冒险的？”少女问道。 “并不是，”老者伯恩斯说道，“过去我们的冒险小队在‘五国联盟’附近活动，现在已经解散了。阿黛尔来帝国投奔亲戚，老头子我只是陪她而已。” 如果说帝国北部的四大公国及其以北的龙眠山脉是“埃里奥斯法权国”和“葛雷克熙亚帝国”之间的缓冲，“五国联盟”就是埃里奥斯和“奥卡德联邦”之间的缓冲。“五国联盟”由三个小王国和两个共和国组成，在传统上被埃里奥斯人视作势力范围，这些年受奥卡德影响也极大。只是“五国联盟”中最大的一个“王国”，面积还没有帝国的一个公爵领大。 “你们是奥卡德人，却在帝国有亲戚。”少女做出沉思的表情。她越发信不过眼前的二人组了。 “阿黛尔有一位兄弟，被阳炎城中的艾肯法师收作学徒，”伯恩斯徐徐道，“阿黛尔打算去贺喜。当然……她一个女孩子，如果就此能留在阳炎城公国，不用再去外面冒险，也不错。” 少女和林娜对视一眼。艾肯法师是海威尔公爵的首席宫廷法师。 “那老爷子你呢？”少女渐渐明白了。 “我老啦，连刀都快挥不动啦，”伯恩斯说，喝了一口酒，眼神中有着寂寞，“正想找个安稳的地方养老。我戎马一生，也算薄有积蓄，就打算在阳炎城公国住下来。每天晒晒太阳，种种花草，教教小孩子武艺，这样就好。” “不打算回家乡了吗？” “我家乡的亲人朋友一个个都不在了，回去也没什么用。”老爷子说着，脸上的皱纹仿佛变得更深了。他一口气喝光了酒杯中剩余的麦酒。 “也就是说，您二位想在阳炎城公国常住喽。”林娜渐渐有了本地贵族的样子。 “是。” “以老爷子您的本事，找一个武术教习的工作倒也不难。”林娜说。 “我这老头子做什么都无所谓，”伯恩斯唉声叹气的说，“我担心的是阿黛尔。她是定要在帝国落户的。” “帝国律法，每一位年满十六周岁的女子若没有结婚或订婚，就得进入军队，像男子那般为帝国或当地领主服役，”林娜双手托腮，打量着阿黛尔，“除非是秘仪、奥术、神术三大施法者，或者缴纳一笔额外税款才能免除。阿黛尔小姐有冒险家的经验，当一个普通士兵倒是浪费了。” 【还有这样的事？】少女听得一脸懵逼。 【咦？】小薇奇道，【你不知道吗？是了，你是异界生物。不过我们需要关心这事吗？】 【当然需要啊！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早点说！】即使是在地球上，敢大规模征召女性入伍的国家也是少数中的少数。就算这个世界男女之间的体质差异没有地球大，这也太…… 可少女旋即释然了：这恐怕是变相鼓励生育的办法而已。给超龄的未婚女子加税，在古代地球也不算稀罕事。 “阿黛尔的确是还没有心上人，”伯恩斯老爷子沉吟，“可她就是不想再打打杀杀的……” “我倒有个两全其美的提议，”林娜笑道，“安瑟尔镇附近有一座城堡正在翻修。” “是。” “就在这几天，会有一位新的男爵去那儿赴任。” “嘿，林娜……”少女忽然明白林娜想干什么了。 “您是说，我们可以去投奔那位新男爵？”伯恩斯老爷子眼前一亮。 “这位维多利娅小姐是那位新男爵……的亲人，”林娜说，决心帮少女招揽这两人，“帝国军的普通士兵难免会被指派到公国之外，说不定就会遇到危险。若是加入新男爵的卫队，就可以留在公国内，不仅十分安全，还能时时和家人见面。伯恩斯老爷子也可也一起。” 说完，林娜朝着少女眨眨眼，显然对自己临场发挥的一席话相当满意。 而少女有些哭笑不得。她观察着这一老一小的反应。他们那又惊又喜的表情倒不似作伪，只是眉宇间还明显还有着顾虑。 “我听说现在帝国对各级贵族的常备卫队数量有些限制，”伯恩斯谨慎的说，“领主们更喜欢选择武艺高强的人。以阿黛尔的武艺，怕是……” “由这位维多利娅小姐去说，”林娜眨巴下眼，“一定没问题的。”她暗自捅了少女一下，自己将来的手下，怎么这么不上心？ “啊……是，”少女无奈，“若是你们身份‘清白’，定然……” 这位小姐连自己是个法师都不肯说，清白个鬼啊，少女怨念的想。她可不认为小薇会看错对方的法师身份。放着宫廷法师不当，甘愿去做一个小兵？只是现在少女正当用人之时，也并没有点破。 “不知两位此去是？”林娜问道。 “阿黛尔还有几个弟弟，被艾肯法师安置在安瑟尔镇，”伯恩斯说，“我们打算先去安瑟尔镇住几天，再去阳炎城拜访艾肯法师。” “看来我们目的地相同，”林娜说道，“维多利娅小姐，就让这两位暂且和我们同行如何？” “好吧。”少女犹豫了一会还是同意了。路上有的是时间试探他们，她想。只是安放传送术道标的计划得拖延了。 突然伯恩斯脸色一变。 “不好。”他低声喝道，提醒身边的阿黛尔。 而少女和林娜也立即明白了老佣兵紧张的理由。那是从酒馆门外传来的，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咚！ 大门被打开，可以说是被扯开的。十几个全副武装的身影鱼贯而入，站满了半个酒馆。 第八章 突如其来 看到领头人的面孔，伯恩斯脸色铁青。他最惧怕的事还是发生了。 “他们怎么敢？！”老佣兵心中咆哮，“他们为什么敢？他们难道就不担心，遭到公爵的讨伐吗？” 而阿黛尔也是瞪大眼睛。她的脸上充满了惊恐。“不，不……”她小声惊呼。酒杯从她手里滑落。 少女镇定自若。她冷冷的看着这一幕。 【这群人……】小薇心灵传音。 【先别说话，】少女眯起眼睛，【是冲着这伯恩斯和阿黛尔来的。我倒要看看他们想做什么】 …… 酒馆里的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两名身着铁甲、头戴铁盔的彪形大汉挡在伐木工们身前。 “你们是谁？”一位老伐木工低声喝道，“这阳炎城公国，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 一位穿着皮制护胸和短裤，身材惹火的红发女子走近老伐木工。她的个头比那两名大汉都高，背着一把巨大的砍刀。 “老先生，”她的声音洪亮而高昂，“我奉劝你不要多管闲事。我们奉领主令，在此缉拿要犯！怎么，难道你们帝国人横行霸道惯了，想包庇我‘五国联盟’的罪犯？” 老伐木工一愣。他没料到这伙“流窜过边境的强盗”居然会说出这样一番冠冕堂皇的道理。 “知道了，就不要管。”高个女子冷笑一声，不再理会老伐木工，向伯恩斯和阿黛尔走去。 “老爷子，阿黛尔妹妹，”高个女子说道，“真巧啊，我们又见面了。”她漠然的看了一眼少女和林娜，并没有把两人放在心上：她可不记得伯恩斯有什么帝国朋友。 阿黛尔大叫一声，碰翻了椅子。她背心紧靠墙壁，举起她的施法剑对着高个女子。 高个女子一脸遗憾：“姐姐只是给你打个招呼而已。我还指望你请我喝一杯酒呢。” 阿黛尔四处张望，想找一处逃跑的通道。可看到酒馆的前后门都有人把守，她的心越来越凉。 高个女子身侧一位淡黄色短发的红衣女战士露出不忍之色：“阿黛尔姐，跟我们走吧。我不想对你们动手。” “伯恩斯老爷子，阿黛尔，”高个女子道，“听见没有？跟我们走。我现在不会伤害你们……运气好，你们还能活着。” “哈哈……”伯恩斯呵呵长笑，怒视对方，“活着？奥利芙，你的心狠手辣我很清楚。被你们带走的人，个个都生不如死！在你手里活着，倒不如死了来得痛快。上次那个胖子，你不是挖出了他的眼珠？” 伐木工们登时起了一阵骚动。阳炎城公国有多少年没出现过这种穷凶极恶的强盗了？ “老爷子，你怎地如此健忘？”高个女子奥利芙却不为所动，“‘被你们带走’？是被‘我们’带走，老爷子。我挖那个胖子眼珠的时候，可是你在带队。那时候，老爷子，你可没阻止我。” 伯恩斯脸色煞白。一旦在场的人料定这是一场“黑吃黑”，更没有人愿意对他们伸出援手了。 “血口喷人。”虽然知道希望渺茫，伯恩斯还是打算试一试。 “别喊了，老爷子，没用了，”高个女子冷冷的说，“现在站起来吧。我不想对老人动粗。” 伯恩斯看了高个女子一眼，缓缓起身。高个女子脸上不禁露出笑容。 忽然—— 一只小手却按住了伯恩斯的小臂，阻止了他的动作。 “伯恩斯老先生，”少女温和的说，“别听她的。还有阿黛尔，你也坐。” 这两人是不是罪犯自有我这个领主发落，少女心想。自己的领地、自己的餐桌，就这样还让这群乌合之众把人劫走，那才是笑话。 高个女子皱眉。 她打量着少女：白衣白裙，可爱的花瓣形发饰，容颜清丽脱俗，手边放着一把精致的金色阳伞，怎么看都是一位养尊处优的大小姐。 之前少女和林娜一声不吭，高个女子也懒得理会她们。她虽然嚣张，却也不愿在公国的领土上伤害本地贵族。 “你应该懂得规矩，”少女说，“没见老先生和阿黛尔正在和我们说话吗？他们眼下是我的‘客人’……依我看，你们还是别闹腾吧。” 高个女子瞥了一眼自己的部下。麻烦了，她心想。首领嘱咐过，如非必要，避免和帝国贵族起冲突！ “小姐你是第一次遇见这两人吧？”高个女子道。 “是这样。”少女干脆的承认。 “您还年轻，不清楚世间的险恶，”高个女子说，“我不知道这两人对您说了什么花言巧语。这两人根本不值得你信任。” “是不是值得信任，我自己会判断。”少女说。 “是吗？”高个女子的口气变了，转向身旁一位穿着深灰色长袍的男子，“把通缉令给她看看。” 那法师模样的男子应了一声。他从怀中取出一张破旧的羊皮纸放在桌上。 “就那位‘伯恩斯’先生，”高个女子道，语气温和，“他本名‘伯哈德’，曾在五国联盟犯下一月之间焚烧五间佣兵公会的可怕罪行。这些皆有据可查，并非我们信口开河。那个阿黛尔也不是什么好人……您何必维护这样的人呢？” 高个女子的话貌似有理，甚至有不少伐木工都暗自点头。 可少女压根不屑一顾：“那和我没关系。这两人的品行如何，我自会查清。就算他们是罪犯，也轮不到你们这种人插手。” “你……”高个女子气急。列国都是分开通缉逃犯的，帝国的罪犯可能在“五国联盟”过的很滋润，反之亦然。少女一心要保护伯恩斯和阿黛尔，她也没办法。 “要不要动武？”她心中犹豫。眼前这位白衣大小姐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但她和她的护卫胡搅蛮缠起来，自己可没把握不伤害她们……在大庭广众之下打伤了帝国贵族，自己麻烦就大了！当然高个女子也能让旁边的法师暗中对少女施展一个催眠术，可低级法师施展的催眠术效力有限，被催眠的人清醒后是会记得被催眠时的一切的。 突然—— 当，当…… 远远的，传来鸣钟的声音。响亮的钟声，清晰的传到了每一个人耳朵里。 “该死！”高个女子喝骂一声。 警钟响了！自己带着这一大群人浩浩荡荡的闯进酒馆，终究是有人鸣响了警钟。这个伐木场也是有一小队士兵驻扎在此的，就连普通的伐木工们也大多服过兵役，只要拿起武器就能变成合格的战士。 “走！”只是略一犹豫，高个女子就立即做出了决断。他们的目的是抓捕伯恩斯和阿黛尔，而不是横生枝节，甚至和帝国军队干架！佣兵们服从了高个女子的命令……一伙人迅速从门口离开。 “维多利娅，我去看看。”听着酒馆外混乱的吆喝声，林娜终于按捺不住，一跃而起，冲了出去，将自己还扮演少女护卫的事忘到了九霄云外。 “这家伙。”少女摇头。众佣兵出现的时候，她曾短暂的让小薇接管身体，暗中用“传讯术”通知林娜按兵不动。谁知那伙人刚刚逃走，林娜就憋不住了。 少女扭头看向站在一旁的伯恩斯和阿黛尔。两人都是面色苍白。不远处传来伐木工们窃窃私语的声音。 “伯恩斯先生，阿黛尔，”她说，“我需要一个解释。” 一老一少彼此相视一眼。两人的眼神中都有着苦涩。两人明白……危险还远未结束。而他们最终能否能脱险，就看少女是否愿意继续庇护他们了。 “十分抱歉，”伯恩斯说道，“尊敬的小姐，我和阿黛尔刚刚没对您说实话。” “刚刚的隐瞒，我可以不追究，”少女说，语调却有些冷，“但从现在开始，先生，你和阿黛尔要诚实回答我的每一个问题。” 第九章 坦诚相告（上） 听到父母死讯的时候，阿黛尔没有落泪。她强迫自己表现出镇定的样子。她知道，这个家的担子已经落在她肩上了。世界是不公的，有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也有生下来就注定一贫如洗的人。有些人通过努力改变命运，也有些原本高高在上的人惨遭飞来横祸，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阿黛尔有三个弟弟和两个妹妹需要照顾，其中最年幼的妹妹尚在襁褓之中。父母葬礼那天，阿黛尔在心中暗暗发誓，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守护好这个家。她的弟弟和妹妹们已经失去了父母，她不想再让他们遭逢任何不幸。 阿黛尔的父母没有为孩子们留下多少存款。万幸的是，阿黛尔自幼就表现出了极高的施法天赋。她的导师，一位来自帝国的旅行法师，即使在那段最困难的日子里，也无微不至的关怀着她。在导师的帮助下，阿黛尔年仅十五岁就成了一名正式法师。 仿佛是一夜之间：人们对阿黛尔一家的看法就改变了。人们不再以怜悯的口气讨论几个孩子。他们看待阿黛尔的目光里充满了羡慕，并开始用敬称称呼阿黛尔，和他们过去称呼阿黛尔的父母一样。 导师回帝国的日子临近了，他希望阿黛尔能和他同去，在导师看来，以阿黛尔的施法天赋，如果跟随自己前往帝国，一定可以更进一步。阿黛尔婉言谢绝了导师的邀请，而是留在故乡为领主效命。作为一名宫廷法师，她每个月能至少得到两个金币的俸禄。 导师对阿黛尔的选择表示遗憾。但他能理解阿黛尔的选择。阿黛尔还有好几个弟妹要养活，她还不能离开他们。 导师离去了。平静的生活持续了不到半年。直到债主找上门来的一天，阿黛尔才知道，自己的父母生前究竟做了什么。那是一笔巨大的欠款，也许比父母两人一生经商所赚的总额还要多。为了弥补亏损，他们两人持续借债，然后再借更多的钱来填补更大的亏空。到两人意外身亡为止，欠下的钱已经是一个天文数字：两百金币。 即使卖出家中所有的一切，包括阿黛尔一家一直生活着的祖屋，也远不足以偿还这笔钱。 消息传开，平时那些对阿黛尔露出笑脸的人们，此刻都对阿黛尔唯恐避之不及。就连那个阿黛尔一直侍奉的，慈眉善目的老领主，面对阿黛尔的请求也面露难色。阿黛尔的心渐渐凉了。她终于明白，在这个世界上，自己所能依靠的人最终只有自己。 当然她也可以选择一走了之。可是，看到弟弟妹妹们的眼神，阿黛尔的心又软了。她不愿意再一次让弟妹们失去重要的亲人。一想到自己的家人可能会身无分文的流落街头，她就不寒而栗。 第二天，阿黛尔就像老领主请辞。老领主没有拒绝她的要求。没有人知道，昨晚阿黛尔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嚎啕大哭，哭了整整一夜。自从阿黛尔懂事以来，她还从未如此哭过。 阿黛尔恳求债主们再给她半年期限。债主们答应了。阿黛尔有生以来第一次离开了故乡。不到三个月，一位来自远方的信使来到了阿黛尔家中，将超过两百枚金光灿灿的金币交到了阿黛尔最年长的弟弟手里。欠款就这样不可思议的还清了。 没有人知道年轻的阿黛尔是怎么赚到这笔钱的。关于阿黛尔的流言四处传播，但她始终没有回到自己的家乡。女法师每个季度都会通过大陆商会从远方捎给弟妹们生活费，本人却从不现身。 亚西姆是阿黛尔最年长的弟弟。和姐姐当年一样，他的施法天赋让他在当地逐渐崭露头角。当年曾和阿黛尔共事过的宫廷法师们不愿意让亚西姆留在这个偏僻的地方沉沦，重蹈姐姐的覆辙。最终，在他们的帮助下，一位帝国的法师将亚西姆收为学徒。这位仁慈的法师十分同情这一家人的遭遇，愿意在遥远的帝国为他们提供一个新家。 和弟妹们商量过后，亚西姆接受了他的建议卖掉了家乡的房子，和弟妹们一起永远的离开了这块伤心之地 在帝国安顿下来后不久，亚西姆给姐姐写了一封长信。在阿黛尔的几个弟妹之中，唯有他能和姐姐取得联络。在信里，亚西姆详细的陈述了他当前的状况，并邀请姐姐前往帝国，继续和他们在一起生活。 “回来吧，姐姐，”亚西姆写道，“我们都很想念你。” …… 当阿黛尔收到弟弟的来信时，她的心情十分复杂。 弟弟热情洋溢的字迹却反而阿黛尔陷入了迟疑。这并非因为她不想和弟妹们在一起。阿黛尔离开家乡已经两年了，几乎每个晚上都会梦见弟弟妹妹们。可是，阿黛尔不能确定，自己是否能够安全的回到弟妹们身边，更不想让自己的回归给弟妹们招来新的麻烦。 为了还清借款，阿黛尔可谓不惜一切。她甚至考虑过嫁给某个有钱人做妾，但她并没有找到愿意一口气为她出两百金币的人选。最后，一伙非法佣兵团体的首领对她伸出了援手。他豪爽的从个人资产中借给阿黛尔两百金币，并要求阿黛尔为他的佣兵团服务十年。非法佣兵团的工作是十分危险的，但收入也远较普通的宫廷法师为高，愿意屈尊加入非法佣兵团的法师，每年至少也有四十金币以上的收入。 这是一个不公正的契约，但阿黛尔别无选择。 在首领保证他不会把新的债务延伸到弟妹身上后，阿黛尔答应了他的邀请。 起初，佣兵团的一些人对首领的决定不以为然。如果阿黛尔一心求死，为佣兵团工作不到五年就死在战场上了，首领岂不是做了一笔赔本买卖？可他们轻视了首领那毒辣的眼光。首领知道，阿黛尔绝不会求死，为了和弟妹们再次团聚，她会不惜一切代价活下来。 两年来，首领恰如其分的“使用”着阿黛尔，榨干她的每一丝力量，却又总给她留一线希望。在他的引导下，阿黛尔学会了如何在战场上最大限度的利用她学会的每一个法术。 阿黛尔甚至掌握了像战士那样战斗的技巧，她把法杖换成了施法剑，并将必要的的施法材料隐藏在小圆盾的夹层里，出其不意的用法术给那些轻视她的敌人以致命打击。佣兵团的其他人开始接受她，有两名男青年始终在追求她。 但死亡的噩梦始终困扰着阿黛尔。非法佣兵团的敌人不仅有恐怖的怪物，凶恶的盗匪，还有不怀好意的同行，甚至佣兵公会和强大的正规军。她有过一次死里逃生的经历，敌人的剑刃撕开了她的小腹，可同伴们拼命把她救了回来。 现在，弟弟的来信再一次点燃了阿黛尔心中的希望。弟弟所要前往的地方是葛雷克熙亚帝国，阳炎城公爵所统治的土地。和自己在奥卡德的家乡不同，那里是一片平静的沃土。盗匪和非法佣兵团不愿踏入那里，公爵和他威名赫赫的军队会打击任何胆敢侵入那片土地的凶徒。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阿黛尔依旧担心她和弟妹们会遭到佣兵团的暗中报复。而且，离开佣兵团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阿黛尔在佣兵团有不少朋友，可她不清楚谁真正值得信任。她不想让任何人寻到她的踪迹。 最后，阿黛尔想到了一个人。佣兵团里年纪最大的老者，伯恩斯，曾不止一次向阿黛尔透露自己打算脱离佣兵团。伯恩斯本是当地佣兵公会的成员，一名高尚的“野蔷薇”，因被诬陷为纵火犯，才不得不脱离佣兵公会加入了非法佣兵团。他是没有办法回到自己的家乡了，可还想找个地方安然养老。 和阿黛尔不同，伯恩斯知晓佣兵团的很多秘密，首领决不会放他轻易离开。阿黛尔和伯恩斯都很清楚擅自逃跑的下场：对于叛徒和临阵脱逃者，首领会给予他们最严酷的惩罚。有人被刨去了双眼，有人被割下了舌头，有人被斩断了双脚，等待他们的会是生不如死的悲惨生活。 和阿黛尔预料的一样，伯恩斯愿意协助她逃离佣兵团。饱经风霜的伯恩斯早就把阿黛尔看作他逃离佣兵团的最好搭档。另一方面，伯恩斯很早就希望能前往帝国度过余生，两人一拍即合。 为了瞒过首领和同僚的眼睛，两人策划了一起发生在山崖边的“袭击”，当其他人赶到时，只见到了两人被群狼撕的支离破碎的“尸体碎片”。伙伴们最后只在悬崖底下发现了伯恩斯血迹斑斑的战斧，以及阿黛尔折断的施法剑。即使在最惨烈的战斗中，伯恩斯和阿黛尔也未曾丢弃过他们的武器。 佣兵团派出搜索他们的成员几乎确信，伯恩斯和阿黛尔双双殒命于此。 但这只不过是一个骗局。伯恩斯甚至还为阿黛尔准备了一把和她的施法剑一模一样的断剑。两人带着干粮、净水和武器，走小路悄悄离开了这片混乱的土地，前往帝国的疆域。 第十章 坦诚相告（下） 直到确认踏入阳炎城公国的领地，阿黛尔脸上才浮现出笑容。 “我们逃出来了，”她说，“他们不可能追到这里来。” “不能掉以轻心，”伯恩斯却提醒道，“我们依旧身处荒野。” 秋日的清晨，阳光温暖、和煦。清风拂过，吹动树梢上微黄的叶子，远远传来清脆的鸟鸣。 “我们现在去阳炎城吗？”阿黛尔问道。 “不，”伯恩斯摇头，“根据我从‘云海之手’买来的情报，你弟弟的老师，艾肯法师，上个月跟随公爵离开了阳炎城。就算我们前往阳炎城，也未必能见到你弟弟和艾肯法师。” “他们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云海之手’的情报里没有提到，”伯恩斯自嘲一笑，“也许，是付出的代价还不够多。” 作为瑟厄兰大陆最神秘的组织之一，“云海之手”在收集情报方面的能力堪称恐怖。即使是伯恩斯这样久经沙场的老佣兵，也仅仅能接触到“云海之手”的最外围而已。 “那我们去安瑟尔镇。”阿黛尔连道。她的声音里透着急切。弟弟在信中提到，艾肯法师将自己在安瑟尔镇的闲置房产送给了他们。那是一栋宽敞别致的二层小楼。唯一的美中不足是安瑟尔镇地处偏僻，但全家人已经很满足了。 只要到了那里，就能见到久别的弟妹们了……一想到这里，阿黛尔就有些按耐不住汹涌的心绪。 “别急，我们先重新确认一遍地图。”伯恩斯却始终很冷静，取出了地图和指南针。 “即使星夜赶路，也得明天中午才能到安瑟尔镇，”伯恩斯很快做出判断，“我们正南方有一个伐木场，我们先前往那里稍作休息，然后再沿路前往安瑟尔。” “嗯。”虽然急切，但阿黛尔还是没有反驳老佣兵的意见。她的确很疲劳了。 在家乡的野外，阿黛尔会始终绷着自己的神经，提防那些凶狠的野兽和拦住的盗匪。不过，阳炎城公国显然要安全的多。两人很快到达了伐木场，途中没有遇到任何危险。伯恩斯披上了他的斗篷，把腰刀隐藏了起来。 “梅森伐木场，”阿黛尔看着入口附近的路牌，“地图上写的是安瑟尔伐木场。” “也许什么时候改了名吧，”伯恩斯不以为意，“那里有一个小酒馆。” 两人向酒馆走去。酒馆门口正在聊天的几个伐木工瞥了两眼他们，并没有理会这两位“普通”的旅者。 “听说阳炎城是帝国北方最繁华的城市，”坐在角落的座位上，阿黛尔感慨，“可是这小酒馆，却和家乡的相差无几。” “阳炎城距离这里还有好几天的路程呢，”伯恩斯哑然失笑，“别多想了。这酒馆不仅桌椅和酒桶，连酒瓶酒杯都是木头做的，倒是有点稀奇。” 阿黛尔点头：“能在这种地方生活，也不错。” 伯恩斯看着她期待的表情，心中却暗暗叹息。只有在提到弟妹们的时候，阿黛尔才会像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平时，她就只是一名厌倦了沙场的非法佣兵而已。 也不知道，她今后如何与天真无邪的弟妹们相处，伯恩斯悲哀的想。也许弟妹们热诚的希望姐姐回来，可姐姐却已经不是他们认识的那个姐姐了。 “说起来，阿黛尔，”伯恩斯问道，“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我？”阿黛尔有些诧异，在逃亡路上，伯恩斯老爷子从未和她聊起过这个话题，“我还没有想好。如果艾肯法师不嫌弃，我可以给他当个仆役。不过我还是想留在安瑟尔，好照顾弟妹们。亚西姆要待在阳炎城，没法和其他人在一起。老爷子，你呢？” “我这一辈子拿得出手的也就一身武艺，可是我老了，动不了了，”伯恩斯摇头，“我也许会找个贵族人家，教教小孩子武艺。半年前我听旅者说起，阳炎城公国东境荒废多年的城堡正在翻修，应该就在安瑟尔镇附近。也许，就会有阳炎城的贵族入驻那里。你要是当了他的宫廷法师，可别忘了向他引荐老爷子我。”在心中，伯恩斯还是希望阿黛尔能重拾法师之路的。 “我的功课都荒废好几年了。”阿黛尔却道。 “你十五岁就成了正式法师，”伯恩斯劝道，“你有巨大的潜力，不应该浪费。” “我受够了。我就是当个侍卫，也不想再……”阿黛尔摇头。 许多普通人对她的天赋赞不绝口，但阿黛尔却明白……在法师之中，自己的天赋只勉强算是中上。在传言里，那位道格拉斯家族的大小姐，仅仅十五岁就跨入青空级了！而自己，别说青空级，连云海中级都达不到，和人家整整差了三个大级别。听说法师之国埃里奥斯的天才更多，也有天赋能媲美道格拉斯小姐的。和他们相比，自己实在不算什么。 伯恩斯知道阿黛尔没有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他张了张嘴，正要说话—— “有人来了。”他猛地瞳孔一缩。酒馆有酒客光临不是怪事，可老练的伯恩斯仅凭脚步声，就判断出来者绝非一般的伐木工。阿黛尔从伯恩斯的表情上读出了异样，她低下头，把脸埋在阴影里，眼睛的余光却警觉的盯着门口。 但来者却让两人大吃一惊。 那是两位美丽的少女。其中一位金色长发，身着红色武者服装，腰间配着长剑，年纪看起来和阿黛尔相仿；还有一位暗金色短发，穿着白色衣裙，手持着阳伞，看上去比阿黛尔还小几岁。 不是来找我们的。阿黛尔稍稍放了心。似乎是一位离家出走的大小姐和她的亲卫。 “阿黛尔。”阿黛尔忽然到伯恩斯压低声音呼唤自己。他的右手看似随意的放在桌上，食指却不住的在桌面上移动着，好像在写着什么。 “侦测……魔法……” 读出伯恩斯在桌上偷偷用指头“写”出的字，阿黛尔不由得感到吃惊。“侦测魔法”是一个简单实用的小法术，以阿黛尔如今的能力，不需要念诵咒语就可以施展。但是，为了一个离家出走的大小姐施展法术，值得吗？ 虽然阿黛尔心中有着疑惑，她还是执行了伯恩斯老爷子的命令。她信任伯恩斯的判断，他老道的经验曾屡次让佣兵团化险为夷。 然后，她感受到了震撼。 白衣少女的花瓣形发饰，以及手指上宛如白玉的戒指，都闪烁着明亮的魔法灵光。但真正令阿黛尔感到震惊的，还是白衣少女手中的金色阳伞，以及红衣少女腰间的长剑。她曾多次用“侦测魔法”检测过附魔武器，可没有一件和它们近似。 正常的附魔武器，或是在开刃处附魔，或是在手柄上附魔，其灵光不会聚集在一处。但阳伞和长剑却非如此。它们的魔法灵光虽然黯淡，却极为均匀，每一寸的灵光强度完全相等，仿佛那不是一件武器，而是一位大法师用奥术能量凝聚而成的艺术品。阿黛尔甚至能隐隐感受到上面元素力量的流动。 “阿黛尔？”阿黛尔的神情告诉了伯恩斯侦测魔法的结果。 而阿黛尔却不敢说话。她生怕那神秘的两人会听到自己的声音。直到她确信两人把注意力集中在付账问题时，她才小声向伯恩斯报告了她的发现。 “阿黛尔，”伯恩斯却另有想法，“待会儿我找个理由，邀请那两位少女过来和我们共饮。” “可……” “这是结交她们的一个好机会！”伯恩斯低声道，“她们年纪轻轻就能携带强大的魔法物品，出身定是不凡……想要结识她们，就得趁现在了。” “哈哈……这两位贵客的酒，就由我们请了。”看到两人陷入困境，伯恩斯发出了声音。 -------------------------------- 酒馆的储藏室里。 伐木工们把这里弄做了暂时的囚室，而负责审问的人自然是少女了。少女坚持进行一对一的审问，酒馆老板对让少女和这两个“罪犯”独处还有些不太放心，直到林娜等人回来，才让林娜“保护”着少女，让那一老一小分别接受两人的问询。 “接下来的事，你们都知道了。”伯恩斯低沉道。 “感觉如何？”少女转向林娜。 “我有点后悔了，”林娜懊恼的挠了挠头，说出来的话却让伯恩斯惊疑不定，“我刚刚就不该隐藏实力。就是要把他们彻底击溃。” 驻扎在伐木场的士兵只有十位，也没有施法者，无论比质量还是数量，非法佣兵一方都占据上风。幸好他们只是一心逃窜，而帝国士兵们也不赶追得太远。 “他们一定还有援兵，”少女冷静的说，“不打草惊蛇是对的。要打……就得一锅端。” “说得对，”林娜赞同，阳炎城公国多久没出过这种穷凶极恶的非法佣兵团了？必须狠狠惩治才行，“那么，这两位逃兵呢？你打算怎么处理？” “他们啊……”少女陷入了思考。 第十一章 接纳 距离伐木场不远的某处山腹中。 就在少女聆听阿黛尔和伯恩斯讲述往事的时候，奥利芙带着佣兵团在这里休息。有两人在逃跑时受了箭伤，此刻正躺在地上接受包扎。 “可恶。”奥利芙心中怒火熊熊燃烧。若是在五国联盟或奥卡德边境，区区几名士兵根本不会让她感到畏惧。但一想到统治这片土地的那位“阳炎城公爵”，她还是忍不住心里发紧。 “尽快禀报团长。”奥利芙不敢迟疑。她吩咐了其他人几句，独自离开了队伍。 沿着一条不起眼的小道，奥利芙来到山顶附近。乍一看，这里只有嶙峋的乱石和枯黄的草丛。奥利芙径直走向一块巨石，一个不起眼的洞穴就隐藏在巨石的阴影里。 “首领。”奥利芙走进洞穴，毕恭毕敬的对着黑暗说道。 “失败了？”黑暗中传出一个冷漠的声音。 “是。”奥利芙说道。 几秒的静默。旋即，一位身着灰袍的男子从洞穴深处走了出来。他戴着兜帽，黑暗中完全看不清他的面容。 “按我之前所说，”男子云淡风轻的说，“你若向我求助，便得不到奖赏。” “是。”奥利芙不敢多说。 “我对你很失望。”男子说道。 “对、对不起。”奥利芙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这个在外人面前飞扬跋扈的女强盗，到了“首领”面前，却害怕得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我原本希望，你有朝一日能成为我的副手，现在看来，我对你期许过高了，”灰袍男子摇头，“起来吧。我还不至于，因为这一点小事而惩罚你。” “是。”奥利芙连忙站了起来。 “下一次，不允许再失败。”灰袍男子淡然道。 “是，”奥利芙说道，“是这样的……” “不用讲了，”灰袍男子却道，“我已经知晓。” 奥利芙心中暗惊。为什么大多数佣兵团成员都不敢背叛团长？不仅因为他心狠手辣，更重要的是他获取情报的能力简直不可思议。有时候他明明不在场，却比现场的人知道得更多。 “你根本不应该害怕卫兵，”灰袍男子说，“区区守卫一个伐木场的卫队，又能如何？等到阳炎城中的援军到来，我们早就越过边境了！至于那两个贵族女孩，你同样不必理会她们。” “是。”奥利芙额头上汗水涔涔而下。 “说到底，是你自己被阳炎城公爵的虚名吓到了。”灰袍男子叹息。 “那我们现在？”奥利芙问道。 “别急，”灰袍男子道，“并没有人追击你们。如果我料得不错，阿黛尔和伯恩斯很快就会离开那伐木场。你们就趁这个机会拦住他们……必要的时候，杀了也无妨。” “是。”奥利芙恭敬领命。 “以防万一，你们距离伐木场远一点行动，”灰袍男子嘱咐，“至于阿黛尔和伯恩斯选择了哪一条路，我待会儿会告诉你们。记住，你已经让我失望了一次，别让我失望第二次。” “是。”奥利芙的眼前不禁浮现了出佣兵团中那些“让首领失望”者的下场。她宁肯死在战场上，也不愿遭受那等生不如死的悲惨命运。 “走吧。”首领说道。 奥利芙向首领鞠了一躬，便离去了。首领听着她的脚步声消失在远处。 “那两个小姑娘，敢阻止我们，是有点胆色啊，”灰袍男子自言自语，“要是能搞到身边……哼哼，倒也不错。只是不知道，她们和海威尔公爵，有没有关系。” ---------------------------- 与此同时，在酒馆的储藏室中，少女和林娜正在低声商议着如何发落伯恩斯和阿黛尔两人。 “我知道，您可能没法信任我们，”伯恩斯苦涩的说，“在下老了，也活够了。可是……请至少帮帮阿黛尔。” 少女笑了。伯恩斯的表现让她很满意。 “去把阿黛尔也叫过来。”她嘱咐留守在门外的卫兵。 …… 【你施展的那个惑控系法术真……】内心世界里，少女称赞小薇。 【我的法术，只是引导了他们的情绪而已。】小薇说，【即使我什么也不做，他们也不会欺骗我们。】 【我听到了他们的真心话，小薇。这就够了。】 根据少女的吩咐，小薇在布置“审问间”的时候，不仅在门上设置了一道静音法术，还暗中对接受审问的两人施展了一个惑控法术。否则，少女终究是不敢轻易接纳有着黑暗过去的两人。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了…… 少女直视着面前的伯恩斯和阿黛尔。他们显得十分紧张，不安的看着少女。他们是生还是死，此刻就取决于少女一念之间。 “你们发一个誓吧，”少女说，“听好我的话。” 少女深吸一口气。 “你们发誓……愿意献出一切，终生侍奉我，这片土地的领主，女男爵维多利娅。” 伯恩斯和阿黛尔的眼睛瞪大了。他们的脸上都有震撼之色。两人终于明白了……少女的身份。 “若你们立下誓言，你们就当永远遵行我的命令，直到你们死亡。这样，作为你们的主君，我自会保护你们。”少女说。 伯恩斯和阿黛尔对视一眼，目光中都有着激动。两人随即下跪行礼。 “我，博哈德（阿黛尔）……”两人异口同声的开始立誓。 少女满意的看着这两人。阿黛尔稍加锻炼也许可以委以重任。而伯恩斯老爷子……虽然自己并不能重用一个负罪之人，但他的经验仍旧是一笔宝贵的财富。自己正欠缺一个武艺教师呢。 只要自己帮他们解决追兵，就能赢得他们永久的忠诚。 “你还真的愿意接收他们。”林娜惊异的说。 “怎么？”少女瞥了她一眼，“不行吗？” “不，”林娜连道，咂咂嘴，“我也挺中意他们的。我还想着呢，如果你不要他们，我就接手了。结果你根本不给我机会。” “哈。最开始代我邀请他们的可是你。” “我也是，看你还没半个手下……”林娜嘟囔。 第十二章 夜袭 少顷。酒馆中。 “您两位可不能信他们的一面之词啊，”听说少女和林娜同意伯恩斯和阿黛尔与她们同行，老伐木工忧心忡忡的说，“那些歹徒也不见得真的离开了。我看，你们还是委屈一下，今晚先在这边过夜吧。”其他年轻伐木工也纷纷附和。 “别担心，”林娜望着伐木工们，“我们能保护好自己。” 伐木工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一行四人离去。 …… 傍晚的天空，不知何时飘来了几片阴云。就连风也变得冷飕飕的。 “看来要下雨了。”少女看看阴沉的天空。 “别看我，”林娜发现伯恩斯和阿黛尔都把目光投向自己，说道，“我可是什么都没带。” 伯恩斯和阿黛尔对视一眼，眼神中都有着无奈之色。 “大人，”伯恩斯苦笑，“恕我无礼，您二位这趟门出得还真是……急切。” 老佣兵停住脚步。他拿下背包，从中取出两件亚麻布做成的斗篷。他随身带了好几件干净斗篷，不仅能防风御寒，紧急时刻还能做绷带。 “披上去，”他说，“多少能好一点儿。阿黛尔，你的帽子呢？我这老汉的帽子怕是有味儿——” “不用了，”少女说，“我手上的伞也不光是装饰而已。”就是白鞋白袜要弄脏了，她心疼的想。 【小薇，你能用法术给我们做个避雨的地方吗？】少女问道。 【能，】小薇答道，【不过我没有准备。从零开始准备制造一个足以容纳我们四人避雨的庇护所，至少需要十五分钟——】 【停，】少女果断的放弃了这个提议，【还是把法术留在更紧要的时候吧。】 你要是凭空在荒郊野外造一间屋子出来，那还不把那伙非法佣兵团吓跑了，少女想。她可是盼着那些人回来找麻烦的。 “我也不需要帽子。”林娜说，只收了一件斗篷。伯恩斯也没再多说。 众人急匆匆的赶路。太阳早已落山，却看不到星星和月亮。忽然，少女感到脸上有点湿润：天上已经下起了蒙蒙细雨。 “……” 她无言的撑起了“光明之世”。这一定是世界上最奢侈的雨具了，少女乐观的想。 “我们，还是在这里扎营吧。”伯恩斯说。他不清楚“光明之世”是秘仪兵器，却也明白这件魔法道具和雨伞并不沾边。 众人觅到了一片小树林。树叶几乎已经掉光了，伯恩斯、阿黛尔和林娜（她实在不情愿呆在旁边看别人干活）很快清出了一片空地。在雨天生火本是极为艰难的事，但因为两位法师的存在，问题也就变得不再是问题。伯恩斯和阿黛尔还用斗篷和树枝在帐篷外弄了一个简单的挡雨天幕。 【可惜袜子还是沾上了泥浆。】少女遗憾的说。 【那还不是因为你不让我做庇护所！】小薇吐槽。 “我们的帐篷只能待三个人……”阿黛尔小声说。 “老头子我就帮你们守夜吧，”伯恩斯说，“你们三个姑娘就好好休息。” “我也来……”阿黛尔说。 “法师就给我好好休息，”伯恩斯皱眉，“我熬一夜也撑得住。” “他说得对，”少女躲在帐篷里挥了挥手，“我看，我们就好好睡觉吧。”在其他三人忙着扎营的时候，她早就让小薇用各种警戒魔法把附近防守的固若金汤了。而且，她和小薇轮流睡觉，总有一个是醒着的。 林娜白了少女一眼：“我也来陪老爷子。我们可以分开来休息。”伯恩斯年纪大了，林娜不好意思让他独自冒着雨在外面待一整夜。 伯恩斯拗不过：“克莱门斯小姐，辛苦你了。”幸好老佣兵不知道这位愿意和自己一起守夜的女战士是帝国的公主，否则非得吓傻不可。 从林娜干净利落的动作中，伯恩斯已经瞧出了她完全适应在野外过夜。相比之下，女男爵大人虽然不娇气，多少有点毛手毛脚的。 --------------------------- 不远处的山坡上。 奥利芙正在闭目养神。她和她周遭的十几名同伴都暴露在雨中，浑身都湿透了，却没有一个人敢出言抱怨。 很快。 一道迅捷的身影从山下蹿了过来。 “乔，”奥利芙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情况如何？” 名叫乔的精瘦男子微微点头。作为队伍的斥候，他的职责就是帮助队友收集必要的情报。 “我已经确认，”乔说道，“他们一行四人，就在那片小树林里休息。那火光就是他们的。” “艾米呢？”奥利芙问起和乔一起行动的另一名斥候。那个红衣女孩是佣兵团里最年轻的。 “艾米正在盯着他们，”乔说，“他们绝对逃不掉。”他的语气中带着淡淡的自信。 “好，”奥利芙说，“我们现在就行动。按计划行事。乔，你还是在暗处蹲守。如果……” “如果阿黛尔胆敢用什么法术，”一位戴着兜帽的佣兵冷声道，“我会反制她。她会用的法术，我都清楚。”阿黛尔比他年纪轻，施法天赋却比他强，他早就看阿黛尔不顺眼了。 “还有，那两个贵族女孩要是胆敢反抗，也一并杀了。”奥利芙嘱咐道。 “可是……”有佣兵想起少女和林娜的美貌，不禁想要嘟囔。这么漂亮的姑娘，一刀杀了，多“浪费”？ “这是团长的命令。”奥利芙厉声喝道。顿时所有人都不吭声了。对于那位神秘团长的畏惧，早已深入了这些佣兵的骨髓。他们宁肯死，也不肯承担忤逆团长的后果。至于女人，将来总会有的。 “现在跟我走。”奥利芙说。拥有四分之一兽人血统的她天生极为嗜血，也擅长在黑暗的环境中作战。在佣兵团中，还真没谁能在正面作战上和她一较高下的。 沿着山坡，众佣兵悄悄向着少女扎营的地方靠近。很快他们看到了艾米，红衣女战士就在距离营地不到两百米的地方。她向其他人打了一个代表“一切正常”的手势。 奥利芙不由得心中一喜。 “上！”她大喝一声。 奥利芙从未怀疑过自己的胜利。自从被团长招至麾下以来，她带领队伍从未尝败绩。即使遇到暂时的挫折，团长的神机妙算也能让他们转危为安。 可这一次——奥利芙本能的感觉到不妙。 白衣少女不见了。临时搭建的避雨棚正在风雨中飘摇着。明亮的篝火熊熊燃烧，火星噼啪作响。阿黛尔和伯恩斯正手执兵器严阵以待，火光在他们身后的帐篷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林娜站在火焰一侧，强风卷起了她美丽的金色长发。她的长剑已经出鞘，花式剑柄华贵而精巧，剑锋则伸到了火舌之上，在烈火的灼烧下闪闪发光。 第十三章 雨中之战（上）（附小爆发预告） 雨中。 林娜手执“黎明之剑”，扫视着面前的不速之客。 “一、二……”她在心中飞快的确认着对手的人数，眼神中充满战意，“一共十二个人。其中疑似法师的人有两个。” “先杀死法师！尽可能把敌人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给阿黛尔和伯恩斯减轻压力。”林娜瞬间做出决定。 约莫二十步之外，奥利芙警惕的盯着林娜。和想象中不同，对手完全没有惊慌失措。白衣少女到哪儿去了？己方的行动被发现了吗？ “管他呢！”奥利芙把心一横，“就算有陷阱，也是我们占据优势！” 她笑了。她握紧手中的宽刃砍刀。凭着这柄砍刀，奥利芙不知击杀过多少比她强壮的战士。 “你很勇敢，”奥利芙说，冷视林娜，“但我敢打赌……不出三十秒，你就会向我求饶。到时候，你想死都没那么容易！”她整个人爆发出惊人的气势。而其他人择是分散开来，将林娜等三人团团围住。 林娜秀眉微皱。 “虚张声势？”她轻声道。 毫无预兆的，金发女剑士动了。她整个人化作一道残影，向奥利芙猛冲过去！ “好快！”奥利芙心中惊愕。林娜的速度已经超过了她的极限速度，而且奥利芙从没见过哪个战士不依靠法术加持能爆发出这种速度！ 没有丝毫犹豫，奥利芙举起砍刀，准备防御林娜的一击。久经沙场的她，看似在随意挑衅，却始终注意着林娜的一举一动。即使林娜的冲锋毫无征兆，奥利芙也有自信挡下这一击！ “在她出第二剑之前，砍了她！”奥利芙咬牙。 可是—— 林娜的剑，并没有袭向奥利芙。在距离奥利芙仅有数米之遥的地方，林娜猛地一个变向，速度不减，朝奥利芙斜后方戴着兜帽的男子猛扑过去！ “怎么可能？！”奥利芙大惊失色。没听说过哪个战士能全力冲刺中忽然改变方向的，除非……对手在速度上仍旧有所保留。 “呃——”那法师抬手想要施展一个法术，可惜林娜的剑实在是太快。他还没来得及吐出咒语的第一个音节，林娜的剑就已经斩断了他的脖子，顿时身首分离。 林娜砍下了那法师的头颅，身形也是微微一滞。有两名使用手弩的佣兵立即对准她，但林娜还是比他们稍快一步。女剑士再一次动了起来，两发毒箭和她擦身而过—— “快跑。”距离最近的一名佣兵看着林娜杀向自己，赶紧挥动手中的长枪抵挡，却哪里档的住？林娜的剑太快太快，那佣兵的长枪根本碰不到林娜的剑，就已经被林娜切开了咽喉！林娜身影不停，都不等那男人倒下，继续向着下一位法师疾奔过去。 “小心！”奥利芙厉声喝道，从林娜身后追了过去。如果说在场还有谁敢和林娜一对一近身战，那就只有奥利芙了！她明知林娜的剑术和速度都远胜于自己，却丝毫没有畏惧，而是像一只被逼入险境的野兽一样，决心背水一战。 而那位最后的法师也反应过来。在林娜冲到他身边之前，他还有时间再念一个咒语。这个咒语可以拯救他的生命—— 砰！ 那法师瞪大眼睛。他的额头上开了一个大洞，头骨碎裂，鲜血潺潺而下。林娜直接从他软倒的身体旁经过，速度都没有减慢一丝。 “石头！”有人惊呼。他看清了，击中那法师的乃是一块鸡蛋大小的卵石。林娜右手持剑，却在左手手心中暗藏了一块石头……此刻拿石头当暗器使，立即就击杀了一个原本难缠的敌人。 用一块普通的石头直接在远处打穿人的脑袋，那力量得多大？奥利芙也做不到。 “聚在一起。”奥利芙的凄厉的喊声在雨中回荡。任凭林娜力量再强，速度再快，也不可能一剑杀两人。林娜出剑的时候就是她速度减慢的时候，三人以上连环进击，完全有机会击中乃至于斩杀她。 可是，他们还有靠拢的机会吗？ “死。”只听伯恩斯一声冷喝，手起刀落，结果了一个魁梧佣兵的性命。那魁梧佣兵把注意力都集中在林娜身上，却忘了伯恩斯老爷子的武艺丝毫不逊于他。 “睡去吧。”阿黛尔口中念念有词。两名拿着手弩的佣兵还没反应过来，就受到阿黛尔的法术影响，昏昏沉沉的软倒下去。以阿黛尔的能力，只能影响他们不到十秒的时间……但这已经足够。伯恩斯一个箭步就蹿到了他们身边，干净利落的两刀令两人身首异处。 “喝。”林娜也斩杀了一位体格瘦削的男性佣兵，又冲向那名使用双刀的红衣女战士。 “不！”红衣女战士艾米眼中有着绝望之色。她勉强能跟上林娜的速度，但在力量上逊色太多。双方的兵刃甫一碰撞，艾米手中的双刀就脱手飞出。她闭上眼睛等待死亡降临……但林娜的剑却停住了。女剑士倒转剑柄，用剑柄打向艾米的腹部。艾米“呃”了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跪倒在地，几乎昏了过去，但毕竟保住一条性命。 “武艺不错。”林娜看了倒在地下的艾米一眼。她放过艾米，是因为阿黛尔曾经为她求情，说艾米是她在佣兵团中最好的朋友……而林娜也看到在酒馆中艾米为阿黛尔说话，甚至刚刚监视一行人的时候，艾米也明显故意弄出一点轻微的声响让众人察觉。自己甘冒危险也要帮助朋友，让林娜决心放艾米一条生路。 “她果然是叛徒。”奥利芙双目尽赤，恨不得把艾米当场活剥了。此时包括奥利芙在内，活着的佣兵只剩下三个。那幸存的两男一女原本在外围，此刻终于聚到了一切。而奥利芙则是独自追在林娜身后。 “是时候了。“林娜的剑上，猛地绽放出金色的光芒。那光芒是如此耀眼，仿佛黑夜里冉冉升起的朝阳。篝火的亮光在那光芒面前，都显得开始有些变得黯淡了…… 第十四章 雨中之战（下） 奥利芙忽然明白会发生什么事了。她想出声警告，但已来不及了。 “黎明之剑”上燃起了鎏金色的火焰。林娜挥动长剑，火焰就宛如风暴，向着手足无措的三人席卷而去。三人发出几声痛苦的惨呼，就变成了三具烧焦的尸体。 …… 雨，持续的下着。林娜在空气中凝聚的火元素很快消散，火焰渐渐熄灭，“黎明之剑”也不再发光。 “呼……” 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林娜停下脚步。雨水不利于她掌握火焰的力量，让她的消耗比预想更大。在她的身后，奥利芙也不再追赶。林娜回过身去，和奥利芙相隔数米对视着。 “够狠。”奥利芙说，“你是秘仪战士，对吧？” “对。”林娜点头。 “果然，”奥利芙低沉道，“我们曾经设下陷阱对付过一名云海高级的秘仪战士。那次是我们算计他，最后也付出了三条人命，才杀死那秘仪战士。你看上去比他更强……却反过来算计我们。” “被你们夺走的秘仪兵器，到哪儿去了？”林娜皱眉。 “早卖了，”奥利芙冷笑，“你们秘仪战士自称世界上最强大的战士！却只会通过秘仪兵器类似法术的手段阴险害人。若是双方公平相斗，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那好，”林娜说，长剑平举，金发秀发在风中飞舞，“我不用‘秘仪’的力量。甚至我的速度和力量，也会压制在我得到秘仪兵器之前的程度。你我公平一战，我若是死了，也心甘情愿。” “此话当真？”奥利芙高举砍刀。 “我以我战士的荣耀起誓。”林娜说。 “那好。”奥利芙不再追问。雨幕之中，双方遥遥相对……伯恩斯和阿黛尔远远看着这一切，却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几乎是同时，两人动了。没有任何多余的算计，两名女战士都径直向着对手猛冲过去！ 奥利芙，兽人的后裔，以力量见长。为了弥补速度的相对劣势，她甚至放弃了盔甲，只穿着一身布衣。 同样，林娜也没有穿戴任何盔甲。主动切断了“黎明之剑”对自己的加持，她的速度大为减慢，也就和奥利芙伯仲之间。 当！刀剑相交，火花四射。 “我在力量上竟然不占优势。”奥利芙瞳孔一缩。 力量、速度、爆发力，双方都相当。那么胜负，就会取决于作战技巧……而论武艺，林娜明显要稍胜一筹。 “死！”即使处于下风，奥利芙也毫无惧意。她把刀舞的好似旋风一般。林娜的剑术虽高，“黎明之剑”终究是一把单手剑，单手挥动才能体现出技巧的优势。而林娜如果单手挥剑，力量上就没有办法和双手持刀的奥利芙抗衡了！ “情况不妙。”伯恩斯焦急起来，他看出奥利芙的攻势好似层层叠浪，渐渐将林娜压倒。兽人骨子里那种永不服输的劲头被激发，令奥利芙越战越勇。 “喝！”林娜刁钻的一刺令奥利芙小臂受创，鲜血淋漓，但奥利芙恍若未觉。她抓住林娜一刺一收之间的破绽，整个人向着林娜撞了过去。 “唔……！”林娜猝不及防，被奥利芙整个撞飞出数米，倒在地下，嘴角都逸出鲜血。 奥利芙发出刺耳的笑声，整个人仿佛野兽般一跃而起，斩向林娜。林娜顾不得受伤，一个侧滚翻躲开攻击，溅起地上的水花。奥利芙跟上毫不犹豫的又是一劈，却被林娜用长剑挡住，紧跟着一脚踢在奥利芙腹部。奥利芙被踢得连退几步，林娜趁这个机会站了起来。双方没有给对手任何喘息的时间，毫不犹豫的揉身再上—— “破。”奥利芙的刀划开了林娜肩部的衣服，却没有伤到林娜。她小臂受伤，出刀之际动作有些迟钝，而林娜没有错过这个转瞬即逝的机会。 她的长剑刺穿了奥利芙的胸口。 奥利芙的动作猛地停住了。她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身体。她想挥动自己的砍刀，但手臂却不停使唤，砍刀落在地下。 输了吗？奥利芙想。 不……还没有结束。至少，再给她一记狠的……！ “喝！”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奥利芙握紧拳头，对准林娜的脸部，打出了自己生命中最后的一击。拳头夹着风声，足见这一击劲力之大 “躲啊。”伯恩斯焦虑的看着。这一拳势头虽猛，但只要林娜弃剑回跳，就一定可以避开。但—— 对手濒死之际的反击，林娜没有选择躲开，而是硬生生吃下了这一击。她的身体就犹如断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背心撞在一颗大树上。 “哈哈……”奥利芙放声长笑。她的笑声越来越低，最后趋于无声。她的身子也渐渐软倒。 远处，林娜缓缓起身。奥利芙这一拳打得她半边脸都充血了。她喘着气回到奥利芙旁边，后者的眼睛仍旧没有合上。 “你很强。”林娜称赞。她拔出了插在奥利芙胸口的长剑，鲜血狂喷，染了林娜一身。女剑士整个人仿佛浴血一般。 而奥利芙的意识缓缓滑入深渊。在生命的最后，她眼前浮现除了那位“首领”的脸。 …… “林娜？”“克莱门斯小姐？” 伯恩斯和阿黛尔奔到了林娜身前。就算他们见识无数血腥的场面，仍旧有被震撼的感觉。 林娜摇了摇头。 “我很好。”她说，低头望着奥利芙的尸体。雨丝打在尸体上，冲淡了鲜血的红色。 女剑士回想起了自己接受过的训练：为了在武道上赶上自己的姐姐，在公爵府的地下室里，她和一个个死囚生死搏斗。可结果呢？姐姐不仅先她一步成了秘仪战士，论带兵打仗、处理政务，姐姐也远在她之上。而她收获的，就只有…… 让近五年的阳炎城公国，多了一个怪物的传说。人们盛传在公爵府的地下室里，隐藏着一头凶狠的怪物。每一个被关进地牢的死囚，都要被迫和这头怪兽厮杀，最后被怪物刀剑般的手爪撕成碎片。 或许，这血腥的沙场，正是自己唯一的归宿。 “我，真傻。”女剑士抬头，任凭雨水冲刷着自己的身体。 第十五章 断崖（三更） 远方的山坡上，一处断崖旁。 身着灰袍，戴着兜帽的男子，遥望着远处的火光，脸上有着悲戚之色。风吹起了他的兜帽，露出一张久经沧桑的脸。 他约莫四十多岁，黑发，额头上已然有了岁月催生的皱纹。他就像一个平平无奇的中年人，只有左眼带着的黑色眼罩，隐隐显出男子的身份。 他正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非法佣兵团“首领”！ “死了，全部都死了，”他喃喃自语，“想不到，真是想不到啊……来一趟阳炎城公国，竟然就惹得‘黎明之剑’亲自现身……” “走。”狡诈的他不愿在原地多待。 可他的动作骤然间凝固了。他凝望着半空的雨幕，叹了口气。 “每一个法师背后，总有一位保护他的战士，”他低声自语，“每一位强大战士身后的阴影里，也总隐藏着一个法师。出来吧，‘朋友’。” 中年男子面前断崖的虚空中，一道人影凭空出现。白衣白裙，手执暗金色的阳伞，少女就这样伫立于虚空之中。 “果然是你，”男子感叹，“秘仪战士与法师……完美的组合。” 而漂浮在半空中的少女——确切的说，小薇——向前一步，踏上实地。 【被发现了啊。】心灵世界中，少女遗憾的传音。她必须凝聚出火焰之翼才能勉强飞行，而小薇只要同时运用“飞行术”和“隐身术”，就能在空中隐秘行动。 【“隐身术”在雨中会产生破绽，】小薇歉意道，【对不起。】隐身的效果只是通过操纵光线，让别人看不见罢了，并不能真的让自己变成虚无。 【其实只是你一直不愿意放下“光明之世”的缘故吧？】少女吐槽，【只要眼睛没问题，谁都能看出这里藏了一把看不见的伞。啊，他的一只眼睛好像确实不太好。】 这次行动，林娜负责正面抵挡对手，而小薇和少女的任务则是暗中侦查周遭，确保将敌人一网打尽。她们确实发现了一个暗中窥视的敌人斥候，一名瘦削的男子。小薇轻松就控制住了他。 而眼前的灰袍男子，显然就没那么好对付了。 “你是……‘首领’？”小薇从阿黛尔和伯恩斯口中听说过“首领”的存在。黑发、独眼、疑似青空级法师，这就是“首领”的特征。 二十多年前，他组建了这支非法佣兵团。佣兵团没有名字，却无比强大，是五国联盟最强大的非法佣兵团，连身为正规佣兵的“野蔷薇”们都不愿意与他们正面对抗。甚至有不止一位云海高级乃至青空级的施法者因“首领”的阴谋算计而陨落…… “你很年轻，”首领直视着小薇，语气淡然，“从你施展‘隐身术’和‘飞行术’的功底来看……应该达到青空级了。如此年轻就达到青空级……在我见过的天才施法者中，你足以排在第二。” 小薇脸上浮现出吃惊的表情。而少女心中却杀机沸腾。 【这个家伙，有能力猜出你是谁。】少女道。 【我明白！】小薇也严肃起来。 “和你一对一，我没有获胜的把握，”首领摇头，“而且你的背景恐怕很大。我不想和你为敌。” “你想……投降？”小薇都已经准备好使用自己最强大的法术了，却没料到对手并无多少战意，“可你的手下……” “那些不成器的手下，死了便死了，”首领轻声道，“他们任务失败，就算你们不动手，我也会清理他们。”说这话的时候，他心中忽然微微一疼。 “就算是养条狗，死了，也会心疼的。”首领默默的想。奥利芙的身影在他心头一闪而过。 “可我凭什么放过你？”这话是少女一定要让小薇说的。 “杀了我，对你一点益处也没有，”首领平静的说，“放了我，你却能得到诸多好处。” “诸多好处？”小薇不解。 【当心不要被他蛊惑。】少女连忙提醒。 【不会的。】小薇应道。 “第一，”首领说，对方并没有立即攻击他，他已经感到满意了，“我和你无冤无仇。杀不杀我，对你毫无影响。而和选择和我结交，你却多了一个盟友。” “你这样的盟友？”小薇不屑。 “你在帝国之中，一定会身居高位，”首领说，“身居高位的人，无论如何，绝不可能只凭光明正大的手段统治一切。你需要黑暗中的力量的帮助你，为你处理一些见不得人的事。而我，就能帮上你的忙。我可以为你提供情报、提供手下……甚至传说中的大陆第一神秘组织‘云海之手’，我也能帮你联系上。我能成为你的左膀右臂，而你却不用付出任何东西。” 小薇轻轻点头。 “第二，”首领说，声音低沉起来，“我知晓很多秘密。有些秘密，可能超出你的想象。你我选择休战，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这些秘密……五国联盟、奥卡德的种种密辛，乃至于一些遗迹、古老法师塔的地点等等。那些地方，可都埋葬着无尽宝藏。凭我一个人的力量无法探索，可我相信你能够做到。即使现在做不到，你叫上你的朋友，或是将来变强之后再去，一定能取得其中的宝藏。你也许很富有，可珍贵的宝物，是永远不嫌多的。” 【我明白他在搞什么鬼把戏了。】少女心中冷笑。 【我不相信他。】小薇也说。她虽然天真，却是冰雪聪明。 帮自己处理一些见不得人的事？说的倒好听，但谁能保证他不会转头就背叛自己？还有古代遗迹等等，说不定他说出一个必死之地，骗自己钻进去！口头承诺，说的再天花乱坠也没用！ “刚刚我讲的是好处，”首领淡然的表情渐渐隐去，一只独眼中散发出狠毒的光芒，“接下来……你要和我为敌，有诸多你无法承受的坏处。” “首先，你不知晓我的实力，”首领嘴角微微扬起，“我是法师。可我是云海高级？是青空初级？还是更强？你并不知道。你再天才，毕竟年轻，论经验，论积累的手段等等，你是远远无法和我相比的。你是千金之躯，我相信……你会做出明智的选择，不会和我这‘强盗’对决赌命。” 小薇的脸色不觉阴沉下来。 “即使你能赢我，只要你没能杀了我，我就能报复你，”首领知道自己的言语终于起作用了，露出蝎子般的笑容，“我正面可能打不过你，但我暗地里的手段比你强得多。凡是能打击你的办法，我都会用上。甚至我杀不死你，那些你看重的人，你的部下……我可以对他们动手。你再厉害，也不可能永远庇护他们。我有的是时间和你慢慢耗。” 就算小薇脾气再好，此刻也不得不发怒了。 “可如果现在我杀了你呢？”小薇几乎是破天荒的用了“杀”这个字眼。 “你不会的，”首领的独眼直视着小薇的眼睛，“况且，即使你杀了我，我也能报复你。” 小薇一愣。 “我刚刚一直在想……”首领的声音变得虚无缥缈，“你绝不到二十岁，甚至不满十八岁……找遍整个云上世界，也没有几个不满十八岁的女性青空级法师。帝国，更是一个也没有。我一直在想你是谁，难道是帝国暗中培养出来的天才？不合情理……” 少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忽然意识到首领在说什么了。 “你没有发现，我始终在监视那个酒馆，除了你们和阿黛尔的密谈我没有听见，我知道那里所发生的一切，”首领的话语好似恶魔的呢喃，“当时，你不愿意向那些伐木工透露名字……可你的同伴确实叫过你一次‘维多利娅’。就在刚刚，我终于想到了……” 首领一直在拖延时间。终于，他将脑海中支离破碎的碎片拼到了一起。 “道格拉斯小姐。”首领说。 “你……” “我记得，你被奥卡德通缉！”首领呵呵长笑，他从小薇的表情上读出了他是对的，“我还以为你被埃里奥斯人庇护起来了呢！原来是改头换面，加入了帝国……有胆量。道格拉斯小姐，我真的佩服你。” 小薇脸色难看。 “明白了吗？”首领说，“相信我，我有办法在远处监控你们，也就有办法将信息传到远方！只要你杀了我，我在远方的部下会立即知道我死了……连同你的真实身份一起。到时候，他会立即向奥卡德报告这个消息。他们一定会知道你在这里。不管你逃到哪里，奥卡德人都一定会杀了你。” 小薇没有说话。 “你只能做出选择，”首领说，“与我合作，还是与我为敌。与我合作，我之前说的那两点好处，依旧有效。与我为敌，你却有生命危险。该选择哪项……不用我多说了吧。”他期待的看着少女。 【小薇，】少女冷静的向小薇传音，【我们不能退缩。】她的确佩服这位首领，如果她和小薇只是想苟活于乱世，接受他的提议似乎也是不错的选择，可是…… 自己的目标，可是那位奥卡德的最高领导人尼古拉斯阁下。向“首领”这种人妥协，将来只会招来更大的祸患。怎么能因这种威胁就低头？ 就算“首领”把消息公开，少女心道，关于维多利娅的流言多得是！奥卡德人未必肯相信“强盗”提供的情报是真的。而且就算他们相信了又如何？自己敢在帝国公开做女男爵，虽不至于直接把身份弄得天下皆知，却也做好了身份暴露的准备。 拥有帝国的爵位，奥卡德人别说明面上不敢动手，就连暗中对付自己都很麻烦。 每一位强大的秘仪战士，都是在危险磨砺下诞生的！ …… 【只能战斗了。】小薇也下定了决心。 【动手！】 早就准备好的小薇抬起手，强大的奥术能量瞬间在她身侧凝聚。 “杀！”首领黑色的独眼中也迸出一道精芒，他暗暗期待自己的说辞能见效，可也不畏惧正面战斗。 两位法师，几乎在同一时间使出了自己的法术。 第十六章 首领的实力（四更求票） “哦？” 独眼男子微微错愕。此时距离小薇开始吟唱咒语不过半秒……在首领身后，一只深黑色的手从他脚下的阴影里悄无声息的成形，伸向他的脚踝。 “道格拉斯家族的这种手段……”首领嗤笑一声。正常情况下施展一个法术少说也要五秒，这个隐蔽的束缚类法术成形如此之快，又没有干扰到维多利娅正在吟唱的杀招，显然在两人对话时就已经准备就绪。 无论是小薇还是她母亲伊丽莎白，都不擅长战斗。小薇眼下所施展的法术看似只是限制对手行动，实则兼有麻痹之效，一旦成功，别说是个人类，就算是头大象，也会暂时动弹不得，乃是安稳而有效的战术。 可是…… 嗖。 独眼首领凭空消失，旋即出现在十米开外的一棵矮树旁。 “你真令我失望。”首领的独眼中透着轻蔑。 【瞬间移动？】少女大吃一惊，【闪现？】 【不，绝对不是，那样我早就发现了，】小薇的传音里透着慌张，【是了，不是“移动”，而是对调。这家伙，把自己和自己指定的东西对调了。】 【还可以这样的吗？】少女有些恼怒，你怎么不早说？ 【怎么可能，必须是自愿的生物才能对调，】小薇却已经想明白了，【他在和我们说话的时候，偷偷让一个隐形使魔呆在了远处。】 制造最弱小的隐形使魔，仅仅是云海初级的法术罢了。任何一个正式法师都能做到。 和另一个相距不远的生物交换位置，比制造隐形使魔稍难，云海中级的法师才能施展。是一些老派法师的不传之秘。 仅仅两种云海级法术结合，便可爆发出惊人的机动力。 “你没机会了。”首领身后光芒闪烁。四枚浮动着点点雷光的土黄色光球浮现在了首领身后。首领一挥手，一道道噼啪作响的闪电光束便撕裂蒙蒙细雨，向小薇急袭而去。 对手只有一个人，与其选择一些大范围的攻击法术却给防御住，倒不如提高命中率一击让对手丧失战力！ “哼。”小薇却恢复了镇定。就这样？论对法术的掌握倒是很惊人，可惜都是云海级法术而已。 首领发出的闪电束，威力极强。一般云海级法师，最多同时召唤出两条，就是极限了。小薇云海级时，类似的能量集束可以发出三条！至于同时发出四条？虽说不可思议……可一般能同时发出四条以上这种能量集束的法师，早就突破到青空级了，根本不会在提升这等低级法术上浪费时间。 呼—— 小薇身侧的空间都隐隐震颤。那是将近二十枚蕴含着恐怖元素力量的能量球，有的腾跃着火焰，有的散发着寒气，有的闪烁着电光，有的却是漆黑一团……元素球好似众星捧月班，密密麻麻的浮现在小薇身周。 “去。”小薇静静的下令。 【你的实力也进步了啊。】少女也为之惊异，上次小薇曾用类似于飞弹风暴的能力对付追捕她的破法者团队，那时候小薇不过能呼唤出十枚出头的光球而已，而且还是单一的能量种类。 嗖！嗖！嗖！ 飞弹风暴迎着闪电束，碾向独眼首领。 闪电束和小薇的光球在空气碰撞，爆炸，抵消，发出隆隆的声音……可小薇这边的光球数量有压倒性的优势，首领能通过闪电束防御的不过四枚罢了，还有更多的已到身前。 “呀。”独眼首领面色微变。他再一次发出四枚闪电束，然后立即原地消失！ 砰！砰！砰！砰…… 又是四枚光球和闪电束相互碰撞，炸开。首领则是移动到了不远处的一块山石上。 “没完没了。”剩余的光球在空中打了一个弯，在雨中划出优美的弧线，换了个方向依旧袭向首领。 “能精准控制所有的能量飞弹……她还不到十六岁吧，竟然能做到……”首领心中凛然。幸好飞弹的速度不够快，他还能挡得住！其实，如果小薇的战斗经验再丰富一些，没有同时召唤那么多能量类型，飞弹的速度还能更快，独眼首领单凭几条闪电束绝对防不住。 “唔。”独眼首领又发射了两波闪电束和能量飞弹抵消，却依旧没有消除所有的飞弹。他的不得不再次发动空间移动，这次移动到了二十米之外……才有勉强有时间抵御住了小薇残留的几枚飞弹。 【这家伙准备了多少个隐形使魔啊……我们干脆把附近的地面都掀起来算了。】 【好。】其实小薇也有点不耐烦了。 眼前的对手实在是太奇怪了。他连续运用了五次闪电束和三次空间换位，且运用的几近完美。前后不到二十秒的时间，他足足施展了八次云海级法术！根本匪夷所思。但仅仅凭借云海级法术，运用得再好又有何意义？以弱敌强，拼下去，无论是法术数量，而是精神力，终究有撑不住的时候。 小薇用手一指。 轰隆隆…… 大地在震颤。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响声，一只巨大的，土石凝成的手掌拔地而起，向着独眼首领猛抓过去！那首手掌每一个手指都接近一个人高，速度却比刚刚的飞弹还快…… 可独眼首领嘴角却浮现出了一丝冷笑。他嘴里轻声念诵着什么。 轰！ 大地龟裂。独眼首领身前，一只外形一模一样的土石手掌破土而出，从正面挡住了小薇召唤的手掌。只是……独眼首领的手掌明显要小一号。 “还想抵抗？”小薇恼怒了。 两只土之巨掌在角力。可显然，小薇的土之巨掌稍胜一筹。 【这种体积的差距，应该有压倒性的优势才对……】少女却看出了一点端倪，【就像两个人掰腕子，一方力量上处于劣势，但技巧上却远远优胜……】 “你以为结束了？”独眼首领冷笑。 “这——”小薇愣住了。 独眼首领身前，第二只土之巨掌拔地而起！外形、体积，都和他第一只巨掌完全一样。 轰！第二只巨掌也瞬间投入进攻。 “呃……” 瞬间，攻守倒转。从完全处于下风，变成完全压着小薇打！两只巨掌仿佛同一个人的两只手，配合无间，让小薇那只笨拙的独手，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泥土在空中飞舞，与雨幕合为一体，不及落到地面，就变成了粘稠的泥浆。 “居然还有人，能将这笨拙的云海高级法术运用的如此神妙。”小薇震惊了。与此同时她还在安慰自己……虽然处于下风，但自己的巨手凭着力量和硬度上的优势，还能勉强防住。 “了不起，可是……”独眼首领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怎么会……”小薇瞪大眼睛，她能感受到独眼首领两只巨手的力量再一次增强了！ 而这，正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伴随着轰隆声，小薇的土之巨掌轰然碎裂，倒塌…… “砸。”独眼首领遥遥看着。他的土之巨掌短暂的跃升了力量，但代价却是在击溃对手后同样解体！三只巨手，几乎同时崩解，在首领精确的计算下，向小薇头顶砸去，在蒙蒙雨幕中，化作一股吞没一切的泥石流…… 小薇娇弱的身影，几乎瞬间，就被泥石流完全淹没…… 第十七章 “无用之人”（上） 山下。 阿黛尔和伯恩斯听见远处仿佛山崩地裂的声音，不由得为之色变。 “维多利娅……”林娜的手按在剑柄上。她和少女约定好，绝不干涉对方的战斗！可她也不愿意坐视朋友陷入生命危险中。 “你可一定要安然无恙啊。”女剑士默默的想。 …… 另一座山的山巅。一棵枯树的树梢上。 一只通体碧绿，小的可以放在人手掌心的鸟儿，发出了清脆的啼鸣声。那声音悦耳动听，却隐含一种悲伤之意。 忽然，它张开灵巧的两翼，迎着风雨向远方飞去。 …… 少女嘴角隐隐有着血迹。 想不到会在自己认为绝对安全的地方遇到这种危险，她心下骇然。 在小薇的土之巨手崩溃的瞬间，她就接管了身体的控制权，同时燃起自己的火焰之翼，爆发出最快速度，全力向前冲刺，躲开了敌人的攻击。 关键时刻，少女还是决心将自己的性命掌握在自己手里 “我赌对了。”她想。 身后。在距离自己仅有几尺之遥的地方。悬崖边的空地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块硕大无朋的巨石。 在最后的时刻，独眼首领的法术将泥土转化成了石头。整整三只塌落的土之巨手合为一体，变成了一整块坚不可摧的顽石。 【谢谢你。】意识世界中，小薇一阵后怕。她重新施展飞行术需要数秒时间，根本来不及躲开如此可怕的泥石流，免不了被封入石头中的命运。秘仪战士的身体再强，终究是血肉之躯，被困在石头里，只怕一瞬间就会粉身碎骨。没有预先准备“穿墙术”一类手段，法师也无法在石头里逃生。 【没事。】少女安慰道。她的左肩被一块拳头大小的落石击中，就连动一动都很疼。 少女面前，独眼首领脸色煞白。刚刚的法术已经超越了他的极限，耗干了他几乎所有剩余的精神力。而少女最后爆发出的火焰之翼……那是法术吗？ 轰隆隆…… 独眼首领再也坚持不住。精神力的透支让他的身体摇摇晃晃，法术也维持不下去了。伴随着怪异的响声，少女身后的巨石层层龟裂，再次崩坏，重新化为泥土。悬崖边上的大地也经不起这反复的折腾，发出低沉的呜咽声，一次大型滑坡就此开始。 【要是我施展这个法术，】小薇嘟囔，【泥土变成的石头能长久维持下去。或者说，这种简单的“形态转换”，任何一个青空级法师都能做到。怎么会累成这样？】 【但他好像不是“真正的”青空级啊。】少女的话让小薇哑口无言。 是啊……这位独眼首领，始终在用云海级法术战斗。即使是最后操纵土石的手段稍微强力一些，仍旧不如真正的青空级法师！可云海级法师能那么强？ “结束了。”身后的塌方已经结束，少女手执“光明之世”走上前去。她的肩头有着斑斑血迹，一尘不染的白色衣裙已经沾满了灰色的尘土。她一只鞋子已经因为速度太快而跑掉了，索性把另一只也丢在一边，原本纯白色的袜子也被泥浆染成了黑色。 “死。”虽然惊愕于少女气质的变化，独眼首领依旧保持着冷静。他不知从哪里抽出了一把阔剑，刺向少女。长期用特殊的变化系法术改造自身，四十多岁的独眼首领身体素质丝毫不输给二十岁的青年人。凭着过人的体能和技巧，他甚至有能力在近身战中和一流的战士一较高下。 当！ 少女随意的挥动着手中的“光明之世”，就挡住了首领势在必得的一击。 “怎么……”独眼首领大惊失色。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哪来那么大的力量？那把伞，自己一开始还以为是某种特殊的“奥术聚焦物”呢，和自己的剑相交，怎么会产生金石之声？ “竟然没能震飞他的剑？”少女也对自己的表现感到不满。 “喝！”少女叱喝一声，“光明之世”奋力一砸，这一次手上却用了全力。 “唔！”虽然首领竭力去挡，但力量上的巨大差距仍旧让首领双手的虎口都迸出血来。少女不给首领喘息的机会，紧接着的第三击便将首领手中的阔剑远远击飞。 “你输了。” 少女用“光明之世”的伞尖指向首领的咽喉。 可独眼首领却并无惧色。他忽然放声大笑。 “哈哈……” 他已筋疲力尽，走投无路。可两人压倒性的实力差……也让他若有所悟。 “你？”少女皱眉，把伞尖往前送了一送。对方应该已经底牌尽出了才对。 “可笑啊，真是可笑啊……”首领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没想到，没想到……在我死前，还能接触到这种大秘密。” “你……” “维多利娅?道格拉斯！”独眼首领死死盯着少女，“不……我不知道是否应该叫你维多利娅?道格拉斯。想不到啊，是灵魂分裂的法术吗？居然能让你同时掌握秘仪和奥术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 【他发现了。】 【算是“虽不中，亦不远矣”吗？】 少女和小薇在心中交流着。可表面上，她依旧不动声色。 “谁知道呢。”她说。 “怪不得，尼古拉斯要对道格拉斯家族下手，”独眼首领的表情豁然开朗，“也怪不得，法权国和帝国都愿意保护你。青空中级法师兼青空中级秘仪战士，还如此年轻……你将来的成就一定不可限量。” 独眼首领在某些方面有点想太多了。 【他直接称呼议长为“尼古拉斯”？】小薇倒是一惊。 【这个人……】少女心中隐然有了自己的一些猜测。 “这场战斗，是我输了，”独眼首领的声音平静下来，“输得一败涂地。” “你不服？”少女哼了一声。 “输给你，我算是心服口服。”独眼首领说，要是输给埃里奥斯“黄金一代”中的某位，他还真有点不服气呢，“不过，我有点好奇……为何你不直接，杀死我。”他的独眼中闪烁着对生的渴望。 少女一掀眉毛：“到这份上了，你还想讨饶？” “你没有立即那把秘仪武器伞……应该是传说中的‘光明之世’？没把它刺进我的咽喉……”独眼首领说，“说明你还对我有着兴趣。我猜，我身上还有你想要知道的秘密。” 少女简直被气笑了：“你想拿这来威胁我？” “不，”独眼首领摇头，“我只是不愿意让我的秘密伴随我的死亡，永远石沉大海。无论你是否愿意放过我……我都会告诉你我的秘密。” 第十八章 “无用之人”（下） 少女微微错愕。 “不仅如此，”独眼首领低沉道，凝视着少女的表情，他从中捕捉到了自己逃生的一线希望，“像你这样前途无量的强者，我很是钦佩。我发誓，我愿意终生追随你……为你身边一随从、一仆人。” 在首领看来，最初和自己交手的维多利娅，和眼前这个打落自己兵器的维多利娅，似乎并非同一人格。另一个维多利娅不愿意放过自己，不代表面前这位不会。 “你……” “若是您愿意收下我，我自会服从您的一切命令，”独眼首领道，单膝跪下，“若是您……也不劳您动手，我会自行了断。” 首领的独眼中隐隐有着期待。他的确摸不透少女的脾气。对他来说，只要少女不立即杀死他，哪怕把他转交给帝国法庭，他的目的也达到了。 【小薇。】 【什么？】 【接下来不管我做什么，都请不要吃惊，好吗？】 【呃……好。】小薇应道。这位天真善良的女孩已经有点不知所措了。 少女深吸一口气。她静静的抬起脸庞，感受着自天而降的雨丝。她不清楚首领能否看破他的装腔作势，但她必须试一试。 “告诉我。你的本名。” “阿列克谢。”首领单膝跪地，连头也没有抬。 “你的故乡？” “奥卡德联邦，千桥之城普恩特。”首领回答的极快。 “你在哪里学艺？” “奥卡德旧都，本奈塔什城，”首领说，“我学艺的时候，那里还是都城。” “你在奥卡德还有什么家人吗？” “全部死了，”首领说，“被杀的。” “呃……” “仇人也死了，”首领摇头，“但杀死他们的人，却不是我。” 数秒的沉默。漆黑一片的天空中，冷雨还在持续的下着。 “你能告诉我，”少女说，“你究竟是云海级？青空级？” “我十六岁的时候，就已经是云海高级，”首领缓缓的说，“我在二十岁前达到青空级，是板上钉钉的事。我的老师很重视我，但也有很多人嫉妒我。于是……他们设下了一个陷阱，”首领顿了一顿，“我的灵魂受到诅咒，实力大幅度下降，更是终身没有机会进阶到青空级。若不是一位同情我的师兄帮助我，我根本活不到今天。” 少女微微点头。 论技巧和施法天赋，独眼首领都是青空级水准。可是……他的硬实力却被卡在云海级到青空级的门槛，永远无法进步半分。 “我理解你的苦衷，”少女轻声道，“但我还有一个问题。” “请说。” “也许你很悲伤，很愤怒，”少女的语气中隐隐透着怒意，“但你离开奥卡德之后，为何要组建这一只非法佣兵团？” “我不甘心……” “我相信，你是想积蓄财富和宝物，恢复实力，”少女说，“但你可曾想过，有多少无辜之人因你而死？” “可……”首领的独眼中煞气涌现。 “就连同伴，你也未曾放过。他们曾经效忠于你，可你却用尽各种手段折磨他们，让他们生不如死……” “这是我……” “我相信，他们也曾跪在你的面前，祈求你的原谅！那时，你可曾考虑过……” “考虑什么？”首领道，“他们的感受？” 他有些无法控制自己的轻蔑了。 “看来，你是没有想过。”少女说。 “不过是一群无用之人罢了！”首领低吼道，“要多少有多少……无用之人的哀嚎，我们又有什么必要去回应？” 独眼首领的声音在黑漆漆的夜空下久久回荡着。他的脸庞微微扭曲，每一寸表情都透着怨毒。 少女看着眼前的男人。就因为这个人，多少家庭破碎，多少人陷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悲惨境地…… “阿列克谢。你认为他们是无用之人！我承认你说得对，”少女说，“可同样的，你在我眼中终究也是无用之人。你的话语，也是无用之人的哀嚎！我杀了你，也不必顾忌你的感受。” “你……” 少女没有听他把话说完。“光明之世”向前微递，锋锐的伞尖，就这样刺穿了男人的咽喉。血花四溅。 【我做错了吗，小薇？】少女问道。 【不。你做的很对。】小薇平静的回答。 眼睛睁得大大的，独眼首领阿列克谢向后倒下。 “结束了吗？”在意识缓缓消散的时刻，这个狠毒的男人仿佛又回到了过去，自己在奥卡德的法师塔里学艺的时候…… “你给自己惹了个麻烦的敌手啊，尼古拉斯师兄。” 心中闪过最后的想法，独眼首领不动了。在生命的最后，他的嘴角露出了解脱的笑容。 …… 正在急速向着五国联盟飞行的碧绿色鸟儿，突然身子一颤。它发出一声极度悲哀的鸣叫，调转方向，向着奥卡德的大沙漠飞去。 作为阿列克谢的魔宠，它能和主人共享听觉。凭着这一招，阿列克谢监视着他的部下和对手，很少有人能瞒过他的监察。 鸟儿的目的地只有一个——大沙漠中的浮沙城，全奥卡德最高最雄伟的法师塔！ 三十年多前，阿列克谢最尊敬的那位师兄，把这只鸟儿送给年轻的阿列克谢作为礼物。而今天，鸟儿执行着主人最后的命令，回到它的前一位主人那里，将阿列克谢死亡的真相告诉他。 然而—— 鸟儿忽然飞不动了。它的身侧，凭空出现了一股旋风，好像一个看不见的牢笼，将它层层包裹…… “吱……”鸟儿发出惊恐的声音。虽然它小的可以放在人的手掌上，但翅膀的劲力却堪比雄鹰。这种程度的风雨，根本没能力阻挡它才对…… “有趣。窥视了我帝国的机密，就想那么走了？” 鸟儿身侧的虚空中，忽然出现了一位白衣黑发，容貌俊美的男子。他腰间别着一把水蓝色的长鞭，脸上满是笑意。 “吱——”碧绿鸟儿的智商甚至超过不少人类孩童，自然理解发生了什么。它只是不明白，在茫茫黑暗之中，这位白衣男子是怎么发现自己的？ 呲—— 虽然鸟儿竭力挥动翅膀，可依旧被白衣男子一把攒在手心里。 “那位‘光明之世’小妹妹，”白衣男子自言自语，脸上满是笑意，鸟儿在他手心里徒劳的挣扎着，“比我想象的更加桀骜啊。有趣，有趣。” 说罢，白衣男子便凭空消失，仿佛他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一样。 第十九章 战后 少女长舒了一口气。 【他死了。】少女感叹，低头瞧着独眼首领的尸体。她不敢把身体的控制权还给小薇。左肩的伤依旧在火辣辣的疼，少女担心小薇会承受不住。 【他罪有应得，】小薇说，【那些被他害死的人，也能安息了。】 【你说得对。】少女答道。 【我们现在怎么办？】 【战利品。】少女言简意赅的说。 【闹了半天你就在意这个啊！】小薇再一次感觉自己的关心多此一举。 …… “啧啧。这次元袋，内部空间比我想象的更大啊。”少女从阿列克谢身上摸出他的次元袋，心满意足的检查着。 “金币……这怕是超过一千枚吧？归我了。” “那么多卷轴。小薇，你待会好好鉴定一下。” “这是存放炼金药剂的盒子？” “法术书和笔记本？” “宝石匣？” 小薇起初还感到惊喜，到后面就只剩震撼了。一个云海高级法师，竟然拥有这么多财富？而且还随身携带？ 【大概是他孤家寡人一个，才一直把财富带在身边吧。毕竟就算把钱藏匿起来，以后又能留给谁去？】少女如此解释。 【幸好他对我们没有防备。】小薇也是捏了一把汗。她和少女的出现太突然了，首领连拟定战术的时间都没有！就算如此小薇仍旧不是他的对手，要不是少女近身战把对方逼住了，凭借那些卷轴和炼金药剂，首领仍旧有逃生的机会。 【咦，】少女忽然从次元袋中取出一个晶莹透亮的“玻璃”圆球，【小薇，这是什么魔法物品？】 【是影像球，】小薇说，【可以储存一段特定的影像，包括声音。】 【怎么看？】少女对它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好像有禁制，】小薇观察了一会，【恐怕，影像球的制造者，只想让特定的人观看这段影像吧。】 【有办法……“破解”吗？】 【不知道，我可以试试。】虽然觉得少女用词古怪，小薇还是弄懂了她的意思，【时间就不好说了。】 【先放起来吧。】少女见不能立即观看影像球中的信息，又专心致志的投入到了清点战利品的工作中。她连首领被打飞的阔剑都没有放过，要不是小薇盯着，她都有点想把首领的灰色长袍（那可是附魔产品！）扒下来。 【你这也算是拥有四千金币财产的女男爵吗？】小薇吐槽。 【我们的对手可是尼古拉斯?贝斯特议长！】少女说，【多少钱都不嫌少！】 【你呀……】小薇无奈。 【林娜那边应该也搞定了，】少女摆了摆手，【虽然是些杂兵，但也一定缴获了不少东西。】 …… 少女回到营地的时候，林娜正焦急的在篝火旁踱步。帐篷口坐着三个人：伯恩斯、阿黛尔和俘虏艾米。阿黛尔正在向艾米解释着一切。 “你可算回来了，”见少女张着火焰之翼从远处飞来，林娜喜道，“我都想去找你了——等等，你手里拎着什……” “出了点意外。”少女说，把“首领”的尸体丢在地上。 “你受伤了？”林娜狐疑的说。少女看上去多少有些狼狈。 “你还好意思说我……”少女瞥了一眼林娜脸上的淤青。 “这是……”伯恩斯走近这具尸体。老人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脸上难掩激动之色。 “对，是‘首领’本人，”少女点头，“他比我想象的还要强大。不过……” 伯恩斯忽然狂笑起来。所有人都被他吓了一大跳。 “他死了。阿黛尔，艾米，看见没有？这个不可一世的家伙，他，他终于死啦！想不到老头子我还能看到这一天，哈哈……”伯恩斯浑身都在颤抖。他嘴巴在笑，眼睛里却有两行清泪夺眶而出。他用含混的声音重复着同样的话，一遍又一遍。 良久。 伯恩斯恢复了平静。他向少女躬身行礼：“请原谅我的失态，大人。” “你可以尽情的发泄，伯恩斯先生。”少女说。阿列克谢和他的佣兵团几乎毁了伯恩斯一生。 “好了，大人，”伯恩斯说，眼神里满是感激，“感谢大人杀死了他。今后，无论大人命令我做什么……只要老头子我还爬得动，就算是必死的任务，我也一定会为大人完成。” “我不会让你去做必死任务的，伯恩斯先生，”少女摇头，她本不想让伯恩斯这种有案底的人在她身边担当要职，可看到老爷子这幅模样，心也软了，“您还有什么家人吗？您可以把他们一并接来……” “我的妻子早就去世了，”伯恩斯摇头，“两个儿子也根本找不到了。阿黛尔，就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阿黛尔也向少女躬身致谢。她原本担心，就算少女以女男爵的身份庇护自己，以佣兵团无孔不入的手段，还可以报复她的弟妹……而现在，随着首领的死亡，一切威胁都烟消云散。 “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大人，”阿黛尔忽然向少女单膝跪下，“我希望大人您……收下艾米。” “哦？”少女一掀眉毛。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大人。”阿黛尔说。 “艾米她来自奥卡德的大沙漠，”伯恩斯也道，“是一个厉害的沙漠女战士。我可以担保她的品格。她的村子被强盗毁了，亲人们都失散了……她一路寻找亲人，不知不觉之中就走出了很远，最后在奥卡德边境，遇上了我们佣兵团。” 少女点头。她信任阿黛尔和伯恩斯。来袭的佣兵团成员足有十余人，可两人力保的也只有艾米一人而已。正好，少女是想让阿黛尔恢复法师身份的，自己身边也缺少一位女性战士随从。 “艾米，”少女走进艾米，“你可愿加入我的麾下，从此侍奉于我？” 看到艾米脸上的迟疑之色，少女笑了：“当然，你如果有亲人的消息，可以随时离去！我会力所能及的帮你。”如果艾米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她的提议，她反倒会怀疑艾米的诚心呢。 “是。”艾米心中大石落地，和朝不保夕的佣兵团比起来，能为眼前这位强大的女男爵效劳是求之不得的事。 “那你立个简单的誓言吧。”少女说。 林娜站在少女身边，嘟嘟嘴。 “你倒是赚了。”艾米立誓效忠的时候，林娜说。 “我运气好，”少女白了帝国公主一眼，半天不到的功夫，少女就赚了总价值超过一千五百金币的战利品，还有三个部下，“有治疗药剂没有？” “有。”林娜看都没看都扔给少女一个瓶子，是她从佣兵团法师身上搜来的战利品。 “怎么就剩四分之一了？”少女抱怨。 “我刚刚把艾米打昏了，喂了她一半，”林娜说，“我自己喝了四分之一。你不就是肩膀轻微骨折吗，剩下这点也足够用了。” “你这家伙……”少女摇摇头，把药水淋在了自己肩膀上。 第二十章 安瑟尔镇的“大人物” 翌日。雨过天晴。 众人一夜无眠。佣兵们的尸体被暂时安置在了一个小小的岩洞里，准备交给当地的兵民团处理。少女也没有忘记拿走两名随团法师身上的次元袋。次元袋中的物品并不值钱，主要是各种旅行用品，包括应急干粮和备用衣物等等。 伯恩斯小心翼翼的清洗了革甲上的血迹。林娜也从艾米的行李中找了一件合适的衣服换上。这件艾米的衣服穿在林娜身上略有些嫌小，却更显出后者挺拔的身材。 林娜原本想让少女也换一身战士的服装，可少女不愿收起她的光明之世——这把阳伞搭配那些属于战士的服装和盔甲实在太过诡异。最后少女还是从自己的次元袋里挑了昨天一模一样的白色便服，仅仅方便行路把凉鞋改成了棕色小皮鞋。 【你准备这么多衣服一定是因为你每打一架就要消耗一件。】这是小薇对此的评论。 考虑到阿黛尔等三人还要和自己长期相处，日子久了，难免露出破绽，少女将自己“一体双魂”的秘密告知了三人。 当然……三人只被告知女男爵大人“因为法术实验失败，灵魂分裂成了两个，另一个灵魂可以使用秘仪的力量”，并不知道少女就是维多利娅?道格拉斯，更别提少女来自异界了。其实即使是林娜，也不知道少女来自另一个世界。 出乎少女的意料，三人很自然的接受了这个事实。少女和林娜已经给了他们太多震撼，他们已经有些麻木了。 【这样真的好吗？】小薇有些担忧。 【他们已经见过我使用火焰之翼，】少女指出，【阿黛尔是法师，她一定能很快意识到这不是奥术。与其让她怀疑，不如坦然告知。】 【那为什么不干脆告诉他们维多利娅?道格拉斯这个名字？】 【当然是过一段时间，作为他们忠心耿耿的奖励。】 【你呀……】小薇无奈。 ---------------------------------------- 安瑟尔镇。镇长家中。 这是一栋宽敞、别致的二层木制小楼。老镇长很少在家里接待客人，可今日……镇子最重要的人物却齐聚于此。 老镇长以利亚，副镇长兼兵民队长安东，两大农庄的主人：阿曼达夫人、罗根先生，以及……伐木场和矿场的所有者，公国排行前三的富商，梅森先生。 安瑟尔镇长期以来都是海威尔公爵的直辖领地。鉴于公爵本人并不喜欢插手日常事务，掌握了安瑟尔镇实权的就是这五人。平日里五人的关系称不上好，阿曼达夫人和罗根先生之间更是有些恩怨。可现在，五人却非常默契的坐到了一起。 一年前，当公爵重新修缮镇外那座破落的城堡时，镇民们就明白他们将会迎来一位新的男爵了。但众人都认为……新任男爵一定是梅森先生。梅森先生原本就是帝国贵族。他精明的商业头脑，更是让这个一成不变的小镇焕发了勃勃生机。甚至大家觉得，城堡就是为了梅森先生而修缮的。可结果呢？ 公爵直接一纸命令，直接加封一位谁也不认识的“国外远亲”为安瑟尔男爵！安瑟尔镇的人到现在，连这位男爵的名字和长相都不知道。 “梅森老弟，”民兵队长安东瓮声瓮气的说，他是一位有些发福的中年男子，“你什么都不用说了。这是公爵大人不对！安瑟尔的男爵，除了你，还能有谁？” 安东年轻时曾在军中立下过汗马功劳，后来却因为爱上了一个安瑟尔镇的女人放弃军职，安心过起平凡日子来了。他心直口快，倒是也不怕得罪了公爵大人。 “梅森，”须发皆白的老镇长叹息，“我们都很吃惊！我们谁也没有想到，会是这般结局。公爵大人他一向很公平……可这次……唉！”他不愿指责海威尔公爵，可公爵的决定真的让他很失望。 “你的功劳我们都看在眼里，”农场主罗根先生用他尖细的声音说道，“依我看，我们联合镇民们向公爵大人请命……让他收回成命吧。公爵大人会答允的。” “公爵大人是何等人物，我们怎么能让他收回成命？”阿曼达夫人向来和罗根先生不对盘，也不管对方说的有没有道理，先习惯性的反对一下，“但这事确实是公爵大人做得不好。他要是把城堡赐给别人……就该给梅森老弟补偿。” 众人义愤填膺，你一言我一语，意思都是让梅森不能坐看新男爵赴任。而梅森先生自己……却几乎一言不发，只是时不时捋捋自己的黑色山羊胡。不用其他四人说，街头巷尾的议论，他早已听过不少。 “梅森老弟？”众人见梅森并不表态，也慢慢安静下来。 “众位愿意为我出头，我很是感激，”梅森先生说，“可是……公爵大人毕竟是我们的领主。他将他的土地封给任何人，我们都无权干涉。” “可是……”众人大急。难道梅森先生就那么放弃了？ “若是选举执政官，我定不会就此罢休，”梅森先生笑道，“可爵位不同。爵位世袭，今日我做了男爵，我的儿子，我的孙子……都是统治这片土地的男爵，可以长久的传下去。” “你说这个干嘛？”安东不解。 “你们说，公爵大人，有没有子嗣？”梅森先生捋须微笑。 “他有两个女儿……啊！”安东忽然明白了。 “阿尔碧娜殿下和凯特林娜殿下，已经改姓‘葛雷克熙亚’，”梅森先生道，“两位公主殿下是陛下的亲骨肉，延续的是帝国的血脉！” 房间一时鸦雀无声。 当年皇后与皇帝结婚数载，终于产下一对双胞胎，却有人暗中制造事故，意图杀害襁褓之中的两名女婴……安全起见，海威尔公爵悄悄收养了两个孩子。而制造事端的各大贵族认为两人已死，放松了警惕，最终在几年被皇帝一网打尽。人们这才知道，原来海威尔公爵仅有的两个女儿，就是帝国当年的两位小公主。 “阿尔碧娜殿下和凯特林娜殿下回到亲生父母身边，公爵夫妇却没有孩子，”梅森叹道，“这样下去，帝国的继承人是不愁了，阳炎城公国反而会后继无人！你们说，你们要是公爵大人，会怎么做？” 众人心下雪亮。 “我们连新男爵的名字都不知道，却已经知道他是公爵大人的远亲，”梅森先生道，“恐怕，他的姓氏就会是‘海威尔’。待公爵大人百年之后，公国定然会传到他手中。我们这时候去抗议，就真的是去捋‘两位’公爵大人的虎须了。” “我们现在？”阿曼达夫人眼睛亮了。 “自然是好好准备，欢迎未来的公爵大人啊，”梅森先生笑道，“只要哄得他开心了……他当上公爵之后，这里的男爵是谁，那还用问？就算我那时已经老了，也终究可以封给我的儿子。” 房间的气氛瞬间变得轻松起来。梅森先生的猜测合情合理，不由得众人不信。安东、阿曼达夫人、罗根先生，这几个人都是有尚未结婚的女儿的，听到这个消息，不免也动了些心思。 “要是我的女儿嫁给了新男爵，说不定就是将来的公爵夫人了。”众人都想。 “我们还是讨论一下，怎么欢迎新男爵到任吧。”梅森先生笑吟吟的说。他没有告诉其他人，他只是讲出了几个猜测中的一个罢了。一向以公正著称的海威尔公爵大人忽然莫名其妙封了外国人做男爵，其中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多了。但就算他的想象力再丰富十倍，也决计猜不出此事背后的真相来。 第二十一章 少女的新家 安瑟尔城堡。 凯特?桑奇斯打了一个呵欠。在新修缮的城堡做女仆已经有两个月了，凯特对这种生活感到非常满意。 巨大的城堡里目前只住了五个人：两个男仆、两个女仆，以及一个上了年纪的门房。新男爵还未就任，这意味着仆人们没有上司。他们干什么活，干多少活，乃至干不干活完全听凭自愿。凯特和她的伙伴们当然不会傻乎乎的去维护整个城堡——事实上，除了门厅、厨房和自己的房间，他们连主卧室都没有打扫。不过，凯特清楚，随着新男爵到任的日子越来越近，他们的好日子快到头了。 如果新男爵是一位风度翩翩的贵公子就好了……作为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子，闲暇无事的时候，凯特也会想入非非。 “醒醒！”忽然，一个恼人的声音传进了凯特耳朵里。 “怎么啦？”凯特十分不满的坐直身子。她最讨厌别人在自己睡午觉时吵醒自己。 “怎么啦？你还问我怎么啦？”稍微年长一点的女仆瞪了她一眼，“男爵大人到了！还不快点和我一起出去迎接！” “我知道了——啊哟！”凯特跟在同伴后面冲出房间，结果来了个华丽的平地摔。 …… 在看到城堡第一眼时，少女对这座自己将来的住处基本满意。感谢魔法文明的施工技术，这不是一栋建在大四合院里的丑陋碉堡。五层高的城堡依山而建，雪白色的城墙，与六座高耸的塔楼连在一体，一侧有马厩，不远处还有一座搭了木制看台的演武场。 唯一的美中不足是，城墙前的沟壑没有注水。 “当初安瑟尔镇就是背靠城堡建立起来的，”林娜笑着说，“那时有一堵围墙把镇子围了起来。后来这里很多年没有战争，连男爵都转封到了别处，镇子的围墙也被拆除了。你要是愿意，可以重新修建回来。” “你出工钱？”少女“吝啬”的翻了个白眼。如果“首领”还活着，她倒是会考虑给镇子添一堵石头城墙以防报复，现在嘛…… 没有实际需要，她连木栅栏都懒得建。 “我看，大人最关键的，是多雇佣几个勤快的仆人。”伯恩斯老爷子目光如水。一到安瑟尔镇，少女就安排阿黛尔回家和弟妹团聚去了，让她三天后再来城堡报道。此时陪在少女身边的，除了林娜，就只有伯恩斯和艾米两人而已。 …… “寒碜。”和外观截然相反，这就是少女对城堡内部的第一印象。 新装修好的城堡大厅墙壁光秃秃的，没有任何装饰，木制的地板和座椅上落满了灰尘。 当仆人们得知少女就是他们的新主人时，都怀疑这是不是一个玩笑。不过，看到少女拆开火漆封口的信封，取出公爵亲笔签署的任命书时，也不由得他们不信。 少女一脸无语的看着仆人们手忙脚乱的忙来忙去，甚至连自己休息的椅子，都是临时从厨房里搬出来的。 【算啦，反正他们又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到。就这几个人，打扫整座城堡也太强人所难。】小薇在内心世界里出言帮仆人们解围。 “瞧你们也挺累的，”少女说，“在有更多人手之前，我就不给你们安排太多任务了。主卧室就不用管了……你们给我打扫一间睡觉的客房就行……” 两名男仆、两名女仆和一名门房都感激的望着少女。 “当然还有这位伯恩斯老爷子，还有艾米的房间，我还有一个随从三天后才会到，所以你们过几天还得多打扫一个房间，”少女嘱咐，“再清理一间地下室。餐厅……餐厅也随你们了，我平时不喜欢在餐厅吃饭。”她想自己孤身一个，在偌大的餐厅里，未免太过冷清。 “谢谢您的宽容大量，”仆人们受到冲击的大脑开始逐渐恢复，对他们而言，少女言谈举止“仁慈”而又不失威严，让人心里暖洋洋的，“我们会马上添加人手，绝不会让您受半点委屈。” “说到这个……”少女仿佛漫不经心的问道，露出“天真”的表情，“你们是从哪儿找人？去街上贴告示吗？” “我们去找梅森先生，”男仆条件反射的说，“他会安排好一切的。” 果然，又是这个梅森先生，少女想。记得路上那个伐木场就是他的，矿场也是他的。 “梅森先生，他是谁？”少女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眨了眨眼。 “镇子上大半的商店都属于他，”男仆老老实实的说，“旅馆和作坊也是。还有郊外的伐木场和矿场……” 【这梅森先生很富有啊。】小薇说。 【不。我开始怀疑我们是不是抢了他即将到手的东西。】少女更加“高瞻远瞩”一些。这座城堡的修缮半年前就开始，自然不可能是给她留的。 “够了，”少女说，“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梅森先生。这里有你们五个就已经足够。不要声张我到了的事。暂时把我当成在这里借住的客人即可。一切照旧。” “可是，”男仆结结巴巴，“大人您贵为领主，到任应该风风光光……” 我的大小姐，你不公开说你到了，镇子上的人还不是得傻乎乎的一直等？男仆心中不解。 【小薇，我记得你说过，这个月就是你的十六岁生日吧？】 【差十天十六岁。】小薇说。 【那好。】 “十天之后，是我的十六岁生日，”少女温和的说，“我就趁这个机会，在城堡宴请梅森先生。如果镇子里还有什么别的重要人物，你们拟一个名单，都可以来，宾客越多越好。” “什么！您已经满十六岁了！”女仆凯特不可思议的瞪大眼，“您竟然比我还大？” “你关注的重点错了……”少女汗颜。 她清了清嗓子：“我知道你们的想法。我身为领主，也迟早要尽到领主的职责……也必须得见一见梅森先生。在宴会前两天对梅森发出邀请，说我会我生日那天准时赶到。在生日宴会之前，禁止你们泄露任何与我有关的事。” “大人，就凭我们几个，实在没法准备……”一个男仆不甘心的说。 “让新的仆人和厨子提前一天到城堡即可，”少女说，“我的要求很简单。我不希望听到这几天镇子里有任何人知道我已经到任了。你们要封锁一切关于新到任的‘女’男爵的信息。” “大人……我们进进出出的……”那男仆依旧面有难色。 “好吧。我宣布，只要你们答应配合我的行动，我现在马上奖励你们每人一个金币，”少女果断的说，“等到宴会结束之后，再给你们每人添一个金币。但如果你们中任何一个人泄露信息，哼哼，那个金币就泡汤了，现在给你们的也没收。伯恩斯，艾米，给钱。” 伯恩斯从鼓鼓囊囊的钱袋（非法佣兵团的遗产）里掏出几个金币，放进每个仆人的手里。他们的眼睛全部亮了。 “大人，我们一定会完成任务。”凯特以外的四人瞬间把腰板挺得笔直。 只有凯特还在碎碎念：“她比我还大……比我还大……” “喂喂，你这是要做什么？”林娜凑近少女，小声问道。 “我想知道，如果镇子上的人不知道我是女子，会怎么看待我，”少女目光如炬，“知道我是女孩子后，又会有什么反应。我想把这安瑟尔镇打造的铁桶一片。” 少女不靠领地吃饭，但卧榻之侧，也得确保绝对安全才行。 “你明天回阳炎城，用火焰之翼直接飞回去。这座城堡眼下空荡荡的。联系一下阳炎城中的……书商、美术品商、乐器商、武器商等，也让他们带着货物在我生日那天赶到。” “你这也太会使唤人了，”林娜扶额，“不过无所谓。我会帮你找……书商、美术品商、乐器商、武器商对吧？我会问问老爸……养父大人还缺少什么。连我都知道你漏了一个马商。” 其实我不会骑马！少女有句话始终没敢说出去。 “你们事情做得好，”少女转向仆人们，“事情结束之后，我考虑选你们做正副男仆长和女仆长。好了，现在解散！” …… 当夜。 城堡的地下室中。 仆人们按少女的要求打扫出了一个房间。得了赏钱，仆人们几乎没有半句闲话，忠诚的执行着少女的每一个命令。 “钱能通神呐，”少女感慨，锁上地下室的门，“小薇，接下来交给你了。用侦测魔法确认这个房间没有被监听，然后架设自己的结界。” 【好。】小薇说，毫不犹豫的照做了。 片刻。 【警报怎么处理？】小薇问道。 【直接发送给我们，】少女说，【还有，能屏蔽外在的魔法侦测吗？我希望外来的法师发现不了这儿。】 【能，】小薇骄傲的说，【奥卡德法师擅长掩饰自身的神秘。】 【那就这么做。能给我的“光明之世”和其它魔法物品也来一发同样的屏蔽吗？】 【掩饰它们的魔法灵光？可以哟。】 你早说的话，我们就不会被阿黛尔在酒馆里发现了，少女想。不过，看在这个意外让自己收获了三个手下的份上，她没有指出这点。 很快。 【三十分钟。】小薇看了一眼自己的新怀表。 【好歹这里是一个法师秘所了。】少女也感慨。未来几天还得继续加固防御。 【你管这种空荡荡的房间叫秘所？】小薇不满，【这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她有点怀念歌特法师塔中的设备了。 【谁让我们什么都没有带呢。】少女说，【现在不能公布你的身份，建设秘所的工具和必要的设备，你得自己偷偷的买。我也不好一直叫林娜帮忙。】 【我明白。】小薇点头。单是黑之主赠给她的法术书，就够她研究一阵子的了。 【我记得独眼首领阿列克谢，有一枚“影像珠”，是只能由阿列克谢自己观看的，】少女问道，【你现在能破解其中的讯息了吗？】 【我马上就试试。】小薇严肃道。 看着小薇全神贯注的摆弄着魔法道具的样子，少女忽然感到一阵安心。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她一直居无定所，直到现在，在这个黑暗的地下秘所中，她终于产生了一种到家的感觉。 当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这个世界就已经开始和自己的预想脱钩。自己穿越的时间点，在小说原作最后的时间点之后。少女无法准确的预测世界会走向何方。 但自己所知、所做的一切，绝不是毫无意义…… 少女明白，只有积攒了足够的底牌之后，自己才能机会对抗那位尼古拉斯议长。在这之前，她还需要忍耐一段时间。 第二十二章 日程表 小薇当夜最终没能破解阿列克谢的影像珠。据小薇所说，制造影像珠的那位法师绝非阿列克谢，而是实力更强的高手。不过，她已经顺利解决了其中最关键的部分，攻克了核心障碍，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和少女不同，身为法师的小薇必须保证足够的休息。更不用说，即使少女体力过人，也不敢让身体不眠不休。这让少女和小薇制定时间表都变成了一项难题。 两人商议良久，最后，排出了一张日程表—— 每天一时至五时，在卧室睡觉。这段时间小薇保持清醒，在意识世界里进行冥想，以孕养精神力。 早上五时至六时，晨练。小薇开始休息。 上午六时至七时，和随从和仆人一起吃早餐。听取他们有关工作的汇报。 上午七时至十二时，在演武场进行秘仪战士的训练。 中午十二时，午饭。此时唤醒意识世界的小薇。 下午一时至二时，工作时间。在书房（因为书房还空空如也，暂时安排在卧室的书桌）完成作为领主的工作，由少女和小薇轮流应对。 下午二时至六时，机动时间。继续未完成的领主工作，完成后少女进行剩余的秘仪战士训练，或小薇进行法师修行。 下午六时，吃晚饭。 晚上七时，小薇前往地下室的秘所，进行法师的修行。阅读书籍时少女可以在一边参与，以增强两人的配合能力。 晚上十二时，少女在意识世界里进入休息。小薇处理未完的工作，并准备第二天的法术。到凌晨一时，回房休息。 这种安排时间的方法，几乎将两人的精神压榨到了极限。无论是秘仪战士还是法师，每天六小时的锻炼都是最低限度。少女一人要做两个人的锻炼，要不是小薇可以在意识世界中完成冥想，她的时间还真不够用。 忙碌的日子，才刚刚开始呢……少女痛并快乐的想。 …… 清晨。 用过简单的早饭（烤面包和一点鱼干）之后，少女向演武场走去。和歌特高超的烹调技术相比，城堡仆人们的烹饪手艺简直不值一哂。少女不禁期待起厨子的到来——也许自己学着做菜也是不错的主意？ 少女今天穿着朴实无华的深黑色套衫上衣和裙裤，以及同样纯黑的长袜和布靴，不仅方便运动，即使在地上打个滚儿也无妨。 伯恩斯和艾米已经等在演武场了。看到少女走来，两人躬身行礼。艾米行的礼还很别扭，这位沙漠女战士显然不太擅长帝国贵族的礼节。 “今后没有外人，你们就不必行礼了。”少女说，她原本就把封建的上下级关系看得很淡。 “是。”两人领命。这两人都是奥卡德人，本就对帝国贵族不以为然，少女如此安排，两人倒是求之不得。 “小姐，您一大早把我们叫到这里，是想让我们做您的陪练吗？”伯恩斯问道。 “不。是想让您指点我的武艺。”少女礼貌的说。 “老头子我怎么敢……”伯恩斯连连推辞。开玩笑！他的主人可是青空级秘仪战士“光明之世”，连阿列克谢首领也不是她的对手。 “我和其他秘仪战士不同，”少女摇头，“在被‘光明之世’选中之前，我没有经受过任何战士的训练。也就是说，虽然我现在是‘光明之世’的主人，在武艺方面却是一窍不通。” “还有这样的事！”伯恩斯大为错愕。他见多识广，这种事情却闻所未闻。 “我身体素质是比一般人强，”少女说，“可论战士的功底，或许连许多民兵都不如。因此我才希望，老爷子您能系统的教我，如何成为一名战士。” 林娜即使不依靠秘仪力量，剑术在同龄人中也属于顶尖。自己未必要练到她的水准，可至少也不能在基本功方面闹笑话。 伯恩斯摸摸自己的胡子：“这就麻烦了。训练新兵老头子我还略有心得，可……” 艾米说：“老爷子只是没训练过比他本人更强的人。” “您就把我当成新兵训练就好。”少女说，至少自己不用去列队。 “没那么简单，”伯恩斯沉吟道，“您是秘仪战士，不是普通士兵。想练就一身武艺，没有数年苦功根本不可能。而且您已经快十六岁了，错过了打基础的年纪。好在您的体能被强化过，倒不是完全没机会……您会弓箭吗？马术呢？这些也是战士的必修课。” 少女摊手：“都一窍不通。” “那我们的时间就更紧张了……” “老爷子你太较真了，”艾米插嘴，“小姐又不是要去当佣兵。” “也是，”伯恩斯说，“这样，您先不用‘光明之世’，徒手和艾米对练一番。我看看您现在的实力，再做打算。” 即使是天生神力的大力士，有些人悟性极好，有些就空有一身蛮力。伯恩斯从没见过少女战斗的样子。 少女点头。她退后几步。 艾米从随身的小包裹里取出几根亚麻布条，缠在手指上：“小姐，当心了。我比您年纪还小的时候，就能在酒馆里徒手放倒好几个汉子了。” “来吧。”将“光明之世”放进次元袋里，少女也毫不迟疑的摆出了架势。 而在伯恩斯和艾米眼中，少女的“架势”一看就知道是外行人的花架子…… 艾米叹了口气。看来小姐确实没有撒谎，艾米想，她根本没练过武。 “我准备好了，”她说，“请问您是想单纯练习拳击呢？还是踢技、摔技都可以使用？” “你们还是先单纯比拳吧。”伯恩斯老爷子眨巴下眼。艾米是佣兵团的斥候，不以力量见长，徒手格斗的水准不及大多数男性战士，再封印踢技、摔技……即使这样，伯恩斯也不认为艾米会输给外行人。 “那么，我上了。”艾米了深吸一口气，膝盖微微弯曲，同时右脚跟稍稍抬起，做好了出拳的姿势。这位沙漠女战士已经进入了战斗状态，面色郑重，完全将主仆之别抛到了一边。 第二十三章 在演武场 少女全神贯注盯着面前的艾米。 艾米想等少女先一步攻过来的，但少女并没有先发制人的意思。艾米试着做了几个挑衅的动作，少女无动于衷。 “喝！” 少女稍一摆头，堪堪避开了艾米的直拳，却被接下来的一记摆拳结结实实的击中在太阳穴上。 “唔。” 少女的身子晃了晃，立即恢复了平衡。 “继续？”少女说。 “您……真的没事啊，”艾米咋舌，她这一拳用了七成力，就是强壮的汉子被这样直接打中太阳穴也免不了一个趔趄，“那，我继续了。小心。” 伯恩斯笑吟吟的看着这场战斗。他算是看出来了，艾米在战斗的经验上和技巧上有压倒性的优势，而少女的身体素质则胜过艾米。 这倒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 可渐渐的，伯恩斯脸上的露出惊色。 “小姐她……？” 虽然起初少女只是在单纯的“挨揍”，但随着战斗的持续，她被击中的次数越来越少。 艾米终究也只是个经验一般的女孩子，又全身心的投入战斗，不免有点“身在局中”…… 反而是旁观的伯恩斯看得清清楚楚，少女每次都在有意识的对艾米进行回避或防守，只是不一定能够奏效罢了。要不是少女临敌的经验终究太过不足，艾米恐怕早就对少女无计可施了。 少女的身体素质不只是单单力大。速度、爆发力、耐力、柔韧性以及抗击打能力，少女样样都在艾米之上。而少女在这场战斗表现出来的某种东西，更是让伯恩斯感到不可思议。 “不……与其说是战斗嗅觉，倒不如说是反应速度，”伯恩斯终于明白了，“维多利娅大人的反应速度高出艾米太多了。” 正常的人对外界的反应速度约在四分之一到三分之一秒，而经过严格训练的战士能把这个时间压到十分之一秒左右，这也是艾米的水准。可在少女面前，艾米的反应速度就有些不够看了。 “只要小姐她愿意，艾米的攻击轻易就能避开，”伯恩斯默默的想，“她选择多承受几次攻击，只是想清艾米招数的全貌而已。” 伯恩斯却不知道他想多了……艾米拳路多变，就算“光明之世”的确赋予了少女身体顶级的反射神经，她本人前世毕竟是个没打过架的死宅，哪怕看清了对方的动作也不能保证避开…… 随便赋予一个武艺低微的混混这种反应速度，都足以打造出一个大高手。 片刻。 “呼……” 艾米深深的呼了一口气。战斗已经持续了超过十分钟，对手还没有露出任何疲态，艾米自己的体力反而到了极限。沙漠女战士汗流浃背，每次呼吸都伴随着肺部的疼痛。 更糟糕的是，尽管对手的进攻技巧少的可怜，但势大力沉，只要自己被击中，就是一次真正的重创。 “喝！”少女察觉对手已经到了极限，一记迅猛的右勾拳打中了艾米的脸颊。艾米眼前一花，摇摇晃晃，少女抓住这个机会，一拳击中了艾米的腹部。艾米“啊”的一声，向后倒去，躺在地上只是喘息。 “到此为止，”伯恩斯喊道，“小姐，是您赢了。” 少女拉起艾米：“你没事吧？” “没事，”艾米勉强坐了起来，摇摇头，“您的拳真得很重，大人。”她接过伯恩斯递过来的水壶，一饮而尽。哪个战士打架不是家常便饭的？打输了也是常事，睡一觉就能痊愈的“伤势”，对伯恩斯和艾米来说，根本不叫受伤。 “老爷子，如何？”少女问道。 “您是我见过的战士里……身体天赋最好的一个，”伯恩斯心悦诚服的说，“您的身体素质完美无缺，我想不到任何需要提高的地方。更重要的是您的反应速度，简直不可思议。您将来的学习速度会很快的。” “嗯？是吗？”被“光明之世”选中之后少女的确发现自己耳聪目明了许多，不过有伯恩斯说得那么夸张吗？ “是。如果您拥有合格的技巧，那同水平的战士根本不可能是您的对手。” 少女摸摸鼻子。 “有这种反应速度做底子，您不必反复练习太过复杂的技巧，”伯恩斯说，“您的武器‘光明之世’算是一种奇门兵刃，再适合您不过了。接下来我会教你一些步法，以及盾牌、短矛和短柄锤的基本用法，相信您很快就能成长一名合格的战士。我们还有时间教您基本的马术。” “很快？多久？” “您十八岁生日以前，我保证……” “要两年这么久吗！” …… 伯恩斯骨子里是很喜欢指导学生的，能教少女这么一块不可思议“璞玉”，也让伯恩斯由衷的感到开心。 上午的时间过得很快。 “了不起。”临近结束的时候，艾米感叹。她当年学习这些步法反复练习了一个星期，而少女却一个上午就学会了。 “愿意回头打实基础，”伯恩斯也点头，“将来的成就不可限量。” 少女心中却不甚满意：“我现在学习的东西，林娜他们早在成为秘仪战士前就练成了。我这不过是补习落下的功课而已。” ------------ 安瑟尔镇。 阳光明媚，街道上人来人往。 一名极为相貌俊美，几乎让人感觉男女莫辨的白衣青年走在街道上。他腰间缠着一把水蓝色的长鞭。镇民从他身侧走过，却根本没人注意到这个和镇子格格不入的家伙。 “有趣，”他用只能自己听见的声音自言自语，“第一次见到基础……如此之差的秘仪战士。” 但，就是这种门外汉都称不上的家伙，击败了那位来自五国联盟的“首领”，他想。陛下如此重视她，也许并没有看错人。 时间……还很宽裕。然后，陛下给予自己的任务也是。 “宫廷里待久了，就在这慢吞吞的镇子里休息休息也不错。”白衣青年脸上浮现出笑容。 说着，他便吹着口哨，优哉游哉的走进了路边的一家小旅馆。 第二十四章 守序与混沌的世界（上） 第二天晚上。 少女的城堡，地下室之中。 【嗨，异界生物。】小薇刚打开她的法术书，却又重新合上了。 【你很久没有叫过我“异界生物”了。】少女懒洋洋的说。 小薇沉默了几秒钟。她似乎花了很大的力气，才终于下定了决心。 【有一件事，】小薇鼓起勇气，【很难以启齿……但是，我希望你能听一听。】 【到底是怎么了？】少女诧异。 【你在你自己的世界也是个施法者，对吧？】 【算是吧。】少女含糊其辞的说。 【我没见过哪个普通人会把因式分解和三角函数当成必修课的。】 【可这的确只是义务教育啊，小薇。我还会简单的微分呢。】 【什么是义务教育？】 【就是——】少女感到头疼，【类似于教会学校和贵族义塾你知道吧？教每个小孩子识字和算数的。每个人都要去。】 【原来你们世界的施法者已经普及到这程度了……】 【不不不为什么要把初中数学和施法者划上等号啦！比方说……建筑师之类的也要用到吧！】 完蛋了，科学文明和魔法文明之间根本没法交流。 【我知道这很冒犯，】小薇深吸了一口气，【但我希望，您能……您能……】 【我能什么？】少女莫名其妙。 【您能将您世界的施法体系，透露一二给我！】小薇的脸都憋红了，【我明白这对您来说是不传之秘，但是……但是……】 少女错愕。然后，她笑了。 她哪有什么施法体系可透露啊……总不成给小薇背元素周期表吧。传奇法爷门捷列夫，氢氦锂铍硼，碳氮氧氟氖…… 那种事情想想就好。 考虑考虑就知道这种层面的自然规律在这个宇宙不可能通用的啦。穿越小说里的主角一边用着地球上的科学知识，一边还随随便便的使着魔法，那只是小说家言罢了。 不过…… 少女也并不排斥讲述一些知识。只是自己这个文科生，能讲什么呢？ 【说什么呢小薇。我并不拒斥向这个世界透露一点我家乡的知识。唔，只能有很少的一部分就是了。】 【因为施法方式不通用吗？】 【因为个人能掌握的知识不过沧海一粟。在整个文明面前，个人所能拥有的知识实在太微小了……】 少女突然灵机一动。 【我记得我们从阳炎城喊了好几位商人，其中就有书商，对吗？】 【我一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书单，让您了解我们的文明的，】小薇诚心实意的说，【这是我唯一能和你交换的东西了。】 【那我给你写一个图书分类表吧。】少女说。 【什么？】 【让你看看在我的家乡，图书馆是如何购书的。】少女自信的说。 …… 片刻之后。 小薇看着少女写在羊皮纸上的东西，一言不发。 我是不是搞的太过火了？少女心想。 身为一个以“文艺”自居的人，少女前世背了许多无关痛痒的东西。例如，仅仅为了在同学面前炫耀，她就把国内外图书馆的图书放置规则背了好几遍。针对她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她写的是国外的杜威十进法而非国内的中图法，并做了简单的改动。 “编号一，哲学类和心理类著作，对世界抽象本质的思考和对智慧生命性质的思考都归在这一类。编号二，宗教和神术类，包括教会的经典，解读经典的著作，对神术本质的分析，运用神术方法的指导等。编号三，社会类著作，含法典和行政类书籍，以及经济、文化方面的研究成果——” 原本可以分为更多不同类别，但考虑到瑟厄兰世界的情况，她合并修改了一些分类。毕竟这个世界在很多学术领域里的发展乏善可陈。 “编号四，语言，包括各种语言的字典，以及普通语言学研究。编号五，奥术知识和基础学科，包括法数学、天文、博物学和法术书。编号六，不涉及奥术的技术，如民间医学、工程、农业和制造。编号七，文学和艺术，包括文学作品和文艺理论，对音乐、绘画、雕塑、的鉴赏等等。” 正常人看到这里只怕早已经晕头转向了。可小薇毕竟是一位天资聪颖的法师，她强迫自己继续看下去： “编号八，军事学，秘仪战士的知识暂时也归于此类。编号九，历史与地理，包括世界史和各国历史，地图、地质研究、游记和传记。编号零，咨询、种类和其它，暂时无法归类于以上九种的图书和文件放在这里。” “每个大类下设中分类，每个中分类下可再设小分类，同样用零到九的数字表示，允许空缺，总计最多可一千个小类。这样，每一本书都可用一个三位数的分类码表示类别。通过在分类码后增加数字，所有正式出版的书籍都能拥有一个独一无二的编号。” 短暂的沉默。 【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小薇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的问道。 【一个分类法？】少女回应。事实上，她很清楚，临场编出的方案实在不是很完善。小类就完全没来得及想。 【它涵盖了我们迄今为止的所有知识——】 【不能涵整个盖文明的知识体系，分类就没有意义。】少女温和的说。 【这是一个新的系统！】小薇显得有点兴奋，【你知道奥卡德的图书馆是怎么吗？理论神学和神术；神术以外的云海力量，也就是奥术和秘仪；历史；诗歌与戏剧。你的分类法……看上去更好。】 我当然知道，少女想，她之前就注意到了，即使是黑色浮空城的图书分类法也好不到哪儿去。 差不多就是“经史子集”的归类法……细节就更加混乱。浮空城图书室里杂乱无章的书籍还是蛮多的，管理上的确有改进一下的必要。 所以她才会提出这么个东西。 【有时候，】少女连连摆手，【整理著作目录本身就能获取的大量的信息。这是一种构建体系的方式。】 “系统的体系”乃是当代文明不可缺少的部分。 【体系才更加重要。你明白吗？单单是分类必须涵盖整个文明的原则，就已经……】小薇惊叹。 【这些智慧属于我的家乡世界。】少女骄傲的说。 【你过去一定经常去图书馆吧？】小薇轻声问道，【藏书……有多少？】 【如果你问的是我大学的图书馆，那里有近百万册书。】 【这已经比埃里奥斯任何一座图书馆的藏书都多了。】 【在我的祖国，这样的图书馆遍布每一座大城市。】 【……】小薇陷入了短暂的失神。 少女等着小薇开口。 【我希望，你能将你的分类法公布出来，】终于，小薇深吸一口气，【你是异世界的人类，你的世界之中有很多我们的世界所没有的东西。像这种分类法，就会让我们整个世界受益良多。拜托了。】 【拜托了……吗？】反而是少女有点犹豫。 第二十五章 守序与混沌的世界（下） 身为一个文科生，少女原本并没有想过在这个世界搞“大炼钢铁”之类科技运动的打算。 不说这个世界不能直接套用地球的物理化学规律，即使可以，少女的知识也严重不足。 地球上的资源这个世界未必会有，反之亦然；更不用说，很多科技在魔法世界可以用其他方法实现。 但……文科方面呢？少女不禁沉思。 一点人文学科的小进展啊…… 地球图书馆的分类法，毫无疑问比这个世界停留在近古水准的图书分类法高明不少。 即使文明不同，至少思维的方法确实通用的。 小薇的反应比自己想象中还要积极，也许…… 【这些知识不是我原创的。】少女发表免责声明。 【是。】 【如果我讲出细节的话，】少女说，秀眉微蹙，【穿帮的可能性很大。】 她可没觉得现实会像文抄公流的网文一般顺利。被人发现并非原创的可能性始终存在。 【有问题也没关系，】小薇诚恳的说，【还有我在呢。你只是个思路提供者。我们可以一起加油完善。】 少女微微点头。 【如何？】小薇登时觉得大有希望。 【那，我有一个条件。】少女说。 【什么？】小薇连问。 【奥术的常识啦……不，我不是说那些‘常识’，】少女说道，【基本知识我已经从帕拉梅德斯先生那里了解了不少。我只是听说奥卡德的施法艺术和埃里奥斯的颇有不同，所以想知道，对你来说，双方的不同点到底在哪。】 【唔……】 【我希望你能用你最习惯的办法说明。】少女诚恳的说。 【这样啊……】小薇稍微犹豫了一下，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好。你也得说话算话，公布这个分类法哦。】 【当然，既然你觉得这有益于整个世界，】少女“义正词严”，【我稍微僭越一次，以我自己……“维多利娅”的名义公布这个我家乡的分类法吧。】 【谢谢你。】小薇欣然道，心底甚至对少女的“正直”产生了一丝钦佩的感觉。 她却不知道，其实少女心中对引进地球知识真的没有多少恶感，只是自己水平不足，再加上担心被人瞧破罢了…… 至于施法艺术的流派？迟早要问的，反正小薇也不会不说。 【不用谢，】少女说，【一种图书分类法也不算什么大事。正好我也借此试探一下，这个世界要花多久才能接纳一种全新的知识。】 在地球上，图书馆学也是和众多学科一样，慢慢发展起来的。一下子提出太过超前的思想观念，少女也担心，人们会接受不了。幸好，她可以慢慢尝试。 【对了，这种知识，】小薇忽道，【要怎么公开啊？】 呃。在上无众多学术期刊，下无各种网络论坛的这个世界，发表这东西还真的很成问题。推广就更成问题。 少女考虑了片刻。 【我们走上层路线，】她果断的说，【先向阳炎城的艾肯法师咨询，生日宴会之后再找人商量。】 【好。】小薇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了。 【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们奥卡德法师对施法艺术的理解，究竟和埃里奥斯人有何不同了吗？】少女问道。 【现在啊……】 小薇冥思苦想。突然，她想到了一件强大的奥卡德法师在忽悠埃里奥斯法师学徒的时候，最常用的小游戏…… 她应该能理解的吧？ 【现在就可以。】小薇严肃的说。 …… 几分钟后。 少女一头问号的看着小薇用红墨水写在羊皮纸上的三元一次方程组，莫名其妙。 【就让我算这个？】少女哭笑不得。 这么简单？有什么用？ 【是，】小薇正色道，让回了身体控制权，【解这个方程，不许省略步骤。哦，最后的结果不用写，换我来。不许解错！】 【这和我们要讨论的话题有什么关系？】少女满脑子都是“理解不能”。 【你……】小薇差点把真相说了出来，可最后还是顺利憋了回去，【你解完就知道了。记住，集中精力，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进去，不许说话！】 【好吧……】少女嘟囔着。 虽然数字有点大，很奇怪，但应该能解。 …… 很快。 【解出……】少女已经写到了最后“X=”的阶段。 【不要说话！不要把结果说出来！】小薇急急忙忙阻止少女，【啊，也不要自己写结果！换我，换我！】 她突然想起来少女不是什么埃里奥斯的法师学徒，而是个秘仪战士…… 【哎……好吧。】 少女的身子轻轻颤动了一下。小薇接管了身体。 【你看，我现在要写结果了。】小薇说。 【是？】少女莫名其妙。 【我现在既没有取出施法材料，也没有使用奥术聚焦物，也没有做出施法姿势或念咒语，只是在解方程而已。】 【是？】 【那我写了。】 小薇把X、Y、Z的值写在纸上。 砰！ 一声轻响。一阵青烟…… 【啥？？？】 少女的大脑短暂当机了。 解题纸消失不见了。一直粉红色的小香猪出现在原地，和少女大眼瞪小眼。 然后…… 然后小香猪就受惊了。 它发出一声古怪的叫声，朝桌底钻了过去…… 【这是什么啊！】少女在意识世界里吼道。 【没什么，只是个简单的奥术而已。】小薇说，开心的发现少女的反应和那些突然打开了新大陆的埃里奥斯法师学徒一模一样。 【这算什么奥术啊！只是解了个方程组而已！】 【对。这个法术就是“以红墨水，书写在羊皮纸上，正确解题的逻辑过程”，这个过程本身就是施法的要素。它不需要其他咒语成分，而结果就是……召唤一只小香猪一分钟。哦，奥术施法者的精神力还是需要的。】 【完全不明白！】少女陷入了混乱，而躲到桌子底下的小香猪也终于变回了纸…… 【是的，】小薇正色道，【当我们奥卡德法师解释我们和埃里奥斯法师的不同时，我们就会使用这个例子。埃里奥斯法师认为，万事万物都处在理性规律之中；而我们认为，总有一些……事情无法用规律解释。】 【刚刚的法术？】 【埃里奥斯法术认为，它的本质是它的逻辑过程诱发了云海之力，】小薇说，【但无法解释为什么只要你换一个数，就没有任何效果；也无法说明为什么召唤出来的是小香猪，而不是棕熊或者别的什么……】 【没有其他的例子吗？】 【以直接在纸上解方程施法的法术目前就发现了这一个。还是因为某个老法师在给学徒出题的时候不小心施展了出来，小香猪把他的桌面搞得一团糟，这个法术才被发现。也许还有其他的没被察觉呢？】 【这完全没规律啊！】少女喊道，【听起来也根本没道理！】 【就是这样，】小薇平静的说，【任凭万事万物再如何有据可循，总有无法理解的亮光在我等看不见的地方涌动。“真实”绝非牢不可破，其中有一些事实，我们可能永远也无法理解。】 少女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这个世界的自然律，和地球本质不同。 那么，“科学精神”呢？ 不…… 自己还不应该怀疑。 哪怕这个世界有“唯心”的成分，理性之火仍旧没有熄灭。相反，哪怕是施法艺术，务实的埃里奥斯一脉也的确压倒了浪漫的奥卡德一脉。 不出意外，像刚刚那种怪奇的“孤例”法术，应该是还没有探求到规律吧。 就算世界真的有黑暗的角落难以为人所知，也没什么…… 【没事儿的，】见少女一言不发，反而小薇连连安慰，【我们现在也不认为自然规律是可变的。像你的图书分类法，放到一千年前，恐怕会被人嘲笑，而现在，即使是最保守的奥卡德法师，也会承认它的价值。】 【这就好。】少女说。她的心情稍微好了些。 这个“守序”的世界中还隐藏未知的，看似“混沌”的秘密。 第二十六章 倒霉的“钦差” 两天后的上午。 少女提前结束了锻炼，向地下密室走去。 “想不到这里也会爆发‘云潮’。”少女嘀咕。 瑟厄兰毕竟是一块悬浮在云海之上的大陆。有时候，云海的力量会突破陆地，在地面上形成伸手不见五指的雾气，称为“云潮”。大陆的薄弱处特别容易发生云潮。 “云潮”中能见度几乎为零，一旦云潮发生，除了缩回建筑里头，人们几乎什么也做不了，是云上世界最主要的天灾之一。 “嗯？”忽然少女脸色一变。 【小薇，起来了。】少女立即唤醒休息中的小薇。 【怎么了？】小薇睡得迷迷糊糊的。 【有人入侵城堡。】少女说。 …… 这位入侵城堡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帝国皇帝派来封赏少女的钦差大臣，白衣青年“虚空之蛇”维克托。 维克托…… 他现在很郁闷。 他没有想到，这次居然会如此憋屈。 在维克托原本的计划中：他，伟大的皇帝陛下的使者，尊贵的钦差大臣，来去无踪的“虚空之蛇”，会在少女结束锻炼回到城堡的时候，恰到好处的坐在城堡的正厅里，手持一杯热气腾腾的红茶向新人问好，在给少女一个震撼的同时，展现出皇家不可侵犯的威严，当然还有自己的帅气。 ……应该是这样才对。 结果，他抱着此行就是来玩的心态，被地下室附近的起诱饵作用的假陷阱吸引了注意力，然后突然触发了警报。此时他距离小薇真正的秘所还隔着三条走廊呢。 “喂喂。开玩笑的吧。” 至于隔这么远就布置陷阱吗？ 堂堂“虚空之蛇”于许多法师秘所和古代遗迹中来去自如，却在这座小小的城堡里折戟沉沙……说出去真丢人。 城堡的法术防御系统布置的犹如铜墙铁壁一般。更恶意的是，城堡的主人在外围布置了许多粗浅的魔法陷阱，待来访的不速之客麻痹大意之时，才露出真正的獠牙。即使是维克托这样的专家，轻慢之下也不知不觉中触发了警报。 鬼知道道格拉斯家族这种老古董，是怎么培养出这种小恶魔的，维克托郁闷的想。他们的魔法不一向是防御坚实而死板的吗？ 看来，那只是刻板印象……自己对奥卡德古老家族的评价得更新才行。他却不知道，城堡的防御计划全然是少女定制的，小薇只是个执行者。 总之，自己现在……还是走为上策吧。 …… 专心于入侵城堡地下室的维克托不知道，外界一场没有人能够预料的、突如其来的“云潮”，让少女提前返回了城堡。 当警报传到少女耳朵里的时候，维克托和少女之间的距离其实只剩下一条走廊了。 “……” 正如少女和林娜能掌握“火”和“光”的力量一样，维克托对“风”和“声”极为敏感。他立即就察觉到了少女的接近。 而一墙之隔的少女没有犹豫。 能走到这个地方，绝不是什么小贼。 很有可能，是来自奥卡德的刺客。没有留手的必要，也不能心存侥幸。 【消音魔法？】少女在计划一个突袭。 【完成。】 【增强魔法？】 【牛之力量，熊之坚韧，猫之优雅，加速术，料敌机先……】小薇报着一系列增益法术的名字，【完成。】 【很好。让我们给隔壁的朋友一个惊喜吧。】 【你难道打算……】 【伪装成事故。推给修缮的工程队。】 “啥——” 维克托还在寻思着是不是用他得意的“虚空穿梭”逃离现场，身后的墙倒塌了。加满了BUFF的少女手执“光明之世”一个竖劈，维克托原先站着的地面上就多了一个大坑。 “伯恩斯老爷子传授的发力技巧真不错。”少女心中暗赞。 而维克托就狼狈了…… 他在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翻滚，避开了少女泰山压顶般的穿墙攻击。砖块乱飞，烟尘四散，维克托一尘不染的白色礼服瞬间就变成了土黄色，皇帝亲自授予他的披风也蒙上了一层灰尘。 “切，这都没打中。”少女嘟囔。消音魔法的作用让维克托听不见她在说什么，但那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停！”维克托大声喊道，长相无比俊美的他如今却是灰头土脸，“这是个误会！‘光明之世’，我不想和你打！” 当然：同样是消音魔法笼罩下，少女也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她对着维克托转身就是一脚，维克托全力暴退。 不能再这么下去！维克托郁闷的想，将腰间的水蓝色软鞭“虚空之蛇”抓在手中。 自己的脸已经被看到了。 和几位皇室成员齐名的天才秘仪战士，让万千女性为之倾倒的“虚空之蛇”在光天化日之下潜入人家女孩子家里还被逮个正着…… 这已经不只是丢人与否的问题了。 自己逃走了又如何？只要回头少女跑去陛下面前告一状，自己免不了要吃挂落。 更重要的是，碧娜公主和林娜公主会笑死自己的…… “慢！”即使明知对方听不见，维克托还是在不断的说话，期盼消音魔法的有效时间及时过去，“我是帝都的特使，‘虚空之蛇’！我没有敌意！” 他舞动手中的“虚空之蛇”。蓝色长鞭化作残影，在狭窄的过道里筑起一道无形的护壁。 “好快。”少女心中暗惊。 要是在开阔的地方，少女早就一发火焰风暴砸到对方脑袋上了。可在狭窄的过道里，还是自己的家里…… 而维克托感觉今天简直是自己的噩梦日。他擅长的是隐秘行动的技巧，折磨对手的技巧和将敌人一击瞬杀的技巧，所有这些技巧在被发怒的友军堵在狭小的过道之时都不适用。 “怎么是和林娜殿下一个类型的……”维克托头痛。他是特殊类型的秘仪战士，最不擅长在狭窄地形正面应对猪突猛进的对手。在消音魔法失效之前，他也只能把鞭子舞的水泄不通。 可少女只是张开“光明之世”的伞面，就能将维克托的攻击悉数弹开。 少女已经张开了火焰之翼。她已然做好了突击的全部准备。这将是一次全力的碰撞—— 【等等……】小薇察觉出不对。 【啊。我也注意到了……】 【他……是个秘仪战士吧？】 维克托身后的披风被“火焰之翼”掀起的暴风卷飞，落在了少女身前。 那是金色的凤凰羽毛图案。 “‘凤凰片翼’。是皇室的徽记呢。你是从帝都来的吗？”少女开口问道，保持着随时突击的姿势。“请解释一下。” 消音魔法终于解除了。 而头大如斗的维克托觉得自己有一万字需要解释…… ------------------------------- 少顷。城堡的餐厅中。 仆人们还没有完全把这里收拾好，到处堆满了破破烂烂的桌子和椅子。少女随便挑了一堆叠在一起的椅子坐下。 不用说，维克托受到了少女最严厉的“审查”。他几乎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让少女相信自己的身份。 “‘光明之世’殿下，”白衣男子维克托叹息，“我本想给您一个惊喜。请允许我再次为我的失礼道歉。” “等一下，”少女皱眉，“你称呼我为‘殿下’？我并非任何皇室或王室的成员。” “陛下的恩典，向您这样的天才秘仪战士，理应得到帝国全体臣民的尊重，”维克托彬彬有礼的说，“陛下允许您佩戴皇家徽记，如同真正的皇家成员一般。凡帝国的臣民见了您，都得称呼一声殿下。” “帝国境内，还有谁并非皇室成员，却要以‘殿下’称呼？”少女问道。 “原本宰相大人是有这个资格的，但他不喜欢，”维克托叹道，“现在非皇室成员被特许佩戴皇家徽记的，找遍帝国，也仅有你我两人而已。” “这玩意不是强制的吧？” “当然不是。” “我就说，”少女摸摸鼻子，“林娜是货真价实的皇室成员，也没见她成天披着这种东西招摇过市。” “我们换个话题吧……”维克托觉察出少女话中的讽刺之意，“你已经自己聘请了武术老师。可是我注意到，您缺少秘仪战士方面的指点。” 少女瞥了他一眼。这家伙不会毛遂自荐吧？ “过几天就是您的生日了，我会为您奉上一份礼物，也是借此表达我对您的歉意，”维克托连道，“相信这份礼物对您的秘仪战士修炼将会非常有用。” “那我就期待一下了，”少女翘起了二郎腿，“还有什么事吗？” 连重新攀交情的机会都不给我，维克托头疼。 和一根筋的林娜公主等人相比，这位维多利娅小姐完全是油盐不进的类型…… “真是节外生枝。早知如此，又何必自作聪明。”维克托心中暗暗懊悔。 他起身告辞。他的任务仅仅是传达皇帝陛下的旨意而已。少女已有送客的意思，以谦谦君子自居的他没法厚着脸皮继续留下去。 “必须得去阳炎城一趟了。”维克托苦恼。 第二十七章 生日宴会（上） 转眼间，少女生日宴会的日子已经到了。 当梅森先生带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走进城堡的宴会厅的时候，他不得不提醒他们注意形象。在梅森先生看来，这三个孩子的打扮都是在给他添乱：他十五岁的女儿浓妆艳抹，可惜格调活像酒吧里的流莺；两个儿子则正好相反，连最简单的礼服都懒得整理一下，上衣和裤子上都满是褶皱，给人以慵懒而邋遢的感觉。 “你是马上就要结婚的人了，”梅森先生提醒他的长子，“应该学着打理自己的外表，”他又转向自己的小儿子，“还有你。你也是，看看你，成什么样子！我花钱免除你们的兵役，是让你们跟着我学习怎么做生意的，不是学习怎么吃喝玩乐的！” “我们这就是在做生意啊，爸爸。”小儿子眨眨眼。 “我们商量过了，”大儿子一本正经的说，“我们这是要和走马上任的男爵大人打好关系啊。” “那不应该想方设法让他对你们俩留下一个好印象吗！”梅森先生瞪眼。 “您告诉我们，新任男爵大人是一个年轻人，这是他十六岁的生日宴会，”大儿子侃侃而谈，“您老了，不熟悉我们年轻人的想法。哪个十六岁的男生喜欢宴会的繁文缛节？我们想和他建立亲密的关系，就得先成为他的哥们儿。穿得随便一些，更加——” 如果少女看到这一幕，她自然会感到开心：自己隐藏性别的做法对这些土豪还真是效果拔群。 梅森先生也听不下去了。他的脑子里已经勾勒出了一副恐怖的画面：两个儿子在男爵大人面前兴高采烈的吹着牛皮，吐沫乱飞；而女儿呢，则在不远的地方朝男爵大人抛着媚眼。 他有些后悔，为什么向几个儿女提起他对新男爵任命的判断。现在他们全部认定，新任男爵是海威尔公爵从远方找来的大人物，公爵领未来的继承人。为了成为未来公爵大人的挚友（老婆），他们必须从现在就开始努力。 “这位男爵大人，行事实在是太过诡秘，”梅森先生头痛，“除了今天是十六岁生日宴会之外，我居然什么都打听不到。” 梅森不知道新任男爵大人长什么样子，有什么爱好，事实上——对新任男爵大人，梅森先生完全一无所知。他什么消息都打听不到。这古怪的情况让梅森先生感到万分疑虑：男爵大人究竟出于什么动机隐藏身份呢？最后，单单是生日礼物，梅森先生就准备了好几份，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梅森先生在宴会厅里来回踱步。他非常确信，十天前，这个房间还是一片狼藉。可现在，天花板上的吊灯上亮着奥法点燃的明亮光芒，地板上铺着厚厚的红色地毯，一张张铺着白色桌布的红木桌子上，来自帝国各地的水果和酒类玲琅满目，男性侍者和女仆在宾客中来回奔走，一副气派景象。 单单是在几天内做到这一切的财力，就不是普通男爵能拥有的，梅森先生心中嘀咕。 梅森先生的目光在宾客中游走。他首先找到了本地的豪强们。以利亚镇长；安东副镇长和他的妻子；还有两大农庄的主人，也就是阿曼达夫妇和罗根夫妇。让梅森先生稍稍宽心的是，这两对夫妇的儿女打扮比自己的儿女更加缺乏品味。 另一些宾客则让梅森先生感到吃惊。他看到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梅森先生知道他是帝国北方最大的家具商，自己的伐木场能够兴盛很大程度上是在依仗他的力量。梅森先生还注意到一位戴着眼镜的中年女性，作为一位法师兼奢侈品商人，许多豪门贵族都奉她为座上宾。此时此刻，在这个宴会厅里聚集的人，实力超过梅森先生的大商人就超过两手之数。 “这一定是海威尔公爵的照顾，”梅森先生心想，“只是不知道，那位男爵大人为何要隐藏身份。”他有些不满的看着在忙碌的女仆凯特?桑奇斯，梅森先生确信作为第一批常驻城堡的仆人，凯特肯定知道新任男爵的身份。可惜她什么都不肯说。 许久——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时钟的短针已经指到了八点。就算那位新男爵再怎么怠慢，此刻也到了必须现身的时候。现在仆人们已经聚集在了门口。毫无疑问，男爵大人马上就会出现了。 …… 走廊上。 “我就不能穿点简便的衣服吗？”少女抱怨。 “这是您自己选的呀，小姐。”艾米偷笑。少女今天穿了一身华丽的金色礼服，让自己显出一种高贵的气质，但她显然低估了穿着这套服装走路的难度。 “您不用非得把‘光明之世’拿在手里的。”阿黛尔建议。她一眼就瞧出少女对如何穿着礼服半点经验也没有。 【换我来吧。】小薇冷静的提议。她同样不习惯礼服，但不管怎么说比少女适应得多了。 【等我处理完我要处理的事，随便。】少女却不愿意让步。 “好了，该亮相了——我们进去。”少女下令。身着法师袍的阿黛尔和穿着红色薄皮甲的艾米作为随从紧紧跟在她身后。 …… 在踏进宴会厅的一瞬间，少女扫视着所有人的表情。 只有极少数人在看到她的瞬间就明白了一切。绝大多数人延时两秒，然后张大了嘴巴，仿佛能一口吞下一个菠萝。更有甚者，五秒后还是满脸茫然。 “欢迎你们来到我的领地，”少女对自己造成的戏剧效果非常满意，她在心里模拟着眼镜碎了一地的声音，脸上露出笑容，“我是新任女男爵，维多利娅。感谢你们出席我的生日宴会。希望诸位能度过一个开心的夜晚。” 她提起裙摆，向众人轻轻鞠了一躬。 一片寂静。 …… 在少女出现的同时，梅森先生的心脏跳到了嗓子眼儿。他几乎立即就明白了新任男爵的奥秘。他曾听梅森伐木场的工人们报告过，有两位神秘的女性在伐木场的“木桶酒馆”里现身。其中一位，听描述像公爵大人的养女，那位活泼好动的凯特林娜公主；而另一位他完全不知道是谁，但既然和公主殿下一起行动，显然身份也很尊贵。 梅森先生不是没有想过，这位神秘女性和新任男爵有关。但是，在他看来，对方是新任男爵家人的可能性更大。 暗金色的短发，超凡脱俗的气场，这位女男爵大人的一切都和伐木场工人们描述的一模一样。她带着和她年纪相仿的两位女性追随者，一位战士和一位法师，给娇小可爱的她平添了不小的压迫力。 在他身边，梅森先生的儿女完全被吓呆了。他们的一切准备都做了无用功。特别是他的两个儿子，短暂的慌乱过后，就开始拼命整理起自己的衣服来。他们原本有机会给女男爵大人更好的印象的……想到这里，梅森先生不由得暗暗摇头。 “尊敬的女男爵大人，”梅森先生第一个走上前去，朝少女深深鞠躬，“鄙人梅森，您忠实的领民，代表安瑟尔镇向您致以敬意。您的邀请让我们倍感荣幸。愿您幸福安康，大人。” 梅森先生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马上开始纷纷附和。很多人心里都在暗自后悔，怎么叫梅森先生抢了先。少女领地以外的人没有梅森先生等人那般谄媚，也都十分恭敬的向少女问候。 “祝您生日快乐，女男爵大人。” “您的尊贵的气质令我惊叹。感谢您的慷慨，大人。” 祝福声，赞誉声不绝于耳。少女仅仅一个亮相，就给所有人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但少女的眼睛却在始终打量着所有人。特别是那个梅森先生，他的反应速度令少女十分满意。她现在极为渴求人才。梅森先生是只狡诈的老狐狸，但少女有信心用实力把他管教的服服帖帖的。 忽然…… “来了。”少女露出笑容。来的正是时候……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踏入了宴会厅。 走在前面的是有着金色飘逸长发的红衣美丽女性，“黎明之剑”系在腰上；紧随其后的另一人身着白衣，相貌极为俊美，腰间别着水蓝色的长鞭“虚空之蛇”。 两人此刻都穿着淡金色披风，半边绘着凤凰之翼，另外半边则绣有日月星辰。 “林娜。维克托。” 少女笑着迎了上去。人群自觉的为她让开一条道路。 而更多的人已经完全石化了。 “神明在上。”民兵队长安东揉了揉眼睛。 “凯特林娜殿下！”不知是谁第一个喊了出来。 众人立即向两人深躬行礼。林娜和维克托披风上凤凰片翼的皇家徽记实在太过耀眼，其他反应稍慢的人也立即行礼。按帝国律，除了面对皇帝陛下本人，属下是不必在宴会上行跪礼的，可还是有些人情不自禁的单膝跪将下来。 “那一位……不是迪米特奥殿下。难道是传说中的维克托殿下？”人群中，梅森先生暗想。 “停！”林娜尴尬的喊道，“宴会都没法开了。” “免礼吧。”维克托优雅的说。 人群静默两秒，然后悄然复位到了开始的状态，只是所有人的声音都不自觉的降低了一个八度。 第二十八章 生日宴会（下） 少顷。宴会厅的一角。 “你们所谓的‘礼物’，”少女笑道，“不单单是把你们本人送来吧？” “当然不止如此，除了这份薄礼，”维克托手中端着一杯果酒，“我和公主殿下还准备了其他礼物。” “早知道就便装来了……”林娜却小声嘀咕。以正式身份来访是维克托的主意。现在林娜十分怀疑，自己过于拉风的出场是否把好友生日宴会的气氛搅的一塌糊涂。 【陛下对你期望很高啊。】小薇感叹。 【是对我们期望很高，小薇。】少女纠正。 少女已经让小薇施展了防止偷听的法术，并不担心三人的对话被无关的宾客听到。而宾客们虽然装作各自聊天的样子，目光依旧时不时瞥向三人。 “我得去接待我的客人们了，”少女扫视一眼被宾客们的旁敲侧击搞的手忙脚乱的阿黛尔和艾米，不由得微微叹息，“等会再和你们聊。” “去吧。”林娜摆摆手，转眼间就把刚刚的胡思乱想抛到脑后了。 …… 托林娜和维克托的福，现在所有人对少女的态度都充满敬意。特别是本地的老镇长等人，他们中有人见过林娜，那时候她还是公爵养女的身份。等林娜恢复帝国公主的地位后，他们就没在公国境内看到过林娜了。 “女男爵大人和公主殿下关系匪浅，”众人都想，“我们是万万得罪不起的。” 在众人看来，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子，哄她开心应该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少女和每个人都攀谈几句。不少人向少女道歉，因为他们准备的生日礼物实在和“十六岁的少女”不搭界。 老镇长以利亚奉上了两套装饰用的全身甲，包括长矛与盾牌，就堆在城堡的主厅里；民兵队长安东则准备了两匹纯黑色的战马，只要城堡的马厩清理完毕，随时都可以去镇上的民兵队取。 如果坐在男爵位置上是一位年轻的男性，这样的礼物可谓恰到好处，可新任男爵偏偏是一位女孩，这让他们多少有些尴尬。 幸好女男爵大人似乎对他们的礼物充满兴趣，还追问了几个问题，他们才放了心。 “我听说，每一件全身盔甲，都必须量身定做，就算用旧盔甲改制，也价格不菲，对吗？”少女问道。 “是。”老镇长说。 “没错，”民兵队长安东爽朗道，“女男爵大人，您想为自己做一件吗？恕我直言，您才十六岁，过上一两年也不迟。我认识很多手艺高超的铁匠——” “只要附上魔法效果，体型就不用担心了。”少女说。 “可附魔盔甲的价格……” 安东马上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这位女男爵既然能和公主殿下结交，财力自然也绝非寻常男爵能比。 “您说的没错，”安东笑道，“明儿咱们就联系铁匠，为您量身定做一套盔甲。” “这就不用麻烦您了，”少女点头，“等到有需要的时候，我自然会去找您。我想问的是那两匹马。我想咨询一下马龄以及……” 安东自然是知无不答。只是他和老镇长心中都暗暗奇怪……这位新任女男爵看似弱不禁风的样子，随身也没有佩戴兵器，不似一位武者，不知为何居然会对这些东西感兴趣。 除了老镇长和安东之外，最让少女感到惊讶的，就是梅森先生赠送的礼物了。 “银制长剑两柄，钢制长剑五十柄，复合长弓二十套，羽箭千支……”少女吃惊的看着梅森先生递过来的两张清单，“银制、金制、玉制、水晶制首饰，包括耳环、项链、戒指、手镯等，共计四十件……” 梅森先生望着少女吃惊的表情，对办事如此周全的自己很是满意。 “我知道您要过十六岁生日，却不知道您的情况，”梅森先生呵呵笑道，“所以，就准备了两份礼物，正好一并给您。” “原来如此，如果出现在这里的是一位男性，你就献上那些足以武装一支卫队的武器，”少女一口道破梅森的心思，“换成女孩子呢，你就送上那些珠宝首饰。可是我偏偏又对武器盔甲一类礼物充满兴趣，你为了脱颖而出，只好把两份礼物同时送给我。我说的没错吧？” 梅森干笑两声。他的两个儿子缩在后面，不敢说话。 “可我如果是个男性，又讨厌武器盔甲一类的礼物呢？”少女问道。 “我并不相信，公爵大人会赐给这种男人封地，”梅森先生说道，“那样的话，我就只能送给您现金了！”他开了个玩笑。 少女笑了起来。梅森先生也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给新任女男爵留下的印象还算不错。 “我们以后再聊。”少女简单和梅森先生说了几句，就又去接待其他宾客了。 【除了林娜殿下和维克托殿下，这位梅森先生一人的礼物，比其他人加在一起还要贵重。】小薇暗中提示少女。 【他有求于我们。】少女说。 …… 几位远道而来的商人并没有给少女带来太过昂贵的礼物。不过，当少女向他们提出购买城堡的必需品和装饰品的时候，他们都提出会给少女一定的优惠。饶是如此，最后结算下来，少女的总支出依旧超过五百金币。 【你从那个独眼首领那里就赚了不止一千金币了。】小薇见少女一副肉疼的样子，安慰道。 【这是必要的支出。】少女说。她心中却是在想——如果能把五国联盟所有强大的强盗统统清理一遍，那自己应该能大赚特赚吧？ 【你的图书分类法……】小薇问道。到目前为止，少女和各色宾客言谈甚欢，对于自己将来的打算，却没有丝毫吐露。 【给艾肯法师的信鸽早就寄出去了，】少女说，【我想先请他评估一下推行新分类法的难度。我不清楚林娜和维克托是否知道了这事，我待会儿再和他们商量。】 【好吧……】小薇无奈，她也知道事情急不得，【那我们现在？】 【当然是——吃饭，】少女干脆利落的说，【我可不想成为今天晚上最出风头，却吃得最少的人。】 【……】 ---------------- 与此同时。 站在城堡正门，负责接待来宾的男仆感到无聊。他打了个呵欠。 “我们还要在这里呆多久啊？”他向身侧的老门房抱怨。除了林娜殿下和维克托殿下的出现让他们兴奋了一次外，他们一直在重复着千篇一律的事情。 “等到所有宾客都离开之后。”老门房白了他一眼。 “哎——”男仆不由得想要抗议。 “嘘！”老门房忽道，“有客人来了！” 此时宴会已经进行了一半。虽然对来者的迟到暗中腹诽，男仆和老门房还是迅速了展露了“热情”的笑容。他们的职责就是伺候人，心中再不爽快，也必须对每一个客人恭恭敬敬的。 “您好，”男仆望着面前的一男两女，深深鞠了一躬，“是三位吗？请在这里签下你们的名字。” 第二十九章 接连登场（三更） 遥远的黑色浮空城“帕拉梅德斯”中。 约翰?歌特坐在自己法师塔的起居室里，聚精会神的弹着钢琴。 这架由黑之主亲自改进的琴足有八十五个按键，音域比大陆传统的六十一键钢琴更加宽广，声效也更加稳定和洪亮。歌特把自己的老钢琴——这是深爱着他的芙兰贝尔送给他的礼物——搬去了他在纯白之城泰勒斯的房子，而黑之主欣然赠送给他一架新品。 如果少女在这座塔里作客的时候更细心一点，就会意识到这架钢琴和地球上最常见的八十八键钢琴相比，缺少了三个最低音的按键。和科技产品一样，乐器，也是在不断发展中的。 歌特经常抽出时间来演奏钢琴。对外人，他坚持说这是由于经常为他伴唱的芙兰贝尔的影响，但他本人却知道，他之所以演奏，只是要给自己制造一些静心的空隙罢了。 今天芙兰不在自己的身边，歌特演奏的也更加随性，对偶然的错音恍若未觉。 忽然。 歌特面前的空气中，凭空浮现出猩红色的字迹，挡在自己和乐谱之间。 “……” 钢琴发出一声沉重的颤音。歌特停止了演奏。 约翰?歌特面露不愉。这是他和其他使徒诸多通讯方法中的一种。这些文字只有他一个人才能看见，就算他扭过头去，也会随着他的视线一起移动。 芙兰不会用这种无聊的方法和自己通信。他敬爱的大师兄，第一使徒，“尽头之日”彼得?克利夫也不喜欢这种通讯方式。第二使徒，二师姐蓓薇儿和第七使徒，小师弟西蒙都在浮空城中，要找自己亲自上门即可，没有必要大费周章的用法术和自己联络。歌特十分怀疑，第五使徒，战斗法师爱丽丝?达汰是否会使用如此繁琐的法术。因此，会用这种手段联系自己的人仅有一个。 “莱维……”歌特眼前浮现出第四使徒，“苍白之月”莱维?菲奥多罗维奇瘦长的脸。 “莱维，我狡猾的朋友，”歌特阴沉着脸注视着莱维发的通讯，“我警告过你，不要去找她的麻烦。你究竟想干什么？” ------------------ “又有新客人来了？”正在和梅森先生交谈的少女把目光投向宴会厅的正门。 有那么一瞬间，少女希望自己看错了。但她随即明白，她必须迎接这位不速之客。 “‘苍白之月’莱维?菲奥多罗维奇……竟然是他？” 少女在前往黑色浮空城前见过莱维?菲奥多罗维奇一面。那时他驾驭着一头巨大的骨龙。 在自己笔下的重要角色里，她最不想扯上关系的就是此人。 …… 莱维?菲奥多罗维奇。 称号“苍白之月”。 埃里奥斯法权国历史最悠久的法师家族之一，菲奥多罗维奇家族的年轻族长；黑之主帕拉梅德斯先生的弟子。擅长死灵法术。 唯一的梦想：永生。 他和约翰?歌特存在不小的共同利益，立场也和约翰?歌特接近。可是，他无时无刻不在算计的习惯让他极度危险。 …… 【我们有麻烦了。】少女暗中通知小薇。 【他是莱维?菲奥多罗维奇吧，我知道他，他是一个很有名气的法师领主，】小薇回复，【不过据我所知，他是一个很正派的人。】 【你忘了吗？在我们被带去黑色浮空城的那天晚上，他是那个驾驭着骨龙的人。】少女冷静的提醒。 【呃……】小薇语塞。 【若他真的怀着善意而来，】少女冷笑，瞥了一眼站在莱维身后的人，【就不会带着那个人一起出行。】 【那个女孩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站在莱维身后的年轻女子，个头不高，穿着火辣的深色皮衣，脚踏鹿皮靴，暗红色的短发，神情极为倨傲。 只是那过于娇小的体型和年幼的面容，反倒让人觉得那是小孩子在闹别扭…… 【她是……】 不等少女介绍完毕，莱维?菲奥多罗维奇已经走上前来。他白袍飘飘，满面笑容，向少女伸出去手：“您好，维多利娅小姐。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莱维?菲奥多罗维奇。我想我们曾经见过面。” 少女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您好，菲奥多罗维奇先生。”她走过去和莱维握手。 周围响起了一阵窃窃私语的声音。虽然在场的宾客几乎没有见过莱维，但莱维?菲奥多罗维奇实在太过有名。即使无视他的施法天赋，他本人也领有一个公爵领大小的广阔土地。先是两位殿下，然后是这位外国的公爵级人物…… “这位……”莱维看向那位红色头发的女孩，犹豫了一秒钟，“算是我的保镖吧。你们可以叫她爱丽丝。” 爱丽丝一脸“什么时候我是你的保镖了”的表情。她赌气般的双手抱胸，扭过头去，就是不和少女握手。 【爱丽丝……你刚刚说她是谁？】意识世界里的小薇询问。 【第五黑之使徒。】少女言简意赅的回答，【帕拉梅德斯先生麾下唯一的战争法师。】 【怎么可能——】 【这是事实，小薇。在我们面前，有两位“使徒”。】 作为自己创造出来的角色，少女十分了解爱丽丝的身份。她的特征是如此明显，当她和莱维一起出现时，少女瞬间就辨认出了她是谁。 【上次的独眼首领阿列克谢和她一比就如同蝼蚁。】少女说，【如果不是林娜也在我们这边，我们就可以准备逃跑了。】 【就算是两位黑之使徒……】小薇说，【也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对我们动手吧。】 【他们完全可以毁掉整个城堡和安瑟尔镇，并在海威尔公爵赶到前离开。】 【不会吧——】 【并不是所有‘使徒’都是歌特先生那样的好人。】 令少女感到安心的是，林娜已经站到了自己身后。 等等，维克托呢？ “殿下。”莱维朝着林娜微微欠身。 “莱维，”林娜老早就见过莱维，她早就对歌特这个阴沉的朋友感到不满了，“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此行仅仅是为维多利娅小姐祝贺生日而已，”莱维面露微笑，“别无他意。” “希望你真的‘别无他意’。”林娜哼了一声。 “我也为您带了珍贵的礼物，”莱维对少女说道，“能借一步说话吗？”他指了指远处角落里的一张桌子。 你倒是不客气……少女暗想。 “好吧，菲奥多罗维奇先生。”少女说道，向莱维指的地方走去。 “等等——” 林娜刚想阻止，少女的声音却忽然在她脑海中炸响：“不要管我。这里是我们的地盘。帮我看好另外一个家伙。”这些话却是少女瞬间切换成小薇，对两人传音的。 “唔。”林娜心有不甘的退回了原位。她的眼睛死死盯着爱丽丝，两人的视线简直要在空中碰撞出火花来。 “请说，费奥多罗维奇先生。” 少女和莱维在桌子旁坐下。莱维本是半精灵，可莱维自幼就在公众面前掩饰自己的半精灵特征，此刻也是一样。今天的莱维看上去和普通人类并无二致，只是自然而然的带有一种超然神秘的气质。 第三十章 莱维的礼物（四更） 莱维拿起放在桌上的酒瓶，为自己满满的斟了一杯红酒。但当他打算伸手给少女满上时，少女却伸手阻止了他。 “您不习惯饮酒吗？”年轻的法师领主凝视着坐在对面的少女。少女面前的玻璃小酒杯还是空荡荡的。 “我自己有准备。”少女说。她从随身的微型次元袋里取出一个装满了红色液体的，小巧玲珑的酒瓶。 “那就是只是普通的葡萄汁吧。”莱维一眼就看穿了少女的伪装。 “我不喜欢酒精。”少女说。其实讨厌酒精的人是小薇，少女本人并不反感酒类饮料。 “那好。”莱维也不纠结于此。他笑吟吟看着少女吮了一口葡萄汁。 “咱们可以谈正事了吗？”少女说，晃了晃手里的小酒杯，“不要告诉我，你的目的只是来找我喝酒。” 莱维轻轻点头。 “为了以防万一，”他说，“请允许我确认一下。现在的你，并不是维多利娅?道格拉斯，而是那位异界来客，是吗？” “没错。”少女说。她知道，莱维清楚她的穿越者身份。歌特将自己带去黑色浮空城的时候，就请求莱维帮忙了。也许其他黑之使徒会被歌特糊弄过去，可想瞒过莱维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你正打算以‘安瑟尔女男爵维多利娅?海威尔’的身份，发表你自创的图书分类法。”莱维说，把酒杯放回桌上。 “你是从那里知道我的思路的？”少女警惕的说，“我应该只把消息给了艾肯法师。” “我是艾肯法师的朋友，”莱维双手托腮，“你的想法精彩绝伦。如果你的分类法能被世人接受，各大图书馆的效率会有一个质的飞跃。” 【他想做什么？】意识世界里，小薇疑惑。 【一定不是单纯的恭维。】少女回复。 “作为埃里奥斯法权国的法师，”莱维说道，笑了起来，相貌英俊的他，笑容中仿佛蕴含着不可思议的魔力，“我始终把求知摆在第一位。您的计划有益于知识的保存和传播，可谓功在千秋。可混乱的图书分类管理机制已经沿用多年。人们并没有意识到改变的重要性。艾肯法师嘴上称赞你的观点，却不打算用你的方法重整阳炎城的图书馆。那将是很大的一笔开销。” “因此呢？”少女渐渐明白莱维想说什么了。 “对我来说，您的方案实行越早越好，”莱维说，“即使得不到其他人的响应，我也打算推行您的分类法。我已从我的私人财产里调拨一千金币，捐赠给法权国首都最大的图书馆，条件是：他们今后必须采用您的方案重新归类书籍。” “……” “那是世界上最大的图书馆，”莱维笑道，眼睛中闪烁着奇特的光芒，“一旦它实行您的分类法，中小图书馆和图书收藏家都会效仿。除此之外，我已经将您的思路告知了‘群星之星’约翰?歌特、‘尽头之日’彼得?克利夫、‘绝海隐者’特雷诺?拉曼塔森尼斯、‘傀儡公主’葛萝瑞娅?拉曼塔森尼斯等埃里奥斯的‘黄金一代’们，请他们出面……” “黄金一代”，指那些埃里奥斯法权国不到二十岁就成为青空级法师的天才。对埃里奥斯的其他传奇法师来说，黑之主帕拉梅德斯先生的七位学生“黑之使徒”毫无疑问也是“黄金一代”的成员，而“黑之使徒”们自己就未必那么看了。 莱维在成为“黄金一代”之后才拜师黑之主，和两边的关系都很好。 “等等……” “他们会和我一起宣传您的分类法。相信有我们的带动，埃里奥斯人会在很短时间内，完全接受您的分类法。当然，我们都会强调，这个方案的发明人是帝国的女男爵维多利娅。在接受了新的分类法后，新图书目录的编篡工作也会很快开始。我们希望能和帝国一起进行这项工作，并邀请您的参与。” “这就是我给您的生日礼物。”莱维微笑。 一旦法权国开始大张旗鼓的宣传，他们采纳了一位帝国贵族在本国不受重视的意见，帝国哪怕为了面子，也会迅速跟进的。也就是说，以莱维为起点，自己的分类法将很快传遍大陆。 对于普通人来说，也许图书分类法不算什么。可对于法师与牧师等施法者们来说，他们会在第一时间注意到图书分类法的变革。一旦莱维的计划得以推行，少女的名字势必会受到各界的关注。 别说自己本来就是强大的法师和秘仪战士，就是个普通人，也会被捧为新生代的学者。 “这真是一份大礼啊。”少女悠悠的说，“可您的行为让我想起故乡的一句老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莱维脸上笑意愈盛。 “您是一位法师领主，菲奥多罗维奇阁下，对于您来说，没有什么比您自身的利益更加重要。我不相信您会为了‘求知’这种虚无缥缈的理由，就为我付出如此巨大的金钱和心力。我认为，您一定有什么别的目的。”少女平静的说。 她注视莱维的表情：和刚刚标准化的虚伪笑容不同，此刻莱维的脸上，充斥着发自内心的笑意。 “但你并不打算谢绝，”他称赞道，“我就欣赏你这一点。” “所以，你究竟有什么打算，莱维?菲奥多罗维奇？”少女瞪着眼前的人。 “您再清楚不过了，现在大陆的局势十分紧张，”莱维换了一副严肃的表情，“奥卡德虎视眈眈，在不远的未来，必有一场席卷大陆的风暴。而在这场风暴之中，各国的年轻一代将发挥重要的作用。” 少女微微点头。 “对于法权国和帝国来说，至关重要的新生代就是‘黄金一代’‘黑之使徒’，以及你们这些年轻的秘仪战士们，”莱维说，“只要我们团结一致，就能提高生存下去的几率。我希望，在今后的危机中，你能成为我的盟友。” 少女短暂的思考了一下。 “我十分好奇，您究竟如何定义‘盟友’？”少女说，斜视莱维，“我不会主动背叛自己的朋友。但如果您密谋攻击帝国，也要我做您的内应？很遗憾，我不能那么做。据我所知，你们七位黑之使徒，原本就是同进退的盟友，不缺我一个。” 可莱维却摇了摇头。 “你错了，”他说，“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无论是埃里奥斯的新生代‘黄金一代’，还是帕拉梅德斯老师的‘黑之使徒’，亦或是帝国的几位殿下，我都和他们熟识，乃至于结下了深厚的情谊……可我现在却不敢相信他们。” “什么？” “我几乎可以确信，”莱维说，“在‘黄金一代’‘黑之使徒’和帝国的几位殿下，以及你们帝国的年轻天才中，就存在着里通奥卡德的叛徒。眼下我能够信任的，只有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你而已。” 第三十一章 内奸（五更） 爱丽丝不耐烦的看着正在交谈的莱维和少女。因为莱维法术的作用，爱丽丝听不见两人在说些什么，这增加了她的焦躁。 “不知道莱维在客气什么，”她闷闷的想，“对那个女人——区区青空中级的实力，强迫她服从不就好了？” 在爱丽丝眼中，秘仪战士根本无法和她或莱维相比。当然维多利娅?道格拉斯也是一位法师，可奥卡德的法师在战斗方面根本就是个笑话。 想到这里，爱丽丝下定了决心。她朝着莱维和少女的方向走了过去。无论他们在聊些什么，爱丽丝都决心用暴力逼迫少女就范。 ……可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肩膀。 “嗯？”爱丽丝面色阴郁的瞥向旁边。 “请不要忘记最基本的礼仪，”林娜不满的望着爱丽丝，“别人谈话的时候，不要打扰他们。” “滚开。”爱丽丝却丝毫不给林娜这个帝国公主一点面子。她固执的扭过头去，自顾自的迈开脚步。 以爱丽丝的力量，即使两个壮汉也不一定制得住。但林娜毕竟是秘仪战士，爱丽丝只觉肩膀犹如被铁箍锁住一般，任凭自己如何用力，愣是无法前进半步。 “你这家伙，”爱丽丝怒火中烧的瞥着林娜，“想挨揍吗？” “只是教育一下不听话的小孩子罢了。”林娜露出不屑的笑容。 ----------------- 另一方面，少女还在因莱维的话而惊讶，没有理会口角的两人。 “您在怀疑自己的同伴吗？”少女说。截止到她穿越到这个世界为止，原作小说中都没有出现“叛徒”这样的情节，她也没有塑造叛徒角色的计划。 “我不希望任何一位朋友是叛徒，”莱维露出莫测的笑容，“但我不得不防。等到不得不对叛徒动手时候，我希望，我们能够相互照应。” 少女陷入了沉默。 【也许我们可以答应他？】小薇拿不定主意的传音。 【他没有让我们立即付出什么，但我们不该做出任何承诺，】少女思忖，【即使真的存在叛徒，我们也应该依据自己的判断行事。】 “你的提议确实不错，但我还有几个疑问。”半晌，少女说道。 “请讲。” “第一，你说在帝国和法权国的年轻一代精英有人投靠了奥卡德联邦。你是否证据证明这一点？第二，假设的确存在叛徒，你又如何保证你不是那个叛徒，在我面前挑拨离间？第三，您是法权国的法师，我是帝国的秘仪战士。帝国和法权国并不存在任何盟约，如果两国陷入冲突……” 莱维将酒杯里剩余的酒一饮而尽。 “关于我的情报来源，”莱维正色道，“很抱歉，我现在不能向您透露。但是，我向您保证，我的情报是可靠的。在时机合适的时候，我会告诉您一切的秘密。” “我就知道是这种答案。”少女冷笑。 “至于我是不是叛徒，您可以自己去观察，自己去思考，”莱维说，“我是‘黄金一代’和‘黑之使徒’中唯一在埃里奥斯法权国拥有广阔领土的人。奥卡德联邦又能给我什么好处，让我抛弃自己祖传的领地，冒着巨大的危险去加入他们？即使是你的好友凯特林娜公主，都有可能因为窥伺皇位而反叛帝国。而我背叛法权国的可能性却微乎其微，是‘黄金一代’和‘黑之使徒’中最低的。” “你不打算直说‘我不是叛徒’吗？”少女哼了一声。 “我不是叛徒。反正我说了你也不会相信。”莱维说。 “那么，最后的问题呢？你能保证帝国和法权国的关系，今后也会一帆风顺吗？现如今的瑟厄兰大陆，冲突主要在法权国和联邦之间展开。您怎么能肯定，皇帝陛下会继续站在埃里奥斯法权国一边，而不是置身事外坐收渔利呢？甚至帝国反过来和联邦联手，对法权国落井下石，这也是有可能的。”少女尽情编织着悲观的前景。 【你讲得太夸张了……】小薇说。 【我只是将事态尽可能渲染的严重一些。】少女回复。 莱维似乎犹豫了几秒钟。 “这件事目前还是机密，”他说，“但最迟明年新年的时候就会对外公布。” “什么？” “就在几天前，帝国的阿尔碧娜公主，和法权国最负盛名的‘黄金一代’，索利达尔学院副校长，‘尽头之日’彼得?克利夫在纯白之城泰勒斯定下了婚约。一旦他们完婚，帝国和法权国的同盟将坚若磐石。” 少女差点没把嘴里的葡萄汁喷出来。 “还有这回事！”她吃惊的说。 阿尔碧娜公主是林娜的双胞胎姐姐，比林娜更早成为秘仪战士，实力也更强。而彼得?克利夫，法权国黄金一代的首领，早年也曾跟随过黑之主帕拉梅德斯，是最强的黑之使徒与黄金一代。很多人都看好克利夫将来会成为法权国的最高领导人。一旦这两人成婚…… “无论是法权国的首席法师，‘碧空之主’范恩阁下，还是帝国的皇帝陛下，都不希望战争的爆发，”莱维平静的说，眼眸中光芒闪烁，“通过外交措施吓阻那位奥卡德联邦的议长大人，是我们的第一选择。只有当政治手段彻底失效的时候，我们才会诉诸战争。” “的确，这是最好的选择……”少女却依旧不是显得很高兴，“不过，阿尔碧娜公主是帝国皇位第二顺位的继承人。她嫁给法权国未来的首席法师候补，这婚约，是不是对帝国有点不太公平？” “开始帝国希望双方能缔结入赘婚姻，但我们并不同意，”莱维阴着一张脸，“最后我们订下协定，碧娜的第一个孩子将会随母姓‘葛雷克熙亚’，事情才告一段落。” “真是一桩‘感动人心’的婚姻。”少女玩味的说。 “如果我说，碧娜殿下和克利夫先生是真心相爱的，你会不会相信？”莱维的语气中带着深深的讽刺。 “我相信。但我想他们是逃不过政治婚姻的标签了。”少女说。碧娜殿下和克利夫先生是真心相爱，这点别人不清楚，自己还能不知道吗？根本就是自己笔下的情节…… 只是和自己的脑补相比，这两人这婚结的也太快了些。看来自己的原作写得还是太保守了。 “我要说的就是这些，”莱维轻声道，“你意下如何？” “一旦真的发现叛徒，”少女说，“我们必须团结应对。但很抱歉，我现在还无法给你任何承诺。我自己会决定我的前路。感谢你送给我的礼物，以及给我带来如此重要的消息。” 莱维点头。 “那么说，你拒绝我的提议了？” “就目前而言，是这样。”少女做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 “我接受你的回复。”莱维说，从他的表情里看不出他是否在失望。 “说起来，你其实根本没有真的相信我吧？”少女似笑非笑的说。 “至少我们现在拥有共同的利益，”莱维说，他是看出来了，少女认定他是一个利益至上主义者，而他也并不介意承认这一点，“我们……” “我们就聊到这里吧。”少女果断的说。 她瞥了一眼不远处正在相互瞪视的爱丽丝和林娜。双方的眼里简直要喷出火来。 “那边那两位，如果我们再不去阻止的话，她们一定会打起来，”少女叹了口气，“我可不想让我的新家这么快就被两个暴力狂拆光。” 第三十二章 蕾妮与维克托（六更） 与此同时。 城堡的地下室里。 生日宴会期间本该空无一人的地下室，此时却出现了一位不速之客。 这是一个留着齐耳黑色短发，气质恬淡优雅的娇小女孩。她表情有些冷峻，却不减其可爱。 她悄无声息的穿过漆黑一片的走廊，从少女在墙壁上开的缺口里钻过。 忽然她皱起眉头。 前方的魔法警报越来越密集了。即使是她，也没有绝对的把握在不触发警报的前提下潜行进去。 女孩用自己好似夏日湖水的碧绿色眼睛注视了面前的黑暗许久。就在她准备尝试一下的时候…… “谁、在那里。” 她转过身去，目光扫过看似空无一人的走廊。 空气里传来青年的笑声。穿着白色礼服，身披金色披风的俊美青年缓步而出。 “原本只是想碰碰运气，”维克托似笑非笑的说，“没想到还真给我逮住了一只迷路的小猫。” 如果自己站在莱维的立场上，维克托想，和维多利娅殿下的交涉很可能只是个幌子。侵入地下的法师秘所才是真正的目的。 毕竟那些狡诈的埃里奥斯人……可没安什么好心。维多利娅最终投入了帝国，他们是最失望的一群人吧。 维克托打量着这位试着潜入地下秘所的女孩。她身着干净简朴的蓝色裙装，白色的短袜和小凉鞋。不是亲眼所见，又有谁会相信……？ “提醒你哦，亲爱的小姐，”维克托文质彬彬的说，“前面的道路可不是这么好走的。我奉劝你不要随随便便的尝试。你的雇主会生气的。” 十有八九，是莱维?费奥多罗维奇雇来的探子，混在宾客群里，趁着大家都把注意力集中在别处时溜出来的吧，维克托想。能解除之前的机关，水平也倒不错。真希望这种可爱的女孩子是自己的手下。 “……”那女孩没有答话。 “跟我走一趟吧？”维克托淡然道，很有绅士风度的做了个“请”的动作。 “‘虚空之蛇’？”那女孩忽道。 维克托露出惊色。 “看来你听过我的名字，”维克托说，“那你也应该知道，我是不会伤……” 维克托的语声戛然而止。那女孩已经化为一道残影，冲出了墙壁的缺口。 “这速度……不是普通人所能具备的……”维克托面色微变。 将长鞭“虚空之蛇”抄在手中，维克托也消失在原地。 ------------------------ 一小时后。 城堡的小书房里。 宴会已经结束。维克托的突然失踪让少女和林娜感到心焦，幸好他及时回来了。他精致的白色礼服依旧一尘不染，看上去并没有经历危险。 “让她跑了，”他疲惫的说，“有个女盗贼想潜入你的地下秘所，被我逮个正着。结果还是让她走掉了。” 少女和林娜对视一眼。 “你追了一小时？”林娜问道，她知道维克托的速度是何等惊人，同辈秘仪战士中当属第一。 “对方的速度快得离谱，”维克托说，“我不用‘虚空穿梭’的秘仪都赶不上她。后来我把‘曲光’和‘风之驭者’都用上了，成功击中了她一鞭子，可还是给她溜了。” 维克托颇为后悔。对方是个漂亮女孩子，他没有一开始就下杀手。出于对自己的绝对自信，他也没有引发少女布下的警报。到头来，不仅敌人逃走了，自己连对方曾经潜入过的证据都没留下。 “你说的那个女孩子，”林娜忽道，“是不是个子和维多利娅差不多，眼睛是和莱维一样的绿色，然后很沉默寡言的……？” “你怎么会知道？”维克托吃了一惊。 “只是简单的推理而已，”少女平静的说，“我和林娜刚刚讨论过了。登记名单上，莱维一行是三个人，除了莱维和爱丽丝，莱维的妹妹蕾妮?费奥多罗维奇也在。但是蕾妮到宴会结束都没有出现。现在想来，想潜入我秘所的人正是蕾妮，然后被你给盯住了。” “她竟然会是莱维的妹妹……”维克托显得大为震惊。 “她是‘云海之手’的成员，”林娜拍了拍维克托的肩膀，“还有祖传秘术在身。你抓不住她也是情有可原的。” “为什么你会知道……” “我还没有成为秘仪战士的时候，她曾是我的冒险队友，”林娜说，“各方面都是值得托付的家伙，但作为敌人的话就是噩梦。放心吧，下次让我逮到她绝对让她讨不了好去。” 【其实他能击中蕾妮一次，我已经很震惊了。】少女在内心世界说道。 【对方有什么厉害吗？】小薇不解。 【依靠祖传秘术的力量，蕾妮?费奥多罗维奇能发挥出青空级顶尖的实力。不一定比她哥莱维差哦。这是过去的事了，现在蕾妮的实力进步到了一个什么地步，就不是我所能知道的了。】 【你的情报来源究竟是哪来的啊……】 【我是异界生物嘛。】 【这不是理由吧……】小薇吐槽，却也并未多问。 …… 小书房的气氛有些压抑。 维克托不止一次的动用了用外交手段解决问题的主意。法师领主的亲妹妹居然是“云海之手”组织的人，这简直是天大的丑闻！可想到在没有确凿证据的前提下公开此事会带来的连锁影响，众人也只能忍了。 真要把费奥多罗维奇家族逼急了，倒打一耙“自家大小姐在城堡里迷路，被维克托堵在走廊里意图如何如何”都有可能，维克托恐怕就跳进云海都洗不清了。毕竟没人看到蕾妮的潜入和两人的追逐战，只有蕾妮中了一鞭的事铁证如山…… …… “聊点别的吧，”少女说，“莱维那家伙的确没安好心，但他的赠礼我的确难以推辞。” “他是想借助推广你的图书分类法博取你的好感。”维克托愤愤不平的说。少女已经向两人大致转告了莱维的话，只是故意淡化了有关“叛徒”的部分。 “你应该早些告诉我们这事的，”林娜责怪的说，“我很乐意帮你——” “你会关心图书分类法？我还以为你只关心比武呢。”少女说。 “我偶尔也会做点武人以外的事……”想起自己刚才和爱丽丝在大庭广众之下的“对峙”，林娜不由得有些尴尬。如果不是顾忌到这里是少女的地盘，双方早就大打出手了。 “我返回帝都凤凰城之后，会立即着手推广你的图书分类法，”维克托说道，“决不至于让埃里奥斯人占了先。投资方面，我会自行……” “这里是五枚‘陨金币’，总共价值超过五百金币，”少女从口袋里取出五枚银白色的金属硬币递给维克托，“就交给你了。如何运作这笔钱，由你决定。” “怎么可以！”维克托连连推脱，“这笔钱我来出。” 少女硬是把钱币塞进了维克托手里：“如果我这个创始人一分钱不出的话，会失去话语权的，维克托。至少在帝国，推广这一分类法的主要出资人必须是我。” “我明白了。”维克托点头，心下却盘算着怎么想个办法让钱重新回到少女口袋里。 “我会……”林娜挠了挠头，对自己缺少私人存款感到相当苦恼，“我也会请求父皇和养父大人……” “他们的影响力太大，不宜掺和的太深。”少女说。 “那就用我自己的名义。”林娜固执的说。 “好吧。”少女只好点头。相信有了帝国皇室的参与，自己的分类法会很快在整个帝国的所有图书馆里推行开来。 第三十三章 少女的秘仪之路（七更） “说起来，林娜，你们为我准备的生日礼物呢？拿出来看看。” 书房里因讨论严肃话题而沉闷的气氛顿时活跃起来。林娜脸上不由得露出笑容。 “喏，我送你的是这个。”她大大咧咧从随身的次元袋里取出一本砖头似的黑色硬皮书拍在桌子上。 “书？这不像是你的作风啊，”少女狐疑的说，“你该不会是把公爵府里的藏书搬来了吧？” “她花了一整天，才从自己的箱子里把这本书找出来，”维克托说，“这的确是她的东西。” 这本厚厚的、词典式的大书封皮上没有写书名。少女翻开书的扉页，手写的书名映入眼帘—— 《秘仪：概要和它们的修炼》 字体遒劲有力，而书页已经泛黄。 “这是？”少女隐隐意识到了礼物的贵重。 “这是我老爸……养父大人年轻时写的著作，”林娜说，“写的都是一些常见的秘仪。你现在没有好的师傅吧？这本书也许有点用。” “慢着！”少女喊道，“这是海威尔公爵给你的。你把它送给我，有没有征得公爵的同意……” “我以前还没有成为秘仪战士的时候，经常会翻这本书，想入非非，”林娜连连摆手，“现在倒很少去读它了。你拿去吧，没事的。” “这可是原本啊，”少女翻了翻，“说不定是孤——” “这本书确实未曾公开印行，却也不是孤本，”维克托眨眨眼，“帝国的施法者们用法术复制了一些抄本。你就收下吧。” 少女点了点头，心中却是颇为感动。和法师或牧师相比，秘仪战士们较少用书籍中记载自己的修行之路，这本书对自己帮助确实非常大。 一定要找机会报答她的恩惠。少女默想。 “你呢，维克托？”少女把目光投向白衣男子，“林娜的礼物可是非常珍贵。你怎么样？” “我可不像公主殿下那般富有，”维克托说，“只有这个小玩意儿。” 当维克托从次元袋里把它取出来时，少女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东西，通体青色，足足有一个落地钟大小，雕刻着古朴的花纹，只是本来应该是“表盘”的地方勾画着闪烁着幽蓝光芒的魔法阵。 “你管这叫‘小玩意儿’？！”少女目瞪口呆的看着维克托。 【上面的法阵……应该是……】小薇却沉浸在对法阵的观察之中了。 “维克托的意思是，这东西一个人就能扛起来，也不是孤品，”林娜扶额，“自然是‘小玩意儿’。” “能一个人扛起它的都是秘仪战士吧……”少女吐槽。 “这件‘幻境之扉’，内含一幻术空间，”维克托介绍道，“只要碰触这个魔法阵，意识就会被传送进幻术空间中。你可以在幻术空间中训练，甚至和人比武。” “果然是非常贵重的东西。” “它并不需要一位法师专门启动，任何人都可以使用，你用次元袋随身携带，就能在任何地方进入幻境空间。其次，即使在幻境里死亡，也不会真的有生命危险，你可以在其中尝试进行危险的训练和比试。最后，它只运用了幻术类单系法术制作，不包括针对人类灵魂的惑控系，以防发生意外事故。” “我可以用它练习奥术吗？”这句话是小薇一定要少女问的。 “不行，”维克托说，“在幻术空间里，你不能链接云海，所以也就不能使用秘仪、奥术和神术，只能运用自己的身体力量。使用它时外界的身体会进入沉睡状态，当然……这对你一体双魂的你来说不定是好事。一方在这边，另一方就可以留在现实里控制身体。” “我们要不现在就试试？”林娜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要试，你自己去试。”少女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针与分针都已经指向了数字十二。 “今晚就先休息吧。”她说。今天有不少客人都是远道而来，少女也自然提前命人打扫好了客房。 …… 夜已经深了。 可少女的房间里却仍旧亮着灯。 第一次得到了秘仪修炼方面的著作，少女立即开始了阅读。她的战士基本功训练极为顺利，更重要的秘仪战士专属训练也必须跟上。 云上大陆的人借助云海之力，可以使出三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分别是奥术、神术、秘仪。 一个生命，终生只能使用三大力量中的一种。 相比种类繁多的奥术和神术，每个秘仪战士只能使用极少数的秘仪。一部分秘仪在被秘仪兵器选中之时就无师自通，另一部分则要通过后天修炼掌握。 “根据书里的描述，”少女自言自语，“我直接掌握的秘仪应该是‘元素之翼’、‘火焰风暴’和‘完美之躯’三种。前两种都是常见而实用的秘仪，‘完美之躯’则极为罕有。” 按书中所说，正常的秘仪战士，只有在拿起秘仪兵器的时候，身体素质才会得到强化。而少女即使没有碰触“光明之世”，力量、速度、弹跳、爆发力、耐力、柔韧、反应速度、对疼痛的耐受能力、视力和听力，都已经处在了正常人类的顶尖。当她挥舞“光明之世”，身体能力会得到二段强化。 “直接赋予使用者完美战士天赋的秘仪，”少女啧啧称奇，“倒省了我不少时间。” 林娜、维克托等人无不在身体锻炼上花费了大量的时间，而少女却是一步登天。双方都不用秘仪兵器，反而是少女的身体素质比较强悍。 “强力是强力，可也因此占据了一个秘仪位置。”少女嘀咕。 云海级秘仪战士，最多可以拥有三种秘仪。青空级可以掌握六种，蓝海级则是九种。 而少女现在，也不过青空中级而已。还不如已经达到青空高级的林娜和维克托。 【秘仪战士的修炼当真和法师不同，】小薇难得对秘仪战士发表一番评论，【一被选中就有可能直接是青空级。】 【可除了一开始会有爆发性提升外，往后提升的说不定会比法师还慢，乃至于根本没提升。】少女说。 小薇的精神力原本是青空初级，当在少女“附身”并得到了“光明之世”后，两人同时达到青空中级。据小薇的估计，双方共享一个身体的同时精神力也彼此共鸣，因此会有一个短期的暴涨。达到青空高级追平林娜和维克托，只是时间问题。 【学习秘仪还要看秘仪兵器本身的特征，】小薇忧心忡忡的说，【“光明之世”的“光”与“火”两个特征都很常见……】 【安心啦。秘仪战士之间的胜负不是比赛哪边更诡异的。】 “火”属性力量的秘仪兵器是最多的。维克托的秘仪兵器“虚空之蛇”不仅有“风”的力量，还有“空间”和“幻术”方面的潜力，就极为罕见了。然而论正面战斗，“虚空之蛇”远不如“光明之世”。 “不能把所有的秘仪名额一口气都用光，”看着秘仪列表，少女陷入了沉思，“短期内最多也就再修炼两个。要怎么选择呢？” 第三十四章 奥卡德之名（八更） 翌日。 深夜。 小薇在城堡地下的密室里继续着她的法师修行。因为生日宴会的缘故，她浪费了一晚上时间，这让她感到非常心疼。 少女在提醒她要注意劳逸结合之后，简单的道了晚安，意识便进入了睡眠。在少女看来，这个世界的法师就像地球上的科学家。优秀的科学家专注于研究而忘了休息，是很平常的事。 她却不知道，和少女共享一个身体的生活彻底改变了维多利娅?道格拉斯。为了能尽快和尼古拉斯议长抗衡，这个天真烂漫的女孩开始学着珍惜属于自己的每一分钟。 小薇并非没有想过，向少女讨要更多支配身体的时间。但是，她不得不承认，少女的确比自己更加全面。在道格拉斯小姐看来，这位异界来客谈吐良好，举止大方，总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拥有常人难以企及的远见卓识和坚韧的决心，作战如同其他秘仪战士一样勇猛，智慧却远胜于一般武人。 起初，道格拉斯小姐还因“小薇”这个戏谑的称呼而生气，现在却自然而然的接受了这个名字。她永远也无法忘记，当自己心血来潮想考较一下少女的数学水平时，所感受到的惊讶。 最让小薇感到挫败的是，少女声称自己在原本的世界里并非一个施法者，她的数学知识——她强调她的数学能力很差——完全来自于面向全民的基本教育。小薇无法想象那个世界的文明水平发展到了何等地步。也许那里的传奇法师个个都有超越神明的伟力。 小薇清楚，如果没有少女存在，她的逃亡之路定然不会如此顺利。可是，她并不甘心就此认输。即使少女现在确实比自己更优秀，小薇也坚信，总有一天，自己能够迎头赶上。 …… 准备好了第二天的法术后，小薇便投入到了破解影像珠的工作中。击败独眼首领阿列克谢后，少女和小薇找到了许多战利品，影像珠是其中最神秘的一件。它被身份不明的法师施加了禁制，只有独眼首领阿列克谢可以观看其中的内容。 “还差一点，就完全破解了。” 小薇聚精会神的摆弄着阿列克谢遗留的影像珠。时间已是深夜三点，她早就应该回卧室休息了。但是，今天小薇的状态出乎意料的好，一口气将影像珠的破解进行到了最后。一旦破解成功，任何人都可以自由观看影像珠里隐藏的影像。 有一件事小薇没有告诉少女：施加在影像珠上的禁制，比她一开始预估的更加可怕。起初，她认为制造影像珠的法师水平至少和自己相当；第一天的破解失败之后，她觉得影像珠的制造者应当是一位能力不亚于她母亲的蓝海级法师；而现在，她已经不敢揣度影像珠主人的实力了，那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 幸运的是，无论制作影像珠的人多么强大，影像珠终究是一件简单的魔法物品，能蕴含的禁制有限，即使很多细节小薇完全看不懂，她也可以凭借“暴力”强行冲破。 “这就是最后了。”忽然，小薇心中一松。 她并没有叫醒少女。好奇心鼓动着她，让她想一个人先独自观看影像珠中的内容。无论如何，影像珠是可以反复观看的。 “破解完成。” 小心翼翼的避免打扰到沉睡中的少女，小薇将自己的精神力渗透到影像球中。 眼前是昏暗的空间。到处弥漫着白色的雾气。脚下是无底深渊。小薇四处张望着。为什么那个非法佣兵团的首领阿列克谢，能拥有如此珍贵的魔法物品，真相马上就要揭晓了。 “阿列克谢。”一个浑厚的男声传进了小薇耳朵里。 在那一瞬间，小薇认为自己听错了。事实上，她是在祈祷自己听错了。一个中年男子从虚空中走来：他身着简朴的灰色法袍，面色冷峻，却长着一双鹰隼般的眼睛。 “议长……大人……” 在逃离故国的日日夜夜里，小薇对眼前的身影充满了仇恨。可是，当对方真的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小薇却完全没有了抵抗的勇气。 那人正是奥卡德联邦最高议长，伟大的传奇法师，“隼之主”尼古拉斯?贝斯特……！ 你在恐惧什么，维多利娅?道格拉斯？小薇心中，有一个坚强的声音在呐喊。你为什么要害怕？对方只是一个幻影罢了。真正的尼古拉斯?贝斯特议长，远在万里之外的奥卡德呢。即使是传奇法师，也不可能隔着那么远伤害你。 但无论小薇如何说服自己，恐惧依旧紧紧攒住了她的心灵。她死死盯着眼前的人，竭尽全力让自己不要因害怕而错过他所说的话。 “阿列克谢，”尼古拉斯?贝斯特声音渺远，带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我清楚你的所思所想。我知道你依旧憎恨着奥卡德，憎恨着这个夺走你一切的国家。” 阿列克谢临死前的话语再一次在小薇心头浮现。 嫉妒阿里克谢的同门师兄弟设下陷阱，让他永世无法进步。但同门之中，有一人始终在同情他，最终协助他逃离了奥卡德。 阿列克谢还说过：“在我见过的天才施法者中，你足以排在第二。”在阿里克谢心里，有一人的施法天赋比道格拉斯小姐更优秀。 那个当年同情他，协助他的人。 那个在阿列克谢眼里施法天赋举世无双的人。 那个他到死都没有去求救的人。 尼古拉斯?贝斯特。这就是那个人的名字。 “老师已经不在了。那些暗算你的家伙，他们也全都死了，”尼古拉斯议长语气平静，“现在的奥卡德，已经不再是那个让你走投无路的奥卡德了。现在的奥卡德，是属于我一个人的奥卡德。” 小薇情不自禁的握紧了拳头。 道格拉斯家族就是这样被他……！ “回来吧，我的朋友，”尼古拉斯议长说，“回到我的身边来。你清楚我的能力。你在五国联盟所做的一切，我都可以一笔勾销。你的施法能力，我也可以帮你回复。” 小薇默默的听着。 “当我们还是年轻人的时候，你就知道了我的秘密，阿列克谢，”尼古拉斯议长说道，“而现在，时机即将成熟。我会舍弃我‘贝斯特’的姓氏，恢复我先祖光荣的家系。” 小薇吃惊的瞪大了双眼。他在说什么？ “到时候，大陆上的每一个人都会知道，”尼古拉斯议长掷地有声的说，“奥卡德真正的统治者回到了他的国家。我，尼古拉斯?奥卡德，继承了奥卡德的光荣姓氏之人，将会复兴这个古老的国家。正如我伟大的先祖在一千年前无中生有的缔造了新的邦联，并用自己的姓氏来称呼它一样，我会击败法权国和帝国，让奥卡德的疆土到达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小薇的脑子几乎因震惊变得无法思考。 奥卡德……那个传说中和埃里奥斯旗鼓相当的传奇法师……埃里奥斯本人的血脉早已湮灭在历史长河中了，而奥卡德的后人居然还存在，并重新回到了联邦议长的位置上…… “你知道，我所行之事必定成功，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挡我的脚步，”尼古拉斯议长声音悠远，“很快我就会开始进攻五国联盟。你是想默默无闻的结束一生，还是成为叱咤风云的显赫人物，就由你自己决定了。” 小薇一言不发的听着这一切。 她不知道独眼首领阿列克谢听到尼古拉斯议长的邀请时是怎样的心情。但她知道，阿列克谢没有接受议长的提议。 “我期待着你的回答。”尼古拉斯议长说道。 …… 一阵漫长的宁静。尼古拉斯议长没有继续说话。 显然，影像结束了。 可令小薇感到奇怪的是，不知道为什么，尼古拉斯的身影并没有从眼前消失。身周依旧是深邃的昏暗空间，白色的雾气在飘荡，尼古拉斯议长站立于虚空之中。 就在小薇觉得是不是影像球出了问题的时候—— 尼古拉斯议长的影像忽然起了变化。他不再是那副古井不波的表情，而是露出了冷漠的笑容。 “维多利娅？”尼古拉斯议长轻声自语。 在那一瞬间，小薇感到一股寒意直透脊椎。尼古拉斯议长的影像——或者说，尼古拉斯议长本人——正目光如炬的盯着自己。 “不！” 小薇拼尽全力，把自己的精神力从影像球中抽了出来。尼古拉斯议长露出漠然的看着这一切，那神色仿佛把小薇完全看透了似的。 啪卡！ 小薇的意识骤然回归现实。面前的工作台上，影像球早已碎成粉末，连残留的魔力都流失殆尽。深沉、压抑的黑暗笼罩地下室的每一寸空间，几乎令人喘不过气来。 【小薇？】少女猛然惊醒，【怎么了？】 【什么也没有，】小薇跌坐在椅子上，她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湿透，全身还在不住的颤抖。 【给我一点时间，求你了。让我考虑下这件事……】 自己这次真的是彻底搞砸了…… 第三十五章 风雪将至（上）（九更） 黎明的阳光，再一次射进安瑟尔镇的大街小巷。少女和小薇整夜都没有睡觉。少女静静的听着小薇诉说的一切，心情愈发沉重。 这仅仅是小薇的错吗？不…… 【说完了吗？】半晌，少女温和的问道，【如果你觉得心里不好受，就休息一会儿。】 【谢谢你，】小薇说，【我已经把我想说的都告诉你了。我想我已经没事了，还有……】 少女能够感受到小薇的沮丧。她没有打扰小薇，她知道小薇需要宣泄自己的情绪。 【……对不起。】她听到小薇的声音再一次低了下去。 【这不是你的责任。我也小看了对方。】少女说道。 少女竭力不让小薇发现自己心中同样充满了焦虑和动摇。身处皇帝陛下和海威尔公爵的保护之下，少女并不担心自己和小薇的安全。但是，另一个人就不一定了。 小薇的母亲伊丽莎白?道格拉斯。了解到小薇被帝国庇护之后，尼古拉斯议长定然会加强对伊丽莎白?道格拉斯的监视。凭自己救出伊丽莎白?道格拉斯的机会已然变得相当渺茫。 恐怕，小薇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情绪才会如此低落吧。偏偏少女还想不出任何理由来安慰她……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过了一会，小薇问道。 【别着急这个问题。我们现在需要的是冷静。】少女答道。其实她也并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她脑子里有一些混乱的想法，却没有形成一个清晰的思路。少女也不是没想过和林娜讨论一下，或是联系远在黑色浮空城的约翰?歌特，但一想到前天莱维“我们之中存在奥卡德内奸”的言论，她又改变了主意。 少女相信歌特和林娜不是叛徒。但是，叛徒也许就在歌特和林娜信任的人之中。少女现在一点风险都不想冒。 …… 早上锻炼的时候，伯恩斯和艾米等人明显意识到了少女的心不在焉。现在少女的格斗技巧已经有了很大进步，即使把力道压制在和艾米相当的程度，在技巧上也能和艾米旗鼓相当。连伯恩斯都惊叹……少女是他教过的学生中进步最快的一个。 可今天少女明显不在状态…… “小姐，您已经被我连续击中三次了，”艾米担心的问，“咱们要不要休息一下？” “要不我们先练习骑术。”在一旁观战的阿黛尔也说。少女这几天已经开始了骑术的基础练习。 不远处认真观看着模拟战的伯恩斯皱起眉头。他一眼就看出，少女正有心事。那究竟是为什么…… “我们还是先休息一下吧。”少女说。 …… 和煦的阳光洒在城堡的演武场上。时节已是晚秋，微风之中颇有几分冷意，阳光下却是暖洋洋的，让人十分舒适。 “你说，小姐她是怎么回事？”阿黛尔和艾米小声嘀咕。 “是不是有喜欢的男孩子了？”艾米纯粹想象丰富。 “我可不觉得小姐会喜欢前天那个阴沉的家伙。”阿黛尔说。 “我不是说菲奥多罗维奇先生。我是指维克托殿下。”艾米一副沉思的模样。 “我不认为小姐有喜欢的人，”阿黛尔坚持道，“即使有，那也不是我们应该过问的事。” 伯恩斯担心的望着少女。他本以为少女休息后会说些什么，谁知却是一言不发的呆在一边，坐在比武场的角落里发愣。相处了将近半个月，伯恩斯已经大致了解了少女的脾气：当她不想说什么的时候，无论再怎么旁敲侧击，她都是什么也不会讲的。 …… 少女静静的躺在演武场的地面上，仰望着湛蓝色的天空。 【我最近时常怀疑，】少女对小薇说道，【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直在想，我费那么大力气张罗这块小小的领地，是不是在白费力气。直到现在，我才终于想明白了。】 【什么？】 【如果不是我们。那边的伯恩斯老爷子，还有阿黛尔和艾米……他们也许都已经不在人世了。】 【……对于他们来说，我们就像是受神明安排，出现在这里拯救他们的吧。】小薇说。 【说得没错。我们并没有浪费时间。我走在我的道路上，任何人都改变不了这一点。】少女的声音渐渐坚定起来。 少女自嘲闭上眼睛，聆听着风从耳畔拂过的声音。能隐约听到艾米和阿黛尔争论的只言片语。 无论敌人何等强大。 自己只要坚持自己的路就好。 【你有新的计划了，是吗？】小薇期待的问。她意识到少女已经恢复了往日的镇定。 【先别急着高兴，】少女说，【我们的麻烦，才刚刚开始呢。】 安稳的好日子要到此为止了，她想。 联邦已经知道了维多利娅?道格拉斯躲在帝国。那么，继续遮遮掩掩也没有意义。与其被别人揭穿身份，倒不如自己做好主动公开身份的准备，把公开身份的时机掌握在自己手里。 …… 一周之后。安瑟尔镇镇郊。 清晨的薄雾笼罩着这个边陲小镇。空气中弥漫着刺骨的寒意；城堡的外壁上，凝结着一层薄霜；树梢上的叶已然落尽，只余下枯枝在孤独的摇曳着。这一切仿佛在提醒人们：冬天，已经到来了。 绝大多数镇民还处于梦乡之中。他们并不知道，统治他们的女男爵正准备暂时离开这片土地。 “……我要吩咐的事就是这些，”少女嘱咐前来送行的伯恩斯、阿黛尔与艾米，“你们暂时和梅森先生他们合作，处理好安瑟尔镇本地的事务。承蒙陛下邀请，我必须尽快前往帝都。等我在那里度过新年，会立即赶回。” 维克托离开前，的确是嘱咐她尽快去帝都一趟。 伯恩斯、阿黛尔与艾米都点头。在过去的一周里，少女和小薇竭尽所能的接手了安瑟尔的政务。为了不耽误少女锻炼的时间，小薇甚至专门配制了可以缩短睡眠时间的魔法药剂。长期服用这种药剂多少会损伤身体，但少女现在已经顾不得这许多了。 第三十六章 风雪将至（下）（十更完毕） 【好了。小薇，做好准备了吗？】少女问道。她今天没有穿着一贯的裙装，而是一身朴素的黑色衣裤，脚踏同样纯黑色的长靴。 【当然，随时都可以出发，】小薇说，【不过直接飞去帝都……你的想法还真是那么不拘一格啊。】她忍不住吐槽。 【我们赶时间嘛。】少女嘿嘿一笑。每年新年，帝都凤凰城都会举行盛大的庆典。对于少女来说，自己到的越早越好。而直接飞过去，就是她能想到的最方便的交通方式之一。 唯一的问题在于：无论是小薇的“飞行术”，还是少女的“火焰之翼”，都无法支持整日的长距离飞行。少女的“火焰之翼”只能维持两个小时。小薇的“飞行术”能维持的时间差不多是少女的三倍，但速度却要慢很多。 希望不要遇到坏天气……少女在心中默默祈祷。从安瑟尔真到帝都路途遥远，在她的计算中，即使一路天气晴朗，自己也需要三天功夫才能飞到帝都。如果遇到风雪天气，那就更慢了。 最后向阿黛尔三人点了点头，少女冲天而起，向着南方飞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天际。 ------------------------------- 奥卡德联邦。 旧都，本奈塔什城。 屡次被敌军攻破，又丧失了首都的地位，这座灰色城池早已不复昔日的繁荣。作为尼古拉斯议长的心腹，新任本奈塔什城主封闭了在战争中严重受损的旧城区。和它一起封闭的还有十几座雄伟的法师塔：据说这些法师塔的主人妄图和伟大的议长抗衡，最终在恐惧和后悔中失去了性命。现在的本奈塔什旧城区彻底沦为了地精和老鼠的乐园，几乎没有智慧生物会踏足这里。 然而今天，旧城区却迎来了两位意外的客人。 身着灰袍，面容刚毅，拥有鹰隼般目光的中年男子走在旧城区破败的街道上。他遥望着远处的法师塔群，表情肃穆。黑色短发，带着银色面具，穿着牧师袍的年轻男子跟在他身后。 良久。 “知道我为什么要来吗？”灰袍男子——尼古拉斯议长——说道。 “属下不知。”面具青年微微摇头。 “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尼古拉斯议长轻声道，好像陷入了回忆中，“我曾经在这里学习法术。” “您来这儿不单单是为了缅怀过去吧，议长阁下？”白衣面具男子不动神色的问。 尼古拉斯议长笑了起来：“瞒不过你，我的朋友。我今天来这里，是为了祭奠一位故友。” “是您的同门吗？” “曾是我的同门。我的这位故友被我的老师驱逐出了他的法师塔，”尼古拉斯议长说，“他受到追杀，我不得不帮他逃出奥卡德。” “从那时候开始，您就打算毁灭这片城区了吧？” “这片城区潜藏着奥卡德近千年来的罪恶，我的朋友，”尼古拉斯议长说道，“我的老师承诺过，要永远庇护他的弟子。老师没能信守承诺。因此，我也没有信守对老师的承诺。” 片刻的沉默。冒着凌冽的寒风，两人向着法师塔群的方向缓步前行。 “您的故友，他是怎么过世的？”白衣面具男子问道。 “他死在帝国的土地上，”尼古拉斯议长平静的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杀死他的人是维多利娅?道格拉斯。” “维多利娅?道格拉斯？”白衣面具男子陡然一惊，“她应该是被法权国保护起来了。” “我也很疑惑，我的朋友，”尼古拉斯议长说，“但我认为我并没有弄错。帝国在庇护维多利娅?道格拉斯，她变得比过去更强大了。” “那么，我们不妨认为，帝国和法权国达成了某种程度的交易，”白衣面具男子低沉道，“法权国有许多年轻的法师天才，但帝国却没有。他们的确会很乐意接收像维多利娅?道格拉斯这样的人。” “情况可能更糟，”尼古拉斯议长目光闪烁，“我刚刚得到消息，帝国的阿尔碧娜公主，已经和法权国的‘黄金一代’首领彼得?克利夫结下了婚约。恐怕凤凰城新年庆典的时候，这桩婚事就会正式公布。” “您要阻止这一切吗，议长阁下？”青年面具男子问道。 “你在恐惧吗，来自异世界的‘永恒之血’，我最忠诚的朋友？”尼古拉斯议长说，“你认为，一旦帝国和法权国联手，我们就败局已定，对吗？” “不，议长阁下，”青年面具男子的声音平静，“我只是觉得，勇气并不能代表智慧。” “你说得对，”尼古拉斯议长笑了，“我们无所畏惧，但我们不能无动于衷。无论如何，我们应当尽可能避免法权国和帝国联盟。” 两人在一座高耸的法师塔前停住脚步。和已经化为废墟的众多建筑相比，坚不可摧的法师塔仍旧完好，只是光洁的灰色外壁上已经染满了岁月的青苔。 “您已经有主意了，对吗？我会尽我所能协助您。” “那么，你就作为我的使者，在新年到来之前，去帝国的凤凰城一趟吧，”尼古拉斯议长说，出神的凝视着面前的法师塔，“使团的人员由你自己选择。记住，你是奥卡德，也是大陆唯一的‘永恒之血’，比起任务，优先保证自己的安全。” “如果您派我说服帝国的皇帝陛下，不要和埃里奥斯人联盟，”白衣面具男子说道，“我并不认为我能轻易成功。” “你只要向帝国表现我们的善意就好。”尼古拉斯议长却丝毫不恼。 “那我就依据我的判断行事了。”白衣面具男子说。他知道议长已经做好了计划。三方的谋算已经开始，而最后谁技高一筹还尚未可知。 两人在法师塔前伫立良久。白衣面具男子知道，尼古拉斯议长在用自己方式和老友告别。 “我们走吧。”半晌，尼古拉斯议长说道。 “对了，维多利娅?道格拉斯要怎么办？”白衣男子开口问道，“她是奥卡德的叛徒，但我估计帝国大概不会轻易放人。需要把软禁在外的伊丽莎白?道格拉斯带回浮沙城吗？” “不，这样就好。”尼古拉斯议长摇头。 “难道您是想……”白衣面具男子忽然明白了什么。 “我们的棋盘正需要一枚新的棋子，我的朋友。”尼古拉斯议长轻声道。 他轻轻的一挥手，两人就消失在原地。寂静重新降临了这片废弃的城区。没有人知道，奥卡德权力最大的两个人曾经来过这里。天色愈发阴沉，好像在预告着一场暴风雪的到来。 十更完毕，鸣谢 关于白银萌。 鸣谢我的老朋友一清。 从发书到现在，一清给了我很大的支持和帮助。 最初，当我抱怨这本文风和题材都很小众的书可能签约都困难的时候，他半开玩笑的说能签约就会打赏我一个盟主。 我说：好啊（其实是当做了惯例的吹比 然后…… 当几周过去，我签约完毕，早已经把这事抛在脑后的时候，作家助手传来提示 “……已经打赏你XXXXX”起点币 “……已经成为盟主” ？？？QWQ 于是，当他前几天表示如果我能坚持上架和完本还有新的大额打赏的时候，我马上就去问个究竟…… ……然后最后就变成，我们共同负担，为这本书升起一个实锤的白银大盟。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说服他放弃了单独升起火箭的尝试。 “你知道，对不同人来说，同样的价格价值是不同的，”他诚实的说，“我只需要牺牲两个周末呆在家里，而你却需要推迟半年才能换新手机。你不必自卑，我相信你有一天能走出困境。” 但即使如此…… 我的确为这本书投入了很大的心力，希望能有更多的朋友有机会读到它。拿我另一位友人的说法，这没有什么羞于启齿的。 啥都不说了。 人生在世，自由不易，与其沉溺，不如珍惜。 希望大家能珍惜遇到的每一个朋友。 ************ 另外，第二卷也到这里结束了。明天开始第三卷。 明天第一更会稍晚一些，后天恢复朝九晚六的更新。 第一章 迪米特奥 “唔。看样子，会有一场暴风雪啊。” 走在山间的羊肠小道上，迪米特奥喃喃自语。作为帝国的皇太子，迪米特奥?葛雷克熙亚并不畏惧帝国冬日凌冽的天气。事实上，作为冰雪的宠儿，他比任何人都擅长在寒风呼啸，大雪纷飞的环境里行动。但是，迪米特奥仍旧决定找个温暖的地方休息。无论多么擅长操纵冰雪的秘仪，迪米特奥终究是个人类。比起毫无遮拦的在鹅毛大雪中长途跋涉，他更喜欢坐在暖炉旁，舒适的饮一杯果酒。 和枯燥无聊的宫廷生活相比，迪米特奥更加怀念跟随亲生父亲在大陆上漫游的日子。生父死后，迪米特奥的伯父，帝国皇帝迪特弗德三世收养了他。身为嗣子，迪米特奥的地位和真正的皇子并无二致。成为传说中的秘仪兵器“天穹”的所有者后，迪米特奥名望日盛，从繁华的帝都到遥远的边疆，人们发自内心的称颂着这位杰出的皇太子，并期待他未来能成为一位伟大的皇帝。 然而，在心底，迪米特奥仍旧希望众人能称呼自己为皇侄而不是皇子。多年来他和养父亲密无间，人们早已忘记了他还有一个早已过世的亲生父亲。诚然，和皇帝陛下比起来，迪米特奥并非秘仪战士也没有担任过任何重要公职的亲生父亲迪特玛尔是个无足轻重的人物。可迪米特奥依旧对自己的养父和生父怀有同等的敬意——皇帝陛下造就了“天穹”，可生父的教诲却教会了年幼的迪米特奥如何做人。秘仪兵器总能找到新的主人，但迪米特奥?葛雷克熙亚只有一个。 天空中阴霾密布。将剑形的“天穹”收进次元袋里，迪米特奥顺着山路，向附近一处小小的矿井走去。矿井外，几座破烂的木板房在狂风中摇摇欲坠。也许那儿比不上真正的旅馆，但这种时候自己还能奢求什么呢？ 迪米特奥不是没有产生过“直接飞进去”的想法。不过，想到一位背生冰霜之翼之人忽然从天而降会引发怎样的骚乱，迪米特奥便把这个想法抛弃了。在官方的布告里，迪米特奥皇子“正在”和帝国出使埃里奥斯的使节团在一起，沿着大路返回帝都，而不是一个人偷偷溜走。可以的话，迪米特奥希望人们能把自己视作普通的旅者，而不是皇太子，秘仪战士“天穹”。 “等一下。这里，有些……不对。” 迪米特奥已经走到了距离那些木板房不足百米的地方，却突然停住了步伐。他俯下身子，仔细观察着脚下的地面。 “是脚印，”他轻声道，“十多个人……距离现在有几小时了……穿着靴子，携带着武器或其它重物……” 迪米特奥露出苦笑。看来今天也是不走运的一天，他想。从次元袋中抽出一把长剑——并非他的“天穹”，而是一柄朴素而锋利的普通钢剑——迪米特奥向着那些木板房走去。 而天空中，第一片雪花已经徐徐飘落。 -------------------------------------------------------- 其中一栋木板房里。这里已经有一个人了——金色头发，身穿黑衣的少女。 和经验丰富的迪米特奥不同，少女坚持在恶劣的天气里飞行，结果一头撞进黑漆漆的云团里好不容易才脱身，赶紧在地面上找了一处矿井旁的木板房休息。 【你不该直接从天上冲进来的，】小薇毫不客气的指出，【如果这里不是空无一人的话……】 【但这里确实没人呀，】少女顶嘴，长时间的飞行让她头昏脑涨，【我也没造成什么麻烦不是嘛。】 少女一落到营地中，立即就从各种蛛丝马迹中发现了这里并非一个还在正常运作的矿井。随意摆放的武器，带着血腥气的绳索，凌乱散落的小件“战利品”…… 显然，这座矿井已经一伙不法之徒占据了。从地上的脚印来看，他们的大部队眼下离开了营地，也许正在干什么打家劫舍的勾当。 木板房里，负责望风的强盗发出如雷的鼾声。直到少女走到他跟前，他才猛然惊醒，一边发出前言不搭后语的恐吓，一边慌乱的去找自己的兵器。少女轻轻挥动光明之世打了他的后颈，他晕倒了。 【你就不能下手轻点吗！】小薇抱怨。“光明之世”一击之下，那可怜的强盗已是出气多，进气少，说不出一句话来。少女用“光明之世”的伞尖挑开了他的喉咙，终结了他的痛苦。 【没事啦，他罪有应得，】少女试着转换话题，房间另一头的角落里有一具明显是不久前受折磨而死的俘虏尸体，少女用一旁的杂物堆把两具尸体一股脑儿掩了起来，【那些占据了这里的强盗，做梦也想不到我们会出现在他们的营地中心的。我们可以漂亮的把他们一锅端。】 【至少他们人多势众……】 【等等，】少女陡然一惊，【有人来了！】 随手抄起一柄强盗们遗落在角落里的短锤矛，少女向着木板房走去。在她看来，一旦自己使用“光明之世”，就能轻松秒杀敌人。她想试试自己在不运用秘仪兵器的情况下能做到哪一步。 “哎。只有一个……？” 少女惊愕的盯着面前的人。那人穿着一袭淡色黄衣，披着亚麻布斗篷，手举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他个头不高，长相俊朗，年龄与小薇相仿，目光中却带着一种和年龄不符的刚毅。寒风把他深褐色的短发弄得乱糟糟的。 而对方——迪米特奥的表情也显得很吃惊。 “咦。女孩子……？”他狐疑的说。眼前是一位十五六岁的娇小少女，暗金色的短发，容颜清丽，穿着纯黑色的上衣、长裤和长靴，手执一柄破旧的短柄锤矛。 【他似乎不是强盗呢，】小薇传音道，【大概是路过的旅者吧？】 【好像……是的。】少女回复。 少女心中却是哀叹……她可不想在无关的旅者面前暴露“光明之世”。更不必说，如果强盗们回来，她又多了一个拖油瓶要照顾。 可那位“旅者”接下来的话让少女怀疑自己的听觉是不是出了问题—— “原来如此，”迪米特奥仿佛自言自语的说道，“强盗们留下来看家的人吗。连这样的女孩子都加入了……想不到帝国的治安，竟然堕落到了这种地步……” 迪米特奥心中希望少女是和他一样的旅行者。可是，营地外单向的脚印却告诉迪米特奥一个“事实”：这位少女，多半也是强盗的一员，至少是他们的合作者…… 沉默。只有风声在呼啸。 “……” 【冷、冷静……！】小薇感受到少女心中暴怒升腾。 【我到底哪里像是强盗了！】少女竭力克制骂街的冲动。 【呃……解释一下吧？他看上去是个讲道理的人。】小薇劝道。她心里却是暗暗嘀咕：穿着一身漆黑，再加上手中那柄破旧的锤矛，被人误以为是强盗也不稀奇。小薇看不见少女的表情，但她猜测那一定凶神恶煞。 “呃……”忍着用锤矛刺穿对方脑袋的冲动，少女说道，“等等。你搞错了。我是说，我不是强盗。” “那你是什么人？”迪米特奥的语气却没有缓和。 “我是和你一样的旅者，”少女说，“同样是路过这里。如果你打算对付那些强盗的话，我也一样。我们可以一起埋伏——” 可对方摇了摇头。 “你在说谎。”他说。 “你凭啥认为我在说谎？”少女觉得自己的忍耐到了极限。 “我仔细查看了外面的脚印，”迪米特奥低声道，“只有向外的，没有向内的。所有的脚印都是几个小时前留下的，如果你是强盗们离开后才到来的旅者的话……外面就应该留下你的脚印。” “……” 【我就说吧！】小薇叫道，【你这样会有麻烦的！】 【不要说了……】少女觉得自己头都大了。 “那么，你看上去是不会相信我喽？”她的语气也冷漠下来。望风的强盗已经被自己杀掉了，说明问题的办法就只剩下……。 “听我说——我不想伤害你，”迪米特奥仍旧在进行着他徒劳的劝说，“你能把你们有多少人，为何在此落草告诉我吗？只要你配合，我就……” “很好。那我的答案是——我不知道。”少女气冲冲的回答。 “我明白了，”迪米特奥点头，语气有点悲凉，“既然你如此固执，那我也别无选择了。”他暗暗痛心，究竟是怎样的经历让眼前的女孩走上了亡命徒的道路。 希望她的抵抗不要太过激烈。至少给我活捉她的机会……迪米特奥默默的想。然而他不知道，少女的想法和他完全一致。 【这场战斗毫无意义……】小薇暗自传音。 【只要他不抵抗的过于离谱，我有的是时间捉住他，然后再向他解释。】少女“乐观”的回复道。 少女选择短锤矛作为武器并非完全是一时兴起。硬木制成的柄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金属皮，铁铸的硬头锤上加装了锋利的矛刺：论长度，少女手中的这柄短锤矛和“光明之世”相差无几，少女也可以用这柄锤矛使出她熟练的穿刺和钝击。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锤矛不能像“光明之世”那般张开伞面做防御。 少女的教练，伯恩斯老爷子精通多种武器，但其中不包括锤矛。在伯恩斯看来，长柄锤矛更适合马战，而短柄锤矛只是提供给弓弩手的备用兵器。他建议少女练习重剑。重剑既能发挥少女在秘仪战士中亦属优秀的臂力，也能锻炼少女的作战技巧。不过，由于时间不足，少女并没来得及完成她的剑术训练。在不运用秘仪兵器的前提下，少女只能尽可能挑选和“光明之世”用法相近的武器。 只要打飞他的长剑，一切就都结束了……少女想。 第二章 天穹 猛的一下突进，少女将自己的锤矛划出一条完美的弧线，直击迪米特奥手中的长剑。而迪米特奥观察着少女的攻势，并不急于反击，只是将长剑微微偏转以格挡。 长剑、锤矛交击—— “唔？！” 迪米特奥身体一震。少女的力量如此之大，让他的虎口都隐隐做疼，长剑险些脱手。 “她的力量居然……”迪米特奥心中惊讶。但久经沙场考验的他依旧做出了最正确的行动。年轻的皇子一个侧步，闪身躲过了少女紧跟而来的又一下刺击，然后向后一跃，拉开了和少女的距离。 “我的身体有秘仪‘完美身躯’加持。就算是单手对抗双手，这种差距……”迪米特奥默想。他双手持剑，摆出了严阵以待的架势。 “竟然挡住了……”少女也感到难以置信，自己势在必得的二连击竟然完全无效，心中不由得暗自嘀咕，“‘完美身躯’应该已经把我的身体强化了正常人的极限才对……双手对单手竟然打不飞他的长剑？” 没时间让小薇给自己加BUFF了。 双方相隔数米，遥遥相对—— “怎么了？”见迪米特奥迟迟不敢上前，少女挑衅道，“已经害怕了吗？“ “你让我感到意外，强盗小姐。”迪米特奥还嘴。双方的力量和速度完全相当，即使自己的技巧占据优势，要在不伤及少女的前提下取胜，迪米特奥也自忖力有未逮。 “要我说多少次，我不是强盗，”少女说，“你不出招，我可又要攻过去喽？” “我原本想不见血捉住你的，现在看来是做不到了，”迪米特奥深吸一口气，“小心了。忍着点疼。” “你这家伙真是顽固……”少女觉得自己额头上青筋都冒出来了，“那就不要怪我出手重一点——” 双方，同时动了。 【唔……你管这叫“重一点”？！】小薇在少女脑子里发出抗议，可少女置若罔闻。 在少女背后，凌冽的狂风卷起无数雪花纷纷而下。没有任何花哨的招数，少女疯狂挥舞自己手中的兵器，意欲凭着单纯的速度和力量将对手压垮。 而迪米特奥也已接近全力以赴。正面迎着风雪，年轻的皇子眯起眼睛，挥动长剑抵挡着少女如潮的攻势。兵刃相交之声频频响起，一道黑影和一道棕黄色身影，双方在鹅毛大雪中斗得旗鼓相当—— “嗯？”忽然少女发现了不妥。她手中的锤矛，手感渐渐变得有些古怪。 “糟糕了……”即使身处暴雪之中，少女也能感到自己头上浮现了冷汗。 双方的兵器一次又一次的相击。少女手中破旧的锤矛，矛柄上的金属皮已经破裂，内部的硬木也已经开始断裂。 “这家伙……看上去只是在随意攻击，但事实上每次都击中了手柄同一位置……”少女瞪大眼睛。在她见过的战士里，没有人能够做到这点。就连林娜和维克托这样强大的秘仪战士，恐怕也做不到…… “果然……”迪米特奥却想，“想无伤的擒住她，这是最后的机会。”迎着让人几乎无法睁眼的暴风雪，准确无误的攻其一点以破坏对手的武器，还不能让对手发现，就连迪米特奥自己也觉得异想天开。当这个战术只差一步就能成功的时候，迪米特奥绝不容许自己错失良机。 少女拼命向侧后方跳去。迪米特奥倒转剑柄，用剑柄打向少女的小腹，却被少女以毫厘之差避开了。 失败了！但是—— “唔？”迪米特奥忽然听见营地入口处一阵嘈杂的声音。那是一群人的脚步声和交谈声。 “难道强盗们已经……等等——可恶……” 迪米特奥走神不到半秒。对于少女来说，这已经足够了。她纵身一跃，消失在一座木板房后方。强盗们的声音已经由远及近的来到，迪米特奥来只好紧走几步，躲到一堆箱子后面。 --------------------------- 雪花纷纷扬扬，把肮脏的强盗营地染成了纯白色。 迪米特奥手握长剑，屏住呼吸。他担心强盗们顺着足迹找到自己。幸好，这些粗枝大叶的强盗没有注意到这些。冰天雪地之中，他们只想快点钻进屋子。几个喽啰走向远处的小库房，那里堆积着过冬的干柴。 “喂！你们谁见到包克曼了？”突然，迪米特奥听见一个大嗓门在嚷嚷。 迪米特奥心中一紧。他偷偷探头出去张望，一个背着重弩的汉子从木板房里冲了出来。 “包克曼在那边吗？”汉子朝几个正在搬运干柴的喽啰喊道。 “没见过，”喽啰们捧着干柴一路小跑，说话却慢吞吞的，“他一个人的时候不是总在睡觉吗？” “也是……”那汉子不由得一愣。 “我的锤矛也不知道被谁拿走了。”另一个干瘦的汉子大声说。 “喂，这堆东西本来就这儿的吗？”一个尖细的声音疑惑的问。 “不对，”另一个稍显沉静的声音说，“我记得很清楚。除非……” 声音暂停几秒，然后变成了怒吼。 “包克曼！他死了！”那人吼道，“有人来过这里！该死！” 众强盗顿时一片哗然。几乎所有人都从小木屋里冲了出来，面面相觑。 “一定有什么人趁我们不在潜进了这里，杀掉了包克曼。他说不定还没走！” “快、快、清点东西！” “清点个屁！”好像是头领模样的人喊道，“给老子搜！敢杀老子的兄弟！” “也许他躲到矿里面去了。”一个怯生生的喽啰说。 “那就把入口堵死，等到雪停，”头领说，“我们先把营地搜一遍。” …… 最糟糕的事情发生了，迪米特奥想。强盗们发现了营地里还有别人……可，等一下…… 那个干瘦的男子才是少女手中锤矛的真正主人。从强盗们的对话中判断，他们似乎只留了一个叫“包克曼”的男人看家，而那人已经死了。也就是说…… “……” 天啊，迪米，你就是个蠢货。瞧瞧你都干了些什么好事？年轻的皇子心中后悔，诬陷一个无辜的女孩是强盗？ “不，你并没有做错什么，”迪米特奥脑海里，一个温和的声音说，“你不是莽夫。你是仔细观察之后才做出的判断。你已经尽到了自己所能。” “迪米，你自始至终都在丢脸，现在还想推卸责任吗？”另一个严厉的声音响起，“你为什么不考虑一下，入口处没有那女孩的足迹，是因为其它原因呢？你就不能想的周密一些吗？” “至少，你并没有伤害她，”温和的声音变得迟疑起来，“事情还不严重。除非……” “如果那个女孩先被发现，那就糟糕了，”严厉的声音冷笑，“你还有一个机会，迪米。立即拿出你的‘天穹’，然后将这些鼠辈瞬间秒杀。这样你还有道歉的机会。” 两个声音不停的在迪米脑子里争吵。真是够了，迪米想。他把手伸进了次元袋。 “这里有人！”他听见一个强盗喊道。但叫喊的强盗距离自己很远。 “被发现了？”少女原本藏在一棵大树后面，自然躲不过强盗们的地毯式搜查。 【怎么办？】小薇焦急的问道。 少女不答。她一个箭步冲了出去，趁着强盗们还没反应过来的功夫，来到了一片空地的中央。 【尽可能把他们的注意力吸引过来。然后我用“光明之世”把他们全部秒杀，】少女无奈的说，【幸好是我先被发现。要是那个笨蛋先被揪出来啊，我还不一定来得及救他呢。】 正如少女所预料的那般，几乎所有强盗都向自己聚拢过来。 “是个女人！”有人惊呼。 “不要射箭！”另一个人喊道，“这样的小美人，我可不想伤了她。大家把她活——” 声音戛然而止。少女的手已经握住了藏次元袋里的“光明之世”，可她的动作也停滞了。 原本遮天迷地的大雪，骤然间停止了。确切的说，是“雪花”被定格在了空中。风依旧在呼啸，可雪花却好像被一股神奇的魔力影响一般，停在半空中，静止不动了。 【这不是奥术！】小薇惊呼，【这是秘……】 少女把目光投向附近。强盗们也转身看去。所有人都在同一时间，发现了异变的根源。 那是一身黄衣的迪米特奥。他站在箱子上，居高临下，俯瞰着整个战场。他的右手握着一柄片手剑。 淡蓝色的剑柄和护手，银色的剑身纯洁无暇，仿佛水晶一般，在雪中闪烁着奇特的光芒。 危险。在看到迪米特奥所持的片手剑的瞬间，少女心中直觉性的响起了警报。那柄剑，极度危险。它是如此强大，即使运用“光明之世”的力量，现在的自己也绝对敌不过—— 迪米特奥面色冷峻。他将手中的“天穹”高高举起，然后挥下。 少女感到身侧冷气逼人。她没有取出“光明之世”防御。她知道，迪米特奥的目标不是自己。 十一名强盗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们已经变成了十一座冰雕。没有人发出惨叫。仅仅是眨眼的功夫，十一块寒冰就将他们悄无声息吞噬。恐怕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们仍旧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死。而少女站在冰雕阵的正中央，却毫发无损。 “……” 【那把剑是……】小薇喃喃道，离开安瑟尔镇前她和少女读了众多帝都高级秘仪战士的情报，此刻却是派上了用场，【那是“天穹”。】 【啊，你没看错。】少女说，【迪米特奥?葛雷克熙亚和他的“天穹”……！】 她心下却是感叹：为啥自己每碰到一个秘仪战士都得先干一架？ 第三章 另一位公主 “他们死了吗？”少女好奇的敲打着其中一座“冰雕”。 “死了，”迪米特奥叹息，“自内而外的被冻住。不可能再醒过来了。” “被冰封起来的人即使过上千百年都能活着，那果然是不切实际的幻想吗？” “这种普通的冰是不行的。”迪米说。……她关注的重点是不是有些奇怪？ “对了，”少女说，转向迪米，“如果你想道歉，就趁现在吧。” 迪米特奥眨巴下眼。他没料到少女如此率直。 其实他心里已经完成了一段“在下过于鲁莽，请您见谅”的腹稿…… “在下……” 少女叹了口气。真希望，林娜能有他的一半礼貌。 “为了避免你继续耿耿于怀，”听完迪米简单而又诚挚的道歉，少女说，“我就给你一个定心丸。” 迪米特奥眨眨眼。少女什么意思？ 少女从次元袋里取出了自己的“光明之世”。迪米特奥一连茫然的看着他这么做。 “……就这样好了。喝啊！” 少女毫无征兆的用“光明之世”的伞柄击中了迪米特奥腹部。迪米猝不及防，“唔”的一声，退后几步，几乎摔倒。 “这样你就不用在介怀了。”少女开心的说。 “这把伞……”迪米捂着自己疼痛不已的肚子，目光却落在了少女手中的金色阳伞上，“是秘仪兵器……” “竟然没有倒飞出去……”少女却是惊讶，“哦，你手里还拿着‘天穹’呢。” “光明之世？”迪米盯着那阳伞。 前些天迪米还在法权国的时候曾收到维克托的法术通讯，说“光明之世”重新在帝国现身，持有者是一名叫“维多利娅”的女性。没想到竟然会在这穷乡僻壤遇见。 “我还以为你会更吃惊点呢。”少女惊讶。 “不……仔细考虑一下就能明白了，”迪米直起身子，他的小腹还是在火辣辣的疼，“你不是强盗，可营地外也确实没有你的脚印，就是说你是直接出现在营地里的，很有可能是飞进来的。这样，你是法师或秘仪战士的可能性就很大了。你能和拥有‘完美之躯’的我正面交手，怎么也不像法师……幸会，光明之世。” 即使少女不亮出阳伞，迪米花点时间也能想通这些。 但…… 原来你就是维克托所说的那个“光明之世”……迪米想，从维克托那满是牢骚的通讯看，“光明之世”似乎给他添了很大麻烦…… “所以你应该理解，我并不需要你的帮助也能对付那些强盗，”少女平静的说，“好了，现在我接受你的道歉。我们扯平了。” 迪米特奥摇头苦笑。要是自己明白的再早一点就好了，他想。 “我怎么称呼您？”迪米问道。 他知道少女的名字，可通名的礼节还是必不可少的。 “我是安瑟尔女男爵，‘光明之世’维多利娅，”少女说，“和林娜、维克托他们一样，你直接叫我维多利娅就好。” “我是‘天穹’迪米特奥。”迪米说。他没有说更多。也许世界上和他同名的人还有不少，但每个人都知道“天穹”的主人是帝国未来的皇位继承者，迪米特奥?罗德里戈?葛雷克熙亚皇子。 看到迪米还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少女拍了拍他的肩：“我认为你并不需要沮丧。至少，你不像‘某人’那般粗鲁……“ 林娜的形象出现在少女脑海里， “……也不像‘某人’那样喜欢故弄玄虚，”少女脑子里又浮现出维克托的样子，“你保持了一个优秀战士应有的正直和机警，迪米。就这点来言，你做得还不错。” 迪米特奥不知道少女吐槽的两个“某人”分别是自己的妹妹和好友，茫然的点了点头。 “即使是最优秀的法师，也做不到算无遗策，”少女说，走向最近的木板房，“我想我们还是进去聊吧。在这冰天雪地中，我都快冻僵了。” “我去弄点木柴。”迪米说，向柴房的方向走去。 【你不去帮他吗？】小薇传音问道。 【他这是自愿劳动。】少女懒洋洋的回复。 ---------------------------- 少女与迪米相遇的两天前。 约莫百里之外的地方，一座城堡的大厅里。 从埃里奥斯法权国回帝都的帝国使节团正驻扎于此。迪米特奥皇子离去后，现在使团的领导是阿尔碧娜公主。 和双胞他妹妹林娜相比，阿尔碧娜?葛雷克熙亚公主显得更加成熟稳重。她容貌酷似林娜，美丽的金色长发在脑后绑成了一个干净利落的马尾，英气逼人，却有一种从容不迫的气质。 背着大剑“裁决之刃”的碧娜公主现在站在窗边。而城堡的主人，一位当地的伯爵小心翼翼的侍立在一旁。 两年前，这位年轻的伯爵从父亲手里继承了头衔与领地。让他始料未及的是，有一位侍奉老伯爵多年的宫廷法师取出了一份“老伯爵的遗嘱”，宣称老伯爵临死前要将一半的领地赠送给他。 伯爵认定这位名叫戴维?萨厄尔的法师拿出的遗嘱属于伪造。双方僵持了两年之久。最终戴维?萨厄尔法师失去了耐心，秘密绑架了伯爵的新婚妻子企图逼他就范。 年轻的伯爵不敢派兵去营救自己的妻子，唯恐萨厄尔法师撕票。正在他绝望的时候，归国的碧娜公主和她的未婚夫彼得?克利夫带着帝国使节团经过这里。在克利夫的劝说下，年轻的伯爵向两人吐露了自己面临的困境。 没有任何犹豫，克利夫孤身前往绑架地营救人质，而碧娜则留下来保护伯爵。敌人是一位贪婪、狡猾的法师，必须提防他狗急跳墙。 “公主殿下……” 侍立在碧娜身边的伯爵忍不住开口。他约莫二十岁左右，相貌儒雅，却难掩眉宇间的焦急之色。 “您不必守在我面前的，”他说，“请尽快去支援克利夫大人。我的卫士都十分忠诚。我可以保护好我自己。” 阿尔碧娜打量了一眼这位年轻的伯爵。 “不，”阿尔碧娜说道，“我相信彼得。这种程度的险境，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我们只要坐在这里，静候佳音即可。没有什么比您的安全更重要。”她话里的“彼得”，自然是指她的未婚夫，来自法权国的彼得?克利夫了。 “萨厄尔和尊夫克利夫大人一样，是青空级法师……”伯爵情急之下，连碧娜和克利夫还没正式成婚都忘记了。 “彼得不是一般的青空级法师，”碧娜坚定的说，“您的夫人会安然无恙，凶犯也一定会被绳之以法。” 第四章 尽头之国的太阳 一处荒僻的庄园外。 原宫廷法师戴维?萨厄尔自以为制定了极为周密的策略。有七位云海初级和云海中级的法师学徒愿意协助自己。除此之外，他还雇佣了二十位非法佣兵。所有人都和人质一起待在同一片空地里，休息的时候必须两两结伴行动，按时归来，以防敌人秘密潜入。 但这一切在克利夫绝对强大的实力面前，不过是个笑话。 “……这、不可能。”盯着面前的男子，两鬓斑白的老法师戴维?萨厄尔瞠目结舌。 眼前这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身着一尘不染的白色法袍，身材魁梧，模样威严，单单是和他炯炯有神的眼睛对视，就让人心底发慌。就在刚刚，七位法师学徒和二十位非法雇佣兵企图围攻他，可是—— 二十七座金色光柱就于二十七人的脚下凭空出现，直冲云霄。光柱的边缘好像有一堵看不到的墙壁，分别监禁住了二十七人的身躯。二十七座光柱仿佛牢狱，任凭其中的囚徒如何用力挣扎或施展法术，都无法动摇光壁丝毫。萨厄尔法师辛苦打造的阵势，在白衣青年面前，连一个呼吸的时间都坚持不到。 萨厄尔咬牙切齿。 “彼得?克利夫……埃里奥斯法权国的‘尽头之日’……！” 对于大陆上任何一位法师来说，彼得?克利夫的大名都已经如雷贯耳。他是埃里奥斯“黄金一代”的领袖，索利达尔学院副校长，也是帝国阿尔碧娜公主未来的丈夫。克利夫刚刚所用的明明是防护系法术，却比那些破坏性的法术更加具有压倒性的力量。 制人，而不杀人。 只是甚少有人知道……这位正直的彼得·克利夫，早年也曾师从黑之主帕拉梅德斯，乃是七位“黑之使徒”的首席！而现在，他是法权国的英雄，即将成为帝国皇帝的乘龙快婿。 “你们将接受公正的审判，至于你，戴维?萨厄尔，”克利夫用他不怒自威的眸子扫视全场，最后目光锁定在了不远处的宫廷法师，“你的阴谋到此为止了。放弃挣扎吧。你可以向你的领主请求饶恕，我确信……” 头发花白的宫廷法师笑了。那笑容有些疯狂，却隐隐带着一种悲凉的意味。 “彼得?克利夫，‘尽头之国的太阳’，”苍老的宫廷法师说道，“你自诩为法权国的正义天平，但你的见识也不过如此。我的确犯下罪行，但那位背信弃义的伯爵同样应该遭到惩罚。在他的身上，我只看到谎言和欺骗。向他请求宽恕？哼……” 克利夫皱起眉头。他看了眼角落，伯爵的妻子正在毫发无伤的沉睡着。 真相还没有水落石出。 “告诉我，”克利夫说，“你已故的领主，确实将一半领土分给了你，是吗？” “是的。”宫廷法师答道。 “你发誓，你认为老领主的遗嘱是真实的，那是你法理上应得的土地，是吗？”克利夫的声音如同雷鸣。 “我发誓。”宫廷法师死死瞪着克利夫的眼睛。 “我明白了，”克利夫说道，“我会进行调查。我还会建议碧娜和伯爵先生，暂时仅以‘绑架人质’和‘勾结非法集团’的罪名处置你。你会被很好的监禁起来。我只能做到那么多，但我相信：你会得到公正的判决。” “你……”萨厄尔怔怔的看着克利夫。 和他的师弟歌特或莱维不同，克利夫很少使用惑控系法术，也不擅长察言观色。他经常说，只要事件尚存一丝疑点，就不能草率结案。如果事件还有真正的幕后黑手，那就绝不能让他逍遥法外。 可惜，克利夫的对手，宫廷法师萨厄尔并不打算领情。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萨厄尔声嘶力竭的吼道。他猛地抽出一直藏在兜里的左手，那掌心里已经多了一点硫磺。他竭尽平生所能急速的念着咒语，一个强有力的火球术开始在他手中成形。 无论克利夫做出什么反应，他完成一个法术都需要五秒的时间，萨厄尔近乎绝望的想。只要自己能够领先两秒……不，一秒左右就有胜机—— 克利夫叹了口气。果然对手是不会被轻易说动的。 他伸出手去。 “怎么……会……” 宫廷法师目瞪口呆。原本数不清的火元素能量已经在他掌心里集结，但现在却一点不剩的消散了。他拼命的想呼唤身侧的元素力量，但无论怎样努力都徒劳无功。 “仅仅是一伸手……就完全控制了这片空地的元素吗……！这怎么可能。” 克利夫摇了摇头。他是帕拉梅德斯先生的第一个弟子，后来又接受了法权国诸位传奇法师的集体传授，手段之强，实在达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 “彼得?克利夫，你擅长的明明是防护——” 克利夫轻轻抬手。 轰！ 萨厄尔只觉耳畔一阵轰鸣，旋即脑袋一晕，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他失去意识的身体软绵绵的瘫倒在地。 “抱歉。”克利夫说。 …… 很快，得到联络的碧娜和伯爵领兵感到了现场。人质安然无恙。主谋的宫廷法师昏了过去，其他参与事件的法师学徒和非法雇佣兵都没有受伤。目睹了克利夫一伸手就制服戴维?萨厄尔的“奇迹”，他们现在都乖乖的不敢轻举妄动。 “克利夫先生，”伯爵夫妇齐齐向着克利夫深鞠一躬，“多谢你了。如果不是您出手相助，我们……” “只是举手之劳，”克利夫说，“可有一件事我很在意……” 他将他和宫廷法师的对话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伯爵。 “萨厄尔是一名狡诈的罪犯，”克利夫说，“但刚刚我找到了他持有的那份遗嘱，字迹确实和你拥有的那份一模一样。更重要的是，令尊是一位云海中级的秘仪战士，他的印章之中蕴含着他的一丝精神力。我仔细查探过了，两份遗嘱中印章的精神力的确同出一人。” “那一定是伪造。” “如果是蓝海级以上法师协助的话，有可能。”克利夫说。 “那就麻烦了……”伯爵一惊，“您的意思是，在背后，还有一位强大的蓝海级法师在兴风作浪？” “大概吧，”克利夫说，目光中隐现忧色，“但还有另一种可能。” “另一种可能？”伯爵奇怪的问。 “这话我很难开口，”克利夫犹豫了一下，说道，“但也许……你们得到的遗嘱，都是真的。” “都是……真的？”伯爵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这只是我的猜测。也许在令尊最后的日子里，有一位法师用惑控系的法术影响了他的精神，让他同时立下了两份不同的遗嘱。这样，敌人才会对自己应该继承一半领地深信不疑。”克利夫说。 伯爵沉默不语。 “无论如何，”一旁的碧娜连道，“您都是这片土地的唯一的合法所有者。但我想不明白，如果真的有人对老领主实行心灵控制，让他立下不同的遗嘱……这对幕后黑手究竟有什么好处。” “公主殿下说得对，”伯爵说，可能有一个强大的惑控系法师密谋祸乱他的领地，一想到这种可能性他就不寒而栗，“可……果然还是萨厄尔设法伪造了遗嘱的可能性比较大。” 克利夫无奈的一笑。 “也许是我多心了。”他自嘲的说。 “哪里的话，”伯爵由衷的赞赏道，“您的美德和智慧都让人折服。在我看来，您比许多帝国人都更像一位真正的贵族。” “分内之事，”克利夫说，无聊的吹捧他听得多了，“我们走吧。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第五章 火 第二天晚上。 伯爵在城堡里大摆筵席，答谢克利夫和碧娜。伯爵邀请了他能邀请到的所有亲朋好友，碧娜公主也早早的到了现场，但宴会的主角，解决事件的英雄彼得?克利夫却始终没有出现。 “不好意思，公主殿下，”伯爵悄悄的问碧娜，“请问克利夫先生……？” “他说他想起一些急事，”碧娜说，“我没有多问，但他保证会很快赶到。” “好吧。”虽然难掩心中的失望，伯爵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 与此同时。伯爵城堡的地牢深处。 “大人，前面就是犯人的牢房了。他毕竟是个邪恶法师，我们不敢轻易靠近。”一名卫兵毕恭毕敬的说。 被称为“大人”的男子缓缓点头。他身材高大，穿着褐色长袍，整张脸都隐藏在兜帽的阴影里。 在克利夫擒住那位宫廷法师的当天，伯爵就飞鸽传书帝都，让他们派遣一位战斗法师接收犯人。伯爵自己没有关押施法者犯人的能力，就连牢房里的反魔法立场都是克利夫临时搭建的，只等帝都派人接手。 卫兵一路小跑离开了牢房，看守一名邪恶法师让他很不舒服。现在帝国派来接收犯人的战斗法师已经抵达，他们这些卫兵也终于可以轻松了。 “幸好这位先生本来就在临近的伯爵领，”卫兵庆幸的想，“一得到消息就立即赶来了。” 被囚的宫廷法师安静的呆在自己的囚室里，一动不动。他的嘴被封住，手脚上都绑着精钢制成的镣铐。 “戴维。戴维?塞巴斯蒂安?萨厄尔。”魁梧男子低声呼唤。 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萨厄尔猛地抬头。魁梧男子伸出手去轻轻一点，萨厄尔嘴里的布条就自动飞了出来。 “你就是帝都派来的人吗，”原宫廷法师微微喘息，他看不清来人的脸，对他的身份却已然有所猜测，“比我想象中更快。带我走吧。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领教帝都的施法者监牢了。” 魁梧男子发出低沉的笑声。 “别那么着急，萨厄尔先生，”魁梧男子说，“我们先来聊一聊。” “聊？有什么好聊的？”萨厄尔怒道，“当我选择了这样一条道路的时候，我已经做好了失败的准备。这片土地——” “这片土地是你应得的领土，”魁梧男子平静的说，“碧娜公主他们也意识到了。你所得到的遗嘱是‘真实’的。你理应拥有这片土地。” 萨厄尔瞪大眼睛。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我在说你一直梦寐以求的事，戴维?塞巴斯蒂安?萨厄尔，”魁梧男子笑了，“在老领主已经过世的今天，无法判定他的真实想法。萨厄尔，你侍奉了他一辈子，他凭什么就不可能把领土留给你？他的两份遗嘱享有绝对同等的效力。你大可不必做出绑架人质这种缺乏效率的事，只要向帝国申请验证遗嘱，帝国会支持你的。其实你也不敢相信，自己手中的遗嘱是千真万确的吧？” “你，想说什么。”萨厄尔说。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正在他心中浮现。 这个用法术掩饰了自己真实相貌的男子，难道说，并不是帝都派来的……？ “你太愚蠢了，萨厄尔，”魁梧男子冷声道，“你的愚蠢葬送了你应得的一切。如果不是我碰巧来到这里，萨厄尔，你会在帝都的监牢里度过余生。” “你是……”萨厄尔逐渐明白了。两年前，老伯爵的遗嘱突然出现在他的工作室里。起初萨厄尔认为这是一个陷害他的阴谋，但当他用尽一切手段都无法发现遗嘱的破绽时，贪婪渐渐压倒了理智。 “你不是帝国派来的法师，”萨厄尔声音沙哑，“你是谁？冒充帝国法师，你想做什么？你会害死我们——” “那些自作聪明的伪善者什么都做不到。”魁梧男子的嗤笑。 萨厄尔盯着魁梧男子。他看不见对方的表情，但能听出魁梧男子话语中的仇恨。原来如此，萨厄尔想。他是“尽头之日”的仇家？还是帝国战法师的叛徒？ “我相信你的实力，先生，”萨厄尔说，“我也相信你这样的强者，不会花费时间戏弄我这样一个小角色。但还是请容我斗胆问一句，阁下的计划是什么？就这样伪装成帝国派来的人，带我离开吗？救我出去之后，你又想让我做什么呢？” “变得谨慎了，萨厄尔？”魁梧男子说道，黑暗的地牢中，他的声音仿佛恶魔的低语，“若是你将你的谨慎用到合适的地方，你就不会遭受这牢狱之苦。安心吧，我让你做的事情并不比绑架一位伯爵的妻子更加糟糕。你甚至有机会得到你做梦都想不到的奖赏……现在，听我号令……” …… “火灾！”酒酣耳热之际，一声惊叫让宴会里的宾客陷入了混乱。 “冷静！”阿尔碧娜公主喊道，但却被人们嘈杂的声浪淹没了，“伯爵先生——是哪儿发生了火灾？” “我不清楚，火势蔓延的很快——”伯爵吼道，几名焦急的卫兵正在向他汇报情况，“等等，好像是地牢——该死……” 没时间犹豫了，碧娜想。她将巨剑“裁决之刃”握在手中，朝着地牢狂奔。这是一个阴谋，碧娜想。彼得一定是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碧娜！”忽然，碧娜听到未婚夫的喊声从走廊的另一端响起。 “彼得！”碧娜露出惊喜的表情，“你回来了！” 身着白袍的彼得?克利夫逆着人流从远处走来。他的眸子里闪烁着熊熊怒火。 “我刚赶到目的地，就意识到中了敌人的奸计。想不到我还是迟了一步——”克利夫的吼声里有着不可抑制的狂怒，“是我大意了。如果能再早一点发现的话……” “彼得，我会用我的‘裁决之刃’施展操纵火元素的秘仪，”碧娜说，奋力挤到未婚夫身边，身侧都是奔逃的人群，“到那时候，你就配合……” “不需要。” “什么？” “我说了——不需要。区区这种程度的混乱……我一个人，就足以……！” 白袍法师伸出手去。 伴随着一道耀眼的光芒，一根巨大的法杖出现在他手中。法杖杖身呈现出华贵的金黄色，杖头仿佛一火红色的水晶球。 “赫利俄斯之杖……” 碧娜自然知道未婚夫法杖的名字。由帕拉梅德斯先生赐予他七位学生的七杖，每一根都有不可思议的威能。克利夫只有关键时刻才会动用赫利俄斯之杖的力量。 赫利俄斯之杖散发出太阳般的光辉。 “咦？”正在焦头烂额的指挥撤离的伯爵察觉到了变化。 弥漫在空气中的烟味消失了。 “云中神在上，火势……在减弱……”一个正在救火的卫兵支支吾吾的看着眼前的奇迹，肆虐的火苗在不断衰弱，就仿佛一只无形之手掐断了它的空气一样，“不……它停了。火已经熄了！我们没事啦！” “火熄了！”“火熄了。”经过克利夫的放大，城堡之中，就只有报告大火被扑灭的声音在回荡。人们平静下来，惊魂未定的彼此相视。 克利夫松了一口气。但是旋即，他的表情又严肃起来。 “还不到收起武器的时候，”他说，“碧娜。我们去地牢。” …… 一日后。 城堡主体并没有受到损伤，但地牢里的犯人几乎全部被烧死。鉴于地牢冰冷潮湿的环境，克利夫认为萨厄尔的共犯纵火营救同伴的可能性很大。“萨厄尔法师的尸体”最终没有找到，在碧娜公主的坚持下，帝国开始在全境通缉萨厄尔法师…… ------------------ 回到少女和迪米这边。 清晨。 雪后初霁的天空苍茫而平静。温和的阳光洒在银装素裹的大地上。 迪米特奥?葛雷克熙亚醒来了。 昨天晚上，少女向迪米讲了自己的情况（自然，用的是道格拉斯小姐法术实验失败，分出了两个灵魂的版本）之后，就自顾自的切换成小薇开始研习法术。发现完全搭不上话的迪米只好选择自行去另一个房间休息。 就迪米的感觉而言—— 维多利娅两个人格之中，起主导作用的乃是秘仪战士的人格。 ……是因为这个人格比较强势的原因吗？ 年轻的皇子思考着，走出木板房。 第六章 平静的旅途 雪地中，一身黑衣的少女正在全神贯注的练习着“光明之世”，金色的头发微微起舞。黑色阳伞挥出的劲风，卷起了地上的残雪。 少女的面庞并不如何美艳，却带着一种超然，而又不失英姿飒爽的气质。迪米远远看着，竟是有些出神。 “哟，”听到迪米的脚步声，少女扭过头去，“迪米。早安。” “早安，”迪米说，迅速的恢复了正常，“维多利娅。” “怎么了？”少女说，觉得迪米的表情有点奇怪，“我脸上有什么吗？还是你觉得我不应该起那么早？” “不，”迪米笑着摇头，“我只是佩服而已。你都已经是‘光明之世’的主人了，真的是非常努力呢。” 少女将“光明之世”收进次元袋，轻快的伸了个懒腰。她脑子里的小薇还在睡着。 “有吃早饭的习惯吗？”她平静的问，“我饿了。” “当然。”迪米回答。 两人的次元袋都有一些急用行军干粮，包括面饼和肉干。两人又在强盗营地里搜罗了半天，找到了一些还算新鲜的豌豆、苹果和熏鱼。有了热气腾腾的煮豌豆（全部是迪米煮的），这顿早餐显得丰盛不少。 “满足了。”吃罢早饭，少女满意的拍拍肚子。 迪米苦笑。这位维多利娅女男爵没什么淑女气质，反而让他觉得特别亲切。 “你也要去帝都吧，”迪米问道，“一起走吗？” “我打算和小薇两个人接力飞过去，”少女说，“你今天能飞行八小时吗？我的火焰之翼只能维持两小时，但小薇的飞行术可以足足维持六小时。中间休息两次，今天晚上就可以飞到。” 迪米花了五秒钟才想起来少女昨天对他说过，“小薇”是她对“自己另一个人格”的称呼。 “不能，”迪米答道，“我通过元素掌控形成的冰霜翅膀每天能保持六个小时的全速飞行，速度却不如你的火焰之翼。从这里起飞的话，大概只能坚持到帝都远郊。” “那我就……” 少女本打算说“先走一步”，但她转念一想，自己就算全力飞行，可能也要深夜才能看见帝都的城墙。多带一个迪米，至多也就拖延到明天上午。长途跋涉的飞行极度无聊，路上从迪米的嘴里打探些和帝国有关的情报，倒是稳赚不亏。 “一起走吧。”少女改口道。 …… 雪后天气晴朗，少女和迪米飞飞停停，很快进入了帝国的心脏地带。 少女偶尔会问迪米几句和帝国地理有关的问题，迪米自然知无不答。只是少女的问题有时候太怪了，迪米能勉强回答出“远方的那座大山叫什么”这种疑问，却报不出它的海拔。 在半空中聊天是极为困难的，有时候连对面在讲些什么都听不清。小薇施展了一个法术，高速飞行的少女和迪米才得以正常交流。 …… 夕阳西下。这时少女和迪米的话题又转到了少女的图书分类法上。 “就此降落吧。”忽然，少女提议。 “这附近是恩戈尔侯爵的庄园，”迪米说，他还想再听少女讲一会她新图书分类法的精义，能用一串数字来表示任何一本图书的做法让他十分新鲜，但既然少女提出要休息，他也没有多说什么，“我们可以在那附近的无人之地降落。” “好。”少女答应，她可不想做经落在人口密集处被人围观。 “我记得帝都的宰相大人就是姓‘恩戈尔’。”小薇通过幻声戒指发出声音。 “宰相大人是恩戈尔家族的旁系，平时很少回这庄园，”迪米介绍说，“恩戈尔家族的大小事项，由老族长冈瑟?恩戈尔侯爵负责。他是一位正直、和蔼的老人……” 年轻的皇子忽然住了嘴。普通人也倒罢了。冈瑟?恩戈尔侯爵可是认识自己的，自己带着一个女孩子光明正大的拜访…… “……就是有点固执，”迪米改了口，心里却有点儿小小的失落，“好在我们不需要劳烦他。庄园旁有一家旅店，去那里吧。” “行。”少女点头。 …… 距今百年之前，当帝国皇家向恩戈尔家族索要他们最后一块伯爵领时，忠心耿耿的恩格尔家族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为了表彰恩格尔家族的忠诚，恩戈尔家族加封为侯爵，位居宫廷贵族之首。他们的庄园矗立在帝都北郊，皇家却不收取任何税款。 据说，皇家在这所庄园，还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恩戈尔家族的老族长，冈瑟?恩戈尔有三个儿子，四个女儿，四个女儿都已经出嫁。老侯爵的大儿子，小冈瑟?恩戈尔年富力强又精明干练，是继承家族的优秀人选。美中不足的是，小冈瑟的妻子只给他生了两个女儿，却没有儿子。不过，家族中无论是担任帝国宰相弗雷德里希?恩戈尔还是老侯爵本人都支持小冈瑟继承爵位，让老侯爵的另外两个儿子深感失望。 小冈瑟的两个女儿，玛格丽特和安琪尔都正当妙龄。帝都上下不乏她们的追求者，但姐妹俩至今都没有做出决定。特别是小女儿安琪尔，她成天流连于祖父的书斋里，对除此以外的任何事情都不感兴趣。最近一段时间，安琪尔偶尔会在帝都文化沙龙中现身。据说，她想说服她的祖父和父亲为北方一位女男爵发明的图书分类法投资，却得不到回应，就把主意放在了帝都的其它宫廷贵族身上。 令大家疑惑的是，那位发明新图书分类法的女男爵始终没有任何消息。除了她是“伟大的海威尔公爵的远亲”，帝都的贵族甚至都拿不到此人的情报。 …… 今天已是云上新历九九八年的十二月八日。少女在原作中为了塑造出“变局”的紧张感，把年份设在了千年之交。和奢华的庄园大宅相比，这家小旅店堪称简陋，可少女和迪米隔着老远就能听见里头的喧嚣。旅店旁单独划出了一片区域，停满了运货的大车，有好几名男女护卫在那里站岗。 “哈。现在是什么旅游旺季吗？”少女吐槽。 “很快就是新年了，”迪米说，少女的用词听起来有点奇怪，但他能明白少女的意思，“从外省回帝都的人很多。也有许多商人想趁新年庆典大赚一笔。” 第七章 在旅店中 旅店里。 小旅店的店主费恩太太，是个为恩戈尔家族勤恳工作了一辈子的老佃农。侯爵大人可怜中年丧偶的她，让她负责这间小旅店，已经有二十个年头了。旅店主要接待来往的旅行者、行脚商和佣兵，很少有贵族会拜访这里。 侯爵大人的大孙女，玛格丽特?恩戈尔是个例外。 这位侯爵家的大小姐没事就会来到旅店，朝费恩太太唠叨烦心事——没办法，谁叫费恩太太的和气远近闻名呢？而这一次，玛格丽特大小姐抱怨的就是自己的妹妹，安琪尔?恩戈尔。 旅店为数不多的房间已经满了，剩下的人就挤在大厅里。火盆里生着熊熊的炭火，劈啪作响。劳累的旅客们或盖着毯子，或裹着睡袋，倒在石头铺成地面上沉沉睡去，而剩下的就和费恩太太一起，一边喝酒，一边听玛格丽特小姐唠嗑。对侯爵老爷的家事，大家对表现出了极高的兴趣。 “还有那什么——”玛格丽特小姐苦苦思索，“对了，图书分类法……” “图书分类法是什么？”费恩太太好奇的问。 “就是……” 吱的一声，玛格丽特小姐的讲述被打断了。旅店的木门打开，两位旅客走进旅店。几个住客把目光投向他们：那是一位暗金色短发，身着黑色衣裤和长靴的少女和低着脑袋，披着亚麻色披风的年轻男性。 这风尘仆仆的两人自然就是少女和迪米了。在这家接待三教九流各色人等的旅店，没有人对这两人组的到来表示惊奇。 柜台内的费恩太太头也不抬的说：“没有房间了，你们恐怕只能睡大厅或马厩。一人两铜币，如果你们要点吃的，每人再加一铜币。酒不算在内。” 迪米伸手去兜里摸索零钱，但少女的反应比他更快。她掏出六枚铜币，远远的掷在费恩太太桌上。自从因为没有零钱吃了一次大亏后，少女就养成了随身带够零钱的习惯。 “帝都附近总是这样热闹吗？”少女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大大咧咧的靠墙坐下。 “新年的时候会更热闹。”迪米说，看了看周围。他有些担心少女能不能适应这样的环境，少女的满不在乎的目光让他放了心。 【其实我比较想去侯爵府。】心灵世界里，小薇说。 【是想练习法术吗？】少女回复，【你最近每天都在努力，偶尔休息一下也不错。】 【不，只是想洗澡而已。】小薇说。 【……】 少女闭上眼睛。“完美之躯”带来的过人听觉让她能听清周围人的每一句闲谈。行商们忙着谈论土豆的价格；几名“野蔷薇”在讨论明年将即将退役的弟兄；更多人聚集在柜台周围，听着那位穿着淡蓝色连衣裙的玛格丽特小姐（那个老太婆店主这么喊她）抱怨她没事找事的妹妹安琪尔。 “只要安琪尔她一看到新鲜玩意，”玛格丽特说，摆弄着自己的黑色发辫，“就马上什么都不顾了——” “等等，”忽然，听众里忽然有人开口，“刚刚的那个什么法，您还没给我们解释呢。” “你说……”玛格丽特小姐稍稍停顿，旋即反应过来，“哦，你是说新的图书分类法？” 少女一个激灵，睁开眼睛。坐在少女身边的迪米也把目光投向那边，皱起眉头。 “那个呀，没什么大不了的，”玛格丽特小姐说，“就是给图书做分类的方法罢了。书籍多了之后，就要它们按一定的规律上架，免得要找的时候找不到——” “书还找不到？那得多少书？”有人小声惊呼。 “我去过一次帝都图书馆，”费恩太太说，她的见识比那些普通旅客广上不少，“不好好管理的话，确实会是个大麻烦。” “可图书馆的书并不是乱摆的，”一位戴着眼镜，商人模样的人说道，“帝都图书馆已经有规矩了。” “就是说呀！”玛格丽特小姐说，“把图书馆的书全部搬空，然后再一本一本的重新放好，想想都叫人头疼。这可不仅仅是帝都！搞不好全国都会接到这种无聊的倡议。他们还要编纂什么新的图书目录呢。” “他们就没更有意义的事情可以干了吗？”一名冒险者讽刺的说，“难不成，这个什么新法是皇帝陛下亲自颁布的？” “不知道。我听说是北方一个什么女男爵鼓捣出来的，”玛格丽特小姐唉声叹气，“我妹妹逢人就啰嗦新管理法有多么天才。祖父大人明明都说了，他会不会支持新图书管理法，要等亲眼见过发明人再做决定，可她就是不死心。” “安吉尔小姐一定痴迷于读书。”费恩太太笑着说。 “我看未必，”玛格丽特小姐冷笑，“她也许是因为维克托殿下支持新管理法，才会去跟风支持的。我是不理解为什么维克托殿下会对这种无聊的事情感兴趣……好了，接着说我妹妹……” 迪米担忧的看向身旁的少女。年轻的皇子有些担心，玛格丽特小姐等人的蔑视会不会让少女感到难堪。 但少女却只是困扰的挠了挠头。 “看来我不受欢迎啊。”她轻声笑道。 “听我说，这没什……” “我并不认为这有什么，迪米，任何一个新生事物的诞生总是充满了阻碍，”少女说，“我的计划也不只是推广分类法。如果分类法推广成功，下一步我可能会尝试推进让图书馆免费对公众开放的法案，就像帕拉梅德斯城那样。” 迪米被吓了一跳。 “在帝都的圈子，我只是一个新人，被质疑也是理所应当的。图书分类法的影响会很长远，但对于眼下，它只是一件很普通的事务而已。如果我连这点困难都克服不了……”少女摇头。 “需要我帮忙吗？”迪米问道。他拿不定主意，过多的关照是否会伤害到这个极有主见的女孩子。 他能够察觉，少女内心深处是很要强的。 “你愿意帮就帮吧。”少女说，盯着不远处在火盆里跳动燃烧的炭火，她虽然自信，但也没狂妄到拒绝别人的帮助，“不要搞得太过火。” 在帝都要忙的事，恐怕还多得很，她想。 第八章 压力面试（上） 翌日清晨。帝都凤凰城。 城池依山而建，碧蓝色的天空中万里无云，阳光把银白色的城墙染成了灿烂的金色。城市南方是罗德湖，这是一片宽广而平静的湖泊。寒冬腊月，湖面早已冰封，却依旧不乏游人在湖畔玩赏。 “送到这就可以了。”城中一座白色的府邸前，少女对迪米说道。这座雄伟的山城主干道沿着山坡向上延伸，若不是良好的体力，可能走到一小半就气喘吁吁了。 眼前的奢华府邸原本是一位子爵在帝都的私宅。后来这位子爵被捕下狱，爵位遭到剥夺，他的府邸也被皇家没收，变成了专门招待外地贵族的馆舍。没有爵位的普通贵族很难住进这里。 “你有佩戴皇家纹饰的权力，维多利娅，”迪米却说，“以你的身份，直接前往皇宫也不会有问题。” “那样过于引人注目了。”少女说。 “你太低调了，”迪米无奈，“你来帝都总归是要觐见我父皇的。” “我的身份非常敏感，”少女说，“我不希望让外人知道我就是维多利娅?道格拉斯。” 年轻的皇子显得有些失望。但他忽然灵机一动。 “那你可以直接用‘光明之世’的身份，”迪米说，“不会有人怀疑。就连奥卡德人也不会，因为一个人既是秘仪战士，又能使用奥术，这实在太不可思议。数百年一出的天才秘仪战士，皇家在天穹宫以外的地方招待你才是真正的失礼。” “谢谢你的好意，我也不想公开暴露自己是‘光明之世’。” “那就以安瑟尔女男爵的名义……” 【这符不符合帝国的成例，小薇？】少女在内心世界问道，她曾让小薇稍微关注过帝国礼节方面的知识。她可不愿给人留下僭越的印象。 【无所谓，】小薇说，【我想任何一个贵族都有权在家招待他想招待的客人。】 “好吧，”听到小薇的发言，少女眨眨眼，果断的改了口，“迪米，你说服我了。” 反而是迪米被吓了一跳。他原本对少女接受他的建议不抱希望了，怔怔的呆在原地。 “还等什么？带路啊。”少女催促。 “哦？呃……是，”迪米骤然间反应过来，“我们走吧。”他转身向坡道上方走去。 【这是你预先计划好的吗？】小薇问道。 【不，】少女说，【但迪米说的对，永远低调不能解决问题。就让我们直接见识一下帝国的最高权力吧，小薇。】 …… 天穹宫内。 迪米带着少女一路前进。道路两侧的侍卫知道是皇子殿下，也不加阻拦。 【你好像并不是很激动。】小薇感到奇怪。 【还行吧，】少女回答，【和想象中差不多。】 若是普通的帝国人，单单是踏进这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就足以令其骄傲一生。但对于接受过现代地球文化冲击的少女来说，雕梁画栋、梁柱涂金的天穹宫虽然雄伟，极尽奢华的装潢却有一种暴发户式的俗气。相比皇宫，少女更喜欢黑色浮空城简朴实用的风格。 【原本以为盘查会很严密，】小薇感慨，【但居然……】 【……一路畅通无阻，】少女也吐槽，【恐怕是我们跟着迪米的缘故吧。】 少女想起两人从侧门进入宫内的时候，侍卫向自己投以警戒的眼神。但当他们认出迪米之后，顿时变得毕恭毕敬，只是看自己的目光里还满是狐疑。想来也是，自己穿着一身沾满灰尘的黑色衣裤长靴，看上去就像…… “停，”少女喊道。 “怎么了？”迪米停下脚步。 “我们这是去哪？” “去见父皇，”迪米的双眸中闪烁着诚实的光芒，“每天这个时候，他都会在前面的偏殿。” “我不能穿着这身土匪式的衣服直接去见陛下！”少女登时有些头大，“给我找个地方洗……整理还有换衣服。马上。” “可是……” “给我照做。真是的！你也好林娜也好，帝国皇族怎么一个个都这么神经大条？” 少女还在抱怨，但她的声音戛然而止。一道熟悉的，腰间缠着水蓝色长鞭的白衣身影从不远处的偏殿里走了出来。 “维克托！” 来着正是当初皇帝派去见少女的钦差，“虚空之蛇”维克托。 “迪米，你回来了。”维克托朝两人迎了上来，给了迪米一个拥抱，然后又与少女握手。 “维多利娅。你好。”维克托看少女的眼神里有一丝忌惮。 “维克托，你倒是比我们快多了。”迪米说。 “但我更加好奇，你们是怎么会一起过来的……”维克托说，却伸手制止了迪米的解释，“啊，现在不用讲。随我一起去见陛下。他有话要问你们。” “能不能给我个换衣服的机会？”少女在做最后的抵抗。 “不能，”维克托干脆的说，“陛下不喜欢走形式。我也觉得你这身打扮很失礼，但这次你必须马上去见他。” 少女叹了口气。看来自己是必须以这身打扮觐见皇帝了。葛雷克熙亚帝国皇帝，迪特弗德三世……也许正是这种急性子，才会有林娜这种风风火火的女儿吧？ …… 三人走进皇宫的偏殿。宽敞的殿厅，陈设却极为简单，仅有一套红木桌椅，以及两张书架而已。 一位中年男子站在殿厅里。他四十多岁，金发金袍，体格魁梧，面容威严，目光里却透着一种深沉似海的自信与从容。看到三人，他露出满意的表情。 “维克托，你把他们带过来了，”金发金袍男子——迪特弗德三世皇帝微微点头，“很好。欢迎回来，迪米。还有……” 少女犹豫着要不要行跪拜礼。她对这种礼节还有一点心理抵触。幸好皇帝接下来的话为她解了围。 “维多利娅。和迪米与维克托一样，对朕鞠躬。你和那些下人不同。不必跪拜。” “是，”少女微微鞠躬，“在下‘光明之世’……” “维多利娅?道格拉斯……参见陛下。” 少女和她手上的戒指同时发出声音。这枚戒指是歌特赠送给她的，可以在一人掌管身体的时候让另一人说话。迪米和维克托不知此事，都浮现出惊讶的表情。 皇帝打量着少女。许久，他仿佛雕刻的面孔上露出一丝微笑。 “‘光明之世’。让朕看一下。” 少女从随身的次元袋里取出“光明之世”。那是带着金色花纹的黑色阳伞。 “刚刚觉醒就是青空中级。不错，”迪特弗德三世皇帝微微点头，“还有道格拉斯小姐。年纪轻轻就是青空中级法师，很有潜力。” 少女尴尬一笑。眼前这位帝皇显然知道她是来自异界的人格……至于是否知道她是没有灵魂的地球生物，那就未可知了。自己穿得极为随便，但正如维克托所说，皇帝并没有因此而看轻自己。 “朕准许你佩戴皇家徽记。你的待遇就犹如真正的皇家一般，”迪特弗德三世皇帝说道，“但你在帝国的一切地位，都要靠你自己去打拼。你和奥卡德那位议长有些恩怨，朕也会保护你。可朕不会帮你复仇。如果你想借助帝国之力，就先向帝国证明自己的价值。” “是。”少女说。旁边迪米还想说什么，但皇帝伸手阻止了他。 “你既加入帝国，”迪特弗德三世说道，“朕也不会亏待你。你可以提一个要求。凡是合理的，朕都会接受。记着，这不是朕代表帝国赐予你的，而是朕的私人赠予。帝国赐予你的，已经足够。” 少女微微犹豫。自己能要求什么呢？向皇帝求教，祈求变强的方法吗？高官厚禄吗？不……不能直接这样。 上架感言（附打赏鸣谢） 嗯，就是上架感言啦。 原本打了很多字，有故事有分析有卖惨有…… 但转念一想：你自己做读者的时候会仔细看这些吗？o(╯□╰)o 偶尔还是会看的，更多时候是直接跳过去啦QWQ 而且大部分我想说的话都已经在前两卷的卷末以及书评区置顶精华帖说过了…… 所以这里千言万语就直接汇成六个字： 求订阅！求首订！ 大家大可放心，本书的实际进度早就超过50W了==我甚至可以提前剧透未来三卷的目录…… 不过这也没有什么意义== 总之，本书不用担心突然就没了，大家可以安心订阅。 …… 附打赏鸣谢名单（截止本章发布时）： 特别鸣谢：yyyingy（一清） 悠游白羽 伊人短又小 幽冥界八云易 丿墨韵 地狱猫 书友20180225215033773 九科的古尘 watglthhml 不变的QB 随心的小母鸡 詹姆邦巴迪尔 求你了给个昵称吧 半尺z尘埃 某Kr yinyy1994 牧野蒼嵐 c3283144 书友140824172936711 一斛豆 QuietRain 月陨葬心 书友20180130114407275 你是哪一块小饼干 mwxhj sakeski hunter233 炸蚊子xz 艾尔芬 十指锁爱丶 望海崖的黎明 第九章 压力面试（下）（求首订） 于是少女决定赌一把。 “我的存在本身，”少女说，深吸一口气，“对帝国也是独一无二的‘赠予’，皇帝陛下。” 迪特弗德三世盯着少女。视线中蕴含的压力让少女觉得自己就快要窒息了。 “……因此我的希望很简单，”少女斟酌着自己的语气，“请把我放在您认为最能压榨我价值的地方即可。无论您把我安排在哪儿，我都会给您一个惊喜。” 迪特弗德三世缄默不语。长久的沉默。迪米和维克托站在一旁，不敢吭声。 “……有趣的回答，”半晌，迪特弗德三世说道，表情波澜不惊，“你的回答非常自信。但你犯了一个错误。朕让你提要求，你却把要求返还给朕，让朕来为你做判断！自以为是。” “我并非帝国人，陛下，”少女恭敬的说，“我对帝国虽非一无所知，却也知之甚少。我还不能判断出最能发挥我才能的位置。” “难道你不懂得学习吗？今天并非你第一天来到帝国。” “我还有许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学习，陛下，”即使额角见汗，少女也没有退让，“让我自己做判断是对帝国的不负责任。” 可怕的寂静。偏殿里的空气仿佛彻底凝固了。就在迪米犹豫着要不要说些话缓解气氛的时候，迪特弗德三世皇帝却开了口。 “……可以了。称不上很好，但也勉强算是合格了。”他的眉头舒展，语气也缓和下来。 “是。”少女也松了一口气。自己这算是赌赢了吗？ “你顶住了朕的压力。不过，以后希望你思考一下更精明的回答。朕相信你的精明。难道我帝国就一定有必要，去了解你一个普通的秘仪战士？不要自作聪明。” 如果您不是玩突然袭击的话，少女心中吐槽，我也不会如此冒险。刚刚还和颜悦色的，突然搞什么压力面试？而且您要真的只把我当成普通秘仪战士，又怎会这么急着亲自见我？ “至于你的要求……迪米，维克托。”皇帝忽然转向一旁的两人。 “父皇。”“陛下。” “据朕所知，帝都眼下并没有将军和大臣级别的职务空缺。至于那之下……就交给你们了。任何空缺的职务，只要维多利娅要求的，她就可以上任。若是有人在任，你们也可以随意调动。尽情的运用你们的经验，为她寻找一个合适的位置吧。当然，决定权仍旧在她。” 此时迪特弗德三世已难掩自己脸上的笑意。 “是。”三人同时应道，只是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欢迎你成为帝国的一员，维多利娅。朕期待你早日成为朕麾下的得力干将，”迪特弗德三世皇帝说，“好了，下去吧。” …… 一小时后。 “哈……还真是有点不适应呢……” 一回到刚刚安排好的住处，少女就全无仪态的一头倒在床上。这差不多是她住过的最奢华的房间了，然而少女实在对这种把地板、墙壁和天花板都染成金黄色的做法缺乏好感。 套间极为宽敞，卧室以外，小客厅、书房和起居室一应俱全，别说是卧室里那张大的吓人的床。就连客厅里的沙发都足以躺下两个人。 【嘿……当心点，床单都要被你弄脏了……】小薇无力的吐槽。少女那身沾满了灰尘的黑衣还没换呢。 一位女仆走到卧室门口：“女男爵大人。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我待会儿会把换下来的衣服丢到门口，”少女在床上开心的摆着“大”字，“劳烦你处理一下——啊，这套衣服就别洗了，直接扔掉就行。我还有很多备用的。嗯。我待会儿洗澡的时候不用伺候，但麻烦你把床单重新换一边。再有就是……下午茶和晚饭，直接送到房间里。不，我不点菜，记得来点清淡的……” 【刚刚是谁嫌这里奢华过头的！】小薇忍不住了。 【这是两码事。我也是住过奢华档五星级酒店的人。】 【那是什么？】小薇一头雾水。 【一种高级旅馆——先不管这个……】少女说着，兴致勃勃的在松软的床上滚来滚去，最后滚到了地上。 【咕……好软好舒服……】少女脸上绽放出愉悦的笑容。 【你……也会这样啊……】小薇震惊。 【送上门来的享受不要拒绝……这才是生活之道嘛……】少女说。 其实她本人对自己这个自然而然的做法也很震惊……不过喜欢柔软的床铺有又有什么错？ 仅此忙里偷闲的一次，就让我开开心心的滚一回吧…… 【听起来很有道理的样子……】小薇无言以对。 【说起来小薇，不需要来点香水吗？我观察到化妆台前有几种，但我不确信里面是否有你想要的——】 【我是个法师，谢谢。】小薇觉得有必要表现一下自己的“原则”，【打扮对我来说……】 【这可是帝国皇宫，小薇。】少女诱惑道，【你找遍整个帝国，也许找遍全大陆都找不到一个香水种类比这更齐全的地方。你不想试试吗？我不清楚你是不是很擅长化妆，但如果你有需要，我想，他们能够提供全世界最珍贵的……】 【请务必那么做，拜托了。】小薇果断把“原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刚刚是谁说自己是法师的啊喂！】 很快。 少女洗完澡，回到了自己的卧室里。歌特送给她的头饰已经被取了下来。通过头饰施加在头发上的变形法术已经解除，干净利落的暗金色短发恢复成了淡金色，瀑布般的披肩长发。 “气质完全不同了啊……”少女对着落地镜自言自语。她换上了一身朴素淡雅、纤尘不染的水蓝色连衣裙，以及白色的长袜。现在的她比起战士或法师，更像一位宫廷贵族。“唯一的美中不足，个子就高一点就好了……” “你对我的身高有什么意见！”小薇没有用心灵传音，而是直接通过戒指发声，“而且还会长高的！” “哈……那我就期待一下了……” 可其他方面的发育也很普通啊，亲爱的道格拉斯小姐……少女无聊的想。她手指划过自己白玉般的小臂，同时低头瞄了一眼胸口。 ……怎么说呢，也不能说是完全平坦吧。 躺在柔软的床上，少女注视着天花板。皇帝并没有为自己的选择定下时限，但她并不敢一直拖延下去。负责帮助自己的维克托和迪米也不是闲人。还有图书分类法的事要处理…… “会比预想中更加忙碌呢……” 第十章 帝国皇子的忧郁（2/8求订阅） 第二天。 当迪米特奥?葛雷克熙亚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他花了几秒钟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回到了帝都天穹宫。偌大的卧室里只有他一个人。仆人们知道他的习惯，从不擅自走进他的房间。 回到家里本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但迪米心中却有一点失落。他忽然有些怀念起少女来了：在过去的两个早上，她都有向自己道早安。 ……想什么呢。 迪米拼命摇了摇脑袋，将胡思乱想赶出自己的脑海。他看了看墙角的座钟。 “糟了！” 时间已经是早上八点三十分，比他正常的起床时间迟了整整两个半小时。根据安排，他一个小时前就该到达议政殿门口了—— 我不该信任自己的作息习惯的，迪米懊恼的想。为什么我没有嘱咐人叫醒我？年轻的皇子顾不上后悔，他披上大衣，就从房间里冲了出去。 也许维克托或维多利娅也迟到了，迪米在心底暗暗祈祷。但这显然只是他一厢情愿的奢望而已。他刚冲出房子，就看来一袭白衣的维克托朝他走来。也许我真的迟到太多了……也许工作已经结束了，迪米苦涩的想。 “我的朋友，”维克托开玩笑的说，“我还以为你会一直睡到中午。” “维多利娅呢？”迪米本想对这位损友反唇相讥，谁知却说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她出宫去了。”维克托回答。 “今天上午的工作，应该是商量怎么给她安排职务吧？”迪米皱起眉头。 “今天在皇家图书馆附近的贵族沙龙那儿有一个集会，”维克托说，“讨论维多利娅发明的新图书分类法。我们也是早上才得到的消息。维多利娅觉得她不能不去。” 一秒的沉默。 “能把详细地址告诉我吗？”迪米说道。 …… 当距离沙龙只有一条街的距离时，年轻的皇子才开始思考自己就这样跑出来是不是太鲁莽了。他看了看四周，暗灰色的石板路上，人来人往，没有谁注意到穿成平民样子的他。 但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自己也绝不能打道回府，迪米想。他迈开脚步，向沙龙的方向走去—— “抱歉。” 一个声音叫住了迪米。迪米回身望去。那是一位和迪米年纪相若的棕发青年，身着整洁的灰袍，气质温文尔雅。在看到迪米的瞬间，他淡金色的瞳孔似乎缩了一下，让迪米怀疑他是不是认出了自己的身份。但对方的表情随即又变得波澜不惊了。 “不好意思，”灰袍青年彬彬有礼的说，“请问皇家图书馆是在前面吗？” “没错，”迪米答道，他从不吝于在外来旅客面前展现风度，“先生，您要找图书馆吗？” “我听说那附近有一个贵族沙龙。”灰袍青年眯起眼睛。 “是关于新的图书分类法吧，”迪米说，觉得这真是太巧合了，“我知道。我也要去那里。” “能带我去吗？”灰袍青年问。 “当然可以。”迪米爽快的答应了。 看来维多利娅——确切的说，是她发明的图书分类法还是很受关注的嘛，迪米想。就连帝都以外的人都慕名而来了。 “怎么称呼？”迪米问道。 “歌……约翰?雷，”灰袍青年说道，“你呢？朋友。” “叫我迪米就好，”迪米含糊其辞的说，“你是第一次来帝都吗，雷先生？” “自己来算是第一次吧。”灰袍青年“雷先生”答道。 两人一道走向沙龙。 “你是帝国北方的口音，”迪米说，“但我看你长袍的式样，好似埃里奥斯人。” “我出生在阳炎城公国，”“雷先生”说，“但六岁时就搬去了埃里奥斯。在泰勒斯。” “我帝国的帝都‘凤凰城’和埃里奥斯的‘纯白之城’泰勒斯相比如何？”迪米说。他曾去过一次“纯白之城”，他不得不承认，两座古老城池的雄伟不相上下。 “不分伯仲。”“雷先生”答道。但迪米觉得他言不由衷。 “听说新的图书分类法，在埃里奥斯也很有影响力。” “因为莱维那家伙……我是说，‘苍白之月’费奥多罗维奇阁下的大力推动，”“雷先生”说，“‘纯白之城’所有的图书馆都会采用新的图书分类法。大多数藏书家也对新分类法表示了支持。” “那么说还……挺厉害的嘛。”迪米还不知道这个消息，不由得有些震惊。 “你呢？你支持新分类吗？”“雷先生”问道。 “我？当然——支持了。”迪米答道。埃里奥斯的领土不过帝国的五分之一，人口不到帝国的一半，涌现法师的概率却是帝国的五倍。也许正是这种重视知识的态度，迪米想，让埃里奥斯在文化上得以一枝独秀吧。 另外，迪米想，这个“雷先生”绝对是个法师，可能还是长期身居高位的那种。他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妹妹碧娜的未婚夫彼得?克利夫。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眼前的这位“雷先生”和那位“尽头之日”克利夫有近似的气质。 …… 两人来到沙龙门口。这间沙龙名义上的主人是平诺太太。她的丈夫，平诺先生，是帝都图书馆的副馆长。平诺先生的父亲原本是一位豪商，到了晚年却散尽家财，认真的钻研起学问来。平诺先生继承了父亲的学识，是帝都文化圈里小有名气的人物，不久前还得到了名誉爵士的头衔。 平诺夫妇一起站在门口欢迎宾客。看着迪米与“雷先生”走近，两人脸上不约而同的浮现出苦恼的表情。这小伙子在什么地方见过……究竟是在哪里…… “你们不认识我了吗？”迪米说道。 听到迪米的声音，两夫妇终于想起来了。平诺太太吓的险些打了个趔趄。 “迪米特奥殿下！您为何——不，我是说，您能光临，真是蓬荜生辉——” 迪米却懒得听他们的恭维。年轻的皇子越过平诺夫妇，走进两人身后的客厅。他看了一眼身旁的“雷先生”，这家伙依旧是一副不动声色的样子。 他一定早就注意到了，迪米想。知道自己是皇太子依旧能和这么面不改色，要么就是这家伙脸皮厚的要死，要么就是他早就计划搭上和自己的关系，再或者——他认为他的身份和自己是平等的。 迪米陷入了思考。有什么……有什么关于雷先生身份的线索吗？ 对了。刚刚他似乎直呼了那位大名鼎鼎的“苍白之月”莱维?费奥多罗维奇的名字。他提起这个名字是如此自然而然，就像莱维和他有深交一般。这位“雷先生”不是狂人。他是真的有底气。 那么，他和莱维?费奥多罗维奇一样，是埃里奥斯“黄金一代”的成员，或者他们的朋友吗？由“纯白之城”泰勒斯所培养的最著名的几位“黄金一代”，特雷诺?拉曼塔森尼斯、葛萝瑞娅?拉曼塔森尼斯、莫甘娜?耶若莫尔德，自己都曾见过。运用排除法，这个“雷先生”的真实身份会是—— “迪米特奥殿下！” 突如其来的呼唤打断了迪米的思绪。那是一位满脸皱纹的老人……是冈瑟?恩戈尔侯爵。他身后是他的两个孙女，玛格丽特与安琪尔。 “啊。恩戈尔侯爵阁下……” 迪米想起了前天在小旅馆听到的对话。看来玛格丽特并没有吹牛。恩戈尔侯爵确实很关心新的图书分类法，只是希望亲自和发明人讨论。 恩戈尔家的三人一起对着迪米鞠躬行礼。玛格丽特和安琪尔都是第一次见到迪米，玛格丽特显得很是庄重，而安琪尔则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迪米。其他客人原本三三两两的聚在客厅的角落里攀谈，听到老侯爵的声音，也纷纷聚集过来向迪米行礼。 “不必多礼，”迪米连道，“今天我也是来参加沙龙的。希望大家像平常一样……这里是讨论文化的场合，不是宫廷。” 迪米一连说了几遍，人群才渐渐散去。只是，大家的声音明显低了一个八度，交头接耳的话题也变了。恩戈尔侯爵找了一张椅子坐下，表情好似在深思。 “您一出现，”“雷先生”笑着说，“气氛马上就不一样了。” “我有些后悔，为什么没有乔装打扮了。”迪米自嘲。 沙龙原本宽敞的大客厅，因为聚集了太多人，而显得有些拥挤。平诺夫妇不得不临时让仆人从餐厅里搬来了许多新的椅子。整间客厅显得更像一间小小的教室，而不是贵族沙龙。只有角落里的大键琴和墙壁上的画作，向人们提示着这间屋子原本的功能。 迪米拒绝了坐到最前方的提议。他在最后排找了个位置。结果，除了恩戈尔老侯爵和自来熟的“雷先生”，没人敢和他坐在一排的。恩戈尔老侯爵在帝国算位高权重了，有人认为他是帝国实际上的副宰相。 “说起来，”迪米说，望向身边的老侯爵，“我听说维多利娅……新分类法的发明人也来到了这里。她在哪儿？” “您是说安瑟尔女男爵阁下呀，她很早就到了，”老侯爵笑眯眯的说，“她似乎是想做一个小的演讲。” “然后呢？” “然后她就向平诺夫人借了书房。我相信她很快就会回来的——看，她来了。” 维多利娅的身影出现在客厅的另一边。她保持着本真的淡金色长发，穿着天蓝色连衣裙。满脑子都是演讲的她，根本没有发现迪米的存在。这是迪米第一次见到穿裙装的少女。 迪米站了起来。 第十一章 少女的演讲（上）（3/8求订阅） 少女还在背诵着她的演讲稿。忽然，她的眼睛看到了角落里的两人。那是一身褐色朴素衣装的迪米，和身着灰袍的约翰?歌特。 【那是迪米和……歌特？歌特那混蛋，什么时候……？】少女感到诧异。 【他们坐在一起呢。】小薇也有些吃惊。他们两个居然认识吗？完全没听过。 少女和迪米的眼神对上了。 “迪米特奥殿下，”在公共场合，少女还是保持着传统的礼仪，向迪米走了过去，“很感谢您的到来。还有，歌特先生。” 歌特想阻止少女直接喊出他的名字，但来不及了。他站起身来，苦笑着同少女握手。 “想不到我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女男爵阁下。”年轻的法师说道。 “迪米……我是说，迪米特奥殿下怎么了？” 迪米没有答话。歌特轻轻拍了他一下。 “嗯……哦！”迪米说，“没什么。” 少女狐疑的离去了。她的心思都在待会儿的发言上，并没有太多留意迪米。 …… 迪米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刚刚有那么一瞬间，少女的身姿映入自己眼帘的同时，世界仿佛在自己眼前消失了。 “想什么呢……” 年轻的皇子苦笑着摇了摇头，终止了自己的胡思乱想。 ----------------------- 另一方面，少女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考里。直到有人出声叫她，她才猛然“惊醒”。 “你们是……？”少女看着面前的两人。她曾见过两人中的一人：恩戈尔老侯爵的大孙女玛格丽特?恩戈尔。玛格丽特身穿淡紫色的简朴衣裙，她身边则是一位穿着红色套衫与长裤，腰间佩刀的青年女子。 “能借一步说话吗，女男爵阁下？”红衣女子说道。 “等我结束演说之后，谢谢。”少女敏锐的从两人的表情上感受到了一种敌意。她不想在无谓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的，女男爵阁下。”玛格丽特?恩戈尔说道。 “说吧。”少女早就在旅店中“偷听”到玛格丽特和店主的谈话，知道她对自己没有好感。她有点怀疑，对方是不是来故意找茬的。 “是这样的，女男爵阁下，”红衣女子说，“能请教您的年龄吗？” “……上个月刚满十六岁。”少女回答。 有那么一瞬间，少女在红衣女子和玛格丽特两人脸上看出了笑意。她皱起眉头。 “您应该还是独身吧，维多利娅小姐。” “是的。这一眼就看出来了吧？”少女觉得有点不耐烦了。 “那么，您有未婚夫……任何形式的婚约吗？”红衣女子问道。 “没有，”少女干脆利落的说，她基本肯定对方就是来找茬的，“而且，我没有义务将我的个人隐私告诉您。” “您有，维多利娅小姐，”红衣女子说，“我是负责军队征募的……” 少女脸色稍变。 每一个年满十六岁的帝国男性公民都必须为军队效劳至少两年。贵族手中握有一定的私兵名额，能让领下的百姓免于兵役，但对于贵族们自己来说，除非成为三大施法者中的一种，缴纳一笔巨大的款项才可以避免服役。帝国用这种形式来培养年轻贵族的忠诚心，同时也保有较大数量的直属军团。 女性公民同样要服兵役，除了训练量相对较少外，时间也只有男性的一半。而且，女性回避军队的办法比男性要多一种：只要结婚或者有婚约，就能避免强制进入军队。因此，超过九成帝国女性都会选择在十七岁之前结婚或订下婚约。 “作为征募官，我必须提醒您，”红衣女子冷冰冰的说，“既然您没有丈夫，您就必须尽快前往军队报到。当然您也可以准备足够的捐款。您是有地贵族，需要的捐款数额比那些平民要高许多。除此之外，如果您的父辈和兄弟都没有为军队工作过，这个数额……” “告诉我数额。”少女开始有些动气了。 “五百金币，阁下。”红衣女子说。 就算少女拥有数千金币的身价，还是不由得吓了一跳。这种数额恐怕足以让普通的低级贵族倾家荡产了。怪不得很多人就算去军队受苦，也不愿意缴纳这么一大笔“罚款”。 【这也太离谱了。】少女在心灵世界中抱怨。 【不一样，】熟悉帝国律法的小薇却想的明白一些，【大部分贵族十六岁的时候还没有从父辈那里继承领地，也不可能没有一个服过兵役的近亲。他们的数额不可能像我们一样高。】 “玛格丽特小姐。她缴纳了这笔钱没有？”少女问道。 “玛格丽特小姐和你同龄，但和你不同，”红衣女子说，“她两年前在一次剑术比赛取得了亚军。根据规定，一门心思追求武技的武者可适当免于服役。” “真是令人‘惊叹’。”少女挖苦的说。 “那么你呢？”玛格丽特哼了一声，“你是打算乖乖来军队呢，还是准备钱呢？亦或者，赶紧为自己找个男人？”她的声音特别大，很多人都把目光投向这边。 少女的脸色愈发阴沉。 【我很想知道，这究竟是玛格丽特的独断，还是有一批人在算计我。】少女暗中和小薇商议。 【但他们显然不清楚我们的底细，】小薇说，【怎么样？你要公布“光明之世”吗？】原则上说，所有秘仪战士都是直属于帝国军的。 【现在还不到时候。】少女说。 【那我施展一个法术？】小薇提议。法师的身份也足够让对方闭嘴。 【那更不值得……】少女更想先以“光明之世”的身份示人。难不成为了玛格丽特这种小人物，就打乱自己的计划？ “就到此为止吧。”忽然，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那是迪米。 少女把目光投向迪米。事实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年轻皇子的身上。 “迪米特奥殿下。”玛格丽特和红衣女子立即向迪米行礼。 迪米微微点头。他迅速组织着语言。 “帝国的法律不容践踏，但我们今天的议题也不是军队。就我个人来言……” 迪米顿了顿：“在埃里奥斯，女男爵阁下的图书分类法已经获得了巨大的支持。而我们呢？在这里为了另一个问题浪费时间！我们嘲笑埃里奥斯人是只会想入非非，但埃里奥斯人同样嘲笑我们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野蛮人。……我想说的就是这些。” 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思考……皇子殿下的表态。 “这是代表皇家的发言吗，殿下？”半晌，恩戈尔侯爵高声问道。 “只是代表我自己。”迪米回答。 玛格丽特和红衣女子相视一眼，都读出了彼此眼神中的无奈。既然皇子殿下公开打圆场……她们是没法当场就兵役问题继续为难少女了。 少女上前同红衣女子握手：“我对军队并没有恶感，阁下。嗯……关于我的安排，我会择日再去拜访您的。” 红衣女子哑口无言。她向少女微微鞠躬，旋即和玛格丽特一起退下。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第十二章 少女的演讲（下）（4/8求订阅） “那么开始吧，维多利娅小姐，”恩戈尔侯爵说道，布满皱纹的老脸堆满笑容，似乎对心爱的大女儿的遭遇毫不在意，“向我们介绍一下……您的分类法。” 少女考虑了几秒钟。 “非常感谢大家的热情，”少女说，谨慎的斟酌着措辞，“我今天来到这里，是要和诸位交流，以完善自己的想法。希望各位能够提出自己的建议……” 【你说的很谦逊呀。】小薇说。 【我们毕竟是帝都圈子里的新人，】少女回答，【就算有人为我们撑腰……也应该低调一点。】 “能讲讲您是怎么想出新的分类法的吗？”安琪尔问道。传说中的女男爵是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女孩子，安琪尔不禁发自内心的生出对少女的好感。 “当然可以。”少女回答。 自然，少女不可能笨到如实回答。她早已准备好了一个故事。并不是每个人都对学术原理感兴趣，但一个好的故事谁都爱听。每个小学生都知道苹果落在牛顿脑袋上的故事，但他们并不能准确的辈出万有引力定律。 “当我还是一个小孩子的时候……”少女说，声音清晰悦耳，“我在图书馆里迷了路。然而我又不敢嚎啕大哭，因为我周围都是高高的书架，每一个人都在认真的在书架上寻找他们的想要的书籍。我在书架之间徘徊了很久……” 少女的语速不快。在场的人都情不自禁的仔细倾听。 “最后，有一位亲切的老爷爷注意到了我，并把我从图书馆带了出去。我非常感激他。但我也很疑惑，为什么这位老爷爷在同一个地方待了那么久……” 少女顿了顿：“他告诉我说，他想找一本书，结果从下午茶的时间，一直找到了现在。图书馆马上就要关门了。” 人群发出零星的笑声。 “我当时就在想：我会迷路是因为我是小孩子，但那位看上去博学多识的老爷爷，不也是在书籍的海洋中迷路了吗？老爷爷能为我指路，那么，谁又能为他指路呢？从那天开始，我就下定决心，要为经常徘徊在书架之间的人们设计一个路标，让他们能够随时选取想要的书籍。” 少女很满意众人的表情：所有人的表情都在逐渐变得严肃起来。毫无疑问，自己这番胡编乱造已经把场面引入了自己的节奏。 “我最终意识到：图书的分类法并不仅仅是图书的分类法，更是知识的分类法。正如法术被分为奥术、秘仪和神术，奥术可以进一步被分为诸多学派一样，我们将记载知识的书籍分类，能最终帮助我们深入理解和提升我们所具有的知识本身。我就是出于这样的愿望，提出这一分类法的……” “埃里奥斯人已经采纳了您的分类法，是吗？”恩戈尔老侯爵问道。 “他们仅仅知道一些框架，”少女说，“在我的想法中，我们只需要数字就够了。只要一串数字，就清晰的能表示每一本书籍，并显示它所处的类别。” “是这样的：每一个数字代表一个类别。先将所有书籍分为十个大类，用0到9的数字来表示他们。然后我们再将每个大类分为十种小类——如果小类不够用，我们可以多用一位数字——以此类推，直到我们精确到最小的小类，足以把他们摆上一个书架为止……” 沙龙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好像在思考，就连那位刚刚还在挑衅的玛格丽特小姐也不例外。 “关于分类的细节，我已经有了一些想法。但具体怎样才分类才科学，我还需要和不同领域的学者协商。只要我们充分的考虑，我们的分类法就会比埃里奥斯人得到的半成品方案更有效率……” 少女愿意激发帝国人的好胜心。只要自己占据了舆论上的优势（我们比那些自作聪明的法权国家伙强多了！），分类法得到推广是迟早的事。 【你还真是……】小薇感慨。她很清楚，少女除了分类法本身，自始而终就没有半句真话。 【这是为了方便他们理解。】少女说。她并不认为自己是一位合格的演说家，但在地球上经受了补习班“摧残”和信息“轰炸”的她，忽悠眼前这帮人倒是足够了。 哦……有一个人例外。 约翰??歌特笑吟吟的听着少女的演说。但少女清楚，知道自己来历的他多半早就看穿了真相。诚然少女相信歌特不会点破自己，但被人完全看穿的感觉还是让她有点不舒服。 迪米全神贯注的听着少女的话。他有些后悔——为什么自己没有带一个笔记本？周围已经有不少人在记笔记了。 …… 少女结束了自己的讲演，只觉口干舌燥。忽然，零星的响声响了起来，然后掌声迅速变得热烈。 【很成功啊。】小薇说。 【就是不知道，是我的演讲成功呢，还是迪米的面子发挥了作用。】少女却很谨慎。 掌声渐歇。恩戈尔老侯爵站了起来。他是带头鼓掌的人中的一个。 “讲的很棒，女男爵阁下。” “您有什么建议吗？” “没有。您的分类法十分杰出，远远超过我的想象。”老侯爵的眼睛里光芒闪烁。 “您过奖了。”少女说道。 “对分类法本身，我实在没有什么能建议的。不过……”恩戈尔老侯爵的眼神在大客厅里扫了一圈，“我有个打算。我们今天有不少人记了笔记。我们把笔记汇总起来，再加以整理扩编，刊行一本记载您观点的小册子，您看如何？当然……一切费用由恩戈尔家族支付。” “那再好也没有了。”少女说。想不到这只老狐狸还挺识相的嘛。 “帮十六岁的女孩子出书，老爷子我也是第一次，”老侯爵笑眯眯的说，转向一旁的迪米，“迪米特奥殿下？” “我赞同恩戈尔侯爵阁下的意见。”迪米说。 忽然少女脑子里冒出一个崭新的想法。 “殿下。您为这本书做一个序怎么样？”她说。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书客居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十三章 大红人？（5/8求订阅） 黄昏时分。 【这下咱们可成大红人了。】，少女在天穹宫的客厅里对着桌子上堆成半人高请柬发愁，【这就是帝国人的“雷厉风行”吗？】 【这至少有一百多封。】小薇也咋舌。 【最初并没这么多，】少女说，随便拿起最上方的一封请柬拆开，【起初给我们发来请柬的，也就只有那些文化圈里的人而已。可当他们发现我们的居住地在天穹宫，一切就变得不同了。我们是皇家的客人。整个帝都的达官显贵，就没有不邀请我们的。】 【看上去他们没有约定具体时间。】小薇说。少女连续看了几封请柬，内容都是邀请她去做客，时间由双方商定云云。 【选择权在我们。】少女感叹。这些请柬中不乏对自己的溢美之词。贵族们不了解为什么皇家把少女奉为座上宾，但不妨碍他们奉承自己。 【你决定接受谁的邀请吗？】小薇问道。 【恩戈尔侯爵是要拜访的，他们一家也算和我“有缘”，】少女说，【至于其他人……迪米和维克托不是要帮我找一份“工作”吗？就去见见那些权势部门的负责人吧。】 【想得挺美。】小薇吐槽。 【待会去找迪米他们商量……等等，有人来了。】少女说。凭着“完美之躯”赋予的强大听觉，少女隐约听到了一个脚步声自远而近。 …… 少女盯着眼前的青年。整洁的灰袍，棕色短发，淡金色瞳孔…… “歌特。”少女招呼道。 对少女来说，约翰?歌特依旧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随着时间的流逝，少女已经开始逐步适应了自己笔下的世界。整日沐浴在陌生的信息之中，少女甚至已经开始觉得，在这个世界里，自己并不比一般人更加优越。但只要看到约翰?歌特，少女就会意识到，这个世界还是有原定的“主人公”存在的……眼前这家伙就是。 “维克托让我来通知你，”歌特说，“碧娜公主和她的未婚夫克利夫已经回帝都了，林娜也和他们在一起。今天的晚餐，大家就小聚一聚。” “原来如此……”少女用不信任的眼光望着歌特，“可你这个客人来来做什么？他们为什么不随便叫个仆人来？” “我不想坐在房间里发呆。”歌特眨眨眼。 …… 歌特和少女来到皇宫的一角。 时值冬日，皇宫的树木也尽皆只剩萧索的枯枝。然而，当少女踏入这片角落里的小花园时，她却眼前一亮：碧色的草地苍翠欲滴，到处绿树成荫，鸟语花香，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这不是幻象……】小薇惊叹，【我感觉的出，这里架设了魔法结界。】 【四季如春吗？】少女笑道，【你不能制作一样的结界吗，小薇？】 【我想奥卡德的古老法术里有相似的……但是……这个要与众不同。它应该已经存在很久了……可却有一种刚刚架设好的感觉……就好像是自然存在一般……】 “埃里奥斯一直想了解这一结界的奥秘，”歌特说，“但帝国却讳莫如深。我们都很遗憾。” “如果埃里奥斯愿意拿纯白之城的秘密交换，我们会欣然同意，”一身白衣的维克托从远处走来，“这座永春花园是百年前帝国一位传奇法师的杰作，是帝国施法艺术的瑰宝。” “我还以为帝国只看重‘战争艺术’呢。”歌特满不在乎的说，走近不远处的白色长桌。桌边共有七张椅子。 三人分别挑了一张椅子坐下。 “我们的迪米殿下待会也会来，主位得留给他。”维克托说。 “还有三张椅子分别是克利夫先生，还有林娜与碧娜的吧。”少女说。 “他们就到了，”维克托说，拿起桌上的红酒给自己满满的斟了一杯，“你们也来点吗？” 歌特从维克托手里接过酒瓶给自己满上。少女却苦笑着摇了摇头。 “帝国的酿酒术也是冠绝大陆的，维多利娅。”维克托说。 “谢谢，但我对酒类不太……”小薇透过魔法戒指说道。 维克托和歌特相视一眼。 “我这里有适合的饮料。”歌特说。他不知从哪变出一个装满紫红色液体的瓶子，不等少女拒绝，倒进了少女面前的酒杯里。少女轻轻的闻了闻：香气扑鼻，但确实不是酒类。 “你究竟随身带了多少东西？”少女忍不住吐槽。 “秘密。”歌特眨了眨眼。 …… 三人边喝边聊，倒也并不寂寞。过不多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他们来了。”维克托笑道。 四道身影向长桌走来。走在最前面的是身着淡金色衣袍的迪米特奥?葛雷克熙亚。今晚的他罕见的穿了正装，金色的披风在身后飘扬，腰间系着古老的秘仪兵器，片手剑“天穹”。 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走在迪米身侧。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少女不会认错自己笔下的重要角色——那是埃里奥斯黄金一代的首领，歌特的大师兄，“尽头之国的太阳”彼得?克利夫。他样貌威严，白袍飘飘，表情却很是温和。 而两位英气逼人的公主，身着红色剑士服装的阿尔碧娜?葛雷克熙亚和凯特林娜?葛雷克熙亚姐妹走在迪米和克利夫身后。这对双胞胎的相貌几乎一模一样。林娜将自己的秘仪兵器，礼剑“黎明”系在腰上，美丽的金色长发随意的披在肩头。 林娜身畔是她姐姐碧娜。碧娜把自己金色头发绑成了一个干净利落的马尾，神情成熟干练，背上背着秘仪兵器，巨剑“裁决之刃”。 “人都到齐了。”维克托说。 “维多利娅！”林娜一个箭步朝少女冲了过来，从后面给坐在椅子上的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好久不见！” “那啥，我们就分开了半个月。”少女吐槽。她能感受到林娜身上的热情——特别是她那仿佛让人窒息的可怕力量…… 奋力从林娜怀里“挣脱”出来，少女上前同初次会面的克利夫和碧娜握手。 “您好，”她说，“克利夫先生，碧娜小姐。”两人尚未正式成婚，连婚约都未曾对外公布，是以少女仍旧遵循了招呼未婚男女的礼节。 “你好。”克利夫说。他的手掌异常坚定。 “很高兴认识你，维多利娅。”碧娜飒爽的说，眼睛却仔细打量着少女。 “感情不错，嗯？”歌特晃了晃自己手中的酒杯。迪米看了他一眼。之前歌特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知迪米的时候，迪米并没有太过惊奇。年轻的皇子在贵族沙龙里就对这名灰袍人的真实身份有了一点猜测。 不知为什么，和自己的姐夫，豪迈的克利夫相比，迪米心中对歌特总存着一点警惕。 第十四章 欢宴（6/8求订阅） 众人随意的环坐在长桌旁。迪米自然的坐在了主位，然后依次是少女、林娜、歌特、克利夫、碧娜和维克托。碧娜和她的未婚夫克利夫在一起，克利夫挨着他的师弟歌特，林娜如愿以偿的做到了歌特身边，亲如兄弟的迪米和维克托也在一块。 头顶是灿烂的星空。能闻到鲜花的香气。能在这样的环境里用餐是一件惬意的事——要不是其他人把侍者打发走了，这顿饭原本还可以更舒适一些，少女想。 除去来自埃里奥斯的法师歌特和克利夫，帝国年轻一代最强大的秘仪战士也都聚集于此。 迪米亲自为每个人斟酒。但他在第一个人那里就遇到了困难：小薇坚持只喝果汁一类的饮料。显然，不仅仅是迪米，在场的所有人都不能理解这一点。 “说真的，”歌特把他手中的果汁罐子（看上去像葡萄汁，喝起来更像苹果汁）递给迪米，无奈的看了少女一眼，“如果大家不知道你是‘光明之世’的话，就没有人对你不饮酒表示惊奇了。” “并没有人规定秘仪战士必须得是酒鬼。”少女说，心里却是为不能饮酒而大感遗憾。要是自己有可口可乐的秘方就好了。 “你与歌特先生是什么时候认识的？”迪米给少女满上葡萄汁，疑惑的问。 “在埃里奥斯的时候。”歌特含混的回答。 “我更加好奇，你和维多利娅是怎么认识的，迪米。”维克托说道。 “迪米见面第一件事就是对人刀剑相向，”少女吐槽的说，“林娜，维克托，你们不许笑——你们不也是一样！我还以为这个国家的秘仪战士，见面礼就是，不由分说的打过去呢。” 碧娜眨眨眼：“是这样吗，林娜，维克托，迪米？” 林娜也倒罢了，洒脱不羁的维克托和冲淡温和的迪米啥时候也这么好战了？ “只是误会而已，姐姐！”林娜连道。 “我……对‘光明之世’很好奇，”维克托哂笑，连连对少女使眼色，他可不想少女暴露自己的黑历史，“就和维多利娅小小的比试了一下。” “我这也是误会。”迪米想到自己居然曾经误以为是少女是强盗，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当时……好吧，”少女耸肩，“都是好较量。” 维克托和迪米心中都是一宽，少女总算是没把当时的情景说出来。但显然，并不是每个人都打算放过这点。 “你们当时都是谁赢了？”林娜问道，瞥了身边的歌特一眼，“我和维多利娅的较量被某个蠢货打断了……” “很抱歉，打断你们不是我的本意，”歌特苦笑，“但如果你们能选择在比武场而不是别人家门……” “嘘！”林娜条件反射的伸手去捂住歌特的嘴巴。 “我和林娜，以及和维克托，都算是平手吧，单以武艺来说，是他们更胜一筹，”少女开口，“至于迪米，我和他交手的时候没有使用秘仪兵器。毫无疑问是迪米稍强一点。” 林娜、歌特和迪米都暗松了一口气。 “你是在得到‘光明之世’之后才开始练武的吧，维多利娅，”碧娜稳重的说，“不使用‘光明之世’的时候，你用什么兵器？” “锤矛就可以了。”少女说，喝了一口果汁。 “这样啊……”碧娜陷入了思考，弓箭手们时常用锤矛做对抗骑兵的备用武器，但很少有人用锤矛做主兵器，“这样，我会叫认识的匠人用精钢和秘银帮你打造一柄锤矛，作为我送你的见面礼。那些军用的制式品不适合你。” “可是……” “你就收下吧，”一直沉默着的克利夫开口，“碧娜她难得慷慨一次。你会得到一柄很好的备用兵器的。” “谢谢，碧娜小姐，克利夫先生。”见两人盛情难却，少女也不再推辞。 “还有你的训练，”克利夫说，“无论是法师还是秘仪战士，保持训练都很重要。你们的训练还顺利吗，道格拉斯小姐？” “劳您费心，”小薇通过幻声戒指说道，“我还应付的来。” “我作为战士的基础训练只来得及进行一半，不过……” 克利夫皱了皱眉。他和歌特在跟随帕拉梅德斯先生学艺的时候，不仅接受法师的教育，也进行过战士的锻炼。 “基础训练不能荒废，”克利夫郑重道，“我会……” “这里是帝国，你就别逞能了，”碧娜笑道，“说道我们中在帝都人脉最广的人……维克托！” “我会做出安排的，”维克托彬彬有礼的说，“我可以请到帝都最优秀的教官。我姑且确认一下：我送你的幻境装置，你有在利用吧？” “我送你的秘仪书籍呢？”林娜也问。 “都很有用，”少女说，看着其他人，“托你们的福，我的睡眠时间又减少了。” 大家都笑了。迪米起初也在笑，但他忽然察觉了一件事。 歌特送了她法术头饰和戒指。碧娜和克利夫未婚夫妇俩打算送她一柄备用兵器。林娜送了她秘仪书籍。维克托送了她在幻境训练的装置。只有自己……什么也没送过。 “唔……” 年轻的皇子很生自己的气。为什么自己就不能再细心一点呢？可是，自己又有什么能送给少女的呢？她好像什么都不缺。 …… 歌特笑吟吟的看着这一切。在座的都是年轻一代的精英，还分属两个——算上小薇，事实上是三个——国家，却能坐在一起有说有笑。 不知多少人会认为克利夫和碧娜是政治婚姻，歌特暗想。克利夫和他亲如兄弟，他认识碧娜也很久了。他相信两人之间的爱情。但歌特不得不承认，最终促成这桩婚事的，是帝国的迪特弗德三世皇帝陛下和埃里奥斯的传奇法师们。没有他们的首肯，两人不可能结合。 歌特瞥了一眼身边的林娜。他一直担心林娜会不会因自己法师塔前的事件生自己的气，但林娜待自己宛如过去。 压下心中复杂的情绪，年轻的法师抬起头来，看着夜空中闪耀的群星。 但愿未来……一年，十年，乃至更久之后……在座的人还能像现在这样谈笑风生，歌特默默的想。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十五章 晚宴之后（7/8求订阅） 酒足饭饱。 【没人来收拾盘子啊。】小薇说。 【佣人们不是都被支开了吗？……我是不希望外人听见我们的谈话。】少女回复。 歌特皱了皱眉。他抬起手来，嘴里念念有词。迪米警觉的望向他，但年轻的法师宛若未觉。 一阵蓝光闪过，碗盘里的残羹剩饭就消失了。碗碟闪闪发亮，就连桌子上沾到的油渍也不见了。 “你自己发明的法术？”克利夫问道。他不记得埃里奥斯或帕拉梅德斯城的法师课程中包括清洗碗盘。 “我自己发明的。”歌特回答。 “很便利。”小薇透过传声戒指感叹。用法术清洗一个盘子不是什么难事，同时清洗整桌的盘子就要困难很多。问题在于…… “施法材料的成本呢？”少女冷静的问。 “……以本地的物价。施展一个瞬间清洗10个盘子的法术，材料费可以雇一名娴熟的佣人半个月。”歌特回答。 “那岂不是完全没意义！” “我会改进的。”歌特说。 迪米很想悄悄问问那位一本正经的克利夫，约翰?歌特是不是平时也一向如此。难道大名鼎鼎的“群星之星”，大陆第一天才法师约翰?歌特，竟然是个家政爱好者吗？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不过真的可以缩减成本的话……迪米忍不住憧憬起来，确实是个很不错的法术。简洁美观实用，符合他的审美—— “你打算从他手里买下这个法术在帝国传授，对吧？”维克托小声说。 “我没有！”迪米连忙辩解。他可不想让父皇误以为自己的继承人喜欢仆人们的杂活。 “你们在说什么？”少女好奇的问。 “没事。”迪米说。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以少女的听力，他和维克托的悄悄话不可能瞒得过她的耳朵。 “我很欣赏这样的法术，”少女眨巴下眼，“我认为法师们应该更多的关注现实，而不是流连于书斋中。“ “呃……我也这么想，”迪米说道，“说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刚刚我正在考虑，是不是向歌特先生购买这个法术……” 迪米，你这个无可救药的傻瓜——维克托心道。 …… 最终迪米也没有向歌特购买他的家政法术——歌特把他所知的家政法术免费送给了他。名义上，他是把自己的家政法术（很多只是通用法术的改版罢了）提供给了克利夫，然后再由克利夫转交帝国。省略了一些所有权上的麻烦。 在剩下的时间里迪米一直显得很沉闷。 “现在还不晚，”碧娜说，“今晚我们……” “说起来，我，迪米大哥，还有维克托都和维多利娅较量过了，”林娜嘟嘟嘴，“姐姐，你也要试试吗？” “这要看维多利娅了，”碧娜坐直身子，“维多利娅，你怎么样？” “哦？”少女满脑子还在想着家政法术之类的事，“什么？” “来和姐姐比武吗，维多利娅？”林娜说。 “好啊。等等——喂……”终于反应过来的少女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这算什么？“一言不合就想开打”吗？她原本还以为碧娜能比其他几个人——迪米、林娜、维克托——更加稳重一点呢。 “对于水平相近的秘仪战士，”林娜露出欢快的微笑，“一场全力以赴的比试是最好的问候。这是帝国的传统。” “……” 这算什么传统啊，少女忍不住翻了白眼。 “并没有这种传统，”碧娜说，“林娜，不要自作主张。维多利娅，你现在没有时间的话，以后我也随时恭候。” “维多利娅，一个秘仪战士呢，就得……”林娜怂恿。 “随便你们吧……”少女无力的说，“碧娜殿下，我今天就和你打。” 维克托双手抱胸：“不只是维多利娅。其实，我今天也有想挑战的人呢。” “你又想找我比试了吗，维克托？”迪米平静的说，“我随时恭候。” “我今天想挑战的人可不是你，”维克托说，把目光投向两位法师，“克利夫先生，歌特先生。我听说您二位不仅是杰出的法师，也是优秀的战士。可以做我的对手吗？” 他优雅的向着两人鞠了一躬。身为帝国情报部门未来的继承人，维克托一直没有和“使徒”交手的机会。不管将来是敌是友，他都很想趁此机会试一试对面的虚实。 克利夫大笑起来：“我不介意，‘虚空之蛇’。我很期待和你交手。但今天不行。让歌特和你切磋吧。” “我听说你才是‘使徒’中最强的。”维克托眯起眼睛。 “我很期望和你进行一场公平的较量，”克利夫说，“但今晚我还有一些私事需要处理。很抱歉，我现在必须离开了。” 歌特脸上浮现出忧虑的表情。婉言谢绝挑战，这不像是平时的克利夫。 “你有什么事，彼得？”就连克利夫的未婚妻碧娜都露出疑惑之色。 “只是去探望几个老朋友。”克利夫含糊的说。 “好吧。”迪米双手托腮。克利夫是碧娜未来的丈夫……今后他们也算是一家人。而且“尽头之日”彼得?克利夫一向为人正直，名声极好，迪米也不担心他另有谋划。反而是那个约翰?歌特更可疑一些。 克利夫拥抱了碧娜。然后，他便转身离去，很快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他从未对我说起过他在帝都还有朋友，”望着未婚夫走远，碧娜疑虑的说，“你呢，歌特？你知道吗？你们亲如兄弟。” “不，我也不知道。”歌特摇头。他心中隐隐有不祥的预感。 而少女则是回忆起了作品中，自己笔下的彼得?克利夫。他的设定与其说是法师，毋宁说是个走上了奥术之路的圣武士。这和她对克利夫真人的第一印象完全吻合。除非…… ……希望是自己多虑了，少女叹了口气。 “那么，维多利娅，姐姐，你们现在开始？”林娜忽道，“还是说，歌特，维克托，你们先开始？” “什么？”少女吃了一惊，“在这里？” “这个小花园，”碧娜说，“既能作为露天餐厅，也是临时的小比武场。在设计之初，它就被兼顾了多种用途。” 帝国的法师和艺术家们一定也被战斗狂们传染了，少女绝望的想。 …… 维克托和歌特之间的比试可谓点到即止。双方都没有动用秘仪和奥术等超自然力量，歌特用自己的双刃枪对抗维克托手中的普通长鞭，双方战了十几个回合，歌特礼貌的选择认输。 而少女和碧娜比武的结果就比较惨烈了。比武结束后，两人在皇宫负责治疗的宫廷牧师那里躺了一晚上。这还是她们为了防止出意外，舍弃了秘仪兵器，纯粹徒手格斗的结果…… 拿维克托的话说，少女拥有“完美之躯”，但碧娜近身缠斗经验更加丰富。于是两人就只有两败俱伤。少女全身上下多处骨折，但她最后的反击也让碧娜口吐鲜血。 “真不明白你们在拼什么。”歌特吐槽。而迪米呢…… 他反复警告宫廷牧师，让他不要把发生的事说出去。 “你不用在这里陪着吧？”歌特说，迪米结束了和宫廷牧师的交流，依旧没有离开的意思，“她们的伤势基本痊愈了。现在只是在睡觉回复体力而已。” “那你呢？”迪米问道。他早就习惯两个秘仪战士在比武的时候弄得双双重伤了——林娜每次和姐姐比武的时候都不屈不挠——可他还是想多陪少女一会。 “我想等克利夫回来，”歌特回答，语气中有着深深的恼火，“他也应该学会照顾自己心爱的人。突然……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结果，两个男人都一夜都没有合眼。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十六章 夜半袭击（八更求订阅） 帝都图书馆。夜已经深了，但图书馆会议间里的奥术灯火却没有熄灭。 小冈瑟?恩戈尔先生快四十岁了，但看上去却像不到三十的青年人一样。他的父亲，恩戈尔老侯爵坐在他身边，自顾自的叼着烟斗，时不时吐出灰白色的烟圈，表情仿佛在沉思。他们对面坐着帝都图书馆馆长沃格特先生，和副馆长平诺先生。一名身着黑衣，保镖模样的男子守在房间门口。 “这么说，半个帝都都会支持那位新来的女男爵大人了。”沃格特馆长说。他有着一头鸟窝般的乱发，气质桀骜不驯，看上去和图书馆馆长这个职位颇不协调。 “她得到了皇家的背书，沃格特先生。”文质彬彬的平诺先生说道。迪米皇子、林娜公主和维克托先生一起“抬轿子”，就是个酒囊饭袋也会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力。 “让无聊的恭维滚到一边去吧，”沃格特馆长烦躁的说，“我只关心一件事：那位女男爵大人会选一个什么职位。” 职位任选？在这些帝都的老人们看来，实在太荒谬了！ “父亲。您说迪米特奥殿下……”小冈瑟?恩戈尔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我不确信。”恩戈尔老侯爵吸了口烟。 “可是……” “没有人能确证人心。即使是最传奇的惑控系法术大师也不行。” “如果我们任由她选择职位，”沃格特馆长大声说，“只要她愿意——除了老侯爵大人，我们其他人都是她的掌中玩物！即使是迪米特奥殿下，也不能下这种命令——” “是陛下的旨意。”恩戈尔老侯爵说。他倒是知道一些内情。 房间里一阵沉默。空气中弥漫着烟的味道。 “我们的猜忌毫无价值，”平诺副馆长声音沙哑的说，“现在我们要讨论的是……对策。” “我已经列了十五个职务，”小冈瑟?恩戈尔说，“大部分是小女孩儿会喜欢的闲职，也有几个正准备撤换的实权职务。只要她选择这其中的一个……” “研究型的位置呢？”恩戈尔老侯爵说道，“她是个聪明的孩子。” “也准备好了，”沃格特馆长说，“我们为她准备的足以让帝都任何一个年轻学者高兴得发疯。” 恩戈尔老侯爵叹了口气，显得更加老态龙钟了。 “我们能做的就是这些了。她应该足够明智……” “图书分类法呢？”平诺先生问道。 “尽全力支持吧，”恩戈尔老侯爵说，“如果花几百金币就能收买她，那倒是一件幸事。” “可要是她硬要……” “那我们就答应她的要求。无论她选择什么职位，我们都答应。”恩戈尔老侯爵眼中光芒闪烁。 “父亲？”小冈瑟?恩戈尔大惊失色。 “你想忤逆皇家吗？”恩戈尔老侯爵的表情宛如笼罩了一层严霜。 “呃……”三人哑口无言，就连最强硬的沃格特馆长都不说话了。 “即使是比我们强大十倍的贵族和军队，在皇家面前也只有覆灭一途，”恩戈尔老侯爵说，“我们所能做的，就只有服从。” “可是……” “不用担心，”老侯爵盯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在陛下还是太子的时候，我就是侯爵了。我清楚陛下的做事风格……他是不会无缘无故的任由年轻人胡闹的。” 其他人都侧耳倾听。 “可无论陛下有什么理由，强行把一个十六岁的女孩按在关键职位上，”老侯爵说道，“许多人都会感到不理解的……如果她在任上犯下任何错误——怎么了？” 站在门口的黑衣护卫忽然警觉起来。他仿佛一只嗅到了猎物的豹子，眼中精光大盛，一把造型朴实无华，上面隐隐有无数豁口的褐色短鞭出现在了他手中。 “什么人！”他厉声吼道，同时对房间里的四人做了一个退后的动作，“现身！” 黑衣护卫盯着门外的黑暗。而老侯爵等四人退到墙角，表情上都有着惊骇。 “愚蠢。” 伴随着一个雷鸣般的声音，一位身着黑色长袍的男子缓缓走出黑暗。他带着兜帽，看不清相貌，但身材极其魁梧，全身散发出的气势让空气为之一滞。 “你是……法师？”黑衣护卫吃了一惊。 “‘断鳞之牙’，听说这把短鞭曾经降服过老迈的巨龙，”黑袍男子声音轰隆，“不能和‘虚空之蛇’比试，有你做对手……也不错。” 黑衣护卫的动作稍稍停顿。自己……青空级秘仪战士“断鳞之牙”成为恩戈尔老侯爵的护卫，是一个真正的秘密。敌人居然能认出自己…… 现在的问题就是，身后的四个包袱，黑衣护卫想。黑衣护卫对自己的实力尚存信心。身为维克托在秘仪之道上的启蒙老师，黑衣护卫直到现在，正面作战的实力仍旧比维克托更强。 “你不出手吗？”黑袍法师嗤笑。 “你一定布置了陷阱，法师，”黑衣护卫却十分冷静，“告诉我。你的目的是什么？你还有同谋吗？” “……啰嗦。既然你如此怯弱，那我就先动手了。希望你……至少能多撑一会吧。” “……什、么……！” 黑衣护卫一生都没有爆发出过这种速度。黑袍男子就仿佛瞬间移动一般，悄无声息的跨越了“断鳞之牙”的防御圈，突如其来的一拳击中了黑衣护卫的小腹。 “呜。呃……” 从嘴里大口吐出鲜血。没有反应的时机，没有使用秘仪的机会，什么都没有。黑衣护卫半跪在地。他的腹部鲜血淋漓，若不是他究竟沙场考验的条件反射让他在最后时刻选择后跃，这一击的力量足以贯穿他的腹部。 不是法术瞬移。在那一瞬间，黑衣护卫的眼睛的确勉强捕捉到了对方行动的残影。 对方是使用了某种强化身体的法术吗？强忍着剧疼，黑衣护卫疯狂的思考着。他无法理解，对方速度如此之快，为何没有掀起音爆？黑衣护卫的确见过几次蓝海级秘仪战士爆发出类似的速度，但那几乎会掀起暴风…… 黑袍男子甚至连兜帽都没有落下。他的实力是如此强大，却没有任何声息。直视着他，就仿佛直视着永远不会迎来日出的，永恒黑暗的夜空。 “……逃过了第一击。值得嘉奖。”黑袍男子说。 黑衣护卫无暇去看自己的身后。他只能从呼吸声中，判断主人的恐惧。 ……自己是没救了。黑衣护卫想。既然如此，至少也要想办法拖住敌人…… 黑袍男子步步逼近。忽然他停住了。他的脚下出现了一块小小的水晶。 “哦？”黑袍男子轻笑。 一个微型的反魔场在房间里急速张开。那是老侯爵交给他的，用来对抗法师的一次性底牌。在反魔场中，法师不能运用他们的法术。虽然秘仪战士同样无法使用秘仪，但论近身战，秘仪战士占有绝对优势—— “逃啊！”他声嘶力竭的喊道，挥出“断鳞之牙”。 然后一切戛然而止。 黑袍男子伸出手去，就掐住了黑衣护卫的喉咙。反魔场没有奏效。敌人的速度和力量依旧不可思议。 “你认为我需要使用法术吗？”黑袍男子冷笑，“对付你这种人，根本没有使用法术的必要……！” 他手上微微用力。“喀”的一声脆响，黑衣护卫的喉咙已被掐断。黑袍男子随手一丢，“断鳞之牙”的尸体就犹如破布一般倒在地上。 黑袍男子回身望去：就在刚刚护卫为主人争取到的数秒钟时间内，四人已经争先恐后的逃出了房间。 “再多让我娱乐一会儿。”黑袍男子轻声道。死者的血顺着他的手背潺潺而下。 夜空下的帝都图书馆，骤然燃起火焰。 第十七章 断壁残垣 翌日凌晨。 当迪米看见维克托急匆匆的向他走来的时候，他向平时一样对他的朋友打招呼。然而，年轻的皇子很快就从维克托的表情上，读出了和平时截然不同的东西。 “出什么事了，维克托？”迪米低声问道。 “帝都图书馆着火了，”维克托说道，“人为纵火。” 迪米的脸色唰的一下变了。 “有死者吗？”迪米问道，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他已经做好了听到坏消息的准备。然而他当听到维克托的话时，他仍旧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冈瑟??恩戈尔老侯爵不幸遇难了，”维克托说，声音低沉，“他的继承人小冈瑟??恩戈尔和父亲一起离开人世。” 迪米感到自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这不合理，他心中一个声音说道。这里是帝都，是帝国最安全的地方。不可能会发生这种事！ 一位侯爵就这么…… 然而，即使心中的疑惑纷至沓来，迪米始终记得自己的身份：皇帝陛下唯一的儿子，帝国的继承者。镇定下来，迪米，他对自己说。像个皇子的样子。 “这是一场谋杀，”迪米特奥??葛雷克熙亚说，“等一下。我马上和你一起去现场……等等。” 迪米看着维克托的眼睛。 “你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维克托。” 迪米太熟悉自己的朋友了。不管发生什么，维克托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可是现在…… “我的老师，阿胡恩先生，”维克托说，声音里混杂着愤怒与焦虑，“是恩戈尔老侯爵的贴身护卫。我在想纵火案发生的时候，他会不会也在现场。” “如果‘断鳞之牙’在侯爵身边，”迪米安慰道，“老侯爵就绝不会死。不用担心，维克托。” 年轻的皇子心底冒出无数疑问：为什么老侯爵深夜时分会在图书馆？他和他的儿子一起死了，这究竟是巧合，还是有预谋的？亦或者，凶手另有算计？ “你们在说什么，迪米？维克托？” “……” 迪米回头望去。结束了自己的治疗，少女正在向这边走来。她换了一身黑色的短袖连衣裙，露出白皙的玉臂，黑色长袜下踏着棕色小皮鞋，金发飘飘，整个人显得干净利落，也不失朝气与可爱。 【他们一定是遇到麻烦了。】小薇心灵传音道。 【我知道。】少女回复。 看到少女健康的身影，迪米忽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安心感。 “帝都图书馆发生了火灾，”迪米说，“是人为纵火。恩戈尔侯爵父子在火灾中罹难。” “你说图书馆——”少女大吃一惊。 “我们正打算去现场，”迪米说，“你也想一起吗，维多利娅？” “当然。”少女说。 看来这个帝都，远非像我想象的那么安全……少女想。 ---------------------------- 昔日富丽堂皇的帝都图书馆，如今只剩下一片断壁残垣。 “真是一场……灾难。”少女喃喃自语。 “最珍贵的孤本的书籍都在地下室里，”迪米安慰道，他发现相比老侯爵父子，少女明显把图书馆里的藏书看的更重，“有魔法结界的守护。它们安然无恙，维多利娅。” 少女瞥了一眼迪米。 “难道剩下的书就无关紧要了吗，迪米？” 迪米哑口无言。 而维克托伫立在废墟中，半晌无言。老师依旧没有联系自己。他心中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忽然，他感觉到了什么—— “虚空之蛇。”他低声道，举起自己的秘仪兵器长鞭。那水蓝色长鞭就仿佛有生命一般，开始伸进废墟的缝隙里。 “维克托？”迪米也注意到了维克托情况有异。 维克托没有答话。 良久。 “虚空之蛇”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目标。水蓝色软鞭将一具被烧的焦黑的尸体轻轻卷起，送到维克托身前。 “老师！”维克托轻声唤道。 “维克托！”迪米朝着他的朋友跑了过去，“听着，维克托。你压力太大了。也许这位牺牲者的体型和阿胡恩先生很相似，但那不一定是他——这种程度的火灾可伤不了‘断鳞之牙’……” “你会认错你最敬爱之人吗，迪米？”维克托问道。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迪米无言以对。 “看他的腹部和脖子，”维克托低声道，“那伤口不是火灾造成的。他在火灾之前就已经去世了。老师临死前激烈的抵抗过……” 迪米俯下身去。维克托说得没错。“断鳞之牙”是战死的。 袭击者从正面袭击了他们，杀死了“断鳞之牙”和侯爵大人，然后为了掩饰证据焚毁了图书馆，大摇大摆的的离开——一想到这个可能，迪米就脊背发凉。 帝都，潜藏着足以击败青空级秘仪战士的杀人魔？ …… 碧娜和林娜姐妹骑着马，从远处奔来。 “刚刚和恩戈尔家族的人取得了联络，”碧娜说，“老侯爵的次子威廉说，老侯爵昨天和他的几个朋友约定在图书馆里见面。” “在午夜的图书馆里？”少女秀眉微蹙。 “恩戈尔家族似乎把图书馆视为一个可靠的密谈场所。”碧娜说。 “有哪些人，碧娜？”迪米问道。 “已经确认的，帝都，图书馆馆长沃格特先生，副馆长平诺先生……”碧娜缓缓的说，“恩戈尔家族……族长，冈瑟??恩戈尔侯爵，副族长与继承人，小冈瑟??恩戈尔先生，还有他们的护卫，‘断鳞之牙’阿胡恩先生……” 碧娜担心的看了一眼维克托。后者的神色已经归于平静。 “我没事的，碧娜，”维克托把自己的“虚空之蛇”放回了腰间，语气冰冷，“现在的关键是，绝不能让那个凶手继续逍遥法外。” 维克托一言不发的走开了。迪米和碧娜凝视着他的背影，满脸担忧的跟了上去。 而林娜走到少女身边。 “图书馆毁了啊，”林娜小声对少女说道，“你的新分类法……” “这是一场文化的灾难，林娜，”少女说，“数以万计的书就那么没了。” 人们终究会明白……相比一两个高级贵族，无数书籍的损失才是真正的伤痛，少女想。 “可……” “哦，我懂。维克托说得没错。无论凶手是谁，我们会抓到他的。”少女平静的说，跟在了迪米等三人后面。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书客居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十八章 宰相的安排 第二天。 天色阴沉沉的，下着小雪。侯爵父子的死和图书馆的灾难给帝都笼罩上了一层阴郁的空气，可大部分人还是决定向前看。 新年庆典的筹备不可避免的受到了一点影响。每一个进出城的旅客都要经过仔细盘查才能放行，大街上站岗的卫兵也忽然间多了起来，用警觉的眼神盯着每一个可疑的过客。 老侯爵的葬礼定于三天后的十二月十五日举行，他和他的长子将被一同葬于恩戈尔家族的家族墓地里。 可对于恩戈尔家族来说，麻烦才刚刚开始呢…… 小冈瑟?恩戈尔一死，他的长女玛格丽特自动成为了侯爵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但在家族中，支持老侯爵次子威廉?恩戈尔的呼声也越来越响。 …… 天穹宫中。 “原来如此，”少女透过幻声戒指说道，“老侯爵去世，还搭上一个图书馆，我反而算是受益人了？”小薇正在温习她的法术书，但这不妨碍少女和碧娜交谈。 “他们不希望你们染指实权职位，”碧娜说，“老侯爵似乎把那些职位看做恩戈尔家族的‘地盘’，只是不敢忤逆皇家权威罢了。” 少女能想象，当迪米把自己可以任选一个职位立即上任的“命令”传达老侯爵等人手中时，那些文官内心的感受。换自己在老侯爵位置上，自己一定会气的爆炸不可 也许吧。 碧娜见少女不再说话，不免有点担心：“你不要生气。老侯爵也是尽忠职守……”现在控制身体的是小薇，碧娜也看不见少女的“表情”。 少女却道：“我明白。”站在旁人的角度看，让一个没有任何经验的十六岁的女生任选官职，这确实过于荒谬了。迪米到底是个秘仪战士而非政客，直接将命令原封不动的送了出去。原本这项工作可以做得更加“巧妙”一点的。 “玛格丽特?恩戈尔和我大致同龄吧，”少女问道，想起了那个在沙龙里找自己麻烦的女孩，“她能服众吗？” -------------------------------- 帝都城郊，恩戈尔庄园。玛格丽特的闺房里。 “可是，姐姐……” “我没事，”玛格丽特粗暴的打断了妹妹的话，“你出去吧。我马上就回去。” 安琪尔?恩戈尔低着头，默默的离开房间。她明白自己的姐姐只是在逞强，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才好。 听见房门关闭的声音，玛格丽特?恩戈尔松了口气。她不想再自己的妹妹面前表现出脆弱的样子。 玛格丽特站起身来，面对自己的梳妆镜。她凝视着镜中的自己。亚麻色的发辫，淡紫色衣袍，腰间配着父亲赠送的细剑。一切都像平时一样，只是…… 一直在照顾自己的父亲，还有祖父。他们都已经不在了。没有了他们，自己真的能够挺过去吗？ “呜……” 玛格丽特?恩戈尔不是秘仪战士。她知道自己在学识和礼仪上无法和妹妹相比。选择了武道，也早已达到了才能的极限。自己……什么也做不好，什么也做不到…… 玛格丽特用手扶住古铜色的镜框。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哭够了吗？” 身后突如其来的男声打断了玛格丽特。这是一个尖锐，但却有力的声音。 “我没有——” 玛格丽特本能的想要掩饰。然后她忽然意识到，房门并没有打开过。 透过眼泪模糊的双眼，玛格丽特在镜中看清了那位站在自己身后的人。 那是一位身着浅绿色短袍的中年男子。他有着黑色的乱发和长须，脸上有好几道伤疤，个头更是仅有一米出头：这是一个丑陋的侏儒。侏儒背着一把破破烂烂的法杖，绿色的眼睛直视着玛格丽特。 “弗雷德里希大人……‘缚魔之主’。” 玛格丽特回过身来，向眼前的侏儒行礼。无论面前的人再如何形貌不堪，他都是帝国最强大的法师。 弗雷德里希?恩戈尔宰相坦然接受了晚辈的大礼。弗雷德里希宰相虽有“恩戈尔”这个姓氏，却是家族遥远的旁系分支，从小就没受过家族一点恩惠。他以一个平民的身份逐渐崛起，加入了帝国的战斗法师团，最终作为帝国唯一的传奇法师成为了帝国宰相。 弗雷德里希弱小的时候，他的家族对他不管不问。他成为宰相之后，恩戈尔家族反而借起他的威势来。弗雷德里希宰相对此并不在意。近年来弗雷德里希宰相专心于法术研究，平时深入浅出，打着他旗号的恩戈尔家族则是权势日盛。 “玛格丽特，”弗雷德里希宰相说道，“玛格丽特?恩戈尔女侯爵阁下。不必太过拘束。你将来会像你的祖父那样，协助我统御百官，切不可在这里裹足不前。” 玛格丽特愕然的看着宰相。他是认真的……？ “我还不是侯爵……” “你的父亲不在了，你自然是家族唯一的继承人。你还怀疑这一点吗，玛格丽特？” “不。我不怀疑，弗雷德里希大人。” 弗雷德里希宰相的话此刻就是命令。只要他支持玛格丽特，她的两个叔叔根本无法和她竞争。 “那还不快挺直身板！”弗雷德里希宰相喝道。 玛格丽特感激的看着眼前的矮小男人。只是她心中还存着一丝疑惑：为什么弗雷德里希宰相要支持自己？自己的两个叔叔，一个是小有名气的政客，另一个更是强大的法师。选择他们不是更加有利吗？ 仿佛是猜到了玛格丽特所想一般，弗雷德里希宰相笑了。 “在你的叔叔们身上，我只能看到一片腐朽的暮气，玛格丽特，”他盯着玛格丽特，“至于你……我希望你能给这个臃肿的家族带来一点新的风气。” “我一定不负您的期待。”玛格丽特说道。 “以后，不要暗自流泪了，”弗雷德里希宰相说道，“记住失去父亲的悲伤吧。这种悲伤，会鞭策你不断前进。” “是。”玛格丽特恭谨的说。 …… 恩戈尔庄园的大厅里。老侯爵的次子威廉正在不断踱步。 “玛格丽特，”听到大门被推开，他立即开口，“你来了……” 他已经想好了一套说辞，如何威逼利诱玛格丽特就范。让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当侯爵？别开玩笑了！ 可当他看到和玛格丽特并肩而行的侏儒男子时，他的内心如坠冰窖，把所有言辞都咽了回去。 “弗雷德里希大人已经承诺，全力协助我们处理危难时刻的家族事务，”玛格丽特说道，“另外，我来接手葬礼的准备工作。我继承侯爵的仪式在葬礼之后进行。有什么疑问吗？” 威廉瞥了一眼弗雷德里希宰相。他彻底明白了。 “当然，一切悉听尊便，”威廉苦涩的说，“尊贵的……女侯爵大人。” 第十九章 启迪 两天后。 零零星星飘了一整天的雪花在清晨时分停了，可帝都的上空仍然笼罩着一层愁云惨雾。 翌日是老侯爵的葬礼，帝都名流们已经纷纷动身前往恩戈尔庄园，少女原定于今明两天的安排也都被取消或推迟了。今天早上少女难得的清闲。 “唔？” 在皇宫里散步的少女，把目光投向不远处的一处庭院。 “那是……碧娜和林娜？”少女吃惊。 碧娜和林娜姐妹正在庭院里。能隐约看见小小的雪球在她们之间飞来飞去。 【这是……雪仗？】小薇兴致勃勃的心灵传音道。 【还真是。】少女也惊讶。 少女向庭院走去。那里已经有一位正在观战的观众了。身材高大的克利夫站在庭院一侧的石阶上，一尘不染的白袍随风起伏。 “克利夫先生，”少女说，“早上好。” 和第一次见面时如同太阳般耀眼不同，今天的克利夫显得很沉静。 “你好，维多利娅，”他说，“你也是来打雪仗的吗？” “这不是简单的雪仗吧。”少女说。 克利夫笑了。 “这是一种训练，”他说，“雪仗是普通的雪仗，却也是对反应力、判断力和战场形势的考验。” …… 和仍旧身着蓝色裙装的少女一样，碧娜、林娜姐妹也依旧穿着干净利落的红色剑士服装，仿佛气候的变化无法对她们产生任何影响。宫内的大地和屋顶都被雪染成了纯白色，稍远的地方，裹着棉衣的官员和仆役们来回穿梭。 “呜……”只听林娜说道，用手指弹了弹额头上的雪花，“为什么就是打不中？” “你的攻击太鲁莽了，”碧娜悠闲的说，“这样只能被我压着打。” 两人脚下的雪地上都画有限制行动的圈子。这样一来，双方的“弹药储备”和闪避空间都得到了限制。 “我可是练过投掷兵器的！”林娜显得很不服气。 “丢石子的本事吗？”碧娜笑了笑，“雪球不是石子，也不是投掷兵器或暗器。你没有习惯雪球的运动轨迹。” “呜，”林娜嘟嘟嘴，一副很不服气的样子，“我们再来。” …… 远处。 “我就不过去了。”少女摇头。 “明智的选择，”克利夫说，“你的基础训练尚未结束，还不需要立即进行这种训练。” “明明是个法师，你对战士的训练却也很了解嘛？” “当年我既表现出了战士的天赋，也拥有施法天赋，”克利夫说，“当然了，当时我的施法天赋十分平庸。我那时认真的考虑是做一个战士，还是进行更为艰难的法师修行。” “幸好你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尽头之日’。” 克利夫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 “谁知道呢，”他轻声道，“我选择了一条荆棘之路，并获得了我原先无法想象的力量。” “你又没有帝国血统，没法成为秘仪战士的，”少女说，“不然我看很多秘仪兵器都很适合你。不知你有没有施展神术的潜质，你的个性很适合成为一名圣武士。” 这个世界圣武士由经过严格训练的初级的神术施法者们构成，是教廷的中坚力量。 “呵……”克利夫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你并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的确，必须在几大施法体系中做选择令人痛苦。奥术在三大体系中最强大、最全面，但神术和秘仪也有奥术难以企及的优势。如果我没有看错，被‘光明之世’选中，并非你的本意吧。” 少女一愣。 “如果你有选择的机会，你会选择什么，维多利娅的另一个灵魂？”克利夫问道。 “奥术或神术都有可能，”少女犹豫了一会说道，“奥术全面，但需要的训练时间太长。前提是我能施展神术。” 教廷的神术施法者向云海祈祷，云海便会赐予他们神术。但据小薇所说，根本不信仰云海之神却能施展神术的例子也有不少。 “若不是听你亲口说起，还真是难以想象，”克利夫说，“帝国的‘光明之世’，最优先的选择并不是秘仪。不，这就是被‘光明之世’选择的条件，对吗？” “差不多吧。” “有时候还真是很佩服你，”克利夫悠悠的说，“如果你和你原先的灵魂选择的都是奥术，只怕你们之间的关系就没有现在这么融洽了。” “什么？” “道格拉斯家族的奥法之路我不了解，”克利夫平静的说，“秘仪战士的修炼，我也帮不上你的忙。我只能建议你……要保持想象力。秘仪和奥术的协同，其潜力难以估计。” …… 碧娜与林娜结束了一轮的雪仗，向少女和克利夫走来。 “你们也要来吗？”碧娜温和的问。 “我们二对二？”林娜挠挠头，“还是换个法子大混战？” “等一等吧……”少女汗颜。 “我来一对二，”克利夫说，“维多利娅，你在旁边看着。” …… 其结果就是，即使以一敌二，克利夫也能在雪仗中完全压制碧娜和林娜两个秘仪战士。少女估计，即使自己也加入战团，三个打一个也难以取胜。 当然了，如果三人手持各自的秘仪兵器，那就结果难料了。 【“尽头之日”，他真的只是个法师吗？】小薇吐槽。 【大概吧。】少女回复，克利夫此时表现出来的身体能力确实达到了秘仪战士的水准，【他是用了什么法术吗？】 【单纯运用强化法术增强自身的话，很难在身体素质上和秘仪战士平起平坐，】小薇说，【但有一些特殊手段可以实现这一点。“尽头之日”全身上下都是奥术能量的痕迹，我识别不出他究竟对自己用了哪些法术。】 【经验是无法靠着法术增加的，】少女说，【克利夫的临敌经验不比碧娜、林娜姐妹低。这才是他强大的根源。】 我也该去锻炼了，少女想。她悄无声息的朝自己的房间走去。利用维克托赠送的幻术装置，她能不被任何人注意到的进行技巧方面的训练。 即使没有克利夫的提示，有关秘仪和奥术的连携使用探索，少女也会尽快开始。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二十章 奥卡德来客 与此同时。 帝都城门。 …… 本恩打了个呵欠。 作为城卫军的一员，当队长板着脸告诉他，他们小队整个月的假期都泡汤了的时候，本恩对接下来的工作充满了抗拒。但在他领到三倍的加班奖金之后，他心中又在隐隐期盼这次临时加班能长久一点。没有人会讨厌白花花的银币的，不是吗？ 本恩的任务是盘查那些进城的旅客。在本恩看来，能在那些进城的各色人等面前显一显威风，这项任务着实风光。就连那些低级贵族也要对自己笑脸相迎，这种事可从未见过。当然了，要是这项工作本身不是那么繁琐的话，那就更好了…… 本恩今年十七岁，自打出生以后就从没离开过帝都。他的父母没法让他免除兵役，但仍旧想尽办法，给足了征兵官好处，把本恩安排到了本地城卫军的肥缺上。清闲，几乎没有危险，不用背井离乡，还能收获邻里的尊重，这种好事哪儿找去？ 今天本恩也在城门口站岗。进城的人不多。阳光照在本脸上，让他觉得有些困倦。相比之下，出城的队伍倒是看见了好几支。本恩知道他们是去帝都郊外的恩戈尔庄园参加明天的葬礼的。要不是老侯爵的意外死亡，他应该还在城里的街道上巡逻呢。 “嗯？” 远远的马蹄声响，本恩忽然来了精神。一支新的队伍自远而近，出现在本恩视线里。 “站住！”本恩威风凛凛的喝道。 八人八马的队伍停住了。本恩这才看清他们的样貌。除一名戴着银色面具，看不清真实面目的男子身着银灰色牧师袍外，其他人都是武者打扮，其中还有三名女子。 “下马，接受检查。”本恩说道。 “大胆！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队伍中间一位身着银色战甲的女子当即大怒。 队伍最前方的黑发女子挥了挥手，银甲女子就缄口不言了。这位黑发女性看上去还不到二十岁，身穿暗紫色的罩衫和长裤，带着皮制的护腕和护膝，脚踏马靴，腰间配着长剑。 “凤凰城应该没有这样的规定。”黑发女性平静的说。 “原本没有，”本恩冷着脸说道，“现在有了。” 带着面具的男子发出一声低沉的笑声。 “让他们检查，莉洁，”面具男子说，“我等也没什么可隐藏的，不是吗？” “不要那么随便喊我的名字。”莉洁嘟囔。 本恩谨慎的审视这些人。除了为首的面具男子与黑发女性外，其他人都穿着整齐的皮甲或锁甲。本恩心里忽然打了一个突：他原本以为这些人是可能隶属于佣兵公会的“野蔷薇”，但…… “你们从哪儿来？”本恩问道，“你们的上司是谁？” “浮沙城，奥卡德联邦总议长，尼古拉斯?贝斯特麾下，”黑发女将平静的说，“莉洁?克莱门斯上将。这一位，”她指指和她并马而行的面具男子，“也是从奥卡德来，是教皇陛下的特使。这是我们的证件。” “……” 对着莉洁取出的，盖有金色印章的文书，本恩在原地发愣了三秒。然后他终于想起来了…… 队长的确说过。这几天会有奥卡德的使者从远方赶到。为什么……自己偏偏忘了呢？ “对不起！”本恩鞠躬鞠得整个人都变成了一个直角，“您几位，我不该怀疑你们——您现在可以通过——” 莉洁和面具男子对视一眼。 “职责之内，不必道歉。驾！”莉洁说道，第一个策马入城。面具男子和其他人紧跟其后。 本恩松了一口气。这些大人物看上去很严厉，但应该还不至于找自己这个小兵的麻烦…… 可他万万没想到，面具男子没奔出几步，忽然勒住缰绳，停了下来。 “卫兵，”面具男子回过头来，“我问你。” “啊？什么？大人……”本恩大吃一惊。 “你们这般严加戒备，”面具男子问道，“是城里出什么事了吗？” “啊……是这样，”本恩说，“恩戈尔老侯爵前几天去世了。好像是被谋杀的……” “被谋杀？凶手还没有找到，是吗？” “没错……整个帝都图书馆都被烧毁了。恩戈尔老侯爵大人也在其中。” “把图书馆的地址告诉我。”面具男子说。 …… 帝都图书馆废墟。 让莉洁和随从先去住处，面具男子来到了这里。 真是太惨了……看着烈火肆虐剩下的断壁残垣，面具男子心想。有多少书籍被烧毁了呢？这一定是巨大的损失——很多人根本不理解，和图书馆相比，一名高级贵族的死压根不算什么—— “嗯？”面具男子忽然转过头去。废墟之中，并不仅仅有自己一个，还有一位灰袍青年的身影。 埃里奥斯式样的灰袍，面具男子想。他不是帝国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朝灰袍青年走了过去。 “你好。”他招呼道。 灰袍青年扭头看他。看到“永恒之血”的面具，灰袍青年不由得露出惊色。 “我的脸孔在一次火灾中烧毁了。”面具男子随口编了个瞎话。 “你好。”灰袍青年连道，伸出手去和面具男子握手。 这位灰袍青年，自然是约翰?歌特了。 “你也是在这悼念死者的吗，牧师先生？”歌特问道。面具男子身上还穿着牧师袍呢。 “我确实在缅怀。但我缅怀的并不只是人。”面具男子答道。 “哦？”歌特扬起眉毛。 “我在缅怀十万本书籍的去世，”面具男子说，“每一本倾注着作者心血的书籍，都是一个鲜活的生命，先生。” 即使是淡然如歌特，听了面具男子的话，也不由得为之一震。 “你说得没错。”歌特说道。 “你该不会第一次听到有人那么说吧，先生？” “也许吧。不过，有个家伙的意见，大概会你差不多。” “有个家伙？谁？” “我的一个朋友，”歌特含混的说，“我总感觉她会说和你一样的话。” 看来“这个世界”的人倒也不是尽皆那般无趣，面具男子想。不过，他现在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确认。 “那您呢？”面具男子问道，“您看上去也不是帝国人。一个埃里奥斯人在这里做什么？” “哦，我想寻找更多的线索。” “一个埃里奥斯人在帝国练习做侦探？” “显然是我想多了，”歌特摇摇头，“帝国人已经把这儿搜了个底朝天。我找不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若非他们已然结束调查，又怎轮得到你在此翻腾，”面具男子哑然失笑，“坊间有什么猜测吗？” “无非是怀疑那些从老侯爵之死中受益的人。还有怀疑奥卡德的。” “可奥卡德不是凶手啊。”面具男子说。 “看你信誓旦旦的样子，有什么证据吗？” “我自己就是奥卡德使节团的成员，”面具男子说，他可不觉得自己有隐藏身份的必要，“却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事。如果这案子和奥卡德有关，我们不就成了人质了？” “嘿，老兄，你和我说这些合适吗？”歌特惊奇的问。 “我又不是来执行秘密任务的，”面具男子摇头，“我们彼此都不是帝国人，也就能心里祈祷早日破案而已。现在我得走了。如果你想找我，你可以轻易打听到奥卡德使节团的住址。” 歌特目送他的身影消失。 …… “找不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吗？”灰袍青年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刚刚他对面具男子撒了谎。在帝国的调查人员茫然无措的时候，这位大陆第一天才法师确实在废墟里遗落的蛛丝马迹中发现了一点有关幕后黑手端倪，然而，那并不是他期待的结果。 “兄弟。”歌特喃喃自语。 第二十一章 葬礼进行时 帝都城郊，恩戈尔庄园。 玛格丽特和安琪尔两姐妹站在门口迎接出席葬礼的宾客。她们并不能认得每一个人，但当宾客走来的时候，她们却总能及时叫出对方的姓氏、爵位或官职。这让不少宾客都对两姐妹心生好感。 细心的人自然会注意到：不远处，恩戈尔家族的两位家族法师，一边翻阅着名册，一边注视着两姐妹所在的入口，嘴里念念有词。每当两姐妹认不出宾客的时候，他们就通过传讯法术，把宾客的姓名和官位偷偷告诉她们。 大多数宾客脸上都挂着悲伤的表情。他们拍打着玛格丽特和安琪尔的肩膀，口中说着慰问的话。但玛格丽特清楚，并不是所有人都为她祖父和父亲的死感到伤心。那些武官，有的尚且露出肃穆的神情，还有的干脆就面无表情，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和假哭的人相比，玛格丽特反而觉得这些人更友好一些。 但也有些宾客玛格丽特格外重视。如果自己想真正重振家族的声威，就必须拉拢一部分人。至少要让他们不给自己捣乱。 “她来了。”玛格丽特忽然眼前一亮。 披着黑色皮毛大衣的少女从远方走来。 “您好，维多利娅女男爵。”不等家族法师暗中“发令”，玛格丽特就迎了上去。 “唔？”玛格丽特热情的态度反而让少女有点措手不及了，“女侯爵小姐，您……” “我现在还没有正式继承爵位，”玛格丽特说，“今天您能到来，我实在是感到荣幸。” “您的父亲和祖父去世，我深为遗憾。”少女盯着玛格丽特的眼睛看。 “客套话就不必说了……”玛格丽特叹息道，“祖父操劳一生，今天有那么多人为他送行，想必他也会感到欣慰……” 少女给了玛格丽特一个礼节性的浅浅拥抱。猛然，她感到兜里被人塞了什么：玛格丽特趁着两人靠近的时候，把什么东西悄悄的放进了少女的衣兜里。 “葬礼结束后打开。”她用只能两人听见的声音耳语道。 “唔……” “喏，进去吧。里面会有专人接待你们……”确认少女已经收到了自己的“信件”，玛格丽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看着少女离开，玛格丽特长舒了一口气。 “还真是累啊……但我一定会努力的。” …… 【她在想什么？】心灵世界里，小薇咋咋呼呼的问。 【是一封信，】少女头也不回，【小薇，我昨天让你准备的法术你没忘记吧？】 【没有，】小薇吃惊，【你打算把那个法术用在这里？】 昨天晚上，少女根据假象中第二天可能出现的情况，让小薇准备了几个罕见的特殊法术。其中一个，正是能够在不翻开书籍或打开信件，甚至不作出大幅度施法动作的前提下，窥探文字信息的法术。 【这不正是那个法术起作用的时候吗？】 【她说留在葬礼结束后……】 【这我们就别管了。】玛格丽特过去对自己的恶劣态度少女可还没忘呢。少女并不是一个记仇的人，但她更加讨厌被人牵着鼻子走。 【好吧……】小薇无奈。 少女双手搁在兜里，注视着来参加葬礼的人们。这些人十之七八是帝都的贵族，也有一些平民官员。没人察觉少女外表一动不动，但掌控身体的人已经换成了小薇。 小薇默念着咒语。一丝几乎不可察觉到奥术能量从她的指尖划过，缠绕在她衣兜中的信件上。即使是在场最强的几位蓝海级法师，也无法发现如此细微的奥术波动。 【怎样？】少女急切的问。 【嗯……】小薇陷入了思考，【是这样的。】 【致：贤明的维多利娅?海威尔女男爵大人： 感谢您不计前嫌，来参加祖父和父亲的葬礼。对于之前在沙龙上的无礼，我很抱歉。我的妹妹，善解人意的安琪尔，批评了我对您的冒犯。我由衷的希望您能宽宏大量，忘记我们之间的小小不快。我认为我们完全有机会成为朋友。 我知道您希望在帝都谋求一个官职。作为对之前冒犯您的补偿，我愿意尽我所能，为您寻找一个合适的位置。不知道您对怎样的职位更感兴趣？您是想就此常驻帝都呢，还是经常想回您的领地看看？请将您要求告诉我，恩戈尔家族一定帮助您。 如果您愿意接受我的提议，请在三天后在帝都参加杰西卡?哈恩伯爵千金的沙龙聚会。我会在那儿和您见面。您也能在那儿读到您关于图书分类法的小册子的试印版。图书馆没有了，但我们能齐心协力建一个更好的。 您忠实的，玛格丽特 随信附上五百金币的票据，可以在大陆商会兑换现金。又及。】 …… 小薇一口气把信念完。 【哦。就这样啊。】少女显得兴趣缺缺。 【我还以为你很喜欢对这类事发表意见……】小薇对少女不以为然的态度大感诧异。更何况还有五百金币呢，少女对额外收入不一向是很敏感的吗？ 【作为修补关系的“诚意”也算是勉强合格了，但我估计老侯爵还在的话，他给出的条件也不会比这差多少，】少女哼了一声，【她真的以为这种条件就能买通我？我不去找她的麻烦已经很不错了。】 【我们和她其实没什么大的仇怨……】小薇有点担心少女胡乱树敌了。 【我懂，我懂，】少女温和的说，【我不会拒绝她的建议的。】 小薇松了一口气。 【对了，】少女说，【小薇，今天一整天，就全部交给你了。】 【哎？】 【我是说今天剩下的时间都交给你了。原本我还对这个世界的葬礼抱有一点期待的，现在看来也很无聊。随便你了，小薇。这种礼节性的场合不是你擅长的吗？】 【……好，今天我来就是了……】 …… 晚些时候。 恩戈尔家族的家族墓地。 在帝都大主教安瑟伦用他老迈的声音念叨了二十分钟后，葬礼结束了。 恩戈尔父子的棺材被分别放进墓坑里，次子威廉和孙女玛格丽特共同在棺材上撒上了第一把土。然后就是下人们的活儿了。森白色的墓碑已经做好，就搁在一旁。人们陆续离去。 少女趁着太阳还没下山返回了帝都。玛格丽特挽留了很久，说是路上可能遇到危险。有几次玛格丽特忍不住想问少女是否看过了她的信，却又不敢开口，直到小薇露出口风说自己会去参加沙龙，玛格丽特才稍微振奋起来。 【咱们可以多逗弄她一会嘛。】少女显得很遗憾。 【你是你，我是我，】小薇说，【而且，即使是你，也不会故意糊弄她的吧？】 【被看穿了呢……】少女叹息。在她心底，始终存着一丝对他人的小小宽容。 第二十二章 邀请（上） 帝都凤凰城，距离城门不远的一角。 大陆商会的帝国总部坐落于此。这是一栋不起眼的二层小楼，平顶，浅棕色的砖墙，看上去有些年头的木制大门，仿佛一间再普通不过的商铺。 可没有任何人因外表的寒酸而看轻这里。在数十年的时间里，这家新兴的商会从默默无闻开始发展，兼并了整个大陆上绝大多数地方商会和贸易组织，一跃成为大陆上最强大的商业力量，并正式用“大陆商会”的名号称呼自己。 现在的大陆商会，俨然已经和佣兵公会并驾齐驱，是全大陆最强大的民间组织之一。 大陆商会的起源地和根基在于奥卡德联邦南方的独立同盟。奥卡德内战期间，借助战争的需求，大陆商会在奥卡德的生意蓬勃发展起来。战争结束后，重心则转为了重建业务。现在，有奥卡德作为后盾，大陆商会已经逐步控制了许多小国的商业命脉，就连强大的法权国和帝国也默许它的特权。 有人传言，大陆商会之所以能够如此兴盛，是因为其背后存在着一位不属于任何国家的传奇法师。 …… 随着新年临近，大陆商会也忙碌了起来。物资的筹备，还有庆典的安排等等，都和商人们密切相关。有不少人想着借机发一笔横财。 “喏。能打扰一下吗？” 正在办公室里低头算账的大陆商会帝国总负责人，亨利先生，不耐烦的抬起头来。他嘱咐过手下不要放任何人进他的房间。究竟是谁那么胆大妄为？ 然而下一瞬间，亨利先生脸上就堆满了谄媚的笑容。 “啊，迪米特奥殿下。真是失礼。有什么能为您效劳的吗？”亨利先生向着两人深鞠一躬，腰杆几乎弯成了一个直角。 “不，失礼的是我。我不该就这样贸然闯进来，”穿着浅棕色便服的迪米说道，挠了挠自己褐色的头发，“如果您还在忙碌……” “不、不……”亨利先生连道，“您怎么可能打搅到我呢。大陆商会的大门，永远对您敞开。无论何时您都可以……”他嘴上不停，却把书桌上的账单一股脑塞进了抽屉里。在边远地区，大陆商会的负责人还能显显威风，而在帝都，在帝国的皇太子面前，亨利先生只能选择夹着尾巴做人。当然，他也注意到了站在迪米身后的另外一人——穿着蓝色裙装的少女。 迪米皱了皱眉头。老实说，他的确不喜欢大陆商会，特别不喜欢这个既没骨气也没能力的负责人。但眼下自己可不能拂袖而去。 “我今天有一件事要亨利先生您帮忙。” “请讲，”亨利先生说，细长的眼睛咪成了一条缝，“无论您需求怎样的珍奇货品，只要是大陆上有的，我们……” “够了，”忍无可忍的迪米打断了对方的话，“我今天不是来买东西的。我是为这位……维多利娅女男爵而来的。她想了解一下大陆商会的情况，特别是帝国对商会的监督……” 这几天，为了方便少女确定选择的职位，少女开始在帝都的各个部门“巡视”，以便了解各个职位的情况。为了让少女不至于受到蒙骗，碧娜、林娜、迪米和维克托轮流陪同少女。 今天轮到迪米和少女一起行动。碧娜和维克托都很好的完成了任务，迪米可不希望导致自己这儿就出差错。 亨利先生也是心中雪亮。帝国在大陆商会的总监督员前几天离职了。莫非，这个年轻女孩子看上了这个职位？ “啊，没错——协助大陆商会的工作，这是一个非常轻松，但却需要才智的岗位……”借助恩戈尔家族的推波助澜，帝都的上层人士早就知道了少女的“天才”，亨利先生察言观色，故意把职位说的非常适合于少女的情况。 至于少女是否称职……在亨利先生想来，哄一个小女孩开心总比哄一个老奸巨猾的老家伙容易。 不得不说，在“推销”方面，亨利先生口才极好。他兴致勃勃，把少女和职位的“相性”吹的天花乱坠——幸好少女的志向比亨利先生想象的高远十倍，才没有被他给说动。 …… “亨利先生！” 亨利先生正说到兴头上，突如其来的打断让他感到很不高兴。他对着那位闯进来打断他的工作人员怒目而视，而那位身着灰衣的工作人员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亨利先生，外面有点麻烦需要……” “没见我正忙着吗？”亨利先生不耐烦的说。 “不。顾客一定要见您。我们拦不住她……” 他凑近亨利先生，低声耳语：“是哈恩小姐。您知道的。” “您一直在说话，可能没听清楚，”少女说，瞥了一眼墙角的座钟，“事实上，外面已经吵了很久了。确切的说，是二十分钟。” 比起沉迷于解说的亨利先生，拥有“完美之躯”的少女在听力方面显然要敏锐得多。 亨利先生愣了两秒钟。 “不好意思，迪米特奥殿下，维多利娅小姐……”他朝着两人欠身道歉，“我马上就去处理……麻烦稍待一下……” 亨利先生急匆匆的走出了房间。迪米和少女对视一眼，却是紧跟其后。亨利先生的描述确实让少女对大陆商会的事务产生了一丝好奇。虽然她对监督一群贼眉鼠目的商人不感兴趣，但亲眼目睹这个世界的商业运作总是不错的经历。 …… “哈恩小姐。我们理解您的心情，但是，已经售出的货品是不能退货的。”大厅里，一位工作人员说道。 “我不管——让亨利叔来见我……啊，亨利叔——” 说话的是一位亚麻色短发的女孩。她年纪和少女相若，穿着白色的嵌边短袍，披着暗红色斗篷，脚踏暗棕色的雪地靴。 “来，杰西卡，”亨利先生瞧着自己的外甥女，心中暗暗叹息，“告诉舅舅，你又遇到什么烦心事啦？” “他们不肯为我……啊，是为家族退货。”杰西卡?哈恩说道，一对妙目直挺挺的瞪着亨利先生。 “退货？退什么货？……是这个吗？”亨利先生看向旁边，那里摆了一副盔甲。盔甲被临时立了起来，显然是商会的工作人员刚刚所为。 第二十三章 邀请（下） “没错。我今天只带了一套来……家族订购了五十套这样的盔甲，但是，不合乎我们的要求。” 少女从远处打量着那套盔甲。那是一套重型铠甲，头盔、肩甲、手甲、胸甲、护腿、战靴俱全，通体黑色，饰以深绿色的花纹，却没有一丝金属光泽，给人一种厚重、深沉的感觉。 “那套盔甲，”少女小声询问迪米，“并不是金属制的？” “并不是，”迪米压低声音说道，“那套重甲是用两层不同的皮革镶嵌在一起制成的。我猜，外层是犀牛皮或蛮牛皮，而内层可能是蟒蛇、飞蛇、巨蜥或‘独角野猪’的皮，中间加上钢丝网和衬垫。” “它的防御力怎样？和钢制的重甲相比呢？” “差不多吧，”迪米说，“在防御冲击力方面可能还要稍胜一筹，重量也要稍轻。十分适合于装备重骑兵。” “那么说这是套质量很不错的盔甲了？” “在能批量装备的重甲里，算是最顶尖的。” “那她为什么要退货？” 显然，亨利先生和有少女一样的疑问。 “杰西卡，”亨利先生抚摸着盔甲，又在上面敲了敲，“这是套上好的盔甲，没有任何缺陷。如果您不放心，您也可以带来其他四十九套盔甲，我们逐个检查。” “如果您不相信，哈恩小姐，”一位工作人员说，“我们可以现场测试……” 但哈恩小姐只是不屑的一笑：“我又没说这套盔甲本身有缺陷。我是说，它们不符合我们的要求。” “什么？” “上面的图案啦，图案。”哈恩小姐感觉自己要炸了，“你们是明知故问吗？那我问你们——上面这个绿色的狐狸头是什么？” 亨利先生表情一僵。他和工作人员彼此相视。 “这只狐狸……”亨利先生装模作样的盯着盔甲，那胸甲上绘着一个墨绿色的狐狸头，“作为装饰，很好看……” “好看你个头啊！”杰西卡??哈恩小姐对着她的舅舅怒目而视，“不要装傻！哪有在盔甲上绘制狐狸头装饰的？” “呃……” “这是谁的个人爱好，还是哪个家族的家徽？你们按照买主的定制要求在盔甲上绘制了这个图案，然而盔甲做好，他们不知为啥又不肯收货了！于是你们又把这套盔甲卖给我们！” 亨利先生哑口无言。 “实话实说。是不是？”杰西卡??哈恩小姐严肃的问。 “不满您说，就是这样，”亨利先生苦笑，“这原本是一个子爵的儿子订购的，他想组建一支全队使用重型皮甲的骑兵，狐狸的图案是按他的要求绘制的。可等到盔甲做好，他又付不出剩下的货款了！我们只好把盔甲运到帝都来。” “我们要的也是定制，而不是什么‘狐狸军’的二手货！”哈恩小姐嚷道，“父亲大人忙碌的顾不上验货，你们就偷奸耍滑！要不是我注意……” “好吧，”亨利先生额头上汗珠隐现，“我的大小姐呐，您到底要怎样？这套盔甲，的的确确是上好的新品……只要稍微加工一下，改成哈恩家族的家徽……” “加工？”哈恩小姐眨眨眼，“好啊。” “很好，那我们……” “我们是付了全款的——那位狐狸子爵先生，一定也已经付了许多定金吧？在这单生意上，你们等于是赚了双份的订金。因此你们至少还要补偿我们……嗯，三分之一的货价。” “大小姐呐！”一位工作人员忍不住喊了出来，他们宁可真的退货，也不愿意平白无故的再把货款吐出三分之一来。 “觉得太高？那就百分之三十好了。” “杰西卡……”亨利先生觉得自己头都大了。 哈恩伯爵的领地距离帝都很远，但哈恩伯爵长期在帝都担任城卫军首领，把家人也都迁到了帝都。哈恩伯爵一向公正无私，只是异常溺爱杰西卡这个聪明好动的小女儿。 “到此为止。”一直在远处观察争论的迪米终于坐不住了。 “迪米特奥殿下！”杰西卡喊道，兴奋的满眼放光。她曾经在舞会上远远的迪米一面，可惜迪米不曾注意到她。 “殿下……”亨利先生也是一副听候发落的狼狈样子。 “嗯……”反而是迪米被盯的有些尴尬，“是这样的，商会在售卖商品时的确撒了谎，因此他们应该弥补损失。商会应该对哈恩家族道歉，并完全负责五十套盔甲的重新加工……” “当然，殿下。” “但让他们补偿三成的货款，这就有点强人所难了，哈恩小姐。”迪米义正言辞的说。 “可……” “货物的保存，运输，乃至于寻找买家，这些也是需要成本的，”少女也走上前来，她觉得这出闹剧应该到此为止了，“我相信商会仍旧保有很大的利润，不过，一口气支付三成……” “因此这一次就免了，”迪米说，陷入了思考，“下一次哈恩家族和大陆商会的生意，大陆商会作为补偿，应当给出低于市场价的价格……嗯，至少九折可以吗？” “当然可以，殿下。”亨利先生立即说道。这对商会来说算是一个很不错的结果了。 “……好吧，我同意了。”杰西卡也说道，却难掩脸上的失望之色。 众人不知道的是，同样感到失望的还有少女。她本来想提议商会“分期付款”，或是一次性支付两成货款作为补偿费的。她坚信，即使补偿三成，在这桩生意上，商会依旧稳赚不赔。没必要替大富翁省钱……对吧？ 杰西卡的注意力转移的极快，她几乎立即就不再对盔甲感兴趣了。她把目光投向了少女。 “你一出来我就认出你了——维多利娅，你是维多利娅女男爵吧？”忽然杰西卡冲了上去，抓住少女的手。 “是我——”少女记起，下午沙龙的主人就是眼前的女孩子。玛格丽特??恩戈尔提到过，今天要在杰西卡那里和自己会面。 杰西卡??哈恩对着少女，打量了好久。那眼神让少女觉得有点发毛。 “……比玛格丽特说的更漂亮呢。”半晌，杰西卡说，一副沉思的模样。 “什么？” “没什么，”杰西卡说，摆了摆手，“下午见。当然现在已经十一点钟了，你要是不介意，也可以马上和我一起来？我们还可以一起吃午饭。”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书客居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二十四章 大小姐们的茶会 中午时分。 哈恩伯爵的府邸。 “我来晚了……咦？”急匆匆走进餐厅的玛格丽特?恩戈尔大吃一惊。 “哟，”杰西卡?哈恩满嘴都是鸡腿，“玛可（格）雷（丽）得（特）……”她口齿不清的打着招呼。 坐在一旁的少女的无奈一笑。杰西卡是这栋房子的“主人”，聚会的举办人却是玛格丽特。玛格丽特满打满算第一个到来，结果却被自己这个客人站了先。 哈恩伯爵的府邸是典型的，属于贵族战士的住宅：除了摆放的盔甲和壁挂的刀剑外便没有多余的装饰品，仆人也很少，墙角和桌底布满了灰尘。也许很适合不拘小节的秘仪战士们聚会，但对于千金大小姐们来说，这儿就不那么有趣了…… “我和杰西卡是在街上遇到的，”少女故意拿起手帕擦了擦嘴角，虽然那里什么也没有，“她很高兴可以招待我。”对扮演自己的角色，少女早已乐在其中了。 “是这样啊……”玛格丽特勉强说道。 【喧宾夺主可是不礼貌的。】小薇提醒道。 【我自有分寸。】少女悠哉的说。 围坐在餐桌旁的人数增加到了三人。少女的存在原本还让玛格丽特显得有些拘谨，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也就放开了。 “迪米殿下没能跟来，还真是可惜呢。”半晌，杰西卡遗憾的说道。 “迪米……你说迪米特奥皇太子殿下？”玛格丽特满脸不解。 “我遇到维多利娅的时候，”杰西卡喝了一大口自己杯子里的橘黄色液体——她自称那是果汁，但少女强大的嗅觉告诉她杯子里装的是上好的果酒，“迪米特奥殿下就在旁边。我们离开的时候，他还有点儿遗……” “今天下午的聚会，只有女孩子参加吧，”少女平静的打断道，“迪米特奥殿下出现在这里不太合适。说起来你为什么选择这里作为聚会地点呢，玛格丽特？” “啊，那是因为我邀……”杰西卡说道。 “让我猜一猜，”少女凝视着手中的叉子，“玛格丽特，你喜欢练剑，和军队的人关系也很好，偏偏对城里的大家闺秀并不熟悉。你想趁着这个机会和大家搞好关系——可又不知道哪些人更值得结交。所以你就设了这个局。对这过分简朴的环境表现出厌弃的人，没有资格做你的朋友……我说的对吗，玛格丽特？” 玛格丽特有些尴尬。她选择杰西卡的家做聚会地点只是因为凑巧而已，哪想到少女竟然能胡扯出这么一番大道理。 “哦……对，”她支支吾吾的说道，“就是这样。”少女的眼神看得她发慌。 【她把她其实什么都没想过写在脸上了。】连小薇都看出来了。 【比上次表现更糟糕。】少女也吐槽。 …… 饭后。 杰西卡家的大客厅里。 玛格丽特的妹妹安琪尔是第一个赶到的，随后是其他贵族千金。有几个画着浓妆的姑娘——少女实在不理解她们干嘛要在只有女孩子的聚会里化浓妆——对过于“简陋”的环境皱起了眉头。有人出言抱怨，但没有人离开。 仆人为众人送上茶点，然后并离开了。这倒方便了大家聊天。有一位留着褐色波浪长发的女孩询问为什么没有乐队演奏，得到的回答是杰西卡家里根本没有这种东西。 起初，大家还在对玛格丽特父亲和祖父的去世表示慰问。但很快，话题就转移到了找男人和未婚夫上。这些贵族小姐大部分没有去为军队效劳的打算，都已经物色到了或是正在寻找合适的结婚对象。玛格丽特分发了少女写的小册子，及时转移了话题的走向。每个接过小册子的贵族千金都摆出一副认真阅读的样子，但少女很确定她们中半数以上的人压根看不懂。 有几个细心的女孩注意到了序言后迪米特奥皇子的署名，眼皮微微跳动了一下。 …… “维多利娅，你习武的资质其实很棒吧？”忽然，杰西卡说道。她把小册子丢到一边，目光凝视着少女的脸，好像在盯着一件惊世奇宝。 “杰西卡？”玛格丽特笑道。她以为杰西卡又在异想天开了。 “为什么这么说？”少女也感到惊讶。难道自己什么地方暴露了吗？没有啊。 “只是直觉。”杰西卡说道。 杰西卡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在大小姐们迷惑的眼神中走到墙边，踮起脚尖从纯白色的墙上取下一把长柄战斧。这柄战斧是精钢锻造的，少说也有好几十斤重，杰西卡捧在怀里整个人都为之一“沉”。 “杰西卡？”少女战战兢兢的说道，站起身来。 “你不要……”玛格丽特想伸手阻止，可已经晚了。 杰西卡“嗨”的一声，小脸涨的通红，奋力一抬手，把斧子横着朝少女的方向“抛”了出去—— “呜哇！”大小姐们尖叫起来。 少女猛地往后一跳，把椅子撞翻了。战斧落在少女面前的地板上，发出“当”的响声。 “你想杀了我吗！”少女大声吼道。 “安心啦，斧头部分朝下，最多弄坏地板。”杰西卡喘着粗气说道。 “……”少女无语。 “不，杰西卡，不是这个问题……”玛格丽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嘿，维多利娅，你这反应速度不是很快吗？”一名棕色短发的女孩说道。除了玛格丽特，她是在场的大小姐里唯一带着配剑的。 “我瞧你的力气也很大，”杰西卡兀自喋喋不休，瞥了一眼被少女远远撞飞到墙角的椅子，“也许你能穿着重甲，依旧健步如飞——我一直很羡慕老爸，这样一定很……” “别说了。”少女扶额。她把椅子扶了起来。一位卫兵敲了敲门，在得到杰西卡同意的之后缓步走入，把斧头又挂回了墙上。他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奇怪的情绪，府邸的卫兵和仆人们早已习惯了大小姐的胡闹。卫兵向众人笑了笑，鞠了个躬，便离开了。 少女也已经冷静下来。 刚刚有一瞬间，自己条件反射的想伸出手去抓住战斧。以“完美之躯”的速度和力量，单手抄起这柄斧头就犹如探囊取物一般。 少女能判断出，以杰西卡那点力气，斧子根本碰不到自己，就算呆着不动，斧子也只能勉强落在自己脚下的地板上。杰西卡看上去不知轻重，实际做事也并非没有分寸。 玛格丽特数落了杰西卡几句，然后把目光投向少女。 “你刚刚躲得真的很好。先不说杰西卡，你也许真的比看上去的更加……呃，更加……” “强壮。”杰西卡说。并不是每个女孩子都喜欢“强壮”这个形容词，杰西卡说起来却毫无顾忌。 “并非只有你那么说过我，玛格丽特。”少女露出苦笑的表情。 “我也不是不能理解，”玛格丽特说，她有些嫉妒少女的资质，“你想做一个学者。但在这个国家……” 玛格丽特没有把话说完。在帝国，强大的战士比文人更受看重。 “别听她们的，”一名长发及腰的姑娘撇了撇嘴，“你能想出这种神奇的分类法，就应该专心做个学者。” “别听她的，”带着配剑的棕发女孩反唇相讥，“如果你愿意习武，我推荐……” “可以学一些简单的防身技巧嘛。”玛格丽特打着圆场。 …… 时间过得很快。 “我累了。”少女很快厌烦了茶会的把戏。 “时间也晚了，”玛格丽特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就到此为止吧。” 众人彼此告别。少女这才发现，几乎每个女孩都能叫出自己的名字，但自己却记不住她们大多数人是谁，全靠小薇在脑子里提醒。 【你只是没有刻意去记罢了。】小薇一针见血。 【还真是这样……】少女有点惭愧，和她相处的人都是全大陆年轻一代的最优秀者，对这些很快就会嫁人的贵族千金实在看重不起来…… “你和我一起回去吗，安琪尔？”玛格丽特问道。 “不，”安琪尔回答，“我住在朋友家里。” 玛格丽特耸肩。她要连夜赶回恩戈尔庄园，连晚饭都只能在马车上吃，实在没必要勉强安琪尔和自己一起吃苦。 “你真的在辛勤工作啊，玛格丽特。”少女说道。 “作为侯爵……和恩戈尔家的族长，”玛格丽特回答，“我还很不成熟。因此，我必须加倍的努力才行。” 少女点了点头。她对玛格丽特谈不上有多少好感，可就努力这一点来言，玛格丽特确实值得钦佩。 此时少女还不知道……这次会面将成为玛格丽特和自己的最后一次见面。 ---------------------------------- 几小时后。帝都近郊。 玛格丽特醒来了。她睁开眼睛。 “……”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马车车厢。女侯爵掀起帘子向窗外望去，天空中繁星点点，明月已上中天。 已经是午夜了吗？玛格丽特想。她在车上用过晚餐就想小睡一会，哪想到一觉就睡到了现在。看来自己真的是太累了…… 令玛格丽特感到奇怪的是，马车显然还没有到达恩戈尔庄园，就这样停在了野外。 “出什么事了？”玛格丽特从窗户里探出头来，向着马车前方喊道。 第二十五章 议 “维多利娅！” 【醒醒，醒醒……】小薇轻声呼唤道，【林娜殿下在叫你。】 “怎么了？”少女不满的睁开眼睛。 晚上，当少女的意识进入梦乡之际，她就把身体的控制权交给小薇。小薇独自完成法术的修炼之后，还会冥想到凌晨，然后再把身体归还给少女，自己睡去。可今天…… 【现在还不到早上呢。】少女抱怨。 【林娜殿下一定有很着急的事。】小薇和和气气的说。 “维多利娅……”林娜急急火火的说，“咦。你没睡觉吗？”小薇是坐着进行冥想的，为了方便，少女连睡衣都没有穿。 “别管了，”少女生硬的说，“到底是什么事，林娜？” “玛格丽特女侯爵可能失踪了，”林娜说，“你下午才见过她，是吗？” 【怎么会……】小薇大惊。 “等等……”少女也吃了一惊，“你说玛格丽特失踪了？” “是，”林娜严肃点头，“她的马车几个小时前就应该到恩戈尔庄园了，但直到现在还不见踪影。恩戈尔家族的人已经开始到处搜索了……” “只有恩戈尔家族的人吗？” “帝都的战斗法师部队正在天上寻找。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我和她告别的时候，目送她上了马车，”少女正色道，“如果她是在路上出事的……我也许是最后一个见到她的人。” “我们走，”林娜说，“去那边的偏殿。迪米他们也在那边。” -------------------- 当少女和林娜踏入偏殿的时候，迪米特奥、维克托和碧娜已经在了。 “就我们几个？”少女诧异。 “文官们都被叫醒了，他们在另外一处商议，”碧娜解释道，“父皇……” “陛下马上就到，”维克托说，“在这之前，至少我们几个应该统一意见。” 倘若玛格丽特已经遭遇不测，再算上老侯爵的长子，恩戈尔家族便是在数日内连续三位族长丧命。不仅恩戈尔家族人心惶惶，便是权势滔天的皇家都会受到影响。 封臣向君主效忠，君主为封臣提供保护。连自己的臣子都保护不了，那还叫什么皇帝？ 迪米叹了口气。近十年来，帝都对内清洗了许多贵族，对外也参与了举世闻名的黑色浮空城之战，还没安享几年太平…… “祸乱不息。”迪米心中也感到压力。自己必须学会为父皇分担更多。 “对方针对恩戈尔家族行动，”迪米朗声道，其他人都转头看他，“我们必须清楚，敌人是和恩戈尔家族有仇怨？还是说，恩戈尔家族只是一个跳板或幌子，他们对恩戈尔家族下手，是想对皇家乃至于整个帝国不利？” “为了杀害老侯爵，”维克托冷笑，“他们烧掉了整个帝都图书馆。无论他们所图者何……我们都必须将他们彻底击溃。只要我们找到他们的踪迹……” “维克托，”少女轻声道，“保持镇静。” 维克托的老师“断鳞之牙”被杀，维克托始终没有走出阴影。 “维多利娅说得对，”迪米也担心的望了维克托一眼，“维克托。你一向是我们中最冷静的人。在弄清敌人的实力和真实目的之前，我们不应该贸然出手。” “敌在暗，我在明，”碧娜低沉道，“不能因为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就自乱阵脚。 “我会的。”维克托深吸一口气。 “寻找线索的事情，现在有许多专业人士在做，”年轻的皇子稍稍停顿了一下，“图书馆被焚毁，老侯爵父子被杀，以及这次玛格丽特女侯爵失踪……敌人绝不会到此为止。只要他们还想要更多，就迟早会露出马脚。他们越是偷偷摸摸行动，就越显得惧怕我帝国的力量。” 众人纷纷点头。 “因此我们其实还大占优势？”林娜开玩笑的说。她有点想找歌特商量，但见姐姐都没有把未婚夫克利夫带来，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她却不知道……碧娜来此之前曾找过克利夫，可克利夫却根本不在宫内。 “我们应该谨慎应对，”迪米说，“必须震慑敌人，又不能让人们觉得，我们已经陷入焦躁……” “说得好，迪米。”一个响亮的声音自殿外传来。 “陛下！”（“父皇！”）众人齐声道，朝着金袍帝皇躬身行礼。小个子侏儒弗雷德里希?恩戈尔宰相紧紧跟在他身后。这还是少女第一次见到宰相。她早已听说帝国的宰相是个侏儒了，而且他的相貌比少女想象的还要丑。 “说得好，”迪特弗德三世皇帝声如洪钟，“不愧是我的儿子。” 众所周知，迪米的亲生父亲是皇帝的弟弟，皇帝很少说“我的儿子”，除非他真的非常满意。 “父皇。”迪米脸上也露出笑容。 “你就觉得迪米说得如何？”皇帝问道。 “很棒。”林娜第一个开口。 “我也赞同。”维克托说。 “没什么问题。”碧娜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维多利娅，”侏儒宰相忽然转向少女，“你也讲讲你的看法。你一直没怎么说话。” 少女握紧拳头。真狠啊，少女心想。你们连我没怎么说话都知道，敢情您两位，一个是传奇法师，一个是传奇秘仪战士，竟然站在外面偷听小辈谈话？ “是，”少女心如电转，“迪米特奥殿下讲的战略大方向是对的。但是，尚有不完善的地方。” “说说看。” “迪米没有谈具体举措。单单依靠展现出态度，应对这次的局面还远远不够。” “还有呢？”迪特弗德三世表情冷漠。 “迪米特奥殿下所想，都是假设两次事件是同一伙人所为的前提下，”少女恭敬道，“玛格丽特女侯爵失踪的疑犯，可能并非杀害老侯爵的犯人。比如，有没有可能是恩戈尔家族内部有人贪图权势，暗中下手，反而把罪责甩给另一波人？这种可能性不得不防。” 【注意点！宰相阁下也是恩戈尔家族的人！】小薇提醒道。 【无所谓。他看上去也不是很在意。】少女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她偷偷瞄了一眼宰相的表情，他仿佛陷入沉思。 “你说得不错。”迪特弗德三世面无表情，但语气已经缓和下来。 “在把案子查清楚之前，妄加揣度，也许正是中了真凶的陷阱，”少女说，“即使两起事件真的是同一股势力所为，极为憎恨帝国或恩戈尔家族，有实力直接在帝都捣乱，还能杀害‘断鳞之牙’这种强大秘仪战士……符合这种条件的敌人只怕数量有限。我们不妨也筛查一下，究竟是哪一股势力，嫌疑最大。” “你倒认为，谁的嫌疑最大？”皇帝一副考较少女的样子。 “那要看哪一股势力从两起事件中获益最大，”少女说，脑子飞转，“我原本怀疑奥卡德联邦是幕后黑手，但仔细想来，联邦并没有从中收到多少好处。若是现场留下线索，把幕后势力引向埃里奥斯，我们反倒应该考虑一下，是不是联邦栽赃嫁祸。毕竟，奥卡德联邦和埃里奥斯法权国的关系眼下很糟，我帝国却倾向于埃里奥斯。” “还有一点，这几日联邦派了两位特使来此，”宰相尖声说道，“一位是上将，一位是议长的密友。” 少女一惊：“联邦若是策划了事件，应该不至于公开派这二人来送死。。而且这下，就算接下来有线索指向奥卡德，我们也要小心了。或许敌人是假手我们去陷害那两人，让帝国和奥卡德联邦彻底决裂？” 迪特弗德三世皇帝脸上有着满意：“你好像始终在假设，敌人会设置假线索，扰乱视线？”皇帝很清楚少女和奥卡德联邦的关系……少女没有出于私人恩怨怀疑奥卡德而是“秉公判断”，让皇帝非常高兴。 少女无奈一笑：“其实我考虑了许久，除了恩戈尔家族内部的人，没有谁从这两起事件获利。这起事件，要么是某个大势力的扰乱视听之计，要么是恩戈尔家族内部的夺权之争。最后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单纯对恩戈尔家族或帝国的报复。敌人对帝国仇恨极深，便有可能搞出这种袭击，只为得让帝国人心惶惶。这最后一种可能性最低，反而是最棘手的。” “这世上恨我们的人本来极多，”迪特弗德三世淡漠道，“这最后一种倒也不奇怪。弗雷德？” “在。”宰相应道。倒是少女愣了一愣，才明白皇帝是在叫宰相。 “帝都的安全问题，朕会让军队负责，”迪特弗德三世低沉道，“至于埃里奥斯和奥卡德……由你安排去试探一番。特别是奥卡德的两位使者，你也留神一下。” “是。”宰相领命。 “至于你自己的家族，也交给你去处理，”迪特弗德三世嘱咐，“你这些年没怎么理会家族，他们打着你的旗号，弄得乌烟瘴气……你也应该好好收拾收拾他们。” “我懂。”宰相应承道，心中却是暗暗叹息。他原本对玛格丽特寄予厚望，可是…… “陛下，宰相阁下，”少女上前一步，“我尚有一事相询。奥卡德的两位使者……” “放心，”宰相哼了一声，“他们还没有提到你。而且，即使他们知道你的存在，也没有证据确定你就是奥卡德的维多利娅?道格拉斯。即使有证据，他们也没有权力带走我帝国的人！你对于帝国，可重于万金。” 宰相的话掷地有声，少女不由得心中一暖。 “我们走吧，弗雷德。”金袍帝皇没有说再什么，转身出门。众人看着两人远去，这才松了一口气。 “每次面见父皇，总感觉十分紧张。”林娜感叹。 迪米却是十分惭愧：“原来在我给自己打气的时候，维多利娅已经把事情都想清楚了。我现在，的确还很不成熟。” 年轻的皇子却不知道，少女刚刚那番话，其实也是皇帝和宰相逼迫之下，现场边说边想的。身为21世纪的网络键盘侠，临场胡诌出一番似是而非的政治分析，实在是拿手好戏。 第二十六章 是你？ 当天上午。 莉洁?克莱门斯不住的在铺着红色地毯的大客厅里踱步。和女将军相比，戴着银色面具的男子“永恒之血”要显镇定得多。他坐在一张宽大的酒红色沙发椅上，翘着二郎腿。 奥卡德的时节团到达帝都已经过去了好几天。帝国为使节团安排了一处豪奢的贵族府邸居住，但莉洁与面具男子却始终没能见到皇帝或宰相一面。 “莉洁，”面具男子“永恒之血”悠悠的说，“休息一会吧。地毯都要被你踩坏了。” 莉洁转过身来，怒气冲冲的瞪着面具男子。 “说什么呢，”她烦躁的说，“这种情况，你怎么可能待的下——” “情况？”面具男子说，“我们并未受到任何……” “我们被晾在这里了啊！”莉洁大声说道，“别说皇帝陛下和宰相阁下……连一个够格的官员也——” “冷静，”面具男子轻声道，“冷静，莉洁。” “不要直呼我的名——” “若是在战场上，缺乏耐心可是会中敌人的陷阱哟，莉洁上将。”面具男子温和的说。 莉洁猛地一个激灵。“永恒之血”说得没错…… 年轻的女武将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焦躁的情绪仍然在心中跳动，但莉洁努力去压制它。 “对不起。”隔了一会，莉洁说道。 “没关系，”面具男子说，“如果帝国认为，比拼耐心就可以让联邦知难而退的话……他们就大错特错了。安心吧，莉洁。他们不敢永远不理会我们的。” “但我想不出这么做有何意义。”莉洁说道。 面具男子用手托住下巴。帝国人在窃听吗？有可能。如果是埃里奥斯人，面具男子毫不怀疑，他们会在外国使节的住所安排窃听的魔法。但帝国不同。帝国人一向不屑于使用这种手段…… 自己已经仔细查探过了，这个房间并没有可疑的魔法反应。面具男子认为，堂堂帝国要瞒过自己的侦查，也只有那位传奇法师，帝国宰相亲自出手才能做到。如果他愿意不顾身份的来偷听自己和莉洁的交谈……那就让他们听吧。 “他们在怀疑，”面具男子说，“怀疑奥卡德人参与了焚烧大图书馆并谋害侯爵父子的行动。” “这是胡说！”莉洁怒道，“我们并没有——” “是的，”面具男子说，“我们知道我们没有。” “要是他们让我们拿出证据……” “我们在这儿就是最好的证据，”面具男子却显得很平静，“如果这件事和奥卡德有关……我们就不会被公开派到这儿来了。而且，杀掉那什么恩戈尔侯爵一家人，对我们奥卡德又有什么好处？” “哎……等等，也就是说……” “帝国不会不明白这一点。他们也没有真的把我们当做嫌犯。他们不过是以防万一……倘若我们过于心急，反而中了他们的圈套。我想，再等几日，他们就会和我们接触了。” “这样啊……” “反正他们也没有限制我们的自由，”面具男子站了起来，“趁这个机会，你好好的在帝都逛逛如何？这可是闻名天下的武者之都。你会玩得很高兴的，莉洁。” “说了不要直接叫我的名字——你呢？你不出去逛逛吗？” “我带着面具，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你一个人去就好。” 莉洁很想让他把那个无聊的面具摘下来——面具男子说过自己实际上并没有毁容，只是出于一种纪念和故弄玄虚的心态才一直戴着面具。可是，她终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年轻的女将最后看了一眼面具男子，就转身离去了。 客厅的门在面具男子面前关上。现在客厅里只有他一个人了。他重重的叹了口气。 “和我们无关……吗？真的无关，那就好了。”他自言自语。 ---------------------------------- 与此同时。帝都城郊的恩戈尔庄园。 结束了紧急举行的家族会议，冈特老侯爵的次子——威廉?恩戈尔急匆匆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重重的关上房门。房间里所有的门窗都关着，威廉就这样注视着身前淹没一切的黑暗。 “我知道你在这里，”威廉冷冷的说，“现身吧。” 深邃的黑暗中，传来一声傲慢的哼笑。 书桌旁，在那个平时属于威廉?恩戈尔的座位上，突兀的出现了一道魁梧的身影。威廉怒视着那个导演了一切的不速之客……身着黑色长袍的神秘男子。 “结束了？”黑袍人问道，用居高临下的表情看着威廉?恩戈尔。 “结束了——”威廉?恩戈尔说道，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一切都和你说的一样。” “是吗？”带着黑色兜帽的黑袍人说道，声音没有一丝波动。 “是的，”威廉?恩戈尔低沉的说，“弗雷德里希宰相来了，他宣布一年之内，玛格丽特仍然是族长，礼节性的场合由安琪尔代理。这段时间内，家族的实权，也就是摄政者将是宰相自己。” “这么说，你辛苦了半天，到最后仍旧一无所得。”黑袍人仿佛嘲弄一般的说。 “是的——云中神在上，安琪尔什么都不懂。即使我无法成为族长，也应该是我……” “这世界上的事情就是如此不公，威廉。” “可因此我就必须与你合作？”威廉嘲笑道，“天知道我是不是在和杀父仇人——” “你什么时候产生了我们在合作的错觉？”黑袍人冰冷道，“你是我的利用对象，威廉，仅此而已。” 威廉对黑袍人怒目而视。而黑袍人对此全然视而不见。 “你太骄傲了，侯爵之子。我知道你的计划。即使没有我……你会在你父亲死后，对你的兄长和侄女动手，”黑袍人的声音仿佛来自深渊，“你的眼睛里闪烁着对权力的渴望。就像一座休眠的火山，迟早会喷薄而出。你应该感激我，威廉……我做了你做梦都想做的事，然后给你展现了这之后会发生的事实。接受现实吧，威廉。能帮助你的人只有我。” “可如果我现在去告发你呢？” “你不会这么做的，”黑袍人说，“你不是个会寻死的人。” 威廉心中挣扎了几下。黑袍人说得对。此人完全可以直接杀掉自己……或是把自己和他“合作”的情报泄露出去。无论怎样，自己都死定了。 从黑袍人昨天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而他选择聆听黑袍人讲话开始，摆在他面前的就只有两条路可走：被黑袍人利用，或者死。 “说吧，”威廉鼓起勇气，“我现在该怎么做？” 黑袍人笑了。 “你很果断，威廉，”黑袍人说道，“也许有一天，你真的能成为我平等的交易对象。作为对你忠诚的奖励，我便赐予你一件奖励……” “什么？” “为了表达我对你的信任，我就容许你看一眼我的容貌。我上一次如此展示自己的面容，是对奥卡德联邦的尼古拉斯议长……现在，威廉，看清楚了……” 一片昏暗中，黑袍人徐徐的摘下了自己的兜帽。 “你是……”当威廉意识到，自己并非第一次见到这张脸时，他惊讶的叫了起来。 “我在‘纯白之城’出游时见过你，”威廉声音沙哑的说，“你是埃里奥斯人，索利达尔学院副院长，彼得?克利夫……！是你……！” 而那个看上去像是“克利夫”的人，脸上满是残忍的笑容。 第二十七章 计划赶不上变化 帝都之中，已是流言四起。很多人信誓旦旦的表示，皇帝陛下已经诏令停止新年的一切娱乐活动；还有人说，一位强大传奇法师潜入了帝都，皇帝陛下和宰相大人都拿他毫无办法。玛格丽特?恩戈尔的失踪对人们造成的心理冲击甚至更甚于她父亲和祖父的死：第一次灾祸也许是偶然，但第二次…… 皇宫中。 约翰?歌特坐在客房的书桌前，正在阅读一本法术书。他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他在图书馆废墟中寻得的线索已经证明了，凶手是属于黑色浮空城“帕拉梅德斯”的人。而在案发当日，位于帝都的帕拉梅德斯法师，算上歌特自己也只有两位而已。既然自己是无辜的，那么…… “克利夫，我的兄长啊，”歌特自言自语，“真不想怀疑你。” 可是，如果你真的是凶手的话，歌特默默的想，那玛格丽特?恩戈尔的失踪就是我的过失。如果自己能早一步行动，可能一切就不会发生。 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棕色短发的青年霍然站了起来。他要把事情弄个明白……即使和自己敬爱的师兄为敌也在所不惜。 可他的动作忽然停住了。他凝视着门口附近的虚空。 “蓓薇儿姐……”歌特细声细气的说，“你的隐形魔法又进步了。你们在这里多久了？” 空气中传来一声轻笑。 两道身着黑袍的人影出现在房间里。 一位是二十岁上下的年轻女性，银白色的美丽长发，容貌姣好，表情里有着淡淡的自得。 另一位是黑发绿瞳的半精灵，自然是莱维?费奥多罗维奇了。 “你太焦躁了，”银发女性说，“约翰，要不然你早就发现我了。” 歌特意味深长的望着面前的两位不速之客。 第二黑之使徒，“变化女皇”蓓薇儿?巴塞洛缪。第四黑之使徒，“苍白之月”莱维?费奥多罗维奇。这两人一起出现在这里，就说明…… “老师也察觉到了，”歌特阴沉着脸说，“对吗？克利夫……” “一切如你所想，”蓓薇儿轻声说道，“克利夫。他也许已经不再是我们熟悉的那个‘尽头之日’了。” “也许就因为你对他那近乎偏执的信任，”莱维嗤笑，“又一个无辜的灵魂已经失去了性命。收起你那愚蠢的天真吧，歌特。我早就警告过你，在我们之中存有叛徒。” 歌特哑然无语。 “莱维，你后来才加入我们‘使徒’，”歌特说，“你不知道当初克利夫为了战胜他体内的另一个人格，付出了多少努力。” 歌特所说的，对“使徒”之外的人来说是绝对的机密。 “我也不关心。讨论大师兄的意志品质是否真的战胜了那双魂之疾，对解决我们眼下的困难一点意义也没有。说到底，帝国死多少个侯爵和我们也没一点关系。我所担心的只是，我们和埃里奥斯重归于好的工作会前功尽弃。”莱维说。 “我等黑之使徒会成为‘庇护浮空城人民，向埃里奥斯抛出橄榄枝的英雄’，”蓓薇儿缥缈的说，“以我们的努力为契机，浮空城将公开重返埃里奥斯。无论克利夫身上发生了什么，我们的计划都不能被干扰。” “不过是做给大众的戏罢了。”歌特面无表情。 浮空城前日扣住了一支来自埃里奥斯的“野蔷薇”。然后，留在浮空城里的黑之使徒们“冒着风险”将他们释放出来。最后，当着这些外来者的面，使徒们击败了妄图继续和埃里奥斯敌对的浮空城强硬派。“野蔷薇”们已经离开，给法权国的人们带去浮空城的消息…… 当然，包括“被杀”的浮空城强硬派在内，这一切不过是表演出来的一出好戏而已。浮空城和法权国的领袖们早已暗中达成协议，埃里奥斯的星河之主将会很快代表整个法权国接纳浮空城，而“野蔷薇”们的故事将会在埃里奥斯官方的有意引导下，成为双方重新和睦相处的舆论基础。毕竟，在过去的战争中，黑色浮空城的名声可非常糟糕。 埃里奥斯法权国最负盛名的天才，“尽头之日”彼得?克利夫是黑色浮空城出身的旧事，在埃里奥斯高层是一个公开的秘密，而大众则从未知晓。 “克利夫应当成为浮空城、埃里奥斯以及帝国三者之间和平纽带，”蓓薇儿说，但从她的表情来看，她十分厌恶这种无趣的政治说辞，“可现在，只要原第一黑之使徒可能参与谋杀的消息公开……” “我们的心血就有可能前功尽弃，”歌特喃喃自语，“浮空城和整个埃里奥斯法权国之间，法权国和帝国之间……” “那个‘永夜法皇’的意识应该在几年以前就被我们消灭了才对，”蓓薇儿说，“但人们可不会听我们解释克利夫两个灵魂之间的关系。只要事情是第一使徒本人做的……” “同样是一个身体有两个意识，‘光明之世’和道格拉斯小姐，她们可比我们敬爱的大师兄好应付多了。”莱维讽刺的说。 去年才加入“使徒”的莱维原本不知道克利夫身上的秘密。一个身体里有两个意识的维多利娅让他非常惊讶，可老师和歌特等人却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态度，这让他起了疑心。在他的一再试探之下，终于了解到了当年的真相。 在一次失败的实验中被一分为二的，光明与黑暗的灵魂。 以及当时的其他“使徒”们团结一致，终于击败了那个黑暗灵魂的故事。 那个邪恶的灵魂，应该已经…… “可倘若那真的是克利夫的黑暗灵魂‘永夜法皇’，他的实力一定也今非昔比，”歌特说，“你认为单凭我们三人的力量，就足以取胜吗？” “我们可以设下陷阱。”蓓薇儿轻声道。 “有把握吗？”歌特低声道，“还有，对皇帝陛下，以及碧娜公主，我们要怎么解释……？” 其实歌特内心深处并不是很担心皇帝的立场：这位足智多谋的帝皇已经屡次证明了自己能以大局为重。可一想到深爱着克利夫的碧娜，歌特内心就是一阵痉挛。该怎么告诉这个女孩呢……？你的未婚夫，人们心目中善良的化身，可能是一个，呃，狡诈的杀人犯……？ 这太残忍了，歌特悲哀的想。 “莱维通知过皇帝和宰相了，”蓓薇儿说，“至于碧娜公主，歌特。她和克利夫之间的婚约还没有公布。唔……你懂得。” 歌特的心脏又抽搐了一下。 “我们还不能确认敌人就是‘永夜法皇’。也许克利夫只是被人陷害了。我们还不能断言，‘尽头之日’已经……” “那又如何？”莱维说，“对帝国来说，克利夫就是一颗随时可能会爆炸的火元素晶体。就算我们这次能取回‘尽头之日’的意识，谁能保证‘永夜法皇’不会再次出现？你们之前可以是信誓旦旦的说，‘永夜法皇’被消灭了！我们已经犯了一次错误。如果克利夫真的还存有正直的人格，他就应该自我毁灭，永绝后患！” “为了防止碧娜公主对此持有异议，歌特，”蓓薇儿说，“到了你该出场的时候了。” 每一个黑之使徒都有一系最为擅长的法术。大师兄克利夫是防护系，二师姐“变化女皇”蓓薇儿是变化系，“苍白之月”莱维?费奥多罗维奇是死灵系，而歌特自己则是惑控系。 深入人的灵魂进行扭曲和控制，正是“群星之星”约翰?歌特的拿手好戏。只要他愿意，他可以让碧娜认为自己看开了对克利夫的感情。 “歪曲他人的意志，篡改他人的记忆，”歌特声音沙哑的说，“不错，这种工作一向是由我来做。但你确定要如此吗……？她是一个强大的秘仪战士。即使是我也……” “现在的你能够做到，约翰，”蓓薇儿用难得认真的口吻说，“我知道你一直隐藏实力。” 歌特哑口无言。 “这可能对她的灵魂造成损害。”半晌，歌特说道。作为一位惑控系大师，类似的事情他遇到过不少，有很多直到现在还让他愧疚不已。 “秘仪战士并不像我们法师这样依赖于灵魂，”蓓薇儿说，“不会影响她的前途的。现在，我们应该把注意力放在如何放在对付克利夫上……” “等一下。”莱维突然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怎么了？”蓓薇儿秀眉微蹙。 “我刚刚得到通讯，出现了一点小小的意外，”莱维言简意赅的说，“克利夫失踪了。同时不见踪影的还有碧娜公主。我们需要改变策略。” 第二十八章 碧娜与克利夫 帝都郊外。恩戈尔庄园附近。 阿尔碧娜?葛雷克熙亚公主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眼前是一座破败的仓库。她实在想不出为什么克利夫会约自己在这种地方见面。无论何时，她都始终信任自己的未婚夫。 “出了什么事，彼得？”碧娜推开了废屋的大门。大门发出一声痛苦的“咯吱”，打开了。 久积的灰尘扑面而来。屋子里空无一人，墙角处有一堆被人遗弃的破铜烂铁。碧娜不禁皱起了眉头。 也许自己应该等一会儿……碧娜想。她向屋子中央走了几步。 然后她感到一只大手拍上了她的肩。 碧娜一个激灵——急转身的同时，右手已然握住了背上“裁决之刃”的剑柄。可她的动作忽然停住了。 那人是克利夫。 “彼得！”碧娜长出一口气，“你吓死我了。我一点都没有察觉到你。那是新的隐身法吗？”以碧娜的敏锐感官，一般的法师就算隐身，她也能有所觉察。 而“克利夫”只是笑了笑。 “不，”“克利夫”平静的说，“这种隐身法，我一直都会。我过去从没有对你用过。你知道，我不喜欢开玩笑。” “把我叫来有什么事，彼得？”碧娜问道，望着自己的未婚夫。不知为何，他纯白色的袍子今天显得有些皱巴巴的。 “特意选在这种地方，是有什么隐情吗……？” “我不想让接下来的话题被人听见，”“克利夫”说道，直视着碧娜，“还有……” “你的眼睛，真的很美。”“克利夫”由衷的说道。 碧娜没有说话。 “我已经知道杀害老侯爵父子和‘断鳞之牙’，焚烧大图书馆，现在又对玛格丽特女侯爵下手的凶手是谁了，”见碧娜没有反应，“克利夫”平静的书归正传，“这是一个庞大的计划，如果计划顺利执行，整个帝国都会为止撼动。” “你发现了这一切真相？”碧娜说道，“但你却单独叫我出来。这也就是说……” “我想你明白我这么做的缘由，我最亲爱的碧娜。”“克利夫”说道。 “你认为，敌人就在我们之中，对吗？”碧娜压低了声音，“我们之中有叛徒……而且你确信，他就在皇宫里。” “克利夫”笑了。 “你很聪明，碧娜。”他钦佩的说。 “告诉我，”碧娜扬起头来，“那是谁？” “你认为那是谁？”“克利夫”脸上笑意更盛。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听碧娜的答案了。 …… 然而—— 唰！ 剑光，划过空间。 碧娜手执“裁决之刃”，绿色的双眸里满是怒意。而“克利夫”猛地后跳，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了碧娜的斩击。碧娜从拔剑再到出手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厚重的巨剑在她手中，仿佛一件轻灵的玩物。 “戏演够了吗？冒牌货。”碧娜冷冷的说。 “我还是不明白，”“克利夫”的语气好像很遗憾，脸上却是笑意不减，“我哪里穿帮了吗？” “真正的彼得，”碧娜的眼眸中有着冰冷的愤怒，“是不会在这种危机时刻把我约出来密谈的。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即使同伴背弃了自己，彼得?克利夫都不会去阴谋陷害别人。你想要伪装成彼得还差得太远了，‘永夜法皇’。” “说得好，”“克利夫”哈哈大笑起来，“说得真好！确实……人们心中的‘彼得?克利夫’就是这样的人。你能叫出我的名号……真让我吃惊。” “彼得早就把他的过往告诉过我了，他可不是你这种藏头露尾的邪物，”碧娜手持“裁决之刃”，剑锋直指眼前的男子，即使恨得咬牙切齿，她仍旧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她早就注意到了，每一次案件发生的时候，克利夫都不在现场。 但……她也坚信，她深爱的“尽头之日”一定还在人世。 这也解释了“永夜法皇”反常的行为。 “你在阴谋陷害他，对吗？你想让他就此身败名裂？可惜啊，我们是不会……” “永夜法皇”摇头。 “过程不错，”他称赞道，“但结论大错特错。我敢打赌，就在我们说话的时候，歌特他们一定在计划对付‘克利夫’了。只要彼得?克利夫再次回到皇宫，等待他的就将是天罗地网般的抓捕。不是针对我的……而是针对‘克利夫’的。” “这不可能！”碧娜吼道，“歌特他们和彼得亲如兄弟……” “这是事实，”“永夜法皇”说道，“你以为你很了解你的未婚夫？在你认识你的未婚夫很久之前，彼得?克利夫和约翰?歌特等人就是至交好友了。他们比你更加熟悉彼得?克利夫……熟悉我。” “闭嘴，法师！”碧娜吼道，她把巨剑往前送了一送，“不许你再用彼得的身份说话！” “永夜法皇”叹了口气。 “你还不明白吗，碧娜？”他仿佛痛心疾首般的说，“歌特他们是对的。‘永夜法皇’就是我的真面目。不是我夺取了‘尽头之日’的身体伪装成彼得?克利夫，而是我才是真正的彼得?克利夫。正义的‘尽头之日’才是才法术实验中产生的假面，克利夫从来就……” “够了！” 碧娜身后腾起了火焰铸就的双翼。积蓄已久的秘仪之力瞬间迸发。秘仪剑刃上，强大的火元素力量疯狂凝聚着，在房间里掀起滚滚热浪。几乎是一个眨眼的时间，碧娜就闪到了“克利夫”身后。对方是强大的法师，曾经战胜过“断鳞之牙”，碧娜心想。想要制服他，就必须在他措手不及的时候出手——用上自己所有可以强化速度的秘仪，把自己毕生的训练都赌在这一击中—— 但“永夜法皇”的手却卡住了她的咽喉。 碧娜瞪大眼睛。一切戛然而止。刚刚还听她号令的秘仪之力忽然变得不听使唤。她背后和剑刃上的火焰都消失了，房间里重新变得安静下来。 “你……我……”碧娜拼命挣扎。 但无论碧娜如何努力，“永夜法皇”的手臂都仿佛是钻石铸就的一般无可撼动。碧娜足以裂石开碑的力量，在“永夜法皇”面前，就像幼童的挣扎般可笑。当的一声，碧娜的“裁决之刃”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你还是太软弱了，”“永夜法皇”说道，他白色的衣袍不知何时化为了纯粹的黑色，“没有杀意，却让无用的感情占据了你的心。” “彼得。”这是碧娜失去意识的时候，脑海中最后一个念头。 很久以前，当碧娜和克利夫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克利夫也是轻而易举的以法师之身，在近身战中轻易击败了刚刚成为秘仪战士的碧娜。 从那之后，碧娜就没有停歇过自己的努力。可……始终没能赶上克利夫的脚步。 碧娜一动不动的身体瘫倒在地上。 “永夜法皇”盯着昏迷不醒的碧娜看了好久。他俯下身去，轻轻拨弄着她秀丽的金发。 “真美啊。”“永夜法皇”轻声自语。 关键的诱饵和人质，终于到手了。 当然……这也只是计划的一部分而已。 “那么，他们会怎么做呢……” 黑袍法师的目光透过空间，望向恩戈尔庄园的方向。 第二十九章 少女的心思（额外加更） 深夜。 少女在发呆。 距离碧娜公主失踪已有数日。一想到自己可能再也见不到这位自信、勇敢的女孩，少女的心脏就一阵又一阵的抽搐。在皇帝和宰相的严令下，帝国的情报部门没有向大众公开这个秘密。距离新年只剩一周了，弥漫在帝国高层中的情绪更加不安和焦躁。 嫌疑犯是彼得?克利夫。最不可能犯下这一系列罪行的人之一。 少女一遍又一遍的脑海中思考着她“原作”中有关克利夫的情节。如果她能提前发现克利夫的背叛却没能做到——那这一切就是自己的责任。可是，任凭她如何思考克利夫这个角色的塑造，以及她在这个遇见过的真实的克利夫，都找不出他犯罪的原因。为什么他会……？ 彼得?克利夫。人称“尽头之国的太阳”，埃里奥斯法权国年轻一代的象征，正义和光明的化身。比起法师，他更像一位圣武士，坚守着最朴素和古板的善良之道。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自己在原作中为他安排了神秘的出身：“黑之主”帕拉梅德斯先生的大弟子，黑之使徒们的领袖。在黑色浮空城和大陆各大势力冲突的最高峰，良心未泯的克利夫背弃了帕拉梅德斯先生，导致了黑色浮空城的败局。这之后，人们看到的就不是黑之使徒“永夜法皇”克利夫，而是埃里奥斯的黄金一代“尽头之日”克利夫了。 那么，克利夫一直在隐藏自己吗？ 也许克利夫被什么东西给夺舍了；也许他被某位传奇法师用强大的惑控系法术控制住了；也许自己为了凸显他大师兄的特殊地位而安排给他的两个称号“尽头之日”与“永夜法皇”，在真实的世界里意味着双重人格，少女悲哀的想。 在空乏的设定中，世界的细枝末节也好，角色的深层内心也好，都极不完善。在秃顶星人为自己选择的，和自己原作最为相近的这个真实世界里，自己所没有设计的一切都按照某种能自圆其说的“合理性”给予补全。迄今为止，世界和角色的走向都和自己写作时的初衷区别不大——直到克利夫背叛事件为止。 在原作简单的叙事之后，究竟还隐藏着多少残酷的真相？ …… 【喂。喂!】 小薇的呼唤把少女从苦思冥想中惊醒。 【你保持这个姿势已经有一个半小时了。】小薇轻声道。 【不好意思……】少女叹了口气，从窗边的座位上站起身来。毕竟就这么愣愣出神也不是办法。 【这和你无关。】小薇体贴的说，【你已经足够努力了。】 【小薇，】少女却道，【我能问个问题吗？】 【什么？】小薇一头雾水。 【你相不相信……】 【嗯，我听着呢。】 【这个世界……是由某种智能设计出的吗？】 【……】 【回答我啦小薇。怎么不说话？】 【这是某种神学问答吗？】小薇不满的说。 【随你怎么想，】少女说，【我想问的是，我们头顶上的太阳和月亮，我们脚下的大地，我们所运用的魔法和秘仪……它们是出于某种东西，比方说神的设计呢？还是说，它们本来就在那儿？】 【唔……】似乎是被少女认真的气场所影响，小薇思考了很久才说出自己的答案，【我是一个法师。对我来说，神即使存在，也只是比我们更加强大的，永生的生物罢了……】 【继续说。】 【可是我想，这个世界存在在这儿，必然有某种原因。某种凌驾于这个世界之上的东西在起作用。至于它是否拥有智能……我不知道。】 【还有吗？】 【在我遇见你之前，】小薇说，【我以为世界上所有的智慧生物都是具有灵魂的。可是，你的出现颠覆了我的常识。那么……在我们的常识之外，又存在着多少世界呢？】 少女沉默了一会。 【或许世界的存在本身并不需要理由，】少女缓缓的说，【而我们会存在于此，是因为这就是我们的世界。】 ……这又回到了人择原理。 【又是你们那里某个高阶施法者的理论吧？】小薇说。 【你就不能相信这是我的原创吗？】少女不满。 【你不会的……】 【就不能对我有点信心吗……】少女扶额，【算了，我们还是继续练习法术吧。】 【要继续修炼计划吗？】 【当然。】 【明天还要去杰西卡那呢。你应该早点休息。】 【哦……】少女拍了拍脑袋，【我想起来了。】原来早些时候，杰西卡托人捎信给少女，邀请她明天去做客。 【好吧。我们再练习一会，然后就休息。】少女答道。杰西卡是个开朗的女孩，和她在一起，也许能稍微放松抑郁的心情。 --------------- “父皇。我进来了。” 皇宫一角的静室外，凯特林娜?葛雷克熙亚轻轻推开了木制的门扉。 这是一个十尺见方的小房间。房间里纤尘不染，却几乎空无一物。帝国的最高统治者，迪特弗德三世皇帝身穿朴素的青色衣袍，背靠一面墙盘膝坐着，双目微闭。 “父皇。”林娜小心翼翼的说。 每当迪特弗德三世心情不佳的时候，他就会来这个小房间发呆。他的两位好友，海威尔公爵和弗雷德里希宰相，都会知趣的避开这时候的皇帝。当然，林娜从小就不跟生父生活在一起，对父皇的习惯可谓一无所知。她并不知道……父皇过去从不在这个房间里见任何人。 可这一次，皇帝却把林娜叫到了这里。 “林娜。”迪特弗德三世睁开眼睛。他看着面前的女儿，神色有些复杂。 他已经记不清上一次和两个女儿见面时自己说了些什么了。大概就只有公务吧。 迪特弗德三世皇帝清楚，自己和两个女儿之间有着隔阂。恐怕在两个女儿心底，还是把养父海威尔公爵当成是“父亲”。毕竟，若没有长时间的相处，感情就只能是无根之萍罢了。 皇帝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见到碧娜。对于碧娜和克利夫的婚事，他其实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只要让帝国的血脉能够在本国延续，女儿选谁做丈夫就看她们自己的意愿。 第三十章 帝皇之心（三更完毕） 克利夫乃是埃里奥斯数一数二的年轻俊彦，和碧娜感情也极好，皇帝也就坦然接受了……谁知结果却是如此。 只是再多的后悔也救不回自己的爱女。 “父皇？”见父亲一言不发，林娜露出疑惑之色。 “林娜。”皇帝微微点头。 他本想安慰林娜。可是，当女儿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他却又什么也不想多说了。他能说什么呢？林娜并不是小孩子了。她和碧娜一样，是一位强大的青空级秘仪战士，将战死沙场视为最高荣耀。 保护不了臣民的皇帝，称不上合格的皇帝。而保护不了女儿的父亲，也称不上合格的父亲，迪特弗德三世默默的想。 “是朕……不。是我错了。”迪特弗德三世缓缓的说。 “父皇？”林娜瞪大眼。在这一瞬间，面前的人不再是那位有着无限威严的皇帝，只是一位因为没能保护好爱女而痛心的父亲。 迪特弗德三世心中微微叹息。 在迪特弗德的弟弟，迪特玛尔去世之后，迪特弗德将侄子迪米收为养子，并立誓要把他培养成优秀的帝皇。 而在今天，这位帝国皇帝、也是传奇秘仪战士再一次于心中发誓。 为了自己心爱的妻子丽琴妲皇后。 也为了皇家的尊严和延续。 自己必须保证孩子们的安全……并且守护好这个国家。 仅仅数秒之后—— “林娜，”皇帝说道，悲伤的神色已经从他脸上消失了，他已经恢复了帝国皇帝一贯的威严，“对克利夫的背叛。约翰有说什么吗？” “啊……”反而是林娜被吓住了，“没有。约翰和他的同门在一起，似乎在谋划什么——” “如果朕为了你的安全，”皇帝淡漠道，“命你不得再与‘群星之星’接触，你会同意吗？” “我不会。”林娜斩钉截铁的说。她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他的表情毫无变化。 和预想的一样任性，皇帝心想。很有你母亲的风范……不过，这也在预料之中。 “这样啊。……那么，为父姑且尊重你的选择。我会继续观察他……确定他是否值得信任。” “父皇！”林娜惊喜。 “还有，”皇帝说道，“拿着这个。”他从怀中取出一串玫红色的项链，放在地上。 “这是什么？”林娜好奇的望着那串项链。那上面坠着一块暗红色的宝石。 “这是魔法铠甲‘女武神’，”迪特弗德三世说道，“是帝国先辈的秘仪战士和法师们留下来的东西。” “这是盔甲？”林娜拾起项链，仔细的端详着。 “只要佩戴着它，你就能听凭心意让它化为不同的盔甲，式样一切随心，”迪特弗德三世说道，“即使是受到偷袭，它也会自然展开的保护你。” “随心变化？自然展开？”林娜惊讶看着手中的项链。 林娜平时是不爱使用盔甲的。穿戴一套重甲，既浪费时间，又十分笨重。但是……若一件盔甲能够自由的轻甲和重甲之间变化，又不需要花费功夫穿戴，那就可怕了！更何况，它还能为主人抵挡偷袭。 “它很珍贵。”林娜说。 “但对帝国来说，也不算什么，”迪特弗德三世说道，“现在朕把它送给你作为护身之物。” 林娜望着手中的项链。这是每一个武人都梦寐以求的宝物。 “父皇。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半晌，林娜说道。 “哦？”迪特弗德三世露出狐疑之色。 “我知道您已经赐予了维克托重要的护身宝物，那么，请问您能赐给维多利娅，和我同样的魔法盔甲吗，”林娜深吸一口气，“我希望您这么做。” 迪特弗德三世脸上震惊的神色一闪即逝。 “为什么？”他冷漠的说，“如果朕拒绝呢？” “她是我们的家人，父皇。”林娜说道。 “我也把克利夫当作家人，林娜，”迪特弗德三世冷笑，“可他却辜负了我们的信任。和克利夫相比……道格拉斯小姐只会更加可疑。” “父皇！”林娜急切道。 “朕心意已决，”迪特弗德三世道，“对忠心耿耿的人，朕自然会做出安排……好了，你下去吧。” “如果您拒绝，”林娜却没有退下的意思，“那我就把我的……‘女武神’转送给维多利娅。” “林娜！”迪特弗德三世吼道。 “我也许已经失去了姐姐，”林娜却深深的向父亲跪了下去，“现在危机四伏，我……实在不想另一位姐妹也遭受危险。求您了。” 半晌的沉默。房间里静的好像能听见一根针落地的声音。 “哈哈……”忽然，迪特弗德三世笑了起来。 “父皇——”林娜惊愕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朕本以为，”迪特弗德三世说道，“这世上只有一个小傻瓜。哪知道，仅仅一天，就又多了一个。” “什……” “就在昨晚，朕赐给迪米护身宝物的时候……”迪特弗德三世悠悠的说，“他也对朕说：‘请赐给维多利娅同样的东西。如果您拒绝，我就把我自己的转赠给她。’你和迪米虽不是亲兄妹，说的话倒是一模一样。哈哈……” 林娜忍不住道：“那是因为迪米他……” “放心吧，”迪特弗德三世说道，“你们的要求，朕不可能无视。其实……就在你们之前，朕已经秘密赐给维多利娅适合她的护身宝物了。朕绝不会让你们中任何一个处于危险中。” “父皇！”林娜心中感激。 “现在碧娜不在，你和迪米，以及维克托和维多利娅，你们几个更需要团结，”皇帝点头，“现在迪米和你都让我很满意。好了，下去吧……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以自身的安全为优先！眼下敌暗我明，决不可逞一时之勇。” “是。”林娜应道。她再次向父亲躬身行礼，尔后退去。 静室里再次只剩下皇帝一个人。 “团结……”皇帝喃喃自语。 “陛下！”忽然，皇帝脑海里传来一个他极为熟悉的声音。 “弗雷德，”皇帝知道这是弗雷德里希宰相运用法术的紧急传讯，“怎么了？” “发现碧娜公主的所在了，”宰相肃然道，“在极北之地。” 第三十一章 请恕我拒绝 城郊。 杰西卡?哈恩躺在一座哨塔的石阶上，百无聊赖的望着晴朗的天空。一位个子高挑的红衣女子站在一旁，表情中满是无奈。 “杰西卡，”她压低声音说，“这里是军营。虽然大家不会说什么——但是，还是希望您注意——” 这座哨塔已经有几十年的历史了。近二十年前，迪特弗德三世皇帝继位后，这里成了帝都的新兵营地。几乎整个帝都的青年士兵都在这里接受训练，然后被派往临近的地区驻扎。表现优秀的人有资格被选为帝都的城卫军。而当士兵们役满两年之后，只有少数会留在军队，得到一个不高不低的军职，开始自己的晋升之路。 杰西卡略显吊儿郎当的样子引来了不少新兵的侧目而视。身为征兵官，红衣女子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她。 “知道啦，姐姐。”杰西卡嘟了嘟嘴，却老老实实的坐直了身子。 红衣女子简?哈恩的年纪比杰西卡大好几岁。她并非正妻所生的孩子，也没有资格继承哈恩家族。 帝国男爵以上的男性贵族拥有娶不止一位妻子的权力。只是最近几位皇帝都只有皇后一位妻子，又与教会修好，一妻的风气才在贵族圈子里推广开来。可娶了不止一位妻子的贵族终究还是有的。 哈恩伯爵就是其中的一个。 简?哈恩为人勤勉，早早就加入军队，尔后成为帝国的征兵官，一直尽忠职守。 “杰西卡，”简忍不住说道，“我们……” “姐姐你招募过那么多士兵，”杰西卡笑道，“现在不过是多一批要接受训练的新兵而已……没问题的。” “可她们不是新兵！”简说道，难掩担忧之色，“让这些大小姐，在这里……” 最开始，事情只是哈恩伯爵的几位贵族老友，拜托哈恩伯爵这位城卫军领袖帮忙，为他们的爱女找几位可靠的武术教练。 结果，杰西卡不知从哪儿听说了这事，缠着父亲想让大家一起去军营接受训练。哈恩伯爵正苦于人手不足，也就乐得顺水推舟，把事情交给了女儿打理，却不料杰西卡“连蒙带骗”（简?哈恩的观感），愣是把自己认识的大小姐们诓去了新兵训练营…… 这些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或是凭借家族的人脉或财力，或是拥有早早准备好的婚约，怕是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也有去军营亲自接受训练的一天。 原本，帝国的年轻女子，若是没有结婚或成为施法者，就必须缴纳巨额款项，以免去兵役的责任。杰西卡透过父亲的关系，开出了用三个月的训练代替一年兵役的条件，即使那些原本准备为女儿缴纳金钱的贵族，为了节省口袋里的金币，也纷纷答应了杰西卡的请求。 眼下帝都人心惶惶，有婚约在身的贵族小姐也大多愿意学点自卫能力。可怜的大小姐们或是糊里糊涂，或是被长辈半强迫的签下了协议，要和真正的新兵们一起接受训练…… “我们也不是小孩子了。”杰西卡乐观的说，一副船到桥头自然直的模样。 “随便你吧。”简也唯有叹息不语了。 再过几个小时，大小姐们就要来军营报到了。但其中还有一个特例…… “啊，维多利娅！”望着远远走来的少女，杰西卡一跃而起，向少女连连挥手。在杰西卡认识的贵族女孩里，只有少女自己就拥有爵位。少女没有监护人给杰西卡“忽悠”，对杰西卡来说，想让少女参加她的计划，就非得让少女自己同意不可。 在杰西卡心中，说服整日“无所事事”的维多利娅是很轻松的。甚至她邀请少女过来的时候，都没有具体谈到她是被邀请来做什么。 “杰西卡。”看着热情招呼自己的杰西卡，少女心里却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 五分钟后。 “所以？”少**沉着脸说，“这就是你把我喊来的理由？” “没提前说清楚算我的不是。”杰西卡捋着自己的亚麻色头发，笑嘻嘻的说。 少女看了一眼旁边的简。这位黑发的红衣女子就是此前在沙龙上和玛格丽特一起为难自己的征兵官。想不到她和杰西卡居然是姐妹……明明无论是相貌还是性格都没多少相似之处。 “我明白了。”少女说道。 “我相信你会是个好士兵的，”杰西卡欢天喜地的说，“你和别人不一样——” “可很抱歉，”少女面露为难之色，“请恕我拒绝。” 杰西卡脸上的笑容不由得一僵。 “为什么！”一旁沉默不语的简喊了起来，“维多利娅——对不起，女男爵大人——这是杰西卡的好意，你……” 在简看来，像维多利娅这种没有婚约在身，又不愿意交出大笔金金钱的贵族女子，通过一次简单的集中训练就免掉为军队效劳的责任，应该求之不得才对。 “林娜——我是说凯特林娜公主殿下她们——答应陪我练习战斗技巧。”少女盈盈的向两人鞠了一躬。 少女的基础训练即将结束，秘仪战士的针对性训练也已经开始。所以少女对杰西卡她们这般说，也不算撒谎。 “这……”果然，少女的话把杰西卡和简吓住了。少女眼下住在皇宫里两人是知道的。望着少女“诚挚”的表情，两人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少女心中却是另一番滋味。 要知道……少女本来就是秘仪战士，一旦公开，就会在帝**队中拥有近乎于天然的权威和地位！即使是这座营地的最高负责人，也不过是一位青空中级的秘仪战士而已，勉强和少女相当罢了。 【其实比起天寒地冻的军营，】小薇在少女心中感叹，【暂时她们还是呆在帝都的城墙里更安全一些。】 【可我们不应当阻止任何人变强的意愿。】少女轻声回复。 杰西卡困扰的挠了挠头。她早已见识过少女敏锐的反射神经。如果她能在皇宫里找到更好的“教练”，那自己确实没有理由让她来自己这边。 “我明白了，”杰西卡勉强的笑了笑，“维多利娅，抱歉。” 反而是少女心中有些愧疚。毕竟杰西卡什么也不知道…… “你的想法倒是很好……”少女说，突然灵机一动，“你说大家下午就来报到——那你们晚上是打算回城休息呢？还是……” 也许抽空“慰问”一下大小姐们也是不错的主意，少女心道。倘若我们能把林娜、迪米或维克托拐来振奋一下她们的士气——少女可不认为这些大小姐们的热情能维持多久——那就更好了。 “我们不回城，”杰西卡说，“开始我打算让大家住在这。不过，安琪尔跟我说，她的二叔愿意在恩戈尔庄园为大家提供一些合适的‘铺位’……” --------------------- 恩戈尔庄园。 威廉?恩戈尔的房间。 房间的主人，恩戈尔老侯爵的次子，威廉·恩戈尔跪伏在地上。在房间的对面，戴着兜帽的黑袍人发出奇异的笑声。 “大……大人……”威廉头顶上满是汗珠，“请问我……我做错了什么吗？” “不，你只是见机行事，”身材魁梧黑袍人轻声道，声音森冷，“你做得很好。” “时候到了。” 第三十二章 还乡行 奥卡德联邦。 浮沙城。 尼古拉斯?贝斯特议长站在一座灰色法师塔的顶端，眺望着远方的无尽黄沙。巍峨的浮沙城仿佛一艘雄伟的方舟，在无尽沙海里乘风破浪前进着。 忽然—— 尼古拉斯议长身后，一位身着黑色风衣，背生褐色双翼的年轻男子划破长空，从天上直接降落在塔顶。如果仔细观察就可以发现……年轻男子背后的双翼其实是由无数砂砾构成的。男子一落地，背后的双翼就自动消散，尔后对着议长单膝跪下。 “里昂，沙中的雄狮，”尼古拉斯议长却连头都不回，“你是来辞别的。” “是，尊敬的隼之主大人，”淡金色短发的男子恭敬道，“我，里昂哈德?施密特，代表我们十三位秘仪战士……在此向您辞别。” “看来你找到了新的主君。”尼古拉斯议长显得平静。 “怎么会？”里昂哈德连道，“我早已发誓终生效忠于您。正是因为效忠于您……所以才会向您辞行。我们十三人受联邦庇护已久……不会再厚颜盘桓下去。” 尼古拉斯议长转过头来。他用自己鹰隼一样的目光盯着里昂，却隐隐有一丝悲戚之色。 “没有挽回的余地吗？” “迪特弗德三世为人残忍狡诈，我们若是继续托庇于此，他定然不会对您善罢甘休。爱博哈德已经先行往帝国去了，我们其他今天……也将回归故乡。”里昂用他温和的声调叙说着。 “复仇。就这么重要吗？”尼古拉斯议长说道。 “我将用我剩余的全部生命向迪特弗德皇帝复仇，”里昂说，“但是……我此去的目的却不在于此。” “你们是要救出你落在迪特弗德手上的家人和朋友，对吗？”尼古拉斯议长心中了然，“即使赌上你们自己的生命？” 里昂犹豫了一下。 “如果可能，我会用我的生命，换取同伴的安全。”他说。 片刻的静默。黄沙为风扬起，飘落在二人的衣衫上。 “真希望能在战场上目睹你的英姿，”尼古拉斯议长说，“真希望你能做我的将军。” “我也希望能永远在您的麾下征战，我的主君。”里昂轻声道。 尼古拉斯议长沉默无语。 “去吧，”半晌，他说道，转过身去不再看里昂，“祝你们得胜。” 里昂起身向议长鞠了一躬。然后，他便展开他的沙之双翼，腾空而起，向着城市的另一端飞去。 “里昂……”尼古拉斯议长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自言自语。 他所暗中储备力量，即使同时对抗法权国和帝国，也有自信一战！然而……法权国和帝国毕竟立国多年，底蕴深厚，议长虽然自大，也不愿意太早暴露自己的计划。 “战争开始之后，若是你们尚在，定然将你们尽皆接回联邦，”尼古拉斯议长心道，“就看你们在迪特弗德和弗雷德里希的手段下，能活下来几个了。” “‘永夜法皇’彼得?克利夫……希望真的能如他所说，将法权国和帝国相互靠拢的趋势彻底逆转，”议长暗想，“他终究是黑之主帕拉梅德斯的弟子。” …… 浮沙城角落的一处小屋中。屋子里光线昏暗，却有十余道人影聚集于此。 里昂推门而入。 “哥哥！”看着里昂走进屋里，一位同样有着淡金色头发的少女用她银铃般的声音欢呼了起来。屋子里的其他人也都围了上过去。 “莉莎。”里昂点头。他怜爱的看着自己的妹妹，心中却满是痛苦。他们逃离帝国的时候妹妹还只是普通人，然而现在……既然妹妹也成为了秘仪战士，那么她所能选择的命运就只有和自己一样。 “爱博。”里昂望着从里屋走出来的褐发男子，也是他的好友爱博哈德。 “一切都已经就绪。”爱博说道。 一道佝偻的身影跟在爱博身后。里昂从未见过他。 “你是……” “老身失礼了……”那位两鬓斑白的灰袍法师向里昂行礼，“在下戴维?萨厄尔，是‘永夜法皇’大人的仆人……里昂纳德大人，莉莎洛特大人，还有诸位尊敬的阁下，在下代‘永夜法皇’，向诸位问安……” “客套就不必了，”里昂却道，“说好的传送阵在哪里？” “就在里面。是大人专为诸位准备的……大人也费了很大心血，我便是暂时维持它都倾尽全力了……请诸位尽快……” 里昂看了一眼周围的伙伴们。伙伴们也都在望着他。所有人都在等着他踏出第一步。 “我们走吧。”里昂说道。 里昂第一个迈开脚步，其他人一言不发的跟在他身后。正如萨厄尔所说，里屋通向帝国的传送阵已经搭建完成了。能容十余人并肩站立的传送阵闪烁着幽蓝色的光芒，仿佛在邀请他们进入。 “帝国……”里昂深吸一口气。回归的时刻，终于要到了。 ---------------------- 帝国。恩戈尔庄园。威廉?恩戈尔的房间里。 “永夜法皇”神色自若的望着面前的传送阵。不远处的威廉就显得焦躁不安了。 “为何还不到？”他焦急的瞪着墙上的挂钟，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冷静，威廉，”一袭黑袍的“永夜法皇”说道，“帝国贵族就是这么迎接客人的吗？” 威廉只得坐下。今天也是决定他命运的时刻，他实在无法冷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 传送阵的光辉，忽然增强了。耀眼的蔚蓝色光芒瞬间充满了整个房间。 威廉被强光闪得只得闭上眼睛。而“永夜法皇”就像全然没有受到影响一样，迎着强光，站起身来，直视着传送阵中出现的十几道人影。 乘坐超长距离的传送魔法阵显然不是一种舒适的体验。就连里昂这种久经沙场的秘仪战士都感到颇为眩晕。若不是众秘仪战士的体质好的惊人，恐怕此时早已晕了过去。 “这里是……”从眩晕中恢复，里昂警惕的打量着周遭。 “永夜法皇”的脸上第一次露出笑容。 “欢迎你们，诸位秘仪战士，”他说道，“欢迎你们回到故乡。” …… 迪特弗德三世皇帝多年前掀起的风暴，毁灭了许多大贵族。 当时新即位的迪特弗德三世皇帝膝下无子，贵族们便希望扶植一位皇帝的远亲作为帝国继承人。数年过去，皇后为迪特弗德三世生了一对双胞胎女儿，贵族们便意欲对她们下手。 迪特弗德三世将这两个女儿——也就是碧娜和林娜——隐瞒身份送去阳炎城公爵海威尔之处抚养，自己则暗中收集证据，终于在数年后把所有涉案的贵族连根拔起。讽刺的是，迪特弗德三世将自己血缘上的侄子迪米特奥收为养子并立为太子，大贵族们忙了半天，终究是镜花水月。 而那些在尼古拉斯议长协助下艰难逃生的人，终于要开始对帝国复仇了。 第三十三章 恩戈尔庄园的秘密 莉莎洛特?施密特好奇的看着周围，但她很快就感觉无聊了。就像其他古板又野心勃勃的男性贵族一样，威廉?恩戈尔的房间的陈设奢华而又沉闷，缺乏起码的生气。近日来威廉严禁仆人进入房间，让整个房间都显得脏兮兮的。 她考虑了一下自己是否要使用高雅的措辞委婉的来表达不满。然后她忽然想起来，自己现在已经不是帝国淑女了——像一个战士那样直白的发言会好一点。 “我们必须待在这个狭小的地方呆一整天吗？”莉莎抱怨道。 “只要一小会儿。”“永夜法皇”轻轻的说。 “我希望你的计划真的如你承诺的一般可靠，‘永夜法皇’。”里昂低沉道。对这个自称“彼得?克利夫”的男子，他依旧本能性的感到不信任。 “我们有充足的人质，”“永夜法皇”轻笑，“迪特弗德三世已被我诱往极北之地，弗里德里希首相不敢擅自离开皇宫。没有人能够从外侧攻破我们的防御圈。” “有把握吗？” “碧娜公主此刻正在大陆极北之地，那里有蓝海高级的强者看守，又以逸待劳，即使是传奇秘仪战士也要费尽力气才有可能救出。若去的不是皇帝本人，那碧娜便必死无疑。以迪特弗德皇帝的性格，一定会亲自出手营救。” “可除了传奇强者，此刻单单是帝都的蓝海级秘仪战士恐怕就超过十人，再加上蓝海级的战斗法师，”众人之中的爱博担忧道，“他们每一个都不能小觑。其实单凭这座庄园脆弱的院墙，帝都根本无需出动蓝海级战力，我们无法守住帝**源源不断的攻势。” “爱博！”莉莎忍不住反驳，“你为什么……”她想好好抗议一番爱博涨敌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行径，但被哥哥里昂狠狠的瞪了一眼，不得不把到嘴边的话憋了回去。 “我们将拥有全帝国最易守难攻之地。”“永夜法皇”笑道。 全帝国最易守难攻之地……？莉莎不觉满腹疑窦，那是什么地方……？帝都的皇宫吗？ “囚禁你们亲人的牢狱，”“永夜法皇”说道，“将会成为保护我们的堡垒。迪特弗德三世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绝不可能陷落的秘密监牢会落入我们之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莉莎还是一头雾水，“一直监狱、监狱——监狱在哪儿？” “那监狱的入口通道，就在我们脚下，”“永夜法皇”说道，“只要我们配合良好，便毫无风险。” “监狱的入口，在我们脚下……？”听到“永夜法皇”一本正经的说出如此奇闻，莉莎不由得笑出了声，“你是说，我们下方……恩戈尔庄园的地下，有一个其实是秘密监狱的大空洞？”她其实本想说“你在开玩笑”，但是一想到他们全部人的性命可能都已经和这个“玩笑”联系了起来，她还是改了口。 “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大空洞，”众人之中的爱博也开口，“恩戈尔庄园矗立在这里怕是有近百年了。先不提大空洞是怎么建造的，单单是这么多年过去，也不可能不被发现。” “不是大空洞，而是一座半位面监狱，”里昂说，“它根本就不存在于这个空间。”遵守和“永夜法皇”的约定，计划的细节，里昂对所有人都守口如瓶。 莉莎目瞪口呆。 “我也是偶然才听说这个秘密，”里昂说道，“因此我才决定信任你，‘永夜法皇’。” “永夜法皇”微笑。 “数百年之前，当时的帝国皇帝命自己麾下的传奇法师秘密建造了这座半位面监狱，”“永夜法皇”说道，“他褫夺了数十大贵族的头衔，把他们囚禁于此极尽折磨，而出卖那些贵族的恩戈尔家族，则永世沦为看守此地的狱卒，直到今日……这座监狱依旧为皇家关押犯人。” 当年那些被惩处的家族，也有不少强大的法师也秘仪战士，其中大多数并没有参与谋杀。迪特弗德三世赦免了他们的死罪，却仍旧把他们关押在位面监狱里。加上其他帝国因为种种原因不愿意直接处死的施法者，现在这座半位面监狱里，关满了憎恨帝国的可怕强者。 “这座监狱和外界的传送阵都是得到另一边允许才能启动的单向传送阵，”“永夜法皇”说道，“唯有打通半位面时留下的通道允许双向通行。” “这通道也隐藏在恩戈尔庄园中，”里昂心中雪亮，“恩戈尔三代族长，尽皆死于你手……只为了掌控这通道。我们只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克监狱。” “皇帝不在，而弗雷德里希宰相生怕我们偷袭帝都，定然会坐镇皇宫指挥，”里昂说道，“其他人无法对占据了位面监狱的我们产生威胁。你是这么想的吧。” 计划确实远远称不上完美，但至少，有一试的价值。这也是他答应“永夜法皇”的原因。 “我们要如何配合？”里昂问道，“以防万一，我们需要足够分量的人质……” “眼下帝都贵族未出嫁的女儿的，有半数都在这座庄园里。”一旁的威廉?恩戈尔谄媚的说，“还有安琪尔?恩戈尔……”他是这个房间的主人，但是从刚刚开始“永夜法皇”和众秘仪战士就都无视他了。 里昂厌憎的看了他一眼。 “威廉带路，你们去扣下那些大小姐，”“永夜法皇”说道，“安琪尔?恩戈尔交给我。然后我会去找你们，我们一起开启牢狱之门。” --------------------- 帝都。皇宫内。 约翰?歌特轻轻的敲了敲莱维?费奥多罗维奇的房门。他虽不喜欢自己这位阴险的同学，但两人每隔一段时间仍要交换情报。 可这一次，房间里毫无动静。……难道莱维出去了吗？ 就在歌特犹豫着要不要继续等下去的时候，门打开了。“苍白之月”莱维?费奥多罗维奇那张熟悉的脸出现在歌特眼前。 “莱维？”歌特试探的问。他本能性的感到有些不对劲。 “没什么，”莱维眯起眼睛，“进来吧，我的朋友。” 第三十四章 危机降临（二合一章节） 少女打了个呵欠。 大小姐们并不愿意和那些五大三粗的男性新兵们在一起训练。杰西卡和她叔叔一商量，干脆把训练地点直接改在了恩戈尔庄园内。少女起初完全不能理解杰西卡的热情：但看到每个女孩都缴纳了两金币的训练费，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这大概也是一种双赢吧，少女闷闷的想。她不清楚军方最后能拿到多少，但据她的猜测，杰西卡至少能拿到其中一半。一笔好买卖，她想。 说起来今天是十二月二十四日，少女心想。在地球上，是要过平安夜的日子。云上的历法和地球不同，一年十二个月，每个月都是三十天，每六年有一个闰月。 少女已经向迪米告知了大小姐们在恩戈尔庄园接受训练的事，而迪米也似乎真的表现出了兴趣。他向少女承诺，只要将来一有时间，就和少女一起去庄园看看。维克托的表现就要冷淡许多，看起来老师的死对他打击的确很大。不过他也承诺有空会去瞅瞅。 【你，就这么看着？】意识世界里的小薇吐槽。 地点是庄园的演武场。在教官们的指挥下，大小姐们正在挥汗如雨的做着蹲起运动。而少女却和杰西卡一起，坐在不远处的石阶上，惬意的看着其他人训练。少女甚至撑起了自己的“光明之世”，一副享受的模样。 【我能怎么办？】少女一副“我也很绝望呀”的表情，【“完美身躯”让我的体能超乎常人。一下子就会暴露的。】 而且我不知道这样的训练有什么用，少女想。大概是军队的教官们想给这些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一个下马威？ 【至少她们没有人放弃。】小薇说。 【这才不到一个小时，】少女坚定的说，【马上就会有的。除非……】 少女忽然停了下来。 “脚步声？” “完美身躯”赋予少女的并不仅仅有强大的身体素质，还有敏锐的感官。即使训练场一片嘈杂，她仍旧清晰的听到了，从远处响起的，那异样的声响。她秀眉微蹙。 至少有十几个人……少女努力的分辨着，他们刻意压低了声音，却行动的十分整齐……正在向着自己所在的地方靠近……就像是在…… 【小薇。】 【什么？】 【我们……可能有麻烦了。】少女冷静的说。 …… “你们……”看着一群不速之客闯入，带队的教官正要呵斥，却一眼望见了带头的威廉?恩戈尔。 “威廉少爷？”蓄着八字胡的中年教官奇道。他是一位云海初级的秘仪战士。他原本是恩戈尔家族的卫兵，后来觉醒了秘仪能力，才进入军队担任教官。多年的习惯仍旧让他称呼恩戈尔家族的成员“老爷”和“少爷。” 威廉却不说话。 “这里没你的事了。”里昂?施密特说道。 刀光，闪烁。 教官瞪大眸子。这是怎么了……？ 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反应。教官的脑袋离开了自己的身体。意识消逝的最后一刻，他看见了自己正在冒血的躯体。 教官的头颅掉在演武场干燥的沙地上。 地面被教官的鲜血染红了。飞溅的血沫甚至溅到了最近的女孩子身上。直到死亡的瞬间，教官的眼睛仍旧睁得大大的，不敢相信发生的一切。 训练场上顿时响起一片女性的悲鸣。 “安静！”里昂喊道，“反抗者，死！” 大部分人立即不敢吭声了——只是发出一种混杂着喘气的呜咽声。里昂也懒得管她们。 “站在一起。”众秘仪战士之中，爱博主动站出来，帮里昂揽下了“脏活”。他的手中出现了一把三叉戟，刃上隐隐有蓝色电光。看着大小姐们的乖乖的执行了命令，他又把目光投向了另一个方向的少女与杰西卡。两人早已站了起来，都是面色铁青。 “过来，”爱博说，褐色的头发在风中飘动，“待在一起。如果你们想死——我倒是可以让你们选择一种死法。我们这儿有十种不同属性的秘仪兵器……” “够了，”里昂摇头，制止了爱博的威胁，“小姐们，按他说的做。我不想对女性动粗。” 少女和杰西卡一步一步向着其他人的方向走去。少女手中仍旧拿着“光明之世”：但此刻众人仍旧只把它当成普通的阳伞而已。 “已经探查过，”尾随而来的戴维?萨厄尔法师说道，“她们身上，只有这两人有法术波动。”萨厄尔向着少女和杰西卡一指。 “交出身上的魔法物品，否则就死。”爱博再次扬起自己手中的三叉戟。 杰西卡一咬牙。她把自己的手镯扔在地上。 “这是我父亲给我的。”她说。这手镯附带了“飞行”“隐身”和“护盾”三大法术，是父亲哈恩伯爵留给她的保命宝物。但是对面明显有不止一位秘仪战士还有法师，杰西卡实在没把握凭着这点手段从敌人面前逃走。 “杰西卡?哈恩……”里昂轻叹，“你也长得那么大了。” 杰西卡却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你是……” 里昂没有理会她。狮子般的男子转向少女。 “你呢？”他说道，“交出身上的魔法物品。” 少女微微叹息。身着暗红色连衣裙的她盈盈的向里昂鞠了一躬，然后取下了自己的发饰。 暗金色的齐耳短发，瞬间化为了瀑布般的亮金色长发。 “这是能改变发型的小玩具，”少女礼貌的说，“请问您想要这东西吗？” “……你留着吧。”里昂实在没兴趣问女孩子索取这种玩意。 “哥哥，”莉莎却叫道，“我想要。” 莉莎走上前来。 “你能把它借给我吗？”莉莎问道，“我会……” 少女无言的把白色的花瓣形塞到了她手心里。 “可以吗？”莉莎欢喜的说，“谢谢你。” 谁都没有注意到。少女手中的阳伞也是魔法物品。自从在小酒馆里被普通的冒险者察觉了秘仪兵器“光明之世”后，少女和小薇就在阳伞上附加了反魔法侦测的法术。加上小薇的法术让“光明之世”的颜色比传说中有了些许改变，无论是专精侦测的蓝海顶级法师还是见多识广的秘仪战士，都很难发现“光明之世”的真相。 同样，萨厄尔法师也没能发现，少女戴着的项链，手指上的戒指，以及衣服上的衣兜……都隐藏着强烈的魔法波动。 【青空级的法师，】小薇却迅速有了评判，【和通缉令上一模一样。是戴维?萨厄尔法师。他身边的人……我记得……】 【是通缉中的秘仪战士，】少女也想起来了曾经看过的情报，【那个领头的是秘仪兵器宝刀“沙之呢喃”的持有者，昔日‘帝都的雄狮’的里昂纳德?施密特，还有那个叫爱博的也是——恐怕十三人全部都……】 “我若忽然以火焰之翼逃走，同时用火焰风暴制止他们的攻击，能逃跑的几率也不超过五成，”少女心如电转，她可不想成为众人集火的靶子，“这些秘仪战士中说不定就有能克制我的。幸好，他们还没发现我的身份，倒也不用急在一时。” 他们就是在帝都作乱的幕后黑手吗？少女心想。既然她们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绑架人质，那定然有所依仗。与其冒险逃跑，不如暂且混在人质中，看看他们在谋划什么。 “幸好，这几天殚精竭虑，为得就是能对抗幕后主使。”少女并不慌张。“光明之世”的实力，小薇的施法能力，皇帝赐予的宝物……甚至除了这些之外，少女还暗中准备了其他底牌。 ---------------------------- “永夜法皇”走在恩戈尔庄园的道路上。庞大的庄园近乎于一座小镇，“永夜法皇”的步子看似随意，实则快捷无伦，同时没有惊动任何一个人。 安琪尔。计划中最重要的人质之一。同时，她也是开启半位面通道的钥匙。 安琪尔受到的保护远远大于其他人。恐怕，宰相会安插诸多高手在她身边，“永夜法皇”暗想。通向监狱的半位面通道需要恩戈尔家族的当代族长才能开启。“永夜法皇”原是想用玛格丽特的，但……计划出了一点他不愿看到的小小“纰漏”。 她自杀了。 “必须得用安琪尔了。”“永夜法皇”暗想。除非宰相这样的传奇法师强行插手，半位面监狱会严守家族的继承顺位来辨别族长。 “永夜法皇”走到了安琪尔闺房门口。 奇怪了，“永夜法皇”心道。安琪尔的身周他窥探过数次，戒备极其森严，甚至远在过去的老侯爵之上。可现如今……他却没有感受到任何人的气息。没有侍卫，没有暗中的高手，连一个像样的防护魔法都—— “不好。”“永夜法皇”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径直推门而入。 身着粉红色衣裙的安琪尔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好像睡熟了。她身边半个人影也没有。“永夜法皇”皱着眉俯下身去探她的鼻息……然后他确认了。 安琪尔?恩戈尔，此时已经是一具没有生命的尸体。 不是自己做的！ 那么，在此刻的恩戈尔庄园，还潜伏着别人？ “没有任何外伤，”“永夜法皇”轻声自语，“这也就是说……” 魁梧的黑袍法师回过头来，看着自己的身后。明明没有风，房间的门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上了。 “我知道你在那里，我亲爱的师弟，”“永夜法皇”说道，坦然的面对着面前的虚空，“现身吧。” “你知道是我？”一个优雅的男声在房间里回荡，那声音仿佛来自四面八方。 “帕拉梅德斯城的手法，”“永夜法皇”冷笑，“眼下在帝都的黑之使徒除我之外共有三人……可蓓薇儿和约翰都不会做这种事。我说的没错吧？莱维?费奥多罗维奇，埃里奥斯的‘苍白之月’。” “漂亮。”莱维说道。他穿着黑色法袍的身姿从虚空中渐渐浮现，面容英俊而冷酷，深邃的目光注视着眼前的“永夜法皇”。 “在我离开浮空城之后老师才收的师弟……”“永夜法皇”感叹，“比我想象的，更加出色。”他嘴上称赞，心中却是充满了忌惮。 “过奖。”莱维皮笑肉不笑的说。 “只有你一个人？”“永夜法皇”试探性的问道。 “你认为呢？”莱维露出残酷的笑容，碧绿色的眸子里光芒闪烁，“也许，我已经把前因后果告诉了歌特他们？” “永夜法皇”盯着莱维的眼睛。 不，你没有，“永夜法皇”暗想。你和我是近似的生物。你不会把你的计划透露给任何人。除了你自己，你谁也不相信。 你早就看穿了所有的真相。但你对其他人隐瞒了一切。 “可我还有后手呀，”“永夜法皇”若无其事的说，事态还在他的掌控之内，“即使玛格丽特和安琪尔都死了……我也有办法打开那扇门扉。”在玛格丽特和安琪尔之后，继任恩戈尔族长的就是威廉。他同样处在自己的控制下—— “不，你没机会了。”莱维笑吟吟的说。 在那一瞬间，“永夜法皇”骤然明白了什么。 第四黑之使徒，“斯卡鲁之杖”的持有者，大陆上最才华横溢的死灵师，恐惧与死亡的化身。 莱维·费奥多罗维奇。他所背负的黑暗丝毫不亚于“永夜法皇”。 第一次，“永夜法皇”的脸色变了。 “你——” “如果我杀死这座庄园里的所有活物，”莱维温和的说，“你就绑架不了任何人了。是不是很生气？来试着阻止一下我吧，我敬爱的大师兄，帕拉梅德斯城的‘永夜法皇’。” …… 与此同时。 虽然距离晚饭尚远，但庄园的仆人已经开始了忙碌。 一位女仆哼着小曲，正在厨房的一角忙碌。上个月她刚刚新婚，丈夫是庄园的一名卫兵。 “嗯？” 忽然女仆感到一阵困倦。刚洗刷干净的盘子从她手中滑落，掉在地上摔的粉碎。 “不好，要挨训了。” 这也是女仆心里最后的想法。她一个踉跄，就扑倒在地，一动也不动了。 厨房里所有的仆人，此刻或躺或坐，都已经陷入了沉睡。他们的皮肤正在迅速变成黑色。 第三十五章 黑吃黑 几乎是一瞬间，“永夜法皇”在庄园各处遗留的查探法术就发现了异变。以安琪尔的闺房为中心，庄园一角的生灵都陷入了昏迷状态。无论是贵族、护卫还是仆人，都失去了意识，瘫倒在地一动不动。 “没救了，”“永夜法皇”立即有了判断，“是死灵气体。吸入了‘死气’……再也救不活了。” 嗖！ “永夜法皇”的手中发出淡淡金芒。一座金色的防护罩出现，将小半个庄园都笼罩在其中。整个死气弥漫的范围，都被防护罩圈住。 “防护法术，”莱维嗤笑，“想不到你贵为毁灭的化身，也会屈尊纡贵，施展防护法术。” “永夜法皇”微微皱眉。死灵气体正在以他所在房间为中心迅速扩散，若不是他施展的护罩法术将死气区和外界隔开，阻止了死气的进一步蔓延，只怕数分钟内，庄园里的生物就会近乎死绝！还好，秘仪战士和人质们在死气区之外。 “让我猜一猜，”莱维仍旧保持微笑，“你心疼这些蝼蚁的性命？还是说……你在担忧你的人质？” “做出如此屠戮之事，”“永夜法皇”冷笑，“你是准备好让我背黑锅了吧。怕是连不在场证明都已备好……身为埃里奥斯的法师领主，却如此无情，佩服，佩服。” “他们并非我的领民，”莱维优雅的说，“而且论冷酷，我比你还差不少。” “很多强大的施法者宁可对抗一支军队，也不愿和一位强大的死灵师为敌，”“永夜法皇”说道，“论杀人的高效，‘苍白之月’莱维?费奥多罗维奇……你的确令我惊叹。十七处！为了确保死气扩散到庄园的每一个角落，你足足布下了十七道释放死气的法术。” “可惜，每一处都被你一念之间就罩住了，”莱维感叹，“我准备的‘死气’无色无味，我还以为，能够侥幸漏下一两处呢。” “至少你的目的达到了。”“永夜法皇”面色平静。 “什么？” “开玩笑。你一开始就没指望这种雕虫小技能阻碍我的脚步……对吧？你只是想用这无聊的招数分散我的注意力，不是吗？只要我分心去保护人质，就有可能出现可乘之机……” 莱维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可惜，”魁梧黑袍男子纵声长笑，“你竟然把希望押在这种小伎俩上。想要和我作战，就得拿出点真本事来，莱维?费奥多罗维奇！” 气浪，蓦地从“永夜法皇”身周爆发。莱维似乎措手不及，被这气浪掀飞出去，撞在一面木制书架上。书架倾倒，书籍散落……可那众多书籍甚至连落地的功夫都没有，就尽数腐朽，化为尘埃四散。 仅仅一个呼吸的时间。原本是书架的地方，书架和书籍就都消失了，只剩下几块干枯的朽木还在提醒人书架的存在。 ……不仅仅是书架。 房间里的一切，都在迅速化为飞灰。书桌，床，甚至是倒在地上的安琪尔的尸体，都在眨眼间腐烂成泥，连渣滓和骨头都没有剩下。 莱维?费奥多罗维奇从一开始就释放了两种不同的死灵之气。第一种足以在数秒内毒杀普通人，而另一种，能在瞬间把最强壮的猛犸象腐蚀成飘落的尘埃。莱维将第二种死气隐藏在第一种之后释放，更加防不胜防。 莱维从未指望第一种死气能对“永夜法皇”产生威胁。正如他所想的那样，“永夜法皇”的体质异于常人，他甚至直接吸入了第一种死气都会安然无恙。 但是，即使是莱维给予厚望的第二种死气，在“永夜法皇”面前也不过是个笑话。 “你的身躯……难道比钻石还坚硬……？”莱维从地上缓缓的爬了起来，“还有刚刚那是什么……？你在自己身体里养了一只风元素生物，还是说……？” 而“永夜法皇”仅仅是冷哼了一声。此刻房间里，除了两名黑袍法师，其他一切都已经被死气所腐蚀，化为乌有。 “所以，你还是太过愚蠢，莱维?费奥多罗维奇。” “永夜法皇”伸出手去。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掐住脖子一般，莱维的身躯被举到了空中。死灵师拼命挣扎着，脸色涨红了，好像在试图吸入维持生命的空气。 “你……我……”莱维想说话，可似乎因为脖子被那只看不见的手卡住的原因，只能拼出几个零碎的单词。 “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永夜法皇”说道。 而莱维似乎快要窒息了。他露出求饶的目光，“永夜法皇”就像没看见一样。 “第一个问题。是谁给你勇气来算计我的？如果我没看错，你应该是想引诱我近身战，然后用你那足以腐蚀万物的死灵法术攻击我吧？” 莱维死死的盯着“永夜法皇”看。他看上去已经完全停止呼吸了。 “第二个问题。明明没有任何像样的防护魔法，你也让你的身体同样沐浴了死气。你是怎么活下去的……？” 莱维没有说话。房间里一片死寂。 “你以为你的演技能够瞒过我吗……？你根本就不需要呼吸，莱维?费奥多罗维奇，你这行走在人间的‘死亡’……！” 伴随着“永夜法皇”的吼声，莱维的脖子发出“吱”的一声脆响，以一个夸张的角度被扭向了一侧。莱维的身体就像断了线的人偶一样摔倒在地——可立即就稳住了身子。 莱维?费奥多罗维奇，即使脖子被扭断了，依旧好好的站在原地。 “讨人厌的活巫妖。”“永夜法皇”说道。 巫妖。世界上最为可怕的死灵生物之一。将灵魂和躯体分割开放入特制的“命匣”之中，躯体则化为死灵生物。只要命匣不灭，巫妖就不会被杀死，无论杀死巫妖多少次，其肉身都会一次又一次的再生。 在云上时代，巫妖放在命匣内的灵魂一样不断衰老，无法永远存在。 可是，至少无法被人杀死！ 而眼前的莱维和一般的巫妖还有不同。“永夜法皇”感受不到他身上的死灵之气。这个身体是活的……至少看上去大部分是活的。可惜，虽然能过瞒过几乎所有查探，但是这个男人本质上仍旧是操纵着活人身体的死灵。 “呀，”莱维用自己的后背对着“永夜法皇”，因为他的脖子已经被扭断，脸庞反而正对着敌人，“我还以为我装的不错呢。好久没体验过被人掐住脖子的感觉了。” “我原想对你用点酷刑的，”“永夜法皇”叹息，“现在看来也没用了。” “你确信你已经赢了？”莱维依旧保持微笑，只是那个脑袋错位的样子让人不能生出半分好感。 “我可不关心你把命匣丢在了什么鬼地方，”“永夜法皇”说道，“我已经在你身上浪费太多时间了。消失吧。” “永夜法皇”挥一挥手，莱维的脚下就生出了蓝色的火焰。碧蓝色的烈焰跳动着，瞬间吞没了莱维的身子。莱维口中念念有词，施展着强力的防护法术，可瞬间增强的火势还是攻破了他身上刚刚出现的青色防护罩。巫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呼——然后就在火焰中被焚烧殆尽。 …… 空荡荡的房间里，“永夜法皇”微微喘息。 “真的浪费太多时间了，”他恼恨的想，“可恶的‘苍白之月’。” 莱维的命匣还在，过不了多久，他还能再回来。而且，庄园里还剩十六处的“死气井”也没解除。刚刚为了让自己能全力对付莱维，“永夜法皇”将近三分之一的精神力量都被注入了那些防护罩，让那些防护罩能脱离自己的维持而存在。如果不是事先在庄园里布置了大量机关，“永夜法皇”还做不到这一点。 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去找那些死气井……然后，迅速和那些秘仪战士汇合…… “永夜法皇”推开了房间的门。自从莱维出现后，这扇门就没有打开过。 “……” “永夜法皇”的表情凝固了。 “该死，”看着眼前的景象，他低声骂道，“我早该想到的。为什么偏偏这扇木门没有被腐蚀。” 在“永夜法皇”面前，原本的走廊消失了。出现在“永夜法皇”眼前的，只有一片望不到尽头的白色广阔大地，和同样无边无际的纯白色天空。房间仿佛一个孤岛，孤零零的耸立无尽白地中间。 ……空间魔法的封印。 “苍白之月”并非只准备了一种手段。从一开始，他就做好了失败的准备，把整个房间用空间魔法传送进了另一个维度的空间。 “莱维……！” “刚刚你给了我很多指导，我敬爱的大师兄，”莱维?费奥多罗维奇的声音在广阔无垠的白色天地之间回荡，“现在轮到我了。” --------------- “哥哥？” 人质所在的广场，莉莎看到自己的兄长忽然转身离去，奇怪的问道。 “没什么，莉莎，”里昂温和的说，“我去去就来。” 和其他人不同，修习有空间秘仪的里昂能清晰的感受到庄园的空间正在震荡。而那位“永夜法皇”也还没有回来。 难道是遇到什么对手了？ 里昂向着“永夜法皇”消失的方向走了过去。他没有喊上其他人，因为他知道其他人的实力还不足以掺合到这种层次的战斗中。 第三十六章 无月之夜（附爆发预告） “永远不要在敌人选定的战场作战……”“永夜法皇”脸色阴沉，“这个最简单的道理，我却忘记了。把我逼到这一步，了不起，莱维?费奥多罗维奇。” 显然，和那些低级巫妖不同，“苍白之月”莱维?费奥多罗维奇能同时激活多个身体协同行动。在此时此刻的恩戈尔庄园里，莱维就准备了不止一具身体。 刷拉！ 感受着自己在恩戈尔庄园留下的传送道标，“永夜法皇”在虚空中用力一扯，一道蓝色的传送门凭空出现。 “你以为这样就能从我的世界里逃出去？”莱维好似从四面八方同时响起的声音不温不火的说着。 “……” “永夜法皇”凝视着传送门的另一侧。他的确看到了房间门口的走廊……却不位于恩戈尔庄园的过道里。在传送门对面的空间，横七竖八的豪华大理石走廊层层叠叠，上上下下，循环往复，向着远处无限绵延，漂浮在无尽的虚空中，根本找不到起点和终点。 循环空间。 原来如此……“永夜法皇”心中了然。这里是现实世界和位面牢狱之间的夹缝……莱维利用两个空间之间的褶皱，制造了一个独立的扭曲空间…… 黑袍男子冲进了传送门对面的无尽走廊中。“永夜法皇”的身影沿着走廊向前奔跑。 “你跑不掉的。”莱维的声音说道。 黑袍男子仿佛狂风，大跨步的在没有尽头的走廊上疾奔。他甚至时不时就开启一道新的传送门冲进去。可无论他尝试多少次，他开启的传送门都只能在莱维的扭曲空间里来回传来传去。 “你以为我会留下明显的破绽让你逃走？不，你只能永远徘徊在这里，”莱维嘲弄道，“永远。” “……” 也不知过了多久，“永夜法皇”猛地停住了。他抬起头，仰望着头顶的白色虚空。 “放弃了吗？”莱维嘲笑。 “我只是放弃逃出去了而已，”“永夜法皇”说道，洪亮的声音响彻在回环的空间中，“我觉得，相比逃走，还是打倒你本人比较快。” …… 恩戈尔庄园。 一袭黑袍的莱维?费奥多罗维奇皱起眉头。他手中握着他的斯卡鲁之杖。这柄法杖的杖身没有任何装饰，杖头则好似一个笼罩着蒙蒙雾气的恐怖骷髅头。无尽的魔力在法杖上翻涌着，让周围的空间都仿佛微微震颤。 “打倒我本人？”他说道，“别开玩笑了。你怎么打倒我本人？你不过我的囚徒罢了。” “……三十七。”“永夜法皇”说道。 “……什么？” “三十七个，”“永夜法皇”的语气平静得好像在讨论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这就是你在恩戈尔庄园准备的分身数目。我说的对吗？‘苍白之月’。” “你……”莱维表情微变。 “在现在的庄园里，共有八百八十九个‘**’智慧生物，大多数都散发着不同的精神波动，”“永夜法皇”说道，暗色的双眸幽深似海，扫过无尽虚空，散发出不怒自威的气势，“可其中足足有三十七个，每个精神波动一模一样。莱维?费奥多罗维奇，你的灵魂位于巫妖命匣之中，无论你有多少分身，都共享一个意识和精神波动……我说的没错吧，‘苍白之月’？” 是我的疏忽，莱维暗想。 “其中有一个分身，”“永夜法皇”说道，“我感受到他与众不同的力量。那是斯卡鲁之杖的力量……那就是你的主分身。” 莱维脸色铁青。每个黑之使徒都拥有一柄属于自己的强**杖。歌特的“曼弗雷德之杖”，蓓薇儿的“西格蒙德之杖”，莱维的“斯卡鲁之杖”……这些近乎神器的法杖增强了黑之使徒们的力量，使用法杖战斗的足以让黑之使徒们判若两人。 “你才华横溢，可没了老师赐予你的‘斯卡鲁之杖’增幅，你还无法施展出足以囚禁我的法术，”“永夜法皇”发出震耳欲聋的笑声，“你应该感到荣幸，莱维?费奥多罗维奇。你是我回归之后，第一个值得全力以赴的对手。现在……” 数不清的黑暗力量开始在“永夜法皇”手中凝聚。莱维拼命操纵着空间，想阻止“永夜法皇”召唤自己的法杖，但这根本是白费力气。没有人能够阻止法杖回到主人身边，就连传奇法师也不行。 一柄权杖开始在“永夜法皇”手中成型。金黄色的杖柄，顶部是一个黑色的水晶球。注视着它，就仿佛注视着漫无止境的永夜。 “当太阳熄灭，永夜便随之降临，”“永夜法皇”轻抚着自己的法杖，“赫利俄斯之杖……不，还是永夜权杖这个名字更合乎我胃口。” “永夜法皇”将手中的权杖高高举起。永夜权杖的黑色杖头好似漆黑的太阳，黑色的火焰熊熊燃烧。以“永夜法皇”为中心，三十七座微型传送门已经打开，每一道门都对准了莱维的一个分身。几乎在同时，三十七股不断跳动着的黑色能量从永夜权杖上升起。 “现在结束了，莱维?费奥多罗维奇。” 在主人的命令之下，三十七道黑色的能量波动就好像有生命一般，分别向着三十七个莱维直击过去。三十七个莱维想要躲避，有的开始遁逃，有的施展防御……可一切都是徒劳。无论隐藏在庄园的什么的位置，是空中，地下还是暗处的房间，众多莱维瞬间就被黑色能量波动碾的粉碎，连一点尸体的残渣都没有剩下。 最后一个倒下的是莱维手执斯卡鲁之杖的分身。英俊的黑袍法师奋力挣扎了两下，很快就被黑色的火焰所彻底吞噬，只有斯卡鲁之杖等几件不惧黑焰的物品掉落在地上。 …… “永夜法皇”手执他的权杖，昂首阔步走进了他打开的新传送门，离开出了崩塌中的空间夹缝。随着庄园里莱维最后一个分身的死亡，这个空间也随之彻底崩溃。现在，“永夜法皇”回到了安琪尔闺房的门口，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永夜权杖已经在“永夜法皇”的手中消失了。生死关头已过，可现在还不到休息的时候。 “爆。”“永夜法皇”喃喃自语。 失去了主人的支持，莱维在庄园最后的“遗迹”，十七处散发这死气的“死气井”，不到一个呼吸的功夫就被彻底摧毁了。现在，恩戈尔庄园重新回到了“永夜法皇”的掌控下。 比预想中多花了五倍的时间……还赔了一个安琪尔……难缠的家伙，“永夜法皇”心想。 莱维的物品就掉落在不远处。高大的黑袍法师走了过去。他俯下身，想碰触那把斯卡鲁之杖。可还没等他摸到那根价值连城的法杖，法杖就从他眼前凭空消失了。 “果然在外还有别的分身。”“永夜法皇”自言自语。他感到一阵疲劳。 他又转而去捡地上的另一件物品。那是一个魔方似的褐色立方体，大小正好可以让成年男性放在手里把玩。 “这是……”“永夜法皇”露出惊色。 第三十七章 只需三招（第一更） 稍后，皇宫的客房中。 “今天的你有点奇怪啊，莱维。”歌特狐疑的望着自己的朋友。 “什么也没有。”莱维说道。 此时在皇宫里的也不过是莱维一分身而已。莱维的所有分身都共享有一个意识。 他心中还在反思刚刚的一战。这一战，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他没能阻止“永夜法皇”。消耗费奥多罗维奇家族多年来积累的财富所制作的大量分身，经此一役死去了近八成之多。老师赐予自己的宝物“掌上冥国”只怕也会落入到“永夜法皇”手中。 “又要暂且蛰伏了。”莱维默默的想。 “唔？”认定了莱维有事隐瞒着自己的歌特正打算换个角度试探他，却被突如其来的一阵敲门声打断了。 “你是？”莱维走向门口。 “打扰了，尊敬的费奥多罗维奇大人，”门对面传来一个女声，“宰相大人邀请您去晋见。” “只有我一个吗？”莱维问道。 “不，歌特先生和蓓薇儿女士他们也会一起。”女声恭敬的说。 “歌特在我这儿做客，”莱维说道，“待会儿我们两个一起过去。” “请两位大人务必尽快，”女声说道，“宰相大人非常着急。” 莱维扭过头去看了一眼旁边的歌特。 【她不是一般的女仆，】只见歌特用手语说道，【应该是一位秘仪战士。要一位秘仪战士全程监视我们去晋见，看样子弗雷德里希宰相真的非常“着急”呢。】 【我们照做就是了。】莱维同样用手语回复。他心中却是暗暗起疑，“永夜法皇”带领众多秘仪战士对恩戈尔庄园的突击，应该还没有被发现才对。难道除了自己，恩戈尔庄园还有其他潜伏着的强者？ -------------------- 时光倒退回数分钟之前。恩戈尔庄园的一角。 白衣男子“虚空之蛇”维克托屏住了呼吸。 心血来潮来恩戈尔庄园瞅瞅那些训练中的大小姐，结果…… 却意外撞见了真正的“大鱼”。 操纵光线的秘仪“曲光”，操纵风和声音的秘仪“风之驭者”，穿梭空间的秘仪“虚空跳跃”。三大秘仪共同作用下，维克托的行动既不可见，也不可听，更不可预知路线。即使是最老练的盗贼，在维克托的潜行本领面前也要甘拜下风。 突袭庄园的秘仪战士共计十三人。保守估计其中至少半数的实力和自己相当。十三人中的最强者，毫无疑问是那位沙中的雄狮，里昂纳德?施密特。 这些日子帝都的案件毫无疑问与他们有关。那么，里昂就是那个杀害老师“断鳞之牙”的凶手吗？ 不……眼前这个手执黑色权杖的“克利夫”更加可疑，维克托想。刚刚整个庄园的空间都在震荡。他究竟…… “又有人来了。”正在暗中观察“永夜法皇”的维克托心中又是一紧。 …… “是你。” 听见里昂的声音，“永夜法皇”连忙把莱维遗留的“掌上冥国”藏进了衣兜里。以后还有的是时间研究它。 “‘永夜法皇’，我很奇怪你为何耽搁了那么久，”里昂问道，沧桑的脸庞上满是疑惑，“出什么事了？你说你要来接收安琪尔的，安琪尔呢？” “发生了一点小小的意外，”“永夜法皇”说道，“无伤大雅。去吧，我们去人质那里，我能打开位面监狱之门。” 而在一旁窥视的维克托心里却焦急起来。糟糕了，他想。如果让他们和部下汇合，自己将找不到一丝机会。 他们是敌人的头目，维克托心如电转。杀死他们，敌人的计划就会被终结！ “虚空之蛇”瞬间就做出了决定。“偷袭杀死其中一个，”他暗想，“然后再正面作战杀死另一个！” 维克托握紧手中的蛇鞭。他唯一的攻击性秘仪“血影”是能够让鞭子暂时化为虚无，无视敌人防御掠过敌人体内，破坏敌人脏器和血管的招数。用来暗杀的话，是再合适不过的。 现在他等待的只是一个下手的时机—— 黑袍男子“永夜法皇”和“沙中的雄狮”里昂两人都已背过身去。选哪一位下手？ 仅仅半秒，维克托就做出了决定。 黑袍男子“永夜法皇”！ 他是一位法师，且似乎刚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战斗。和秘仪战士不同，法师一旦在战斗中耗尽了准备好的法术或是精神力量达到极限，战斗力就会大幅度衰弱。毫无疑问，现在正是刺杀他的最好机会。 “曲光”作用下，维克托周遭的光线都被完全扭曲，让他进入了完全不可被肉眼看到的状态。而“风之驭者”牢牢的掌控着他身侧的风元素，禁绝一切声音。现在走在后面的正是“永夜法皇”。他毫无防备…… “血影！” 维克托心中怒吼。他挥出了自己的长鞭，使出了自己独一无二的攻击秘仪，目标是“永夜法皇”的心脏—— …… 鲜血，流淌。 维克托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他势在必得的鞭子挥空了。而自己的肩头，反而鲜血淋漓。他低下头看去，那是一柄由沙子构成的短刃。短刃刺的很深。 “你太仁慈了，里昂纳德，”“永夜法皇”冷笑，却连头也不回，“为什么不让我动手？若是我出手，他现在已经死了。” “你刚刚已经打过一场了。现在轮到我。”里昂说。 “浪费时间。我要先走了。”“永夜法皇”冷哼。 “三招之内，”里昂说道，“战斗就会结束。刚刚是第一招。” “唔……”感受到肩膀处传来的刺疼，维克托咬紧牙关。刚刚是怎么回事……？这个男人，掌握有侦测类的秘仪吗……？ 无论如何，现在还是撤退，重振旗鼓，维克托心道。可里昂显然不会给自己这个机会—— “沙中的雄狮”，其刀出鞘。 狂风卷起黄沙。两人都拥有“风之驭者”的秘仪，各自操纵着风元素在空中碰撞。较量的结果，却是维克托的全面溃败，强风一边倒向着维克托碾压而来…… 而这正是维克托想要的。他的风抵消了里昂风九成以上的威力，而剩余的风力正好吹走他的身体。眨眼的功夫，维克托已经被吹飞到了远处，而在“曲光”作用下，他已经被鲜血染红的白色身影迅速隐没。 “和你的老师‘断鳞之牙’一样，”“永夜法皇”忽道，“就知道逃跑的胆小鬼。” “老师不是……” 在那一瞬间，愤怒冲上了维克托的头脑。他本已做好立即进行“虚空跳跃”的准备，闪到数百米之外，可“永夜法皇”的话让他失去了理智。他条件反射的空中硬生生站直身子。 “我不能这样！”维克托心中吼道，“这是陷阱！我应该立即逃走，马上！” ……迟了。维克托仅仅因为愤怒耽搁了一秒。而胜负，在这一秒之内就足以决出。 ——里昂已经冲到了维克托面前。 “第三招，”里昂说道，“结束了，年轻的秘仪战士。” “沙之呢喃”，挥落。刀光撕裂了维克托单薄的身躯，鲜血喷涌，将他和里昂都变成了血人。 维克托的身体从空中飘落。 …… “谢谢你了，”里昂轻叹，低头看着地上维克托一动不动的身体，“‘永夜法皇’。” “‘沙漠的雄狮’，我看是虚张声势的雄狮吧，”“永夜法皇”说道，“三招？如果不是我出声刺激他，你根本不可能阻止他逃走。而且若非你占了先机伤了对方，你单单要取胜便已不易。” “你也一样，‘永夜法皇’，”里昂讥讽的说，“我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对手。明明你的精神力都透支到连站着都很为难了，却还勉强撑着。如果我没有出现，恐怕……” “永夜法皇”靠在一面墙上。他从兜里取出一瓶增强精神的药剂饮了下去。这种药剂不能立即起效，但能在之后的数小时内让自己回到巅峰。 “‘虚空之蛇’维克托，”“永夜法皇”摇头，“幸好是个缺乏经验的小子。我们走吧。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恐怕赶来的强者会越来越多。” 两人迅速离去。可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就在两人背过身去的时候，维克托的身体微微动了一下。 “最后的秘仪起效了，”维克托想，他已气若游丝，胸腔几乎被整个刨开，忍受着撕心裂肺的剧疼，意识却还清醒，“‘幻惑’的秘仪，让他们以为我已经死了。赶快……” …… 皇宫中。 大殿里，弗雷德里希宰相正在闭目养神。 “维克托。”他忽然心有所感。 第三十八章 各方行动 在帝都的每一天，迪米特奥?葛雷克熙亚皇子都会去向他那身体欠佳的母后，丽琴妲?葛雷克熙亚皇后请安。丽琴妲并非迪米的生母，可迪米待她如生母一样。 可今天……迪米却没能见到母后。 “皇后贵体抱恙，不能见人，”侍卫告诉他，“迪米特奥殿下，您还是先回去吧。” 迪米闷闷不乐的在皇宫的廊道里走着。他有些不安，可在养母的病上，他的确无能为力。 “殿下！”忽然，一个传令兵自飞奔而来，单腿点地，眼中有惶急之色。 “恩戈尔庄园……等等。”听完传令兵的报告，迪米的表情突然变了。 …… 大殿中。 “确保迪米特奥殿下和凯特林娜殿下的安全。” “召埃里奥斯的‘变化女皇’‘苍白之月’‘群星之星’，奥卡德的‘永恒之血’。确认他们的行踪。” “集结所有城卫军。帝都内所有蓝海级以下的秘仪施法者（秘仪战士）、奥术施法者（法师）、神术施法者（牧师和神圣武士）无论所属，就近在皇宫、城卫军营、佣兵公会、教会广场集合待命。蓝海级施法者，在皇宫大殿前集合。违令者予以拘捕。” “宣布宵禁。所有贵族和平民立即归家。男爵以上爵位及担任公职不能归家者，须在太阳落山之前通报情由。” …… 一道又一道命令签下。弗雷德里希?恩戈尔宰相面无表情的坐在正殿，他漂浮于空中的黑檀木座位上，身边聚集着闻讯而来的蓝海级们。 以城卫军队长哈恩伯爵为首的秘仪战士。，首席战法师泽维尔子爵为首的奥术施法者，以教廷大主教安瑟伦为首的神术施法者悉数到场。弗雷德里希?恩戈尔宰相是在场最矮小的一个，可在他开口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敢插半句嘴。 直到一个深褐色头发的身影闯进大殿为止。 “迪米殿下。”在场的人都微微欠身。 “失礼了……” 迪米一身戎装，焦急占据了他英俊的脸庞。他的眼光落在了大殿正中，那张金色的王座上。他本以为他的父皇会坐在那里，可现在王座上空无一人。 “陛下现在不在帝都。”恩戈尔宰相说道。 “现在就靠我们撑着了，迪米殿下。”大胡子的哈恩伯爵瓮声瓮气的说。 “恩戈尔庄园遭到了敌人的攻击，是吗？”迪米问道。 “我们还不能确认敌人的目的，”泽维尔子爵说道，大红色的法袍很是显眼，“但很可能恩戈尔位面监狱才是敌人真实目标。” “请允许我带兵前往，宰相大人。”迪米说道。 维多利娅还在那里。 “迪米特奥殿下，”泽维尔子爵说道，身宽体胖的他说话的腔调却极为尖细，“请保持冷静。这也许是敌人布置的陷阱。在查探清楚情况之前，我们决不能让您冒险。我们也许已经永远失去了碧娜殿下。我们也许还失去了维克托殿下。我们绝不能……” 迪米不觉怒火上涌。这家伙。他在说些什么……？ “‘我们也许已经失去了碧娜殿下’，”只听迪米愤怒的说，“‘我们也许还失去了维克托殿下’。天啊，我们还想再失去些什么呢？” 所有人都用惊讶的目光投向迪米。迪米的性格是那样温和，见到他生气是很稀罕的一件事。 “迪米，”弗雷德里希宰相说道，有些后悔为什么把情报毫无保留的告诉迪米，“我们并没有……” “我们又能再失去什么些呢？”迪米反问，怒火充斥着他的胸膛，“我可能已经失去了两位重要的亲人和朋友。碧娜、维克托……我不想再失去第三位。” 那个娇小的金发身影划过迪米脑海。 众人哑口无言。泽维尔子爵的嘴巴张了张，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安瑟伦大主教开始摆弄他的袍子。侏儒弗雷德里希宰相从椅子上直接站了起来，然后飘在了空中。只有哈恩伯爵向迪米投以嘉许的眼神。 “没有一位‘葛雷克熙亚’会躲在宫墙的庇护之后，任凭勇士们冲锋陷阵而无动于衷，我的两位父亲也绝不会允许我这么做。”迪米说道。 众人默然无语。 而年轻的秘仪战士已经将“天穹”出鞘。夕阳的光辉透过窗户，射在“天穹”锋锐无匹的剑刃上，映照出迪米特奥?葛雷克熙亚坚毅的脸庞。 “我以此‘天穹’之名起誓，”迪米的声音缓慢而坚定，“无论发生了什么，我一定会将人质们安全带回来。因此……请允许我出战，宰相大人。” …… 宰相神色复杂的注视着迪米。看来他的确越来越像自己的父亲了，宰相不由心想。只是不知道更像哪一个，生父还是养父？ “请让我出战。”迪米又重复了一边。 “你就答应他吧，弗雷德，”哈恩伯爵说道，“我也请求出战。我会看好迪米殿下不让他乱来的。再说，即使你拦着迪米，他也会拼命找机会冲出去吧。” 其实哈恩伯爵和迪米同样心急如焚。简和杰西卡，哈恩伯爵的两个女儿都在恩戈尔庄园，生死不明。他恨不得马上冲过去把所有敌人全部撕成碎片。 弗雷德里希宰相叹了口气。他没法责怪迪米。如果换成自己、海威尔或丽琴妲陷入生死不明的状态……年轻时候的迪特弗德也一定会疯掉的。说不定连报告都不会打就冲过去。这根本是没办法的事。也许，这就是秘仪战士和法师最大的区别？ “好吧，”他说，“我答应你们。施法者们已经在外面等着了。选上自己信赖的人，准备行动。” “希望陛下的策略成功。”宰相暗想。 ------------------------------ 大殿外。约翰?歌特，莱维?费奥多罗维奇，蓓薇儿?巴索罗缪，三位黑之使徒看着帝国人焦急的调兵遣将，人来人往。 “我们不能再这么看着了。”歌特说道。 “可是，我们是外人，”莱维轻声道，“现在他们不会完全信任我们。至少眼下，他们不会准许我们离开皇宫。” 歌特不满的瞥了莱维一眼。这家伙一定在隐瞒些什么，歌特想。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蓓薇儿姐。”歌特望向一边的银发女子。 “哦？”蓓薇儿轻笑。 “让这些帝国人看看‘变化女皇’的实力吧，”歌特说，“我们走。” …… 奥卡德使馆中。 年轻的女武将莉洁?克莱门斯正在大发脾气。 “什么也不肯告诉我们！”一身黑衣的她说着，用力挥动着手臂，差点把桌子上的花瓶摔碎了，“显然帝国人是遇到麻烦了——而我们呢？被软禁在这里！我们……” “帝国人并不认为我们真的有嫌疑，他们只是以防万一而已，”坐在一边的银色面具男子“永恒之血”说道，“否则的话，我们就不会只是被软禁这么简单了。” 一场无谋的袭击，银色面具男子想。帝国人不至于蠢到连这种事都应付不了。 “可他们至少该让我们证明自己的正直！”莉洁激动的说，目光投向窗外，“我是军人，不是政治家。我能感受到街上的气氛。我还从未有过……在每个人都想着怎么战斗的时候，坐在房子里发呆。” “永恒之血”叹了口气。他适才从教会人员处听取的情报比莉洁更多，他不觉得贸然行动是个好主意。可是…… “你真的想战斗吗，莉洁？”“永恒之血”叹了口气。 “至少不要坐在这里无所事事。”莉洁说。 “很好。”“永恒之血”笑了，“我们走吧。” 第三十九章 老骥伏枥（三更） 恩戈尔庄园深处，一处荒僻的空地上。 莉莎洛特?施密特望着通向位面监狱的通道入口，啧啧称奇。在刚刚十七岁的莉莎看来，它与其说是一扇门，倒不如说是在直接空气里扯开了一个黑漆漆的，大小足以让七八个莉莎并肩通过还绰绰有余的不规则“洞口”。 “莉莎，”爱博笑着说，他穿着暗褐色的披风，披风下是父亲遗留给他的锁子甲，“看傻了？” “才没有呢。”莉莎嘟起了嘴，摆弄着从少女那儿得到的魔法发饰。 莉莎身着淡蓝色的上衣与裙裤，搭配深色的半透明披肩，深黑的长袜下是一双干净利索的浅棕小皮靴。莉莎接受战士训练的时光实在太过短暂，甚至没能掌握披甲作战的艺术，可熟悉她的人都明白，想要在战斗中伤害她是何其不易的一件事。 相比其他人的“轻松”，众秘仪战士的首领，“沙漠的雄狮”里昂纳德?施密特却在考虑更多的事。 “跨过这道门，就是位面监狱？”他转身询问一边的“永夜法皇”。 “没错。”“永夜法皇”答道。 “跨过门之后，立即就到？还是要走过一段距离？” “立即就到。” “如果我从一侧攻击，能对对面奏效吗？” “理论上可以。” “很好。” “沙漠的雄狮”嘴角浮现出微笑。他转向众人。 “现在，听我号令，”他大声喊道，所有秘仪战士都把目光投向他，眼神中充满着渴望，“一切按刚刚的安排行事。我们已经比预想中耽搁了更多的时间，所以，我们必须尽快。胜利将属于我们！”里昂的表情淡定自若，带着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 “是！” 众秘仪战士一起轰然答应。浓浓的战意在每个人眼里熊熊燃烧。 …… 不远处。作为人质的大小姐们看着这一幕，都露出惶恐不安的表情。只有一人神色不以为然。 “维多利娅？”杰西卡看了一眼自己的朋友，吃惊的发现她一点儿也不慌张。 “冷静点，杰西卡。我们会得救的。”少女压低声音安慰道。在“永夜法皇”和“沙漠的雄狮”面前，她也只能选择隐忍。可凭着过人的听力，众秘仪战士的对话都瞒不过少女的耳朵。她把这些都记在心底，思考着脱身之策。 -------------------------------- 位面监狱里没有日夜。虽然还远未到夜晚，但监狱里的犯人们有不少已经沉沉入睡。 其中一间囚室中。 睡在房间一角的囚犯——老葛布做了个梦。 在梦中，他又变回了年轻的自己，挥舞着心爱的战锤在沙场上冲锋陷阵。周围的敌人越来越多，而战友却一个接一个的倒下。 “里昂，”又砸碎了一名敌兵的脑袋，老葛布对一直紧紧跟在自己身后的男孩说道，“我们遇到麻烦了。趁我们还没被包围，你赶紧离开这里，回到陛下身边去。我来抵挡这些人。” 老葛布早已疲惫不堪，却不愿在男孩面前显露出自己的虚弱。 男孩并没有挪动脚步。他才十一二岁，身上早已和老葛布一样染满了鲜血。一名敌人从身后逼近男孩，男孩咬着牙闪过敌人的攻击，然后把自己的短刀刺进了对方的身体。 “不，老师，”男孩说，“我不会走。我们一起打败他们。” 老葛布从未对他的弟子发过脾气。可这一回，老葛布真的发怒了。 “蠢货！”他说，“你难道想同时打败他们几千人吗？” “和老师在一起，即使是数万人我也不怕，”男孩坚毅的说，“我绝不会丢下您的，老师。” 老葛布愣住了。忽然，他哈哈大笑。自己还有什么遗憾呢？男孩早已成长为一名真正的战士。 “说得好，”他说，“这才是我葛布哈特的学生。上吧，里昂。让他们瞧瞧我们的厉害！” …… 佣兵公会所编纂的《秘仪兵器的持有者和他们的传说》载：新历979年，葛布哈特和他的弟子里昂纳德在一处隘口迎战迎敌数千人，杀伤敌人数百，状若鬼神，纵千军万马亦不能近前。后援军至，里昂纳德安然无恙，葛布哈特已失一臂。皇帝嘉其武勇，封以伯爵之位，葛布哈特借口残疾，让于弟子里昂纳德。里昂年幼，改封其父。 …… “老师。老师！” 恍惚中，老葛布听见有人在喊自己。自己一定是睡迷糊了……老葛布心想。这个声音可是…… “老师！”声音更清晰了。 也许自己在监狱里被关的太久，产生了幻觉，老葛布心道。竟然听见了里昂的声音。 “老师，请醒一醒。我是里昂啊。我说过，我是绝对不会丢下您的，老师！” 老葛布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不是梦境中的小里昂。那是一位高大、英俊的青年人，整齐黑色风衣下，银白色的甲胄闪着森森寒光。 “里昂？”老葛布不可思议的说。 “沙之呢喃”，霍然出鞘。乒乒两声，将老葛布的身体和秘仪力量一起锁住的魔法锁链已经被里昂斩断。 “我回来了，老师。我是来救您的。”里昂说道。他望着自己的老师。在监狱里数年，老葛布已然须发尽白。 而老葛布也已经明白过来。 “你回来了，里昂。”老战士满脸皱纹的脸上露出笑容。 …… 莉莎和爱博有些敬畏的望着面前的老葛布。老葛布虽断一臂，却勇武不减，他将自己的秘仪兵器，一柄威力无穷的神锤嵌在了自己的假肢上，从此，战锤就是他的手，他的手就是战锤！他依旧向往着，有朝一日能光荣的死在战场上。 可老葛布最终没能死在战场上。他倒在了和平年代不动刀枪的战争中。里昂的父亲因过被帝国斩首，里昂逃向奥卡德！担任家族武师的老葛布不愿逃走，留在了帝国，旋即被送入位面监狱里监禁。 “莉莎，”被救出的老葛布反而很温和的向众人打招呼，“长得这么大了。能成为秘仪战士，还能达到青空级，真是……真是……还有爱博，想不到你真的把那柄雷霆戟提升到如此地步。” 莉莎和爱博张了张嘴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老葛布毒辣的眼光并没有因为囚禁而变的迟钝，几乎一眼就能看穿他们的底细。 “里昂，现在你连老头子我也看不透了。”老葛布笑道。 “我比老师还差得远。”里昂笑道。 “不，”老葛布摇头，“你已经远远比我更强了。” 苍老的秘仪战士有些落寞的看着自己的“手”。看守的狱卒长很敬重他，没有除去他带着神锤的假肢，只是用魔法锁链将他锁住。可是，已经如此苍老的自己，还能像过去那样挥动战锤吗？ “您的经验是我难以企及的，老师。”里昂诚恳的说。 “说到经验，”老葛布的脸色沉了一沉，“你冒险来救我们，可有退路？” 在心底，老葛布对里昂等人的计划还有些许担忧。帝国是如此强大，一个小小的错误就会导致满盘皆输。 “我们有人质。”里昂尚未答话，爱博抢着说道。莉莎不满的瞪了他一眼。 “告诉我，你们的安排怎样？人质如何囚禁？又有谁为盟友……”老葛布皱眉。他已经完全进入到临战的状态了，大踏步的走出了狭小的囚室。 “请老师不必担心。大部分狱卒都已经被我们斩杀。我们正在迅速释放被监禁的人，然后……”就连里昂也对老师的镇定感到吃惊。他一边解释，一边跟在了老师身后。 莉莎和爱博不禁咋舌。他们对视了一眼，也赶紧跟了上去。 第四十章 少女的反击（四更完毕） 莉莎很难理解位面监狱的真正结构。 在莉莎眼中，偌大的位面监狱仿佛一片缀在一起的气泡，和入口连通的主空间——莉莎管它叫大厅——是最大的一个，其他大大小小的气泡空间附着在大厅上，构成了一个又一个囚室。问题在于，有些偏僻的气泡并不和主空间直接相连，非得连续通过好几个其它小气泡才能顺利到达。 除非地图在手，否则来客很容易陷入无止境的兜圈子…… 一些气泡，比如大厅和囚禁老葛布等人的气泡，还比较像个传统的厅堂和囚室，有厚厚的砖墙和结实的石头地面，囚室的地上还铺了一层干枯的稻草。但也有一些气泡，莉莎完全不知道它们是本着什么思路被制造出来的：一个气泡里是一片沙滩，铺满了灰色的鹅卵石，还有一个气泡看上去是块草地，但其实里头藏满了荆棘。这些气泡都没有住人，仅仅是作为和其他气泡连接的走廊而已。 众秘仪战士攻入位面监狱已经超过一小时了。大多数时候，和哥哥一起行动的莉莎都无所事事。她唯一一次遇险是在一处栽满了绿色灌木的小气泡里，一个侥幸逃脱的守卫躲在灌木丛里跳出来伏击她，立即被她的刺剑贯穿了咽喉，血溅当场。 “哥哥，”莉莎抱怨道，“我可以战斗的。请让我战斗。” “你不是已经在战斗了吗，莉莎？”里昂说道。 “我不想只是跟在哥哥身后。”莉莎撇撇嘴。 里昂叹了口气。他实在拗不过自己这个倔强的妹妹。 “那我给你一个新任务吧，”忽然，里昂灵机一动，“我正好有一个适合你单独执行的新任务。” “好啊，”莉莎眨巴下眼，满心欢喜，“是什么？” …… 兄妹两人交谈的时候，监狱里早已改天换地。 在老葛布的指挥下，大多数囚犯都已经被释放出来。只有少数上了年纪的人才放弃了救援，留在自己的囚室里静待命运的安排。大部分秘仪战士都如愿以偿的在监狱里找到了自己想搭救的亲友。 而能否救出那些没有被囚禁在这座位面监狱中的人，就要看里昂的谈判结果了。 帝国的援军还未到达，许多人决定立即逃跑，可还有一些秘仪战士和战法师希望和里昂他们一起战斗。 老葛布严词拒绝了他们。 “没有做好准备的法师和失去了秘仪兵器的秘仪战士，留在这里也只会成为包袱，”老葛布说，“留一位法师，谈判结束之后可能需要在外施展传送法术离开。其他人，趁我们还没有被完全包围，速速离去。” “那你呢，葛布哈特大人？”有人喊道。 “既然我的战锤‘还在手上’，”老葛布嘿然一笑，扬起了自己的假肢，“看来我这把老骨头还得再挥动这柄战锤一次。” 老葛布的目光扫光人群。他看到了不少老朋友，可正如他所预料的那般，有几个身影不在其中。 “已经走了？”老葛布心道。 在监狱里，还是有几个实力和危险程度都远在老葛布之上的囚犯。老葛布本不想放走他们，但当他找到这些人的囚室时，他们已经失去了踪影。 “肯定是那个什么‘永夜法皇’搞的鬼，”老葛布心中暗暗嘀咕，“他千辛万苦把我们放出来，是和帝国有仇？” 老葛布可没觉得里昂口中的那位“永夜法皇”会安什么好心。他已经嘱托里昂小心在意，别糊里糊涂就给人当了替死鬼。 …… 一处“气泡”中。 除去“大厅”，这个“气泡”是所有气泡中最大的一个。它原本是狱卒们的宿舍，而现在，被扣押的人质们就被监禁在这里。 遭到囚禁的大小姐们并没有像真正的犯人那样带上手铐，只是被要求围坐在一起。唯有身为武者的简?哈恩屡次试图反抗，被人绑了起来。 最初看守大小姐们的秘仪战士已经离去，里昂把妹妹莉莎洛特换到了这里。 显然莉莎对这个安排非常不满意。她觉得自己上了哥哥的当：她的确得到了独自执行任务的机会，却更加远离战斗。 倒是对作为人质的大小姐们来说，比起一个阴沉的中年人，被一名同龄的女孩子看守终归舒服一点。绝大多数人并不认识莉莎，不知道若她的父亲没有犯下大罪，莉莎也应该是她们中的一员。 可终究有人叫出了莉莎的名字。 “莉莎。”杰西卡?哈恩喊道。 莉莎犹豫了一下。她望着眼前的儿时玩伴。当时哈恩伯爵和老葛布是好友，自己和杰西卡也经常在一起玩耍。 “杰西卡。”她说。 莉莎想起自己小时候，总被活泼好动的杰西卡带着上窜下跳。莉莎爱干净，杰西卡就一直大大咧咧的，经常把整洁的白衣弄的脏兮兮的。数年的时光一闪即逝，杰西卡长成了名副其实的大家闺秀，自己却再也回不去曾经了。 “果然是你，”杰西卡说，“莉莎，你真的当了秘仪战士呢。你明明说过自己永远也不会当战士的。我就做不到。” “……你没用心。”莉莎淡淡的说。 “我不会让你放了我，”杰西卡说，“但是，莉莎，我不甘心就这样什么都不知道。告诉我，莉莎，我们还有离开这的机会吗？” “如果我们和帝国谈判成功，你们自然会被放走。” 莉莎尚未回答，一个男声自远处的通道口响起。手执三叉戟的爱博走了过来，身上染满了狱卒们的血迹。 “爱博。”莉莎喊道。 “帝国的援兵已经到了，”爱博说，“不过，他们好像不敢马上冲进来。” 莉莎点点头。一起都在按计划运行着。 “哥哥呢？”她问道。 “里昂正在典狱长的房间里。我敢说，那些文件里一定有不少秘密，”爱博说，“会对我们的谈判有用的。相信我……你的母亲一定会被救出来的。” “我相信哥哥。”莉莎说。 爱博忽然露出不忍之色。为什么，为什么眼前的女孩子就那么固执呢……？ “莉莎，”爱博忍不住说道，“你为什么就不肯离开呢？连‘永夜法皇’都已经带着他的部下一起走了。费尔曼、米特、伊娜……他们都已经从恩戈尔庄园离开了。连我们最初的一十三人，算上葛布老头，也就七个愿意留在这座围城中罢了。” 里昂向众人承诺过，一旦救出最关心的人，他们可以选择自行离去，以搏取自己的一线生机。许多人发誓要和同伴们同生共死，但面对骨肉至亲的哀求……还是心软了。 “我不会丢下哥哥。”莉莎顽固的说。 爱博只能干笑两声。 “也不会丢下你。”莉莎用她银铃般的嗓子说道。 爱博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的脸整个儿涨红了。 “莉莎，”他慌张的说，“我……” “看你慌的，”莉莎说，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我只是开个玩笑。” “是玩笑啊……”爱博小声嘟囔，表情却显得相当不甘心。 “留下来才是生存概率最大的选择吧？”莉莎摇晃着脑袋，“独个儿出去的话，很有可能撞见帝国的强者。那样才是自寻死路。是死是活，全看运气。就算运气好逃走了，也只能孤零零的逃亡。而留在这里，只要哥哥谈判成功，我们就一定能活下去。” 爱博猛然明白：自己还没有这个女孩子思考的多…… “怎么，爱博，”莉莎狐疑的问，“难道这些你没考虑过？” “不，”爱博立即否定，“我早就想清楚了。我这不是一直跟着你哥吗？” 连撒谎都不会……莉莎心想。不过，爱博最可爱的正是这一点。尽管如此，爱博也是一位强大和可靠的秘仪战士。 莉莎忽然向通道那头的另一个“气泡”走去。 “莉莎？”爱博有些疑惑。 “我出去一下，”莉莎说，“爱博，帮我看着她们。我一会就回来。” “你到哪儿去？”爱博奇道。 莉莎停住脚步。她回过头来，露出一个嗔怪的表情。 “怎么。你想问吗？” 爱博忽然明白了。人有三急，即使是强大的秘仪战士也不例外…… “是是是……”他连连点头。 “哥哥还在典狱长室里吧？”莉莎问道，“葛布老爷子呢？我也去看看他们。” “没错，”爱博点头，“葛布老爷子和兰道夫在大厅，你知道他们两个最擅长防御，我们其他人反而会碍事。其他人都和你哥在一起。” “我知道了。”莉莎说完就离开了房间。她蓝色的倩影消失在通道口。 …… 现在只有爱博一个人留在房间里了。年轻的秘仪战士拿着他的三叉戟，用冰冷的目光扫视着人质们。女孩子纷纷低下头，除了胆大妄为的杰西卡，没有一个敢和他的眼光相对的。就连最开始还试图反抗的简?哈恩都沉默了。 一切顺利就好了，爱博想。希望里昂和老葛布能谈判成功，这样自己也算是从危机里活了下来。可，爱博忍不住想，万一——如果真的有个万一——他们谈崩了的话……那自己也只有赌上性命奋力一战。 即使自己死了，也要保护莉莎的安全，爱博默默的想。 年轻的秘仪战士背靠着墙，缓缓的闭上眼睛。至少现在，无论前方又怎样的暴风雨，没有人可以影响他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在那一瞬间。他微微松开了自己手中的三叉戟“唤雷”。 …… 爱博犯了两个错误。 其一为，当着人质的面，和同伴讨论我方的战术布置。 其二为，只想着即将到来的战斗，而忘记了，自从自己踏上帝国的土地开始，战斗就没有真正结束过。 而当一个战士在战斗中闭上眼睛，松开手中的兵器，他的结局便可想而知。 …… 爱博感到热浪扑面。 发生什么事了？爱博感到疑惑。 在决定生死的一瞬间，爱博哈德?格朗特感受到了致命的危险。他猛地双目圆睁，右手去抓他的“唤雷”。 他确实的抓住了他的三叉戟。但是，他却再也不能挥舞它了。 在他抓紧自己的武器之前，另一件秘仪兵器将爱博肘部以上的胳膊打的粉碎。 那是一位全身沐浴在火焰中的少女。爱博能看到她金色的头发，鲜艳的红衣，背后腾起的秘仪双翼，以及她手中，流转着耀眼光芒的阳伞—— 爱博握着三叉戟的手飞了出去。哐的一声，三叉戟落在地上。 然后爱博明白了。他终于理解了在他放松的瞬间所发生的一切。他也辨认出了少女手中那件传说中的秘仪兵器。 “‘光明之世’！”爱博断臂处血如泉涌，发出撕心裂肺的怒吼声，“卑鄙无耻！你居然藏在……” 少女没有犹豫。在爱博做出进一步的反应之前，她用力挥动手中的阳伞，刺中了爱博哈德的眉心。 胜负就此尘埃落定。 爱博哈德的表情骤然间凝固了。他嘴里发出几声模糊不清的呢喃，然后便扑倒在地，一动也不动了。他的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直到最后，他的眼睛仍然睁着，仿佛在诉说着自己的不甘心。 “这是第一个。”少女轻声道。 第四十一章 “倩”与“黛” 在数年前的帝都，有一对剑术超绝的姐妹。姐妹俩形影不离，就连使用的秘仪兵器刺剑也是一对：姐姐的剑名为“倩”，妹妹的剑名为“黛”。两姐妹仗此双剑，连败剑术大师十余人，震动帝都。 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这对姐妹究竟谁的武艺更胜一筹。两姐妹相互约定，去猎杀那些反抗帝国的秘仪战士，谁猎杀的更多，谁就是两人中的强者。连皇帝也为之惊动，分别借给两人五十名皇室卫兵助阵，并允诺让胜者成为帝国皇室卫兵千年来最年轻的队长。 ……这场比试因一个意外戛然而止。 两姐妹中的妹妹，“黛”的持有者，在距离帝国边境不远的地方，当着五十名士兵的面，在一对一的单挑中被里昂纳德斩杀，连秘仪兵器也被夺走，成对的“倩”和“黛”从此远隔两国。 幸存的姐姐没有接受皇帝让她担任队长的邀请。她带着“倩”回到了故乡，在帝都附近的农场中，靠着教小孩子剑术度日。 …… 今天，“黛”回来了。而它新的女主人，却不属于帝国。 “爱博？”轻抚着腰间的“黛”，莉莎喃喃自语。“黛”发出一种她从未见过的低鸣，让莉莎心中产生了一种恐怖的预感。 ------------------------------ 少女捡起爱博掉落在地下的“唤雷戟”，收进了自己的次元袋。她对着不远处被绑住手脚的简?哈恩轻轻挥动手中的阳伞，少量火元素之力震荡，登时弄断了绳索。 简?哈恩一脸震惊的站了起来。杰西卡和其他大小姐们也是一样。少女的行动实在太快太果敢，她们根本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爱博就已经倒下。 房间里鸦雀无声。最后，还是杰西卡第一个反应过来。 “维多利娅，”她问道，“那把伞……是秘仪兵器吗？” “‘光明之世’，”少女说，“举世独一无二的伞形秘仪兵器。我做了点小小的手脚，瞒过了他们的查探。” 大小姐们呆立几秒。轰的一声，她们几乎同时叽叽喳喳起来。 “啊，维多利娅，你、你是……？” “我看到了，她的秘仪双翼。我伯父在我面前演练武艺，他的秘仪双翼也不过如此。” “真、真厉害。那个用戟的男人，一下子就被……” “怪不得不和我们一起练习。原来是这么回事。” ……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只有简?哈恩神色复杂的看着少女：她是众人之中唯一的武者，自然能判断出，少女刚刚显露出的实力，至少也在青空级以上。 她才刚十六岁啊……简恍惚的想。在帝国的女性秘仪战士中，论天赋，怕是只有两位公主殿下能和她一比吧？ 简不觉回想起了她和少女的第一次见面。当时，她用为军队效劳的事情为难少女。现在她明白了，并不是少女不愿意加入军队，而是少女原本就是强大的秘仪战士。若是她愿意，直接就能成为一支部队的统帅。 “维多利娅大人，”她走上前去，想要为过去的一切道歉，“卑职……” 简连自称都改了。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少女摇头，“重要的是趁着还没被发现，赶紧逃走。” 简?哈恩猛醒。是啊。现在危险还没有结束…… “请您下命令，维多利娅大人。”她低沉的说。就连周围的女孩子们也都慢慢安静了下来。虽然她们大都不清楚“光明之世”的价值，可少女还是自然而然成了所有人的主心骨。 【在帝国，还是秘仪战士的身份好用。】少女的意识世界里，小薇说道。 【别说了，】少女回复，【战斗才刚刚开始呢。】 少女略微思忖了一下。位面监狱的气泡与气泡之间是几乎完全隔音的，她想。如果充分利用这一点的话，就能…… “诸位，”少女朗声道，“我……” 少女忽然停住了。 ……房间唯一的通道口。 一道去而复返的蓝色身影闯进了房间。 “莉莎。”杰西卡惊呼出声。 莉莎震惊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但她首先注意到的，是地上爱博一动不动的的身体。爱博满脸是血，眼睛睁的大大的，仿佛在诉说着自己的愤怒和不甘。 “爱博。”有一瞬间，莉莎的脑袋一片空白，但她克制住了自己扑上去的冲动。她强迫自己的眼睛盯着获释的人质们，特别是众人众星捧月围着的少女。 “是你。”莉莎说道。她认得这个把发饰赠给自己的少女 说话的时候，莉莎始终没有放松“黛”的银色剑柄。锋锐的刺剑上，寒芒隐现。 “是我，”少女轻轻的说，“至少，你可以为你的同伴阖上双眼。” 莉莎微微点头。她让自己、尸体和少女呈三点一线的状态，缓缓的在爱博面前俯下身子，一手紧握着“黛”，另一手轻轻划过爱博满是鲜血的面容。 其实莉莎早已经知道爱博已经没救了。但是，不亲手确认一下，她依旧不能死心。 “对不起。”莉莎用只能自己听见的声音小声说。她真想低下头去，偷偷的抹一把眼泪，因为她无论如何忍耐，眼泪都已经夺眶而出。 可即使如此，莉莎洛特?施密特仍旧没有露出破绽。她手中的“黛”好似一面无形的坚盾，在伺机而动的少女面前保护着自己。 爱博的双眼终于合上了。 莉莎慢慢的站了起来。 “我该感谢你吗？”莉莎说道，语气平静的连她自己都感到惊奇，“刚刚没有攻击我。” “我找不到你的破绽。”少女诚实的说。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正面作战，你不可能毫发无伤的杀死爱博，”莉莎说，“你偷袭了他。” “是。”少女干脆的答应了。 “藏在人质中，伺机偷袭，这样也算是秘仪战士吗？” “如果你面对数倍于自己的敌人，你也会这么做的，”少女说，“不，你们已经这么做了。偷袭监狱，劫持人质，这样也算是秘仪战士……不是吗？” “好吧，”莉莎好像在自言自语，“我没资格指责你。但即使如此，我也会为爱博复仇。能请教你的名字吗？” “维多利娅，”少女说道，举起了手中的阳伞，“此伞，‘光明之世’。” “我，莉莎洛特，”莉莎说，向少女微微行礼，仿佛将要进行的不是一场生死之战而是一次普通的切磋，而后高高扬起了手中通体银色的“黛”，心如止水，“能和传说中的魔伞交手是我的荣幸。来吧，维多利娅。” 少女微微点头，以示还礼。双方就这样对峙着。 第四十二章 少女的死斗 距离恩戈尔庄园不远的地方。 一处平凡的农庄里。 一名二十多岁的年轻少妇，正靠在谷仓边做着木工活。她身着朴素的白色衣装，全神贯注的修理着一张坏掉的木凳。 “嗯？” 忽然，她略有所感的抬起头，把手中的锯子扔到一边。 “‘猎潮’。”她注视着站在谷仓顶上的高个男子。他有着一头鸟窝似的黑色乱发，耳朵尖尖，似有精灵血统，深蓝色的风衣随风摆动。 “猎潮”，在帝都的蓝海高级秘仪战士中也是极为神秘的一人。有好几位强大的秘仪战士和法师死在他手，却没人知道他的秘仪兵器究竟是什么。 “多娜。”“猎潮”也望向少妇。 “若是恩戈尔庄园的事，我已知道了，”少妇淡淡的说，“我不会去的。” “犯人是里昂纳德?施密特，”“猎潮”却道，“我有把握。怎么？听了这个名字，你还在这锯木头吗？” 少妇的眼睛，骤然亮了。 “等我一下。”她轻声说，转身走进了谷仓旁的小屋。 而“猎潮”默默的等待着。 仅仅片刻。 少妇从小屋里走了出来。她依旧一身纯白，却不再是松松垮垮的农妇服装。 一尘不染的立领外衫外穿着绘有浅蓝色花纹秘银胸甲，护肘、护膝、胫甲俱全。 “我们走吧，猎潮。”少妇缓缓的说，拔出了腰间那柄通体银色的刺剑。 “欢迎回来，‘倩’。”“猎潮”笑道。 …… 莉莎躯体略略下沉，双脚一前一后，近乎于一个完美的直角。她伸直了自己持剑的右臂，让剑尖指向少女的咽喉要害。 她凝视着少女的一举一动。少女紧握自己的“光明之世”，却没有像莉莎那样摆出进攻的架势。 她不攻过来吗？莉莎心中闪念。 莉莎开始让自己的身子稍稍前倾，做出即将发动攻击的样子。她目光扫过少女全身，静静的等待着，一旦少女的手腕、膝盖和脚踝开始移动，就抓住破绽一击制胜—— 可少女依旧没有动作。她淡然的注视着莉莎，任凭蓄势待发的莉莎散发出怎样的气势，都无动于衷。 杀死爱博的，乃是“光明之世”锋锐的伞尖，莉莎想。对方很有可能使用和自己一样的刺剑剑术。可是，敌人也同样以一击切断了爱博的手臂。一个力量充足的战士完全能凭“光明之世”坚硬的伞骨，像挥动战锤那般挥舞它。也许，她并不擅长击剑—— 莉莎空闲的左臂稍稍抬了起来，剑锋也微微下压，以备敌人依靠蛮力的突袭。无论发生什么，莉莎都不会改变自己的作战策略。面对战斗方式未知的对手，她绝不会贸然出击。 少女笑了。她仅仅和伯恩斯老爷子学过几天的剑术而已，和莉莎相比实在差了不少。然而，若是论实战经验，两人反而称得上旗鼓相当。比试作为战士的综合素质，两人同样都是不甚合格。 自己称得上是优势的只有一件事…… “光明之世”，动了。 虽然对少女的实力有所预计，可莉莎还是瞪大了眼睛。 快！ 千钧一发之际，莉莎倒转剑身，挡住了少女突如其来的突刺。这一招实在太快，即使莉莎早已全神贯注的提防，都不得不后退了一步。压倒性的力量下，莉莎的手腕都微微发麻。 “……” 莉莎的额角微微见汗。她咬住自己的嘴唇。少女的招数，就和莉莎预料的一样平庸。但是，少女的速度凌驾于莉莎之上，即使莉莎看出少女招数中一闪即逝的破绽，也很难抓住……更不要说，论力量，莉莎也是望尘莫及…… 她不可能是蓝海级，莉莎想。可在青空级秘仪战士之中，恐怕只有少数偏重于力量的，才能如此碾压自己。 莉莎却不知道，少女的力量的确在青空级秘仪战士中位居前列。她附身到小薇身上的时候，就已经是青空中级的极限，前几日终于突破了青空高级的门槛。加上秘仪“完美之躯”，现在少女的耐力和爆发力，怕是已经不在碧娜、林娜姐妹之下了。 提升至青空高级的实力，这正是少女在危境中仍旧保持冷静的底牌之一。 莉莎没有选择一味退守。在她挡下少女的攻击之后，就立即作为反击的刺出一剑。少女闪身避让，而莉莎则趁机发动了一连串宛若穿花蝴蝶般的刺击，其中有一发擦着少女的耳朵而过—— 又来了！任凭莉莎涵养再好，此刻也是咬牙切齿。明明身法好似刚练了几天三脚猫武艺的强盗，可就是凭着速度和力量的双重优势，能勉强闪开自己的攻击还能回击。 “明明使用的是那种阳伞，招数却这般粗糙……”莉莎心道。更令她愤恨的是，虽说敌人的招数毫无优雅可言，却偏偏能将“光明之世”的特点发挥到极致。莉莎却不知道，当年那位掌控“光明之世”的女皇，招数就是以简洁、美观、实用著称的，只是少女还做不到“美观”。 “喝！” 少女变刺为横扫，“光明之世”奋力砸下莉莎腰间。莉莎不得不猛地暴退来避开这一击。第一次，莉莎完美的击剑架势崩溃了。 少女的“完美之躯”，不仅让她的身体素质超过同层次的对手，更能够让她的反应速度远远凌驾于正常的秘仪战士。有时候旁人眼中是不分高低的战斗，其实完全处于少女的掌控之中。 旁边的女孩子们紧张的看着这一场战斗。她们明白，少女和莉莎的胜负有可能决定她们的命运。 “谁占上风啊，姐姐？”杰西卡却是已经看不懂了。 “双方算是相当吧，”简回答，“莉莎……她的剑术很华丽，可维多利娅看起来更加游刃有余。” 说话间，双方又是一阵激烈的交锋。兵器在空中碰撞，须臾，两人再次同时退开。 看上去，双方都没有受伤。但是，莉莎清楚她面对的局面是何其凶险。 “可以继续了吗？”少女好整以暇的说。 “请。”莉莎咬牙。 剑与伞的碰撞，再一次开始。眨眼的时光，双方已经再度交换了数十招。然后，双方仿佛有默契一样同时退开。 一会的功夫，这样的循环就持续了数次。 “唔……” 汗水打湿了莉莎碧蓝色的衣衫。她开始喘息。就连持“黛”的右手，虎口也已然开始作疼。 自己，毫无疑问的处于劣势。 “难道会输？”莉莎预感到自己的失败。 对手尚有余力。她甚至没有开启自己的秘仪，莉莎想。恐怕当自己体力耗尽的时候，就是失败战死之时。 不知何时，莉莎半透明的蓝色披肩已经从肩头滑落。她竭尽全力，才勉强稳住了呼吸。 自己应该逃走吗？去找哥哥，还有葛布爷爷。他们一定能对付这个女人。 然而，这个想法，仅仅在莉莎心中一闪就消失了。对方绝不会放任自己逃走。更不用说，一个真正的剑士，又怎会用后背面对敌人，落荒而逃？ 只有战下去了，莉莎心想。哥哥曾盛赞“黛”的前任主人，那个女孩即使身受重创，也没有丝毫退缩之意，作为战士和自己战到了最后。 那么，就让我也分享这份荣耀吧—— 在奥卡德，自己得不到好的训练，就连掌控的秘仪都只有两种。但这，并不是自己会输的理由。 第四十三章 香消玉损 莉莎的剑术，骤然一变。 “拼命了。”就连观战的简也看明白了。 从小养尊处优，即使成为秘仪战士之后也没有和人生死相搏过，都没有在战斗中受过伤的的莉莎洛特?施密特，此时每一剑都是一往无前的打法。完全将个人的防御置之度外，一心只为了在对手身上开几个窟窿—— “呃。”少女没料到莉莎如此决绝，一时间反而手忙脚乱。 可这不是自己最擅长的事吗？既然对手决心拼命，那就成全她的美意…… “喝！”少女一声娇叱，“光明之世”也变得有攻无守。 想同归于尽？那我也让你见识一下…… 双方刚刚和平静的犹如切磋武艺的战斗，瞬间变得凶险万分—— 撕拉！ “黛”在少女光滑如玉的右臂上留下了一道鲜血淋漓的口子。 嗤！ “光明之世”锋利的伞尖也刺进了莉莎的左肩。登时血如泉涌。 简和杰西卡等人目瞪口呆。她们万万没有想到，战局居然会变化的如此之快。 “呃……啊……呜……”一直坚持着“无伤战”，从未有过负伤经历的莉莎，肩部撕心裂肺的剧疼几乎要夺走她的理智。但还没完，莉莎咬牙切齿的想，自己还能战—— “唔。”少女感到大腿一阵刺疼。即使是在疯狂状态下，莉莎的剑术仍旧比自己高明了不知多少。她一个变招，就让舍弃了防御的少女腿部受创。 【你疯啦？】小薇在意识世界里喊道，【你没必要——】 【只是表示对她的尊重而已。】少女说，【她到此为止了。】 “光明之世”，已经直奔莉莎的心脏而去。为了击中少女，莉莎的架势已经完全变形，现在她是没法防御这一击了。 “水流。”莉莎却是心境通明。到目前为止，战局的走势和她的计划完全一致。她等待的……她期盼的，正是这个少女以为自己胜券在握的时刻！ 一面流水做成的护盾出现在莉莎身前。“光明之世”的伞尖刺在那面护盾上，艰难的深入着，莉莎的心脏明明近在眼前，却无法触及。 操纵元素的秘仪！ “糟了！”少女心念一闪。双方本来就是不顾一切的对攻，而现在自己的招数遭到了阻碍，莉莎却已经变成了变招，“黛”直指自己的咽喉—— 【小心！】小薇惊呼。 火焰之翼已经在少女背后展开。可即使少女的反应速度再快，也无法完全避开这一击。身后都是“黛”的剑围，即使后退，也免不了受伤…… 但少女也并非束手无策。危机间，她做出了最果断的选择。 没有任何后退或变向。 少女低下头去，凭着火焰之翼启动掀起的暴风，在“黛”击中自己之前，急速向前突进。 咚！ 在“黛”碰触到自己的身体之前，两人的身子霍然相撞。莉莎猝不及防，口中鲜血狂喷，直接被撞飞了出去，“黛”的轨迹也发生了变化，只是平平削过少女的额角。 少女的额角渗出鲜血。“黛”剑光所掠，还有几根金色的发丝飘落。莉莎娇弱的身体飞在空中，看样子即将撞到一面墙上。 莉莎不知道，少女拼命的一撞已经撞断了自己的肋骨，而断裂的肋骨深深的插进了肺部。她的意识已经陷入了模糊，可还是凭着直觉挥出自己最后的秘仪。 “剑光之网”。 “黛”的剑身，射出一道碧蓝色的剑光。那光在虚空中折弯，分裂，瞬间化为一面光网向少女压来。 “林娜用过的秘仪。”来不及后撤，见识过这招的少女的立即张开“光明之世”的伞面，以盾牌抵挡剑光。 莉莎的背心重重的撞在墙上。嘴里不断的咳出鲜血，但莉莎的眼睛仍旧没有离开对手。“光明之世”还有这种用法……难道自己真的…… 不。还有机会。 在那一瞬间，莉莎已经开始远去的意识超乎寻常的清晰。以往摸索秘仪时的种种疑惑豁然开朗。水流，剑光…… 原本只是模模糊糊感觉理论上可行的，莉莎原创的第三秘仪，清醒的浮现在了莉莎脑海里。 “剑光成河。” 压向少女的剑光之网，原本已经开始变得稀疏，骤然间再度变得密集。“光明之世”形成的盾牌面前，无尽的剑光越来越密，最终汇聚为一条奔涌的蓝色长河…… “趴下！”简声嘶力竭的喊道。虽然她们距离甚远，但仍然不由得心生恐惧。 然而，任凭剑光之河如何汹涌，“光明之世”依旧坚挺着。少女的双臂已经开始疼痛。如果剑光之河再强大几分，也许她的手骨就会硬生生扯碎。可眼下的剑光之河明显到了极致。 但—— 再坚固的石头，也逃不过水流的包卷。 “不是，冲击波……”在那一瞬间，少女感到死亡的恐惧。 被“光明之世”伞面分开的剑光，再少女身后再度变作光网，然后化作水流，从四面八方向着少女包裹而去…… 少女红色的身影，就这样被剑光的长河吞没。 “剑光成河”。用水元素力量环绕数以千计的线型剑光，让剑光随着水流移动的绝技。即使已经不剩多少力道，淹没滔滔剑河中，和受千刀万剐之刑也差不了多少。 莉莎的身体滑落在地上。从未受过如此重伤的她几乎已经站不起来了。她再也没有挥动“黛”的力量，只是静静等待着战斗的结果。 剑河，散去。 【竟然用到了陛下赐予你的……】小薇在内心世界抱怨，【如果你一开始就用全力的话也不至于如此……】 【对任何一个对手，都不容小觑。】少女也感叹。 “那是什么？”缓缓站起身的简，吃惊的看着剑河消散后，少女挺立的身躯。 红色的连衣裙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少女身上穿着一套殷红色的板甲。头、面罩、肩、臂、腕、手、躯干、腰、腿、胫、脚……这套没有任何装饰的朴素全身甲保护住了少女全身上下的每一个部位，只露出两只用“光明之世”遮挡住的眼睛。 魔甲“极光”。其材质并非秘银，精金，寒铁，精钢等一系列地上常见的珍贵材料，却可以凭借主人的心意，化为任何服装或甲胄，甚至呈现出各种不同材质特点的宝物。 由“光明之世”的前任主人倾帝国之力铸造，为当时的帝国女皇量身定做的魔甲“极光”，其珍贵程度，还要在迪特弗德三世赐予林娜的神甲“女武神”之上。“黛”所刺出的剑光固然强大，却不足以刺穿变化为重甲的“极光”。 平日里，少女就把这件魔甲变成连衣裙穿在自己身上。但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刻，她宁可受些轻伤，也不愿意暴露自己的保命宝物。 “……” 少女举着“光明之世”抵挡剑河的双臂依旧在隐隐作疼。她隐藏住自己的虚弱，走到莉莎面前。 “站起来。”少女轻轻的说。 莉莎已经不能说话了。她已经知道了战斗的结局。可她还是摇晃着，以“黛”为支点，艰难的撑起自己的身体。她中间摔倒了两次。而少女静静的等待着。 莉莎终于完全了站了起来。她手握着“黛”，却连举起它的力气都没有。但她至少是站着，和少女面对面对峙着：这正是少女对眼前这位将死的对手，赐予的最大敬意。 “莉莎！”杰西卡喊道，“不，维多利娅，等等……” “你是一位强大的秘仪战士，”少女由衷的说，“永别了。” 少女没有犹豫。“光明之世”，直挺挺的刺进了莉莎的心脏。 杰西卡捂住嘴巴。 莉莎洛特?施密特的脑海中闪过最后的念头。那是“对不起”。然后，她的身躯猝然倒下。剑光将地面削的凹凸不平，她流淌的的鲜血在地上形成了一个小水洼。 第四十四章 少女的觉悟 帝都城外。 夕阳带着自己最后的光辉，隐没在地平线之下。夜空中阴云密布，看不见半点星光。宵禁令之下，帝都的人家个个关门闭户，原本热闹的街道显得静悄悄的。 城门早已封闭。然而，却有一个带着兜帽的窈窕身影，独自走在城墙之下。几次巡逻的卫兵举着火把，在她身边走过，却都对她视而不见。 “我真是聪明，”这女子看着又一组卫兵和她擦肩而过，却完全没有察觉她的存在，心中颇为自得，“那些强大的法师和秘仪战士，或是在守卫城门和皇宫，或是去庄园对付里昂他们，根本没有人会在意我。他们不可能永远关着城门，等到天一亮，我就混在出城的队伍中回乡，谁也不会发现。” 她倒是个只顾自己的。 “嗯？”女子还在沾沾自喜，却被一名从他身边走过的银发女性撞了一下。 兜帽女子脸色微变。她的秘仪直接影响周遭人的灵魂，让人下意识的忽视她……按理说，无论如何也不会撞上来才对。 “你是谁？”兜帽女子厉声道。 银发女性微笑。而在不远处，一名灰袍青年看着这一幕，摇了摇头。 “影响心灵的秘仪，找遍帝都也没几个，”灰袍青年道，“你是从恩戈尔庄园出来的。对吧？” 这银发女性和灰袍青年，自然是两位黑之使徒：蓓薇儿和歌特了。 “你……”女子表情大变，她觉得自己已然十分谨慎了，没想到还是难逃被人识破的命运。 “‘幽爪’伊娜，你是帝国的通缉犯，”歌特说道，“不过……” “哼。” 伊娜一声冷哼。眼前的两人似乎并非秘仪战士。若是法师，能扛过自己的心灵秘仪也就罢了，居然傻乎乎近前来和自己撞上？难道他们想和自己近战吗？ 嗖的一声，伊娜手上霍然出现了半透明的蓝色手爪。漆黑的夜空下，手爪闪烁着鬼火般的蓝色磷光，向着蓓薇儿挥了过去。 而蓓薇儿依旧笑着。 “嗯？”伊娜猛地一个激灵，“人呢？” 她势在必得的一爪挥了个空。原本蓓薇儿站着的地方，现在只有空气—— “伊娜。”歌特冷静的声音响起。 伊娜只觉这个声音十分熟悉，尔后眼神就变得迷离。 “是。”她回过身去，恭顺的收起的手爪说道。 不知什么时候，歌特手里多了一柄长杖：灰色的杖身，两片一黑一白的火焰形晶体分别嵌在杖的两端。仅仅是注视着他，就像仿佛在注视无尽星辰。 “想不到要惑控一个青空级秘仪战士，只是擅长影响心灵的秘仪而已，”歌特却是心中感慨，“就得动用曼弗雷德之杖。” “伊娜，”歌特轻声道，“请告诉我，你们一共有几个人？你为何独自在这里？还有……” “是……”伊娜恭敬的说。完全被控制的她，自然知无不言。 远处，消隐着身形的蓓薇儿听着这一切。 也许大多数青空级秘仪战士对于普通人而言，已经是难以想象的强大。可在“永夜法皇”“变化女皇”“苍白之月”“群星之星”等手段众多的黑之使徒眼中，却算不上旗鼓相当的对手。 ------------------------------ 少女低头看着莉莎的尸体。 若是自己没有“极光”护体……少女心想，那么，此刻自己就必须当众动用那隐藏的底牌了。 她轻轻的捡起掉在地上的“黛”，放进了自己的次元袋。 少女忽然有些眩晕。 化为板甲的“极光”，刹那间变成了一套黑色的紧身服饰。然后，少女仰天便倒。若不是简?哈恩眼疾手快在后面接住，险些用后脑勺直接着地。 “你没事吧？”简低声惊呼，“维多利娅大人！” 少女轻轻一笑。 “……只是消耗了些体力，”她说，大小姐们已经围了过来，“我还好。” 少女从次元袋中取出一支装满金色液体的试管，倒进了自己嘴里。强大的神术力量在少女身上流淌着，几处伤口迅速愈合。 只是强效治疗药剂不能即刻恢复体力。恐怕流失的体力要多恢复一段时间，少女想。 “维多利娅……”见少女就这样坐在地上休息，一个拥有瀑布般长发的女孩怯生生开口，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要给少女的名字加上尊称。 “你也不是我的下属，也不是军队中人，”少女摇头，“就叫维多利娅就行。” “那维多利娅，”那女孩鼓起勇气说道，“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少女稍稍考虑了一下。 【你真的要这么逞英雄吗？】内心世界里，早就清楚少女想法的小薇说。 【我别无选择，】少女回复，【至少，有那张“底牌”在，我们至少有把握安然退走。】 【算了，】小薇叹气，【和你在一起几个月。我感觉我已经适应了陪你一起发疯了。】 【这也不错不是嘛……】少女说。 “维多利娅？”见少女不答话，简担心的问道。 “没什么，”少女笑了笑，“我反复思考过了。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唯一一条路可走。” 众女孩子都乖乖的听着。 “大厅是这个位面监狱唯一的出口，”少女的语气都沉了沉，“你们也都听到了，那里现在只有两名秘仪战士守卫。” 只恐“二”夫当关，万夫莫开，少女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众人无不点头。 “我待会儿会去那里，施展我新领悟的一项特殊秘仪，”少女说，“如果我所料不错，他们应该会被我暂时困住。到时候我留下和他们一战，而你们就趁机逃跑。” “等等……”简骤然一惊，好像想通了什么。 “你们可以安心，”少女笑道，“如我所料不错，帝都的大军应该已经在外面集结了……只是这监狱本身易守难攻，援军又搞不清里面的状况，才不敢贸然进攻。可无论负责防守的秘仪战士何等擅长防御，只要你们这些人质顺利逃走，且把消息传递出去，到时候我和外面的援军里应外合，也不用分心保护你们的安全，反而令敌人腹背受敌。” “能顺利吗？”简反问道。 少女的脸色沉了沉。 “再怎么说，你也要同时迎战两人，”简担忧的说，“如果……” “他们绝对伤不到你们，”少女皱眉，“我保证能拖住他们……” “不单是保证这一点！”简厉声道，不敢相信少女的决定，“维多利娅大人，请告诉我……就算我们能逃走，您一个人留下来对付他们，究竟……” 房间里一片寂静。听了简的话，即使是再迟钝的人都明白了，少女究竟想做什么。 “既然走到了这一步，”少女说道，“也只有走一步瞧一步喽。” “绝对不行！”简吼道。其他女孩子也都一副难以置信之色。 “那你有什么别的办法吗？”少女反问。 “绝对不行！”简又重复了一遍，不知道该如何说服少女才好，“您的生命——您的生命比……” “谁的生命也不比谁的更加值钱，简，”少女平静的说，这正是树立自己威望的大好机会，“我是我们之中的最强者。我必须把所有人的生命都扛在肩上……” 少女稍稍顿了顿。她环视着众女孩子的脸，一张张年轻可爱的脸庞上有茫然，有惊讶，有钦佩，有不安，有惶恐。 我又不打算真的死在这里，少女想。“光明之世”已然暴露，我只是想要你们把我的勇名传播出去。 “无论如何，就算付出自己的性命，我也会把你们所有人救出去。” 少女的话语掷地有声。这次，没有一个人答话。一时间鸦雀无声。 半晌。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终于，一直沉默的杰西卡开口了。 “没有。” “我们守在这里，等待救援呢？帝都也有……” “皇帝陛下，宰相大人，”少女苦笑道，“他们也许有能力救助我们。但是，我相信敌人既然敢劫持我们，就有防备他们的办法……也许，他们早已被支开了。” “那也一定有什么别的路，不用你去……” “这是‘战争’！”少女说，打断了杰西卡，声音里有着决绝，“战争总是有牺牲的。而且，请相信我，无论敌人多么强大，无论面对怎样的绝境，我都会为了胜利而战。” 又是一阵令人压抑的沉默。 简的眼眸中已经浮现了泪花。她痛恨自己的无力。她清楚，维多利娅是怎样竭力隐藏自己的秘仪战士身份的。在简看来，维多利娅根本不喜欢战斗，但是，在危境之中，她仍旧站了出来，为了保护大家而战。 如果成为秘仪战士的是我该多好……简心想，我可以去作战，而维多利娅只要安心做个学者…… 【你把气氛弄得太悲壮了，】小薇说，【我知道你的计划都更心虚了……】 【别别说了……】少女也无奈，【她们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 “我们走吧。”实在受不了愈发沉重的气氛，少女站了起来。 …… 少女不知道，就在她“慷慨激昂”的发表演说的同时，位面监狱外的夹缝空间里，气泡形房间之外，一对闪烁着精光的眸子正在注视着房间里的一切。 “维多利娅？”虚空之中，身材矮小的弗雷德里希?恩戈尔宰相捋须微笑，自言自语，“觉悟不错。不过，想要把担子全揽在自己肩上？呜……若总是叫后辈抢了风头，迪特弗德和我也太丢脸了。你已奋力战斗过，现在轮到我们了，维多利娅。” 恩戈尔宰相对少女这个来自异界的意识，一直是怀有戒心的，直到此刻，才完全信任下来。少女这番说辞，不仅让在场的大小姐们为之感动，连这位暗中观察的传奇法师，都十分钦佩。 第四十五章 营救 大陆极北之地，北境列国。 苦寒之地，民风剽悍。连三大强国都不敢轻易入侵北境：几十年前，以摩尔曼苏克为首的北境列国，就是在这里挡住了三大强国的远征军。佣兵公会的创始人芙罗拉女士将此地作为佣兵公会的根基。只是芙罗拉女士去世后，佣兵公会日益衰弱，再也不复往昔的荣光了。 可佣兵公会中，依旧隐藏着几位令人胆寒的强者。芙罗拉女士的孙子西格是一个。帝国出身的秘仪战士克鲁托伊也是一个。 克鲁托伊，青年时就与还是皇子的迪特弗德结仇，两人斗了几年，最后以克鲁托伊被迫离开帝国为结局。当时克鲁托伊的个人实力，比迪特弗德还强出几分。许多过去，克鲁托伊成早已了蓝海高级，而迪特弗德则突破了蓝海级的极限，达到了更高一层的境界。 许多年过去，早已成为皇帝的迪特弗德没有计较这桩旧日恩怨，它也就渐渐被人们所淡忘了。克鲁托伊也信守承诺，没有再踏入帝国边境一步。近年来克鲁托伊潜藏在北境潜修，他的名号几乎在大陆上消失了。 没有人知道克鲁托伊心中的真实想法。 …… 摩尔曼苏克边境的一座山峰上。 寒风呼啸，大雪纷飞。原本就崎岖的山路早已无法通行。连这座山的“主人”，一伙占山为王的强盗，都躲进了自己的山洞里，不敢出洞半步。在这种天气下，不管是下山还是上山，都只有死路一条。 然而……那位在洞中“借住”的强者却没有丝毫松懈。 数日前，这位披着毛皮斗篷，戴着风帽的男子，背着一位金发碧眼的年轻女子造访强盗们的山洞，提出要“借住”几日！起初强盗们还有各种心思，可当这位神秘中年男子连兵器都没用，仅仅徒手，一招就把众强盗众最强的首领打倒在地之后……再没有人胆敢反抗。 只是众强盗有一件事迷惑不解：那位被带来的年轻女子始终昏迷不醒，那男人却没有任何不轨之心，只是呆在洞穴的最深处，日夜守着她而已。她是那男人的妻女或亲人吗？也不像啊，否则，干嘛她的手脚都被锁链拷住？只有几位最机灵的强盗凭着良好的“职业嗅觉”隐隐猜到了，这位女子……恐怕是男人劫持来的人质。 男人特意叫了几位强盗们掠来的女人伺候这女子。除此之外，男人整日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呆坐在那里冥想，一动不动，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终于……在这个大雪封山的夜晚，他等到了。 “你终于来了，迪特弗德。”男子自言自语。 克鲁托伊?图?多万站起身来。虽然相隔甚远，他还是听到了强盗们的惨叫声。洞里发生了一场屠戮。一位真正的强者，顶着暴雪造访了山洞，为胆敢收留敌人的强盗们带来了灭顶之灾。 克鲁托伊静静的等待着。脚步声，喊叫声，痛呼声……可很快一切就平息下去了。洞穴里再也没有了任何声音。 洞穴里，此刻只剩下了三个活物。神秘的袭击者，克鲁托伊，和昏迷中的人质，阿尔碧娜公主。 “赶尽杀绝……这可真是不像你，迪特弗德。”克鲁托伊冷笑一声。印象中的迪特弗德，可不会牵连无辜。也许，长年的帝皇生活，也改变了这位战士的性格？ “该战斗了。‘喋血’。” 克鲁托伊手中，出现了一把通体乌黑的长枪。凭着长枪“喋血”，克鲁托伊斩杀过无数敌人。而今天……它将迎来自己最强的敌人。 “我困在蓝海级的极限，却突破无望，”克鲁托伊心中有着无尽渴望，“唯有一场生死战，才能让我有机会冲破极限，达到那更高的境界。迪特弗德……你是我唯一的对手。” 在心底，克鲁托伊并不憎恨迪特弗德三世。可为了踏出武道的最后一步，他化身为恶鬼也在所不惜。 脚步声渐进。克鲁托伊举起长枪。多久了，他有多久没体会过战斗的紧张感了。迪特弗德就是唯一能带给他死亡压力的人。 “……” 终于，那个人影出现在了克鲁托伊视线中。 此人穿着黑色的全身铠甲，脸部隐藏在面罩中。强盗们的鲜血在盔甲上染上了血腥气。那人手执一把弯刀，暗绿色的诡异光芒在满是锯齿的刀锋上流转。 克鲁托伊突然感到恐怖。这人的确给他带来巨大的威胁感，却不是迪特弗德三世。迪特弗德三世的秘仪兵器他见过数次，那是仿佛光明化身般的神兵长枪“天仪”，绝不是眼前这把散发着邪恶、妖异气息的古怪兵器。 那么，眼前的人是迪特弗德派出的，哪个蓝海顶级的强者吗？ 不，不是。重甲刀客每一步看似缓慢，自己却找不到丝毫破绽。甚至对方每走一步，自己所感受到的压力就大一分，几乎感到窒息。对手绝对已经超过了蓝海级，达到了传说中更高的境界。 帝国唯一有突破希望的，应该是那位阳炎城的海威尔公爵……可是不对啊，海威尔的秘仪兵器的是神剑“炎光”，同样是使用火焰力量，堂堂正正的的秘仪兵器…… 眼前的弯刀，仅仅是瞥一眼那扭曲的曲刃，就让人心生厌恶。如果有一个这样的蓝海级强者，肯定会出名的。可此人却寂寂无闻。 蓦地，克鲁托伊脑子里冒出一个让人不寒而栗的想法。 此人，杀死了每一个见过其运用秘仪兵器的人—— “你是谁？！”克鲁托伊厉声道。 来者没有答话，只是扬起了自己的弯刀。 …… 数小时前。帝都，皇宫内。 迪特弗德三世皇帝和弗雷德里希宰相正聚在大殿里。原本宰相告诉迪米等人皇帝陛下不在帝都，可是……众人一走，皇帝便在大殿里现身了。 “陛下，您这次可真够狠的。”宰相感叹。 “不先骗过自己人，哪能骗过敌人？”皇帝摇头，“就是先让迪米他们以为我们没有后手，才能麻痹敌人。” “只是想不到，‘灾厄之刃’竟然主动出击，去那北国……”宰相说道。 “那毕竟是……”皇帝无奈一笑，“我们也不必多想。有她出手，碧娜自然安然无恙。朕倒是很想期盼能和克鲁托伊再交手，可‘灾厄之刃’下，他能留个全尸都是侥幸。” “至少不必再把海威尔老兄召回来了。”宰相也笑道。 “嗯，”皇帝也点头，“此战，有我们二人足矣。朕坐镇皇宫，以防生变。弗雷德……‘缚魔之主’，救出人质，就靠你了。” “我自当竭心尽力。”宰相郑重道。他身为帝国第一法师，却极少有战斗的机会。而此刻，终于轮到他行动了。 第四十六章 宰相的支援 恩戈尔庄园外的一片小空地上。 两位高阶牧师在维克托身边，轮流不间断的施展着治疗法术。维克托平躺在地上，金色光辉在他身上反复流转。他已经不在流血了，但是仍旧没能醒来。 迪米在一旁焦急的看着这一切。牧师侍从们告诉迪米，他的朋友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可他依旧不能放心。 “请告诉我，”趁着一位高阶牧师休息的工夫，迪米拦住了他，“维克托究竟会怎样？” 那位白袍牧师沉默了一会儿。可他最后还是决定说实话。他毕竟是帝国的臣民，不敢忤逆迪米的命令。 “他的伤势很重，”牧师用低沉的语调说，“如果不是秘仪战士的体质远胜于常人，恐怕不能坚持下来。他的双手被斩断，脏器也被严重毁损，对方似乎将混沌状态的秘仪力量直接打入他体内，给我们的再生法术造成了很大干扰——” “告诉我结果。”迪米一把抓住那位牧师的肩膀。 “是，迪米特奥殿下，”那位高阶牧师沉重的说，“维克托……维克托殿下可能永远无法醒来了。即使能够醒来，恐怕也不能再做秘仪战士……” 迪米的手，缓缓垂下。 “怎么会，这样。”他喃喃自语。 远处，遥遥看着的哈恩伯爵、“猎潮”和“倩”都沉默了。维克托是帝国秘仪战士中冉冉升起的新星，可是他甚至连蓝海级都没能达到，就遭到这般结局。 哈恩伯爵向迪米走了过去，想安慰他一番。 可是—— 一名带着银色面具的男子忽然出现，挡住了他的去路。 “你是……”哈恩伯爵惊讶，旋即想了起来，“奥卡德的‘永恒之血’？！你怎么会在这里？”哈恩伯爵清楚，像“永恒之血”这种外国强者今晚都是被软禁起来的。 银色面具男子示意哈恩伯爵不要做声。他径直向着维克托走了过去。 “今天我不是奥卡德的‘永恒之血’，而是教廷的‘永恒之血’，”面具男子说，指了指身上纯白无暇的牧师长袍，“我来此地只为救人，还请诸位不要会错意。” “大人来此，我们深感荣幸，”一位高阶牧师说道，“这里我们还应付的来，不劳您……” 这位高阶牧师常跟随在帝国大主教安瑟伦的左右，知晓教廷内部的一些秘辛。教廷新选出的那位神秘圣女并非任何教廷高层的嫡系，却得到教皇本人的支持，让许多大主教感到不满。于是，在教廷第一奥术施法者“狱主”等人的默许下，这些人又选出了一位和圣女并存的“圣子”……就是眼前这位“永恒之血”。只是此事虽然尘埃落定，却尚未对外公布。 哪想“永恒之血”只是瞥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庸医。” 那位高阶牧师顿时老脸通红。他在帝都也算个重要人物，哪想到对方居然如此不给他面子。 而迪米却露出急切之色：“您是说，维克托他还……” “当然是有救。”“永恒之血”笑道。 他走到另一位正在施法的牧师跟前，一把把他推到一边。 “大人！”那位牧师大惊，“我们不能停止施法，他会……” “他不能醒来，”“永恒之血”念叨，“是因为在透支精力使用了影响心灵的秘仪。而他体内的狂暴的秘仪能量，只要缓缓的引出来……就像……” “永恒之血”手中散发出白色的光辉。所有人都安静的看着，谁也不敢去打扰他。迪米瞪大眼睛看着维克托的伤势迅速愈合，就像树木长出新枝一般…… “好了，”过了一会，“永恒之血”说道，维克托的呼吸此刻已经平稳，伤势尽皆愈合，双手也变得完好无损，“我恢复了他的精神力量，再过几个小时，他就会醒来了。至于其他……我引导出了他身上大部分不属于他的秘仪能量，剩下的会在今后数月逐渐消散。他的双手和残缺的器官都已经愈合，只是需要一段时间去适应。最多半年，他就能像常人一般活动，至于实力能恢复几分，就看他本人的意志了。” “永恒之血”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疲惫。而众人无不惊叹。 “多谢您了，先生。”迪米由衷的说。听说好友伤势可以痊愈，他发自内心的感到开心。但一想到维多利娅还身在险地，他脸上的笑容又消失了。 “不必谢我，分内之事，”“永恒之血”笑道，“只是有一点提醒诸位，除了我之外，埃里奥斯的‘变化女皇’‘苍白之月’‘群星之星’等人也尽皆逃出了你们的掌控。你们想把人软禁住，还得再下些功夫。” 众秘仪战士都变得面色古怪。这“永恒之血”似乎并无恶意，但说话也着实不好听。 “我们去那位面监狱的入口吧。”迪米说道。他们接到宰相的命令，暂时按兵不动，可依旧无法消去心中的担忧。 …… 位面监狱内。 杰西卡和简两姐妹一起把莉莎和爱博的尸体挪到了一个角落。杰西卡亲手把他们的手放在胸前，然后盖上暗褐色的毯子。 少女很想问“你为什么这么做”，但看到杰西卡的眼神，她还是什么都没说。也许她们真的是很要好的朋友吧，少女心想。 “对不起，”终于，杰西卡站了起来，“我可以走了。” “嗯，”少女点头，“以防万一，我会走在最前面。然后……” 她的表情忽的一僵。她听见风声，可这位面监狱里又哪来的风？难道又有新的秘仪战士袭来了？ 【这是……】在少女内心世界的小薇却忽然惊喜叫了起来，【我们……我们也许有救了。】 房间另一侧，一个圆形的传送门已经打开。 传送门不大，即使是小孩子怕也是弯着腰才能通过，可…… “还真是麻烦啊，这个位面的空间，完全和外界隔绝了。”一个声音从传送门另一侧传来。 “你是……” “幸好，每个独立的气泡都有少许和外界沟通的连接点，我把这些‘通风管’拼在一起，差不多勉强够让你们爬出来，哈哈，不然的话，你们还得再等一会儿。”弗雷德里希宰相的声音说道，特意选了大家都能听得懂的说法。 “宰相大人！”少女惊呼出声。 其他女孩子大都没听过宰相大人的声音，听到少女说话，不禁异口同声的欢呼起来。宰相大人可是帝国第一法师，他一旦现身…… 宰相却是心中唏嘘。他并不擅长空间法术，短时间也破不开这个位面监狱，如果不是附近的空间不甚稳定，他又有现成的“通风管”般的空间裂缝可以利用，单凭他自己想打开一条通道，只怕要等到明天早上了！ 第四十七章 少女的决断 “等等，”少女忽然警觉起来，“你说你是宰相大人，有何凭据？” “呃……”宰相一滞，旋即笑了。 “道格拉斯小姐，维多利娅。”宰相的声音直接在少女脑海里响起，“你们真的是颇为小心。” 【是真的宰相大人。】小薇听到他直接和自己说话，便放了心。宰相是知道自己有双重意识的。 “他是真的宰相大人。”少女也说。 “一切都结束了，走吧，”宰相说，“该出来了。可惜，只能开那么大点个洞口，只好委屈你们一个个爬出来。” 众人对视一眼。虽然这些大小姐平日里都是淑女，可落得如此境地，却是谁也不介意爬着逃生。 “简第一个，”少女仍然保持着谨慎，“然后大家一个个出去。我……就最后一个。” 众人齐声答应。 简俯下身去，第一个爬进洞口。她的个子有些高，钻进洞口的时候还有些费力。 “怎么样？”少女喊道。 “出来吧，”简的声音从传送门另一侧响起，“这里很安全，是恩戈尔庄园的围墙外面。只是我看不到宰相大人。” “我在外界和位面监狱的空间缝隙里，”宰相说道，“在这里我才能维持这通道。” 女孩子们一个接一个的钻进洞口。有不少人在进洞之前，对她鞠躬致谢。少女不得不反复表示，危机还没有完全过去，才让众人加快了逃生的进度。 【我还是小瞧传奇法师的力量了。】少女心道。 【果然还是不用冒险好啊。】小薇也感慨。 很快，大部分人都通过洞口，来到了位面监狱外面。房间里，只剩下少女和杰西卡了。 “宰相大人，维多利娅，”杰西卡忽道，“我能不能把莉莎也……” 两人都是一愣。这时候搬运尸体？ “都什么时候了……”少女无可奈何，“宰相大人？” “我倒是无妨。”恩戈尔宰相说道，摸了摸自己的胡子。 杰西卡走去了莉莎的尸体旁。少女跟在她身后。就让她最后再任性一次吧，少女想。 “其实……”看着杰西卡费劲的想抱起莉莎的尸体，宰相想说什么。 他的声音，忽然诡异的停了一停。 “快！”说时迟那时快，宰相的声音再度响起，“我……” 原本稳定的洞口，忽然像风中残烛那般摇曳起来。就连洞口本身也在不断缩小—— …… “‘乱空’！”空间夹缝里，宰相发出怒吼，“你敢干涉我？” 原本只有宰相一人的空间夹缝里，现在出现了另一个高瘦的身影。那人穿着蓝色斗篷，斗篷下却是一身褐色囚服。 被“永夜法皇”释放出来的，囚禁在位面监狱中的最可怕的怪物之一。曾一手缔造了百年来，帝都最血腥可怕杀人案的恐怖暗杀者。 “乱空”。一个身为蓝海高级秘仪战士却不为帝国效劳，且以杀人取乐的疯子！他太狡猾了，又精通空间系的秘仪，随意作案之后就立即逃走，连找都没法找！死在他手上的法师和秘仪战士就有数十人，普通人更是不计其数。最后还是宰相和法权国的传奇法师联手，历尽艰辛才抓获了这个疯子。不过……当时皇帝和宰相都以为，若是他肯低头，也不失为一枚有用的棋子，这才将他关押在位面监狱中。 哪想到，他现在被人放了出来。 “哈哈……”高瘦男子“乱空”发出古怪的笑声，“生气了？可惜啊，我没能早点发现你。不然，你一个人都送不出去。哈哈……” “你这疯子，”宰相怒道，他的施法被干扰，都难以维持脆弱的空间通道了，“居然为那些人卖命？” “他到底哪里寻回的他的秘仪兵器。”宰相心中焦急。“乱空”被监禁后，他的秘仪兵器被送回了他的家族。他的家族惧怕受到牵连，早就和他断绝关系了，皇帝和宰相出于传统，还是把兵器归还给了他们。一旦主人一死，秘仪兵器也会变成无主之物。 宰相却不知道……在攻入位面监狱之前，“永夜法皇”偷偷潜入了那一家族，悄无声息的带走了这件珍贵的秘仪兵器。 “嗬嗬嗬嗬……”“乱空”的笑声愈发尖利，“生气了？你越是生气，我就越是高兴。现在我还想让你更加生气，嗬嗬……” 一把造型朴实无华的匕首出现在了高瘦男子手中。那正是名为“乱空”的秘仪兵器本身。 “‘乱空匕’——糟了……”宰相忽然明白他想做什么了，“住手！” 迟了。“乱空”已经狠狠的挥下了自己的匕首。 秘仪“空间断裂”！ 噼里啪啦……一阵令人揪心的乱响。 原本是无视对手防御展开攻击的秘仪，此刻却针对宰相打开的传送门发动了攻击。早已变得极为脆弱的空间通道，受到“空间断裂”狠狠的直击，顿时彻底支离破碎！ …… 千钧一发之际，少女条件反射般的开始了行动。她直接冲到杰西卡身侧，抓住了她的身子，奋力向传送门掷了过去！ 杰西卡一声惊呼。在传送门消失的前一瞬间，她的身子如同腾云驾雾般飞过了传送门，正好落到了对面姐姐简的怀中。 然后，传送门便在少女眼前轰然破碎消失。 …… 位面监狱和外界的空间夹缝里。这是只有白茫茫的一片，空无一物。 “你开心了？”宰相怒道。他早已怒不可遏，但在空间夹缝里，他根本抓不到对方。 “这只是个开始……”“乱空”说道，“帝国将会崩塌。一切都会迎来末日……哈哈……” 说罢，“乱空”就施展“虚空跳跃”离开。宰相虽然气急，毫无准备之下，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这么做。 “维多利娅，”宰相望着茫茫虚空，脸色苍白，“麻烦了。”他刚刚用来架构空间通道的空间缝隙被尽皆毁去，他要重新找到位面监狱，打破封印建造通道，至少也需要好几个小时。 …… 【这是……】小薇哑然。 【这是我的选择。】少女轻轻的说。 她能感受到自己身后的响动。在自己把杰西卡扔出去的同时，就有一人来到了这一气泡房间中，将房间中的一切尽收眼底。可对方并没有干涉她。那人只是沉默着，看着少女做完这件事，而杰西卡安然脱险。 现在，留在位面监狱中的，就只剩下自己和五位敌对的秘仪战士。也就是说……对方是敌人。 少女缓缓的回过头去。 “你是……”看到对方白色的头发和胡须，少女微微吃惊。劫持监狱的十三位秘仪战士她都记得，其中并没有此人。 “能见证新一代的秘仪战士崛起，实在是我老葛布之幸，”葛布哈特将他的假肢一头的古铜色战锤放在地上，整个人就宛如一座山岳般屹立，“这场战斗，我们已经败了！但……老头子我还想挣扎一下。” 他的目光从莉莎和爱博的尸体上一扫而过，眼神中充满痛苦和悲哀。他多么希望死的人是自己，而不是两个年轻人！可惜，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 劫持人质？和“乱空”这种疯子联手？都是老葛布所不齿的！可是，面对强大的帝国，他不得不配合里昂这么做。而现在，他们付出了代价。 “请问你的名字，战士。”老葛布低沉道。他见过不少优秀的女战士，可像少女这般年轻又有勇有谋的女孩，老葛布还是第一次遇到。倘若她不是自己的敌人就好了…… “维多利娅，”少女说，“您呢？” “我，葛布哈特。若是往日，帝都出了你这样的后辈，我定当和哈恩好好庆贺一番，”苍老的蓝海级秘仪战士徐徐说道，表情仿佛一座雕刻，“可现在……维多利娅，让我们开战吧。” 第四十八章 老当益壮 说了这番话，葛布哈特便闭口不言了。他依旧穿着破破烂烂的褐色囚服，站在房间的出口处一动不动，好似一尊久经岁月摧残的古老石像。 然而—— 危险。少女心中，一个声音在疯狂报警。 葛布哈特颔首低眉，双目似闭非闭。少女能清晰的看到他那张沧桑的老脸上每一条皱纹。对方甚至没有主动攻过来的意思，少女紧握“光明之世”的手心却已经出汗了。 危险。少女心里的声音越来越响。不能和他为敌。你不是他的对手。 逃生之路近在咫尺。可眼前的老者——他一人就是一道驻扎着千军万马的雄关。 和之前的对手完全不同。少女心中明白，自己作为秘仪战士和老葛布存在着本质性的差距。这无关力量与速度，作为战士尚不成熟的少女，在身经百战的老葛布面前，本能般的感到恐惧。 可即便如此，自己也要尝试。强大的敌人就在眼前，如果不试着以战士的身份挑战一下就太怯懦了…… 殷红色的魔甲“极光”重新浮现在少女身上。厚重的魔甲无声无息，包裹了少女周身上下每一处要害。一边是布衣，一边却是帝国数一数二的宝甲。可是，哪一边更加坚硬，却一目了然。 “僭越了。” 火焰的双翼自少女背后升腾。身着红色重甲的少女，此刻仿佛全身都沐浴的在火焰中，好像火焰的女战神。 少女直视着老葛布岩石般的躯体，双翼轻轻的拍打着，漂浮在半空中，缓缓的向后退却。少女清楚，面对直立不动的对手，在稍远的距离冲锋更加有利。 而老葛布依旧没有动静，仿佛他面对的不是传说中的“光明之世”，而是空无一物的静室。 战斗开始以来第一次，少女用自己的左手和右手同时握住伞柄。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轰！ 冲击的暴风在房间里肆虐。就连两具尸首都被暴风卷起，掀到墙上。少女已到老葛布近前，将“光明之世”，挥出了自己迄今为止最强的一击—— “唔！” 少女瞪圆了眼睛。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老葛布嵌着战锤的义肢，可是，她的魔伞还没有击中老葛布的身躯，老葛布的战锤反而触及了她的胸口。 神锤“破坚”。裂石开碑般的一击！ “呜啊……！” 少女听见自己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尖厉的痛呼。老葛布的战锤径直击中了她的胸口。 砰的一声，少女的身子直飞出去，结结实实的撞在墙上，连火焰之翼都破碎熄灭…… 少女的身体好像断线的木偶般摔在地下。 而老葛布挥出一击，立即恢复了最初的姿势。 “应对不错。”他称赞了一句。 “呃……” 少女艰难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她带着“极光”自动产生的面罩，只得用舌头舔了舔嘴角逸出的鲜血。 “你还能动……”老葛布说道，“那件盔甲不是一般的钢铁。变化成了专门吸收冲击的材料吧？” “两层金属加上内置的皮索和棉衬垫，将冲击分散到全身，”少女说，弓着身子微微喘息，“再加上‘光明之世’强化后的身体，竟然还如此……” 老葛布一笑。少女身上的魔法甲胄果然不同寻常，就连自己善于破甲的战锤“破坚”，都占不到多少便宜。 “还要继续吗？”他说。 “刚刚那下挺疼的，”少女咬牙道，重新摆出了架势，“但我想我伤的并不重。” “那就来吧，”老葛布面无表情，“如果你能接我十锤还能站起来，我就承认你是我旗鼓相当的对手。” “那就来吧。”少女说。烈焰的双翼再一次浮现。 …… 老葛布并不希望杀死少女。 对老葛布而言，少女是他们最后的人质。传说中“光明之世”的继承者，年纪轻轻就如此骁勇善战的秘仪战士，想必早已得到帝国的看重。那身不可思议的魔法铠甲，难道不是帝国对她的嘉奖吗？ 少女的价值，恐怕比其他所有人质加在一起还高—— 但是，降服少女的难度，也比降服一百个普通人大得多。面对再度扑来的少女，老葛布对着她的身体挥动战锤。重伤她，制服她，而不是杀死她，这就是老葛布的目的。 可少女的顽强，也超乎老葛布的想象。她已经第二次站了起来，准备发动第三次攻势。 …… 第三次，少女依旧被老葛布击飞。 “咯……啊……！” 老葛布清晰的听到了面罩下传来的声音。她已经开始吐血了，老葛布心想。 但即使如此，少女依旧在老葛布面前站了起来。 “再来。”少女说道。 …… 看着第四次被打飞的少女，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的样子，老葛布的心也开始软了。 为什么我要在这里进行这场战斗？老葛布痛苦的想。爱博、莉莎，还有眼前的维多利娅，他们本应成为帝国的力量，而不是在这个毫无意义的地方相互厮杀，受伤，甚至死去。 “喝！”强压下心中的种种情绪，老葛布在第五次击中少女时，用上了更多的力量。 …… “到此为止吧，孩子，”老葛布说，少女试图爬起来却跌倒在地，扶着墙缓缓的站起来，“你赢不过我的。你的五脏六腑恐怕已经开始出血，继续挑战下去也没意义。休息吧，孩子，我保证，我绝不会再伤害你。” “嘿，老头子……”少女面罩下的声音在微微颤抖，“如果是你，你是想做人质呢？还是想荣耀的战死呢？” 老葛布黯然无言。而少女已经发动了她的第六次突袭。 …… “咕……咕……啊……” 远处，第六次被击飞的少女仍旧没有失去意识。她在地上痛苦的翻滚着，挣扎着想起身。她每一次爬起来，都比上一次所花的时间更久。而老葛布的心情也愈发沉重，甚至有着焦躁。 是在担心少女真的能坚持过十次吗？不，并不是。如果他承诺少女能坚持过十招就放她走，自己倒真该担心了。但是，一个如此顽强的对手，自己应该钦佩才是…… “我又站起来了哟，老头。”思考间，少女已经重新举起了“光明之世”。 老葛布没有答话。他在祈祷这次战斗快点结束。他真的不想再伤害这个固执的女孩了。 …… “破坚”连续七次的重击。她还能再发动攻击吗，老葛布想。的确，她的突袭已经不如一开始那般强劲了。 远处，少女背靠着墙面，艰难的维持着站姿。她已经摆不出像样的架势了，老葛布心道。她只是凭着强韧的精神在坚持而已。再过一到两个回合，这场战斗就该告终了吧。 但是，不知为何，老葛布心中的不安却缓缓增加。是因为厌憎这场战斗的缘故吗？还是说…… …… 少女第八次遭到击飞。 这一次，看上去她还能再站起来。但差不多也是最后一回了，老葛布想。她的肋骨应该已经破裂，就算是意志力再怎么强大，最终也有到尽头的时刻。 只是老葛布心中的不安和焦躁却愈发此起彼伏。一定有什么……一定有什么自己遗漏了…… 但少女不会等待老葛布想清楚。“光明之世”已经第九次挥来。 忽然，老葛布心中电光石火般一闪。从战斗开始就挥之不去的不协调感，终于串在了一起—— …… 当！ 兵器相交之声响起。 老葛布没有反击少女的攻势。他原地用战锤接下了少女的“光明之世”。他的身体都在微微颤动。 “你……” 少女微微叹息。 “已经发现了吗？我还以为，能骗你到最后的第十击的……” 老葛布咬牙切齿。 “你这、狡猾的……”感受着这石破天惊般的一击，老葛布从嘴唇里挤出几个愤怒的单词。 不错。从少女这一击实际所蕴含的力量中，老葛布感受到了。 少女并没有真正受到多少伤害。方才在地上痛苦的挣扎，不过是一种伪装—— 在战斗爆发之前，本就在准备孤身一人拖住众多敌人的少女，早已准备了防御之策。除了秘仪“完美之躯”和魔甲“极光”，少女还让小薇暗中施展了不止一种躯体强化和防御的法术，以备不时之需。甚至少女提前极大的过量服用了强效治疗药剂，在受伤的同时，让剩余的药力缓缓见效。“破坚”的威力虽强，对少女造成的影响却远远低于老葛布的预计。前后八次沉重的锤击，少女实际受到的伤害，仅仅和老葛布心中，少女第三次被击飞后所受的伤相当，且正在迅速愈合。 唰—— 少女向后跳开。而老葛布也终于向后退了一步。 即使是最坚硬的石块，也会被岁月的冲刷磨去棱角。 高龄加上监狱生活的折磨，老葛布的体力早已不复当年。尽可能以借力打力的技巧掩饰的虚弱，终于在一次又一次的冲击下露出了破绽。 “你的气势变弱了呢。”少女微笑。 “……” 老葛布不置可否。第一次，他放弃了不动如山的姿态，而是举起自己的义肢，做出了主动迎敌的架势。 自己的确已经老了。可想让我葛布哈特认输？那还早的很呢，小姑娘。 第四十九章 老兵不倒 一段时间前。 “兰道夫？”返回监狱“大厅”的里昂看到只有一人守在这里，“葛布老爷子呢？” “老爷子说外面的人暂且没有什么异动，也许在盘算着别的阴谋，”兰道夫答道，“在监狱里到处走走看看。” 里昂摇头：“也罢了。兰道夫，你就和其他人先去和外面谈判。我去找老头子。” 他却不知道……他信赖的葛布哈特，已经陷入了一场苦战。 ------------------------ 少女心中暗暗感叹。老葛布的疲态只露出了一瞬就消失了。自己的策略确实消耗了他的体力，可单凭这一点，想击败大名鼎鼎的葛布哈特还远远不够。自己的胜机，仍旧不到一成。 “葛布哈特先生。” 老葛布屏气凝神，并不去理会少女。 “我承认，作为战士，”少女平静的说，“您比我更加强大。因此，为了取胜，我将会不惜一切手段。恕我无礼，葛布哈特先生。” 老葛布依旧懒得理她。反正这也不过是小姑娘扰乱人心的计谋而已。漫长的监狱生活让自己的直觉变得迟钝了？管它呢！ 可下一秒，老葛布便露出惊讶的表情。 少女的身体，骤然消失了。 隐身术？ 是某种操纵光线的秘仪！老葛布瞬间有了判断。“光明之世”在传说中就能施展“光”与“火”的双重力量，她能掌握光线类的秘仪，一点都不奇怪。 “破坚”，动了。 既然对手率先发动了秘仪展开攻势，那自己也当运用秘仪来应对。本以为少女太过年轻，掌握的秘仪数量也许很少，所以优先使用蛮力来决胜负，现在看来，反倒是自己太轻敌了。 老葛布甚至没有分心去判断少女的位置。操纵元素之土的秘仪发动，老战士瞬间用土元素筑起了防护自己的“城墙”。 少女挥出的火元素风暴，撞在老葛布的召唤出的土黄色墙壁上。烈焰消散，而土之墙壁却只是微微震颤。 在位面监狱中，土元素的浓度远远超过火元素。少女的火焰虽然狂暴，在老葛布滴水不漏的防御面前，也是无计可施。 火焰之翼是第一种。未知的防御秘仪是第二种。操纵光线是第三种。召唤火风暴是第四种。青空级秘仪战士所能掌控的秘仪最多只有六种。少女很可能还有一种治愈自身伤势的秘仪，也就是说，她还没掀起的底牌，应该仅剩一张。 “崩解。”老葛布可不想浪费多余的体力去维持把自己包围起来的土墙。他也不像里昂，能同时操纵元素之风和元素之土。 沙尘弥漫。 “在哪里？” 在隐身状态下的少女刺出“光明之世”的同时，老葛布察觉到了她的踪迹。“破坚”和“光明之世”又一次碰撞，老葛布再次退后两步，少女则是不由自主的连退十余步才稳住身子。 “你的力气也变弱了，葛布哈特先生。”少女说。 “撒谎，”老葛布冷笑道，“这就是你的全力？” 不等少女做出反应，老葛布猱身而上。他清楚自己的力量尚未减弱，是少女不再隐藏自己的力量。这小丫头，想和自己打心理战？还差得远呢！如果耳朵聋了，那就塞住耳朵。如果眼睛瞎了，那就闭上眼睛。如果直觉变钝了，那就抛弃直觉。就凭多年练就的战斗本能，和她堂堂正正的一战！ 茫茫沙尘之中，两位秘仪战士激烈的战斗着。在老葛布的压力面前，少女步步后撤。 当！ 面对再一次挥来的“破坚”，少女避无可避，只得张开“光明之世”的伞面防御这一击。她又连退数步，背心贴上了墙壁。 “死！”老葛布吼道，“破坚”攻向少女的头部—— “‘光之影灵’！”无法再忍耐下去的少女，终于用上了自己在领地偷偷练成的新秘仪。她只是在有关书籍里读到过，从未在任何人面前用上这一招…… 少女的速度，骤然变快了。她整个人都散发出淡金色的光芒，虽然披着重甲，却犹如一道闪电般迅捷，在躲开老葛布势在必得一击的同时，整个人化作一道残影，瞬间闪到了老葛布身后，攻向他视线的死角—— 然而…… 超越常人反应速度极限的一击，依旧没有绕开老葛布那坚不可摧的防御。老葛布只是微微侧身，叮的一声，这一击刺在了老葛布完好无损的左手上，再左手上留下了一个凹痕，却无法刺入—— 秘仪“土之坚毅”。在极短的时间内，将身体防御极度提升的秘仪。一般秘仪战士的“土之坚毅”最多硬化至岩石的地步，而老葛布的“土之坚毅”却超越钢铁—— “果然是‘光之影灵’，”老葛布说道，“你的秘仪，终于都用出来了。” 老葛布一直提防着的，少女利用最后秘仪的偷袭。在关键时刻，不惜一切率先发动“土之坚毅”，无论敌人使用何等的攻击都能完全防御。 只要对方的招数比自己更先完全暴露，自己的胜利就已经注定。 “唔……！” 面对老葛布再度轰来的一锤，少女一边用“光明之世”的伞面抵挡，一边再度后跃。 “看来是你先一步到了极限，小丫头。”老葛布冷然道。 望着老葛布步步逼近，少女不由得露出苦笑。作为秘仪战士，自己和老葛布的等级实在天差地远。这宛如天堑般的差距，再多的小伎俩也无法弥补。 “我不会再给你用‘光之影灵’的机会，”老葛布高举“破坚”，“无论你的速度有多快，我都会用我自创的秘仪碾碎。现在，接招吧，聆听这大地的——” “……？！” 胜负，就此决出。 …… 那是，突然在老葛布脚下射出的暗色刀刃。全神贯注堤防着少女正面突袭的老葛布，全然没有预料到，攻击会冷不丁从自己脚下的阴影里闪现。两柄刀刃射穿了自己的脚底，而另外两柄，虽然老葛布已经在竭力闪避了，还是分别刺入了小臂。若不是在千钧一发之际使出了“土之坚毅”，只怕左臂会被直接贯穿。 【啊，我忘记了，他的右手是假肢。】接管了身体的小薇说道。 【好好的瞄准呀！】 【谁让你把身体弄得破破烂烂的！能施展法术就不错了！】小薇抗议。其实少女此时身上根本没什么大伤，但还是把临时控制身体的小薇疼的倒抽冷气。 “黑暗术。” 呼的一下，房间里的魔法火把悉数熄灭。老葛布顿时陷入无尽的黑暗。 “夜视术。屏息术。然后，虚弱降咒。黑暗咒缚。心灵禁……” 【不要因为对手很可怕就把法术一口气都用光！】 【知道啦。下面是最后了。】 “毒雾术。” “呃……”即使老葛布再怎么久经战阵，也被这一连串的削弱性法术打懵了。他觉得力量正在离自己而去，自己的双脚已然鲜血淋漓，却又被几根黑色的绳索牢牢捆住。他开始重重的喘息，可是，却将更不好的东西带进了肺部。 “毒……咳……”老葛布重重的咳出一口鲜血。他摇晃了一下，用自己的战锤支撑着躯体。常人吸入一口这种剧毒早就没命了，老葛布却还勉强撑着。 以秘仪战士的标准，少女所使用的秘仪数量早就超过上限了。 “这、不对。不是，秘仪。奥……法师。喀……” 【还、还能说话啊。他、他的肺部应该已经被毒雾烧掉了。】 【用攻击性法术试一下。】 “飞弹风暴。” “你果然……唔！” 老葛布拼命挥动着“破坚”。可无穷无尽的凝聚着元素能量飞弹之雨从四面八方来老葛布，瞬间就将他的身体淹没了…… …… 黑暗和毒雾尽皆散去。纠缠住老葛布的黑色绳索也消失了。以备老葛布还有运用“土之坚毅”的体力，小薇一连施展了两次飞弹风暴，然后才将身体的控制权交还给少女。 老葛布屹然站在原地。他保持着用“破坚”支撑着自己的姿势。老人上半身的囚服已经支离破碎，露出了遍体鳞伤的躯体。 【他还活着吗……？】 【不……】 少女却清晰的知道—— 【已经没有呼吸了。他已经死了。】 【即使死了……也依旧站着。】小薇的声音里有着震撼，【就像那些……传说中的战士。】 葛布哈特一动不动的尸体站在房间的出口处。他的皮肤被烧的焦黑，右手的“破坚”放在地面上，左手下垂，双目微闭，整个人显得很是安静，好似一道无法跨越的山岳。 第五十章 交错的意志 与此同时，在遥远的地方。 黑色浮空城最高处。 帕拉梅德斯先生的“漆黑穹顶”。 虽是隆冬，帕拉梅德斯先生的厅堂却好似仲春的花园。阳光明媚，小溪潺潺，百花齐放，五彩斑斓的蝴蝶在花间起舞。 一袭白袍，面容温和的帕拉梅德斯先生正在为一株无花果树剪枝。可是，他的眸子里却隐隐有奇特光芒流转。 “‘灾厄’、‘缚魔’……”帕拉梅德斯先生轻声自语，他没有离开浮空城半步，却将一切尽收眼底，“一个个都出手了。也差不多，该出结果了。” “是时候了。” 放下手中的整枝剪，帕拉梅德斯先生一迈步，就在花园里消失了。 …… 帝国。 某处荒原的地底。 天然形成的洞穴中，正囚着一位身材魁梧的青年。他白色的法袍已然污迹斑斑，四肢都被黑色的锁链捆着，跪在一指深浅的水中，低着头，一动不动。 他已多日滴米未进。他甚至没有了开口说话的力气，却依旧在呼吸。 忽然。 黑发白袍的中年男子，出现在了他面前。 “彼得。”他低声道。 中年男子伸出手去。那四根乌黑粗大的锁链，就仿佛暖阳下的积雪般，无声无息的消融了。 青年无力的身躯滑落。在他摔在地上之前，中年男子走过去接住了他。 场景变幻。 …… 地表。 中年男子依旧保持着托住青年的姿势。他小心翼翼的让青年平躺在地上，然后从怀中取出一个水袋，放在青年嘴边。青年很快就喝了下去。 【是你，帕拉梅德斯先生，】青年没有开口，他的声音却在中年男子心中响起，【竟然是你来救我。】 【你终究不愿再喊我一声“老师”，我亲爱的彼得，】帕拉梅德斯先生感叹，而青年也同样“听”见了他的话，【你还没有原谅我。】 【在你做了那些事情之后，又有谁有资格原谅你呢？】青年说。 【这是你第二次对我这么说了，彼得。范恩和弗朗索瓦都已经原谅我了。】 【伟大的碧空之主，伟大的星河之主……】青年平静的说，【他们有着容纳万物的宽广胸怀。可是，在他们宽恕了您的所作所为之后，又有谁能替那些长眠的死者伸张正义呢？倘若宽恕是一种义务，又有什么罪行是我们所必须制裁的呢？】 帕拉梅德斯先生笑了。 【说得好，彼得，】他说，【这样才算是真正的“尽头之日”。】 【“永夜法皇”……他做了什么？还有碧娜。她还好吗？】 【碧娜，她已经被她的母亲，帝国的“灾厄之刃”救出。至于其它的事，你就用自己的眼睛去见证如何？】 【什么？】 【我已经将你送回了他所在的大地上，彼得。没有人能够阻止你们的会面。我很期待……试着去照亮那永夜吧，“尽头之国的太阳”，彼得?克利夫。】 …… 啪！ 仿佛气泡破裂一般，青年猛然惊醒。帕拉梅德斯先生已经消失不见。 这是一个梦吗？ 不。 青年环视四周。他能看见远处的农庄：自己正身处帝都的郊野。被囚禁多日的饥渴和虚弱已经离自己而去，对云海的感知前所未有的清晰，就连变得肮脏的白袍已经重新一尘不染。 而且……自己的手中，还紧握着一个来自帕拉梅德斯的小小水袋。 “帕拉梅德斯先生……”青年喃喃自语。 那个人的罪，自己还没有能力去裁决。但是，至少那一份属于自己的罪孽，可以由自己来裁断—— “‘永夜法皇’……！” “尽头之日”彼得?克利夫冲天而起。炽热的决心在他的双眸中熊熊燃烧。 ------------------------------ 恩戈尔位面监狱中的某个气泡空间里。 一个小小的绿色池塘占据了这个“气泡”一半的空间，剩下的一半则是一片沙滩。 一身红衣的少女正瘫坐在沙滩上休息。 她不敢再逗留在最初囚禁人质的房间里。带上作为战利品的“破坚”，少女逃离了那里。眼下这个浅滩空间虽小，距离监狱的主要功能区却很远，想必不会轻易就被敌人找到吧。 然而，一旦敌人真的出现—— 【你确定，真的要这么做吗？】小薇的声音里透着深深的担忧。 【如果你真的没有施法的空隙，】少女说，【我们只能冒险。】 【总有别的办法……】 【比起把命运交给别人，】少女嘟囔，【这是我们唯一的办法了。】 小薇哑然无语。 【可是，我们过去也只是意外成功过。】 【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来吧，让我们尝试一下。】 少女之前面对众多秘仪战士的袭击临危不惧，是因为她的依仗更多。 突破到青空高层的实力。皇帝赐予的魔甲“极光”。 以及她一直以来最重要的底牌，通过和小薇的切换，来进行秘仪战士和法师的切换。在常识上，一个人是无法同时施展奥术和秘仪的，少女善于利用这一点，让对手陷入措手不及。 可以目前的身体状态，小薇的施法本就很困难了。她准备的法术也即将用尽，更不用说，并非每个对手都会给少女拉开距离换人偷袭的机会。 只是—— 在几天前，平静的日子里，曾有一次，在小薇睡觉的时候，少女出于好奇，本着“比着葫芦画瓢”的心思，模仿者小薇的咒语和动作，试着施展了一个小薇准备好了的云海初级法术。 那是让她感到震惊的结果。 从那时开始，对于云海究竟是什么，少女心中就出现了一个猜想。 少女并不清楚：当自己在黑色浮空城和帕拉梅德斯先生作别时，帕拉梅德斯先生提醒她要保持想象力。从那时候开始，帕拉梅德斯先生心中，就有类似的猜想了。 只不过，他希望少女自己去发现而已。 …… 返回“漆黑穹顶”的帕拉梅德斯先生，他的眼睛里映过位面监狱里所发生的一切，脸上浮现出笑容。 “终于意识到了吗？”他自言自语，深邃的目光幽深似海，“外界生物，比我们这些人更容易察觉到事实。云海……” “两千年来回应无数奥术、神术、秘仪施法者，并把他们严格区分开来的云海……其本质究竟为何物。” “你终于触及到了。” 其实伟大的黑之主此刻也尚不知道，他以为大陆上只有他自己知晓的某些秘密，其实在少女心中，也有同样的一份。只不过少女实力尚弱，暂且无法派上用场罢了。 第五十一章 狮之杀意 里昂纳德?施密特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一天，自己会和自己最珍爱的伙伴们迎来生离死别。他希望那是在一场史诗般的战役中，自己像英雄一般的死去，而人们会讴歌这次死亡，就像他们讴歌历史上那些壮烈牺牲的勇士一样。 年轻的战士不是没想过：也许其他人会赶在自己之前上路。今天，不幸的预感变成了现实。 “莉莎，”望着三具冰冷的尸体，他呢喃道，“爱博。葛布老爷子。” 里昂拼命告诫自己，杀害三人的凶手也许还在附近窥伺。自己决不能失去冷静，给敌人可乘之机。可是，当他伸出手去，碰触到妹妹莉莎那已然满是血污的脸庞时，这位在死亡危机面前也从不皱眉的硬汉，还是忍不住跪将下来，泪水夺眶而出。 自己，是为了救助身陷囹圄的同伴，才来到这里。若因此反让更多的同伴丧命，自己的所作所为又有什么意义呢？自己的决心不过一场梦境，自己的行为就仿佛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里昂很久没如此彻底的发泄过自己的情绪了。“沙中的雄狮”已经再也克制不住自己。过去，在莉莎，在信赖自己的朋友们面前，里昂不敢露出自己软弱的一面。而现在，一半的伙伴已经四散逃走，那个一直在鼓励着自己的妹妹也已经永远离自己而去，里昂终于不用再压制自己的情感了。 …… 许久。 里昂让三具尸体平躺在地上，盖上褐色的毯子。似乎有人试图这么做过，但战斗的暴风又把尸体连带毯子一起掀飞了。老葛布身体直到最后都屹立不倒，让他躺下费了里昂不少功夫。 爱博的戟，莉莎的刺剑，老葛布的战锤等三件秘仪兵器都已经不翼而飞。大概是被敌人作为战利品和功绩的证明取走了。 人质自然也是踪影全无。也许她们藏身在某个气泡空间中，也许早不在位面监狱里了。可里昂并没有放弃。 “找到了。……向着出口的血迹。有人离开了这一空间。” 发现了至关重要的线索，里昂对房间里发生过的事也有了些许推测。恐怕，在众多人质之中，隐藏着一位秘仪战士，她展开偷袭，先击杀了三人中的一人，然后又埋伏在出口处，将匆匆赶来的其他二人分别击败。 从地上的血迹来看，对方显然也已经受伤—— “葛布哈特先生，莉莎，爱博，”里昂低声道，“我去了。” ------------------------ 沙滩空间里，少女盘膝而坐。 她在抓紧一切时间恢复体力。心灵世界里，小薇则在向少女传授一系列施展奥术的“常识”。 若是在一年之前，有人对奥卡德第一施法天才维多利娅?道格拉斯小姐说，一个生物既会施展奥术，又能施展秘仪，她一定会对此嗤之以鼻。不过，当少女真的再次施展出了“光亮术”时，小薇也不得不承认，这种只存在于传奇戏剧中的生物真的存在，而且就是“她自己”。 幸好，作为“想象力充沛”的奥卡德法师，小薇很快就平复了心情，并对这个事实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作为施法者力量来源的‘云海’，每个生物都可以呼唤它的力量。但是，同一个灵魂只能呼唤不同力量体系中的一种。‘云海’绝不会想到，会有一个没有灵魂的智慧生物，像你，能借助它的力量。】 将“维多利娅”视作拥有两个意识的生物，云海明显对少女和小薇有区别待遇。小薇十分确信自己发动不了少女的“光明之世”，少女却能把小薇准备了百分之九十五的奥术“光亮术”通过完成最后步骤施展出来。将思路着眼于两人之间的根本性不同：灵魂的有无，小薇对自己的假说颇为满意。 【说白了就是服务器认证出现了BUG喽。】少女却道。 【为什么你总能用一句听不懂的话解释这么复杂的问题啊！】小薇吐槽。 【安静点，小薇，】少女却道，【有人来了。……是敌人。按照我们预定的策略，做好准备。】 将“光明之世”握在手中，少女缓缓的站起身来。 …… 走进沙滩空间，里昂纳德?施密特终于发现了自己正在搜寻的猎物。他打量着眼前的女孩：十五六岁，一身红衣，手中拿着一把精致的黑色金边阳伞，若不是娇躯上那浓浓的血腥气，根本无法把这个可爱的女孩子和战斗联系起来。 是她，里昂心想。她就是击败了莉莎、爱博和老葛布的人。里昂对少女还有印象：她是人质中的一个，在进入位面监狱之前，她还把她的魔法发饰给了莉莎呢。只是当时里昂并未放在心上。 “那把伞。是你的秘仪兵器吗，”里昂说道，“……‘光明之世’？” “是。” “侦测法术应该能发现秘仪兵器。你做了什么？” “一点小小的藏匿手段，”少女轻抚自己的阳伞，“毕竟我习惯了隐藏。” 一时间，少女产生了一种立即切换成小薇偷袭他的冲动，却克制住了。和苍老且浪费了许多体力的老葛布不同，里昂的精神和体能处在巅峰状态，他手按刀柄，时刻提防着少女的异动。 “你不知道我们要来？”里昂问道。 “若是知道，”少女摇头，“我又如何会孤身迎敌？” 里昂反而笑了。 “这么说，莉莎、爱博，葛布哈特先生……我们都被你给戏耍了。” “我只有一个人，若不是奸猾些，”少女道，“怎么救出大家？先生，你我易地而处，您也不会选择硬碰硬吧？” 里昂仰天长笑。只是那笑容里满是悲怆。 “说得好，”里昂的风衣霍然飘落，露出银光闪闪的盔甲，“告诉我你的名字。” “维多利娅。” “我是里昂哈特?施密特，”“沙中的雄狮”拔刀出鞘，“告诉我，其他人质在哪？” 少女看了面前的褐发男子一眼。 “谁知道呢，我没有必要告诉你，”她嗤笑道，“她们也许躲在监狱的某个空间里，也许已经被营救到监狱外去了。自己去找找如何？” 可里昂不为所动。 “我清楚你的想法，”里昂说，“你以为我不敢对你下杀手。若你是我们能掌控的最后人质，那我的确不敢杀你……” 少女面色微变。 “但你不是，”里昂的声音中透着杀意，“即使是我的同伴们也不知道：在我手中，还握着和一件珍贵的，足以让帝国投鼠忌器的东西。就算你们人质尽皆逃窜，只要这件宝物没有丢失，以此物为质，我照样有希望和帝国谈判。” “什么？”少女心中一惊。她本能性的意识到，里昂并未撒谎。 “你不需要知道，”里昂说，“反正你是要死的人。做好心理准备了吗？‘光明之世’。” “‘沙漠的雄狮’，”少女叹息，重甲形态的“极光”再度从身上成型，“恕我直言，你只是想为同伴报仇而已。” “纵为千夫所指，‘沙之呢喃’也不会还刀入鞘，”里昂的声音冰冷，“‘光明之世’……我里昂纳德在此发誓，必将把你斩杀于此。” “那么，请允许我提一个要求。”少女说。 里昂微微错愕。 “如果这场战斗是我赢了，我会告诉全世界，你们不是不堪一击的秘仪战士，而是真正虽败犹荣百折不挠的勇士，”少女低声道，举起“光明之世”，“我希望，你也能如此。” 里昂一愣。 “好，”他说道，反而因自身的冲动感到羞愧，“我便答应你。你死了，我会告诉他们，你是我所见最强的女战士。现在接招吧，‘光明之世’。” 刀光，闪烁。 第五十二章 狮之咆哮 里昂的刀，速度凌驾于迄今为止少女所面对的一切对手之上。她不得不张开“光明之世”的伞面，来阻挡里昂闪电般的一击。 在“沙之呢喃”碰触“光明之世”的瞬间，少女不禁瞪大眼睛：“沙之呢喃”刀刃上，无数细小的沙粒正在流动着，仿佛一把锯子，伴随着“滋滋”的响声，在少女的伞面上疯狂切割，火花四溅。 秘仪“沙切”。 “‘光明之世’……你的力量，”里昂轻喝，“就只有如此而已？” 里昂身后，沙之双翼猛然出现。少女只觉一阵排山倒海的力量袭来，整个身子就倒飞出去。她不得不也展开自己的火焰双翼，才勉强站定。 “沙漠的雄狮”保持着自己的砂之双翼。它缓缓的扇动着，让里昂的身躯也一直悬浮在空中，双脚维持在离地数尺的地方。 里昂始终没有失去冷静。他曾检查过三位同伴的尸体，清晰记得老葛布脚底那狰狞的伤口。也许她的攻击会来自意想不到的方向，里昂想。事实上，若不是里昂因忌惮少女隐藏的能力而有所保留，少女疲惫不堪的躯体根本挡不住里昂的全力一击。 少女也咬住嘴唇。和以静制动的老葛布不同，里昂连绵不绝的攻击让她根本找不到换人的机会。 “火焰之翼……光之影灵！”明知此时的身体有可能承受不住，少女还是同时用上了自己两种增加速度和冲击力的秘仪。少女瞬间化作一道火焰幻影，消失在里昂的视线中—— “想用速度为自己换取优势？”里昂摇头，“没用的。” 沙沙、沙沙…… 以里昂为中心，几不可见的沙尘在空中飞舞。 秘仪“沙之环”。 从里昂的刀刃上延伸出的，一道又一道，仿佛飘带一般的沙之圆环。它们就好似里昂感官的延伸，四面八方，无论少女从何处攻来，都逃不过里昂的感应。 “身后？”里昂不屑。 “喝！”少女挥舞着“光明之世”，从后方向着里昂的头部径直打了下去。 “沙之盾。”里昂心如电转。若是挥刀防守想必也能挡住少女的袭击，但里昂可不愿被动挨打。 少女浑身剧震。一面砂砾变成的小圆盾出现在了里昂脑后，封住了少女沉重的一击。“光明之世”全力的打击就连铁块怕是也会破碎，可里昂的“沙之盾”却抗住了。 嗖。 面对里昂回身的一刀，少女一个急速后仰，险之又险的擦过了“极光”的面罩。可这下闪避却让她失去了平衡。 “哼。” 里昂冷不丁的一脚踢出，踹在少女小腹上。少女一声闷哼，便给里昂踢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下。 “可笑。”里昂说。少女吃力的爬了起来。里昂丝毫不给少女喘息的时间，不等少女重新摆好架势，就已经重新冲了上去…… “还没完呢……”少女咬牙。 “还不明白？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赢过葛布哈特先生的。但你即使是巅峰状态，也不可能胜过我。投降吧……至少，你还能死的毫无痛苦。” “除非战死，没有投降。”少女说。里昂狂风暴雨般的攻势下，别说她根本没有机会切换成小薇，即使切换成功了，也无法完成任何一个法术。 “也是……”里昂说，眼前的女孩看样子比莉莎还小，却格外的顽强，“我便成全你的愿望。” “如果你能做得到，那就来吧。” “你真的以为，”里昂说，声音轰隆，“我刚刚用了全力？” “什……？！” 那是，何等的速度呢。沙之呢喃的招数忽然一变。势大力沉的一刀，劈在了“光明之世”的伞面上。少女只觉眼前一花，架势便全然崩溃—— 这一次的力道……少女痛苦的想，至少是刚刚的两倍…… “开始是三成，这一次是六成力道，”里昂冰冷道，“而这一击——是全部！” “沙中的雄狮”排山倒海的全力一击，直接劈在了少女胸口。 轰！ “呜啊……！” 少女横飞出去的身体无力的倒在地上。即使有“极光”的防御，里昂可怕的力量依旧重创了少女的身体，原本开始缓和的伤势越发恶化。 “呜……不……呃……” 感受着浑身上下撕裂般的剧疼，少女用“光明之世”支撑着自己直起身子。 “沙中的雄狮”，他的强大是全面的。速度、招式、侦查、防御……多年的勤修苦练让里昂在各方面几乎都到了一个极致，卓越的秘仪战士，强大的法师，一个个都死在他的手下。但褐发男子真正在蓝海级秘仪战士中都位居前列的，还是他无坚不摧的恐怖力量。 “连我都斩不开的魔法铠甲……”里昂微微皱眉，维克托正是败在他刚刚的那招雷霆一击下，“骄傲吧，你能让我做到这一步。” 在里昂想来，蛮横狂攻也能把少女活活耗死。 但迟则生变。 呼…… 好似遭到风化一般。“沙之呢喃”刚刚还是闪着寒芒的金属刀身，慢慢的被沙所吞没。几个呼吸的功夫，那刀的刀身已经变得刀刃一样，由无穷无尽的砂砾构成。 “沙之呢喃”，此刻真正化为了一把流动的“沙刃”。 这正是里昂最为得意的秘仪。“沙之呢喃”的真正形态！ 里昂向少女冲了过去。 少女本能的明白：单凭“光明之世”和“极光”的物理防御，根本不可能挡下里昂这一击！她只能操纵着火焰元素，让“光明之世”整个燃烧起来，然后拼命去阻挡！ “唔？！”少女感到腹部一阵剧疼。 里昂的刀，已经刺进了自己腹部。 “极光”的防御，在此刻的“沙之呢喃”面前，就好似根本不存在一般。由无数细沙形成的刀，完全“跳过”了少女的盔甲，毫无阻碍的刺进了少女的身体。 里昂在与前任“黛”的战斗中领悟的，完全无视对手防御和格挡的秘仪。里昂用秘仪兵器的本名“沙之呢喃”来称呼它。凭着这一招，里昂顺利击杀了前任“黛”。而现在，他又靠着这一招，破解了少女的魔甲“极光”。 可里昂脸上却肃然。 “光明之世”熊熊燃烧。原本是丢出去的“火焰风暴”秘仪，少女凝而不发，反而让“光明之世”变成了牢不可破的火焰之盾。 “沙之呢喃”虽然不会被盾牌和盔甲物理性的阻挡，可火元素却能削弱它的威力。他不得不试图凭着精妙的招数绕开那面“大盾”，可少女只是把“盾面”微微偏转，就成功护住了周身的要害。 “明明可以被我一刀砍掉脑袋，或者捅穿心脏，”里昂冷酷的说，“你想继续痛苦下去……我看你能撑到几时。” 即使无法一击致命，凭着招数和体力上的双重优势，里昂的“沙之呢喃”一次又一次的在少女身上留下伤痕。前臂、小腹、腰部、大腿、小腿……仅仅几个回合，少女浑身上下就被撕裂了七八道狰狞的伤口。 血流如注。 而少女还在坚持着。敌人毫发无伤，她却遍体鳞伤，摇摇欲坠。可承受着前所未有的巨大伤痛，少女的心境反而空前空灵。 “还能坚持。”少女明白，还没到图穷匕见的时候。 鲜血飘洒，战斗在持续。现在战斗只能由少女一个人进行了，一旦切换成小薇，小薇就会因为剧烈的疼痛而昏迷过去。 “沙之呢喃”已经变回了原状。正如少女所预料的，里昂并不能让刀永远维持在这个形态。 里昂又是一刀劈在少女肩头。 少女的身体再一次被击飞，掉在池塘边上。鲜红的血液在清澈的池水中流淌。 “……还活着吗。”里昂看着倒在地上的少女。她明显还在呼吸。 拼命全力翻过身子，少女用“光明之世”支撑着自己的重心重新站起来，面对着里昂。 “放着你不管你也会流血而死，”里昂说，“但是我还是会给你最后一击。做好准备。” 少女嘴角却浮现出微笑。 她前几天练成的，原本准备用来拖住对手用的，第五种，也是最后的秘仪。因为在短时间内只能使用一次，所以被少女视作最大的绝招。 以及她在刚刚向小薇学习，她唯一能掌握的青空级奥术。越是强大的法术施展起来就越是繁杂，可某些通过法术本身就有着巨大的代价，施展起来却很简单。 这一种奥术，它的代价便是施法者的鲜血。 “嗯？”里昂脸色变了。他能感受到虚弱的少女身上，忽然升腾起来的巨大气势。 秘仪“感官缚锁”！ 池塘世界，猛地暗了。 …… “这是……？！” 世界仿佛在里昂眼前消失了。目之所及只有一片漆黑。里昂感觉自己在开口，却听不见自己说话。明明握着“沙之呢喃”，却感觉两手空空。踏出一步，就好似踏在虚空。他整个人就好像在漫无边际的混沌世界里飘荡。 “感官缚锁”。通过同时剥夺自己和敌人的视觉、听觉、味觉、嗅觉、触觉全部五感，彻底消除对手行动能力的恐怖秘仪。刚刚练成这个秘仪的少女，能维持“感官缚锁”的时间不过短短数秒。 ……只是数秒的时间，便已足够。 少女口中念念有词。她同样目不能视，耳不能听，却准确无误的背诵着咒语的每一个单词。 奥术能量开始疯狂涌动。 奥术：血之代价。 并非是小薇的，而是少女的奥术。 从战斗开始以来，自己究竟流了多少血呢？越多越好……因为这一法术，就是将自己所流的鲜血，双倍的返还给对方，同归于尽般的法术！ “唔——？！” 里昂浑身上下，骤然出现了几道巨大的伤口。鲜血就像是喷泉一样狂涌而出。此时的里昂并没有痛觉，却能感受到力量能在飞速的离自己而去。他踉跄着，步步后退着。 反正也几乎站不起来了，少女想。就用重力，来给你最后一击。 火焰之翼点燃。少女让双翼推着自己腾空而起，然后在“感官缚锁”消失的瞬间，朝着里昂所在的地方骤然下落，“光明之世”向着里昂飘血的身躯打去…… 第五十三章 狮之弥留 里昂明白了。 为什么明明毫无胜算，少女仍旧在满怀希望的战斗。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此时此刻，石破天惊的一击。 最开始，里昂确实在防备少女使用未知的魔法物品偷袭。可是，随着战斗的进行，少女成功让里昂认为，她是一个纯粹的战士，从而放松了警惕。 …… “……” 里昂倒在地上。 疼痛只维持了一瞬间。然后，里昂便已经不会再感觉到疼了。 “哈……” 遍体鳞伤，双倍于少女的出血量，再加上“光明之世”正中胸口的沉重一击，里昂能活着就已经是奇迹了。 “哈……呃……唔……” “沙中的雄狮”重重的喘息着。而少女也好不了多少。她背靠在一块大石头上，维持着站立的姿势，甚至连给里昂最后一击的力气都没有。 “你、到底、用了多少、秘仪啊，”里昂连一个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了，“我没看错。你可还没到、蓝海级，哈……那不是、秘仪。对吗……” 少女沉默。 “你这家伙，可以施展奥术……你是用奥术打败了老葛布他们。狡诈的……混……怪物……” 躺倒在自己的血泊中，“沙中的雄狮”终于悟出了真相。在那个囚禁人质的房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个区区青空级的战士能斩杀老葛布…… “可是，怪物。还没……完呢……” 即使已然变成了血人，里昂还是慢慢、慢慢的站了起来。他的伤口还在流血，他知道这样只会让自己死的更快。可他还是这么做了。 还没结束。对手同样已经精疲力竭。只要一刀……只要一刀就能结束这场战斗……！ 即使是同归于尽，也要挥出自己的一刀！ 他拼命的想举起“沙之呢喃”，可双臂不听使唤。另一方面，少女也已经失去了挥舞“光明之世”的力量。双方就这样僵持着。 谁先回复一点力气，谁就能先给对方最后一击。这场比拼，已经变成了意志和运气的双重较量。 但——里昂依旧在流血。少女的伤口却已经不再流出鲜红的血液。她的的伤势本就比里昂略轻，“完美之躯”在恢复能力上也更胜里昂一筹，而她提前饮下的恢复药剂，也在发挥剩余的药效，提高她的恢复速度。 胜利的天平，似乎已然倾向了少女这一边。 少女已经直起了自己的身子。她一瘸一拐的向着里昂所在的地方前进。 【我们还是走远一点吧……？】小薇惊呼，【这些蓝海级的秘仪战士个个都……就算突然暴起也……】 【没用的，小薇，】少女却很平静，【我感受到了。这个战士还残留着一击之力……现在的我，在这个空间里绝对避不开……】 …… 三年前，曾有一位蓝海高级的秘仪战士，在奥卡德探险时失踪。帝国直到最后也不知道，杀死他的人正是里昂纳德?施密特。当时仅仅是蓝海初级的里昂，于绝境之中悟出了自己最强的一刀，其威力连蓝海高级都无法抵挡。 其施展方法，极度血腥。 将“沙之呢喃”插进自己的体内。以自身的五脏骨骼为刀鞘，以喷出的鲜血为刀光，牺牲自己的一切施展出的拔刀术。那将是无所不断的最终一击。 燃烧生命，不惜代价的搏命之刀。 在重伤状态下施展那一击，里昂还以为自己活不下去了。不过，他最终活了下来，并藏住了这最终一刀的秘密。 …… 正如少女所猜测的那般，里昂正准备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来施展这同归于尽的最后一刀。 “沙漠的雄狮”在等待着，等待着少女举起“光明之世”，或是准备施展新的奥术。那将是她破绽最大的时刻，也是自己胜算最大的时刻。 里昂就这样看着少女走到了自己身前。 是时候了，里昂想。 终于抓住你了，怪物……！ “沙漠的雄狮”将“沙之呢喃”刺进了自己体内。燃烧生命，以身为鞘…… 而少女却笑了。 “你的想象力还是不够啊，‘沙漠的雄狮’，还有小薇。” “什么——”里昂错愕。 【这是什么……】小薇也目瞪口呆。 少女的手中，散发出金色的光辉。 神术：增生治愈。 …… 黑色浮空城顶端的“漆黑穹顶”。 眼眸中掠过少女的战斗情景，帕拉梅德斯先生的脸上浮现出笑容。 “神术、奥术、秘仪，”他轻声道，“你终于想通了。” 既然一具身体能同时使用奥术和秘仪，那发动神术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奥术魔法没有几乎回复伤痛的手段，能直接让伤势愈合的秘仪数量也很有限，可神术却能轻易治疗伤害。而且，和奥术需要长期学习，秘仪也要刻苦锻炼以追求突破相比，神术的施展更加容易。 “你应该能够感受到云海的本质了……虽然只有一瞬间。” …… 【神、神术……】小薇震撼无语。神术施展起来是相对简单，可也是需要足够的“信仰心”和基本训练的。能凭空直接施展神术的人，几乎都被教廷直接封为“圣徒”“圣女”了！而当前教廷的圣女，也就只有一位而已（小薇还不知道“永恒之血”的存在）。而且少女就是个异界生物，哪有什么“信仰心”？ 世事真不公平……小薇想。少女作为秘仪战士的潜质可以算是上等，作为神术施法者的本领好像还更胜一筹。她作为奥术施法者的天赋，小薇还没法准确判断，但据小薇的估计，虽然比自己还差了不少，却也达到了法师的平均水准。 …… 少女的手抓着里昂的小臂。 里昂刺进自己身体的刀，沐浴在金色的光辉中。 ……没有一丝血光。 锋锐无匹的“沙之呢喃”，疯狂切割着里昂的**。可是，他的伤口却愈合的更快。“沙之呢喃”刃上仿佛链锯一般的浮沙已然把他的躯干捅穿，但里昂前胸后背的血肉都在疯狂增生着，仿佛巨大的肉瘤般将刀卡在其中。 里昂甚至无法立即把体内的“沙之呢喃”拔出来。他浑身上下的伤口迅速增生出肉块，特别是手臂已经开始变形，妨碍着他的发力。 “这是、什么……”里昂瞪大眼。他积蓄的气势已然消散殆尽。在受伤的雄狮施展出最强的拔刀术之前，少女抢先一步，将那刀封印在了“刀鞘”里。 …… 神术。奥术。秘仪。同时感觉着三种不同的力量在身上流动，少女忽然发自内心产生了一种居高临下的感受。这种感觉是如此强烈，也如此奇特……正是这种感觉，让她在里昂举起“沙之呢喃”的一瞬间，就明白了里昂想做的事，以及自己的应对之法。 可是，当少女意识到这种感觉的瞬间，这个不可思议的感觉也离她而去了。虽然神、奥、秘三大能量仍旧在身上奔流，那种难以置信的掌控感却也一去不返。 “里昂纳德。这就是，结束了。对不起，最后用了这种手段对付你。” “光明之世”挥落。 无尽的火焰风暴，笼罩了里昂。 “沙漠的雄狮”瞬间变成了一个火人。 他还保持着将刀刺入自己的姿势。可已经停止呼吸的他，再也不能使出自己那壮烈的最后一招了。 而少女也坐倒在地。这最后的一击几乎耗尽了她所剩无几的精神力。 …… 【你还、好吧……】小薇的传音微微发颤，【你就非得，用这种……】 少女摇了摇头。 【对不起，小薇。】她说，【谢谢你。】 【可是……】 【对不起。】少女说。她伸出手去，将自己的第四件秘仪兵器战利品“沙之呢喃”装进了微型次元袋。 忽然，她的目光落在了里昂腰间，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上。 “这是什么……？”少女感到好奇。 第五十四章 少女的回归 恩戈尔庄园。 数千人马已经将位面监狱的入口围了个水泄不通。就地驻扎的士兵们几乎把整个恩戈尔庄园都变成了一座大兵营。可是，只能容五六名士兵同时通过的监狱入口就仿佛一道天堑，横亘在焦急的大军面前，让他们不能前进半步。 当数位擅长防御的秘仪战士把守住关隘，再多的普通士兵也是枉然。即使施法者们出手，也无法保证人质的安全。数分钟前，一位名叫兰道夫的秘仪战士走出位面监狱，告诉他们谈判即将开始。紧接着，兰道夫带着他的两名同伴，西里斯和奥尔特同时出现，提出了他们的要求。 此时帝**内部出现了分歧：有人认为这三位秘仪战士不值得信任，谈判必须等到他们的首领，里昂纳德?施密特出现的时候才能进行。而以哈恩伯爵为代表的另一部分人择主张，只有率先展现出己方的“诚意”，才有机会摸清敌人的底线。最后，还是哈恩伯爵这一派占了上风。谈判终于开始了，可在双方的关键人物都不现身的前提下，这更像是在无谓的浪费时间。 “永恒之血”带着维克托回帝都了。迪米特奥焦急的在军阵里来回踱着步。按捺住内心的战意，迪米深深的产生了一种无力感。 只有预先得到了宰相通知的哈恩伯爵知道自己一方在等待什么。尽可能拖延时间，等待宰相大人救出所有人质。然后，便是总攻的时刻—— 夜，渐渐的深了。 ……而宰相大人，也确实没有辜负哈恩伯爵的期望。 几名文职人员还在和兰道夫他们“谈判”。帝国的弗雷德里希宰相，强大的“缚魔之主”从军阵后方走了过来，身后紧跟着被救出的人质们。 兰道夫等人的脸瞬间变得煞白。这怎么可能……？ “爸爸！”杰西卡却是直接扑进了哈恩伯爵怀里。 “父亲。”简?哈恩简单的向哈恩伯爵行了个军礼。 “好、好，”看到两个女儿都安然无恙，哈恩伯爵饱经沧桑的脸上总算露出了笑容，“没事就好。” 而迪米的精神也为之一振。他在人群中寻找着那道熟悉的身影，可是，杰西卡的话却传进了他耳朵里—— “爸，快想办法救救维多利娅，”杰西卡急切的说，“她还困在……” 迪米脸色一白。他瞬间意识到了什么。不……他想。不应该是这样…… 而哈恩伯爵把目光投向宰相。他从未见过宰相露出这种悲伤和自责的表情。 “除了维多利娅，”宰相说道，“所有人都在这里了。” 传奇法师很久没有产生过这种感觉了：想低下头去回避别人的目光，特别是迪米的。 宰相知道在所有人质中迪米最重视的是谁。 “维多利娅，”简轻声道，“她是为了救杰西卡才留在那里的。在宰相大人救出我们之前，她已经击败了‘唤雷’和‘黛’，但紧接着‘乱空’出现阻挠宰相大人，维多利娅把最后的逃生机会让给了杰西卡。我……我们……” 简不说话了。在那座位面监狱里，还留着“破坚”和“沙之呢喃”两位恐怖的蓝海级秘仪战士。维多利娅也别说击败他们了，就算是勉强躲藏逃生也…… 鸦雀无声。谁也没有想到，事情竟然是这般结局。 迪米的心沉甸甸的。有那么一秒钟，他真想什么都不顾了：干脆接受他们一切的条件，换取维多利娅的安全。可是…… 他们都看着我呢，迪米想。我是迪米特奥?葛雷克熙亚。即使……即使最坏的可能性发生了，我也不能动摇。至少，现在，还不能。年轻的剑士咬着牙，明明焦虑的情绪已经涌上了他的脸，又被他咽回了心房里。 “宰相大人，”当他重新开口的时候，即使是他自己也为自己的平静而吃惊，“我们还能马上再救出维多利娅吗？” “重新搭建通道需要时间。”宰相说。 “我明白了。”迪米点头。 “发动总攻吧，”在一旁的“猎潮”说道，“宰相大人，您已经做得够多了。现在，轮到我们了。” “帝国决不能被一群叛徒所要挟，”哈恩伯爵也说，只是声音显得沉重，“虽然维多利娅小姐的安全无法保障，但我们已经……” “发动攻击吧，诸位。”迪米说道。 宰相惊讶的看着迪米。 “人质们已经被安全救出。维多利娅……她是帝国的秘仪战士‘光明之世’，”迪米的声音在微微发颤，“我们应该相信，她能保护好她自己。既然她不顾自己的安危也要保护其他人……想必她也已经做好觉悟了。现在我们所能做的就只有一件事。战斗吧，诸位。” 火把的光芒，在迪米身上摇曳着。 然而在场的所有人，都能看出他眼中的悲伤。 “说得好，迪米，”宰相笑了，“那就这么做。” 帝国不会接受一帮匪徒的条件。过去不会，现在不会，将来……也永远不会。 既然摊牌时刻已到，那，便战吧！ 而目睹了这一切的兰道夫等三名秘仪战士也明白，形势已然急转而下。 “西里斯，奥尔特，”相貌俊朗的兰道夫朗声道，“看来，他们是不愿再给咱们机会了。” “可我们还能做一件事，”气质有些颓废的中年男子西里斯此刻却显得极为决绝，“在里昂纳德大人和葛布哈特先生回来前，为他们守住这个关口。” “哈哈……”穿着红色短袍的秃顶男子奥尔特笑道，“我相信他们是有办法的。不过，咱们这一战怕是免不了了。” “退后。”迪米对众士兵下令。他的手已经按上了“天穹”的银色剑柄。可是，他却惊讶的发现，有几道身影站在了他身前。 “你也退后，”哈恩伯爵的眼眸中精光闪烁，手中握着一把金光闪闪的战斧，“这里……是我们蓝海级的战场。” 三位蓝海级站在了军阵的最前方。 久经战阵的“裂金”哈恩，俏丽的少妇“倩”多娜和神秘的“猎潮”。三位蓝海级秘仪战士一字排开，和对面的三人隐隐呈现对峙之势。 “三位蓝海级来对付我们？”兰道夫笑道，“哈恩伯爵，我曾有幸见识过你的‘裂金’战斧出手。今天……我想再见识一次。”他右手中出现了一面红色的盾牌，左手则拿着短剑。 “多娜，想不到你居然肯来这里，”西里斯手执阔剑，淡然的直视着“倩”，“你已是帝都第一剑术名家，却甘心默默无闻……在下于剑术也颇有些心得，还请容在下讨教几招。” “‘猎潮’！”奥尔特呵呵长笑，青色的长棍高高举起，“想不到我这辈子还能碰到你这样的对手。哈哈，我也不求获胜……能在这大庭广众下逼你亮出兵器，便是我奥尔特的胜利，哈哈……” 这三位秘仪战士都只是青空级，可面对蓝海级的对手，没有一个畏惧！ 六道身影，骤然动了。 哈恩伯爵的秘仪战斧“裂金”，骤然劈在了兰道夫的红色盾牌上。兰道夫身子一颤，勉强接下了这一击。 “倩”多娜和西里斯转瞬间便已交换了六招。多娜连攻了六剑，可西里斯的守势近乎完美无瑕，将多娜的进攻悉数化解。 “喝！”奥尔特挥舞着青色长棍，主动向“猎潮”攻去，“猎潮”看似赤手空拳，身前却浮现出层层水浪，挡住了他的攻击。他是唯一一个战斗开始就用上秘仪的。 …… 荒僻的空地上，三对秘仪战士捉对厮杀。士兵们无不屏息静气看着这一战，唯恐看漏了一招半式。 可是…… 六人的动作，却忽然停了。 那是漆黑的位面监狱之门。兰道夫忽然察觉到了，从其中传出的，人的气息。 有人正在从门里出来。 “是里昂？”兰道夫想。可是，稳妥起见，他还是跃向一边。哈恩伯爵也没再纠缠，而是和“倩”“猎潮”两人同时后撤。六人各自远远退开，却不约而同的紧盯着那扇黑暗的门扉，等待着来者出现。 然后，他们看到了。 披着殷红色的战甲，全身血迹斑斑，从黑暗之门中缓缓走出的少女。 她手中握着一把金色的阳伞。 兰道夫瞪大眼睛。哈恩伯爵、多娜……每个人都瞪大眼睛。 混乱的军阵前一片寂静。杰西卡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迪米从远处目睹着这一幕，脸上难掩激动之色。 少女一言不发，静静的向着己方军阵走去。她似乎受了重伤，因而走的很慢。 没有人去打扰她那缓慢而坚定的步伐。三位帝国一方的蓝海级秘仪战士，人群之中的宰相……都在提防着兰道夫等人暴起袭击。 少女的身躯摇摇晃晃。仿佛海面开裂一般，人群自动为她分开了一条道路。 迪米心中涌现出一股冲动，要将少女伤痕累累的娇躯揽在怀中。 倘若她不用受伤该多好啊……年轻的皇子发自内心的想。 但他没有这么做。 维多利娅取得了一场伟大的胜利，必须用自己的双脚到达那个荣耀的终点。 大多数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少女身上。只有很少的人注意到，迪米脸上一闪而逝的表情。 至少……至少现在……迪米默默的想。 终于。 少女走到了宰相跟前。 弗雷德里希宰相用复杂的神色打量着少女。 “伤的不轻啊。”宰相说道。 “我，‘光明之世’维多利娅，请允许我向您……”少女说，“汇报战果。” 少女索性单膝跪了下来。这并不是出于什么骑士的礼仪，只是因为她再也站不稳了。 “这些，是我从敌人手中缴获的秘仪兵器。兵器的主人，已经悉数被我击杀。” 第五十五章 一剑 宰相默默的听着。而少女从次元袋中，一件接一件的取出了她的战利品。 “第一件。一柄三叉戟。所有者应该叫做……爱博哈德。” “的确是爱博哈德的那柄雷霆戟。”望着少女放在地上的长戟，哈恩伯爵说道。 “第二件。所有者是莉莎洛特?施密特。刺剑……‘黛’。” 看到曾属于妹妹的剑，“倩”的身体动了一下。可是，她一句话也没有说。 战场对面，兰道夫等人已经是脸色铁青。可是，让他们感到绝望的一幕，才刚刚开始。 “第三件……” 哈恩伯爵张大嘴巴。他怎会不认识老友的兵器？当少女取出这件兵器的瞬间，哈恩伯爵就明白了，那位昔日的战友，已经离自己而去。 “葛布哈特所有，战锤‘破坚’。”少女将古铜色的战锤放在地上。 周围已经开始重新安静下来。一些普通士兵并不明白少女取出的众多秘仪兵器意味着什么，见多识广的人正在小声为他们讲解。 “以及……最后的，第四件……” “不。”远处的兰道夫用沙哑的嗓子挤出一个字眼。 “匪首，‘沙中的雄狮’里昂纳德?施密特所有……‘沙之呢喃’。”少女的声音不大，却清晰的传进了每个人耳朵里。 “以上，里昂纳德、葛布哈特、莉莎洛特、爱博哈德四人，均已伏诛，”捧着宝刀“沙之呢喃”，少女的声音显得无比坚定，“位面监狱内部的凶徒，如今皆已肃清。还请宰相大人……下令。” 没有人说话，甚至没有人大声喘气。所有人都明白，少女的刚刚的话意味着什么。 战斗已经接近结束。预想中的血雨腥风没有出现。眼前的女孩子几乎凭一己之力，就击败了所有难缠的敌人。即使是久负盛名的蓝海级秘仪战士里昂纳德和葛布哈特，也没能阻拦她的道路。 所有人质都安全逃生。没有人再受伤——除了她自己。虽然此时她清丽的面容和金色的秀发上都染上了血污，却一点儿不减其美，反显出一种宁静而坚毅的佳人气质。 “猎潮”走过来，拿起了少女手上的“沙之呢喃”，然后又逐个查看“破坚”“黛”和“唤雷”。 “都是真货，”“猎潮”感叹，“而且，也的确都是无主之物。他们确实……都已经死了。” 弗雷德里希宰相心中感慨万千。是自己老了吗，他想。还是说，新的一代已经在自己不经意间，成长了起来？ 至少这一次……自己是白担心了。想到这里，侏儒传奇法师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对了，我这里还有一件东西，”少女说，“是从那里昂身上取来的。您看了一定会高兴。” …… “小心！” 忽然，有人喝道。 远处的兰道夫等三人，忽然动了。三人手中各执兵器，强大的秘仪力量在他们身上涌动，三人的速度骤然飙升—— “他们要逃跑！”有士兵喊道。 “不，”哈恩伯爵眼中寒光一闪，“他们的目标是……” 在三人看到“沙之呢喃”落在少女手中的瞬间，三人就已经对自己的生存不抱希望。他们的目光，投向那重重军阵中的一人。 倘若自己的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那就拼尽自己所剩的一切，为挚友和伙伴报仇。 无论前方有多少士兵和秘仪战士阻碍，也一往无前。 作为秘仪战士最后的光辉—— “想对维多利娅下手？”“倩”冷哼一声，站在少女身边，长剑遥指三人。 “垂死挣扎。”古怪男子“猎潮”也在少女身前变出了一面如梦如幻的水之墙壁。 而更多的士兵则选择一拥而上。连女孩子也那般骁勇……秘仪战士们已经做得够多了……现在，轮到自己用双手去保卫—— 可一道人影站在了他们中间。和那三位魁梧秘仪战士相比，他甚至显得有些瘦小。 “迪米？”少女惊讶。 迪米特奥?葛雷克熙亚的双眸中有着悲悯。眼前的人都是忠诚而强大的勇士。当视之为主君的挚友离世，三人没有丝毫的苟且偷生之意，毫不犹豫的选择为他殉葬。明知事不可为，也要为逝去的战友们发动最后的冲锋—— 或许你对帝国来说是不可饶恕的叛徒，里昂纳德?施密特，迪米心想，但至少，你有这样一群值得托付性命的战友！ “滚开！迪米特奥！”兰道夫喊道。他目光如炬，扑向迪米。三人中最擅长防御和纠缠的他，已经决心不惜牺牲自己也要拖住迪米。 “呼。”三人最冷静的西里斯操纵着风元素力量腾空而起。 “哼。”奥尔特却选择了瞬间加速。 迪米将手重新按上了剑柄。 勇敢的战士们啊。就让我迪米特奥，用全力以赴的一招，来回应汝等的忠诚与勇敢—— “天穹”，出鞘—— 剑光，闪耀。 …… 杰西卡忽然感到鼻尖一凉。 “下雪了？”她不由得摸了摸鼻子。 …… 那是，怎样的剑光呢。缤纷的雪花中，闪烁着醉人的“光芒”。“天穹”……“猎潮”、“倩”、哈恩伯爵、还有许许多多的士兵们……在这道美丽的剑光面前，发自内心的感到惊叹，甚至感到臣服。 剑光，绝美。 兰道夫三人绽开的血花，也是一样…… 仿佛一张画卷被中间切断。兰道夫三人的动作，伴随着迪米闪过的剑光戛然而止。三人的脸上还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可鲜血已经把他们的身躯和兵器染成了红色。 三人的身体掉在地上。此时人们才看清……三人的身体都已经从中间被切成了两段。 剑光，消散。 可三人死亡的图景……却继续呈现在人们眼前。 “你……” 一动不动的落在地下，兰道夫的意识滑入黑暗。 能死在这样的剑光下，也算是，无憾了。只可惜，没能替里昂，报仇。 至少，自己救出了父亲……想必他现在已经逃得很远了吧…… 脸上浮现出笑容，兰道夫停止了呼吸。 …… “全部都……死了……”简?哈恩自言自语。 “结束了。”“猎潮”摇了摇头。剑光已经褪去，却铭刻在了在场每一个人心中。 “迪米他绝对没有突破到蓝海级，维持在青空高级的极限罢了，”在场的几位蓝海级秘仪战士铭心自问，“可这一剑，青空级来挡，绝对挡不住，一点希望都没有。那么，我们呢？” 在心中，几位蓝海级已经隐隐有了答案。 …… 为了增加谈判的筹码，兰道夫曾对迪米等人得意洋洋的宣称，他们的首领，“沙漠的雄狮”里昂纳德?施密特只用三招就解决了帝国年轻一代的佼佼者，“虚空之蛇”维克托。当时哈恩伯爵还颇为费了些力气，才稳定住了部队的士气。 而现在，迪米却在众将士面前证明了。 相比三刀击败一人。这世界上，还有着能一剑斩杀三位同级别强者的存在—— 第五十六章 黑暗与光明的灵魂（加更） 与此同时。 借助“虚空跳跃”，一身青色短袍的“乱空”快速在帝都附近的半空中瞬移前进着。 “虚空跳跃”，堪称短途逃命第一秘仪。虽然法师通过奥术也能进行空间闪现，可快速施展奥术是要事先准备的！就算是精通空间魔法的法师，每天能施展个六七次算很了不得了。而“乱空”？几分钟的光景，他就“虚空跳跃”了十余次！就算身为传奇法师的弗雷德里希宰相也追不上。 可“乱空”也清楚……如果真的和弗雷德里希宰相正面较量，自己怕是连一个回合都坚持不了就被对方捏死了。 从位面监狱中逃出的犯人，少说也有数十人！个个都非常危险，可面临帝国的追捕，谁都不敢说能安然逃生。而“乱空”，就是其中逃脱把握最大的一个。 …… 有人趁机逃跑，也可有人疯狂报复。 一座废弃塔楼的顶端。身着黑色长袍的魁梧男子“永夜法皇”，俯瞰着夜晚的帝国，脸上有着奇特的笑容。 “混乱，恐惧，哀嚎……”他轻声道，微微摇头。 “永夜法皇”的目光透过空间，落在了不远处的一座农庄上。原本平静的农庄，此刻却已经陷入了死亡的阴影。 “雪灵王”布鲁。原本是教会的牧师，因从事非法研究而被帝国拘禁。和“乱空”并列为位面监狱里最可怕的囚犯之一。 掌管农庄的那位小贵族已经人头落地。飘落的雪花中，“雪灵王”正在肆意将佃农转化为死灵生物。和普通的死灵生物不同，被“雪灵王”支配的死灵生物，即使是最低等级的骷髅，身上也缠绕着冰霜之力。 和秘仪战士不同，“雪灵王”布鲁是依靠他的冰霜大军才无比强大。他又是极度疯癫之辈，一旦获得自由，立即开始着手重新积攒冰霜大军！ “呵。” “乱空”也正好从这一带的天空中掠过。发现了“雪灵王”和“永夜法皇”，“乱空”也只是不屑的一笑，再度施展“虚空跳跃”离开。 …… “乱空”。“雪灵王”。甚至还有几个连自己也不知道其名的，疯狂的怪物。 这些人逃走了……今后的帝国，“永夜法皇”心想，想必会变得更加有趣吧。 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死于这些疯子之手，“永夜法皇”暗想。可是，归根结底，真正的杀人凶手，不正是将他们囚禁起来的帝国吗？若是帝国真的秉持正义，这些人怕是遭到处刑，遑论在此屠戮了。 更何况—— 在今夜被自己释放的人中，又有多少是像老葛布那样，实则并非邪恶，却遭受诬陷或牵连，身陷囹圄？他们早就该脱离那个该死的地狱了，而帝国却会继续追捕他们，直到他们生命的尽头。 这正是这个国度的罪恶，“永夜法皇”想。 因果相连。在太阳重新升起之前，这片大地注定要被混乱和死亡所支配。就让我看看吧。在这个国度，是否还留存有驱逐罪恶的—— ……？！ “永夜法皇”眯起眼睛。在他设下的封印被解开的瞬间，他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 首当其冲的，是在空中飞行的“乱空”。 那是何等不可思议的攻击呢？光芒掠过天空。“乱空”还在得意洋洋的施展“虚空跳跃”，却和那道划过长空的金黄色流光擦身而过。那光实在是太快，甚至“乱空”连躲避的时间都没有。邪异的青袍男子发出一声古怪的叫声，紧接着整个人便在屡屡金焰中化作飞灰，只余下一把秘仪匕首。 将“乱空”燃烧殆尽，光芒并没有停滞。向着那座被死灵和冰霜占据的农庄，那光仿佛流星般，落了下去。 ……目睹了这一幕的许多人都以为，太阳，提前升起了。 无尽的光明，瞬间笼罩了整个农庄，然后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刚刚还耀武扬威的冰霜死灵生物，在光芒的照耀下，化为无尽的细沙消融了。最后，就连那位“雪灵王”布鲁自身，也被这光芒所吞噬，在惊愕中咽下了自己人生最后一口气。 前后不过十余秒。恶贯满盈的“乱空”和“雪灵王”，便先后伏诛！ 幸存的佃农们却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难道无所不能的神明派遣了一位天使来营救他们？不…… 强光甚至没有影响到他们的眼睛。他们瞪大双眼，直视着那道光中的伟岸人影。 露出复杂的神情，“永夜法皇”从高塔上一跃而下。他黑袍飘飘，向着光芒落地之处前进。而那光芒的主人也没有一丝迟疑，向着“永夜法皇”所在之处走来。 “想不到你竟然能在那种环境中脱困……”看清对方的面貌，“永夜法皇”微微叹息。 “‘尽头之日’。” …… 黑之主失败的魔法实验，不仅仅造就了克利夫一正一邪的两个灵魂。作为黑之使徒的领袖，克利夫的力量也被一分为二。 包括歌特等人在内，人们都以为，“永夜法皇”的人格早已从克利夫体内消失。没有人知道“永夜法皇”的灵魂在奥卡德秘密活了下来，重塑了自己的身体，并在密谋着对“尽头之日”无休止的复仇。 “永夜法皇”几乎成功了。他策划事件的时候，总是把“尽头之日”支开，让他没有不在场证明，误导歌特等人误以为“永夜法皇”重新支配了“尽头之日”的身体。 最后，他让“尽头之日”掉进了他的陷阱，封印进了另一个会永远迷失的夹缝空间。他本人则顺利伪装成了克利夫，就连和克利夫最亲近的歌特等人，都没能在第一时间发现真相。 只差一步……真的只差一步，“尽头之日”就会身败名裂。 然而，当“尽头之日”再度现身和“永夜法皇”对峙，“永夜法皇”的一切谋划终究化作了镜花水月。 …… “永夜法皇”明白，是谁救出了另一个自己。只有一个人……除了那个一直在引导着众位“黑之使徒”的男人以外，没人能看穿自己的计划…… “是老师，”“永夜法皇”说，面对着“尽头之日”，眸子里有着坦然，“想不到事到如今，老师还是偏向于你。” 而“尽头之日”……为众人所知的彼得?克利夫，他的眼睛里却多少闪烁着悲伤。 “我仍旧没有承认，”克利夫说道，“那个人是我的老师。” “说得好，”“永夜法皇”笑了，“即使你是个伪君子，至少也和我一样特立独行。” “可我与你不同。”克利夫说。 “你与我不同？”“永夜法皇”眯起眼睛，“别自以为是了，彼得?克利夫。难道你不是深受老师大恩，却不愿宽容他吗？难道你不是太过自负，才中了我的陷阱吗？你并不能总是代表正义，彼得?克利夫。人们期望着你成为尽头之国永不落下的太阳，可完美无瑕的人类到底只存在于人们的想象之中。开战吧，克利夫。” 两人，同时动了。 没有任何的犹豫。两人之间剩下的，就只有战斗。 第五十七章 星与雪（上）（三更完毕） 轰！ 雷鸣般的巨响响彻四方。空气仿佛凝固。大地震颤着，好像在因恐惧两人的战斗而悲鸣。 随手施展的一道法术，就媲美蓝海级秘仪战士的“剑光成河”；试探性的一次交锋，就让地面上留下陨石坑般的伤口。“永夜法皇”和“尽头之日”……大陆年轻一代法师中最强的两人，在他们的面前，就连普通的蓝海级也得退避。 “我的确辜负了人们的期待，‘永夜法皇’，”克利夫说，任凭“永夜法皇”攻势如潮，他都能一一予以化解，“我竭力成为人们心中的正义使者，可我也意识到，世界上并不存在绝对的正义。与你不同，我愿意为我的过失承担罪责。” “你我充其量都只是在追求问心无愧罢了。”“永夜法皇”摇头。他的目光投向空中，便有一枚黑色流星凭空出现袭向克利夫，却没有击中。 “也许吧，”克利夫说，黑色流星在远处爆炸，掀起可怕的热浪，“至少，和朋友们在一起的时候，我并不单单是‘尽头之日’，还能选择做我自己，做‘彼得??克利夫’。而你，‘永夜法皇’，就仅仅是‘永夜法皇’而已。” “管他呢，”“永夜法皇”攻势不停，发出孤高的笑声，“正是你所蔑视的孤独成就了我的强大。你是打不过我的，克利夫！” 白袍克利夫毫无惧色。他口中念念有词，强大的奥术能量流转，在空间里撕开一个又一个缺口。一只又一只，数不清的火元素生物从空间缺口里蜂拥而出，它们有的乃是虎狼的外形，有的生着人类的头颅和双臂，皮肤好似滚烫的熔岩。 “召唤法术？”“永夜法皇”嗤笑道。 “永夜法皇”从手中变出黑色的帷幕，克利夫召唤出的元素生物被悉数包裹。而当帷幕撤去，这些元素也便踪影不见，只有大地上的焦痕还在展示他们存在过的痕迹。 可克利夫下一轮的攻击也接踵而至。白袍法师身后浮现出了密密麻麻数以千计的金色光点。没有任何喘息之机，金色光点化为了无尽的光雨，向着“永夜法皇”挥洒而去。 没有丝毫畏缩，“永夜法皇”正面迎着光雨，大踏步的逼近自己的对手。光雨撕裂了“永夜法皇”的衣袍，可打在他的身上，却只是留下一个小小的白点。那是比钻石还坚不可摧的强悍肉体。 “呼。”“永夜法皇”在空气中看似随意的一抓，虚空中便出现一只暗色的巨型手爪。 “挡。”克利夫变出一道光之墙壁，那黑色手爪在墙上猛的一下拍击，令光之墙壁微微震颤。 …… ……无法分出胜负。 “永夜法皇”迟疑了。双方的力量完全等同。纵然自己拥有经过改造的强大肉身，可也攻不破克利夫滴水不漏的防护法术。 刚刚的脱困的“尽头之日”不可能有时间准备太多的杀手锏，“永夜法皇”心想。可自己也在那“苍白之月”莱维??费奥多罗维奇身上浪费了太多的精神，无法以最佳状态面对这一场宿命之战。 对“永夜法皇”来说，只有一个办法可以让自己赢得战斗。 ……那就是赫利俄斯，太阳与永夜的权杖。黑之主所赐予的，世界上最强大的法杖之一。 由古代的太阳神所亲手打造的，云上时代所剩无几的神器。可是，就犹如云上时代人们的灵魂都遭受了不可逆转的衰老诅咒一般，这把神器也沾染了诅咒。 时而，是太阳；时而，是永夜。一个注定要照亮世上的黑暗，一个注定要为世间带来恐惧与死亡。这把权杖正是在昼与夜之间，永世徘徊的行者。 “永夜法皇”竭尽全力，才让克利夫的赫利俄斯之杖再度转化为适合自己的黑暗形态。他不敢断定，克利夫是否还拥有重新夺走权杖的力量。紧握着“太阳权杖”的“尽头之日”，那将是自己的噩梦。 一旦自己在克利夫面前把“永夜权杖”召唤出来——也许…… 即便是精明的“永夜法皇”，此时此刻也忘记了，在势均力敌的战斗中，先犹豫的一方会遭遇失败，这一战场的铁则。 “喝。”白袍克利夫再度发出数以百计的光芒，攻向“永夜法皇”。 ----------------------- 大多数人早已不记得，当初帝国选择凤凰山作为新都的地址时，所招来的反对。现在，当人们提起“帝都”时，想起来的便是凤凰城，仿佛从帝国建立以来，这座依山而建的庞大城池就是他们的都城一样。 宫殿后方，帝都最高处。 一座雄伟的银色观星台矗立在山岭之巅。当初建设观星台的那位帝皇力排众议，在帝都之巅建造了这座观星台，而不是像群臣提议的那样，把自己——或者初代皇帝——的雕像建在这里。 一身华贵的金色长袍，迪特弗德三世皇帝漫步在观星台的阶梯上。自从他继位以来，这座观星台就只允许重臣和皇室成员出入，就连侍奉皇家多年的天文学家和占星师都被赶到了几百里之外的另一座山上。 今夜，阴云密布，雪花飘飘，天空中看不到一颗明亮的星星。可迪特弗德三世皇帝还是来到了这里。 “看你的了，弗雷德。”低声念叨着老友的名字，迪特弗德三世手中出现了一杆长枪。火红色的枪头，白玉一般隐隐有淡金色光芒流转的枪杆……正是他的秘仪兵器“天仪”。 立于观星台顶部，皇帝俯瞰着他的江山，将“天仪”高高举起。 …… 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原本漆黑一片的天空，变了。 “星星？”恩戈尔庄园附近，裹着父亲递过来的皮袄，杰西卡惊讶的仰望天空中突然开始闪烁的点点繁星，“蓝色的？什么时候——等等，月亮呢？” 一面是阴云密布，雪花纷飞，连月亮都寻不见；一面却是漫天“繁星”，星光璀璨。帝都的人们，此时此刻亲眼见证了这幅奇景。 只有法师们知道，这幅奇景的幕后成因。 【这些蓝色的群星……不是真正的星星，】少女的内心世界里，小薇轻声道，【是奥术力量凝结而成的星辰，按真正的满天星斗排列。】 “真是厉害……”一处小山包上，约翰??歌特也感叹，“一人之力，以阴云遮蔽天空，引动奥术能量形成万千星辰运转，几乎以假乱真。传奇法师之力，果真……” 远离人群的地方，矮小的侏儒法师弗雷德里希??恩戈尔，正在竭尽全力施展着他的传奇法术。远远超越蓝海顶级的精神力量运转下，无边无际的“星空”就仿佛他的掌中玩物。 “群星”璀璨，“星座”罗列。 “众星运转，天幕已成，”宰相的眼眸中闪耀着蔚蓝色的火花，将“群星”下的一切尽收眼底，声音却在远方的皇帝耳畔回荡，“我标记出了所有的位置。动手吧，迪特弗德。”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书客居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五十八章 星与雪（下） 观星台上，迪特弗德?葛雷克熙亚皇帝的身影就犹如一道金黄色的火焰。高高举起手中的神枪“天仪”，迪特弗德三世皇帝将长枪指向远方。 …… 一处驿馆外。 “我急需一匹马，”一位戴着兜帽的男子说，“我……” 忽然，兜帽男子露出惊恐之色。 那是一颗冰蓝色的奥术星辰。原本正在稳定运转的星辰，突然偏离了自己的轨道，在男子头顶上投射出水色的光芒。 一道金黄色的枪芒闪过。 男子扑倒在地。他原本是心脏的地方，现在只剩下了仿佛被长枪贯穿过一般的伤口。 入侵位面监狱，尔后选择独自逃生的秘仪战士米特，死！ …… “不。” 一位女子惊恐万状的看着头顶的冰蓝色星辰。她才从位面监狱里逃出几个小时而已！ 枪芒闪过。 女子跪倒在地，心脏已经被贯穿。 …… “迪特弗德！弗雷德里希！” 正在原野里奔逃的长发老者奥维尔?兰道夫，对着天空怒吼。 若是取回自己的秘仪兵器，奥维尔?兰道夫有信心挡下这一招。可现在，在奥术星辰淡淡的水蓝色光芒下，他同样无所遁形。 金色的闪光，也径直击中了他的心脏。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老兰道夫依旧圆睁着双眼，眸子里满是不甘心。 他还不知道他的儿子也已经不在人世了。 …… “流星之雨……？”目睹着这一切的哈恩伯爵脸上有着震撼之色，“不对。这不是流星……是陛下的‘天仪’。陛下终于……！” 一道又一道的火焰流光，划过“繁星”笼罩的雪夜。 白色的雪。蔚蓝色的星。金黄色的枪芒。三者交织在一起，将冬夜的帝都化作了一副壮美的画卷。 前后不足一个呼吸。无论是跟随里昂入侵位面监狱之后选择独自潜逃的秘仪战士，还是在位面监狱被关押多年，刚刚逃走的犯人……在“缚魔之主”操纵的星辰指引下，“天仪”准确无误的贯穿了他们每个人。 在不到半秒的时间里，“天仪”迪特弗德?葛雷克熙亚总计朝四面八方刺出了六十九枪。六十九道流光划破天空，击中了六十九个不同的目标。 刚刚还是帝国心腹之患的六十八人，就此死去。 …… 只有一人得以在“天仪”之威下幸存。 “永夜法皇”仿佛金刚石铸就的身躯救了他。“天仪”的攻击击中了他的身体。一瞬间的犹豫，加上遭到“天仪”的直击，“永夜法皇”剧烈震颤的身躯终于露出了破绽。而对于力量和他完全相等的克利夫来说，仅仅一瞬便已足够。 克利夫所打出，众多光线中的一道，毫无阻碍的贯穿了他的身体。 “永夜法皇”几近坚不可摧般的身躯没有对这道光造成阻碍，而这道光对他也仿佛没有伤害。可是，在看到自己的身体被光线贯穿的瞬间，“永夜法皇”还是感觉到了，那能威胁到他生命的恐怖。 光的疾驰。光的闪耀。光的——破碎！ 眼前的场景，猝然扭曲。 “咕！” 克利夫的光就这样在“永夜法皇”的左胸炸裂。即使是再怎么强硬的身体，也无法防备从自内而外的攻击。化虚为实的闪耀光芒犹如极光的矛头，刺穿了那无边的永夜。 …… 捂着自己的胸膛，“永夜法皇”微微喘息。他的嘴角逸出鲜血。他已经很久、很久没体验过受伤的感觉了。 即使受到“天仪”的直击，“永夜法皇”仍旧没有真正受伤。可当克利夫的光束接踵而至，这位堪称钢铁之躯的幕后黑手，其不败金身终于告破。 只差一点……只差一点，那束光就会摧毁他的心脏…… 但克利夫却停了手。 “克利夫，虚伪的家伙，”“永夜法皇”虚弱的说，“为什么你刚刚不再次攻击我？明明那样就能给我最后一击。是你不愿旁人插手我们的战斗吗？” “不，”克利夫摇头，“和孤独而强大的你不同，我并不拒斥和我并肩而战之人。我没有继续进攻，只是因为我判断即你还留有反击的后手。” “永夜法皇”的嘴角露出笑容。他将手伸进了衣兜里。 “说的对。‘尽头之日’……”他说，“敏锐、难缠的家伙。” 在“天仪”的攻击再次降临之前，“永夜法皇”发动了手中隐藏的魔法卷轴。 “……？！” 以“永夜法皇”为中心，黑暗的暴风骤然爆发。克利夫不得不后退，看着面前的风暴越来越强，而“永夜法皇”就位于风暴眼中，居高临下，漠然注视着自己。 他想逃走……克利夫蓦地明白了。 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在克利夫后退的同时，肆虐的黑色风暴中，“永夜法皇”黑暗的身影已然开始逐渐隐没。在被两位传奇人物锁定的危急时刻，“永夜法皇”没有依靠传送门，而是不惜代价直接对自己所在的周遭进行完整的空间转移。 “这一次，是你们赢了，”在身躯完全消失的一瞬间，“永夜法皇”的声音克利夫耳边响起，“你们做得不错，‘尽头之日’。” 帝国，终究比我预想的更加强大，“永夜法皇”心想。 “好好珍惜眼前的和平吧。这将是你们最后的休息。” 轰！ 伴随着一声闷雷般的巨响，“永夜法皇”彻底消失在空间里，裹挟着他的黑暗风暴也瞬间消散。 伴随着罪魁祸首的离开，茫茫荒野中，顿时只剩下了克利夫一人。 …… 满天的奥术星辰已经消失。 身着白袍的彼得?克利夫独自站在漫天飞雪中。他在刚刚“永夜法皇”站立过的地方走过，却发现那里受到“永夜法皇”黑暗风暴的肆虐，就连一株小草也没有活下。 “‘永夜法皇’？”他喃喃自语，“何必呢？” 沐浴着黑暗，克利夫的心情无比沉重。是自己的傲慢酿成了这次的惨祸，他想。迪特弗德陛下，弗雷德里希阁下……克利夫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他们。克利夫并不奢求他们能重新接纳自己，就像自己也没有原谅老师的罪行一样。 最后我还是什么也没能做到，克利夫想。最后镇压了祸乱的，仍然是迪特弗德三世和弗雷德里希宰相，伟大的“天仪”和“缚魔之主”。无论自己是否在这里，“永夜法皇”都还是会逃走。 那么，自己又为何站在这里？作为一个帝国的多余人，注视着自己搞出来的烂摊子？ 倘若这就是自己的命运—— “彼得！” 银铃般的声音，传进了克利夫耳朵里。他回过头去：一位金色长发的少女正在那里望着自己。 “碧娜……” 果然她已经被救出来了，克利夫想。可事到如今……自己又应该以什么表情去面对……？ 而碧娜却笑了。她太熟悉，太了解自己的未婚夫了。和“永夜法皇”一样，真正的彼得?克利夫也习惯于在人前压抑自己的情感。可无论克利夫如何掩饰，碧娜也能感受到，克利夫那岩石般的表情下，所隐藏着熔岩一般的炽热的心。 “碧娜……？” 不等克利夫有所反应，碧娜扑进了他的怀中。论讲话，她可辩不过见识渊博的克利夫。那么，就只要将感情传达到就好。要让他知道，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在这片苍茫的大地上，还有一个人，永远在无条件的支持着他。 “……” 感受着碧娜的体温，克利夫的心灵也终于渐渐宁静下来。是啊……思考那么多又有何用呢？只要碧娜还在这里，陪伴在自己身边，自己就绝不是帝国的“多余人”。没有任何力量能把他和碧娜分开。 “碧娜，”克利夫将怀中的碧娜又抱得紧了些，“对不起。” 过去的事情，终究不能改变。 那么，至少坦然面对即将发生的一切—— …… 消隐身形的歌特、蓓薇儿和莱维在远处看着相拥的二人。 歌特和蓓薇儿脸上都情不自禁的露出微笑。 “这下好了，”歌特说，“莱维，我们之中没有叛徒，一切都是那个‘永夜法皇’的阴谋。你感觉怎么样？” 莱维哼了一声。 “我们的麻烦还没结束呢，”他说，“甚至是‘永夜法皇’是怎么重塑身体的，还得好好调查一下。” 第五十九章 幕落（二合一）（本卷终章） “雪……停了。” 凌晨时分，带着银色面具的青年男子“永恒之血”回到了他的住处。他显然已经很疲劳了，可还是立即做到桌前，铺开一张信纸，开始了工作。 身后的莉洁担忧的看着他。 “你不休息一会吗？”莉洁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今晚你已经做得够多了。” “给议长大人的汇报，”“永恒之血”耸耸肩，示意自己没事，“耽搁不得。” “你好像很高兴？”莉洁疑惑的问。 “至少，我们没有白跑一趟。”“永恒之血”说道。 …… 灿烂的阳光射在“永恒之血”的桌上。时刻已近上午十点，而“永恒之血”也终于在纸上点下了最后一个句点。 轻轻的叹了口气，“永恒之血”站起身来。身后，莉洁躺在一张沙发上，已经酣然入睡，只是胸口微微起伏。 只有这种时候才像个女孩子，“永恒之血”心想。昨晚莉洁就像是自己的保镖，陪着自己在市区与郊外来回奔走。 “永恒之血”拿起一张毯子，披在莉洁身上。她黑色的发丝蹭在白袍青年手背上，痒痒的。 年轻的女武将动了动身子，却好像睡得更香了。 她也的确是累了……还是不要打搅她为好，“永恒之血”心道。他回到了桌前，把已经写好的文稿重新了一遍。 ***** “致议长阁下： 请原谅我的冒昧。我必须立即将昨晚帝国所发生的一切汇报给您。这是一起可怕的劫狱事件，所幸局势及时得到了控制。 就我目前所知的情报： 一部分被帝国追捕的秘仪战士，主要人员有……” ***** 里昂纳德等人其实就是尼古拉斯议长所庇护的，这个事实“永恒之血”心知肚明。没有尼古拉斯议长的默许，里昂等人根本不可能发动如此大胆的计划。可是，在文中，“永恒之血”还是装作不知道的样子，把他从帝国得到的情报“客观”复述了一遍。 ***** “……以上就是昨晚帝都所发生的一切。结果而言，因为我及时对重伤的维克托殿下施以援手，我并没有因擅自行动受到帝国的任何处罚。考虑到维克托殿下交友甚广，包括迪米特奥殿下在内，许多帝国高层都对我充满了感激。这将有益于我未来在帝国的活动。 除此之外，今后的一段时间，我将充当教会和帝国交流时的话事人。这起事件中的主要伤亡都位于恩戈尔庄园。就像我之前所说的，宰相大人向我出示了‘掌上冥国’，其中藏着包括安琪尔?恩戈尔在内，诸多恩戈尔庄园牺牲者的灵魂。我……” ***** “永恒之血”还不知道莱维?费奥多罗维奇和“永夜法皇”的一战。原本云上时代死亡生物的灵魂大都会在短时间内消散，可威胁要杀死整个恩戈尔庄园所有生物的莱维，随身携带着可以容纳灵魂的宝物“掌上冥国”。 被莱维杀死的人，其灵魂都成功转移到了“掌上冥国”内安全保存。只要灵魂尚在，施法者们就能为这些失去了**的灵魂重铸身体。 莱维没有想到，即使他分身众多，“永夜法皇”还是毁灭了他持有“掌上冥国”的那一具身体，并把“掌上冥国”据为己有。“永夜法皇”开启位面监狱之门的钥匙，正是“掌上冥国”内安琪尔活着的灵魂。 后来，作为自己安然离开的“交换”，“永夜法皇”把“掌上冥国”交给了里昂，又到了少女手里，最后被转交给宰相。 无论是“永夜法皇”还是里昂，都不知道将死者的灵魂引入“掌上冥国”之法。这样，虽然安琪尔等人能够“复活”，可后来死去的秘仪战士和狱卒等人都是真正的无法挽回了。 为强大的施法者重塑一具合适的**，耗时颇长。可安琪尔等人都不是施法者，为他们制造新的身体就简单许多。唯一的难处，只是需要重造身体的人数量太多。现在的帝国便想请教会出手：论批量“制造”健康的身体，教会的神术施法者还是更加擅长。 ***** “……这起事件后，帝国和教会的关系会大幅度改善。而我国和教会的密切联系人尽皆知，因此我国和帝国的关系也能从中获益。无论如何，我都会竭尽所能，让我国、教会和帝国三方走得更近。 对于这起事件的幕后黑手，帝国还在调查之中。就我目前的了解，帝国人认为事件可能和佣兵公会有关。也许，帝国会在不久的将来对佣兵公会下手。恕我直言，佣兵公会的“野蔷薇”们实力虽已大不如前，却仍保有一定的底蕴，双方的矛盾可能还会持续一段时间。对此，我国该如何应对，还需要您的定夺……” ***** “永恒之血”不得不佩服议长的计划了。里昂等人明明是他收留的，可是他们能长居在奥卡德，却是佣兵公会为他们提供了虚假身份。帝国要查，也只会查到佣兵公会头上，即使怀疑奥卡德本身，也找不到证据。甚至在里昂等人出发前，作为传奇法师，尼古拉斯议长早已暗中在里昂等人的灵魂中埋下了惑控法术，即使宰相成功俘虏了他们，也不能从他们的记忆中获得足够的有效信息。 尼古拉斯议长所收留的秘仪战士实则不止里昂的小团体……这位奥卡德的最高领袖借助不同的组织为他们提供容身之所，甚至不让他们相互碰见。利用他们对帝国的仇恨心，懵懵懂懂中，这些人就成了联邦的棋子。 “永恒之血”又谈了几个他和议长都关切的问题，信件便结束了： ***** “……最后，我吃惊的看到，帝都的人民并没有因这起劫狱事件而遭受太大的冲击。能亲眼见识皇帝陛下和宰相大人的震撼人心的力量，我认为，他们对帝国的忠诚心反而有所增加。过去我们认为，弗雷德里希宰相不善于寻踪法术，现在这一点可能需要重新评估。 您忠诚的永恒之血” ***** 稍稍考虑了一会，“永恒之血”又在信的结尾补充了一段： ***** “……关于您在寻找的维多利娅?道格拉斯，我并未找到决定性的线索。原本我几乎肯定，那位阳炎城的维多利娅女男爵就是受到庇护的道格拉斯小姐，可她昨晚以秘仪战士“光明之世”而非法师的身份活跃，让我推翻了开始的判断。如果可能，我会在离开帝都之前和她会面一次。——又及” ***** 完成了通讯，“永恒之血”将信件折叠起来，放进信封。 …… “永恒之血”自然不需要把信塞进邮筒，或者托付给信鸽。他只是口中念念有词，一道深青色光芒闪过，信封便从他手中消失。 …… 忽然，一阵敲门声传来。 沙发上的莉洁迷迷糊糊起来了。 “怎么了？”她睡眼惺忪的问。 “有客人来了。”“永恒之血”回答。莉洁慌慌张张的开始整理仪容，“永恒之血”却径直走到门边打开了房门。 一位三十岁上下，身着法师袍的俊朗男子出现在了他眼前。他手中拿着一个狭长的木头盒子。 “您好，”男子说道，“尊敬的‘永恒之血’先生。” “永恒之血”点头：“我知道你要来。” 男子笑了：“我奉迪米特奥、阿尔碧娜、凯特林娜诸位殿下的命令，来感谢您救了维克托殿下。请收下皇室为您准备的礼物。” 他把木头盒子递给“永恒之血”。“永恒之血”也不推辞，直接把盒子接在手里。 “我可以打开吗？”好像忘记了什么是礼貌，“永恒之血”问道。莉洁向他投去不满的眼神。 俊朗男子却显得很大度：“请便。” “永恒之血”微微点头。他打开盒子。 那是一把褐红色的火枪。精致的枪体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枪身上铭刻着古朴简洁的花纹，各个部件浑然一体，宛若天成。 “秘仪兵器，神枪‘混沌之眼’，”俊朗男子笑道，“现在，他是你的了。” “永恒之血”轻轻抚着枪身。 “把它给我……没问题吗？” “得到了陛下的允许，先生。”俊朗男子说道。 “我知道帝国很少特许秘仪兵器外流，”“永恒之血”说道，“今日居然……替我感谢诸位殿下。” “您对帝国功劳甚大，又是……神术施法者，”俊朗男子说，“前些天游览宫廷的时候您对这柄火枪颇有兴趣，便送于您了。” 他的言外之意，反正“永恒之血”作为神术施法者也不可能成为秘仪战士，把秘仪兵器送给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秘仪兵器火枪“混沌之眼”在帝国宫廷里展示了许久，帝国境内的有点能力的枪手们都去试过，没有一个能得到“混沌之眼”的认可。 “我明白了，”“永恒之血”说道，“我知道帝国赠送秘仪兵器的规矩……我会立下契约，不把它转手他人，且我百年之后，将它归还帝国。” “您也不必立下字据，”俊朗男子说，“我们相信您的品质。” “如此，便多谢了。”“永恒之血”一副坦然受之的样子。 “既然您满意，”俊朗男子说道，“我就告辞了。” “都还没请教您的名字。”见“永恒之血”捧着火枪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一旁的莉洁歉意的对俊朗男子说道。 “我只是个小小的跑腿，”俊朗男子摇头一笑，“哪敢劳两位大人记住名字。” “可您穿着法师袍……” “修炼多年，一直卡在云海初级，都习惯了，”俊朗男子说道，“法师之路早已无望，我这才改而求仕。” …… 目送着俊朗男子离开，莉洁关上房门：“你怎么忽然激动成这幅模样？一点也不像……” “永恒之血”连连摇手：“我没事。好了，你进去休息一会吧，让我好好欣赏一下我的新收藏。” 虽然满腹牢骚，莉洁还是乖乖的向里屋走去。他大概也是很累了，莉洁想。 将“混沌之眼”拿在手中，“永恒之血”眼中热切的光芒。指尖划过枪身，他能感受到“混沌之眼”在自己手中，就像变成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尼古拉斯议长说的没错，”他想，“我并不仅仅是能使用神术和奥术而已。不惜代价，为我融入那一丝帝国贵族血脉，真是做对了。” 毕竟，我可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没有灵魂的智慧生物啊，“永恒之血”欣喜若狂的想。就连云海本身，都不能正确的“识别”自己。 他走近挂在墙上的一把长柄斧头。虽说是装饰品，这把斧子并不比真正的战斧轻多少。 “永恒之血”轻松的把斧头抄在空着的另一只手里。换在过去，以他的力气，若无法术强化，根本不可能使用这样的斧头。可是现在，他单手握着这柄沉重的双手斧，肆意的挥舞着。 “这就是……秘仪战士的力量……！” ----------------- “该走了。” 一位正在街边一家商店挑选商品的，管家模样的老者，回头看见了不远处正在喊自己的俊朗男子。 “是，主人。”老管家应道，向店老板道了声歉，跟在主人身后。 “‘永恒之血’先生的事办完了，”俊朗男子说，“该回去了。” 主仆二人走过帝国的街道。不少人向他们打招呼。在许多人看来，虽然俊朗男子法力低微，但为人慷慨，家财万贯又乐善好施，让人们都喜欢结交他。 俊朗男子彬彬有礼的回应着每一个向他打招呼的人。他甚至能叫出每一个人的名字。老管家走在他身后，看主人的眼光充满了钦佩和崇拜。 主人判断的没错，“老管家”狂热的想。弗雷德里希宰相的诸天星辰虽然厉害，但对看破其本质的主人来说，也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 当奥术星辰出现的时候，他真的担心皇帝的某一发攻击会降临到自己头上。可攻击并没有来临。 众秘仪战士攻入位面监狱的时候，他——萨厄尔法师——留在了外界。而宰相的星辰发现了六十九位从位面监狱内逃离的人，唯独漏掉了他。 那一座位面监狱，是完全不同于主位面的异位面。恐怕，狡猾的修建者在入口留下了机关，能暗中标记每一个进入者。宰相所施展的传奇法术看似宏大，其实只是将附近所有进过位面监狱者定位出来，然后再把无关的人质等排除而已。查探浩瀚天空下的每一个细节？凡人法师根本做不到！ “你怎么了？”忽然，他的主人——那位俊朗男子回过头来。 “没什么吧，主人，”相貌变化成俊朗男子老管家的萨厄尔法师连道，“我们回去吧。” “俊朗男子”笑了。变化了身形和相貌，就连原本和那位俊朗男子最亲密的人，都没有意识到现在的“俊朗男子”已经换成了一个恐怖的不速之客。 目光幽深，宛如永夜。“永夜法皇”的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 “走吧。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他说道。 带着最忠诚的仆人，“永夜法皇”消失在街道尽头。 【免费】第三卷后记与第四卷预告 (文学度 )?先来说一说红包的问题。我自身经济条件一般，这本书也基本没什么收入，一点微不足道的V章红包是表达感谢的手段，感谢你们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阅读这本书。 但不得不说机器人真的很敏锐——大部分红包都会秒枪，即使是发在4000字以上VIP章节的的小红包，也只有极少数读者能够抢到，大概10分钟冒头就会被瞬间秒空。我真的是无奈了…… 所以红包暂时是真的没法发了……希望大家能够理解。 …… 然后谈一谈这本书本身。 本书发表以来，我一直尽可能将本书和我的另一本书《云上法师》分开来看待。但的确，少数读过《云上法师》的读者，是将本作当做《云上法师》的续作看待的。我在群里有时也将《云上法师》称为“前作”。 《云上法师》，主角约翰?歌特，是他和他愉快的法师同僚们（比如莱维与克利夫）的故事。有的朋友把《云上法师》视作本书中魏的那本作品，不过稍微从我的作者名点进去就可以知道，《云上法师》和魏的那本书还是有点不同的。比如，《云上法师》的字数是50字，不是本作开头提到的30；《云上法师》虽然扑街，但成绩还是比可怜的魏好一些。至于我本人，我既不姓魏，性格也和魏远河君不相同。 我写作本作的时候恪守一个原则：无论读者是否知道《云上法师》的真实存在，都能没有理解障碍的读下去。现在看来，这个目的是达到了。 硬要说的话，《云上法师》和《文学少女的异界绘卷》之间的关系，更像是《霍比特人》和《魔戒》之间的关系。读过《霍比特人》的读者去看《魔戒》自然能够接下剧情，没读过《霍比特人》也不影响读者理解《魔戒》，而读完《魔戒》之后再回去看《霍比特人》，读者也能会心一笑的感到乐趣。 具体到我的书，就是若读过本作后再去读《云上法师》，会有“阴沉的莱维?费奥多罗维奇同学也有格外照顾妹妹，甚至有点妹控的一面”这种发现。本作篇幅已经很有限了，无法对此进行额外的表现。就这样，也已经有点啰嗦了…… 《云上法师》中的坑本作大部分也会填上。您若有时间去读一读《云上法师》我自然非常开心，如果只是继续阅读本作，在下也感激不尽。 （友情提示：如果阅读《云上法师》，请从第一卷《春日祭礼》开始，跳过“作品相关”里的各种外传……那时候用APP读书的人还没那么多，不少作者喜欢往作品相关丢一些千奇百怪的文章…… …… 文明的赞歌是勇气与智慧的赞歌。在本书里，少女作为第一主角占据了七成以上的戏份；迪米、歌特、小薇，其他角色也在故事发挥了不小的作用，在这部英雄谭中占据了重要地位。就这点引发开来，本书的优点和缺点一样明显：存稿！ 大量的存稿和发表以前的大修，让本书得以在稳定更新的同时，设置一些全书整体性的照应和伏笔；但同时，也会让本书调整时显得更加笨重。现在是2018年12月，我在给刚发表完的第三卷写后记，但本书真实的进度——因为干眼症变得严重而耽搁了不少，在发表前捋一遍稿子的工作也变得困难，第八卷已然进入了尾声。 本书预计全十卷，一百万字左右结局，按大纲写成。这样的安排，会让它更像在报刊连载或分卷发行的老式通俗；情节展开比大多数网文的节奏要“宽”一些。作为作者，我当然还是希望各位能每天追更（惭愧）；攒几章一起看，我也能理解。作者对全文都投入了很大的心血，并希望角色们都能在自己的道路上继续前进。 笔者的身体条件一直很差，受到失眠和干眼症的困扰。很多朋友吐槽我在开头给主角设定的体重太不走心了——其实身体素质差、运动少、消化差的人的确就有可能很轻啊！比如我，有段时间达到了惊人的180cm52kg，竹竿都比我壮一点……因为身体素质差，各种小毛病也就不断…… 就连你们看到的稳定更新……也是我过去一年多时间里，在养身体的间歇，断断续续码出来的。一个月甚至半个月就更完的一卷，往往实际消耗了作者两个月甚至更长的时间。严重的失眠引发的精神衰弱，会让自己在码字的时候也非常痛苦。 感谢我的朋友们。一清给我的帮助我之前已鸣谢过；这里再特别感谢第三和NEAL给我的帮助。这两位朋友已经许久不在起点读书，但仍旧想法设法支持我——他们知道我的情况不好，身体很难从事正常工作，又总是带着一种“死文人的矜持”将各种帮助拒之门外，便利用各种可能的机会给我打气。和一清一样，我花了口舌阻止他们打赏更多——特别是第三君，不打招呼就打赏了一个掌门，如果不是我拉着，盟主就出去了…… 再次感谢他们的帮助。真的非常感谢。 同时感谢所有订阅、投票和打赏的朋友。谢谢你们。我也只能做出“除非作者遭到了无法抗拒的重大意外，否则不存在TJ的可能性，一定会按大纲完本”的保证来作为回报。希望作品能让大家满意。 在此，我也给自己打打气：按照自己的想法，专心致志的写一本书，在人一生中都是绝无仅有的事。最后的部分，我得加油喽！ …… 整理下存稿，明天开始更新第四卷。 第四卷的标题是《爱与幻梦的摇篮曲》。时隔两卷，故事的视角将暂时离开帝国。 本书不是那种典型的“升级爽文”，不会有写了几十万骤然换地图的情况。本书的主要舞台就是这个云上的瑟厄兰世界，本书直到结尾都会是主要在这一舞台上的传统奇幻故事。 以上。再次对所有读到这段文字的读者表示感谢。 2018.12.7文学度 第一章 醒来 少女睁开眼睛。 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呢，她苦恼的想。在军阵之中，她连解甲的时间都没有，仅仅由随军牧师进行了简单的治疗，然后想要休息一会。 没想到这一休息就睡着了。 眼前是熟悉的客房。似乎有人在自己睡着的时候，把自己搬运回了帝都的皇宫，自己的房间里。“光明之世”静静的躺在不远处的书桌上。身上是暗红色的魔甲“极光”，在少女睡觉期间，这件珍贵的魔法盔甲仍旧在忠实的保护着主人。 “好疼疼疼……” 感受到周身上下传来的剧疼，少女疼的龇牙咧嘴。那些牧师的治疗法术愈合了表面的伤口，可完全恢复如常只怕还需要好一段时间。 “直接把我丢在床上……床单都被弄脏了。” 少女叹了口气。“极光”内外都是血迹斑斑，还有一股扑鼻的血腥味。 还是先洗个澡吧…… 瞥了瞥窗外已经昏暗的日光——此时已经是当天黄昏了——少女走向了浴室。 …… 柔顺的金色长发披散开来。 “呼……” 将周身上下的血渍冲洗干净，少女舒服的长出了一口气。她换了一盆干净的洗澡水，便半躺在浴盆里不动了。 “这具身体，真是……”少女的纤纤玉指划过同样光滑如玉的小臂。纤细的娇躯，却又有蕴有一种天然健康的匀称之美。 “完美无瑕。” 即便已经适应了女孩子的身份，少女还是不由得对这具“完美之躯”由衷的惊叹。 另外，体重应该往健康的方向发展了吧？ 【你在干什么？】小薇奇道。 【没什么。】少女终止了自己的想入非非。 …… “满足。”离开浴室，少女觉得连周身上下的疼痛都减轻了不少。她换了一身普通的红色连衣裙，“极光”则是变成一串红宝石吊坠戴在脖子上。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几乎一整天没吃东西，少女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从桌子上拿起“光明之世”，少女离开了房间。 ----------------------------- 侍立在门口的女仆已经换了人。 “大人，”这名腰间配着短刀的白衣女仆向少女鞠躬，“卑职厄休拉，向您致以最高的敬意。” “你是个秘仪战士？”少女瞥了一眼女仆的短刀。古铜色的刀柄上刻着精美而繁复的花纹。 “只是云海级罢了，”女仆说道，“奉宰相大人之令，从今天开始侍奉大人。” “那你知道陛下在哪儿？”少女问道。 “陛下有言，”厄休拉说，“如果您要求见，就请您去……” …… “殿下。” “‘光明之世’大人。” 一路上遇见的仆人和侍卫们都向少女恭敬行礼。这些皇宫里的下人消息最是灵通。 “光明之世”，以及少女已被准予佩戴皇家徽记的事自然也暴露了。 少女是在皇帝的御用书房里找到皇帝的。宰相也在这里。门口的两名秘仪战士护卫并未阻拦她，让她未经通报的走了进去。 “我们的女英雄来了。”侏儒宰相弗雷德里希?恩戈尔说道。他漂浮在空中，显得只比皇帝矮了小半个头。 “您不用调侃我了，宰相大人，”少女摇头，微微躬身向两人行礼，“多亏陛下和宰相大人及时出手……” “朕和弗雷德，难得在那些普通人面前出手一次，”皇帝摇头一笑，对少女的谦逊很是满意，“也算不得什么。” “半年前，有人处心积虑袭击法权国的‘纯白之城’，让法权国损失惨重，”宰相说，“我国面对的凶险更胜一筹，却损失甚微，自然举国振奋。” 帝国人的好胜心可真重，少女暗想。 “你立下大功，”皇帝说，“理应重赏。弗雷德？” “嗯，”宰相拿起桌上的一叠文件递给少女，“陛下已做好了安排，你且看看。” …… 看到那通篇吹捧自己的官方文书，少女脸皮再厚，也不由得有些脸红。 文书中陈列了安瑟尔女男爵维多利娅的三大功绩： 赴任之初，亲自讨伐潜入国境内的非法佣兵团，和凯特林娜公主并肩作战，最终将所有匪徒悉数讨灭。 不顾危险，潜藏在人质之中，尔后掩护人质撤退，浴血奋战，格毙敌方四名秘仪战士，包括两名蓝海级。 创出新图书馆管理法，才名远播国外。 …… 竟然把自己过去的事都挖出来一并算在内…… 完全将自己塑造成了英勇、果断、仁爱、睿智的完美秘仪战士形象。 …… 最后，文中提到对维多利娅女男爵的奖赏。 首先，是在盛大的授勋仪式中，由皇帝亲手赐予皇家披风。 准许佩戴皇家纹饰是皇帝早就承诺过的。此时当着大众的面重新授予，乃是让少女重新出一遍风头。 其次，任命维多利娅女男爵为枫霜军统领。枫霜军是帝国六大精英军团中唯一全部由女性士兵构成的军团，现在共有八名统领。 最后，考虑到维多利娅女男爵智勇双全，授予帝国“名誉参议”的职位，拥有列席议院会议和贵族会议的权力。 “‘击破五国联盟最强的非法佣兵团’和‘以弱胜强，连败四位秘仪战士’都是一等一的武勋，”皇帝说道，“这足以让天下人相信你的能力！有了报告上的这些功绩，你也能够服众。” “什么，不满足？你刚刚受封女男爵不久，又得到了海威尔公爵的一大笔赐予，”宰相笑道，“陛下短时间内也很难再给你领地和金钱的赏赐了。” “哦……”少女露出迟疑的表情，“陛下，我最强的作战方式比较特殊，公开带领士兵实在……” 宰相摸摸胡子。也是。他仔细检查过尸体，老葛布是被奥术偷袭而死，里昂的死状更是诡异，也不知道少女用了什么奇怪的奥术或秘仪。当然，这些事实他对外隐瞒了。 “你不愿意直接进入军队为将，”见少女露出迟疑的样子，宰相眨巴下眼，“陛下也为你准备了另一条道。你可以只担任军政官，兼枫霜军名誉统领。这样，你就没有部队的约束了。” “你立下如此大功，却只有两个名誉头衔，未免惹人笑，”皇帝皱眉，“这样吧，朕特许你组建一支千人以内的特别部队，名义上隶属于枫霜军，算你的私人部队！你是自己组建还是委任别人，平时带不带他们，是留在帝都还是放在领地，都凭你心意。” “谢陛下。”少女说。 “朕过去的承诺，依旧有效，”皇帝点头，“你如果何时想找一个实权职务，随时都可以舍了‘名誉参议’来换，哈哈……” 少女心中一动。这个承诺倒是好。 只要自己不用掉皇帝的这一承诺……少女心想，恐怕帝都所有的实权部门都会恐惧，少女什么时候心血来潮就成了他们的顶头上司，不敢轻易得罪自己。 “那些会议，我必须出席？”少女追问。 “帝国的诸多‘参议’大部分散落各地，自己领地的事都忙不过来，哪有时间泡在帝都参加会议，”宰相说，“你愿来便来，不愿来随便做什么都是你的自由。” “是。”少女恭敬应命。 没有约束，自己的修炼时间就得到了保证。 “五日后便是一月一日，”皇帝淡然道，“那时候，朕会亲自给你授勋。” 少女心中欢喜。可她忽然想起一事。 “陛下……”少女一狠心。 “哦？” “我还有一事相求。”少女说。 【不必……】意识世界里的小薇想阻止少女，可少女无动于衷。 “讲。”皇帝眯起眼睛。 “小薇……我的母亲，”少女恭敬的说，“伊丽莎白?道格拉斯，还被软禁在奥卡德。” 皇帝和宰相的表情都是一沉。 “现如今我的声望与日俱增，”少女说，“终有一日，会有见过法师维多利娅?道格拉斯的人，怀疑帝国的‘光明之世’就是叛逃奥卡德的道格拉斯小姐。我不担心我的安全，就怕奥卡德会用我的母亲来胁迫我，胁迫帝国。” 迪特弗德三世皇帝迟疑几秒。 “这件事情，你不要管，”皇帝道，“既然你在朕的麾下，朕自然会为你解决这事。朕向你保证，一定会让你们母女团圆。” 而在一旁，宰相心中却是暗暗叹息。 其实伊丽莎白?道格拉斯的软禁地早就被帝国查探清楚了！可是要在奥卡德联邦的重重监视下救出伊丽莎白?道格拉斯，又谈何容易？ “只能用外交手段了。”宰相心想。 见皇帝如此果决，少女也不好再问。她再度向两人行礼，便告辞离去。 …… 少女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出来吧，迪米。”皇帝说道。 迪米特奥?葛雷克熙亚皇子从侧间走了出来。他一袭淡黄色衣袍，表情肃穆。 “刚刚的你也都听到了，”皇帝说，“你看，是维多利娅自己不肯被束缚在帝都。” 皇帝早就瞧出，自己这个义子对少女的态度非同一般，也乐得顺水推舟。 “不，没有束缚的职位才适合维多利娅，”迪米摇头，“我想向父皇和宰相大人请教的，是另一件事。” “怎么了，迪米？”皇帝惊讶。 “请父皇告诉我，维多利娅母亲的事。”迪米正色道。 皇帝和宰相对视一眼。 第二章 扬名 翌日。 城卫军们忙着在帝都的大街小巷里张贴布告。本恩也是其中的一员。前天，当队长板着脸告诉他，他们这次不是操练，而是货真价实的战斗任务时，他几乎被吓懵了。 在真正的战场上，本恩三脚猫的武艺恐怕一点用也没有。 “云中之神啊……”从营地奔赴恩戈尔庄园的时候，本恩不停的祈祷。 而结果…… 现在本恩洋洋自得。本恩根本就什么也没做，只是站在队列里看着伟大的秘仪战士们出手，就取得了战斗的胜利。他们每个参与行动的士兵都额外获得了半个月的薪捧作为奖励，还可以享受那些留守的战友们羡慕的眼神。 昨天，整整一天，本都被人围住问这问那。自然，话题除了皇帝和宰相的神威，就是立下大功几位秘仪战士了。 神秘的“猎潮”…… 沉寂数载，重新回到人们视线中的“倩”…… 强悍的“裂金”哈恩伯爵…… 还有许多年轻人的偶像，帝国未来的继承者，“天穹”迪米特奥?葛雷克熙亚皇子…… 以及据说是阳炎城公爵海威尔的远亲，安瑟尔女男爵，“光明之世”维多利娅。 伴随关于这次作战结果的布告贴遍整个帝都，这些名字也传遍了帝都的大街小巷。 其中最引人关注的，自然是此前对大众来说完全陌生的少女。 ---------------------- 大陆商会外。 帝都大陆商会的总负责人亨利先生，感慨的看着张贴在商会门口的布告。不久之前，这个叫维多利娅的女孩还来拜访他，了解商会的情况。当时亨利先生还以为她很可能会在帝国商业部门谋一个职位，哪想到摇身一变，成了秘仪战士和战斗英雄。 “在帝国，”亨利先生想，“终究还是武者更受尊崇。不知她当初何故隐藏身份。” …… 一处贵族大宅内。 “唔，”一位白胡子老头听完曾孙女的讲述，浑浊的双眼亮了起来，“‘光明之世’？一定要见上一面，一定要见上一……咳咳。”话还没说完，老头就是一阵咳嗽。那位曾孙女连忙上前给曾祖父捶背，生怕老爷子一不小心就背过气去。 …… “维多利娅……她竟然是秘仪战士？” “该不会只是同名同姓的人吧。” “不可能，我特意问过了，就是她。她总是带着她的阳伞，我们还见过呢，不是吗？” 一处沙龙里，两位二十岁上下，文质彬彬的青年相对而坐，面前的小圆桌上放着一本图书分类法的小册子。少女提出的图书分类法在帝都文化圈里早已小有名气了，而这样一位才华横溢的女孩竟然同时还是一位秘仪战士……让很多人都感到难以置信。 …… 也有人关注的不是才名和勇名。 “听说劫狱者和逃犯都将被枭首示众，是维多利娅女男爵为他们求情，”高耸的教堂中，两名信徒相对感慨，“他们的尸体才得以入土为安呢。” “真是仁慈啊。” 这宽厚的名声却是帝国有意加在少女头上的。 …… “‘光明之世’维多利娅？”一位茶色短发，背着一把宽刃刀的女孩看着张贴在城门口的布告，“真厉害。我一定要挑战她。” …… 也有人动了歪心思。 “她才十六岁？”一位长相俊秀的贵族青年眯起眼睛，“十六岁，怕是连很多人情世故都不懂。也许，我还有机会把她追到手。” 一旁，他的同伴用蔑视的眼神瞥了他一眼。 …… 一夜之间，少女就变成了帝都街谈巷语的热门人物。她的名声还在慢慢向帝国全境扩散。 …… 帝国的北疆，阳炎城公国内的安瑟尔镇。 这里是少女自己的领地。 须发皆白的伯恩斯震惊的看着突然造访的两位灰袍法师：他们都佩戴着帝国战法师的徽记，直接飞行进入了少女的城堡。 要不是两位灰袍法师一见到自己就露出友善的笑容，这位曾效力于非法佣兵团的老爷子还以他们是冲着自己来的呢。 “宰相大人有令，”其中一位个头较高的法师礼貌的说，“维多利娅女男爵阁下需要增加两位贴身侍从。若老先生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是，”伯恩斯连道，“我这就把艾米和阿黛尔叫过来。” 看着伯恩斯老爷子匆匆远去的是身影，另一位较为强壮的战法师忍不住嘟囔：“这几个人，都是……真是好运。怎么我就碰不上这种求之不得的好事。” 伯恩斯、阿黛尔、艾米，都是少女从那支非法佣兵团收留的人。在帝国最高层的授意之下，他们的履历早就被直接改写成了“帮助光明之世击溃非法佣兵团的民间冒险者”，就连受到五国联盟公开通缉的伯恩斯，也被说成是弃暗投明。 五国联盟给帝国面子，自然也不会继续追捕他。 皇帝是送了一名秘仪战士女仆给少女，可少女身边，没几个心腹怎么行？ 于是—— 驻扎在各地的战法师轮流出马，施展“传送术”把阿黛尔和艾米带往帝都。 传送术能传送的距离有限，从安瑟尔镇到帝都又实在太远，战法师们就把阿黛尔和艾米沿途送去下一处有帝国战法师驻扎的兵营，换了两位战法师继续带着阿黛尔和艾米往帝都赶！ 就这么一直不停的轮换。 平时战法师们难得行动一次，可这次，仅仅为了接送两个侍从，他们就出手了。在当日的零点钟声敲响之前，阿黛尔和艾米就被送到了帝都。 …… 早晨，少女看到阿黛尔和艾米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看到了幻觉，随后大喜过望。 现在少女从饮食起居到日常护卫都是女仆厄休拉负责。少女急需几个随从来帮她分担压力…… 别的不说，单单是各大贵族络绎不绝的礼物，就够叫人焦头烂额了。 帝国最耀眼的五名年轻秘仪战士。 皇家的三位许多人高攀不起，维克托早就出名又行踪难测，少女反而是五人中最容易结交的一个……至少在许多普通贵族眼力是这样。 “以后再想办法。”少女对着堆积如山的礼物发愁。 第三章 十二月二十七日的清晨 清晨。 【新历一年十二个月，每个月都是三十天，一年三百六十天，逢六年置闰。】 【大陆被升到无尽云海之上后，小国林立，许多国家都颁布了自己的历法。后来，还是教廷在旧有历法上略所修改的版本占据了优势。】 【埃里奥斯立国，埃里奥斯对教廷的历法又做了更新，数百年的时间，渐渐被全大陆接受，称为“新历”。埃里奥斯建国的当年也就成为新历元年。至今日，是九九八年十二月三十——喂，你有在听吗？】 意识到少女的出神，小薇忿忿的终止了自己的讲解。 【对不起，小薇，】少女露出抱歉的笑容，【我有些走神了。】 【是谁说想要了解更多知识的……】小薇嘟囔，【我看今天我们就休息吧。好好让自己放松一下。】 少女望着窗外。此刻刚刚早上五点，破晓未至，一切都笼罩在昏暗中。 【好吧，】少女欣然应允道，【我们今天就休息一天。】 说起来，自己还没有在帝都的各处名胜好好走走呢。 …… 很快，少女就换好了衣服。 没有任何装饰的黑色长袖上衣，黑色长裤和布靴。 【怎么又是这套？】小薇吐槽，【上回被迪米殿下当成强盗还不够吗？】 【以我们现在的名气，出门会引发骚动的吧，】少女回复，【穿成这样，大家也懒得看一眼，就不会被识破了。】 …… 女仆厄休拉醒来了。 她的父亲是一位偏远地区的男爵。作为父亲的第十一个孩子，很少能得到父亲关注的她自幼就和仆人们混在一起，并在十六岁时选择进入军队，最终成为了秘仪战士。 虽然如此，但觉醒时只有云海初级的厄休拉在秘仪战士中潜力属于垫底。那些天才秘仪战士，一被秘仪兵器选中就是青空级。觉醒时只有云海初级的秘仪战士，绝大多数终生都止步于云海级。 被分配给“光明之世”当贴身侍从，对她而言乃是一件荣耀的事。 “嗯？” 睡在仆人房间的厄休拉被一阵轻快的脚步声惊醒。她从窗口向外望去，身着黑衣的少女正快步离开。 “小姐出门了啊，”厄休拉立即反应过来，“穿成这样还不通知我们，就是不想让我们知道。嗯，就偷偷跟在她身后保护她。” 厄休拉下意识的忽略了少女的实力比她强很多，究竟是谁保护谁的问题。 一位佩刀的女仆在大街上走动会吸引路人眼球的。厄休拉以最快速度换上了另一身服装，藏青色的上衣，皮裤和长靴，以及深蓝色斗篷，上有帝国军队的纹样。一个女军人在帝都街道上行走，就再正常不过了。 “阿黛尔。”厄休拉唤醒还在熟睡的女法师。 “什么？”阿黛尔迷迷糊糊的醒来。 对于阿黛尔来说，这两天的生活就好像梦境一样。就在几个月前，她还是一位惶惶不可终日的非法佣兵，而现在，她却和她的主人一起住在帝都，在金碧辉煌的天穹宫中。 “小姐出门去了，”厄休拉悄悄的说，“我跟上去。今天的事，就拜托你和艾米了。” 快速叮嘱了阿黛尔几句，厄休拉迅速离开。 …… 显然，厄休拉低估了少女一个人出门的决心。 少女不知道自己的女仆正在跟踪自己，只是在离开皇宫时随便绕了一绕，就让厄休拉完全跟不上她了。 厄休拉只能对着空荡荡的大街发愁。 ----------------------- 帝都大教堂。 在凤凰城始建的时期，位于城东的帝都大教堂是皇宫之外全城最高耸的建筑之一。而现在，即使在高度上已经让位于几座新建成的塔楼，这座宏伟的建筑每年仍旧能够吸引无数慕名而来的信徒和游客。倒是帝都的普通居民很少把这里作为礼拜的场所，而是就近选择小教堂，向相熟的神职人员告解。 这座教堂也是教廷在帝国的最高掌权人，帝都大主教安瑟伦的居所。这位慈眉善目的老者时常独自站在教堂的门口，向每一个不清楚他身份的造访者露出祝福的微笑。 身为蓝海级的神术施法者，安瑟伦大主教极少出手。在他的默许下，帝国的神职人员有许多都直接加入了帝国的体系之中很多人认为，比起教廷，这位大主教对自己的祖国更加忠诚！ 而今天……新历九九八年的年底，这座教堂，接待了一位来自教廷总部的客人。 “圣女阁下。”大主教恭敬的行礼。 而被称为圣女的美丽少女轻轻摇了摇头。她有着天使般的美丽面容，以及一头令人心醉的奇异蓝色长发。 “请不要叫我圣女阁下，安瑟伦先生，”她说，“就叫我梅丽雅。您是我的长辈，我没有向您行礼就已经是僭越了。” “上次见到你，你还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大主教不胜唏嘘“哪想到几年过去，你却变成了我们的圣女。” 其实大主教上次见到梅丽雅乃是十年以前。对于老迈的大主教来说，一切介于一年到二十年之间的时间都会说成“几年”。 “没有凡人能揣度云海的意志，”梅丽雅温和的说，“我的神术施法能力是云海的恩赐。” 大主教莞尔一笑：“你的性子也比过去更谦逊了。难怪无论是教皇陛下还是尼古拉斯议长都欣赏你……你这次来，是代表教廷？还是代表奥卡德？” 梅丽雅成为教廷圣女之前，曾在奥卡德担任军职，还被赐予领地。即使成为圣女，尼古拉斯议长也没有收回。 “是以我自己的身份，”梅丽雅却道，“我已决心辞去奥卡德的一切职务。” 安瑟伦大主教一惊：“尼古拉斯议长……” “议长大人拒绝了我的请辞，让我再好好考虑一下，”梅丽雅摇头，“我今天来，就是希望帝国的教会能支持我的决定。” “我希望你能继续担任教廷和奥卡德之间的桥梁，圣女。”安瑟伦大主教说。 “有‘永恒之血’大人做桥梁就已经够了。”梅丽雅说。 “‘永恒之血’？他昨天刚离开帝都，”大主教忍不住说，“他可是教廷那些不信服你的人为了牵制你而抬出来的‘圣子’。你就这么信得过他？” “信得过？”梅丽雅稍稍犹豫了一下，尔后说道，“我对权势本来就没什么兴趣。他想要更大的权力，我也不会去和他争夺。” “有时候，你不想去争，也必须去争。你成为圣女，另外几位候补圣女失势，就有被教廷通缉追杀的，”大主教严肃道，“而且并非我质疑那位‘永恒之血’大人的人品，他一心想在教廷扩张奥卡德的影响力，让他做教廷和奥卡德的中间人，只怕等教皇陛下去世之后，教廷就不再是神的教廷，而是奥卡德的教廷了。” “我懂。”梅丽雅说。 见梅丽雅心意已决，安瑟伦大主教也没法再说。 “好吧，”他说，“我也会以私人身份，向我在奥卡德的老朋友们寄几封信。我相信你的请辞会很快被接受。” “多谢大主教了。”梅丽雅微微躬身。 “说起来，”大主教说道，“圣女阁下这次来帝都，是来见心上人？” “是。”梅丽雅诚实的说。 千年前埃里奥斯崛起，教廷衰弱，从那时开始，教廷便渐渐准许神职人员嫁娶。而这位圣女阁下的钟情的对象…… “他毕竟是埃里奥斯法师，”梅丽雅说，“以我现在的身份。还不适合时时去埃里奥斯与他相会。他现下在帝国，倒是……” “让你辞去奥卡德的职务是他的提议吧。”安瑟伦大主教试探的问。 梅丽雅笑笑，没多说。 …… 两人谈了一会，梅丽雅便起身告辞。她本是以私人身份来见那位心上人，此时也不想太作打扰。 走在帝都的街道上，梅丽雅感到心情十分平静。为了避免引人瞩目，她把自己标志性的蓝色长发用白色的头巾包了起来。 “嗨，修女小姐，”忽然，一个急躁的女声响起，“有没有见过一位身穿黑衣的女子走过去了？” 梅丽雅打量了一下那位叫住自己的女性：黑色头发，藏青色的劲装上有帝国军队的纹样，腰间别着一把古铜色的短刀，正是厄休拉。 是个军人？看那短刀上的花纹，难道是个秘仪战士？梅丽雅想。 此时刚刚早上六点，帝都还笼罩一片寂静中。这种时候，就算是佣兵公会的“野蔷薇”们都还没有上工。 “对不起，没有见过，”梅丽雅说，“她还有什么特征吗？” “金色头发，个子比我矮一个头，如果您见到她，请立即通知我。”厄休拉说，一路小跑的消失在街道另一头。 梅丽雅望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真是马虎大意，梅丽雅想，我又不认识你，就算是看到了你想找的人，又如何联系你？ 算了。如果看到，直接通知最近的城卫军吧，梅丽雅想。既然是秘仪战士要找人，还是让帝国官方处理为好。 梅丽雅继续向皇宫的方向走去。那是她的心上人暂住的地方。 …… “嘿。” 梅丽雅扭头看去。那是一个十五六岁的金发少女，一身黑衣，个头不高。 “修女小姐，请问去帝都大教堂怎么走？”少女问道。 第四章 少女与梅丽雅 帝都大教堂是帝都著名的景点。少女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自己从来没有仔细关注教会的情况，正好借着“游览”的机会略作了解。 梅丽雅思考了几秒钟。眼前的女孩显然就是之前的女军人正在寻找的人了。虽然年轻，那气质却如同刚刚开锋的重剑一般。 “走过这条街，在第二个路口左拐，然后再在第三个路口右拐，”梅丽雅笑道，“就是正门了。” “谢了。”少女就要迈开步子。 “您是要去大教堂游览吗？”梅丽雅问道。 “算是吧。”少女含糊的说。 “我带您去吧，”梅丽雅心中忽然一动，“我带您走，会更快一些。” 听说前几天帝都刚发生了袭击事件，梅丽雅想。直到现在，仍旧随处可见搜查的兵丁。 而这位衣着可疑的少女是帝国军的秘仪战士正在搜寻的人…… 她的目的地又是大教堂，自己身为教廷的圣女，可不能坐视不管。万一真的有个闪失…… 最好的办法是把她引到最近的城卫军营地附近询问一番。自己对帝都的街道不甚熟悉，但大致的方向感还是有的。 现在正值非常时期，应谨慎行事。如果是误会，到时候再道歉不迟。 自己一个青空高级的神术施法者，还是奥卡德的武官，难道还搞不定这个可疑的女孩？ 于是：自帝国的皇子之后，教廷的圣女成了被少女那身“强盗夜行人便服”误导的第二个受害者…… …… 几分钟后。 距离大教堂不远的一处小巷中。 意识到梅丽雅在带着自己“绕路”，少女停下脚步。 “你这是要带我到哪儿去？”少女冷笑。 “没什么。”梅丽雅回过身来，打量着少女的表情。 “还敢装蒜？”少女哼了一声。 自己现在声名大振。想巴结的自己的人数不胜数，反之，不自量力想找自己麻烦的家伙……也不是没有。 只是自己在大街上随意搭话问路，结果就遇上一个认识自己的？ “军队的人正在找你，如果您是游客，请允许我向您致歉，我过后自会送上赔偿，”梅丽雅说，躬身行了个礼，“但现在，请跟我……” “这样啊，”少女漫不经心的说，“估计那是跟着我出来的人吧。我……也算是军队的人，有人想带我回去。现在可以让我走了吗？” “不行，”梅丽雅摇头，“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你的离开也可能给同僚造成了很大困扰。” “好、好、好……”少女背过身去，感到一阵头疼，“好吧，我现在就自己去找她。所以，我们先离开这儿……” 她掉头向着来时的巷口走去。 “等一下……” 梅丽雅伸手搭在少女的肩上。 少女停下脚步。她第一次认真的审视着梅丽雅。她身着白色的牧师袍，扎着头巾，容颜却是绝美。 少女叹了口气。真是的…… “我的确不是什么危险人物，”少女说，“我最后再说一遍。如果你还……” “和我一起去城卫军驻地解释清楚……不要再……” 少女一心想走，而梅丽雅则想从身后按住她。少女猛地发力，想摆脱梅丽雅。 梅丽雅已经用上了全力，可仍旧被少女带得失去了平衡。 梅丽雅武官经历造就的条件反射此时“不幸”的发挥了作用。她顺势倒地的同时已经下意识缠住了少女的小臂和腿部，让近身格斗经验不足少女也跟着失去了重心—— “唔！？” 少女用还能动的左手手肘打向梅丽雅的面门。梅丽雅侧了一侧脑袋躲开攻击，两人同时滚倒在地。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脑袋里传来小薇的惊叫。 “我不想和——” “那你还先动——” 两人扭打在一起 拥有“完美之躯”的少女在身体素质和反应速度上优胜，但完全没有在地面上敌人扭打的经验。而梅丽雅呢，同样不太擅长这种街头斗殴般的战斗。 “呜。”梅丽雅奋力从少女的压制中抽身，站起身来。重摆架势的少女左拳直击对手的面门，而右拳紧跟其后，同时打向梅丽雅的小腹。梅丽雅勉强的将两发攻击全部挡下。 其实此时少女已经渐渐明白过来。 说不定是厄休拉她们急急火火的找自己，少女心想，结果弄得别人把自己当成可疑分子看待了…… 不就是打一架吗？不管是不是误会，注意留手就好。 而梅丽雅，她心底也隐隐意识到这可能是个误会。只是对方攻势如潮，她不得不反击。 她针对少女腹部的踢击接踵而至—— 少女那过人的反射神经这时发挥了作用。她向后暴退，躲开了这一击。 少女没有犹豫，左脚微微向后一挪，而右腿则是瞬间抬起，一次迅猛的反击立即成型。而面对少女仿佛连自身的重心调整都可以无视的变招踢击，梅丽雅根本来不及做出更多的反应。 梅丽雅向后仰头，避开了用脑袋吃下这一发猛踢的厄运。可是，少女的靴子仍旧击中了自己的肩头。 “呀……” 这是什么怪力啊，再吃两发这种攻击，手臂就会抬不起来的……感受着肩部传来的疼痛，梅丽雅迅速做出了判断。 像少女这般，身形比自己更加娇小，而速度和力量都远远凌驾于自己之上的对手，梅丽雅还是第一次遇见。 少女当然不会给梅丽雅喘息的机会。趁着对方被踢得一个趔趄的当儿，她欺身而上，两只小手抓住了梅丽雅的袍子，即将完成一次完美的投技。 梅丽雅感觉到，自己的身躯已经腾云驾雾般的离开地面。如果自己什么都不做，就会径直撞上一边的砖墙。 呼！ 牧师女孩的眼眸中，猛地有一丝金光闪过。 教廷的圣女，终于忍不住开始施展神术了。 …… 神术的作用只有一瞬间。 梅丽雅也并未动用神术反击少女。她只是为自己创造了一个滞空的小小瞬间。这也足够了。 “变沉了？！在空中……稳住了？！”少女大惊。以她如今的眼力，自然能瞧出这是法术的效果。 梅丽雅稳稳落地。她的头巾已然飘落，露出水蓝色的秀丽长发。 “这是……神术？”少女瞪眼，“而且这蓝色的头发……” 现下少女是神、奥、秘三系施法者，自然能判断出梅丽雅使用的并非奥术或秘仪，而是神术。 蓝色的长发，天使般的面容，神术施法者。原作中正巧有一个这样设定的人物。但是……不会有这么巧的事吧？ 教廷的圣女梅丽雅。 这世界的大众并没见过有蓝色头发的。而在原作中，被明确描写为蓝色头发的角色更只有梅丽雅一人。 “小姐！”巷口，厄休拉姗姗来迟的飞奔而来，“神明在上，这里发生了什么？” 梅丽雅脸色一变。从厄休拉的那声“小姐”中，她对少女的真实身份有了猜测。而少女呢，透过对原作的了解她已然知道对方十有八九就是那位教廷的圣女了，帝国的“光明之世”和教廷的圣女在帝都的小巷里扭打成一团，这绝对是天大的丑闻。 “什么也没有！”两人异口同声的喊道。 这个秘密，必须永远的隐藏下去……直到永远。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五章 云海之眷 奥卡德联邦。 浮沙城。 两位传奇法师相对而坐。一位是乱发，鹰钩鼻，肤色蜡黄，目光如炬的中年男子，另一位黑发黑眸，身着带有教廷纹样的长袍。 “坐，”在臣下面前，尼古拉斯议长总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可面对眼前的老友，他却显得十分随和，“来，喝酒。” “哼……”高高在上的尼古拉斯议长亲自为自己斟酒，那位黑发黑眸的阴鸷男子“狱主”脸上不觉露出一丝笑容，“这种好酒，尼古拉斯，你今天竟慷慨了一次。” “狱主，”尼古拉斯议长笑道，“平时你在多诺兹海，我在浮沙城，也难得能见一次。既然你来了，我怎能不招待？” 所谓多诺兹海……是大陆最大的内湖，也是教廷总部的所在地。“狱主”，正是教廷唯一的一位传奇奥术施法者。 “尼古拉斯，你的地盘，我不喜欢，”“狱主”拉格纳摇头，“若不是看在那位圣子的面子上，我根本懒得跑一趟。” “狱主”将水晶酒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而尼古拉斯议长只是拿起酒杯微微啜饮了一口。 “圣子能进入教廷，”尼古拉斯议长道，“你还得感谢我。如果没有他，你也没有制衡新任圣女的手段。” 在云上时代，牧师们向着云海祈祷，而云海也代那位创造它的神灵回应信徒们，赋予他们神术之力。多数牧师都要经过长期的修行才能掌握神术之力，可也有极少数原本和神术无缘的人，突然得到云海的眷顾，掌握了超乎寻常的神术力量！ “圣女”，在被选中的一刻就是云海的宠儿。教廷花费了数百年的时光，终于掌握了部分云海选择“圣女”的规律，将“圣女”的人选保持在教廷内部。可是，偶尔……云海还是会选择教廷之外的人，突然性的赋予力量。比如这次，云海就无视教廷准备好的人选，让与教廷无关的梅丽雅成为了圣女。 “真的只是巧合吗？”“狱主”轻轻摇头，晃动着手中的酒杯。 “为什么不是？” “她在你麾下数载，从小兵升到将官……”“狱主”冷声道，“单凭她那点武艺？说真的，她真的不是你的实验品吗？” 尼古拉斯议长面无表情。 “身为士兵，参加的大型战役悉数取得最终胜利，四次在乱军中击杀敌方主将或夺取敌军大旗，七次在巡逻中遭遇信使和斥候，两次身负重伤死里逃生，”“狱主”冷冰冰的说，“仅一年，便积功而升至将官。作为将领，也数次立下奇功，虽曾在阵前的斗将厮杀中受伤濒死一次，被人擒获一次，可最后依旧安然无恙，参与的战役也都取得了胜利。简直是……运气好到极致了。” “这是我给你的记录，”尼古拉斯议长呵呵大笑，“任谁看，这位女将也都只是一员福将吧。这种人，我军中多得是，只是运气用完之时，也便是他们在战场上殒命之日。” “可梅丽雅的‘运气’，是用不光的，”“狱主”缓缓的说，“我擅作主张，在她神术能力测试的时候增加了一点东西。原本没报什么期望，但结果……出乎我的意料。” “看来她的‘运’，是真的被云海眷顾过。”尼古拉斯议长微笑。 “狱主”盯着手中的水晶酒杯：“你是直接想听结论呢，还是数据，尼古拉斯？” “选你想说的，拉格纳，”尼古拉斯议长说，“我猜，你不会告诉我全部。” “梅丽雅的‘运’，能直接影响她所参与的部分概率事件。并非是虚无缥缈的运气，而是直接能在具体的现象中表现出来……这就是结论。” “请讲。” “尼古拉斯……你可曾接触过‘赌戏’？” “人性的弱点，”尼古拉斯面无表情，“我不喜欢。军中的将士，倒是颇有些爱玩骰子之类的。” “那我们就来说说这骰子。” “用作对‘运’的测试吗？”尼古拉斯大笑。 “在最初的测试中，圣女阁下投掷六面骰一百次，其中出现六种点数的概率均接近六分之一。掷十二面骰一百五十次，其中出现十二种点数的概率均接近十二分之一。投掷二十面骰两百次，其点数出现的概率也符合正常范畴。无法检测出任何‘运气高于常人’的征象。” “然后呢？” “当检测项目变为‘和另一位对照实验对象比较骰子点数大小’时，实验结果就发生了变化。圣女阁下骰子投掷六面骰一百次，其中‘一点’仅两次，‘六点’却有十九次。” “哦？” “投掷十二面骰一百五十次，其中‘一点’仅一次，‘十二点’二十一次。投掷二十面骰两百次，其中‘一点’零次，‘两点’亦仅有一次，‘二十点’却有二十二次。其结果，就是点数上压倒性的胜利。将比赛规则改为小点者取胜，梅丽雅取胜的概率并没有发生变化。” “这取胜的概率完全不正常。” “在另一项测试中，梅丽雅猜测他人抛硬币结果五十次，其中猜中三十六次。猜测他人投掷六面骰结果六十次，其中猜中十九次。” “我想你已经有结论了，狱主。” “有数种不同的假说。” “说你比较有把握的一种。” “她的‘运气’被某种外在的力量影响着。会让事件的结果朝着对她有利的方向发展。” “这只是猜测。” “当然，我也不能把圣女阁下软禁起来实验。可能性最大的情况，只有当事件和她本人的利益有关时，她才能影响事件发展。而究竟这种对‘利益’的认知是她本人的认知，抑或‘云海’的判断，暂时无法调查……” “狱主”顿了一顿：“……不过有一个特殊的发现。” “请讲。” “我们更换了不同人员和她比骰子，其中包括我本人和‘永恒之血’阁下。我们没有向梅丽雅和‘永恒之血’透露对方的身份。” “告诉我结果。” “实验的结果……仅有在和‘永恒之血’比赛点数的时候，圣女阁下的点数回归了常人的水准。而‘永恒之血’的运气，却属于常人的水准，没有概率上的起伏。” 在那一瞬间，尼古拉斯脸上露出一闪即逝的狂喜。 无魂者果然，能够打破……！ “这果然是你的实验，尼古拉斯。”“狱主”冷冷的说。 “不，我开心的是，即使是云海的宠儿，也存在可以被击破的死角，”尼古拉斯议长说道，“顺带一提，梅丽雅已经向我请辞。不过我还没有准许。” “如果你想保持你我的同盟，尼古拉斯，”“狱主”说道，“你最好早点拿出对等的情报来交换。” “放心吧，‘狱主’，”尼古拉斯说道，“你很快就会得到一份我的报告。” …… 目视着“狱主”离开，尼古拉斯议长的脸上露出笑容。 “看来这位梅丽雅大小姐，”尼古拉斯议长摇头一笑，“不适合军人或牧师，倒适合当个赌徒。” 在参加测试之前，梅丽雅对自身的特殊并没有更深的认知。她更多的把自身的才能视作一种直觉来发挥，把事情逐渐引向对自己有利的方向。梅丽雅本人性格温和而谨慎，又几乎不参和“赌”有关的活动，她能力的真相才没有被人察觉。 只有在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永恒之血”面前，这种直觉才宣告失效。 “若是真是云海兴之所至的眷顾，那也罢了，”尼古拉斯议长自言自语，“可这个世界上，没有纯粹的巧合。” “就尽情享受现在的安宁吧，梅丽雅?帕拉梅德斯。” 尼古拉斯议长却不知道：在这世界上，能搅乱梅丽雅那天眷好运的，除了自己的“永恒之血”，还有一个人…… 第六章 爱与幻梦的摇篮曲 这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 当梅丽雅?阿尔图赛第一次走进埃里奥斯的纯白之城泰勒斯时，她的美貌让整个城市都为之震动。数不尽的青年人想要俘获这位美人的芳心，却徒劳无功。作为埃里奥斯的最优秀的年轻法师之一，这位才华横溢的女法师专注于她的法术研究，将每一位追求者拒之门外。 终于，大多数人都已不抱希望。 ……直到约翰?帕拉梅德斯的出现。 约翰?帕拉梅德斯的崛起是如此迅速，在法权国年轻法师中的排位飞速提升，很快便成为了仅次于梅丽雅的次席。但他始终没有去挑战梅丽雅的地位，而是满足于第二名的位置。 梅丽雅强烈的自尊心让她感到了危机。 一连七次，梅丽雅向帕拉梅德斯提出较量，帕拉梅德斯都拒绝了。终于，在第八次的时候，帕拉梅德斯答应了梅丽雅的请求，但有一个条件：双方的比试必须在没有第三人在场的情况下进行。梅丽雅应允了。 比试的结果是：帕拉梅德斯输给了梅丽雅。 ……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作为赢家的梅丽雅拒绝相信这场较量的结果。她认为，帕拉梅德斯在比赛中故意输给了自己。这场纠纷最后闹到了传奇法师们面前。面对自己的老师，即使是骄傲的帕拉梅德斯也不得不讲出了自己真正的败因。 起初，帕拉梅德斯确实试图放水，让梅丽雅在战斗中取胜。但梅丽雅出乎意料的强大实力让这位年轻人产生了强烈的好胜心。双方的实力旗鼓相当，到了最后，帕拉梅德斯所剩无几的能胜过梅丽雅的手段都会危及梅丽雅的生命，这让他不得不选择放弃，向梅丽雅认输。 这是一场双方都认为自己输了的决斗。 …… 几个月后，当帕拉梅德斯所在的探险队在龙眠山脉失踪的时候，是梅丽雅第一个去寻找他。三天后，梅丽雅带着伤痕累累的帕拉梅德斯回到了纯白之城。 从那之后，两人就经常在一切场合出双入对。 没有人对此感到惊讶…… 这一切都是如此的理所应当。 帕拉梅德斯先生和阿尔图赛小姐……天作之合。 …… 转眼已是两年过去。 古老的埃里奥斯法权国依旧平静。 索利达尔学院总校长，伟大的埃里奥斯传奇法师的星河之主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 他的桌子上，摆着一封来自他两位得意门生的请柬。 “致：我们最敬爱的导师，伟大的星河之主，弗朗索瓦?索利达尔先生： 我们已经商量好了婚期。我想，我们会在纯白之城举行婚礼，然后前往多诺兹海度蜜月。 感谢您对我们的照顾。等婚礼的具体时间确定下来后，我们会在第一时间通知您。 您最忠实的学生约翰?帕拉梅德斯；梅丽雅?阿尔图赛” …… 星河之主捋着自己的白胡子，笑了。 “看来，帕拉梅德斯不只是个成天嚷嚷‘建设浮空城’的疯子啊。”一旁，另一位留着八字胡的白袍法师说道。 “你也一定要参加婚礼，范恩。”星河之主坚持道。“碧空之主”范恩是埃里奥斯的新晋传奇法师，但进步迅速，即将接法权国的首席法师一职。 “当然。”碧空之主范恩说道。他喜怒不形于色，但星河之主知道他内心深处是真心为了两为年轻人欢喜。 “婚礼必须有足够的嘉宾，”星河之主自言自语，“我得把‘雾隐’招来。还有帝国和奥卡德的那几位天才，范恩……” “弗雷德里希?恩戈尔和尼古拉斯?贝斯特包在我身上，”碧空之主范恩说道，“教廷那边就由你出面……” …… 在大陆半数的传奇施法者和无数民众的共同见证下，这场梦幻般的婚礼如期举行。 很多人发誓说，这是他们这辈子所见过的最不可思议，却又最温馨的婚礼。 ------------ 仅仅数年之后，黑色浮空城正式建立，以它建立者的姓氏命名。 “深黑城主”约翰?帕拉梅德斯用实际行动，回应了所有的质疑。“在云上时代修建浮空城是不可能的”，帕拉梅德斯用这座巍峨城池，让所有曾嘲讽过他的人为之羞愧。 法权国的人们称之为“帕拉梅德斯奇迹”。 …… 浮空城的顶端，是帕拉梅德斯夫妇所在的“光明穹顶”。在梅丽雅的建议下，这里被建造的好似一座花园。 一切如此圆满；只是有一点美中不足。 梅丽雅是如此争强好胜，在一切场合，她都想和她的丈夫帕拉梅德斯一较高下。 帕拉梅德斯尽可能容忍了妻子的脾气。 对于帕拉梅德斯来说，梅丽雅不仅仅是妻子，还是最好的朋友和助手。 生活，就这样持续着。 …… 作为一名杰出的法师，梅丽雅一直想为自己铸造一柄强大的法杖。帕拉梅德斯竭力满足妻子的要求。为了搜寻材料，夫妻俩甚至经常深入那些早已残破不堪，濒临毁灭的半位面中去。 这些半位面原本是古代的独立元素位面或神之国度，在云上时代和主位面相连，其中生活着许多奇异而危险的生物。 帕拉梅德斯和梅丽雅用他们不可思议的法力将所有危险悉数化解。没有任何敌人能够威胁到他们。 只是有一件事让两人不得不回到了黑色浮空城：梅丽雅有了身孕。 城主即将出生的孩子…… 这是浮空城的第一大事。人们为此欢欣鼓舞。连此时已经对两夫妇特立独行不满的星河之主等人，也送上贺礼。 没有人能猜到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 …… 自怀孕开始，梅丽雅就常常陷入噩梦中。 在梦中，她看到自己的女儿，她已经十六岁，和自己一样漂亮。但当自己伸手去碰触女儿时，她却从万丈高空坠落，摔得粉碎。 帕拉梅德斯夫妇没有放过这个预兆。 帕拉梅德斯曾说过，对于真正的法师来说，这个世界没有偶然……只有没有被发现的“必然”。他克制住心中的不安，开始了对妻子噩梦的调查。 …… 真相宛如晴天霹雳。 梅丽雅腹中诞生的小生命，和他们造访过的某个半位面产生了某种联系。 生命和梦境之神的领域。 虽然这位神灵已经不在了，但这座残破的神国却依旧残有神威。 它会将一切产生于其中的灵魂据为己有，变成梦境的生灵。 帕拉梅德斯夫妇对自己的轻率感到无比自责。但事情已经无法挽回。 理性的帕拉梅德斯劝妻子选择流产，但梅丽雅却坚持把孩子生下来。 她告诉丈夫，自己已经发现了一个绝妙的法术，能让即将出生的孩子免于诅咒。出于对妻子无条件的信任，帕拉梅德斯答应了。 当然，梅丽雅撒了谎。她无法斩断孩子和梦境世界的联系，她所唯一能做的事只有一件，那就是将这诅咒转嫁到自己的身上。 当约翰?帕拉梅德斯发现一切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梅丽雅生下了孩子，用母亲的名字命名。女婴非常健康，但母亲却日益衰弱。约翰?帕拉梅德斯自己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爱妻日益衰弱。梦境世界吸取着她的生命，她的灵魂，她的一切。 在梅丽雅生命的最后时刻，帕拉梅德斯为妻子完成了她的法杖。然而，她甚至没有足够的力量举起它。不想被梦境夺走灵魂的她用最后的力量，梅丽雅把自己所有的法力和生命注入到法杖中，然后便带着对女儿的祝福悄然离开了人世。 梅丽雅希望女儿能继承自己的意志，将来成为这把法杖的主人。 帕拉梅德斯先生没有告诉妻子的是：梅丽雅对转嫁诅咒的法术并不完善。的确，被吞噬生命的是母亲而不是女儿，但女儿的灵魂也受到了不可逆转的伤害，将终生无法施展任何奥术。 那一天，帕拉梅德斯把黑色浮空城之巅改为“深黑穹顶”。 …… 但即使是在内心最黑暗的时刻，帕拉梅德斯也能从妻子的法杖上寻回平静。他用妻子的娘家姓阿尔图赛称呼它，保留着自己永远的回忆。 可阿尔图赛之杖拥有自己的意志。帕拉梅德斯先生明白，妻子的愿望是能有人活着挥舞这把法杖，而不是永远在宝库中不见天日。 他将此杖授予了贝蒂珊，自己最优秀的女学生，并试图从中找到一点慰藉。 贝蒂珊成长成了一名杰出的女性法师。她最终在各大势力围攻黑色浮空城之战中陨落，几乎没有人知道，贝蒂珊正是为了保护老师的女儿，小梅丽雅?帕拉梅德斯而死。 和大多数人一样，小梅丽雅也以为自己的父亲早就过世了。黑城之战中逃离浮空城的她隐藏了自己姓氏，在奥卡德颠沛流离的流浪着，并被迫成为了一名卑微的女兵。 可是，命运却在这时对她露出了笑容。她用自己惊人的毅力和运气升为一名将官，并获得了云海的眷顾，成为了神术施法者，教廷的圣女。 在教廷和奥卡德，只有教皇和尼古拉斯议长知道她的身份。 …… 现在，梅丽雅已经知道父亲还活着，却不愿意回去见他。她决心和父亲分道扬镳。 尼古拉斯?贝斯特认为黑之主一直在暗中照顾自己的千金。“云海之眷”？恐怖的法术，但拥有无魂者的自己也足以与之对抗。 只有黑之主明白。 自己什么都没有做。 那个让梅丽雅在命运的苦难中逢凶化吉的法术，是梅丽雅?阿尔图赛留给女儿唯一遗产。 母亲的祝福。 黑之主只是经常把目光投向爱女，默默的注视着她。 而阿尔图赛之杖则被黑之主顺利回收。黑之主新的女弟子，芙兰贝尔?马提亚是阿尔图赛之杖的新主人。这一次，黑之主隐藏了阿尔图赛之杖的故事。 除了黑之主本人，再无人知晓这故事的全貌。 第七章 目击 帝都的皇宫里。 “好。” 独自在自己的房间里吃过早餐，迪米特奥?葛雷克熙亚换上了他最喜欢的一身便服。黑色的毛皮披风，灰褐色的上衣，长裤的裤腿扎进棕色的皮靴里。神剑“天穹”已经被他收进了次元袋中，取而代之的，是一把随处可见的帝国制式长剑。 年轻的剑士想了想，把餐桌上吃剩下的鱼干和火腿也装进了次元袋里头。 “这样子出宫就好了。希望不要被路人发现。” 贵为太子，迪米仍旧住在皇宫的偏僻角落：他孩提时期还是皇侄的时候，他的亲生父亲为他安排了这所住处。宫里的仆人侍卫们曾为了侍奉皇太子的名额争得不可开交，迪米却干脆利落的把所有人的请求全部打回。 与其让脸上堆着媚笑的仆人们伺候自己，还不如自己搞定一切…… 结果，这位帝国最尊贵的年轻人时至今日，还在自己照顾自己的饮食起居，一如他跟随亲生父亲游历大陆时那样。 …… 迪米走向皇宫的侧门。 这扇平时紧紧关闭的大门，却是迪米私自出宫的首选。几年前，他从几位喝醉的侍卫队长那里“借”来了几把宝贵的钥匙，其中就有这扇侧门的。当时迪米心里还有点小纠结，可数载时光弹指而过，迪米估摸着父皇不可能不知道自己三天两头从这扇门出宫——既然他什么也没说，那他就是默许了，对吧？ “父皇就是这点好。”迪米心道。此时时间尚早，迪米一路并没有遇见任何仆人或侍卫。 可是…… “迪米特奥殿下。您这是要出门吗？” 迪米的身体僵住了。突然响起的声音，宣告了他一个人悄悄溜出去的计划正式破产。 迪米“怨念”的回过头去。约翰?歌特那张平静的脸映入眼帘。 身着灰色长袍的青年法师笑吟吟的背靠墙壁，双手抱胸，看着眼前的皇子。 “是你啊……” 悄无声息的移动到了我身后十五米之内，看来我的修行还不够，迪米烦躁的想。可忽然，他灵机一动。 “歌特先生。请问你今天上午有安排吗？” “暂时还没有，”歌特回答，“怎么了？” “能陪我走一趟吗？”迪米问道。 “什么？” “我打算去一趟佣兵公会。您能陪我去吗？听林娜说，您是佣兵公会的编外成员。” “的确如此。殿下也不需要对我用敬语，在下自当从命，”歌特说，“可你为什么叫我？去邀请……维多利娅之类的不好吗？” 迪米苦笑。 “唯有这事，唯独不能让维多利娅知道。拜托了。请不要告诉她今天的事。” 歌特好奇心起。 “到底是什么事？” …… 听完迪米的讲述，歌特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这件事情非常重要，”他说，“请确保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我会全力帮助你。 ---------------- 与此同时。 结束了对大教堂的游览，少女正心满意足的走在帝都的街道上。 “啊……真是壮观呢，”她愉悦的说，“十分感谢你带我游览，牧师小姐。” 当然，少女并不是真的惊叹教堂建筑的壮观。她如愿以偿的领到了几本记载了教廷基本教义的经书，还有有关神术常识的书籍等等，具有神术施展能力又不敢让旁人得知的她，也只能通过这种瞎子过河的手段来摸索神术能力了。 “真是的……”梅丽雅扶额。自己明明是来找约翰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 理亏的根本就是对面吧？！怎么就变成了自己在无偿带她参观？！ 厄休拉出现之后，少女和梅丽雅费了好大力气，才制止了她诚惶诚恐接连不断的道歉。在确认自己的轻率没有让“光明之世”大人和圣女阁下产生隔阂，更没有引发外交纠纷的风险之后，厄休拉的心情稍微平复一点了。 少女打发厄休拉回皇宫接待那些求见自己的贵族，自己则是提出由梅丽雅带着游览帝都大教堂。本着和这位帝都新星修复关系的念头，梅丽雅答应了少女的请求。 于是，便有了刚刚的一幕。 …… 少女也趁这个机会观察着梅丽雅。梅丽雅也是原作中的主要角色，是“黑之主的女儿”和“教廷及奥卡德的要人”。不知在这个真实的世界里，这简单的设定背后，又隐藏着哪些细节。 当然，梅丽雅还有一条更重要的设定“歌特的青梅竹马”。他们在黑色浮空城里共同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各大势力围攻黑色浮空城的事件结束后，两人都以为对方死了，很久之后才重新相会。 一个人身兼“青梅竹马”和“天降”两种属性！倘若自己这个作者不横加干涉，任由原作自然发展，“赢面”最大的女主就属梅丽雅了。可现在嘛…… 在心底，少女还是希望歌特会选择自己的好朋友林娜。这样对帝国也会好一些。不过，她还不至于去给梅丽雅捣乱。 “您接下来要去皇宫吗？”少女问道。 “‘光明之世’大人，您还想去哪里？”梅丽雅礼貌的问。在她看来，少女本心不坏，虽说有点冲动，也比那位林娜公主沉稳得多。 “那就顺路再陪逛一趟佣兵公会的总部吧。喏，就在前面。”少女指指不远处“野蔷薇”的大门。 “好吧……”梅丽雅叹息。 她忽然停住了脚步。梅丽雅身侧，少女也停住了。 “约翰？”梅丽雅瞪大眼睛。 “歌特和迪米？”少女也吃了一惊。 在她们的视线尽头，身着剑士服装的迪米和穿着灰袍的歌特，并肩走上佣兵公会门口的石头台阶，一边走，一边还在说着什么。 少女和梅丽雅面面相觑。 “刚刚那是迪米特奥殿下，另一位……是‘群星之星’约翰?歌特大人……”在梅丽雅面前，少女装出一副对歌特不熟的样子。 “那一位就是太子殿下吗……”不愿暴露自己和歌特关系的梅丽雅也假装对歌特不太了解。 歌特和迪米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是视线尽头。少女和梅丽雅沉默几秒。 “其实你和‘群星之星’先生很熟吧？”少女果断的说。她实在是瞒不下去了。 “你怎么……” “我注意到了。你嘴里说‘太子殿下’的时候，眼神可是盯着另一位在看呢。”少女信口胡编。 …… 佣兵公会的地下。 “机密室”。 这一是一处十米见方的地下空间。房间里空荡荡的，仅有一张桌子，几把木椅和一个文件柜。墙壁上的“永明火把”跃动着火光，把房间照的亮堂堂的。紧闭的房门和房间的四角上都有魔法阵的光芒闪动，屏蔽着一切魔法侦测。 佣兵公会分会众多，可建设有“机密室”的，全大陆加起来也不过十个！ 帝国佣兵公会的总负责人什丘卡谨慎的望着眼前的两人。身为一名经验丰富的“野蔷薇”，这位五十多岁的黑发中年男子曾接待过诸多贵客，可眼前的位两年轻人还是让他感到一丝压力。 帝国的皇太子迪米特奥?葛雷克熙亚殿下。 帕拉梅德斯城第六使徒，埃里奥斯的“群星之星”约翰?歌特。 “那么，这是我给总会长女士的亲笔信，”迪米特奥文质彬彬的把信封递给什丘卡，“请务必‘亲自’送到她手里。”他特别把“亲自”一词咬的很重。 “是。”什丘卡恭敬道。他知道迪米特奥皇子是个脾气极好的人，但今天似乎和平时不一样…… “说真的，”迪米叹口气，“这次父皇对公会很失望，非常失望。‘喋血’克鲁托伊先生竟然参与到阴谋颠覆本国的计划中，甚至绑架我妹妹作为人质……即使克鲁托伊已经伏诛，佣兵公会的责任也不能免除。” “是，”什丘卡头上微微见汗，“请太子殿下指教……” “父皇发落，我也帮不了你们，”迪米说，保持着威势，“就看你们的选择了。自芙罗拉女士过世后，昔日烜赫一时的四大佣兵‘野蔷薇’中的克鲁托伊和斯卜瓦也已经陨落，想必你们……能懂得轻重。” “是。”什丘卡心中苦涩，也只能答应。在看不惯佣兵公会这点上，帝国皇家和大贵族们少见的颇为一致。 经过这些年来的日削月割，帝国的“野蔷薇”们早已不复过去的荣光。这次，帝国提出的条件恐怕比以往更为苛刻。而且约翰?歌特也在一旁，也许在对待佣兵公会的态度上，帝国已经和法权国统一了意见。 歌特嘴角微微翘起。他全程没说一句话，却一直被迪米借“势”。看来这小子并不像想象的那样青涩嘛…… “我也曾体验过一段时间的佣兵生活，”迪米叹了口气，话锋一转“我个人希望帝国佣兵公会能继续像往常那样存在下去。歌特先生更是佣兵公会的编外成员，也站在你们这一边。” 什丘卡眼前一亮。 “您的意思是……” “我希望你们能帮我一个忙，”迪米正色道，“这件事情和帝国无关，乃是我的私事。如果一切顺利……我不介意，去劝说父皇稍稍改变主意。” “请讲。”什丘卡没得选，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这份单子上的情报，我要一份，”迪米掏出一张羊皮纸，“如果我满意，我们可以进一步合作。” 第八章 少女的盘问 当天中午，帝都的一家小餐厅外。 为了应对新年的人潮，店主在餐厅门口增设了几张新的桌椅。少女正愉快的享受着她的午餐：有牛排、蔬菜沙拉和用她叫不住名字的青色水果榨成的果汁。 “怎……么了？”少女优雅的咬了一小口牛排，“你也吃点……” 她已经换了一身新衣服。白色的衬衣外是一件朴素清爽的天蓝吊带连衣裙，搭配纯黑的裤袜和褐色小皮靴，魔甲“极光”则是化为了一件暗红色的红宝石吊坠。 “没什么，”歌特说，“但是，请先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再说话。” 少女吞下嘴巴里剩下的食物，砸了砸嘴：“好了。那么，歌特，我刚刚说的东西你拿到了吗？” “佣兵公会编纂的最新《秘仪战士名录》吧。在这里。” 歌特把一本大部头的书丢在桌上。黑色的封皮上没有文字。 “按理说是严禁带出去的，不过无所谓了，”歌特说，“其中对你的评价很高呢。” 少女随便翻了翻：“还是把我和两位公主并列啊。迪米年轻一代最强秘仪战士的称号并没有改变。” “毕竟没人看到你是怎么战胜‘破坚’和‘沙之呢喃’的，”歌特说，“而迪米殿下，早就有当众击败蓝海级的战绩，这次也立了不小的功劳。除非你能正面击败他，否则是没法和他比了。” “也是。” “别露出那种表情，”歌特说，“前些年，佣兵公会是真的有在《名录》里附赠他们编辑的‘青年秘仪战士排行榜’的。大概有排出七十人左右的名次吧。” “然后呢？”少女眨巴下眼。 “然后帝国一年之内，青年秘仪战士之间的私斗增加了百分之一千三百。皇帝非常生气，佣兵公会迫于压力不得不取消了这排行。”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嘛。” “你说的很玄乎，”歌特眨巴下眼，似乎在品味少女这句话的精义，“但似乎很有道理。” 少女莞尔。她把书收进了次元袋里。 “说起来，”少女换了个话题，“我也有消息要告诉你呢。” “什么？” “梅丽雅，”少女温和的说，“她来帝都了。似乎很想和你共度一段愉悦的时光。” 歌特的笑容僵住了。 “你怎么会——” “我早上偏巧遇见她了。” “你应该不认识她。” “我是异界生物，有独特的信息来源。” “你……” “你应该感激我，”少女说，将一个粉红色的信封放在桌上，“喏，这是约会的请柬。你明天得陪她一整天了。” “为什么她不直接来找我，而是让你转交？”歌特狐疑的说。 “的确她想给你个惊喜。但我告诉她，你最近一直和帝国皇族在一起，最好给你留出倒腾时间的机会。” 歌特拆开请柬。 “明天一整天啊……”他自言自语，“也好。就陪陪她吧。” 少女忽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那笑容让歌特脊背发凉。 “其实请柬不止有一份。你瞧，还有一份，在这里。” 少女将一个淡金色的信封放在桌上。歌特一看信封上的字迹，就再也不能淡定了。 “是林娜的？” “是。” 歌特打开信封。果不其然。林娜公主的请柬同样邀请他去约会，时间和梅丽雅一样是明天白天。 于是我们的前主角大人瞬间就淡定不下去了。 “这东西哪来的！” “我刚跑回皇宫那边取的。” “少废话。为什么两边约定的时间完全一样？” “巧合。” “不要骗我！是你怂恿林娜的吧！” “就是这样，”少女一摊手，“现在你必须在两人之间做个选择了。或者体会一下她们的修罗场。” “你不能这么做！”歌特大声抗议。 “以你的本事，解决这种争风吃醋问题，很简单的吧？” “这怎么可能！” 歌特无奈的叹了口气。这小恶魔…… “我不是你想的那种花花公子，”他说，“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看我……” “怎么看你？命中注定的主人公吧。”少女咬了一口蛋挞。 “我没有在开玩笑……” “相貌、人品、爱好，你都是顶尖。你用你的努力换来了巨大的地位和财富，”少女把吃了一半的蛋挞丢到一边，“女孩子们之所以对你死心塌地，更多的是因为你救过她们的性命。这不是命中注定的主人公是什么？” 歌特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即使你逃避了这次，”少女说，“以后还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好好想想吧。” 歌特深吸一口气。让一个女孩子来教自己这种事还真是丢脸。 “我明白。我会做出决断的。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哦……” “至少这一次，我希望你能帮帮我，”歌特说，“明天的时候，我会告诉林娜我有工作要做，你去把林娜引开，我去和梅丽雅约会。后天，我和林娜约会的时候，如果梅丽雅还留在帝都，也拜托你……” “哦……”少女似乎陷入了深深的思考，“行啊。” 歌特愣了一愣。他没想到少女会答应的如此爽快。 “但我也有个条件。”少女说。 “什么？” “如实回答我的一个问题。”少女认真的说。 “当然。”歌特满口答应。只要少女不是来找自己约会的，那什么都好说。 少女端详着歌特的表情。 “今天早上，迪米邀请你去佣兵公会，”少女的神情渐渐严肃起来，“是为了什么？” “……” 这一次，歌特真的慌了。 “是我邀请他……” “撒谎，”少女盯着歌特的脸，“如果是你邀请迪米的话，你的行动要比现在有计划的多。别想了，你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你。” 该死！ 歌特头上微微冒汗。这小妮子对自己的了解丝毫不在梅丽雅之下。不，是在那之上才对。 “反应这么强烈……那件事情，难道是与我有关的吗？”少女说。 “你怎么……” “我回皇宫去可不单单是问林娜要这请柬而已，”少女说，“我先去问迪米他早上干了什么，他却支支吾吾。所以，我决定来试探你。” 歌特额头上渗出汗水。 “既然存在和我有关的可能性，就不能随便让他蒙混过去。原本只是临时起意的从你身上打开突破口，看来效果不错啊。” “维多利娅，你听我说……” “如果是牵扯到我不该知道的机密，我不会逼问你。可是，歌特先生，这件事是迪米拜托您，又是与我有关的，”少女说，坦然的直视着歌特淡金色的眼眸，“我认为，我应该有权力知道这件事。” “我也向迪米承诺过。会为他保密。” “你向我承诺过，会‘如实’回答我的问题，歌特先生，”少女说，“你应该明白吧。迪米是个善良却又笨拙透顶的家伙，绝不会平白无故的隐瞒什么。” “……” “歌特先生，你不妨运用你那大陆第一天才法师的智慧判断一下。这次的事情，比起向我隐瞒，告诉我事实真相更加‘有利’，对吗？” “……” 推翻之前关于维多利娅的全部论断，年轻的法师想。从一开始，自己就落入了她的节奏而不知。 但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少女是对的。帝国的皇太子殿下，此刻确实需要帮助。 “……我明白了。我会将我知道的，全部告诉你。” 第九章 祭 三天后。 新历九九八年的最后一天。 旧大图书馆的断壁残垣已经清理完毕。现在，帝都超过半数的名人都聚集在这里，纪念在灾难中死去的人们。 一位身着白衣、拄着双拐的俊美年轻人，在由文士和艺术家构成的人流中显得格外显眼。 “维克托先生……” 每个见到他的人都向他致意。人们知道他在前些天的劫狱事件中经历了艰难的战斗，需要漫长的时间才能康复。维克托也对所有人报以笑容，只是笑容显得有些落寞。 克利夫和维多利娅粉碎了敌人的阴谋，可恶贯满盈的幕后元凶“永夜法皇”，却逃过一劫。 …… 哈恩伯爵和“猎潮”也在人群之中。两位蓝海高级的秘仪战士满脸忧色。笼罩在帝都上方的阴影解除了，可整个大陆的局势却变得更加紧张。 特别是从联邦传回的消息，更让他们感到忧虑。 迄今为止风平浪静的奥卡德联邦军队，终于有了重新集结的迹象。 …… 另一边，克利夫和碧娜在一起。 前几天，当着少女等人的面，克利夫向皇帝“负荆请罪”。出乎许多人的意料，皇帝并没有责罚克利夫，却也没有褒奖他。 围绕着他产生了许多流言，但都被皇家压了下来。 …… 忽然。 “维多利娅！”和其他大小姐们待在一起的杰西卡用特别高昂的音调喊道。 远处，一身蓝衣的少女手执阳伞，正向人群走来。厄休拉和阿黛尔侍立在她身后。顺着杰西卡的视线，人们纷纷把目光投向少女。 “‘光明之世’大人！”一名曾经在军阵之中见过少女的卫兵低声惊呼。 人群中爆发了一场小小的骚动。“光明之世”的事迹早已在帝都传开。在场的大多数人没有亲眼见过少女，对这位帝都的新星还充满了好奇。 许多人向少女躬身行礼。 “女男爵阁下。” “维多利娅小姐。” “很荣幸见到您，我是……” 而少女只有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不必多礼。”她连连摆手。 “名人，就应该享受名人的待遇。”杰西卡笑嘻嘻的说。 少女在人群中搜索着熟悉的身影。和克利夫、碧娜、维克托等人目光交汇的时候，双方都是微微点头。看见维克托拄着双拐艰难强行的样子，少女不由得有些心疼。 迪米不在。从昨天开始，少女就没再见过他。 他已经开始行动了啊…… …… 午后的帝都，天空中浮现出几朵阴云。幸好，两点之前，阴云便消散了，和煦的阳光再次洒满大地。 短暂的默哀后，身着紫色袍子的弗雷德里希宰相走到临时搭建的讲演台上。侏儒的个子实在太矮，不得不用悬浮术飘了起来。 他讲的无非是缅怀死者以及展望新图书馆建设的内容。对于前世听惯了领导讲话的少女来说，尽是些老生常谈的套话。不过，也许是因为自己和维克托等人在场的缘故，宰相在演讲中加入了很多吹捧秘仪战士们功绩，特别是少女功绩的内容。 宰相讲话结束之后，又轮到碧娜公主。原本众人想让碧娜第一个发言，可碧娜说什么也不肯。 “维多利娅，”杰西卡悄悄的说，“你不上去说几句吗？” “哎？我并没有……” “这不是什么正式的活动，”杰西卡说，“公主殿下讲完之后，就是大家随意发言了。” “我还是低调点好……”少女摇头。 少女话音未落，刚刚结束了发言的碧娜的眼神正好对准了少女：“维多利娅，来讲几句吧。” “可是我没有准备……” “随便谈一谈就好了。” “今天是缅怀死者的日子。让我们少一些套话吧。” …… 突然—— “‘光明之世’！” 一个突兀的女声，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少女皱起眉头。 人群被分开了。 声音的主人由远而近，大步流星的朝着少女所在的讲演台走来。有几位老年人险些被她撞倒在地。 “你是……”转眼的功夫，那人已经到了少女身前。那是一位穿着浅褐色皮甲背心和战靴的女性，背上背着一把银灰色的短枪。 “‘光明之世’，你果然在这里，”那位女性的声音里透着兴奋，“拯救了恩戈尔庄园的英雄，我……” 要说这几天少女收到的什么最多，除了堆积如山的礼物之外，就是数不清的情书和挑战书了。据厄休拉统计，三天之内，少女收到的直白或委婉的情书就已经突破了三位数，而挑战书也不下四十封。 单单是一一回复谢绝，就让厄休拉和阿黛尔忙不过来了。少女在认真的考虑，雇佣几个专职秘书。 许多挑战书都写得很粗鲁。不过，总有更粗鲁的家伙，选择直接上门挑战。 “‘光明之世’”那女子高声道，“我久仰您的武名，在此，向您挑战……” “大胆！”厄休拉头上青筋暴起，“就凭你……” “退下吧，厄休拉。”少女摇了摇头。厄休拉只得退到一边。 那名女性显得很兴奋。 “您愿意接受我的挑战了？” “等到默哀结束之后，我会和您商议切磋的时间。”少女礼貌的说。当众拒绝挑战是不妥帖的。 可那名女性并没有退却的意思。她把自己的短枪握到了手里。 “以秘仪兵器的荣耀之名，您不能这样避战！” “我没有避战。” “那请您告诉我，究竟是什么时间？今天？明天？” “这里是大图书馆的遗迹，”少女头疼，“不是舞刀弄棒的地方。你在这里胡搅蛮缠，是在亵渎灾难中的死者……” “你要做个逃跑的胆小鬼吗，‘光明之世’？”那女性厉声道。她耀武扬威的挥动着手中的短枪。她曾经挑战过数位蓝海级秘仪战士，都被对方随便找个理由脱身，就再也找不到了。 “我能接受的，只有现在！”那女子喝道。 少女长长的叹了口气。她举起阳伞。以两人为中心，众人自觉的让开一片场地。 “很好，‘光明之世’，你终于肯应战了，”那女子说道，“请记住即将打败你的人的名字。我是……” 少女摇了摇头。 “这不是一场比试，”她轻声道，“我也没有问你的名字。” 那女子一愣，旋即勃然大怒。 “你是在侮辱人！我……” 少女，猛地动了。 “这是……”人们只觉眼前一花。 秘仪“光之影灵”！ 整个人化作一道光的残影，那女子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动作，少女已到眼前。她甚至没有抬起自己的“光明之世”，只是举起空空的左手，摁在了女子脸上。 “等……” 没有多余的话语，没有一丝犹豫，少女的纤纤玉手抓住了那女子的面门。“光之影灵”丝毫不停，那女子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 前后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少女已经“抓”着那女子冲出了上百米。 “唔……不……啊！” 无视女子的痛苦的惨呼，冲出了图书馆原址的范围之后，少女便忽然一个变招，摁着那女子的后脑勺，向着大理石铺成的路面，径直脸朝下按了下去。 咚！ 一声闷响。 “嘶……”远处传来人群倒抽冷气的声音。 “这怕是要毁容了……”几位看清了少女动作的秘仪战士咋舌。即使用神术复原，也少不了花大一笔钱 “我不会去听你的名字……”少女重复了一遍，“你没有资格去让我记住名字。这里曾经是帝都图书馆，将来也是，我永远不会让它再次沦为战斗的围场。” “偷……袭……”那女子伤得话都说不清了。 “擅闯会场，以一己之私滋扰秩序，罪也，”少女轻轻的说，“因此余并非接受了汝的挑战，只是驱逐小贼而已。好了，卫兵，把她……带走。秘仪兵器也暂时扣了。” 把那女子的秘仪兵器短枪踢到一边，少女冷冷的下了命令，便转身离去。听见身后手铐铐上的声音，少女缓缓的转过身去。 台下鸦雀无声。 “那位……也是个秘仪战士吧？”一名卫兵对同伴耳语道，被少女的威势所震慑，众人连说话的声音都小了很多，“竟然，一下子就被……” “这就是‘光明之世’，”他的同伴点头，“真是厉害啊，对方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不远处，维克托听着两人的谈话，却有些哭笑不得。 “那女子我从未听说过，却有青空初级的实力，看来是最近有所突破，便来帝都寻找出名的机会，”维克托微微摇头，“原本两人要公平分出胜负，少说也得到十几招之后。不过……” 战斗的胜负，可不单单是由实力决定的。 此时的少女还不知道：她干净利落的赢下了这场战斗，从此便打消了各种阿猫阿狗通过挑战她出名的念头……挑战书的数量锐减了百分之九十，让她从此清净了不少。 “全体，默哀。”宰相捋了捋自己的胡子。 --------------- 此时的众人大都还不清楚，新历九九八年十二月三十日，就在他们默哀的同时，在大陆的其他地方，发生了两件举世震动的大事。 第一件事，是奥卡德的动向。 奥卡德联邦以帮助内战中的安奎尔王国恢复秩序为名，正式宣布，即将派兵进入安奎尔王国境内。 安奎尔王国是五国联盟的五大加盟国之一，曾属于埃里奥斯的势力范围，也是目前埃里奥斯法权国和奥卡德联邦之间的“缓冲带”。这将是百年来奥卡德第一次进入五国联盟的疆域。 许多埃里奥斯人将之视为联邦对法权国的挑衅。 …… 第二件事，和被认为已经覆灭的黑色浮空城“帕拉梅德斯”有关。 黑色浮空城还依旧存在。而且，将会重新回归埃里奥斯。 据纯白之城传出的消息，一队冒险小队误入了黑色浮空城的监视范围，被浮空城所俘获。后来，他们计划逃出黑色浮空城，将情报传回埃里奥斯。他们得到了意想不到的盟友：“黑之使徒”们。 这些黑之主的学生不愿继续助纣为虐，决定协助冒险小队逃走。在冒险小队逃跑的过程中，原“漆黑之城的宰相”，曾“诱惑黑之主堕落”的浮空城法师贺拉斯?弗托罗意欲阻挠，却被黑之使徒们在纯白之城的“黄金一代”支援下打败。 现在，这座伟大的城市已经重新回到了埃里奥斯的掌控之下。 有法权国的两位传奇法师星河之主和云咏之主亲自现身说明，让大多数平民百姓相信了他们的说法。消息宛如风暴，以纯白之城为中心向全大陆扩散。 第十章 授勋 【醒醒。快醒醒。】 【唔……】 【快起来了。时间快到了。】 【急什么。让我、再、多睡一会……】 【醒醒！你这个懒惰的异界生物，快起来啦！】 【啥……！】 少女猛地一个激灵，从床上跳了起来。窗外还是一片昏暗。少女瞥了一眼房间角落里座钟：凌晨五点整。 【这么早？】 【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是了。一月一日……我要接受陛下的授勋来着。】 少女昨晚把身体的控制权暂时交还给了小薇。最近需要自己亲自出面的场合越来越多，小薇能操作身体的时间便愈发的少了。小薇并没有抱怨，可少女心底对这位真正的道格拉斯小姐还是充满愧疚的。 【记得的话，还不赶紧换衣服。你五点半钟就要出现在皇宫前的会场。对了……】 【怎么了？】 【没什么，在你睡得正香的时候……】小薇犹豫的说，【我听说了点消息。】 【和我们有关吗？】 【算是有关吧，】小薇说，【不过，你先换好衣服再说话。时间很紧张，我们得好好打扮……】 少女耸了耸肩。 【小薇，】她说，【别一如既往的……缺乏想象力。】 【什么——】 不等小薇反应过来，少女把身上的粉红色睡衣扔到了地上，露出贴身的小衣。几乎同时，化为吊坠挂在少女脖子上的魔甲“极光”开始迅速变形，变作了血红色的连体战甲依附在少女的身体上。 【这样就行了。】 【你……】 【我是以武人的身份接受授勋，自然要全副盔甲才是。直接用“极光”会比较方便。】 【真是服了你……】小薇无语。 【所以你看，我们的时间还有很多，】少女说，向房间外走去，【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到底有什么新闻。】 【好吧……】 …… 小薇把“奥卡德的动向”，以及“黑色浮空城健在的消息被公之于众”两件事告诉了少女。 【奥卡德……只能说尼古拉斯议长的野心还真是无休无止。另一个倒是歌特曾经告诉过我们的信息。】 【嗯……】 【“漆黑之城的宰相”贺拉斯?弗托罗早已死了。】少女复述着歌特曾告诉过她的事实，【让人扮作他的模样，在埃里奥斯平民冒险小队的见证下让他“被打败”。这样，所有的黑锅都由死人来背，而浪子回头的黑之使徒们却成了英雄。】 而且歌特他们实际上并没有撒谎——回忆着自己原作中的情节，少女想。“漆黑之城的宰相”贺拉斯?弗托罗确实是个奸诈小人，也的确曾被黑之使徒们联手击败，但那是大半年前的事了。 黑城和法权国的协议早就签订了，现在在人们面前重新上演一遍“青年英杰大败邪恶法师”的狗血戏码，只不过是增强故事的可信度而已。 【人们会信吗？】 【大概……会吧？对埃里奥斯人来说，奥卡德联邦虎视眈眈，也不由得他们不信。】 【如果浮空城对埃里奥斯发动背刺，埃里奥斯就完了。】 【但只要他们站在法权国的一边，也足以暂时震慑尼古拉斯议长。】 【我愿意相信帕拉梅德斯先生，但是……】小薇的语气似乎不能肯定，【至少，歌特先生和克利夫先生他们绝对不会背叛法权国的。】 【希望如此，小薇。】少女的声音也低沉了下去。一场席卷大陆的危机即将形成，而自己，眼下不过是其中一颗平平无奇的棋子而已。 少女离开了房间。 ------------------- 对与帝国的普通臣民们来说，遥远之地的消息尚未传到，他们关注的，是近在眼前的八卦。 凭着过人的听力，少女模模糊糊听见了几句卫兵们的窃窃私语。 “你听说了吗？” “这次接受授勋的维多利娅小姐，是太子殿下的女人呢。” “是吗？” “我有一个老乡，他亲眼看到……” “胡说八道。我可是听说，迪米殿下狠狠的被甩了。” “你不会是听错了？我可是听得……” “你们在聊什么？”少女一脸“煞气”的走了过去。 “不！”两名卫兵立即站得笔直，“尊敬的女士，什么也没有！” “……” 少女摇头。 不管哪个世界，群众的八卦之心都是阻止不了的。 …… 不多时。 凤凰宫前的广场附近。 即使距离尚远，少女也能听到人群熙熙攘攘的声音。为了能一睹英雄们的风采，许多老百姓大半夜就来排队了。即使是有钱人和贵族们，也得付出不小的代价，才能得到一个稍微距离近点的地方。 而最好的位置，是为老兵们和死在位面监狱里的看守家属预留的。几个年轻的贵族对此持有异议，旋即被罚在家中闭门思过…… 尚武的帝国，对死者也十分敬重。 “维多利娅，”拄着双拐的维克托走了过来，“时间到了。” 少女应了一声。她环顾四周。 “迪米呢？”少女问道。她的目光扫到了碧娜和林娜，还有人群中的歌特与克利夫，唯有本应出现在这的迪米不知所踪。 “已经说过了吧，”维克托说，“他放弃了这次的功绩。今天的主角，就只有你一个人而已。” “可那也没有必要完全不出现啊。” “嗯……可能是不想抢你的风头吧。” “……” 放弃了继续追问下去的念头，少女重新让注意力回到眼前的仪式上。今天广场上聚集的人格外的多，少女可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什么纰漏。 …… 轰！ 当身披金袍的皇帝走出宫门的一瞬间，广场里的密密麻麻的人群瞬间全数跪了下去。碧娜、林娜、少女等人也躬身行礼。 “免礼。新年欢庆之日，尔等不必讲求礼数。” 人群站了起来。少女回头望着身后“汹涌起伏”的人浪，不由得咋舌。 宰相弗雷德里希?恩戈尔和哈恩伯爵跟在皇帝身后。皇帝向少女走近几步，露出笑容。一些离得较近的官员不禁惊诧，这位铁面皇帝竟然会笑？ “安瑟尔女男爵，维多利娅?海威尔，‘光明之世’。”皇帝缓缓说道。 少女是以“阳炎城公爵海威尔远亲”的名义受封，自然得用海威尔的姓氏。 “在。”单膝跪地的少女恭敬答应。 “鉴于你的功勋，朕，准许你佩戴皇家纹饰。今后，帝国臣民见你，如同见皇室成员，须称‘殿下’。” “是。谢陛下。”接过皇帝递过来的凤凰片翼披风，少女说道。 少女嘴上尊敬，心里却暗暗嘀咕。皇帝这纯粹是卖好——他早就准许少女佩戴皇家纹饰了，就连此刻给少女的这件绘着凤凰片翼和日月星辰的金色披风，都是少女本来就有的，硬是当着大众重新赏赐一遍。 “我帝国有六大精英军团，”皇帝淡然道，“‘光明之世’维多利娅，朕便封你为其中‘枫霜’一军的名誉统领。‘枫霜’一军有一位军主，八位统领，四位名誉统领，你便是第五位。” “是。属下定当竭力尽忠。” 六大精英军团，也就枫霜军全由女性构成。名誉统领也就是个客将，除了随身卫队没有兵权，地位倒是挺高。 皇帝点点头，便转身离去。少女微微错愕，却见那位侏儒宰相笑眯眯的，朝自己走了过来。 “维多利娅，”宰相朗声道，语气却甚是随意，“你天赋卓绝，单单在军队之中，怕是有所埋没……你可愿为我帝国议会参议？我帝国议会，你也可以列席。” “愿意。”少女心中却是嘀咕，这个老狐狸，“埋没”是什么意思？离间文官和武将的关系吗？别拿我做工具啊…… “我恩戈尔家族，”宰相轻声道，“三代族长死于这次浩劫！多亏你的救助，安琪尔才捡回一命，但也要许久才能康复。” “我并没有做什么……”少女连道。 其实安琪尔都已经死掉了，灵魂勉强得以保管下来，重塑身体而已。而玛格丽特，从现在帝国收集到的情报来看，应该是不愿意被“永夜法皇”所利用，选择了自杀！少女很钦佩这个刚烈的女孩。 “我恩戈尔家族，正当用人之际，”宰相笑道，“你可愿为我恩戈尔家族客座教习？这是我的私人请求，不是陛下的封赏。” 少女一惊。这可没听说过啊…… 她还是恭顺点头：“这是我的荣幸。” 【这个职位和他们的家族长老等同，】小薇解释，【宰相大人只是想让你能在帝都多一点后盾，不会把咱们卖了的。】 【我知道的啦……】 “嗯，”宰相露出满意的表情，“维多利娅，你可以退下了。传‘倩’和‘猎潮’接受授勋……” …… 最后，在全体向老兵和阵亡者家属致意后，仪式便结束。 【我还以为要花多久呢，】少女抱怨，【结果根本一下子就完了。对吧，小薇？】 【因为陛下不喜欢繁文缛节呀……】小薇昨天连夜补**国礼仪，没想到乃是“多此一举”。 【早结束也好。我们该去做我们该做的事了。】 【你……来真的吗？】小薇忍不住道 【当然！】少女拍了拍胸脯。 第十一章 奥卡德之旅 奥卡德边境。军镇约兰塔。 约兰塔家族统治这片土地已经超过了一百五十年——大约一百二十年前，约兰塔家族的第二位族长力排众议，带着家族领地脱离五国联盟，以“独立伯爵领”的身份加入奥卡德联邦。 和许多固步自封的家族一样，在刚刚结束的内战中，约兰塔家族站到了尼古拉斯议长的对立面。战后，尼古拉斯议长剥夺了约兰塔家族的领地，全族人被流放到遥远的地方执行苦役，“约兰塔伯爵”这一头衔自此不复存在。 作为替代，尼古拉斯议长把这里赏赐给了他麾下的一位女将军。不同于世袭贵族，任命与撤换“约兰塔镇将”的权力完全掌握在尼古拉斯议长手中。在奥卡德全境，还分散着近七十个不同的军镇，面积接近奥卡德总体的三分之一。 连续两年的丰收，把人们从饥荒的边缘拯救了出来：去年约兰塔不仅没有从外省进口多少粮食，反倒是通过向五国联盟贩卖特产的瓜果得了不少钱。随着战争的结束，约兰塔城破败的街道也逐渐有了生气。 在那位女将军的安排下，约兰塔城的市政厅已然翻修一新，中央的军事堡垒更是变成了人来人往的公共市场。士兵们陆续回乡，一部分人被重新集中起来，不到一年便在约兰塔城的东北方修建了一座小型城堡，是为镇将新的驻地。女将军把新城堡命名为黑星堡。可惜她连约兰塔都很少回，更别说在黑星堡露面了。 尤斯塔家族，原本约兰塔地区的第二大家族，保留了自己的庄园领地。因为镇将没有常驻约兰塔，尤斯塔家族逐渐把持了这里的日常事务，人们也开始习惯性的管尤斯塔家族的中年族长叫“老爷”。 新年到来，约兰塔的人们却不是很高兴。东方红爪山脉中的匪患又闹了起来。一月一日，随着议长的一纸命令，无论是黑星堡的精兵，还是那些刚解甲归田不久的年轻人们都被再次征召，准备进军五国联盟。约兰塔原本就紧张的人手更加捉襟见肘，刚刚开始复兴的边境贸易也面临停滞的危险。 幸好，现在的约兰塔已经不是三年前一贫如洗的约兰塔了。连年的减税和丰收让人们或多或少都存了一点钱和粮食，扣除供给出征部队的口粮，还有一点小小的余裕。佣兵公会已经承诺，只要报酬足够，他们将尽可能调动实力可靠的“野蔷薇”们来帮约兰塔抵御匪患，而尤斯塔老爷也宣布他会动用私人金钱去雇一些人。 现在人们只能祈愿战争早点结束。幸好，议长大人并不是要收拾整个五国联盟。也许只需要几个月时间，离乡的小伙子们就能带着战功回来了。 …… 一月七日。约兰塔，贝亚特镇。 一艘客船正在小小的码头上停泊。约兰塔最宝贵的就是这条河了，没了这条河，约兰塔人连怎么吃饭都成问题。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五国联盟竟然没有完全封锁住河流。乱成这样，这五国联盟，也许要完了，”一位身着白衣，留着山羊胡，相貌儒雅，腰间别着一把青色剑柄佩剑的中年佣兵一边下船，一边感慨，“数百年基业，一朝化为乌有……” “老兄，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白衣佣兵身后，一名长着一对“牛眼”的精瘦汉子说道，“依我看啊，这五国联盟是完蛋得好。也得亏五国联盟乱成这样，咱们才能找到活干。要是天下哪都太平了，你我还不得喝西北风去？” 白衣佣兵厌恶的看了牛眼汉子一眼。 “我是公会的，”他说，“我得先去公会和其他‘野蔷薇’会面才行。我看，咱们就此作别吧。” 白衣佣兵经过层层考核，才成为佣兵公会的正式成员“野蔷薇”。对牛眼汉子这种公会之外的佣兵，白衣佣兵打心眼里瞧不起。在法权国或帝国的大城市，非法佣兵早就绝迹了，也就在兵荒马乱的奥卡德和五国联盟，这些人还能找到生存空间。 “要我下次在法权国碰到你，”白衣佣兵暗想，“定要让你尝尝蹲班房的滋味。” 他转头看向身旁的一位年轻人：“你也是公会的人吧？不必跟这些人厮混，我们一起走吧。” 而那位褐色头发，穿着深棕色皮衣的年轻人只是笑了笑：“我很想陪您一起去。但贝亚特镇事实上并没有佣兵公会的分会。我们只能在镇上暂住一夜，明天再去约兰塔城报道。” 白衣佣兵闹了个大红脸，而牛眼汉子则哈哈大笑起来：“老兄，你差点就闹笑话了。你当了半辈子佣兵，还不如这位小兄弟机灵。” 白衣佣兵哼了一声，懒得多说。他们这一船人，多数都是来支援约兰塔的战士，可除了自己和这位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年轻人是佣兵公会调配的，其他都只是尤斯塔老爷雇来的“野人”。白衣佣兵根本不信任他们，反而那位小兄弟和谁都处得不错。 “对了，小兄弟，还没问过你名字呢。”牛眼汉子说。 褐发青年犹豫了一下。 “迪塔?哈米。……啊，叫我迪米就好。” 这位混在佣兵中的年轻人，自然就是帝国的迪米特奥?葛雷克熙亚皇子了。他在佣兵公会的身份用了假名，可他还是喜欢让别人叫他“迪米”。 “迪米，”牛眼汉子摸摸下巴，目光在迪米腰间的帝国制式长剑上飘过，“你是帝国的贵族？” “算是吧。”迪米含混的说。 “年轻人，独个儿出来冒险？”牛眼汉子笑了笑，却是凑近迪米耳畔耳语道，“你可不要小看公会，他们会把人往最危险的地方送。依我看，你与其陪着公会逞能，倒不如和我们在一块，也能有个照应，总比和那个混账一起强。” “你说什么？”白衣佣兵隐隐约约的听见几个词，不由得大怒。 “十分感谢您的邀请，”迪米故意行了一个不怎么标准的帝国礼，“我还是到了约兰塔城，再做决定。” “啧啧……”牛眼汉子干笑了几声，便不说话了。 …… 当夜。 贝亚特镇唯一的旅店已经被佣兵们住满，迪米这些后来者只能在大厅里暂时栖身。白衣佣兵吵了半天，从一位客商手里花双倍的价格“买”到了一个房间。 室外天寒地冻，可旅店的炉子里燃着熊熊的火焰，大堂里暖洋洋的。游吟诗人拉着风琴，以高昂的音调唱着约兰塔的古曲。佣兵们或站或坐，喝着啤酒和果酒，大声谈笑着。牛眼汉子在一侧开了一个小小的赌局，几个铜币的胜负却异常热闹，时不时发出如雷的欢呼声或咒骂声。 迪米一个人在房间的角落里席地而坐。他望着眼前热闹的景象，手划过旅店脏兮兮的木头地板，忽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安心感。 ……比起皇宫高耸的院墙，自己终于回家了。 在和父亲的旅程中，迪米早就习惯了住在这种肮脏的小旅店里。帝国皇子的生活早已给他打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可是在心底，他仍旧存着对自由的小小幻想。 只是父亲已经不在了——现在能自己能称作“父亲”的人，就只有迪特弗德陛下。有点孤独呢，迪米想。 年轻的剑士掏出随身的水袋，重重的饮了一口随身的果酒。甜美的红色液体抚过他的舌尖。 吱！ 旅店破旧的木门被推开了。几个人侧过头瞅了瞅这位新的来客，其中包括迪米。那是一位金色短发的娇小少女，黑色的上衣、长裤和长靴，背着一把银色的锤矛。 她看起来只是一位迟到的佣兵而已。 可迪米的眼睛却移不开了。他“哆哆嗦嗦”的抬起手，指着女孩却说不出话来。 “维……维……” 少女扫视整个大厅，然后径直向着迪米所在的地方走了过去。 “迪米，你还真是能跑！”她嚷道，“害我追了这么久！” 第十二章 救援计划 迪米特奥?葛雷克熙亚有自己的计划。 维多利娅?道格拉斯的母亲，伊丽莎白?道格拉斯，此刻就被奥卡德软禁在约兰塔地区的尤斯塔庄园中。 得到佣兵公会帝国分会的协助后，迪米打算救出她。迪米认为，如果继续拖延下去，奥卡德很可能就会知道帝国的秘仪战士维多利娅?海威尔和维多利娅?道格拉斯实为一人，到时候，一切就晚了。 秘仪战士们不喜欢拖延。迪米特奥?葛雷克熙亚也一样。因此，他选择了更加直接的策略。 …… 小旅店内。 迪米呆若木鸡。大堂静默两秒，然后恢复了嘈杂的状态。以牛眼汉子为首的几个男人对迪米笑了笑，然后又把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回了自己的赌局中。 旅店的老板却坐不住了。这个干瘪的老头子瞎了一只眼，头发稀疏，耳朵尖尖的，似乎在宣示着主人祖上的精灵血统。 “这位……” 少女瞥了他一眼，从兜里取出两个铜币丢了过去。老板立即满脸堆笑的不说话了。这些窝在大堂里的佣兵大部分只花了一个奥卡德铜币——少女掏出的帝国铜币，可比奥卡德铜币值钱。三大国之间数十年前的协议统一了金币的分量和成色，可铜币仍旧分别发行。 而迪米也终于缓过神来。他望着走过来的少女，满脸焦虑。 “维多利娅，”他压低声音，“你怎么来了？不……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既然你做了，就得有被发现的心理准备。”少女笑嘻嘻的说，一屁股坐到了迪米身边。 “‘群星之星’那家伙……”迪米喃喃自语。 “我倒是觉得你应该谢谢歌特先生。”少女说。 迪米变了副脸色。 “你怎么可以这样！”他说，褐色的眸子里混杂着担忧和愤怒，“一言不发，就这样，让自己身处险地？维多利娅，你知道，我们现在可是在……” “这些道理我原话奉还，”少女平静的说，“而且如果我是你，就不会说得那么大声。” “呃……”迪米哑口无言。他环顾四周，确认没有人注意到他们才松了口气。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考虑的，迪米，”少女说，“在帝国境内逆肆意妄为也倒罢了，可是在奥卡德？你……” “我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成功，维多利娅，”迪米说，“即使情况有变，我也有信心全身而退。” “只有百分之九十？”少女瞪眼，“如果你救援失败，小薇……我的母亲去世，怎么办？而如果你失陷在奥卡德……我又怎么面对陛下和宰相大人？你到底有没有什么撤退的万全之策——还是说，完全凭你那虚无缥缈的信心？” “即使……我是说，虽然可能微乎其微，但即使有个万一，那些奥卡德人也不敢把我怎么样，”迪米低沉道，“至少，我不会有性命之忧……” “是吗，你是帝国的皇太子嘛，”少女冷笑，“可是你这样就为帝国，为你父皇蒙羞了。” “那你呢？！”迪米怒道，“维多利娅？你可以尽情的抨击我，可是你——奥卡德人的目标可是你！奥卡德还在秘密通缉你，你却主动送上门来！像这样……有勇无谋的……” “我还是原话奉还，你为何出现在这里，我就为何出现在这里，”少女说，注视着面前的迪米，“你来到这里，是为了救援小薇……我的母亲。正如你对歌特所说的，我的事迹还没有在奥卡德传开的现在，就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 “我不是承诺过，帝国一定会让你们母女团聚的吗？”迪米攥紧拳头，“即使你信不过我，你总得相信陛下……相信父皇的保证！” “帝国人，不擅长用外交手段解决问题吧，”少女说，“既然你选择了这条鲁莽的路，我就必须确保你能完成任务。我并不是在单纯的帮你，而是监视你完成帝国的承诺。这样总没问题了吧？” 迪米摇头：“这没改变你面临的危险。” 少女脸色也沉了沉：“但我也不可能坐视别人为了我陷入危机。如果你想凭这个就让我欠你人情的话，就大错特错了，迪米。你要救的是我的亲人，我又怎能袖手旁观？” “可……” “如果换成你的母后身陷于此，迪米，回答我，你会允许我或者维克托独自去救她吗？呐，你无论如何都会跟上来的吧？” 迪米沉默了两秒钟。 “是的，”他说，“我会的。” “既然这样就不要埋怨我的无谋，”少女恼火的说，“真是的！你怎么就这么固执？” 迪米闭上眼睛，好像在进行激烈的心理斗争。然后，当他再次睁开双眼时，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 “好吧，我就答应你跟着我，”迪米说，“但是，不要离开我身边，好吗？” “……我会见机行事。”少女说。 “……其实你早就想如此胡闹一番了吧？”迪米少见的翻了个白眼。 “我是胡闹的专家呀。” “才不是，”迪米对少女侧目而视，“你看似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但依我看，你从不干没把握的事。哪怕是这次……维多利娅，你其实还是有把握的吧？” “什么？” “别装傻，”迪米说，他刚刚短暂停机的大脑已经重新开始转动，“约翰?歌特那家伙不可靠。就连你都知道了……就说明，父皇也一定清楚我在做什么。” “陛下本来就默许了你的‘独走’啦，”少女摆摆手，“或者说，陛下判定这事只有你‘独走’才有意义。” “父皇的性子我明白，”迪米说，“他不会……好吧，他确实会。可弗雷德宰相一定会拦着他的。他们不会让我冒这个风险，哪怕只是一丝都不行。换言之，他们已经为你我安排了退路，或者我计划之外的胜算，是吗？” “呃……” “看来是我猜中了，”看着少女惊讶的表情，迪米会心的笑了，“你知道我们有我这个预想之外的胜算，才会安心的出现在这里。” “真不知道你是聪明还是迟钝。”少女嘟囔。每每轻视迪米，这个家伙总能爆发出惊人的直觉…… “那个胜算。能告诉我吗？”迪米问道。 “可以，”少女严肃的说，“但是依我的判断。我们按你的原计划一起混进庄园，不去依靠那个底牌为好。如果你同意，我会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 “那就按你说得做吧。”迪米点头，并没有刨根问底的打算。 “明明将来是要做皇帝的人，”少女神色复杂的说，“迪米，你却甘愿被别人指挥呢。这样真的好吗？” “我信得过你的判断，维多利娅，”迪米说，“而且，平时你得听我吩咐。” “那自然——不过，诸如‘设法施展法术让周围的人都听不清我们谈话’这种小事，”少女笑吟吟的说，“我刚刚就已经让小薇自便了。现在给我说说你具体的打算，迪米。” “好吧，”迪米脸上一红，少女看似冲动其实做事总是有把握的，“那今后就辛苦你了，维多利娅。” 第十三章 黑星堡 与此同时。 领地唯一的城堡黑星堡中。 窗外已是一片黑暗，尤斯塔却仍旧没有休息。镇将不在，这位低级贵族便成了约兰塔地区的最高统治者。 整整一个星期，尤斯塔都窝在黑星堡里，过着每天睡不到四个钟头的忙碌生活。有时候实在是困极了，便趴在桌子上休息一会儿。 出征五国联盟的士兵，必须在十日内完全集结。原本的职业士兵倒是可以直接整编出发，难的是那些刚刚安顿下来，又要马上拿起武器的征召兵。 尤斯塔不想征召老者和身体尚未发育成熟的年轻人，已经在战争中失去过家人的家庭也要尽可能避开。除此之外，即将到来的春耕也得留下最最起码的人手。 军粮和装备也需要精打细算。让每个征召兵自行携带口粮意味着榨干每户人家手里的存粮，更别说确实拿不出粮食的贫户。 黑星堡的粮食勉强可以供职业士兵们使用好几个月，但是加上临时的征召兵，尤斯塔就必须投入他庄园的全部存货才能支撑。领地的牛马和骡子已经被集中起来，可总体仍旧十分拮据。 “三个月……最多小半年吗，”反复计算的尤斯塔眉头紧锁，“如果不能在夏季之前结束战争，或是深入五国联盟的腹地，都无法保证补给。” 唯一庆幸的，是连年战争让每户人家都拥有武器。尤斯塔可不想看到“军队”扛着锄头和草叉上阵的奇景。每人自带武器，加上黑星堡的储备，足以应对大多数短期作战。 职业士兵三百人，征召兵一千五百人，还有负责运输后勤的民众七百人，总计两千五百人，这就是尤斯塔最后为这次战争拼凑出的人数，勉强达到了议长大人规定的底线。 尤斯塔把那些愿意接受征召的女性都放在了后勤里。她们不能提供多少战力，可她们的肚子将来总有一天能为领地生下新的孩子。 “希望议长大人能满意吧。”终于出征名单上的最后一个名字也决定了，年迈的尤斯塔揉了揉自己的黑眼圈，自言自语。 尤斯塔听到一些流言，说议长大人准备对埃里奥斯法权国动手。老贵族认为这是个再荒诞不过的笑话。即使是收拾孱弱的五国联盟，也要消耗奥卡德的国力，更不必说埃里奥斯那样的庞然大物。 在云上列国之中，唯有伟大的埃里奥斯不要在战争期间大规模征召民众。现在埃里奥斯单单是常备军就超过五万，装备精良，接受过良好的训练，即使奥卡德能集结数倍的兵力，在正面战场上也只有被击溃的下场。如果法师们出手…… 尤斯塔摇摇头。他不觉为自己的想象力哑然失笑。这不是应该由他考虑的问题。他所要做的事情始终就只有一件：为他唯一的主君竭智尽忠。 那位女将有接近半年没有在自己的领地露过面了。尤斯塔无怨无悔的接手了她的全部日常工作。领地里已经开始起了一些谣言，说尤斯塔很快就会成为名正言顺的约兰塔伯爵，替换原本的镇将。只是尤斯塔本人对此似乎不屑一顾。 忽然—— 吱的一声，尤斯塔身后的门开了。 “谁？”尤斯塔不满的回过头去。他吩咐过下人，没事不要闯进这间办公室。 但随即，老者的眼睛湿润了。 苍老的贵族站了起来，险些把椅子碰翻了。他想跪下去，可想起对方过去的嘱咐，最后只是深深的鞠躬行礼。 这不是幻觉，尤斯塔激动的想。那个人……这片土地真正的守护者，她真的回来了。 在房间对面，水蓝色长发，相貌绝美的少女梅丽雅穿着黑色短袍，正在朝尤斯塔微笑。 “欢迎回到约兰塔……梅丽雅大人。” …… 镇将回来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城堡。尤斯塔宣布，梅丽雅准将的第一个命令就是给城堡里的所有侍卫和仆人增发一个月的薪捧奖金。城堡里一下子欢腾起来，可想到梅丽雅阁下定下的另一个条件：如果早上之前消息传出城堡，则所有人倒扣两个月的薪水，所有仆人便断绝了向亲朋好友说起此事的念头。 而在城堡的餐厅里，梅丽雅和尤斯塔相对而坐。厨子为两人准备了精致的简餐，可显然两人并没有什么兴致去用餐。尤斯塔向梅丽雅汇报着他这些日子以来的工作，而梅丽雅认真的听着。 “……我知道了，”听完尤斯塔的诉说，梅丽雅微微点头，“我曾向议长阁下谏言，暂缓向五国联盟出兵，但是议长阁下心意已决。我已准备了两千五百金币，作为本次的军费。所有出征者的家人都能得到五个银币，其他的部分算在军功奖励和阵亡者的抚恤。” “是。”尤斯塔感激领命。联邦为他们提供的军费不过五百金币，他自己又想方设法筹集了不到一千金币。而现在，约兰塔地区至少在军费上，排在了众多领地的前列。 “如有必要，我会再追加购买粮食的费用。”梅丽雅微笑。 “请问将军阁下，您要亲自领兵吗？”尤斯塔恭敬道。 “在奥卡德的诸位将军中，我怕是最平庸的一位，”梅丽雅温和的说，“被我带领，恐怕并非士兵的幸运。” “您怎么能这么说！”尤斯塔惊道，“谁不知道您是奥卡德数一数二的福将？” “我们不能总依赖运气，”梅丽雅轻轻摇头，“这一次我会按议长大人的吩咐，以教会人员的身份进行外交斡旋。至于约兰塔本部的部队，我会在我的好友之中，举荐一位，带领将士们建功立业。当然……如果一切顺利，我们将不战而胜。” “外交的战场，也是看不见的腥风血雨，”尤斯塔连道，“您可要小心。” “我懂。”梅丽雅郑重道。 “而您定能旗开得胜。”尤斯塔说。 梅丽雅沉默了几秒。 “对了，尤斯塔先生，我还有一件事要问您……”就好像是忽然想起来似的，梅丽雅说道。 “您只管讲。”尤斯塔不明白为什么梅丽雅忽然如此客气。 “尤斯塔先生，你庄园里的‘那位女士’，最近可……唔？” 一阵脚步声响起：一位女仆快步走来。梅丽雅止住了话头，疑惑的望着她——自己应该是嘱咐过普通人不要打扰才对。女仆眼里闪着激动之色，她这辈子还没集中的见过如此之多的“大人物”。 “梅丽雅大人，尤斯塔大人，”女仆毕恭毕敬的说，“有贵客来访。他们还不知道您已经回来了，是找尤斯塔大人。可是既然您在……” “是哪位？”梅丽雅问道。她微微皱起眉头。自己刚刚回来，仆人们应该也没有泄露消息，就立即有人拜访？ “是……”女仆顿了一顿，“首先是莉洁上将，她说她是您的朋友……” “是这样。”梅丽雅说。想不到她从帝国回来的也这么快……梅丽雅心道。 “……还有一位自称‘永恒之血’的先生。”女仆说。 “……” 就算是梅丽雅再怎么淡定，此刻也不免心头一惊。 “……他们确实是我的朋友。请他们进来吧。”尽可能掩饰住内心的想法，梅丽雅优雅的指示道。她的表情毫无变化，可尤斯塔还是从她那双美丽的眼眸中读出了一丝别样的阴霾。 第十四章 圣子与圣女 旅店里。 “迪米，你知不知道，约兰塔镇将的名字？”少女问道。 “是一位女性准将，我记得是叫……梅丽雅吧，”迪米回答，“不过情报上说，她已经很久没有在约兰塔地区露过面了。现在约兰塔的实际统治者就是那位姓尤斯塔的贵族，你的母亲也在他的庄园里……” “也就是说，你不清楚梅丽雅的来历喽。” “佣兵公会给我的情报上没有说。”迪米满脸无奈。 “那就好。”少女摸摸下巴。 “看来我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迪米闷闷的说。 “没有，和你没有关系，你不知道也无所谓。”少女说。 “就算是你这么说……”迪米用心回忆着佣兵公会提供的资料，可那上面除了“惊人的美貌”“与教会关系密切”和“很少亲自管理领地”的寥寥几笔外，就没有任何实际信息了。迪米在帝国接触过不少这种低级将领，加上自己又不是带兵来和她打仗的，就没有太在意。 可既然维多利娅都那么说了，那这位梅丽雅准将和他们的行动就一定有关系。之后再找机会，向别人打听打听她的情况吧，迪米想。很可能，她已经回到了领地。 望着迪米苦恼的样子，少女挠挠头。 在奥卡德，梅丽雅长期隐藏了自己真正的姓氏，所有需要全名的场合，都是署“梅丽雅?歌特”的名字——当时，梅丽雅还以为她的恋人已经死了，将自己的姓氏改成了“歌特”以示纪念。“歌特”这个姓氏并不常见，却也很少有人能把这位奥卡德的女将和埃里奥斯的“群星之星”联系到一切。 倒是教廷的教皇，或奥卡德的尼古拉斯议长，少女相信他们一定知道梅丽雅的秘密。可对于这些人来说，需要忌惮的就不是歌特，而是梅丽雅那位的高高在上的亲生父亲了。 伟大的黑之主的独生女。连皇帝都不一定知道这个秘密，少女这位“世界的作者”却是记得清清楚楚呢。 少女并不完全信任黑之主，可梅丽雅却称得上是一位品格高尚的伙伴。至少这次，她就能帮上自己的忙。即使不能直接释放伊丽莎白?道格拉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是做得到的。 美中不足在于，梅丽雅纯粹看歌特的面子，才答应和自己合作……如果可能，少女希望能在梅丽雅不放水的前提下，完成这次救援。梅丽雅在奥卡德的威信也不会被过分动摇。 此时少女还不知道……梅丽雅的城堡里，已经迎来了一位让她束手束脚的不速之客。 ---------------------- 黑星堡内。 “‘永恒之血’！”梅丽雅伸出手去和带着银色面具的白袍男子握手，“欢迎你的到来。” “圣女阁下。”“永恒之血”的手和梅丽雅握在一起。 “你来做什么？”梅丽雅低声问道。 “公务。”“永恒之血”冷漠的答道。 “嘿，你们干嘛剑拔弩张的，”旁边的莉洁看不下去了，她早就知道这两人的竞争关系，赶紧打起了圆场，“你们是同僚不是吗？梅丽雅，我们进去吧。我正和你好好聊聊……” …… 片刻后，城堡的餐厅里。 在“永恒之血”这个异界来客看来，梅丽雅城堡的装潢实在颇为简朴。从正门到餐厅这一路走来，他甚至没有见到一件像样的艺术作品，连地砖都是光溜溜的青色。也许这位优雅的女孩，并没有对这座不常居住的城堡太上心吧，“永恒之血”想。 梅丽雅、莉洁和“永恒之血”三人坐在桌边。而尤斯塔先生侍立在一旁。 “圣女阁下……”“永恒之血”用自己的食指关节轻轻敲着红木制成的桌面，“余很高兴的通知汝，汝不用去五国联盟外交斡旋了。议长大人和教廷的狱主阁下已经签下命令，这个任务，现在改由余来执行。” “别再用那种莫名其妙的口气说话——”莉洁插嘴道，“总之呢，这家伙的意思是，你的活现在由他包了。梅丽雅，你就继续担任我的副将呗。” “莉洁。你……打算在黑星堡等待大军集结出发？”梅丽雅沉吟道。临近五国联盟的这块领地正是大军的出发地之一。 “这也不错。说起来，我根本不知道你会在今天回来，”莉洁开心的说，搂住了梅丽雅的脖子，“意外惊喜。” 梅丽雅保持微笑。 莉洁这家伙肯定是什么也不知道的。可要说“永恒之血”也不知道，那简直是天大的笑话。这人根本就是在议长或“狱主”那里得到自己将回到约兰塔地区的消息，专程来找自己的。 把自己换成“永恒之血”，对尼古拉斯议长来说是个利好，梅丽雅心想。由自己来斡旋的话，会倾向于化解矛盾的办法。而“永恒之血”……他唯一会考虑的就是议长大人的利益。 “以余之见，若汝——唉哟……”莉洁在“永恒之血”的胳膊上掐了一下，“永恒之血”露出抱怨的目光，可还是老老实实的改掉了半文不白的语气，“我是说，过去的那些恩怨就让它一笔勾销吧。你在战场上，我在宫廷中，我们都是为了奥卡德效力。我们从此通力合作，可好？” 梅丽雅仿佛陷入了沉思。 “议长大人已经下令，在对五国联盟的军事行动结束后，公开你的圣女身份，”“永恒之血”说，“你是教廷圣女的事，总不成永不公布。” “对呀，”莉洁也说，“我刚听说这事的时候，可是也吓了一跳呢。我知道你不是放着领地不管的人，可没想到……听我说，梅丽雅，你必须把消息告诉大伙儿才行。” “你说得没错，莉洁，”梅丽雅说道，“不能一直这么下去。但并非每个人，都和莉洁你一样大度。” “大家都会理解的，”莉洁的豪爽的说，“领主和战友成了‘圣女’，大伙高兴还来不及。议长大人不是也没撤你的职？无论什么时候，梅丽雅，你都是我们的战友和同僚。” 奥卡德的将军在教廷担当职务，这种事历史上也曾有过几个个例。 “这次的任务交给我，你和莉洁专注打仗，”“永恒之血”笑着说，“你还可以保留你在奥卡德的一切。如何？” 梅丽雅苦笑。 完全没有拒绝的余地。 “我明白了，”梅丽雅说，“我会按议长大人吩咐的去做。” “太好……我是说，又能和你在一起并肩作战了呢，梅丽雅。”莉洁兴奋的说。 “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去五国联盟，永恒之血？”梅丽雅的关注点却又回到了“永恒之血”身上。 “我是外交人员，”“永恒之血”摆摆手，“又不是先锋，可不能急于一时。嗯……就在你的领地多叨唠几天，等到五国联盟那帮人慌了，再启程不迟。多打几场胜仗，我再出手也不迟！” “明白。”梅丽雅心中闪过诸多念头。这个男人根本不是为了和平而去的。 “时候也差不多了……”“永恒之血”看了看墙角的挂钟。 “尤斯塔。为他们准备两个房间。”梅丽雅说。 “是。”尤斯塔连道。 有这个家伙盯着，看来这次是很难帮你了，迪米殿下……梅丽雅心道。她所能做的，就是反过来把“永恒之血”和莉洁也粘在自己身边，不让他们去打搅迪米和维多利娅的计划。 第十五章 觊觎 时刻已近午夜，可贝亚特镇的小旅馆里依旧热闹。 一位住在二楼的客商被吵得实在难以入睡，打开房门对大厅里乱糟糟的佣兵们报以愤怒的眼神，可一位长相孔武有力的大汉白了他一眼，他就吓得赶紧把门关上了。 而少女和迪米正在讨论着混入尤斯塔庄园的计划。 约兰塔地区的青壮大部分都要上五国联盟的战场，领地内的治安维护就捉襟见肘了。负责本地日常事务的尤斯塔不得不自掏腰包，雇佣“野蔷薇”和自由冒险者负责庄园的日常警备，这给了少女和迪米光明之世混进庄园的机会。 伊丽莎白?道格拉斯就被囚禁在庄园的某处。 少女没有发现：在自己和迪米说话的时候，有一对眼睛时刻盯着自己。 …… 赌桌旁。 众人赌注越下越大。“牛眼”却提前结束了他的赌局。一阵琐碎的骂声响起，“牛眼”压根懒得理会他们。作为庄家，他已经小赚了一笔，根本不在意别人怎么想。 “牛眼”还在收拾满桌的铜板，一个披着斗篷，戴着兜帽，腰间插着战刀的高瘦身影坐到了他身边。 “说。”“牛眼”看都不看那人，嘟囔道。 高瘦身影发出一声不屑的低笑。那是一个有些尖锐的女声。此刻旅馆一层的佣兵不下二十人，可连少女在内，女战士总共也就三人而已。 “有件事，”披着斗篷的女佣兵说，“需要你办。” “说。”“牛眼”仍旧只回答了一个音节。 这位女佣兵兜帽下的面容，是一张满是伤疤，半边仿佛被强酸泼过，彻底毁容的，“狰狞”可怖的脸。 女佣兵凑近“牛眼”耳边细语了一番。“牛眼”停止了手上的动作，皱起眉头。 “让我帮忙，把你们团长瞧中的女人搞到手？”“牛眼”皱起眉头“……让你们团长自己来找我。” 毁容的女佣兵凑近“牛眼”，一手揽在他肩膀上，另一手却把一枚满满当当的钱袋悄悄塞进了“牛眼”口袋里。“牛眼”感受着自己腰间的重量：那毫无疑问是一整袋的银币。 “牛眼”哼了一声。 “就那么不想给人瞧见？” “你只要说答应，还是……”女佣兵的嗓音冷了下来。 “我答应了。”“牛眼”表无表情的说，便继续整理桌子上的铜币。 “你不问团长看中的是谁？”女佣兵奇道。 “当然是角落里那小丫头，”“牛眼”皮笑肉不笑的说，“连上你，这屋里也就五个女人。你们团长看中了哪位女侍，还要耍计谋？还是说，他看中了那个黄脸婆？” 女佣兵尴尬一笑。两个女侍自不必说，房间里的三个女佣兵，除了她自己之外，邻桌那个小眼睛，鼻梁高挺，脸色蜡黄的女人，在粗鲁的女佣兵中都只能算是中下水平，他们团长自然是瞧不上的，更别说专门找“牛眼”帮忙了。 “我收了钱，”“牛眼”瞥了女佣兵一眼，“自然会给你们办事。怎么，质疑我的信用不成？” 女佣兵连连摇头。他们在五国联盟的非法佣兵团中也能排在前三，却也不愿轻易得罪这位手眼通天的“牛眼”。说话间，“牛眼”已是将赌桌上最后一枚铜币也收进了钱袋里，眼角的余光，却是在角落里的少女身上转来转去。 “那小妮子啊，”“牛眼”一边把新的钱袋用绳子系起来，一边嘀咕，“唔，你们团长眼光不错。再过得两年……不，就是现在，稍微打扮打扮，也是一等一的大美女。哼哼，想不到在这种地方，还能挖出这种一流的货色。” 女佣兵却显得不放心：“给我小心些，‘牛眼’。”他们佣兵团人数众多，今次却只有三个到了奥卡德，能被尤斯塔先生雇佣全靠“牛眼”做中人，没了“牛眼”，他们还真是“孤掌难鸣”。 “你也转告你们团长，”“牛眼”淡然道，“叫他放耐心点。这小姑娘，怕不是那么容易搞定。” “因为那……男孩？”女佣兵用狐疑的眼神瞅了一眼坐在少女身边的迪米。 “他是正式的‘野蔷薇’。”“牛眼”说。 “原来如此，”女佣兵“哦”了一声，“怪不得，怪不得。”语气里却不是很在意。 “我就说到这了，反正你们还要一起执行任务，机会有的是，”“牛眼”懒得多说，“你们等我行动。你们团长要先忍不住毛手毛脚的……我就不管了。”说罢，牛眼汉子就趴在桌子上，好像睡着了一般。 女佣兵叹了口气。他们团长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贪色！就这点，让他在佣兵公会混不下去，只能出来单干。少女只是突然闯进来的一名“女佣兵”而已，他们团长立即便两眼放光的想弄到手！ 戴着兜帽的女佣兵忍不住又多打量了少女几眼。 即使是追求灵活的女战士，往往也会弄一件轻皮甲护身。可少女身着一身黑色布衣，似乎完全舍弃了防御，与其说是战士，倒不如说是盗贼或斥候。可盗贼又怎会选锤矛这种“笨重”兵器？ 在戴着兜帽的女佣兵看来，少女之所以如此，不是经验过于浅薄，就是囊中羞涩，压根拿不出护甲的开销。就是这柄看似精致的锤矛，怕也不是她自己买下的——看她那小身板，又能有多大力量？多半是偷来的，或者捡来的兵器。 “区区个杂鱼。”戴着兜帽的女佣兵暗想。这种杂鱼，还是女人，在五国联盟想给领主当兵都没人会要，做个杂兵、炮灰，说不定哪天就忽然死掉了。 “这种姿色，倒不如给老爷们当个侍妾，或者给谁家公子做个‘侍卫’，还过得逍遥一些，可惜啊，碰见我们团长，”戴着兜帽的女佣兵心道，“还是说，她旁边那男孩，就是……嗯，他年纪轻轻就是佣兵公会的正式成员了，的确可能是凭了家里的关系。” “事情说好了？”那位体格清瘦的团长一身厚皮铠甲，正在和一名女侍“热络”的谈话，听见手下回来，头都不回的说道。 “好了。”戴着兜帽的女佣兵恭敬的说。这次团长只带两个人出来，承诺的路上不碰女人……只坚持了三天，就打了水漂。 …… “呵……” 趴在桌子上的“牛眼”，双眼半睁半闭，却把屋子里发生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特地带这么个毁容的丑八怪出门，托曼，我的老朋友，你倒也是想‘改过自新’啊，”“牛眼”自言自语，“可惜，这就憋不住了！啧啧……” 托曼团长那见了女人就走不动路的脾气，也算是远近闻名了。 “我也就能稍稍帮你了。”拍了拍腰间鼓鼓囊囊的钱袋，“牛眼”脸上露出奇特的笑容。 自从五国联盟最强的非法佣兵团首领阿列克谢带着他的手下一起在帝国失踪后，五国联盟的非法佣兵们便混乱起来。每个团长都想坐上阿列克谢的位置……可是这个位置，却不是那么容易呆的。 第十六章 躺着中枪 突然—— 吱的一声，旅店的大门被扯开了。秃顶的老板开始还以为是又有哪个粗心大意的佣兵迟到了。他等着客人抛来铜板，可过了许久也没有动静，反而是旅店里嘈杂的佣兵们渐渐安静下来了。 老板奇怪的抬起来头来。半秒钟后，他就满脸堆笑，深深的弯下腰去，向那位来客行礼。 “马切伊大人。”他说。 这是一位三十岁上下的方脸男子。他身材高大，披着浅灰色的毛皮外套，一头金色短发颇为茂密，只是神情略显傲慢。 马切伊的目光在现场的每个人身上扫视而过。有一半的人向他点头以示尊敬，可也有近一半的人面露疑惑之色。少女只是淡淡的瞥了此人一眼。 刚刚还趴在桌子上的“牛眼”站了起来。 “马切伊会长。”他低声道。 然后，仿佛是怕大家还不明白似的，“牛眼”洪亮的声音回荡在旅馆里：“这位是马切伊先生，佣兵公会的分会长。……不瞒大家说，这次尤斯塔老爷肯雇佣大伙，马切伊会长至少有一大半功劳。” 马切伊会长却笑了起来：“我只是佣兵公会在尤斯塔地区的代理会长而已。等到老会长回来，我还是副会长。雇佣你们是尤斯塔老爷的恩典，我？只是负责给你们安排活儿罢了。” 有两位佣兵向马切伊扬了扬手里的酒杯以示尊敬。一般佣兵公会的“野蔷薇”很少愿意他们这些非法佣兵扯上关系，而马切伊会长显然是个例外。 “你们这些‘自由冒险者’，”马切伊会长说，“平时散漫惯了。这次在老爷手下，你们可得老老实实的。生出事端老爷怪罪下来，我也回护你们不得。” “是，”“牛眼”笑道，知道马切伊会长是在敲打他们，“可会长你特意赶来，不单单是为了这点小事吧？” 马切伊嘴角微微翘起：“我的确有个坏消息。” 房间里的空气一下子沉重起来。包括少女和迪米在内，几乎每个人都把视线投向马切伊会长。而会长就像是要吊大家的胃口似的，故意停顿了几秒。 “刚刚收到黑星堡的飞鸽传书，我们得到了意想不到的支援，”马切伊说道，“因此原本欠缺的兵力，就不是那么紧缺了。” 佣兵们的表情不由得一变。兵力不紧缺了，这也就是说…… “原本，老爷打算让你们直接打道回府，可眼下乃是用人之际，高手多多益善，”马切伊会长说，“你们是在老爷出征的时候留在约兰塔的，贵精不贵多。你们可懂我的意思？” 没有人答话。有几个人轻轻点头。 “‘牛眼’，”马切伊问道，“这里共有多少人？” “公会佣兵都住在客房里，”“牛眼”低声道，“这里的二十名战士，只有那边那位小哥……” 他指指迪米：“他是公会的人，其余十九名闲散战士，都已在这大厅里。” “很好，”马切伊点头，“老爷和公会签了契约，公会的人，老爷自然要全部雇佣！至于其他人……” 他顿了顿：“原本，我想有一半人就够了。可诸位毕竟远道而来，我也不好意思一口气把你们都赶走……这样吧，十九个人，你们就淘汰三个！留下十六个，剩下的三个，从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这是我看你们个个像是高手，才给你们这许多名额……住在其他旅馆的人，可没你们这般好运。” “牛眼”大声说：“请问马切伊会长，哪些人留下，哪些人离开，我们自己定？” 马切伊会长哈哈大笑：“那是自然！你们又不是我的部下。谁走谁留，你们自己定。‘牛眼’，我希望后天下午你能带着让我满意的十五个人，准时出现在尤斯塔庄园里。好了，我还有其他要事……告辞。” 马切伊会长说完这番话，便推门而去。 小小的旅馆，一下子吵闹起来。 …… 戴着兜帽的女佣兵目光看向“牛眼”。她知道“牛眼”曾经和马切伊合作过数次，最了解他的脾性。马切伊刚刚故意那么说话，十六个名额，至少“牛眼”就先占了一个。 可是，不等“牛眼”发话，就有人沉不住气的先开口了。 “好极了，我们……十八个人，需要清理出六分之一。”说话的是一个小麦色头发的青年，他背着一把双头战斧，大冷的天却光着半边膀子，露出结实的肌肉。 “你是谁，轮得到你下发号施令？”一名脸色蜡黄的女佣兵冷笑。 “在下加尔，”青年用不屑的眼神瞥了黄脸女佣兵一眼，“没听马切伊大人说？我们十八个人中，滚蛋的……自然是最弱的三个。” “那又如何？”戴着兜帽的女佣兵说。 “比一比，自然知道。”青年说。 迪米看不下去了：“诸位，马切伊先生要大家完好无损的到达公会。直接比武只怕不好吧。只怕最弱的三个没比出来，大家先有一半身上带伤了。” “众目睽睽之下，你们还想比出人命来不成？”“牛眼”冰冷的声音也响起，“要比我没意见。只得较量拳脚，谁敢动兵刃……我就直接把他从名单上开除。” “还是公会的人明白事理，”那名叫加尔的青年说道，“好吧。大家也不用个个来比。我们只消摆个擂台，赢了留下，输了滚蛋，连比三场。” “那谁当擂主？”黄脸女佣兵说，“对手是擂主自己选？还是大伙儿主动挑战？” “怎么？怕了？”加尔冷笑，“我还想连着打三个呢。” “你说老娘怕了？”黄脸女佣兵怒极反笑，“好！我就第一个上去比。我的对手……” 她指向坐在角落里的少女：“嘿，小丫头。就是你。” 少女愣了愣。她一下子就成了所有人瞩目的焦点。 迪米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黄脸女佣兵却是另一番心思：她八成不是加尔的对手，环顾四周，她最有信心打赢的就是体格娇小的少女了。柿子得找软的捏，与其等自己被别人挑战，不如先打赢较弱的对手确保自己的名额再说。 “呵……” 角落里传来一个男人的笑声。 那是站在角落里的，亚麻色头发的英俊佣兵。带着兜帽的女佣兵站在他身边。 此人，自然就是那位“看中”少女的非法佣兵团团长了。 “你还真是，臭不要脸，”那团长朗声道，“这位小姐，恐怕更擅长闪避和速度，却被迫要在这狭小的擂台上和你硬碰硬？我托曼就没你那么厚的脸皮。” “你……”黄脸女佣兵认出了这是五国联盟鼎鼎大名的托曼团长，不由得气急。 “西比尔，”托曼团长冷笑，“去和这胆小的女人比一比。” 戴着兜帽的女佣兵发出尖利的笑声。她掀开自己的兜帽，露出隐藏在阴影中的脸。 小旅馆里响起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这是一张怎样的脸啊！半边满是刀疤，而另一边则干脆像融化了一样……要不是两只眼睛还勉强完好，单从那变成两个小孔的鼻子和一条缝隙般的嘴巴，简直无法看出这是一张人的脸。 “呃……”不管是胆大包天的加尔，还是黄脸女佣兵，都被吓了一跳。 这毁容女佣兵心中却是明白……少女是她团长“看中”的女人，托曼团长可不会坐视他想要的女人白白遭殃。虽说少女战败，托曼团长也能得到他想要的，但…… 托曼团长可不想看到少女那美丽的脸蛋被人殴打。 至于自己这部下是赢是输？管它呢！ “怎么不说话？”那毁容的女佣兵西比尔冷声道，“我看你也就欺软怕硬。” “够了。” 少女忽然开口。 从刚刚开始，她就处在躺着中枪的状态。自己明明一句话也没说，凭什么服从这些杂鱼的安排？好像在众人心中，自己只要出战，就必败无疑似的。 “我的对手由我自己决定，”她站起身来，直视黄脸女佣兵，“是你想和我打吧。那就来战。” 迪米张了张嘴，却没有阻止少女的意思。他知道少女不擅长这种斗殴，但有“完美之躯”的少女，绝不会输给这种路人佣兵。 托曼团长就不能淡定了。他向身边的西比尔使了个眼色。 “哦？小丫头，想不到你还挺勇敢的，”毁容的西比尔说，“好吧。不用理会那个傻瓜。我做你的对手。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少本事。” 坏人得由自己来扮，西比尔想。她做好了故意输给少女的准备。等少女“艰难取胜”之后，团长再教训自己一番，少女对自家团长还不得感激涕零？ “不用了，”少女却是懒得理会，“我先收拾了这黄脸婆再收拾你。”言下之意，竟是要连战两场。 “维多利娅，注意……”迪米低声道，有点担心少女引出无谓的事端。 “没事的。”少女面带笑容的说。 “哼，”加尔往地下啐了口痰，双手抱胸，“真是胡闹。”他压根就没把这几个女人放在眼里。自己一只手就可以打她们三个！ 他完全没注意到，他背后托曼团长那怨念的眼神……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十七章 擂台 说话间，几位好事的佣兵已经拉开桌子，在旅店的一角搭建了一个简易的“擂台”。那麻利的动作，简直让少女怀疑他们是不是成天在做这种事。 毁容的女佣兵西比尔重新戴上了自己的兜帽。众多佣兵对着少女指指点点，对少女“不知天高地厚”的行为都颇不以为然。几个佣兵注意到少女的美貌，有点帮少女出头的念头，可转念一想，又呆在原地没有动弹。 …… 少女走近擂台。 这倒是一个测试“完美之躯”的机会。少女前阵子在帝都忙得一塌糊涂，锻炼近身格斗的机会本就有限，实战的机会更是可遇不可得。 “我听见了，你是叫维多利娅，对吧？”黄脸的女佣兵板着脸说。 “我猜你不打算和我礼貌的互通姓名，黄脸婆。”少女挖苦道。 “切……伶牙俐齿的小丫头。” 黄脸的女佣兵脸上浮现出怒色。她是打算趁着少女问她名字的时候好好嘲讽一顿这个不知进退的小女孩，谁知反被对方抢了先。 “啧啧。看来你是真的连名字也不敢报了。”少女“穷追猛打”。 “……萨蕾。马上就让你闭嘴。待会儿你满地找牙的时候，可别怪我没警告你，”名叫萨蕾的黄脸女佣兵恶狠狠的说，“到时候你就算求饶也……” “原以为你是个笨嘴拙舌的蠢蛋，”少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没想到嘴上的的功夫如此犀利。真是人不可貌相。我记得我们是要比拳，而不是较量动嘴的本事吧？要是和你这种只有叫嚣响亮的人对嘴，恐怕咱们满屋子人加起来也要甘拜下风……！” 几个佣兵发出嗤笑声。少女根本就是倒打一耙，可怜那名叫萨蕾的黄脸女佣兵原本就不是能言善辩之辈，又如何说她得过？ “好！好！我记住你了，”萨蕾气得脸都泛红了，“清清嗓子吧，臭丫头。我会让大伙好好欣赏你的哀嚎……” 少女轻轻一跃，就进了擂台。 “挑衅本小姐已经听腻了，”她懒洋洋的说，“来一场酣畅淋漓的对殴吧，黄脸婆。” 【哇。你这……本事是哪儿学的？】小薇目瞪口呆。 【只是感觉身为佣兵的话，就应该这样损人。实际效果也不错不是吗。看，她气急败坏了。】 对方已经主动向自己发起了攻击。 萨蕾一记凌厉的扫堂腿，少女后跳躲开，又侧头在千钧一发之际躲开了对面的直拳。接下来的第二发扫腿，已经站在擂台边缘的少女看似已是避无可避，却凭着反射速度的优势滚地翻滑向另一边。 只是不等少女重新摆出架势，对方狂风骤雨般的拳头又接踵而至。 “唔……” 少女手忙脚乱的抵挡着萨蕾的攻势。 【她完全发狂了啊！这不是玩火**了吗？】 【安心。激怒过头了。但这样的攻势不可能一直维持下去。】 …… 感到措手不及的不仅仅是少女本人。“牛眼”原本在角落里开了一个关于双方胜负的小小的赌局，可战斗突如其来的开始，他不得不立即宣布停止下注。 人群中传来一阵不满的吼声。 迪米盯着擂台上的战局。维多利娅是把对方当成了试招的靶子？可看样子，和他预想的一样，维多利娅并不善于这种无规则的拳脚斗殴。还是小心点为好啊，维多利娅…… 虎背熊腰的加尔正在擂台旁观战。战局“不分胜负”，少女比他想象的要顽强多了。 “喂，加尔。”亚麻色短发的托曼团长，把手搭上了加尔的肩。 “啥？”加尔露出不满的神情。 “你应该认识我。”托曼团长说道。 “大名鼎鼎的托曼团长，”加尔说道，“你们可没少抢大爷我的活干。这次就先放你一马，不和你算账……滚开。” 觉察到托曼团长没有挪开手的意思，加尔的脸色阴沉起来。 “不要急着发火吗，加尔，”托曼团长一笑，露出苍白的牙齿，“我只是想问。待会儿她们两个分出胜负，你打算怎么办？” “啊？”加尔大声说，“你是白痴吗？” “打完是谁站着，谁躺着，你就无所谓了？” “本大爷干嘛关心两个垃圾的胜负？”加尔不屑的说。 托曼团长的嘴角翘起。很好，他想。你惹怒我了。 在他的安排中，少女本不用上台战斗。想到这么漂亮的少女可能在战斗被打得“花容失色”，托曼团长把气全都撒在了提出打擂台的加尔身上。 “西比尔！”只听托曼团长大喊道。 “在。”戴着兜帽的毁容女佣兵上前。 “你退出吧，”托曼平静的吩咐道，“这个地区情况有变。你不用和我一起行动了，就好好的在这收集一番情报，回报给五国联盟的兄弟姐妹们。” “是。”带着兜帽的西比儿迅速答应。 “现在只需要淘汰两个人了，加尔。”托曼团长转向加尔。 加尔愣了愣。 “你胆敢消遣老子？”他怒吼道。 “刀剑可不长眼，弓箭也不会看你是谁，”托曼团长顾左右而言他，“比赛拳脚的胜负决定去留？实在太蠢了。” 加尔握紧拳头。人们注意到了这场擂台边上的口角，不少人把目光投向他们。 “你再说一句，”加尔说，“我就揍扁你，托曼。我警告你——” “在战场上是不只看力量的，加尔，”托曼团长耸肩，“依我的浅见，维多利娅小姐可比你更有用。脑袋里都长了肌肉的人，才是根本不需……” “够了！” 加尔一拳向着托曼团长打了过去。可面对这虎虎生风的一拳，托曼只是稍稍侧身，就完美的躲开了这一击。 “既然你这么想退出，”托曼团长冷冷的说，“我就成全你。” 他的身子已经闪到了加尔侧面。 咚！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托曼基准且很的沉重肘击，已经不偏不倚的击中了加尔的后颈。 “呃……” 加尔一个趔趄，扑倒在地，只是抽搐。托曼哼了一声，用靴尖把加尔翻了过来。他已经口吐白沫了。 “找个地方让他躺着，不要在这碍事，”托曼团长说。 周围一片寂静。 “现在只需要淘汰一个了。”托曼团长双手抱胸。 …… “多管闲事。”注意到台下的情况，黄脸女佣兵萨蕾咬了咬牙。她正在不住的喘息。如潮的攻势确实让她占尽上风，可她本人的体力消耗也很大，而且没能击中少女几次。台下的插曲，的确给了她些许恢复体能的机会。 “不攻过来吗？”少女嘟了嘟嘴，“黄脸婆，这就不行了？” 少女的体力消耗远远比萨蕾更小。或者说……根本称不上“消耗”。 真不知她那小身板哪来这么大力气……萨蕾咬牙。少女的格斗技远远算不上精妙，但耐力和爆发力实在是超乎她的想象。 “喝呀！” 趁着少女说话的功夫，萨蕾再一次向着少女发动了突击。再节省体力也没有用了。给那个装模作样的臭丫头一点颜色瞧瞧……！ “唔？！” 萨蕾看似朴实无华的直拳，在半途速度忽然加快。这一下变速打乱了少女的节奏，全力的一拳正中少女的小腹。 这是表面上平平无奇，实则节奏突然变化的一拳，正是她的绝招。 “呃……” 少女的小腹深深的凹陷了下去。这一拳真重啊……！ “躺！” 萨蕾的攻击宛若风暴，倾泻在少女身上。先是一记直中太阳穴的侧踢，然后是对着腹部接连不断的疯狂拳击。少女“踉跄”着后退。 【你在干什么呀！】小薇惊叫。 【完全能承受住，】少女说，【放心吧。】 她甚至瞥了一眼台下迪米的表情。 “呀……” 脸上结结实实的吃了两拳，少女吐出一口血沫。 “躺！”萨蕾结结实实的上勾拳打在了少女下巴上。少女娇小的身躯腾空而起。不等少女的身体落地，萨蕾又抓住她的胳膊，来了一下过肩摔。 少女娇小的身躯躺在地上。 萨蕾喘着粗气。她险些坐倒在地。刚刚的一系列连击的确耗尽了她的体力。 黄脸的女佣兵居高临下的瞥着自己的对手。少女双眼紧闭，嘴巴微微张开，一动不动。 于是萨蕾松了口气。 “喂，”她转过身去面对大部分观众，“看见没？是我赢……” 可下一秒钟，她从观众的表情上，读出了剧变。 萨蕾身后，少女已经站了起来，从后方将萨蕾的腰部抱住。 【果然是完全没事……】小薇吐槽。 其实真的挺疼的……少女想。“完美之躯”的承受能力也不是无限的…… 【即使真的接近极限，大不了把手伸进口袋，借助次元袋里“光明之世”的力量再一次强化自己的体能。】 【亏我还以为你有别的策略……】 【好了好了……】感受到怀中萨蕾不住挣扎，少女决定速战速决。 虽然很想用一击就结束战斗。但少女实际上使出的，是接连不断的摔技。 先是一击拱桥摔，察觉到对手还在动弹之后，又像挥舞兵器一样举起萨蕾的身体，再一次拍在地上。萨蕾惨叫着，终于渐渐不动了。 “呼……”少女也真的担心把萨蕾给杀了，于是停手。 场面静默半晌。然后，台下逐渐响起一阵议论声和咒骂声。 “是你赢了！”远处的“牛眼”宣布道。 这次比赛没有正式的裁判，也没有读秒。除非外人出面阻止，就算是一方被打到求饶，也可以继续进行下去。而眼下的萨蕾，显然完全失去了意识。 众佣兵对昏迷不醒的萨蕾没有一丝同情。这次较量也没有不得追击倒地者的规则，少女倒下的时候萨蕾没有继续追击而是转身宣布自己的胜利，被翻盘了怪不得人。 ……其实，萨蕾已经筋疲力尽，根本没有继续展开进攻的体能了。 “干得不错，维多利娅。”台下，托曼团长轻轻的鼓起掌来。他和其他经验丰富的佣兵们都瞧出来了，少女虽然技巧上极为平庸，可无论是力量还是承受伤害的能力都十分惊人。 难怪选择那种锤矛做武器……！ 迪米却是一脸忧色。同样是“完美之躯”，迪米徒手两招之内就能解决萨蕾。战斗技巧的差距，实在太大了。 “必须，帮她想点办法了。”迪米忧心忡忡。 少女也是有一点郁闷。“完美之躯”对普通人优势的确很大不假，但她原以为自己的格斗技已经有所进步了，谁知道徒手对付一个普通女佣兵招数上都“没有优势”。 而且，看大家的反应，我是不是当做了那种挨打到怒气满了才能反击的角色？ 第十八章 少女的卫队 葛雷克熙亚帝国境内。 帝都城郊的一处训练营内里。 “小伙子们，姑娘们！”广阔的操练场上，一身戎装的阿尔碧娜?葛雷克熙亚站在排成整齐队列的男女士兵面前，飒爽的训着话，美丽的金色长发在晨曦中随风起舞，“给我站好了！” 凯特林娜公主站在姐姐身侧。论训话，她不如姐姐；而论操练士兵，她还是愿意和姐姐比赛一番的。 士兵们一个个站的笔直。总算被选上了。这可是加入帝国最精英军团千载难逢的机会啊！他们中有普通职业士兵，有行将退役的义务兵，有从家乡领主那毅然辞行的侍卫，也有来自民间的武者…… “你们的统领，维多利娅殿下目前不在帝都，因此，由我和林娜来甄选你们，”碧娜声音洪亮，“有意见的话，可以现在退出。” 没人说话。能被公主殿下亲自教导，傻子才抗议呢。 “嗯，”碧娜很满意众人的表情，“很好。你们都通过了第一轮选拔，想必维多利娅殿下需要怎样的士兵，你们已经很清楚了……” 皇帝给少女的名额足有一千人，但少女思前想后，决心暂时只招募一百人。再多的人数对自己也无用，还不如优中选优，将来这些人中也许就有人能发展为自己真正的助力。 明知困难重重，报名的家伙还是不知道有多少，其中大部分连第一关也没过就被刷了下去。没办法，维多利娅女士为大家设计的第一道关卡就不是考较武艺，偏偏是笔试。 想在少女麾下做事，单懂得流畅的书写和四则运算可过不了关，还得掌握些历史和地理常识。这次考试一举淘汰了一多半人。 帝国有教会学校和贵族义塾免费进行识字教育，可偏僻地区依旧有大批人没法读写，就算是在繁华的帝都，只会写自己名字的武夫也有不少。 “……在这的共有九百九十七人。但听好了，你们总共只有一百人会被选中。剩下的八百八十七人，哪儿来的回哪儿去。明白吗？” “明白！”近千人齐声应道。少女设置的报名条件只有不满二十二岁这一条，是以在场的都是年轻人。 “很好，看来你们已经进入状态了……”碧娜微微点头，“原本，你们占用的是‘枫霜军’的编制，而‘枫霜军’只收女性士兵。你们是维多利娅的亲卫队，就不用受这个限制。我得提醒在这的姑娘们，别以为你们能在录取标准上占到什么便宜。” 这次帝都周遭凡是能报名的女兵，将近三分之一都报了名，而男兵报名的比例虽少，论绝对数量倒比女兵多了不少。不幸的是帝都的小伙子们似乎比姑娘们更不擅长考试，一轮筛选下来，留下的男兵只有四百九十八人，女兵则是四百九十九人，反而比男兵多了一个。 “现在，无论你们在之前的考试中得了多少分，全部没有意义，”碧娜朗声道，“在今后的训练中成绩排在前一百的人，就成为维多利娅殿下的亲卫。……怎么？” 碧娜瞥了一眼诸多女兵的神情：“露出那种表情，是没信心和小伙子们竞争吗？我实话告诉你们，这次的训练包括体力、武艺、纪律性等等，基本都是靠你们之间的对抗决定成绩。没自信和男人对打的话，就赶紧给我滚回去。还有小伙子们也一样。不想被女生超越的话，就拿出点男人的样子来！谁对这样的安排不满意，想要退出的人，现在可以退出。” 没人搭腔。几个女孩子嘴唇微微颤动，似乎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没发出任何声音。 “那么，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们的教官，”碧娜说，望着九百九十七名青年男女，“现……嗯？” 一位身穿灰色长袍的青年，突兀的出现在了训练场的另一端。他的步子不大，可却好像转眼的功夫就走到了碧娜身侧。 “休息一会。”碧娜皱眉，对着众人下令。 碧娜和林娜姐妹两人向着歌特走去。 …… 训练场旁的一颗大树下。 “怎么了，歌特？”林娜问道，“一大早跑过来。” 灰袍青年歌特露出苦笑。 “迪米和维多利娅，”他说，“似乎是遇到了点麻烦。他们可能无法得到应有的支援了。” 碧娜和林娜都是一惊。歌特之前只是告诉他们，迪米和维多利娅去国外执行一件重要任务。 “那……”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歌特说。 “你要去帮他们吗？”林娜说。 “没错，”歌特轻轻点头，“迪米和维多利娅都是先传送到帝国边境，然后翻山越岭前往目的地。想要及时支援他们，就必须比他们更快……因此我打算，直接空间传送到终点。” “你们的目标在奥卡德吧，”碧娜担心的问，“你打算直接闯进去吗？” 歌特微微一愣。原来早就被看穿了啊…… “维多利娅和迪米都不怕，”歌特说，“我又有什么可怕的？我不会让他们遇到危险的。” “我也要去。”听说兄长和少女有可能遇到危险，林娜着起急来。 “你留下来，”歌特皱眉，“你还要训练这些士兵……” “有姐姐在就够了。”林娜说。 “那种事情等会再说，”碧娜说，“歌特，你特地来找我们，不只是为了说这些吧？” “啊啊。有件事要拜托你。”歌特严肃的说。 “什么事？” “帮我看好一个人。”歌特的声音显得有些低沉。 “……谁？”碧娜心中隐隐有了些许不想的预感。 “第四黑之使徒，‘苍白之月’莱维?费奥多罗维奇。” “是他？” “莱维。我不清楚他在谋划些什么。但请务必和克利夫大哥一起，盯好他。” …… 很快，歌特离去了。碧娜满脑子都是歌特刚刚的警告，可还是立即回到士兵们面前，马不停蹄的开始重新发号施令。 “全体，立正。” 刚刚还在交头接耳士兵们安静了下来。 “我不在的时候……”碧娜扫视着士兵们，笑吟吟的说，“你们可是聊的很开心呢。别猜了，他不是我那位未婚夫，只是一位军械供应商罢了。嗯，作为你们多休息了十分钟的代价，现在立即给我做一百五十个深蹲怎样啊？” 众人哗然。 “现在立即给我做！”碧娜喝道，“再磨蹭的话，就淘汰做得最慢的人！” 林娜已经追着歌特走掉了。今后的训练，就得自己一个人撑着了…… …… 远处。 一位手执水晶般法杖，身着黑袍的清丽黑发女子，正在默默的看着这一切。 她正是第三黑之使徒，“冥府之蝶”芙兰贝尔?马提亚。最擅长幻术的她借助老师留给她的神器阿尔图赛之杖，连歌特也发现不了她的踪迹。 “奥卡德？”她轻声自语。 仿佛笼罩在迷雾中的女法师，悄无声息的消失在原地。 第十九章 冥府之蝶 数日之前，一月一日。 授勋仪式结束之后的下午。 帝都，一处偏僻的小酒馆里。 “有趣的计划，”一身淡紫色连衣裙，气质清冷脱俗的“冥府之蝶”芙兰贝尔??马提亚一边端详着坐在对面的少女，一边用轻轻手指缠绕着自己瀑布般的黑色长发，“可是，这和我，有关吗？” 少女能通过克利夫联系到芙兰贝尔??马提亚纯属意外之喜。可只有在面对约翰??歌特的时候，芙兰才会完全卸下她的心防“面具”。 “所以拜托啦，”一身黑衣的少女说道，尽可能保持心平气和，“我打算伪装成普通的非法佣兵出去冒险。你是幻术和伪装方面的专家。有你在……” “我是喜欢幻术，”芙兰淡淡的说，“也领导过黑色浮空城内的地下帮会。可那不是非法佣兵团，我的幻术也和伪装没什么关系。” “你……”少女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她只是在故意消遣你吧……】小薇说。 【我记得她不是这种人啊……】少女闷闷的回复。 “不过，你的那份心意倒是也值得敬佩，”芙兰双手托腮，“……我姑且问一问你。你希望我给你什么帮助呢？” ……看在她肯协助的份上，就不和她计较了。 “你和那类人混的比我多。在他们面前，有什么要去特别注意的？” “注意的啊，”芙兰眨了眨眼，“没有呢。” “没有？” “恕我直言，维多利娅，”芙兰说，“你感觉你现在的样子，像一个非法佣兵吗？” “根本不像。”少女无奈的说。 “其实有点像。”这句话是小薇通过少女手指上的幻声戒指说的。 嗯，仅限于穿这身黑衣的时候。 “啥！”少女大惊。她没想到小薇的看法竟然会和她不同。 “就是这样，”芙兰轻轻的说，“‘正常’来说，你的体格，你的教养，你所有的一切都和那些法外之徒相去甚远。要知道就算是天生的演员，也无法抹煞那些已经深入骨髓的气质。你无论再怎么努力，只要别人眼睛没坏掉，就可以识破你的伪装……应该是这样才对。” “应该是这样？”少女奇怪的问。 “也是一般幻术师的看法。听好了。帕拉梅德斯老师曾经说过……”芙兰举起桌子上的酒杯，将其中橙黄色的果酒一饮而尽。 “什么？” “他说‘对于大多数人，根本无需用上幻术。因为，大多数人，就是天生的瞎子而已’。” “……”少女无语。 “单单是打扮，就足够招致很多误会了。”芙兰说。 少女哑然。的确。无论是迪米还是梅丽雅，都是敏锐而见多识广的人，可在特定局面下，都不约而同把穿成“黑衣人”的自己当成了强盗或可疑人物。 “并不是说，拙劣的伪装不会被瞧破，”芙兰说，拇指和食指捏着空空如也的小酒杯晃来晃去，“我认为老师的意思是，与其担心别人识破自己的伪装，不如先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只要你在正确的时间出现在适当的地点，就算你的伪装何等糟糕，大部分人仍旧不会去留意。而对那些已经起疑的人，再完美的幻术也是毫无用处吧？” “……连自己也相信自己的谎言，就算这个谎言再如何荒谬，也会有一群人上当，他们自动会在脑子里帮我自圆其说，”少女叹口气，“至于我能做的，就是交给运气。你莫非是这个意思？” “理解的很快吗。”芙兰“吃惊”的说。 “快个毛啊！”少女叫了起来，“相信我，芙兰，这只是故作高深的废话！心灵鸡汤！” “我不知道那个心灵鸡汤是什么东西，”芙兰皱着眉，“但是，维多利娅，你要明白，你将面对的是极为复杂的情况。没有什么万能的建议。如果一定要提出建议的话，就是你可以相信自己就是那个自己扮演的角色。” “……我明白了。” 少女深吸了一口气。自己已经成功的让迪米和梅丽雅产生了误会，没道理就会被其他人识破伪装。 “这里是我发明的几个小法术，”芙兰说，“你可以抄录一下。如果你的伪装被怀疑，随机应变的时候可能有用。” …… “十分感谢你，芙兰，”解决了一桩心事，少女心满意足的说，“不过，我还有另一个更……具体的问题想问问你。” “说吧。”芙兰说。要不是看小薇的确有幻术的天赋，她才懒得和少女讲那么多话呢。 “和那些非法佣兵相处，免不了要动武，”少女说，“可我不想随便拿出‘光明之世’。在酒吧啊小巷啊之类的地方打架的诀窍，你能教我吗？” “哈？”芙兰第一次露出了“你在逗我吗”的表情，“这种问题，你去找那两位公主阁下。” “我听说你有一套战斗中施法的技巧。你不是说你领导过浮空城的地下帮会吗？那免不了和人打架，至少看别人打架吧？” “你怎么连这种事情都知道……”芙兰无奈，“好吧。我过去琢磨过低级法师怎么在肉搏战中暗藏法术。但那主要是对非施法者隐藏自身法师身份的手段。并不适合你。” “我是半路出家的秘仪战士。”少女嘟囔。 “不同于弓术和骑术之类，”芙兰轻声道，“即使在技巧上欠缺，你也是帝国数一数二的天才狂战士……” “谁说的？” “约翰。” “我下次一定掐死他。”少女额头上浮现青筋。 “听说你作战的时候有时会奋不顾身，甚至用血肉之躯迎接对手的攻击。这是为什么？” “……只是‘效率’的考虑罢了，”少女诚实的说，“我的武艺实在是称不上高明，要把秘仪兵器的战斗力发挥到最强，就只有选择最简单粗暴的手段才行。如果不能把复杂的局面简单化，就没有胜机了呢。” “因此，才说你是作战的天才啊。”芙兰平静的说。 “……” “你这样的天才，”芙兰说，“又何必求助幻术？你只要听凭自己的直觉去伪装、去作战就好。” “那只是秘仪兵器的副作用……” “秘仪兵器有让使用者精神兴奋，并在一定程度上无视痛苦的效果，”芙兰说，“不过，让一个新手直接具备硬接刀剑的勇气和毅力，与其说是‘光明之世’的力量，倒不如说……是你本身天赋惊人。” “我明白了……”少女似有所动。 “无论你是法师还是文士，现在的你拥有真正战士的直觉。我见过许多酒吧拳手，相信我，不靠光明之世，你也有机会极为优秀的斗士，”芙兰由衷的说，“你是天生的战士。如何在陷入近战时悄无声息施法而避免被对方发现的笔记我可以给你一份，但记住，你能依赖的，只有你自己。” 刚刚你说“下次一定掐死他”的时候，你的眼神，就像一头发怒的母狼一样，芙兰暗想。 “我明白了，非常感谢您的帮助，”少女点头，没有去接芙兰的笔记本，“我会按我自己的习惯去做。” …… 少女离去了。 “有趣。” 芙兰自言自语，然后便消失在座位上。 “两位……”酒吧老板走进座位，却惊愕的发现桌旁的两人已经踪影不见，“人呢？这个位置刚刚有人的吗？” 他拾起芙兰遗留在桌上的银币，陷入了持久的迷惑。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二十章 秘仪火枪 时间回到现在。 奥卡德联邦，约兰塔地区。 黑星堡前。 天刚蒙蒙亮，就已经有许多人影聚集在城堡前。其中最显眼的，莫过于队列最前方全副武装的七十名骑兵，后方则是五百名步兵。 “新赶来的五十骑，加上这里原本的二十骑，”莉洁骑在一匹黑色的战马上，一身精钢盔甲闪闪发光，“横扫数百人的强盗，绰绰有余。” 而在她身边，梅丽雅同样已经披挂整齐。年轻的女将银甲银靴，银枪银马，容颜绝美，水蓝色的秀发在微风中轻轻飘动。可是，她那张令人迷醉的面容上却尽是忧色。 “战争还没开始，莉洁，”梅丽雅低声道，“会让士兵白白折损的。” “事到如今你还说这种话？”莉洁说，“趁战争还没开始，又集结了众多士兵，就应该趁机把心腹之患解决掉。” 梅丽雅稍稍沉默。 “你说得对，莉洁，”圣女叹了口气，“为了我的领民，在大军开拔前，应该先帮他们解决匪患。” 盘踞在约兰塔地区的盗匪主要有两股。一股较大的在东北方的红爪山中建立了据点，时常下山劫掠。而另一股规模稍小，流窜于约兰塔城南方的丘陵地带。当莉洁从尤斯塔先生那里听说了此事后，就立即提出要把这匪患搞定！ 根据斥候的情报，那伙规模稍小的强盗昨天下午抢劫了一处农庄，然后在附近的山谷里扎营。是突袭的大好机会。 “再确认一遍，我率领七十骑为‘尖刀’，突入敌人的营地，”莉洁说，“你和五百名士兵紧随其后。冲破敌人的阵线后，我会立即折返杀一个回马枪，和你的步兵夹击敌人，将敌人一举击溃。没问题吧，梅丽雅。” “谨奉将军之令。”梅丽雅在马上微微躬身。 莉洁说：“梅丽雅，这是在你的领地，用的也是你的士兵，你就不用太过拘泥了。干脆让尤斯塔统率步兵，你我一起冲杀？比赛一下谁能斩下更多的首级？” “不了，”梅丽雅平静的说，“我会和步兵一起为你策应。必要的时候，我会用神术救治我军的伤者。” “可是……” “我会尽可能的降低我军的伤亡，”梅丽雅说，“如果情况危急，我也会施法攻击敌人，掩护我军。” “敌人的数量不超过三百，只是一群土鸡瓦犬之辈罢了，”莉洁说，“没什么值得担心的。单单是我们的骑兵，就足以将他们彻底击溃。更不必说我们的总兵力是他们的两倍。” 梅丽雅点头。敌人没有骑兵，我方无论是人数、士气、装备还是训练程度都远超对面。再加上自己这个神术施法者保驾护航，这种战斗根本不存在风险，我方零伤亡才是值得追求的目标。 可是……为什么仍旧觉得不安？ “莉洁，”梅丽雅忽道，坐下白马发出一声响亮的嘶鸣，“‘永恒之血’人呢？” …… 稍远的某处山崖上。 戴着面具的白袍男子，站在断崖边冷笑着观察着下方的山谷。天色微明，大部分盗匪还在帐篷里沉睡。唯有大嗓门的首领已经起床，正嚷嚷着叫醒其他人。 “就这乌合之众，还算是本地排在第二的盗贼团？”“永恒之血”目光中透着不屑，“约兰塔，的确是个小地方。也罢。莉洁帮了我不少忙，今日我也帮她一次。” “永恒之血”取出一支红褐色的火枪。晨曦下，火枪锃亮的枪身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秘仪兵器‘混沌之眼’。你的威力，就让我见识一下吧。” 要是真正的狙击枪就好了，“永恒之血”无不遗憾的想。不过，秘仪兵器在手，自己也不能奢望太多。 毕竟，自己可是这世界上，“唯一”一个可以同时使用神术、奥术、秘仪三种力量的怪物啊。 说起来，自从得到秘仪兵器之后，自己便能感受到内心深处熊熊燃烧的战意。也许秘仪兵器真的不止会改善人的体质，还会影响个性？ 举起“混沌之眼”，“永恒之血”将火枪对准了下方的山谷。这是一个很好的攻击点，除了几棵枯死的大树，盗匪们没有任何遮掩。 “火元素能量，装填。” “混沌之眼”可以发射普通的弹丸，但“永恒之血”自然是选择了以更加方便的火元素“子弹”。一口气发射的话想必会形成恐怖的毁灭风暴，形成一线则是无坚不摧的穿甲“激光”。而如果小心翼翼的，一点点射出…… “一次装填最多发射八次……不，九次吗，然后就需要重新装填。也足够了。”也许是因为缺乏练习的关系，“永恒之血”足足花了三十秒之间才把火元素能量装填完毕。 “奥术，视力强化。”眼部涌动着蓝色的奥术幽光，“永恒之血”就如同一只猎鹰，将下方的猎物尽收眼底。 “好了。开始了！” “混沌之眼”，喷出死亡的火舌。 …… 第一个被击中的，是大嗓门的强盗首领。 火之光束咆哮着，击中了他的左肩。他惨嚎着倒在地上，左手整个飞了出去。 强盗们惊呼起来。已经醒了的一半人立即拿起武器开始搜索敌人，剩下的人也被吵醒，匆匆的爬起身来。 而等待他们的，是死亡的狙击。 “混沌之眼”几乎每秒都在发射。每一次发射，都有一名强盗应声而倒。一些人被打断了手脚，而另一些更不走运的，则是在胸口被开了个大洞，或是脑袋整个被炸成碎片。 九次射击转瞬即逝。不足半分钟的的间歇，“混沌之眼”中的元素能量重新装填完毕，下一波攻击接踵而至。 “在上面！”不知是谁喊道。下一秒钟，他的脑袋开了花。 在第一轮攻击中就失去了首领，此刻的强盗团就像一片散沙。一些勇悍之徒试图攀登峭壁，可“混沌之眼”的一轮射击就把他们悉数打了下去。另一些人放箭还击，可以双方的距离，他们又如何打得中？ 一分钟不到的时间。强盗们就损失了数十条人命。到处都是残肢和濒死的人。 “呜……快逃！” 伴随着一声恐惧的叫喊，强盗们拼命向山谷外逃去。 …… “永恒之血”感到焦躁。他已经尽可能快速射击了，可强盗们逃跑的速度显然要更快一筹。这样下去的话，超过半数的人都能逃出山谷！ 砰！ 一发射击打在了地面上。一般说来，秘仪兵器会“记忆”一些前任使用者的影像“指导”后辈，但“永恒之血”身为“混沌之眼”的第一位主人，他能依赖的就只有自身的射击技巧。可这位教廷的圣子大人显然从未正经练习过射击。即使有强化视力的奥术，他的准头仍旧令人难以恭维。 明明每一次射击都是瞄着胸口去的，却有超过一半都打在了别处。随着强盗们开始快速移动，射失也开始增多。 “那么这样呢！” 将一管火元素一口气射出，发出灼热的火焰风暴。风暴席卷着吞没了四五个人，然后便消失在岩石地面上。 效率更低了。 无论是自己的视线，还是“混沌之眼”的射程，都不是无限的。一旦强盗们逃出山谷，自己就无计可施了。 “飞起来追上去……不好。” “混沌之眼”的后坐力奇大，在无处落脚的空中，“混沌之眼”射击的准头只会变得更差。而离开了山谷和丘陵，自己根本找不到视野开阔的地面狙击点。 更糟糕的是，强盗们一离开山谷，就立即选择了分为几股逃生。他们并不聪明，可也知道敌人是强大的施法者。每次攻击都只有一发，那么敌人只有一位。只要不傻乎乎聚在一起，就不至于被一锅端。 “有些……玩脱了呢。”“永恒之血”额上微微冒汗。 …… “这个大白痴！” 念完尤斯塔先生从“永恒之血”房间里发现的便条，莉洁气的把字条扔在地上，还踩了两脚。 “有些棘手了，”梅丽雅要比她冷静一些，可也被气得不轻，“‘永恒之血’先生独自去迎击敌人了。来自青空高级施法者的突袭，毫无疑问，那些匪徒会被他直接击退吧。以他的力量，恐怕一口气可以干掉四分之一……至多三分之一。” 至少有超过一半的强盗，会从“永恒之血”手中逃脱。 “完蛋了，”莉洁咬紧牙关，“剩下的人一定会跑没影的。他帮忙，为什么不问问我们再出手啊……” “明明城府很深的模样……”梅丽雅也忍不住吐槽了。 施法者全歼敌人，必须进行复杂的布置。 的确，强力施法者的力量远远超过普通人。但又有那支军队会傻傻排队等着施法者去杀？ 先不说施法者一天能施展的法术是有限的，就算施法者能在正面击退一支部队，也很难阻止他们逃跑。一般的军队，损失超过五分之一，士气就彻底崩溃了。即使施法者能够飞天遁地，也无法追击四散逃跑的每一个人。 唯有凌驾于“蓝海高级”之上的传奇施法者，才有机会在正面战场上歼灭中等规模的军队。 的确，施法者间流传着许多一人摧毁一支军团的传说。但那都是天时地利人和，在精心的准备下才实现的。以一敌千，多数时候终究只是一个梦想罢了。 不错，施法者在在战场上有着决定性的用途。 牵制敌方施法者。 协助我方部队削减敌人的数目并打击士气。 延缓敌人的行进速度。 可没有了我方部队的协助，普通施法者单枪匹马，和匹夫之勇也差不了多少。 云上大陆的武官，不会有人不知道这种常识。可是……偏偏有些不愿听指挥的奇葩施法者。 “我也不清楚他……”莉洁咬牙切齿，“他总是成竹在胸，足智多谋的样子！我怎么会知道他会做出这种行动！啊啊真是受够了！” 一想到上百个受惊的亡命之徒在田野间奔逃，莉洁的心就不由得抽搐。帮派已经完蛋了，幸存者不必再计较长远得失，所有的农户、猎户、驿站……这些流窜的盗匪会在远走高飞前抢走他们所能抢走的一切东西。 “还来得及……不，是必须来得及，”梅丽雅喊道，“现在，全员听令！” 刚刚还惶恐不安的士兵们心中不约而同的一惊。 “所有骑兵，立即卸下马铠，马上！”梅丽雅冷静的下着命令，“尤斯塔！让民兵守卫黑星堡，其他士兵分做五队，进入野外保护农庄和驿站，顺带捕捉那些散兵游勇！我和莉洁带七十骑全速追击。如果能遇到那种十几个，或几十个一组的大队……就全部消灭他们！” “按她说的做。”莉洁也反应过来。 数分钟后，包括莉洁和梅丽雅在内的七十二骑冲出了黑星堡。 第二十一章 遇敌 与此同时。约兰塔西南方的一片小树林里。 佣兵们正在前往尤斯塔庄园的路上。除去和少女一起行动的迪米，其他正牌“野蔷薇”不愿和“非法人士”们一同前进，选择了另一条路线。 “都说了多少次，只是打架而已，别把我当伤员，”少女把托曼团长递过来的毛皮斗篷塞了回去，“区区这种程度的寒冷，还不至于……” 少女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瞥了一眼迪米。年轻的剑士叹了口气。 “你还是收下吧，维多利娅，”迪米说，“天气的确很冷。” “迪米你这也不是单衣……”少女用恰好能让旁边听见的声音嘟囔。 “我这身是皮制的啊，维多利娅。好了，维多利娅，你昨天都没喝治疗药水，至少现在老老实实把斗篷披上。” “我知道啦……”少女乖乖披上了披风。 而托曼团长僵了一下子。这小子在讲些什么……？治疗药水？神术药水？他知道这要多少钱吗？ 若是佣兵团供给每个因打架斗殴而轻伤的团员治疗药水，破产十次也不够。 “嘿，迪米小子，”托曼团长问道，“你昨天，给维多利娅拿神术治疗药水了？” “我们必须时刻保持巅峰战斗力，”迪米回答，“托曼先生，如果您没有……” “不用了，谢谢。”托曼团长果断拒绝了迪米的“好意”。几瓶急用的药水他还是出得起。 只是…… 这臭小子，托曼团长心想，高不如自己高，帅也比自己差一点（托曼团长自己的判断），就是典型的特别有钱，不知道是什么出身。当着他的面，很难讨维多利娅的欢心。 但是没关系。以托曼团长久经沙场的经验，他判断迪米这小子根本还没把维多利娅泡到手。机会还多的是，他想。 再说，即使真的没有机会，也不代表自己不能用强…… “维多利娅，你习武多久了？”托曼团长又换了个方向展开话题。 “四个月。”少女答道。 “四个月？！”托曼团长大惊失色。这次不是伪装，他是真的大惊失色…… “是四个月。”迪米又认真的重复了一遍。 “云中神……”托曼团长把到嘴边“云中神在上”又咽了回去，他觉得这小妮子是在吹牛，可少女的神情又实在不似作伪，“可四个月……” 【他觉得这不科学。】少女说。 【是不合理。】小薇差不多适应少女突然“奇怪”的说话方式了。那大概她原本的习惯。 这小妮子习武四个月就打翻了萨蕾那黄脸婆，难道她传说中天赋异禀的人才吗？那为了自己的佣兵团着想，也要把她骗到手，托曼团长想。 “你是哪儿人，维多利娅？” “是这样的……”少女早就编好一个故事，“我的父亲是帝国贵族……” “嗯……”托曼团长等着少女把故事讲下去，可是她就这么微笑不言了，“后来呢？” “你一定在想，为什么我一点帝国口音都没有，”少女说，“我的母亲，我的乳母，都是奥卡德人。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少女的通用语口音继承自小薇。小薇的母语是她的家乡话，五岁之后才开始学习的通用语十分标准，偶尔还是会带点奥卡德口音，是以少女的借口十分完美。 托曼团长尴尬的笑了笑。迪米是典型的帝国口音没错。而少女能看穿自己的想法，至少不是那些没文化的兵痞。 “我的伯父是个男爵，而我那蠢货老爹呢，什么都没能分到，”少女说，“成天就知道吃喝、吃喝。大哥还好，我和二哥、三哥，他一年到头都和我们说不上几句话。后来我实在受不了啦，就和二哥三哥一起跑了出来……” “你母亲呢？”托曼团长问道。 “生我的时候，难产去世了。”少女冷冷的说。 “哦对不起……” “没关系，反正我也没见过她，”少女说，“我们三个从家里跑了出来，二哥带我们一处山寨落草，他和那位大头领挺有交情。二哥做了山寨的小头领，至于我呢，二哥给我找了个教官每天教我武艺，说是等我过了十六岁生日就让我做个喽啰。我当时是不明白啦，本小姐是谁啊，干嘛要给他做杂兵……“ 托曼团长仔细的听着。起初他还在辨别故事的真假，后来却有点忘记了。 “突然有一天，我的房门被几个人砸开，他们不由分说便扑了上来，”少女让自己露出感伤的表情，“我冲了出去。原来，大头领和二哥被人官兵埋伏，就这么死掉了……没了他们，本小姐这种美人，怎么可能安然无恙的呆在山寨里。是我抄起锤矛砸碎了四个人的脑袋，然后抢了一匹马逃了出来。” “你三哥呢？”托曼团长听得出神。 说者信口雌黄，听者如痴如醉…… “不知道，这又不是故事书，你还想让他出来给我断后啊？”少女没好气的说，“他只是山寨的喽啰！后来想想，我冲出来的时候山寨大门开着，也许是他们忘了关门，也许就是三哥偷偷打开的吧。” “后来……” “没有多少后来了。我一路乱闯，运气好打劫了一个行脚商，钱倒是不缺了。过了几天，我在一个废矿上歇脚。忽然这家伙……”少女指指迪米。 迪米错愕。 “他闯了进来，直接就说我是强盗，”少女气呼呼的说，“我打不过他，他花了好大劲才明白真相。他把我带回他家——我过去从未见过这么大房子——说以后让我给他做个侍卫。结果没几天，他人又不见了。我费了半天口舌，才从他一个朋友那打听出他从佣兵公会接了任务，跑来这里。我追了整整七天才追上。……就是这样。” “……”这次连迪米都进入了轻度的失神状态。要是少女和他第一次见面就用类似的托词，他一定会深信不疑。 【我都差点信了，】小薇震惊，【其实除了中间有一点真，全程都……】 【全是瞎编。不过，我现在扮演的就是这个角色。让他半信半疑就够了。】 【这是芙兰小姐教你的吗？】 【我是怎样巧舌如簧的施法者，你知道吧？区区设定一个角色，然后再把自己代入，对我来说轻而易举。】 托曼团长目瞪口呆的沉默了一会。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他说，“你真的只练了四个月吗？” “我骗你有什么好处吗？你就不愿相信，本小姐真的是个天才吗？” 力气这方面确实是，托曼团长心里嘀咕。至于武艺方面嘛……至少反射神经相当不错，就是经验有些欠缺。 “你今年……不好意思，我是说请教下芳龄……？” “两个月前刚满十六岁。” “我可以保证，”托曼团长诚心诚意的说，“如果你真的能维持这样的进步速度。有我指导，两年……不，只需要一年，你的武艺就足够独自带领一支佣兵团。加入军队，凭你的教养，当上将领也……” “哦……那就谢谢了。”少女不冷不热的说。 迪米无奈的望了少女一眼。无可否认，维多利娅的进步速度很快。可现在的她，作为战士的确还有不够成熟之处。 突然—— 半空中，响起一声尖锐的鹰唳。 刚刚还在侃侃而谈的托曼团长，刹那间变了脸色。 “有敌人！”他厉声道，“人数要比我们多！准备，迎敌！” 第二十二章 浴血 托曼团长的猎鹰曾数次救过他的命。 猎鹰就是他的第二对眼睛。高低不同、次数不同的鹰唳，代表了不同的危险。 单独一声最为尖锐凄厉的鸣叫，意味着数量超过己方的敌人。 …… “真是好鹰，”“牛眼”大声道，“可托曼老弟，这鹰不能告诉你，对方超过我们多少，还有多远吧？也许错认了道上的官军？” “不清楚，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托曼却无比信任自己猎鹰的判断，“在我们正面，要来了，我们就要听见了！” “牛眼”环顾四周，一个个佣兵虽然听到托曼团长的示警，却仍旧将信将疑。 “喂，打个埋伏……当俺没说。” 托曼和“牛眼”绝对不想傻乎乎的正面迎击未知的敌军。可指挥这帮乌七八糟的人？开玩笑！和一群目无军纪的兵痞做队友，再好的策略家也唯有随波逐流了。 “听……是喊声……脚步声……”凭着“完美之躯”强化的听觉，少女觉察到了敌人临近。 “当心流矢，”迪米比少女更快的捕捉到了重点，“敌人不足为惧。背靠树或石头，或者……” 即使敌人比预想中更为强大，自己和维多利娅也能使出“天穹”和“光明之世”的力量抗衡。可是没有盔甲护身，随便一发射向要害部位羽箭或弹丸都能伤害两人。 “那我的背后就交给你了，”少女低声道，把背着的锤矛拿在手中，这把武器是碧娜公主送给她的礼物，作为专门为一位高级秘仪战士准备的备用兵器，这柄锤矛由精钢辅以秘银和四元素核金制成，称得上是坚不可摧，“打落所有飞过来的东西怎么样？” “没问题。”迪米也抽剑在手。 随着脚步声和喊声越来越近，每个佣兵都举起了自己的武器。托曼团长手执长剑和他的部下各执长剑，守在了少女附近。拿着战斧的“牛眼”犹豫了一下，也站到了不远处。 佣兵们三五成群的站在一起。托曼团长和迪米这一组应该是最强悍的，“牛眼”想。 ……不多时。 第一个人影，就闯入了众人视线中。 这是一个穿着破旧皮甲背心的中年汉子。他一手握着战刀，半边身子都是淋漓的鲜血，却依旧健步如飞——似乎那不是他本人的血。 “强盗？”托曼团长一愣。他已经从来人褴褛的衣着上分辨出了他的身份。 “打劫的？不对，”“牛眼”也明白过来，类似的家伙还在一个接一个的冒出来，“败兵？” “我们这一仗非打不可吗？”托曼团长咒骂。 迪米低声道：“除非……” 不知是哪位佣兵射出的箭击中了那个冲在最前面的倒霉蛋的面门。他倒下了。后方的强盗们发出狂暴的呐喊声，冲了过来。 “……除非你能阻止这种情况。”少女帮迪米把话说完了。 “该死，”托曼团长吐了口吐沫，“我们上！” 为“永恒之血”神乎其神的致命狙击震慑，群龙无首的强盗们早已化为了一股疯狂的洪流。先是奔逃出山谷，然后又分为好几支拼命逃窜。现在少女等人面对的，就是其中的一支。 他们尚未从恐惧中完全回过神来，就遇见了这一批全副武装的佣兵。而强盗们简单的大脑早已不能辨别，站在对面的是来缉捕他们的官军还是路过的同行。飞来的箭更是让他们坚信，只有冲垮这群挡路的混蛋，他们才有一线生机。 “喝！”站在最前面的几名佣兵已经和敌人交上了手。 “七十……不，至多四五十人，”经验丰富的托曼团长迅速做出了判断，“只是伙不成气候的败兵！维多利娅，你留……呃……” 少女和迪米已经朝敌人冲过去了。不是两人想逞英雄。走投无路的残兵往往会爆发出恐怖的战斗力，必须得有人上去填补战线。如果每个人都想着躲在树后放冷箭，瞬间就会因为人数上的劣势而被打垮。 他们这一行可是只有十七人。 “杂碎……” 托曼团长不再迟疑，朝敌人冲了过去。和他并肩冲锋的还有“牛眼”。他们两个就是佣兵们实际上的领头人了，他们不上，谁上？ “呀……” 一名持长枪的强盗冲到了少女跟前。他一枪刺向少女，少女一个闪身，躲开这一枪的同时，锤矛径直砸在那人的顶门。一声钝响，那人已是脑浆迸裂，扑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唔。”没有喘息的时间，少女一个急转身招架住一把砍向自己的战刀。她猛地用力，那人失去了平衡，而少女手中锤矛急转，想对着他的咽喉来一下狠的，却刺中了他的肩膀。那人大叫一声，战刀又对着少女胸口斩了过来，少女闪避不及，却是突出一脚。只听一声脆响，对方腿骨已给少女踢断，滚倒在地呼号不止。 少女赶不及去给他最后一击。又有两名人高马大的强盗上来夹击她。这还是迪米、“牛眼”和托曼团长为她挡住了不少敌人的缘故。 “接招……” 少女向着两名敌人横扫。一人后退两步躲开了攻击，而另一人却被击中了腰部。他惨叫一声，直接横飞了出去。 “死呀，臭……呃啊……”另一名强盗双目赤红的冲了过来，却被少女一下正面直击捅破了肚子，翻倒在地。他的辱骂戛然而止，被痛苦的惨呼所代替。 少女立即又和一位魁梧的强盗战在一起。他是强盗们的副首领，刚刚砍翻了三名佣兵，连续打倒四人的少女显然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切。一个个都打倒两个再滚去死啊……”托曼团长咒骂着，一剑刺穿了一人的胸膛。这是他打倒的第三人了。毁容女佣兵西比尔早已被他打发走了。一秒钟前，这位团长所带唯一的部下也苦战失利，被一个强盗弄得身首分离。 “你是最落后的一个，托曼！”“牛眼”哈哈大笑，一斧子把一名可怜的强盗从中间劈成了两截，“我和迪米小兄弟，还有这小姑娘，每个都干掉四个了，你才干掉三个！哦……迪米小兄弟已经五个了！” “你再说话我就打烂你的嘴巴，‘牛眼’！”托曼怒喝着，一剑挥去，那位砍倒他部下的强盗，手臂被他斩了下来，鲜血乱喷。 迪米冷静的守在少女身侧。每一次挥剑，都意味着一个生命的终结。没有一个强盗，能让他第二次挥剑。少女、托曼团长与“牛眼”为他分担了许多压力，让他可以从容施展自己的剑术。 …… 迪米、少女、托曼团长和“牛眼”尚有余力，而其他佣兵就没有那么走运了。 惨叫声接连响起。强盗们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 几名佣兵东一跳，西一藏，一边利用树木和大石躲避着敌人，一边用短弓或手弩向强盗们发射致命的箭矢。混乱中他们的准头实在一般，再加上佣兵们混乱的着装和纪律，他们反而有两次误伤了自己人，还暴露了自己的位置，立即遭到了敌人的围攻身亡。 只有少女等四人碾压般的痛击着敌人。 “你这傻大个……”少女身边的三人都斩到第六个了，她还在和那名魁梧强盗纠缠不清。她却不知此人身为强盗们的副首领，比其他人武艺高强得多。 金石交击之声。十余次的碰撞，那壮汉手中的战刀已经出现了大大小小的豁口。眼见那刀就要断裂，强盗自己的手却先一步支持不住，早已迸裂的虎口再也握不住刀。 战刀被少女的锤矛打得直飞上天。紧接着，她刺穿了壮汉的咽喉。那人轰然倒地。 “还有人吗？”少女追击向附近的一名强盗。他想转身逃走，可少女比他快得多，被一下刺穿了背心。 此时，佣兵一方还无伤的，就只有少女、迪米、托曼团长和“牛眼”了。而强盗们也只剩下十余人，面对四位浴血的“杀神”，他们的士气终于崩溃啊。 “逃呀！” 不知谁喊了一声。强盗们开始向四面八方四散逃跑。 “不要追击！”“牛眼”大声说，“用弓箭！能干掉一个算一个！” “去拿死人的弓，维多利娅！”托曼团长喊道，“解决他们！” 而少女只是呆在原地不动。 “我累了。”她说。 【我不会射箭。】 【伯恩斯老爷子不是教过你几天吗？】 【弓箭这种东西练几天又有什么用？】 【也是哦……】 【反正这里专业的弓手不差我一个。】 …… 数分钟后。 小树林里已经彻底安静下来。近五十名强盗只有不到十个逃出生天，还有七八个重伤，剩下的都一命呜呼。佣兵方面也丢下了整整八具尸体，两个重伤的人躺在地下直喘气，三个受伤的人坐在地上。 “给伤员包扎，”托曼团长说，部下的损失让他很是烦闷，“那些杂种都砍了，留两个会说话的活口。趁他们还没断气，问问是怎么回事。” 现在的托曼团长可谓憋了一肚子火。他也不是没干过强盗营生。可这群强盗没头没脑的冲过来，惶恐异常一言不发就莫名其妙的开始火拼，这种无妄之灾简直闻所未闻。本以为是溃退的残兵，可那种败兵中必然混着很多伤员，和这伙人的情况又不相同。 “难道他们大白天的撞见了一条龙？”托曼团长胡思乱想，“那条大龙拿他们寻开心，一个个把他们捏死，把他们吓成这样？” 咚、咚…… 忽然，从远方传来一阵马蹄声响。 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二十三章 安排 托曼团长又紧张起来。可“牛眼”依旧神色放松。 “是‘自己人’，”“牛眼”说，“这鬼地方，也就黑星堡能凑出这么多骑兵。” 果不多时。 七十二骑奔驰而来。当先的是两位身着钢铁盔甲的女骑士，坐下一黑一白的两匹战马颇为神骏。后方，七十名骑士骑着褐色战马，各执兵刃，森然无言。每个人的骑枪上都染着点点鲜血。 “停。”冲在最前方的莉洁一拉缰绳。 冲过山谷，选择了一股败退的强盗追杀，屠戮殆尽之后又折返追击另一股。其实骑士们的战马此时也差不多到了极限，也就莉洁和梅丽雅的马还稍有余力。 七十二骑缓缓停了下来。 看到小树林里死尸狼藉，满地血污，莉洁不由心中一惊。马蹄踏在一处血泊里，溅起艳红的血花。 “谁是首领。”她在马上喝道。 梅丽雅却一眼看到了少女。她马上就明白了。 “他们是尤斯塔和马切伊雇来的佣兵。”梅丽雅说，“看来是他们帮我们挡住了那些盗匪。我们来晚了……战斗结束了，莉洁。”梅丽雅摘下头盔，让自己的水蓝色长发披散下来。 托曼团长瞪大眼睛：他从未见过这样绝美的女子。 “牛眼”走上前去。 “两位尊敬的女士，”“牛眼”低沉道，“我等按马切伊大人的吩咐，前往约兰塔城报道。不料忽然遭遇了这伙……流寇，幸亏大家奋力拼杀，才将他们击溃。” 莉洁微微点头。 “我是约兰塔镇将，梅丽雅，”梅丽雅淡淡的说，“雇佣你们的人是尤斯塔和马切伊，可这里终究是我的领地。你们现在直接听我的指挥。” “没问题，大人。”“牛眼”说道。 “很好，那么，我的第一个命令，”梅丽雅满意点头，“所有伤者，坐下来，我给你分配治疗药水。不能动的人我亲自处理。” “什么？”“牛眼”不由得一愣。 “当然是为他们治疗，”梅丽雅瞥了他一眼，从马上跳了下来，“还等什么？我不想看到，有为约兰塔而战的人在我面前无助的样子。” “你可真是……”莉洁叹息。 …… 少倾。 在梅丽雅的安排下，大量的强效治疗药水从次元袋里被掏了出来，像泼水一样洒在伤员们的伤口上，然后再喂到嘴里一瓶。 很快，伤员们的伤势就稳定下来。 “秉将军，所有人都已经救治完毕。”一名士兵对梅丽雅说道。 “强盗们呢？还有几个人活着吧。” 那骑兵不由得一愣。 “敌人，也要治疗吗？” “刚刚是我的‘责任’，而现在则是‘恩惠’，”梅丽雅说，“既然部下们已经安定……就用剩下的药水治疗他们吧。” “是。”那骑兵迅速跑去传达命令去了。 “牛眼”走了上来。 “感激您的大恩，大人。”他说。 “伤亡情况的统计呢？” “是。包括隶属佣兵公会的这位迪米小哥在内，我方共十七人，阵亡八人，重伤两人，轻伤三人……” “你们也是付出了惨重的牺牲呐。你能联系到所有死者的家属或同伴吗？” “马切伊先生可以，大人。”“牛眼”不敢撒谎。 “那么，我会让马切伊发放阵亡者的抚恤，和我麾下的士兵相同。接下来……” “我就直说了，”“牛眼”说，难得大义凛然了一回，“这不符合规矩。虽然他们是在您的土地上战死的，但您不能给我们和您的士兵同样的待遇。您真正的士兵们会心寒的。” 梅丽雅笑了。 “可是，如果他们是因为我的过失才战死的呢？” “牛眼”微微一愣。 “这伙强盗之所以会变成疯狂的溃兵，皆因我的一位同僚擅自行动。若非如此，我等将会在前方的山谷将他们全歼，而你们会安然无恙。明白了吗？” “云中神在上，”“牛眼”欠身以示尊敬，“他们会感恩戴德的。” “愿神怜悯他们的灵魂，”梅丽雅说，“那么，歼敌呢？” “已经死透的尸体，共有三十二具整，”负责清点尸体的士兵说道，“还有蒙您施恩的重伤者八人。对方的确切人数我们不清楚。” “逃走的人，应该不超过十个。”托曼团长抢着回答。 “你确信吗？”莉洁问道。 “十分确信。”托曼团长说。 “那么，加上我们刚刚在另一边砍下的四十多个人头，”莉洁扭头看向一旁的梅丽雅，“在加上山谷里的，和被那蠢蛋追上去消灭的，他们大部分都已经被清理了。” “有超十分之一的人逃走了。相较预先的估计，称得上失败。” “我会好好和某人算账的。”莉洁怒气冲冲。 …… “该算算功劳了，”梅丽雅说，望着面前的“牛眼”和托曼团长，“这次行动不在你们的雇佣费用之中。每个参加战斗的人，都可以得到十个银币。伤员可以在我的城堡里待到恢复体力为止，由我承担食宿和治疗的费用。你们四个……” 梅丽雅把目光投向四人最初所在的地方。刚刚这里堆着的尸体，比其他地方加起来还多。 “你们四位。我可以认为是你们四个，击败了超过半数的敌人，是吗？”梅丽雅说。 她心中也是暗暗吃惊。想不到迪米特奥殿下和维多利娅，不显露秘仪也能如此厉害。 “是。”托曼团长答道。 “你们有什么要求，”梅丽雅和颜悦色的说，“讲吧。” 托曼团长和“牛眼”尚未回答，迪米却第一个上前开口了： “在下是公会的‘野蔷薇’，公会将我安排在尤斯塔庄园工作，我想继续完成这个任务。” “当然，”梅丽雅说，“你们三个呢？” “我也是想去尤斯塔庄园。”少女平静的说。 “我也是。”托曼连道。 这位梅丽雅将军我是指望不大了，托曼团长想。可维多利娅绝对不能便宜了那帝国小子！现在少女身上满是血污，可不知为什么，额上沾了一丝鲜血，整个人显得有一丝疲劳的维多利娅，反而更加“风情万种”了…… 特别是她在那拨弄头发的时候：那种气质，几乎叫人心痒难耐。 “我……”“牛眼”开口。 托曼团长恶狠狠的瞪了“牛眼”一眼。你可是收了老子的钱的！别想独个儿逃走！ “我和他们一样。”“牛眼”乖乖的说。 “那好，你们四个去尤斯塔庄园，行使卫兵队长之责，”梅丽雅点头，“你们立下大功，等你们离开尤斯塔庄园之时，我必有重赏。” 四人应诺。 “其他进驻尤斯塔庄园的‘野蔷薇’拜托这位小哥负责，如有新到的其他自由冒险者，也由你们三个人指挥，你们自己商量着如何分配。”梅丽雅说。 第二十四章 揣测棋手的棋子 尤斯塔庄园。 即使身陷囹圄，伊丽莎白??道格拉斯仍旧竭力保持着优雅。 十尺见方的小间，这便是尼古拉斯议长留给这位女法师的生活之地。比起通常的囚徒，这已是极好的待遇：除了一张床，她还被允许保留了一套可供读写的桌椅。可除了教会的经书，伊丽莎白并没有什么可以读的东西。她把她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冥想，早晚两次——她这辈子从来就没有这么虔诚过——手捧经书向神祈祷。 伊丽莎白早已不期望自己能够脱困。可……倘若那位无所不能的云中之神真的存在，而且像教会宣扬的那般仁慈……至少，希望神能庇佑她的维多利娅…… “你又在祈祷了，道格拉斯女士。”一个男声响起。 囚室的门不知什么时候开了。平时会造访这里的人，就只有负责送饭的哑巴杂役。伊丽莎白已经有整整一个月没有与人讲话了，可是，她仍旧不想理会这个不期而至的男人。她就这样保持着祈祷的姿势跪在地上，背对着这位访客。 “你还是那么冷淡，尊贵的女士，”那位看上去有些发福的中年男子叹了口气，“想想看吧，维多利娅也不会希望看到你这样……” “不许提她的名字。”伊丽莎白冷冷的说。 中年男子撇了撇嘴。 “你又在为女儿祈祷了，是吗？”他满不在乎的说道，“我能理解你，女士。可人应当向前看。仅仅为了特定的目的向神祈愿，却没有与之相称的信仰心，神是不会回应你的，女士。” “如果你来这里就是为了说这些，”伊丽莎白头都不回，“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中年男子叹了口气。 “我可是为你带来了维多利娅的消息，”中年男子说，“即使这样，你也要赶我……” 伊丽莎白猛地站了起来。她回过身去，目光死死盯着中年男子。即使中年男子早已预料到了这反应，伊丽莎白的眼神仍旧让他心里发怵。 “告诉我，万科。”伊丽莎白斩钉截铁的说。 “我正是为此而来，尊贵的阁下，”中年男子万科说道，黑色的眸子里光芒闪烁，“想必您也已经猜到了。身为联邦的一员，我是希望你们能母女团聚。不过短期内，恐怕这是不可能了。” 伊丽莎白没有说话，只是打量着万科的神情。就在几个月前，万科还是她的家臣。而现在，她是囚徒，而万科则是看守她的狱卒。 “维多利娅……如你所想，她被人庇护起来了，”万科神情不变，“职责所限，我不能告诉你庇护者的名字。我必须得恭喜你，女士。神明听见了你的祈祷。” “我也得提醒你，万科，一分钟前你还在指责我的信仰心不够虔敬，”伊丽莎白说，恢复了些许家主的威严，“是谁吩咐你告诉我这个消息的？” “没有人，”万科说，“这是我个人……” “别开玩笑了！”伊丽莎白喝道，“没有大人物的允许，你绝不会泄露消息。你难不成看上我这间囚室了，万科？” “这个消息无足轻重，”万科说，“你连维多利娅的庇护者是谁都……” “法权国或者帝国，”伊丽莎白说，“除了它们，又有谁敢忤逆尼古拉斯议长的意志？五国联盟这样的国家倒是有可能偷偷这么做，但绝对不敢让联邦得知。告诉我维多利娅得到了保护，就等于是告诉我，她成功的和法权国或帝国搭上了线。你当我是傻子吗，万科？在眼皮子底下放维多利娅跑去国外，恐怕上面的人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吧。” 万科耸了耸肩。 “您还是一如既往的敏锐，”他说道，“但我真的不能告诉您更多了。我必须得提醒您……您和维多利娅现在的立场。” 伊丽莎白的脸色微变。 的确。维多利娅??道格拉斯得到了大国的庇护是好事。身为奥卡德联邦百年一遇的天才法师，任何一个大国都无法拒绝她的加入。但是，它们同样也没有确保维多利娅忠诚的手段。维多利娅最重要的人——她的母亲，也就是自己——还在联邦手里。一旦联邦以自己为要挟，维多利娅的立场便会动摇。 “……我不仅仅是在监视，也是在保护您，尊敬的女士，”万科恶魔般的冰冷声音还在继续，“现在，外面有人想要您的命。无论是生是死，只有当您脱离了奥卡德的掌控，您的女儿才会真正斩断和奥卡德的联系。奥卡德会竭尽保护全力保护您的安全。对于奥卡德来言，您是重要的人质。” 无论如何，维多利娅都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子。只要人质在手，奥卡德就有逼迫她就范的可能。而反过来说，如果伊丽莎白“不在”了，维多利娅和奥卡德联邦的仇怨也就无法化解。 可是，一旦法权国或帝国真的试图杀死自己来消灭人质和加深维多利娅与奥卡德的仇怨，被维多利娅识破了又如何呢？维多利娅不可能永远是小孩子。她再怎么说也是个法师，她迟早会想通，此时母亲活着反而对奥卡德有利。 无论是法权国首席法师碧空之主，还是帝国皇帝迪特弗德三世，都不会这么愚蠢！可万一……还有什么自己不清楚的情报…… “……告诉我，万科，”伊丽莎白脸色苍白，“是帝国？还是法权国？这是风险极大的阴谋。勇武的迪特弗德三世皇帝和刚直的弗雷德里希宰相不使用这种下作的计谋……那么，想杀我的就是法权国了？！是斯图尔特吗？庇护我女儿的是帝国，对不对？为了让维多利娅和联邦结成死仇，同时离间她和帝国，法权国选择了兵行险着？” “您的想象力令我折服，”万科说，“可也未免过于丰富了。就算您的猜测是真的，我也无法回答您。如果我奥卡德联邦能知道法权国和帝国高层的密谋，只怕联邦早就统一大陆了。” ……果然只在是试探我吗，伊丽莎白烦躁的想。虽然心中仍然无法释怀，但是眼下也只能按捺住性子。 “我想说的就是这些，”万科轻声道，“我相信您的判断。即使万一发生了什么‘意外状况’，您也不会轻举妄动……对吧？” “别人安的什么心，我自己会判断，万科，”伊丽莎白说，“如果你想说的就是这些……我要开始冥想了。” 万科沉默了一会。有几次他嘴唇微动，好像想说些什么，可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告退。”就在伊丽莎白想第二次下逐客令的时候，万科向她鞠了一躬，便悄然退去。 …… 伊丽莎白所在的监狱，位于尤斯塔庄园的地下。 最核心是伊丽莎白的房间，是绝对无法感应到云海的禁魔区域。这个区域之外，是狱卒们——由包括万科在内的四位青空级法师构成生活的地方，能够感应到云海并施展法术。可是再往外的一层，又是难以让外敌施法者侵入的禁魔区。 “就像一个‘蛋’。”万科心道。 核心的“蛋黄”部分和外层的“蛋壳”都是禁魔区域，而夹在中间的“蛋清”部分却可以自由使用云海的力量。特殊的设计让监狱无论是自外而内而是自内而外都难以攻破，正可谓囚禁施法者的最佳场所。 奥卡德全境这种程度的施法者监狱也不过十个，专用于囚禁伊丽莎白这样危险的蓝海级施法者。 “救援？刺杀？伪装成救援的刺杀者？”万科自言自语。 法师们总觉得自己的计划完美无瑕。可是，只要是人的谋划，就一定会有漏洞。 “也好，”万科用只能自己听见的声音低喃，“‘上面’现在还漫不经心。我还有动手的机会。”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二十五章 星月轮转（二合一） 与此同时。 约兰塔东部的矿石镇。 这座小镇位于约兰塔东北的红爪山脚下。上百年来，约兰塔城对这里的控制时断时续。奥卡德内战之后，矿石镇一方面对新建的黑星堡称臣，另一方面却屡次通过其他地区的议员提出议案，希望能以联邦自治镇的身份从约兰塔地区独立出来。 这些提案无一例外石沉大海。奥卡德联邦的加盟地区已经够多了，议长显然还不希望把它们拆分的更加琐碎。 而对现镇长汤姆?莱赛克而言，从黑星堡的管辖下独立，还有一个更加迫在眉睫的原因…… 五年前，大探险家汤姆?莱赛克带着他的家眷，横穿五分之一个奥卡德，最终在边境的约兰塔定居。出发时，莱赛克凑齐了数十人的队伍，可等他最终在矿石镇安顿下来的时候，身边就只剩下一个十三岁的女儿和七岁的小儿子了。土匪、野兽，甚至还有更危险的东西无情的吞噬了诸多生命，其中包括他的妻子。 三年前，他的小儿子得了疾病去世。两年前，他的女儿难产而死。现在的汤姆?莱赛克是真真正正的孤身一人了。对于一切苦难，他都选择了默默的承受。凭着出众的人望，老镇长把镇长的位子让给了他。在收留了几支背井离乡的流民队伍之后，原本死气沉沉的矿石镇渐渐有了生气。 可暗地里，莱赛克还有另一个身份。 约兰塔最强大强盗团的领袖。 放眼约兰塔周遭的领地，也没有一个强盗团能和他的相比。 强盗团二十到五十岁之间的男性超过了四百人。和其他流窜的盗匪不同，这些人在红爪山里修建了自己的村庄。不少人都已经拥有妻子和孩子。 莱赛克最初接济众多流民的时候，缺少足够的食物和工具。他们只好在莱赛克的安排下，向约兰塔及周边地区的农庄“征用”粮食和锄头。很快，莱赛克就拥有了一支强大的队伍。 山下的矿石镇能容纳的人数终究有限。一部分人定居在镇子里，而剩下的只能在山里勉强度日，干着半村民半强盗的营生。这就是，莱赛克所面对的现况。 …… 莱赛克十分担忧，如果矿石镇居民“勾结”强盗团的事实败露，矿石镇会面临怎样的命运。根据莱赛克的估计，黑星堡的尤斯塔先生能轻易凑出一千五百人左右的军力，而自己拼了老命，把矿石镇已经过上安稳日子的年轻人也拉进自己的阵营，恐怕也只有一千人。靠着丰富的矿石出产，矿石镇已经囤积了不少军械，但比起黑星堡的积累来还是有所不足。 可反过来说：矿石镇积累的资源，已经足以和黑星堡打一场像样的防御战。 只要时间足够，莱赛克有信心在山里建设一座媲美黑星堡的坚固堡垒。只要他有合适的机会，完全能率领矿石镇脱离黑星堡。尤斯塔那个笨拙的老头，谋略上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就连佣兵公会的代理会长，马切伊，也是他的盟友。半年前马切伊谋杀了前任会长，做了上约兰塔地区佣兵公会最高话事人的宝座。他和他那位从事非法佣兵工作的弟弟联手，暗中为约兰塔输送了大量唯利是图的非法佣兵。 莱赛克见过马切伊好几次，却只和他那位神秘的弟弟见过一面。那人一对可怕的“牛眼”令人印象深刻。 …… 莱赛克平时独自一人住在矿石镇上的一栋二层小楼里。 “原来如此。那位女镇将回来了，”二楼的书房中，莱赛克读着手下早些时候送来的情报，眉头深深皱起，“最坏的情况。” 在心中，莱赛克希望约兰塔镇将永远不要回约兰塔履职。尤斯塔老头很好糊弄，新来的镇将可不一定。更糟糕的是，那位镇将一回领地，就立即对约兰塔境内的另一股盗贼团发动了清剿。也许，她的下一个目标就是自己。 “一旦他们对山里的‘盗贼团’动手，定然会命矿石镇全力支援，甚至驻扎在矿石镇，”莱赛克心道，“到时候，我的事定会暴露。” 时机尚未成熟，不到万不得已，莱赛克还不想立即造黑星堡的反。 莱赛克也不试图成为整个约兰塔地区的领主。诚然，奥卡德不乏下属反叛成功后，得到议会承认，名正言顺成为新领主的例子，但莱赛克不想把可能性赌在那上面。 一场漂亮的歼灭战也许可以打消黑星堡继续进攻矿石镇的念头，可一旦黑星堡向周边地区甚至联邦求援，自己就很可能面临真正的绝境。 可即使如此，在弱肉强食的奥卡德，若不证明自己的实力，下场便唯有被他人吞噬。即使最终目的是把对手拉到谈判桌上来，战斗也不可避免。 把敌军诓至矿石镇，然后发动突然袭击。能抓住那位镇将是最好，那样可以逼迫她答应己方的条件。即使让她跑了，也能凭着红爪山地利，让敌军知难而退。 ……要是能用这种策略就好了，莱赛克苦笑。 根据情报，敌军有一位施法者。他利用山谷的地形，仅仅一人，就击溃了三百人的强盗团。据一位九死一生的幸存者叙述，山谷降下了箭无虚发的火焰之矢，上百人就那么轻易的没了命。 “那是什么玩意啊。那个叫梅丽雅?歌特的，她请来了蓝海级施法者吗。有那种怪物在，根本就计无可施。” 蓝海级的法师屈尊对付强盗团，根本就是杀鸡用牛刀。唯一的困惑是，这样的施法者为何孤身一人进入战场。难道是此人在实验什么新法术？那可是个坏消息。 只能寄希望于马切伊会长的新情报了，莱赛克苦恼的想。他宁可与数量超过自己的敌军来一场野战，也不愿意面对一位蓝海级施法者的怒火…… 忽然—— 咚！ 一声巨响。 书房里的莱赛克清晰的听到，他脚下的一楼卧室，传来了响亮的撞击声。 连整个地板都在微微晃动…… “袭击？”莱赛克脑子里立即蹦出这个词。 他将随身的短剑拿在手中。若是在马上或是地形开阔的地方，莱赛克更喜欢挥舞自己的骑枪。可是，在狭小的房子里，短剑乃是比骑枪方便许多的利器。若是不长眼的小贼，莱赛克一个回合就能解决对方。 莱赛克沿着楼梯，轻轻的摸到了一楼。如果有机会，他想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可是，当他真正来到一楼餐厅时，莱赛克却露出了困惑的神情。 “错觉吗……” 眼前是一如既往的餐厅。墙角的古铜色座钟，分针与时针重合指向十二。木制的椅子整齐的围在椭圆形餐桌周围。也许是自己多心了。也许是哪户人家粗心大意，在自家窗户下弄翻了一辆牛车。没什么值得奇怪的…… 莱赛克缓缓的转过身去。 “出来吧，”莱赛克直视着自己身后的黑暗，“我知道你在那里。” …… “真是敏锐。” 从角落的阴影里，响起一位青年的笑声。 “我本想传送到靠南一点的荒原上，”隐藏在阴影里的青年从沙发上站起身来，“结果出了一点小小的事故。传送从没来过的地方，比计划中偏离了几千米。并非有意闯进你的家。” 莱赛克深吸一口气。眼前这位相貌俊朗的半精灵黑袍法师看上去极为年轻，黑色的短发，碧绿色的瞳孔，散发出一种傲慢而高贵的气质。 这是他的真实相貌吗？莱赛克心想，还是施展变化系的法术，改变了外在呢？ “我是矿石镇的镇长，莱赛克。”莱赛克自我介绍道。 “莱赛克先生，我很好奇，”半精灵法师的语气仿佛在谈论天气一般自然，“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椅子的顺序变化了，我常坐的那把椅子上有好几道划痕，”莱赛克说道，“茶杯的位置也移动了一点。你的伪装还不够，法师先生。” “说得好，”半精灵法师露出惊讶的表情，“莱赛克先生，你真的是只是个镇长吗？” “比起这个——尊敬的法师先生，您真的是一个人施展传送法术来约兰塔的吗？据我了解……” “出来吧，蕾妮。你的隐匿完美无缺。可现在还是直接出来更好哦。”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是看到从阴影深处走出来的第二个人，莱赛克还是忍不住感到吃惊。先前的黑袍法师已经够年轻了，而这位至多十五六岁的半精灵女孩比他还要年轻。黑色的齐耳短发，淡紫色的布衣，手执两把薄如蝉翼的匕首，面容精致，一对的眸子宛如夏日阳光下的湖水，直视着莱赛克。 ……是保镖吗。同是半精灵，也许两人间存在什么血缘关系。 “我已经把我的……朋友叫出来了，”黑袍法师张开双手，好像在强调着自己没有携带武器的事实，“现在可以放下剑了吧？镇长先生。” 莱赛克心中瞬间闪过数个念头。 直接冲向这位神秘的半精灵法师，将他制服的话如何呢。法师完整的施展一个准备好的法术大约需要五到六秒。通过反复训练，也顶多缩短到两到三秒之间。就他和半精灵法师之间的距离，两秒之内，莱赛克有绝对的信心冲到对方身边。就算是强大的法师，被剑抵住脖子也不得束手就擒。只要堵住嘴巴绑住双手，任凭他准备了再多的奥术也只能干瞪眼。 可问题在于，他身后还有另一个人。那位手执匕首的女孩，她距离黑袍法师比自己近得多。无论自己的动作何等迅捷，蓄势待发的她总能抢先一步拦住自己。 在狭窄的房间里，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绕过她袭击黑袍法师。而当自己解决这位女孩，恐怕黑袍法师早就施展出强力的法术对付自己了。更别说这位半精灵女孩虽然年轻，却给人一种极强的压迫力，恐怕并不是能够轻易击败的对手。 “我明白了。我会放下武器，”只犹豫了数秒钟，莱赛克就做出了最明智的决定，“但相应的，你要保证我的安全。” 黑袍法师露出嘉许的神色。 “你犯不着向我‘投降’，莱赛克先生，”他说，“我并不是专程来袭击你，而是出了意外才来到此处。倒是我，还得补偿你的‘损失’呢。” “我并没有什么损失……” “你要拒绝一位蓝海级法师的提议吗？”半精灵法师“优雅”的说道。 莱赛克嘴角抽搐两下。 “那就感谢您了，先生，”放弃了推辞的打算，镇长说道，“不知怎么称呼您？” “如何称呼我并不重要。” 半精灵法师停顿两秒，露出前所未有的表情：“就‘月亮先生’好了。请用这个名字来称呼我。” 真是胡说八道，莱赛克想。此人操着一口标准的不能再标准的通用语，连自己也判断不出他来自哪个国家。从常识考虑的话，除非他想刻意隐藏自己的行踪，否则就犯不着冒着传送失败的风险闯进偏远的约兰塔。 那么，这位年轻的半精灵法师究竟是想要瞒过谁的耳目呢？首先不可能是尤斯塔那个老顽固。倒是那位女镇将刚刚回到约兰塔，或许这位半精灵法师是她的仇家。 然而更大的可能，这位年轻的法师是想要瞒过整个奥卡德的视线潜伏在边境。奥卡德正在准备侵入五国联盟。也许他是五国联盟的人，也许是过去一直庇护五国联盟的埃里奥斯的人。考虑到没听过五国联盟有如此强大的半精灵法师，他是埃里奥斯人的可能性更大。就连帝国的可能性也不能排除…… 要是那样的话，莱赛克的手心微微出汗。在自己放下武器的瞬间，就会被他给灭口。 半精灵法师耸了耸肩。 “我清楚您在想什么，镇长先生，”黑袍法师说道，“倘若我打算杀人灭口，那根本没必要说这么多话。” “……你能读心吗？” “只是正常的推测罢了。请您放心，我有一位法师的自尊……是不会对普通的镇民出手的。” 莱赛克轻轻叹息，手中的短剑“哐“的一声落地。 “我只能相信您了，先生。” “嗯，”黑袍法师满意点头，“那么，我现在有几个问题。” “请问。” “您真的是一位普通镇民吗？” “当然。” “那么请回答我：为什么这间餐厅里会有暗室？”半精灵法师法师露出恶魔般的笑容，他碧绿色的眸子就好像能穿透墙壁一般，让莱赛克脊梁骨发凉，“让我看看里面有什么——武器，还有违禁的……” 莱赛克想去抓地上的短剑，但半精灵法师的反应比他更快。那半精灵法师只是一抬手，那短剑就凭空向他飞去，被他牢牢的抓在手里。 “果然，”黑袍法师的声音低沉了些，“我就知道。普通的镇长可没你这么干练……以及富有。”他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瞥墙角那尊古朴的座钟。 “你想怎么样？”莱赛克沙哑的说。这可真是祸从天降。他宁可战死沙场，也不愿意如此憋屈的，在自己家里，被一个莫名其妙的法师随手干掉。一定……还有机会…… “其实我不是很在意你的小秘密……可先生，从现在开始，请必须诚实的回答我的问题，”半精灵法师的声音温和，却拥有无法反抗的力量，“请相信我，如果你能表现出足够利用价值的话，我可以考虑饶你一命，甚至把自己的秘密也拿出来和你分享。现在说吧。镇长先生……你，到底是什么人？” …… 离开镇长的家，半精灵法师莱维?费奥多罗维奇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一切都很顺利……他想。 忽然，他的笑容凝固了。 “歌特，芙兰，还有公主殿下，”他阴沉的说，“你们就那么喜欢偷窥别人的计划吗？” 能瞒过他的远程探查，显然是精通幻术的芙兰动的手。莱维瞥了一眼身边自己的妹妹蕾妮，她还是一脸淡然的样子。也许这小妮子早就发现了歌特的存在，莱维想，只是故意不说罢了。 一身灰袍的约翰?歌特从不远处的黑暗里走了出来。 在他身后，是身着红色卫士服装的金发女剑士凯特林娜?葛雷克熙亚和穿着深紫色连衣裙的幻术师芙兰贝尔?马提亚。 林娜是粘着歌特，一定要跟过来的。而芙兰是不想看到歌特和林娜的二人世界，半途上加入的。 “我明明有叫碧娜和克利夫看住你，莱维，”歌特露出沉思的表情，“可你还是能出现在这里。你果然还藏了些有趣的手段。” “雕虫小技罢了。”莱维却毫不在意。 “你得告诉我，”歌特的表情严肃起来，“你的目的究竟……？” 莱维轻笑一声。 “我此刻的目的，就和你的一样，约翰。” 歌特面色微变。 “你这家伙，”他警惕的说，“该不会是想……” “那个计划我已经放弃了，”莱维露出难得一见的慵懒表情，“维多利娅和迪米殿下都在这儿，那个计划的风险实在是太大了。我重新评估了得失，觉得齐心协力救出伊丽莎白才是上策哦？现在我的目的，的确是和你一模一样。” “那个计划？你真的想暗杀——” “谁知道呢，反正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我，”莱维说，“既然如此，那我就老老实实回去，接受克利夫大哥和碧娜殿下的监视。这样如何？” “……”歌特微微迟疑。 “支援维多利娅和迪米殿下营救伊丽莎白女士的工作……就依你所愿，全权交给你来做。我会把我已经完成的准备工作告诉你，方便你来接手。”莱维说着，抛出了歌特无法拒绝的建议。 “好吧。”莱维讲到这个份上，歌特实在没法拒绝。 “反正你一开始就是那么打算的，不是吗？相信我，”莱维拍了拍歌特的肩膀，“你会和我做的一样好——甚至更好。毕竟我们是‘同类’，对不对？” 第二十六章 迪米的挑战 少女等人在尤斯塔庄园落脚，转眼已是第四天了。 只能和其他留守的女守卫一起居住在集体宿舍里的少女，开始体会到了低级战士生活的清苦和艰辛。幸好少女已经被梅丽雅破格升为小队长，除了明天例行的巡视之外，日子倒还算清闲。 只有一点让少女感到不满：自己根本就没有偷偷习练奥法的时间。不过，习武的时间倒是足够充沛。 …… 清晨。 和帝国相比，奥卡德的联邦的“云潮”更加频发。在云海透过大陆，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中，人们不得不停止了各种户外活动。 今天早上就有一场小规模的云潮。 “喝！” 一处废旧的仓库里，一对年轻的男女正在练剑。男的棕色头发，一身褐色衣袍，而女的年纪要更小一些，身着朴实黑色的衣装，金色的发丝随着轻风微微起舞。 看样子，是那位青年占据优势。他的剑招完全压制了对面，少女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猛地少女娇叱一声—— 不需要调整呼吸，不需要改变步伐，仅仅一个瞬间便将纯粹的守势转化为用上全身力气的雷霆一击。木剑迅捷无匹，朝着对方的咽喉径直而去。毫无花哨的直刺，就因少女达到人类极限的速度，成为了老练的剑客也变色震恐的“杀招”。 少女势在必得。可青年依旧保持着冷静。的确，依赖堪称完美无缺的身体素质，少女可以发出对常人来说几近不可能的攻击。可青年的身体素质丝毫不逊于她。论实际的作战经验，对力量的有效利用等等青年都是远胜。 握紧手中的木剑，青年向侧前方微微踏出一步。电光火石之间，胜负便已经决出。 “是你输了，维多利娅。” 他的木剑，已经从身后抵住了少女的娇躯。用剑尖轻轻碰了碰少女的后心，这场比试便宣告结束。若是真正的生死厮杀，这一刻迪米的剑已经刺穿了少女的后心。 少女的破绽只有一瞬。而对迪米来说，一瞬的破绽也已足够。 “咕……” 少女鼓着脸颊缓缓转过身来，用“幽怨”的眸子盯着迪米。看的出她非常不满……可迪米明白，那并不是因为自己没有谦让的缘故。 不到三天的时间里，两人已经比试了不下百次。少女的剑早已不似最初那般稚嫩。她的进步幅度，想必会让许多自幼练剑的人羞愧致死吧。 可即使如此，迪米仍旧是她面前不可逾越的大山。 无论再怎么想拼尽全力想要放水，少女也能在第一时间发现。故意输给她的结果，就是得到一顿毫不留情的臭骂。既然这样，迪米也只能在每一次较量中全力以赴……至多是把剑技控制在和她相近的地步。 迪米明白，少女所不满的，是付出如此努力，仍旧没能超越自己的她自身。 同样拥有着秘仪“完美之躯”的加持，双方在力量、速度和耐力上都完全相当。不管怎么样都会演变成技巧的抗衡。 即使迪米只使出和少女旗鼓相当的技巧，少女依旧不是他的对手。“完美之躯”赋予两人的不仅有人类极限的爆发力和耐受力，也让两人的反射神经达到了理论的极致。 对少女来说，在面对其他战士的时候，这个能力就等于把对手的动作放慢了一般。可同样具有“完美之躯”的迪米完全跟得上少女的变招。这时候决定胜负的就只剩下两人把握机会的能力，而显然，迪米在这方面更胜一筹。 “我……”迪米想了半天，自己要不要再次道歉。哪怕是再被喷一通也无所谓。 “不是你的原因。”少女只是在生自己的气。 “剑是长期锻炼才能有所收获的武器。你的表现已经很优秀了。而且……换成你更趁手的兵器，胜负还不好说。”迪米搜肠刮肚的想说一些安慰人的话。 说到底，少女对迪米的挑战是以己之短，攻人之长。若是少女以锤矛和迪米的帝国制式长剑交手，正如两人第一次见面时那样，虽然迪米仍然赢面更大，可少女也绝非全无胜机。如果是用“光明之世”迎战“天穹”，更是结果难料。 “知道了。”少女闷闷的说。 迪米张了张嘴巴。这几天有一个想法在他心中盘旋，越来越强烈。可是……要不要趁现在就说出来…… “你想说什么？”少女一眼就看出了迪米的异状，“放心吧。我用了点奥术手段——附近没有人偷听。“ 而迪米也不再隐藏。他鼓起勇气。 “每年新春，帝都都会举行盛大的比武大会。等我们回去帝都……当然是救出你母亲之后——就请和我交手吧。不是这种切磋，是以‘光明之世’的身份和‘天穹’较量。” 少女微微惊诧。 “一年又一年，我总是在接受别人的挑战，”有那么一秒钟，迪米的语气就好像在发泄什么似的，“但其实……” “你也是有挑战权的，对吧？”少女说，“现在你终于想起你的挑战权了。好吧。你的挑战，我接受了。” 这一次，轮到迪米惊讶了。 “什么？” “你不是想在新春庆典的时候和我战斗吗？我答应了，等我们回到帝都，就立即着手准备这场较量，”少女用手中的木剑挽了两个剑花，“我会以‘光明之世’的身份，公开的、全力以赴的和你战斗。这样你满足了吗？” 对少女如此爽快的答应下来感到吃惊，迪米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谢谢你，维多利娅，”他说，“你似乎一直避免公开展示实力。” “……只是为了隐藏身份，”少女也微笑，“等到我救出母亲，那便无所谓了。很期待你的全力，迪米。” “也很想看看你全力以赴的样子，维多利娅。”迪米说，露出释然的表情。 少女的眼皮抽动了一下。 “全力”吗……她默默的想。恐怕，自己是永远无法在人前公开自己真正的全力了。 能同时使用奥术、神术和秘仪，对云上世界的人来说，自己就是彻头彻尾的怪物。只有在生死之际，少女才会考虑使用这真正的全力。 而迪米却是另一番想法。 维多利娅是他所见过的，最聪明的女孩子。她绝不会做毫无意义的事。这几天她一直粘着自己做“剑术修行”，那一定不是心血来潮。恐怕她是预料到了接下来会有在反魔场中的战斗，所以努力练习不依靠秘仪去作战。而自己作为陪练……好吧，她八成不在意自己的陪练是谁…… 想到这里迪米不由得有些气馁。可是，想到维多利娅已经答应了公开接受他的挑战，他的心情又振奋了起来。他很久，很久没有在同辈人里碰到像样的对手了，即使是他的两个妹妹也不行。可维多利娅不同。 迪米能感受到，在和少女交手的时候，从她身上发散出的，一切尽在掌控的绝对自信。那是对自己实力评估占优的人才会表现出的自信。明明是个稚嫩的秘仪战士，却有着在实战中压倒自己的绝对信心。这绝不是妄自尊大，而是有着什么依仗。 原以为能让另一个人格施展奥术就是她的依仗，可现在迪米觉得，事情可能不止如此。她还有什么……隐藏着的底牌…… 单单是能和这样的对手交手，就足以令人热血鼎沸了。能在众人之前堂堂正正的的战胜这样的对手，是一个秘仪战士的骄傲。 我必须变得比她更强。 因为若非如此，自己便没有资格真正的去追求她。自己必须证明，自己拥有足以守护她终生的力量。 …… 少女当然不会知道这个貌似腼腆的男孩进行了怎样的心理活动。她打开门看了看。 “云潮已经结束了啊。那么迪米，下一回合到院子里去打吧。” 第二十七章 求援 翌日中午。 托曼团长和“牛眼”背靠在一面院墙上，悠闲的吃着午餐。 “托曼老弟，”“牛眼”懒洋洋的咬了一口卷饼，“我劝你还是趁早放弃小妞吧。迪米小哥的墙角，我瞧可不是那么好撬的哟？” 托曼团长没有答话。他只是安安静静把手中的牛肉干送进嘴里。“牛眼”盯着他的表情，笑容渐渐从“牛眼”脸上隐去了。 “喂，托曼老弟，”“牛眼”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你该不会是，来认真的吧？” 托曼团长摇了摇头。 “怎么会呢，”他哂笑道，“只是愈加得不到的东西，就越想得到。我不也是看上过‘野蔷薇’的女人，那女人还一副臭屁的样子，最后还不是乖乖倒在我的床——” “行了行了，”“牛眼”可不想得听托曼团长炫耀他的情史，“我要是你，就会先改改自己的脾气。况且，你干嘛不直接来硬的？难不成老弟你忽然‘改过自新’，打算做连内心也一块征服的情圣了？” 老子可是创造了好几次你们独处的机会了，“牛眼”心道。连庄园之外的巡逻也——连这都搞不定，压根也怪不得人。 托曼团长没有理会“牛眼”的挑拨，只是闷头啃他的肉干。“牛眼”似乎对托曼的反应感到惊异，然后喀喀的怪笑了起来。 “原来不是在单纯害怕小哥啊。” “废话。” “那么说——你打不过她？”“牛眼”似乎在竭尽全力憋着笑。 “你行你上啊。她说不定会削掉你那‘祖宗’然后再报官。……不要那么看我，这事她做得出来。” “不是说这。昨天下午迪米小哥单独巡逻的时候，你不是跑去给维多利娅当陪练了吗。你输了？” 托曼白了“牛眼”一眼：“陪练哪有什么输不输的！可当真打，我也……我是说，不敢保证我必定能赢。我可不想人没把到手，反而被她砍了几刀。怎么，不信？换你上，撑死也就三四成赢面。” 果然是自认技不如人了，“牛眼”心道。 原本对那姑娘的第一印象，只是随处可见的喽啰。这种杂兵，什么时候死掉也不会有什么人去关心。就算有些天赋，没经验的年轻战士也随时有可能夭折。 可连托曼团长都忌惮和她一对一战斗——那她就不单单是“有潜力”这么简单了。这样的战士已经称得上一名强者。也难怪迪米小哥对她神魂颠倒……“牛眼”想。 “嘿。反正，你不打算放弃喽？”“牛眼”问道。 “闭嘴。你收了钱，只要办事就好了。” “你还真倔啊，”“牛眼”挠挠头，“反正俺可不想睡比自己还强的妞。” “滚。” “我本想告诉你关于迪米小哥的情报的，”“牛眼”摇摇头，“可要是你想和他公平竞争，我也不介意。” “你他……”托曼团长把到嘴边的粗口又咽了回去，“赶紧告诉我。还是说，你想加价？” “别急呀。我还没那么缺德，”“牛眼”嘿嘿笑了几声，“这位迪米小哥，不是说他是帝国贵族吗？” “我可不觉得他在撒谎。”托曼团长耸耸肩。 “没说他撒谎。他作为‘野蔷薇’的确是在帝国登记的。可是……” “可是什么？” “他成为正式的‘野蔷薇’是半个月前的事。也就是说，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新人。” “有趣。完全看不出来。他一成为‘野蔷薇’，就立即被派到这里来了吗？”托曼团长立即来了兴致。 “是帝国佣兵公会的推荐。他本人的意愿也是这个奥卡德边境。于是公会就直接就把他送了过来。” “这不符合佣兵公会的惯例。”托曼团长清楚，新的“野蔷薇”多数会在本地活动。 “偶尔也有这种。他们还是会看本人的想法的，对吧？” “谢了，‘牛眼’，”托曼团长说道，一副沉思的模样，“这是重要的情报。可预防万一我还是确认下，消息准确吗？” “牛眼”沉默了一秒钟。 “这是来自马切伊会长的情报，”“牛眼”说，“绝对可靠。” 果然，“牛眼”和马切伊会长的关系非比寻常……托曼团长想。但是他现在还有求于“牛眼”，所以并没有指出这一点。 “如果我想买迪米的佣兵档案。可以吗？”托曼团长问道。他觉得有些事情还是亲自确认为好。 “嘘！”“牛眼”装作大吃一惊的样子，“这是非法的。佣兵公会严令禁止……” “你开个价吧。”托曼团长却懒得听“牛眼”继续故弄玄虚，单刀直入的说道。 “牛眼”笑了。和传闻中一样——托曼团长为了把心仪的女人追到手，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也能舍得血本！ 根据经验，泡到手之后，托曼团长就会迅速对那女人失去兴趣。因为女人，他失去了“野蔷薇”的合法身份，可还是死性不改。 “事先声明，马切伊会长认为迪米的档案是毫无问题的，完美的记录，”“牛眼”说道，“即使这样，你也要买吗？到时候可不要我坑你。” “当然，”托曼团长毫不犹豫的说，“算我欠你的，‘牛眼’。” ------------------ 与此同时。 在黑星堡的议事厅里。 “矿石镇的求援书呢，”莉洁把一封书信扔到桌上的地图旁，“怎么样？梅丽雅，要去吗？” 昨天午夜时分，从约兰塔领的东边，传来了矿石镇受到盗匪威胁，单凭当地的民兵完全抵挡不住的报告。根据报告中的描述，强盗团单单是人数就接近一千人，而且个个都拥有像样的武器。 “如果求援是真的，我们没有按兵不动的理由。”梅丽雅注视着地图，用一成不变的口吻说道。 “你怀疑那是假的吗？” “矿石镇长期都不服从黑星堡的管理。尤斯塔先生怀疑他们在秘密资助红爪山脉中的强盗，这也许是他们联手演的一出戏也说不一定。” “确实，”莉洁背靠着一扇窗户，用手托腮，陷入了思考，“另一支盗匪团已经被消灭了。就算这一支要强大很多，想必也已经坐不住了吧。与其束手待毙，倒不如运用奇策反击。他们可能是这么想的。” “这很可能是个陷阱，”梅丽雅用肯定的语气说，“也许他们设下埋伏，目标就是我们两人。也许当我们引军攻击他们的时候，他们的主力却会迂回攻击黑星堡。” “那我们就这样置之不理了？”莉洁说，在房间里踱步。 梅丽雅摇了摇头。 “不，”梅丽雅说道，“只要这份飞鸽传书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是真的，我们也要去救援。让陷入危机老百姓的见死不救，绝对不是……呜哇……” 出乎梅丽雅的意料，莉洁冷不丁从身后抱了她一下。一秒的工夫，她又松开了手。 “说得好。这才是我们的梅丽雅。好！就算明知是陷阱，我也钻定了。你就留守黑星堡吧，梅丽雅。我会把那些胆大妄为的匪徒彻底击溃！” “作为这片土地的主人与你的副将，”梅丽雅斟酌了一下用词，“我一个人留下来是不合适的。我会和你一同行动，莉洁。” “可这样，黑星堡就没人防守了。必须得提防他们的奇袭。” “我会让尤斯塔先生和骑兵留下来。至于另一边……考虑到对方人数可能超出预想，我会用施法者来确保胜利。”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会把‘永恒之血’放出来的！”莉洁狠狠的窗户上拍了一下。 那位尊贵的“永恒之血”先生——因为擅自行动，被莉洁和梅丽雅依军法关了禁闭。他被送进了城堡的地窖。那里构筑了临时的反魔场。紧闭预计会维持十天，而这已经是极轻的处置了。 “我本人也是施法者啊，我这次也会用神术支援我军，”梅丽雅说，“神术的作战方式比奥术狭窄，我也不像‘永恒之血’那般擅长作战用的招数。为了万无一失，我还邀请了两位青空级法师加入我们。” “约兰塔地区，有青空级法师吗？”莉洁狐疑的说。 “你知道这里有一处秘密的施法者监狱吧，那里单单是狱卒就有四位青空级法师，”梅丽雅说，“我已经联络了他们，他们很高兴帮我们的忙。” “……法师狱卒啊。其实他们只是被憋坏了吧？” “其实我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思邀请而已，”梅丽雅语气温和，“结果他们一下子就答应了。大概长期驻守在地下的监狱里，对青空级法师来说的确太过无聊了。” “确实如此……那么安全上没问题吗？”莉洁问道，“那监狱内部，还是有囚犯的吧？” “原本监狱只要有两位青空级法师就能正常运作，配备四人的话，就会有两人无所事事。约兰塔地区没有常驻的高级法师，就是因为他们可以被派遣出去应对突发情况。”梅丽雅简单陈述着事实。 “……好吧，我明白了，”莉洁并未多想，痛快的采纳了梅丽雅的建议，毕竟她根本不认为盗匪们会知晓施法者监狱的存在，“就按你说的去做。由尤斯塔先生指挥骑兵坐镇黑星堡，我们来收拾矿石镇的盗匪。下午就出发。让他们尝尝，我们的厉害……！” 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二十八章 大幕拉开 第二天。 一支五十人上下的商队，正在渐渐靠近尤斯塔的庄园的正门。 “站住！”两名卫兵喊道。他们显得有些紧张——也不能怪他们，原本驻守黑星堡的兵力大都去讨伐盗匪了，导致黑星堡严重人手不足，甚至从庄园抽调了许多守卫。现在庄园剩下的卫兵仅有数十人，加上支援的闲散佣兵，总共也不满百人而已。而眼前这支商队带着不少马匹和大车，不少保镖都显得年富力强，虽说还有半数的老人和女人，两名卫兵却也不敢大意。 商队中一名戴着眼镜的中年人跳下马来。他快步走向两名守卫。 “失礼了。” “你是首领吗？”一位守卫问道，“我并没有听说过有商队要来。五国联盟的边境已经封锁了……” “不不不您会错意了……”中年人满脸汗珠，“我们是从红爪山那边来的，本来想到五国联盟去……一路上我们人越来越多，可到了这里才听说议长大人正在集结军团的事。这样的话，我们就过不了边境了，即使过去也回不来了。所以我们就来拜访尤斯塔先生，看看能不能通融一下，把货物就地在这里卖掉……当然，价格好商量……” 两名守卫对视一眼。 “真是可疑。”较为年轻的守卫摇头。 “有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吗？”年长的守卫问道。 “有有有……请看这个，在下好歹也是大陆商会的，这是商会的委任书，还有这儿是货物清单……这儿是一路上的通——” “够了。”年轻的守卫说。那些五花八门的签章已经把他绕晕了…… “你和我一起进去，”年长的守卫却谨慎许多，“听尤斯塔老爷来定夺。” “就我一个？”戴眼镜的商队首领瞪大眼。 “准许你带两个跟随。”年长守卫想了想说道。 即使已经慎之又慎，两名守卫依旧没有发现……这位商队首领，就是用魔法道具改变了容貌的，矿石镇镇长兼盗匪首领，汤姆??莱赛克本人！ …… 几小时后。 “尤斯塔老爷说了，他会收购你们的商品，”年长守卫说道，“剩下来的，你们可以在约兰塔地区自由贩卖。” “谢老爷恩典，”伪装成商队首领的汤姆??莱赛克深深的鞠躬，“如果尤斯塔老爷不介意，我想当面致谢……” “老爷眼下不在庄园。”年长守卫说，捋了捋自己的大胡子。 “老爷他还在黑星堡，”年轻的守卫说道，“老头，你知道吗？就为了你们这点事，我们就出动了宝贵的信鸽……” “是是是……谢诸位大人……”莱赛克表现出诚惶诚恐的样子。 “知道就好。”年轻守卫浮现出满意的表情。 “可以让商队的人在庄园里休息吗？”莱赛克小心翼翼的问道，“如果您觉得不方便，我们可以在外面扎营……” 年长的守卫点头：“这个我也问过老爷了。你们可以进来，但保镖们的武器都得上缴。女人和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可以借用房间，其他就麻烦在演武场上呆一晚上了。” 换在平常，这是体恤民情又滴水不漏的处置。而在今天，同样的处置却会带来毁灭的丧钟。 -------------------------- 与此同时。庄园的西北角。 “这里……” 迪米坐在地上，面前平铺着一张粗糙的地图。这是他自己手绘的，尤斯塔庄园的简图。迪米的手指划过他现在所在的地方，然后最终指向了庄园东北的一栋建筑。 “若我没有猜错，这儿就是地下监狱的入口，”年轻的剑士说道，“表面上看起来只是一处仓库。” “证据呢？”坐在一旁的少女饶有兴趣的问道。 “这栋仓库，有两位老仆看守。一般是不会派两个佣人去守着一所没什么用处的仓库的。” “其中一个还是聋哑人，”少女用手托腮，“也许这只是尤斯塔先生给他的照顾呢？” “什么啊，原来你知道啊……”意识到少女可能早就掌握了自己辛苦收集到的情报，迪米不由得有些气馁，“约兰塔地区严重人手不足。我想，尤斯塔先生是不会让宝贵的劳力去看一所位于庄园以内的仓库的。而且还有更关键的证据。” “哦？是什么？” “食材啦，食材。每天送去仓库的食材，足有不可思议的十一人份。两个人是无论如何也吃不到那么多的。”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里面可能还藏了九个人。” “数目可能有出入，但差不多吧。除去你的母亲……伊丽莎白女士本人，至少还有八名守卫。仆人们也不止一次在那附近目击到那些‘穿袍子的人’。我想，那正是那些青空级的法师狱卒……” “那些法师狱卒，不可能不带自己的侍从，”少女轻声道，“让堂堂青空级法师呆在这里，对他们来说本就是莫大的压抑。他们至少会带一名侍候自己的侍从……最好的情况，那里驻守的青空级法师可能只有四位。”这些知识却是小薇教给她的。 “但最坏的情况下，我们要面对七位青空级法师的联合，”迪米的声音都低沉了一些，“有信心吗，维多利娅？” 少女莞尔一笑：“不。会不会少于四位我不好说，但是一定不足五位。运气好，可能只有两三位。” “你有别的情报吗，维多利娅？”迪米也意识到了少女话里有话。 “你也听说了吧，这地区东部的矿石镇，正在受到盗匪的困扰，”少女平静的说，“除了击中兵力讨伐之外，这里的镇将还带了两位法师一同出征。这两位法师都是青空级法师。而约兰塔地区，并没有青空级法师……那你说，他们是从哪儿来的呢？” “从地下监牢里抽调了法师作为军队胜利的保障，这的确是合理的，”迪米陷入了思索，“可维多利娅，这会不会是一个陷阱？” 奥卡德的施法者监狱，最低只要两位青空级看守者就可以勉强运作。 正如少女所说，在已经抽调了两位的前提下，监狱中青空级狱卒只剩下两三位的概率极高。可是，这一切未免也太顺利了，让人情不自禁的怀疑是请君入瓮的陷阱。 “这不是陷阱。我可以保证。……至少现在还不是。”少女说道。 迪米用惊愕的眼神看着少女。他相信维多利娅不是撒谎的人。而这副成竹在胸的样子，恐怕，她真的是有自己不知道的胜算。也许在约兰塔地区的高层中，就有维多利娅……帝国埋伏下的暗子。 “既然如此，”迪米深吸一口气，“我相信你。在外的青空级法师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事不宜迟，今晚我们就行动。一定要将你的母亲，伊丽莎白女士救出来。” 迪米期待着少女能说些什么，可少女却什么都没有讲。双方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过了一会—— “维多利娅，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迪米，我有件事……” 双方同时开了口。 “你先说吧，迪米。”少女一笑。 “如果可以的话，”迪米清了清嗓子，“维多利娅。能让我先进入地下监牢吗？在我确认情况之前，先由你在外面放风。我想……区区两三位青空级法师，我一个人就足以应付。” 果然是这样，少女心中叹息。这男孩还是不愿意让自己也陷入危险中。换在平时，她绝不会接受这样的提案。可是今天不同。这一次，少女的确有所打算。 “好啊，”少女说道，眼眸中光芒闪烁，“我想说的也是这事。一切就拜托你了，迪米。” 望着迪米惊讶的表情，少女嗤的一声笑了起来：“很意外吗，迪米？不，不是你想的那样。你知道，我这个人格最近才出现在这具身体中。和伊丽莎白女士……‘母亲’朝夕相处的并不是我‘光明之世’，而是过去的道格拉斯小姐。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是她和母亲见第一面，而不是我。” 【你……】 脑海里，传来小薇倒吸冷气的声音。自从来到庄园以来，这位奥卡德的天才法师就愈发沉默。 对于小薇来说，她也希望救出母亲的会是自己，而不是寄居在自己体内的异界生物吧……少女暗想。然而在自己占据了绝对主导权的现在，小薇甚至连这样的建议是没有讲出来。 小薇心中明白，比起“光明之世”，无论是战斗，还是在复杂场面中见机行事，都不是自己擅长的领域。 可即使如此，少女也希望，小薇能得到自己应有的奖赏。想要挽回小薇和她母亲之间的关系，自己就尽量不能插入她们的再会。 总有一天，小薇会重铸身体。希望那时候，她能比现在更加成熟，优秀。 可少女并没有把自己的期许表现出来。 【只是理性的考虑而已，】少女对小薇说，【你母亲一下子就会认出我是冒牌货吧。会被当成是诡计的。】 她对迪米也是这般解释。 “我和原本的道格拉斯小姐是不同人，‘母亲’并不知道我的存在，”她柔声说道，“为了不引起误会，最好是由小薇先会面。换成我的话，说不定伊丽莎白女士会以为我们在欺骗她。拜托你了，迪米。我会在你带着她回来的时候，切换到小薇那一边。” 小薇默默的听着少女的“解释”。 而迪米脸上，却是浮现出刚毅的表情。 “我一定会把伊丽莎白女士安全的带回来，”迪米说道，“我的身后就交给你了。”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书客居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二十九章 战起 一位年轻的女卫兵，正在庄园里例行巡视。 忽然，她吸了吸鼻子。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错觉？不对…… 她匆忙的奔了过去。很快，她就找到了烟味的来源：角落里一间本该是锁着的屋子。那锁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撬开了。女卫兵猛地扯开门—— “着火了！”她急切的吼道，“水——呃……” 她的声音迅速低了下去。一支羽箭从身后射穿了她的喉头。她瞪大眼睛，身子慢慢软倒。 “解决一个。”不远处，一名身着旅者服装的少妇手执长弓，露出冷笑。她正是莱赛克所带的“商队成员”中的一个。 而与此同时，同样的事件，正在庄园里到处上演着。 …… “开始吧，尤斯塔‘老爷’。希望您能满意我的‘问候’。” 看着滚滚浓烟从庄园里四处升起，莱赛克的脸上浮现出古怪的笑容。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这是一件魔法物品，有着和“变颜面具”近似的效果。他所带的五十名部下，无论男人、女性还是老者都是精挑细选的战士，可莱赛克不断变化脸庞，一个人制造的混乱就比所有部下加起来还要多。 恐怕那位傲慢的半精灵法师，也没有预料到自己会这么“吸引注意力”吧，莱赛克心道。即使自己无法成为那个带领矿石镇独立的人……他想，至少自己不介意在尤斯塔老头的坟头上多加一把土。 仅仅数分钟的时间。莱赛克和他的五十名部下就让庄园里一片风声鹤唳。庄园里四处“失火”，佃户和仆人们救火都来不及，又哪里有工夫去注意暗处的莱赛克一伙？守卫们也分散在各处，轻而易举便被一一打倒。他们根本没有想到，这支看似老实的商队会从货箱的夹层里“变”出武器来。 ------------------------------ “那是……”少女吃惊的望着不远处升起的浓烟。 “着火了？”迪米也皱起眉头，“不……有惨叫……还有喊杀声……”他侧耳倾听。 “有人放火。”少女也看懂了。 迪米弓下腰来，从地下拾起一块石头。这是他妹妹林娜管用的招数，现在轮到他了。 “维多利娅，”他冷静的说，“侧头。” 啪！ 少女只觉耳畔风响。迪米手中的石子宛如离弦的箭一般，向着不远处的树篱射了过去。 一声凄厉的惨呼。 少女瞪了迪米一眼，将锤矛提在手中，向着树篱走去。手执长剑的迪米跟在她身后。躲藏在树篱里的是一名留着八字胡的高瘦男子，迪米随手发射的石子不偏不倚的击中了他的脑袋，血流如注，眼看是不活了，一支手弩掉在地上。 “你搞砸了。”少女白了迪米一眼。 “……的确搞砸了。”迪米也无奈。他本是想打断这人几根骨头好好逼问的，岂知这人下意识的一躲，石子正好砸在他脑袋上。 少女拾起这位倒霉蛋的手弩，卸下弩矢，把血迹斑斑的石头踢倒一边：“光天化日之下袭击我们。这么说，庄园被偷袭了？这些……强盗干的？” 刚刚决定好营救计划，庄园就出了这等事，这让迪米忍不住怀疑这次袭击也是少女的计划的一环。可是，看到少女一无所知的眼神，他又把这个想法否决了。 “这块领地正在讨伐盗匪，”迪米说，“他们先发制人偷袭也不奇怪。现在我们……”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忽然，一名年长的守卫向两人所在的地方走来。 …… 十五分钟后。庄园的另一处。 托曼团长气喘吁吁。他本想抓一个俘虏的，但那女战士的抵抗异常顽强，直到自己的剑刺穿了对方的心脏，那少妇的眼睛还恶狠狠的盯着自己。 这已经是他和“牛眼”一路干掉的第三个人了。无论是老人还是女子个个都能悍不畏死的与他们纠缠一番。 “这伙人也是精锐尽出了，”托曼团长忍不住自言自语，“这女人是刚刚那支商团里的——他们的兵器怎么带进来的？” “明知故问，”“牛眼”嘟囔，“夹在那些货箱里偷偷运进来的呗。” “还说什么提防调虎离山之计呢，”托曼团长也无奈，“竟然就这么中计了。” “可也不能就那么逃走，”“牛眼”瞥了托曼团长一眼，“除非……” “我还是讲信用的，”托曼团长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只要接受了，我就会尽量完成任务。” “说得好，”“牛眼”赞道，语调却充满讽刺，“守着一栋旧仓库直到援军到来——多么困难的任务啊，托曼。” “闭嘴。”托曼阴沉的说。在看来，那位下达命令的老护卫显然不信任他们，把他们支到了庄园边边角角的地方。 “那边也打起来了。”“牛眼”忽然面色微变。他隐隐的听到打斗声。 “是……从仓库那边传来的？”托曼团长忽然想到了什么，向着仓库的方向狂奔。 …… 仓库边。 “喝！” “天穹”的剑柄击中了最后一个守卫的脑袋。他昏倒了。少女从随身的微型次元袋里取出绳子，把众多昏迷不醒的守卫挨个捆了起来。 “想不到这里也聚集了这么多兵力，”迪米叹口气，“果然这里才是庄园最重要的地方。” 少女和迪米来到仓库的时候，这里已经集中了年轻力壮的守卫五人，外来的佣兵七人。可以说，庄园剩余的精兵都已经聚集在了仓库。少女和迪米也是被打发来“守卫”仓库的，可“队友”们做梦也没有想到，两人会忽然对他们动手。 事已至此，两人也不打算继续保留实力。小薇施展“群体催眠”就放倒了大半，随后手执“天穹”的迪米出手打晕了还勉强保持清醒的两名佣兵与一名守卫。 在两位强大的施法者面前，这种程度的守卫不过是个笑话。 “还等什么啊，迪米，”少女催促道，对自己拙劣的打结本领感到不满，“事不宜迟。我的职责是为你守住背后。你只管前进就好。” 少女身后，迪米全身已是光芒流转。一身银白色，饰以蓝色精致花纹的全身战甲逐渐在他身上成型。正如少女持有魔法战甲“极光”，碧娜、林娜姐妹持有魔法战甲“女武神”一样，迪米也拥有自己的魔法铠甲。不同于其他三人传承自过去的装甲，这件神甲“净空”，是迪米成为秘仪战士之后，弗雷德宰相为他专门制造的。论其与迪米本人的契合程度，犹在少女的“极光”之上。 少女这还是第一次看到迪米着甲的样子。 “你这身还挺不错的，”少女称赞道，“所以——还不快走？” “我去了。”迪米说道。他连忙转过身去，不让少女看到自己脸红的样子，身影很快消失在通道里。 少女把五花大绑的卫兵们丢在一边，手执锤矛站在了仓库门口。她没有取出“光明之世”或换上魔甲“极光”，至少在敌方施法者现身之前，她想避免“此地无银三百两”式的挑衅。饶是如此，小薇在周遭设下的警报结界现在完全由她接管。任何接近的敌人都逃脱不了她的侦查。 忽然少女露出惊奇的表情。 “是你们啊。”她自言自语。远处，托曼团长和“牛眼”出现在了她视线中。 第三十章 少女的身姿 “托曼先生，还有这位……姓什么的先生来着？”看着两人停住脚步，少女一副“苦恼”的样子，“你们也来了。还站在那里干什么？” “当心，托曼，”“牛眼”手持战斧，声音低沉，“先别靠过去。有点奇怪。” “维多利娅，”托曼团长正色道，“这里不可能就你一个。原本的看门人在哪？迪米小哥又到哪里去了？” 少女清楚，相比那些涉世未深的新手冒险家，这两位老练的自由佣兵可没有那么容易哄骗，不如…… 就用他们，测试一下自己这些天是否取得了进步吧。当“光明之世”的对手他们还不够格。就看看自己只凭手中这柄锤矛，能否击败他们？ “迪米不在这里，”少女“悠哉”的说道，把锤矛架在脖子后面，笑吟吟的打量着托曼与“牛眼”的表情，“至于守在这里的其他人嘛。他们在屋子后面睡觉。” 空气仿佛凝固了。 “原来如此，”“牛眼”一对眸子里精光大盛，“就说怎么庄园这么不堪一击……原来是有你这种内鬼。” “随便你怎么想，‘牛眼’。”少女耸了耸肩。她并不知道这些强盗是偶然出现在这里，亦或者歌特或别的什么人诓来的。 “成天和迪米小哥黏在一块，真是信了你的邪。”“牛眼”嘟囔，眼珠抓来赚取瞟着周围的墙角和灌木。她本人是那些盗贼的内应——那她有同伙藏在这附近吗……？ “可维多利娅，今天你偏偏是一个人，”托曼团长说道，“还呆在这种……” “我就喜欢呆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谁知道呢。”少女依旧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终归是要大打出手，又何必跟他们废话。 牛眼屏息凝神：“别再说了托曼。她是打定主意要和我们打一场。你不会留手吧？” 托曼团长哑然失笑：“怎么会呢，‘牛眼’。我是个认真的人。维多利娅，你是一个，我们有两个。你懂我的意思吧？”他叹了口气，好像在必须与少女为敌这件事上感到相当遗憾。 “只管两个一起上，”少女全不在乎，“我不介意。” “别让她拖延时间，”“牛眼”喝道，“她有同伙来就糟了！能捉住她就捉，不能捉的话，就砍了她脑袋！” 发出一声怒吼，“牛眼”向着少女扑了过去。而少女也全神贯注的准备迎击。“牛眼”是以力量著称的战士，即使凭着“完美之躯”，少女也很难在力量上压倒对方。 战斧狂舞。“牛眼”攻势如潮，少女凭着反应速度的优势勉强挡下。 而托曼团长绕去了少女的侧面。他手中的长剑闪着寒芒。 “砍了她，托曼！”“牛眼”吼道。 “那我就收下你的一条手臂了，”托曼团长森森的说，也朝少女攻了过来，“别怪我啊，维多利娅。” 双方夹击之下，少女左右支拙，连退数步。托曼团长的剑在空中划过一个优美的圆弧，少女急闪，托曼的剑锋和少女擦身而过，在少女袖子上划开了一条大口子。“牛眼”立即猱身而上逼住少女，而托曼团长则原地重摆架势—— 嗤！ 一声轻响。 “牛眼”双眸中满是惊恐和不可思议。他低下头去，自己的胸口已经被鲜血染得通红。 托曼团长的剑从“牛眼”身后，贯穿了他的胸口。 少女瞪大眼睛。 而托曼团长手握长剑，脸上有着悲悯之色。 “抱歉啊，‘牛眼’，”托曼团长轻声道，“我托曼……从不对自己看中的女人出手。所以，就只能拜托你去死了。” 谁让我托曼这次是认真的呢，托曼团长想。 刷！ 托曼团长拔出自己的长剑。“牛眼”胸口鲜血狂喷，溅了旁边的两人一身。“牛眼”铁塔般的身躯轰然倒地，直到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一对牛眼仍然睁得大大的，仍旧不敢相信是托曼杀了自己。 “牛眼”菲利普?马切伊，就这样咽下了自己的最后一口气。 而托曼团长俯瞰着“牛眼”的尸体。这可不符合自己原先的计划啊…… 他的脑筋迅速开动起来。 当“牛眼”将迪米在佣兵公会的资料送给托曼团长时，曾经在佣兵公会工作过一段时间的托曼立即判断出，这份资料八成是伪造的。和马切伊会长关系良好的“牛眼”不可能不知道这点，托曼团长想，可他却什么也没有说。也许他是嫌自己出价还不足吧。 如果迪米的佣兵记录却系伪造，那他很可能并不是一名真正的“野蔷薇”。能让帝国的佣兵公会协助他伪造身份，这背后隐藏的秘密让托曼团长感到不寒而栗。 也许迪米和维多利娅有什么计划——如果眼下庄园的危局也是布局的一环，那么自己选择站在维多利娅那边也就没什么不妥。不敢担当风险当什么自由佣兵？ “维多利娅……”托曼团长期待着少女能先开口。可少女始终是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让托曼团长感到有些焦躁。 少女心中五味杂陈。她用靴尖把“牛眼”的尸体翻了过来。 “你破坏了我的个人‘试炼’，”少女不满的说，不再看地上“牛眼”狰狞可怖的尸体，“你的脾气真该改改了，托曼先生。说起来，我和五国联盟的佣兵团也真是有缘。” “呃……”托曼团长愕然。刚刚少女在自己和“牛眼”的夹击下都左支右绌了，就这还说是“试炼”？ “你应该高兴，托曼先生，”少女说，“我还不至于去对站在自己这边的人下手。现在……” 透过小薇刚刚设下的结界，少女能清晰的感受到，已经有施法者来到了附近。而且，对方在试图破坏她的结界。 少女把锤矛丢到一边。托曼团长大惑不解的看着她这么做。 “……就以我真正认真的身姿作为对你的奖励吧，托曼先生。”少女说。 异变陡起。仿佛液态金属般的流动物质，迅速爬遍少女的全身。当托曼团长缓过神来的时候，少女单薄的黑衣之外，已经出现了一套精致的血红色铠甲。 魔甲“极光”！ 而同时——黑色金边的阳伞，秘仪兵器“光明之世”，也已经紧紧的握在了少女手中。 “你……是……”托曼团长嘴里发出梦呓般的声音。 “没时间做自我介绍了，托曼，”少女说，“先休息一会吧。不知你是否认识那个独眼阿里克谢——我曾经在他那里接收过几个人。你不妨也从现在开始想一想，有哪几位手下值得带走。” 少女身形一晃，消失在托曼团长视线中。下一秒钟——她的手刀击中了托曼团长的后颈。 对于普通人来说，“光明之世”宛若无法抵御的神明。 而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瞬间，托曼团长终于想起来了。 在自己出发前来奥卡德之前，五国联盟最强的非法佣兵团团长，“独眼”阿列克谢死在了帝国边境。 “独眼”阿列克谢……那是一位单单是注视，就让自己心生无限恐惧的男子。托曼相信，只要阿里克谢愿意，一个响指就可以杀死自己。然而，就是那个恐怖的家伙，在帝国边境被一位新晋的强大秘仪战士给杀死了，他留守五国联盟的部下也土崩瓦解。 一切都能说得通了，托曼团长想。他的意识逐渐跌入黑暗。 第三十一章 回援 卫士打扮的凯特林娜?葛雷克熙亚金发飘飘，像一阵风似的在尤斯塔庄园里奔跑着。歌特并不希望她参战，可这位活泼的公主显然不打算放跑这个磨炼自己的机会。 迪米和维多利娅，你们俩可打得真开心啊——那就让本姑娘也来分享下这战斗的喜悦吧！ “喝！” 一名胡子花白的强盗注意到了林娜的靠近。他举起了手中的枪。 当！ 火花四溅。枪与剑的交击。 “怎么可——呃……” 林娜排山倒海的力量直接把老头手中的长枪震飞出去。这位上了年纪的强盗瞪大眼睛，林娜的长剑迅捷无伦，斩断了他的双手。他发出杀猪般的惨叫，翻倒在地。 一名脸上有着刀疤的卫兵匆匆而来。 “你是谁？”他厉声喝道，“你不是庄园的……唔……” 林娜犹如一道闪电，那名可怜的卫兵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林娜的剑柄就敲中了他的脑袋。看都不看扑倒在地昏迷不醒的卫兵一眼，林娜继续向着施法者监狱所在的地方狂奔。 无论是强盗还是卫兵，都把自己视作敌人。这样就很好。 金发的女剑士再度迎上一位持剑的卫兵。对方仅仅是沉稳如山的架势就散发出惊人的气势，长剑已经染了斑斑血迹。他应该是庄园的卫队长之类人物吧。 和迪米或维多利娅不同，林娜没有“完美之躯”的加持。她所依仗的，乃是自己年复一年的勤修苦练。 “黎明之剑”优雅的花式剑柄由数个形状各异的金属环构成，它们的作用可不仅仅是装饰。利用技巧夺走对手的兵器，才是“黎明之剑”真正的使用方法。 林娜的养父海威尔公爵传授了林娜正面碾压的剑术，而养母克莱门斯则教给了林娜技巧制敌的策略。这位来自奥卡德的女性武者自身在阳炎城中深居不出，可林娜却十分敬重她。 观察着对方的动作，林娜千钧一发之际避开了对手势在必得的直刺。正如她所预料的，敌人的剑不偏不倚的被她卡进了“黎明之剑”剑柄上的圆环。只是稍一用力，女剑士就将敌人的剑断成两截。那卫兵咬牙切齿，被林娜突起一脚扫倒在地。 看在他剑术高超的份上，林娜心道，就留着他继续抵挡攻进庄园的强盗们吧。反正他待会一定会去捡一把死人的剑，轻轻松松啦。 自己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维多利娅和迪米所在的地方。林娜明白，那儿一定是战场的中心。 身后，失去了武器的卫兵不依不挠的从地上爬了起来。真是个顽强的家伙，林娜想。明明自己已经放过他了。要不要再给他一记更狠的呢。 “——？！” 一个黑色的人影，忽然拦在林娜面前。 长枪如电，直刺向林娜的咽喉要害。 “好快。”林娜心中一惊。 对方的长枪，比林娜在庄园里遭遇的任何一个对手速度都快。 第一次，女剑士选择了后退。 …… 十分钟前。约兰塔的野外。 “我们，中计了吗……” 骑在高头大马上的莉洁?克莱门斯喃喃自语。他们已经离开黑星堡很远了，距离黑星堡以西的尤斯塔庄园更远。从施法者监狱里带出来的两位法师——一对有着橘红色头发，面貌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姐妹——单膝跪在莉洁和梅丽雅身前，面有惶急之色。 施法者监狱里的四位施法者看守之间有紧急联络方式。当少女和迪米攻入地上的仓库时，这两位法师也接到了警报。 “把部队留在这里，”莉洁果断的说，“我命令你们立即开启通往那施法者监狱的传送门。我们回去。” 但两位女法师——扎哈列维奇姐妹摇了摇头。和万科等人不同，这对姐妹是战斗法师出身，远远比自由散漫的寻常法师更严守军纪。 “做不到，”两人中的姐姐说道，“我们不能直接越过监狱外层的反魔场传送进监狱内部。原本监狱内有特殊的装置，允许我们四名守卫在紧急时刻传送往来，但警报送来已经超过三分钟了，仍然没有开启的迹象。” “万科和皮尔卡一定遭到了突袭，能通知我们都很勉强了，”两人里的妹妹说道，“即使他们能启动装置，能实行空间传送的也只有我们姐妹俩。我们没时间了。” “如果是开启通往庄园的传送阵呢？”莉洁咬牙问道，“把我、梅丽雅还有你们两个送回去。不是直接通向那监狱内部的话，还做得到吧？” “敌人的施法者可能进行了干扰，再加上没有确切的信物，落点可能有所偏差。不过也确实是最可行的方式。僭越了，我这就准备法术……”两人中的姐姐立即开始在地上勾勒传送阵了。 她准备了实用中短距离空间传送的法术材料，这真是不幸中的大幸。可即使如此，没有准备从头勾勒一个这样的法术也要花上好几分钟。 而梅丽雅和莉洁都从马上跳了下来。她们利用这段时间，对士兵做最后的叮嘱。事到如今，即使带几个士兵回去也没有用。相反，那些强盗很可能利用这个时机发动进攻。没有指挥官，也没有施法者，他们很可能要面对一场苦战。 竟然变成这样……莉洁暗暗咬牙。显然本地的强盗们和企图劫狱的幕后黑手早就串通一气了。在这里的都是梅丽雅的部队，要是有施法者突然出现对强盗们施以援手，说不定他们就会受到毁灭性的打击。 “抱歉，梅丽雅，”莉洁开口，“我让你的……” 可梅丽雅已经知道她想要说些什么了：“不，莉洁。这是我的疏失。我们已经中了敌人的计策，现在只能竭尽全力挽回局面。至于在这里的小伙子和姑娘们，他们也是奥卡德的士兵。相信他们吧。” 莉洁嘴唇微动，却什么也没有说。她只是握紧了手中的长枪。 “传送阵已经搭建完毕，”很快，扎哈列维奇姐妹的声音响起，“误差……距离庄园中心不超过一千五百米。” 也就是运气好我们能直接出现在监狱附近，莉洁心想。她看着不远处的传送阵，临时勾勒的传送阵闪烁着幽蓝色的光辉。 四人向着传送阵走去。 突然—— “危险！”扎哈列维奇姐妹中的妹妹喊了起来。一面白色的护盾出现她跟前。 可这种程度的防御只是杯水车薪。 即使是普通的士兵，也清晰的看到了。密密麻麻从天边射来的，仿佛流动的水晶一般的奥术刀刃。成百上千的刀刃好像死亡之雨，向着军阵笼罩过来。 有不少士兵已经开始做临终祈祷了。 然而也有人保持着头脑清醒。扎哈列维奇姐妹中的姐姐就是其中一个。 不可能有这样强大的法术，她想。一击毁灭上千人的军队，即使是蓝海级法师也做不到。也许只有高高在上的议长大人那种不可思议的传奇法师，能施展这种不可思议的力量吧。 那么，袭向我军的，就仅仅是单纯的幻术！那些奥术刀刃都是虚假的幻影，而敌人真正的目的…… “快走！”她声嘶力竭的喊道。她没有施展任何防御魔法，这样会打断自己竭尽全力维持的传送阵。事实上，因为周围奥术能量的紊乱和主人的精神波动，传送阵的光芒已经开始暗淡下去。 “等等……” 在传送阵崩溃前的最后时刻，她将梅丽雅和莉洁推进了里面。两人的身影立即消失了。而传送阵在将两人传送离开之后，好似风中残烛的闪烁了几下，便彻底熄灭。 刷拉！ 伴随着人群的惊呼，刀刃之雨降临。然而…… 正如姐姐所预料的那般，大多数幻术形成的奥术刀刃在击中军阵前便已如同肥皂泡破裂般消失无踪。“死里逃生”的士兵们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呆若木鸡。 然而，也并非所有刀刃都是幻象。在虚假的刀刃之雨中，也隐藏了为数不多的真正攻击。 …… 只要明白对手的意图就很清楚。敌人袭击的目标只会是两处。 能施展传送术的奥术施法者扎哈列维奇姐妹。 敌人对于为数众多的普通军人并无兴趣。只要通过攻击奥术施法者让她们被迫防守，无法维持回援用的传送阵就好。 两人中的妹妹张开护盾，挡下了这一击。而姐姐—— “怎么会……” 约莫六把刀刃从后方贯穿了她的身躯。啪的一声，她脆弱的身躯倒在了血泊中。 妹妹神色木然的盯着不远处碧蓝色的天空。是使用了隐形类法术遮掩了身形吗，她至今仍旧看不到敌人的存在。但是没关系。 如果对方不出来……那就逼对方出来。对方是幻术的大师。可自己也没打算退缩。 她已经没有余暇，为姐姐的死感到悲伤了。 …… 而另一方面。 空中，保持着隐身状态的芙兰贝尔?马提亚手持宛如水晶般的阿尔图赛之杖，露出苦笑。 终究还是没能完全阻止这些死士……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林娜，维多利娅。 第三十二章 前哨战（上） 黑星堡。 “永恒之血”焦急的踱着步。从刚刚开始，他就听到外面乱成了一团。可是他被反锁在城堡的地窖里，什么也做不到。 “喂！”他大声喊道，“出什么事了！” 没人理会。就连一直守门的老仆也不见了。看来的确是有大事发生了。 “永恒之血”忽然焦躁起来。 莉洁应该是和梅丽雅一起出征了。有堂堂圣女和两位青空级奥术施法者在旁，莉洁应该很安全才对。可凡事总有万一。万一……要是莉洁有个万一的话…… 这怎么可能！ “永恒之血”又拍了几下门。和他预料的一样，没人答腔。这个地窖已经被做成了微型的反魔场，他也没法用法术联系外界或破门而出。 “……” “永恒之血”犹豫了几秒钟。他过去……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前，有做过类似的事吗？作为一个失忆者，他从自己支离破碎的记忆里找不到答案。但“永恒之血”自诩很了解自己。他相信，地球上的自己绝对没有做过这种荒唐的行为。 他取出了自己的秘仪兵器，火枪“混沌之眼”。在隔绝云海的反魔场里他无法运用秘仪之力，但这不代表他不能把手中的武器做寻常的火枪使。 将私藏的弹丸装填进枪身。“永恒之血”把手中的火枪对准了地窖的门锁。 “抱歉，莉洁，等见到你之后再向你道歉，”“永恒之血”自言自语，“到时候你无论把我关多久都没关系。” “混沌之眼”喷射出火舌。 -------------------------------------------- 尤斯塔庄园。 神术所招来的无形狂风托着梅丽雅的双足。一身银色戎装的她如履平地的奔跑在庄园上空。莉洁不在。传送的偏差让梅丽雅和莉洁落到了庄园不同的地方，而梅丽雅实在没有时间去寻找她的战友了。 梅丽雅直视着站在仓库正前方的少女。 少女身着一身暗红色的铠甲，手中“光明之世”黑色的伞面上隐隐有着光芒流转，正等待着对手的到来。 “维多利娅。”俯瞰着地面上少女的身姿，梅丽雅用只能自己听到的声音小声嘟囔。她碧蓝色的秀发在脑后随风起舞。 而少女也注意到了空中的梅丽雅。容颜绝美的教廷圣女手持纯白色的长枪，锋利的枪尖正不偏不倚的指向自己。 【她看上去……有些恼火？】少女内心世界里的小薇不确定的说道。 【明明把大部队引走的就是她自己。】少女也纳闷。 “你想来干一架吗，圣女大人？”少女朗声道。 从常识考虑，梅丽雅很可能接到了施法者监狱遭受攻击的急报，不得不紧急回援。当着自家将士的面，她很难公然掩护自己。归根结底，梅丽雅在名义上还是尼古拉斯议长的部下。如果庄园里有议长的眼线，梅丽雅无奈之下选择履行职责和自己为敌也无话可说。 既然这样，那就配合着演一场戏也无妨。少女这样想着，举起了“光明之世”。 就在少女犹豫着要不要给空中的梅丽雅一个“传讯术”确认她想法的时候，梅丽雅动了。右手仍然拎着长枪，左手微微抬起—— 【当心！】小薇惊呼。 天旋地转。仿佛刀刃一般的风压，割的自己脸颊生疼。 开玩笑的吧？！一上来就是这种会死人的龙卷风特攻？！少女心中怒吼。 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的身体已经头下脚上的飞在空中。眼睛直勾勾的盯地面，少女条件反射的挥动着双臂，可半空无处借力，更别提回复平衡…… “唔……！” 设定里的确是有这种神术没错，可这种狂攻一不小心就会死人的耶…… “哈！”少女大喝一声。 没有其他选项了。在完全失去控制之前，在背后升起火焰的双翼。区区神术施法者，想和秘仪战士比拼在半空中的机动性？太可笑了。倒不如说压根不是能彼此较量的级别！ 可是…… “……？！” 少女耳畔一阵噼啪作响。那毫无疑问是自己的火焰之翼发出来的。原本如同自己身体一部分的火焰之翼，此刻却像笨重的挂件一般不听使唤，在风的吹拂下，带着自己越“飞”越远…… 【停下！】小薇尖叫，【这不是普通的风——她正在把周围的风元素都吹到你背上……】 【我能……】 【停下！风元素快凝结到实体的浓度了！会爆炸的！】 “呜……” 心有不甘的撤销了背后的火焰之翼。在《秘仪大全》中，修炼至至臻完美的火焰之翼绝对内敛，根本不会被外界的其他元素能量干扰。而少女显然还到不了那一步。她的火焰之翼就像普通的熔炉那样，只要添柴鼓风就会更加猛烈的燃烧。 可失去了火焰之翼，少女也就失去了在龙卷风中保护自己的最后手段。 【小薇……切断和我的感官联系……】 眼前直冒金星。要不是自己体质惊人，估计早就眩晕得失去了意识。梅丽雅召唤出的龙卷风裹挟着自己，不知何时飞出了庄园，向着西南部的山丘飞去…… 龙卷风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少女咬紧牙关，用“光明之世”护着面门，只露出一对眼睛。利刃一样的狂风让少女的眼睛刺疼，眼泪无法阻挡的流了出来，可少女知道自己绝不能闭眼。至少现在还不能…… 【怎么样了！】小薇处在闭目塞耳的状态，对外界一无所知。 【马上就要着陆了！小心！】 龙卷风毫不留情的卷着少女的娇躯，径直撞击向一处怪石嶙峋的山坡。少女能看到山坡低矮的灌木，以及山顶一座显然废弃已久的哨塔。如果就这么撞下去，自己不死也得重伤…… 成败在此一举—— 奥术?抗火护盾！ 少女身前，出现了一堵隔绝火焰元素的稀薄力场。得亏自己这个初学者能在这种危急时刻使出这种法术，自己真该给自己发个大勋章。 少女左手施法，右手的“光明之世”却向前虚探，伞尖穿过了火焰护罩，伸进了不远处的狂风。 秘仪?火焰风暴！ 给我——炸吧！ 少女只觉眼前一白。 正如少女所预料的那样，狂暴的火元素和风元素混合，掀起了震耳欲聋的大爆炸。虽然阻断火元素的护盾削弱了爆炸九成以上的威力，可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和强光仍旧让少女脸色发白，而强大的冲击力更是把少女整个人震的宛若炮弹般，直线飞了出去，就这样逃离了龙卷风的范围—— 可这样一来，少女身子也径直坠向地面。重新构筑火焰之翼也来不及了…… 就在少女即将坠地的瞬间，她将自己的姿势调整到了脚先触地的状态。 秘仪?光之影灵！ 千钧一发之际，少女使出了在瞬间进行直线移动的秘仪。她的脚尖轻轻在地面上一点，脚上传来剧疼的同时，整个人保持着和地面平行横飞出去，化作一道流光“闪”到了数十米开外的另一边，然后稳稳着地。 “呼……” 长出了一口气。 【可以了。小薇，能睁眼了。】 【真、真的可以吗。不，不是问这个，是你没事吧……？】 【浑身都在发麻。总比吃一发满威力的爆炸然后从万丈高空掉下来强。真是毫不留情啊，梅丽雅……】 【这神术已经接近蓝海高级的门槛了。即使梅丽雅小姐是教廷的圣女，用不知什么手段能越阶施法，也不可能再……】小薇安慰道。 少女重新摆出架势。远处，梅丽雅正在凌空走来。蓝发银甲的女将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神圣的凛然气质。 再怎么想也太奇怪了，少女咬牙。为何梅丽雅会对自己“痛下杀手”…… 难道……那家伙，是想把自己从庄园引开？ 第三十三章 前哨战（下） “你……” 话到嘴边，少女却强迫自己停止了质问。倘若梅丽雅真的有苦衷，自己便不应当直接追问她“来真的吗”。也许两人的战斗确实被什么人窥探了。 那，自己也只有配合梅丽雅把戏演到底！ 而梅丽雅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地面上的少女。少女暗红色的铠甲已经布满灰尘，很难想象她受到了那种攻击，仍旧还保有一战之力。 ----------------------------------- 这是数日前的事了。 奥卡德联邦的浮沙城中。 “你又一次向我请辞，梅丽雅准将。”尼古拉斯议长说。 梅丽雅……确切的说是梅丽雅的影像点了点头。她的本尊还在黑星堡，和议长交流的只是法术投影出的幻象。 “是，”梅丽雅说道，“等这次对五国联盟的战争结束后，请允许卸去奥卡德准将之位。约兰塔地区，您可以封给尤斯塔先生。” “你决心站在埃里奥斯那边？”尼古拉斯议长露出惋惜的神情，“是为了你的父亲吗，梅丽雅？” “不，”梅丽雅的表情依旧恭敬，“正如我之前所说的，议长大人，自从我离开浮空城后，一次也没有见过我父亲。” “你不信任他，”尼古拉斯议长叹息，“那你是为了黑之使徒的小子——约翰??歌特，是吗？” “是，”梅丽雅毫不犹豫的说道，“在宣誓向您效忠之前，我就已经决心将自己的一切都奉献于他。我爱他，正如世界上一切妻子爱自己的丈夫一样。请原谅我的任性，议长大人。” “然而你也不想背叛我，梅丽雅准将，”尼古拉斯议长微微摇头，“我和法权国开战是迟早的事，如果你继续在联邦任职，迟早就会面临艰难的抉择。在你心中，到底……” “议长大人，我……” “也罢。我不会阻止妻子去和她心爱的丈夫团聚。你的请辞，我便准了。” 梅丽雅露出惊喜的表情。 “正如我之前所承诺的，等对五国联盟的战争结束后，”尼古拉斯议长说道，“你就直接公开你的圣女身份，然后再次向我公开请辞。……任谁也不会怀疑你辞职的正当性。” “感激不尽。”梅丽雅恢复了下属对上司的表情，向议长行了一个正式的军礼。这对于她来说也是帮了大忙了。 “还有一件小事。”尼古拉斯议长好像忽然想起来似的说道，“你接下来要回你的领地吧？那里囚禁了一位蓝海级法师，伊丽莎白??道格拉斯。你应该知道。” “是。” “那里的施法者监狱由四位青空级法师看守，可却有两位不太走心。你又专注于教会的事和军务……加强那里的戒备。即使有个万一，宁可将她放走，也不能让伊丽莎白死在奥卡德，明白吗？” --------------------- 围绕着伊丽莎白??道格拉斯，局面错综复杂。 议长厌倦了继续藏着伊丽莎白这个烫手山芋。法权国期待着伊丽莎白的死，只有这样才能让维多利娅既对帝国失望，又能和奥卡德联邦结成死仇。 可是…… 原本暗中活跃的暗杀力量，在维多利娅和迪米出现在奥卡德境内时，便迅速烟消云散了。迪米皇子的亲自出动，表现了帝国营救伊丽莎白的决心。而维多利娅亲临险地的行为，更让埃里奥斯的暗杀者难以将责任甩给帝国。是考虑到风险太大吧，埃里奥斯的间谍仿佛一夜之间停止了活动。 看似无谋的出击却将局势导向了最有利于她的结果。这也在维多利娅的计算中吗？ 事到如今这已经不重要了。梅丽雅缓缓的从天上走到地面，好像走在看不见的阶梯上。当她的银色战靴碰触到地面时，她距离维多利娅已经不到十米的距离。 “要继续战吗，维多利娅，”梅丽雅轻声道，“现在还来得及。认输的话，我会以圣女的身份，把你交给教会保护起来，再遣返帝国。逃走的话，我不会追赶。” “我相信你，”少女说道，梅丽雅虽然极有城府，但也绝不会阴谋害人，“可是，你也没说过未经一战便束手就擒的秘仪战士吧，圣女阁下？” 确实……梅丽雅心想。 “约翰说过，他会负责在庄园为迪米殿下断后。无论你在不在场，你们达成目的的结局都不会有所改变。” “但你也不会放我回去，梅丽雅。”少女的声音低沉起来。 “我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你待在这儿却无动于衷。我的同僚因你们的行动而死，”梅丽雅说，“无论如何，我都还是奥卡德约兰塔领的镇将。就让我最后，让你接受我的‘保护’。” 梅丽雅举起了自己的长枪。冬日的阳光下，银色的长枪闪烁着森森寒芒。 “这柄枪是我成为圣女之后，教会为我准备的护身兵器。名为‘钢铁圣女’。既是近战兵器，也是神术的施法媒介。” 少女也举起手中的“光明之世”：“如果你要进行肉搏战，我也奉陪到底。小心了，梅丽雅。” 我还以为你是吉祥物式的过家家武将呢——少女心道。对你刮目相看了。 她却不知道：梅丽雅也是心情复杂。 同是半路出家的战士，梅丽雅从未喜欢过战斗。即使成为圣女，教廷也将她作为专精战斗的战地牧师看待。 明明自己所期待的，就只是和约翰一起度过平静的生活而已。 她轻轻一挥空着的左手—— 梅丽雅浑身上下都沐浴在闪耀的白光中。从背后生出三对光芒万丈的光之双翼，现在的梅丽雅整个人就宛如降临人间的天使。长枪“钢铁圣女”上也有光芒流转，枪头上，白色的圣洁火焰正在燃烧。 “开战吧，维多利娅。” “神术的强化吗。也好。” 少女能感受到，“光明之世”的力量正从掌心不断传来。经过多日锻炼的积累，“光明之世”的能量此刻仿佛比过去任何时候都要更加炽烈。 梅丽雅的枪在空中划出火焰的弧线。其中蕴含的力量不仅仅是火，还有汹涌澎湃的正能量。也许魔甲“极光”能防御锋利的枪头，但在灌注于“钢铁圣女”枪身的光与热面前，少女任何一次疏忽大意都会导致受伤。 “来吧！”两人同时喝道。 “光明之世”与“钢铁圣女”的交击。二人的战斗至此开始。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书客居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三十四章 突击战 地下监牢。 乍看上去，这里好像一个空荡荡的地下空洞。岩壁是青色的。空洞中央是一块四四方方的青色岩石，便是监禁伊丽莎白的“囚室”，监狱的“内核”。奥卡德的矮人工匠们在这种天生就有阻断云海之能的岩石里开凿了一个小小的房间，房门上的反魔场则是后来加装的。囚室周遭挖掘了深深的沟壑，只有一条吊桥和空洞边缘的地面相连。 吊桥另一端。和内核的牢房不同，这里并没有反魔法力场，守卫们可以尽情利用魔法力量迎击敌人。 “万科，”一位金色薄发、神色肃穆的中年男子吩咐道，“你知道应该怎么做。” “是，皮尔卡大人。”身宽体胖的法师万科微微躬身。他转身向着伊丽莎白的囚室走去。而典狱长，青空高级法师皮尔卡看都没看他一眼，便通过唯一的出口离开了空洞。 皮尔卡典狱长并没有看到：自己离开空洞之后，万科也停下了脚步。他注视着皮尔卡离开的方向，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 走过一条悠长的走廊。 “力量，坚韧，优雅，狡黠，睿智，威仪，全部加持。真知之眼。坚硬皮肤。反诅咒力场。避矢力场。抵抗火元素、风元素、土元素、水元素力场。抵抗负能量护盾。回避思想侦测。变形内脏。” 从随身的次元袋里取出一张又一张的卷轴，口中念念有词的皮尔卡行云流水般的使出防护系法术。监狱入口的第一禁魔区被突破只是时间问题。布下的层层机关，就连拖延来人都做不到。 皮尔卡眯起眼睛。如果自己处于一艘必将沉没的船上，他可不想成为给船殉葬的英雄船长。 倘若梅丽雅离任的时候，皮尔卡恨恨的想，自己“恰好”在约兰塔地区肩负要职，那自己就有机会顺理成章的成为约兰塔地区的新主人。 在皮尔卡看来，无论是耄耋老人的尤斯塔先生，还是居心叵测的马切伊会长，都难以与自己相争。尤斯塔实在是太缺乏野心了，而马切伊和弟弟联手谋害前会长的证据也被自己弄到了手。 皮尔卡感到懊丧。原本一切都在自己的计划中。现在，无论是约兰塔的领导权，还是他惹人爱怜的同事——扎哈列维奇姐妹花，自己都注定得不到了。中了敌人的计策，就算自己能击退进攻并活着回去，也难免受到严厉的处分。也许他们就是针对自己布了一个局。 …… 很快。 走廊已到尽头。 盯着十米开外坚实的石门，身着青色长袍的法师停住脚步。不能再往前走了。再往前，就会进入监狱外圈的禁魔区域。自己要迎敌，就必须呆在能监狱中圈，能联通云海的地方才行。 “钢铁之刺。” 皮尔卡身前，密密麻麻的浮现出数十根钢锥。大多数法师只能召唤出石刺，可皮尔卡家族的秘传却能让皮尔卡轻松发出比石刺还多的钢铁之兵。就算是身披重甲的对手，在这一招面前也难免被射成刺猬。 皮尔卡静静的等待着。 终于，石门洞开。 “停住，入侵者，”皮尔卡朗声道，“再靠前一步，就让你尝尝万箭穿身的下场。” 皮尔卡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入侵者。那是一位不到二十岁的男青年，有着茶褐色的头发，一身华丽的银白色铠甲，手中的片手剑染着斑斑血迹。 “我的‘钢铁之锥’和火球之类的攻击不同，”皮尔卡说道，“即使射进反魔场里，也能继续存在一段时间。不要有侥幸心理，入侵者。” 迪米在门的另一边，而皮尔卡在门的内侧。虽然仅是一门之隔，但两人却分别位于门的内外：皮尔卡站的位置能接收云海之力，而迪米却无法自如运用他的秘仪。 “让开，法师，”迪米说道，表情平静如水，“我不想白白杀人。” “你已经杀了我的侍从吧。……他们中有学习魔法不成，改而习武的人，也有自幼练武，后来又师从我练习魔法的学徒，”皮尔卡说，“竟然连让你受伤都做不到。” “自己的侍从被杀，”迪米说，“你不感到心疼吗？” “怎么会呢，”皮尔卡笑了起来，“他们的确称得上高手。但对我而言，也就是有用的东西而已。”地下的生活如此无聊，那个女侍从，在床顶上就挺有用的。 “我明白了，”迪米点头，“那我也会杀了你。” “可笑，”皮尔卡冷哼，“你还看不清楚形势吗？年轻人，只要你踏前半步，甚至连使用魔法物品的机会都不会有，就……” “你可以试试。”迪米轻声道。 迪米镇定自若的眼神看的皮尔卡心里发慌。一秒钟也不能忍了。就让自己瞧瞧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究竟有多大本事吧！ 钢锥化为的死亡之雨，向迪米单薄的身影激射而去。 迪米没有说话。他只是沉默着，全神贯注的挥动自己的“天穹”。 金石交击之声接连响起。任凭钢锥怒涛般的攻势何其凶险，“天穹”总能在危急之际将其击飞。即使皮尔卡强化过自己的动态视力，依旧难以捕捉“天穹”剑锋迅捷无伦的轨迹。诸多钢锥连碰到迪米身上的神甲“净空”都做不到，遑论伤到他了。 要糟。 皮尔卡手心里捏了一把汗。隔着一道大门，皮尔卡只能从正面对迪米发动攻势。单单是防御来自同一方向的袭击，对迪米而言就犹如喝水一般简单。 甚至迪米还向前方迈了一步。尽管如此，依然没能逼出禁魔场之外。皮尔卡只得不住的召唤出新的钢锥，来阻止他前进。 一旦准备好的“钢化石锥术”耗尽…… 皮尔卡向后退了一步。纵然对方的体力也不可能无限，对耗起来定然是自己这边先油尽灯枯啊。 “……” 差不多到这里就可以了，皮尔卡想。眼前这位少年剑士，绝非会赶尽杀绝之人。自己已经进行了足够的抵抗，没人会非难自己，是时候逃走了！ 皮尔卡没有注意到，就在他心生退意的时候，再度向前踏了一步的迪米，以一记突然的直刺，让“天穹”的剑尖碰触到了反魔场的另一测。 仅仅一个瞬间—— 寒冰之棺，于皮尔卡脚下绽放。 “……？！” 和一般的魔法道具不同。秘仪兵器只要有一点处于反魔场之外，就可以呼唤秘仪之力。 寒气四溢。即使有三种以上的防护魔法护体，皮尔卡还是被迪米的秘仪结结实实的封进了水晶般的冰棺里。 冰棺静静的立在走廊上。 不能念咒，不能做出施法姿势，就连最后的逃脱法术也无法摆脱冰棺的物理束缚。强化后的皮肤和防护水元素的力场把冰块隔绝在了他的身体之外，强化后的脏器也让他免于一死。皮尔卡的大脑依旧清醒，可他惊恐的明白：一旦诸多防护法术失效，就是他身陨之时。 “……” 没法说话。就连用眼神求饶，也不知晓对方明不明白。 迪米快步走进了皮尔卡所在的走廊，看都没看皮尔卡一眼。 求求你，皮尔卡惶恐万分的想，迪米就这样从侧面走过了他的冰棺。难道你没有看明白吗？放了我吧，我不会继续和你为敌。其实我……不，求求你…… 忽然迪米停了下来。他扭头瞥了一眼冰棺里的皮尔卡。 皮尔卡露出惊喜的眼神。就是这样，他想。放了我，至少在冰棺上给我留个气孔—— 迪米摇了摇头。 嗤！ 向身侧一刺。“天穹”，就这样贯穿了冰棺，刺穿了皮尔卡的心脏。地下牢狱的典狱长眼睛里有不可思议之色，就这样断了气。 “总觉得这家伙有点讨厌。”迪米自言自语。 …… 迪米小心翼翼的走在监狱的走廊上，等待着下一个敌人。但是，谁都没有出现。看来调虎离山起了作用。迪米并没有放松警惕：也许还有敌人隐藏在走廊的岔道中。 终于，迪米走进了监狱最深处。 “怎么、会。” 迪米特奥?葛雷克熙亚喃喃自语。中央牢房的门不知何时被打开了。一位金色长发的美丽妇人倒在通向牢房的吊桥上，鲜血染红了她的白衣。 只看样子也知道——她就是维多利娅的母亲，伊丽莎白?道格拉斯。 没时间犹豫了，迪米向着昏迷不醒的伊丽莎白飞奔过去。她腹部有一条狭长的狰狞伤口，泪泪的鲜血正在不断喷涌出来。找不到凶器。 还好——她还在呼吸——迪米欣慰的想。他从怀中取出两支强效治疗药剂。金色的液体，一支洒在伊丽莎白腹部的伤口上，另一支送到她嘴边服下。 伊丽莎白的呼吸稍微平稳了一些，但仍旧血流不止。迪米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伤口附有某种毒素或诅咒……至少，凭自己是无法解除的…… 该死的奥卡德人！原以为他们不会如此不智，结果…… 但自己也不会放弃。眼前的人是维多利娅的母亲。自己绝不会让她就这么死掉。 “天穹”的剑刃上，寒光闪烁。伊丽莎白腹部的伤口，被坚实的冰块冻上了。这是对迪米来说最简便易行的止血法，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让伤口被冰封住，至少伊丽莎白不会因失血过多而死。 又给伊丽莎白服了一支治疗药剂，迪米背起伊丽莎白，艰难的向着外界走去。 “挺住啊……” 第三十五章 遭遇战（上）（圣诞快乐） 尤斯塔庄园的一角。 汤姆??莱赛克挑动手中的长枪。枪影一闪，庄园卫兵手中的战刀便遥遥飞去，而莱赛克的长枪宛若鬼魅一般，又顺势刺穿了卫兵的喉咙。 真弱啊，尤斯塔的部下，莱赛克轻蔑的想。这么多守卫，连能当自己一合之敌的都没有。当务之急是从庄园突围。早知道尤斯塔的兵士如此孱弱，自己又何必患得患失！ “站住！”不远处，响起一个充满英气的女声。 莱赛克循声望去。那是一位身着暗色铠甲，手执钢枪的黑发女战士。她的表情刚毅，却不掩其秀美。 梅丽雅？莱赛克心中略一迟疑。传闻的约兰塔镇将梅丽雅??歌特，是一位有着冰蓝色秀发的绝美女子，和眼前这位却不相同。 “唔……” 莱赛克向后一跃，躲开黑甲女将的挑刺。武艺不赖，莱赛克心道。足以成为自己的对手。 黑甲女将也露出吃惊的神色。 “我是奥卡德战将，莉洁??克莱门斯。报上名来。” “不分青红皂白就招呼过来，”莱赛克嗤笑，他可不想放过激怒对手的机会，“也配听我的名字？别做梦了，丫头。” 然而莱赛克嘴上不屑，心中却是暗暗警惕。 莉洁??克莱门斯，在奥卡德的女将中算是数一数二，算上男性将军也能位于前列，不管是领兵还是单挑都称得上一流的骁将。无论是实力还是名气，本地的镇将梅丽雅都远不及她，在之前的内战中一直给她担任副将。 逃走？可没把后背对着敌人的道理。要想死里逃生，就只有将她斩杀当场！ “那就受死吧，强盗。”莉洁再次向莱赛克发动了攻势。 …… 克莱门斯家族。最初曾跟随反抗尼古拉斯议长的奥卡德诸侯，在主公向议长投降后又直接加入议长麾下作战。克莱门斯家族的历史十分悠久，只可惜人丁不旺——几乎世代为军队效命的他们，大多数都把命丢在战场上了。 到了莉洁父母这一代，不仅是男儿，克莱门斯家族中的女性也个个参军。莉洁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战死了，她的兄弟姐妹也都在旷日持久的内中牺牲，有些人去世的时候还是低级军官，甚至普通士兵。 和其他人相比，莉洁无疑是幸运的。她很小的时候就表现出了过人的天赋，年纪轻轻便获得了破格晋升，成为尼古拉斯议长的战将后更是屡立奇功，这才早就了赫赫有名的女将莉洁??克莱门斯。 除了一个远嫁帝国阳炎城改姓“海威尔”的姑姑，莉洁在世界上已经没有亲人。她对这个姑姑只有淡薄的印象。 在奥卡德，莉洁正是古老的克莱门斯家族名副其实的最后一人。 …… 莉洁并无丝毫大意。已经有数位奥卡德的将领死于流寇之手。战场上瞬息万变，谁也不敢说能站到最后的就是自己。 而莱赛克也立即予以还击。若是甲胄整齐，莱赛克不介意和这小姑娘对耗下去，可自己一身布衣，怕只要有一丝破绽就会瞬间殒命。 转眼已是数个回合。 “喝！” 莱赛克的长枪虎虎生风，刺向莉洁心口。这是他得意的招式，死在这一招下的人不计其数。 莉洁毫无惧色。莱赛克这一刺角度刁钻，可莉洁还是凭着久经沙场的经验看穿了对手的枪路。 钢枪只是稍稍外转，便将莱赛克的枪轻轻拦开。 机会，就这样来了。如果连这样的机会都把握不住，莉洁也没有资格在战场上活到现在。 完全不给莱赛克变招的时间。莉洁以轻巧的一拨，自外而内的按住了莱赛克的来枪—— “你输了。” 钢枪快如闪电，径直击中了莱赛克的肩膀，顿时鲜血淋漓。 并非是莉洁的招数何等精妙，只是这一拨一刺的速度实在太快，让莱赛克根本无法阻挡罢了。 “啊啊……” 察觉到死期将近，莱赛克拼命挥舞着手中的长枪。可敏捷原本就不及莉洁的他加上负伤，长枪的力道和速度愈发不足。 仅仅数招，他的手腕又被莉洁击中。当的一声，莱赛克手中长枪落地。 莉洁没有犹豫，向莱赛克胸口刺去。 现在自己可没空接受俘虏。无论这个男人为何落草为寇，自己只要干净利落结果他的性命即可。 “嗬……” 在莉洁的枪尖贯穿自己心脏的瞬间，莱赛克脸上露出了解脱的笑容。 从妻儿身故就开始踏上的破灭之路，终于走到了尽头。 …… 莉洁用数秒钟的时间调整了一下呼吸。 这位不知名的盗匪，当是他们中首领级别的人物。他的枪术更适合马战。若是他有甲在身，双方在马上决战，恐怕胜负就是五五开了。 从远处传来喊杀声。也许就在自己休息的时候，依旧有无辜的人被杀害。黑甲女将深吸了一口气，便马不停蹄的奔赴下一处战场。 飞似的转过一个拐角—— “喝！” 眼见又有一位曾在黑星堡内有过一面之缘的侍卫要遭到“毒手”，莉洁立即挺枪施以援手。敌人是一位有着金色长发的女孩，手执一把华丽的花柄礼剑。奇怪的是她穿着卫士的红色服装——也许是事先就混进来的？ 莉洁闪电般刺出一枪，直奔那女孩的咽喉。她这一击势在必得，却没能奏效。 那位金发女孩反应奇怪，千钧一发的避开了莉洁的攻击。 “终于有高手出现了？真是烦死了。” 金发女剑士林娜??葛雷克熙亚小声嘀咕。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眼前这位黑甲女战士有点像自己的养母克莱门斯夫人，可她旋即就把这种奇怪的想法丢在一边。这里还是战场上头，自己胡思乱想什么呢？养母大人不是教过自己吗，一名战士在敌人面前开小差无异于自杀…… 而莉洁则挡在挣扎着站起来的侍卫身前。 “这里有我。快去找援军。”她冷静的吩咐道。 那侍卫跌跌撞撞的跑开了。一时间，只剩下对峙着的林娜和莉洁两人。 林娜犹豫了一下。自己可不是那伙歹人，但看对方杀气腾腾的样子，恐怕解释也没什么用，还是把她给制住再说吧…… 莉洁更是懒得多说。她心急火燎的想去回援地下监狱，凡拦住者只有死路一条。不管敌人是谁，自己都要杀出一条血路！ 两人同时挥动兵器。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三十六章 遭遇战（下） 戴着银色面具的“永恒之血”乘着烈风，向尤斯塔庄园的方向飞去，幽深似海的黑色双眸里寒光闪烁。 自从成为“混沌之眼”的主人之后，自己对待战斗的态度明显有了变化。只要拿起这柄蕴含着秘仪之力的火枪，内心深处无比强烈的战意便不可抑制。即使穿越前的记忆模糊不清，“永恒之血”也十分肯定，自己此生从来没有如此渴望过战斗。 还是没有莉洁她们的消息。她们知道尤斯塔庄园发生的灾难了吗？她们是不是也在忧心如焚的回援呢？不……最好不要这样，“永恒之血”心想。 梅丽雅不可信任，而莉洁这种凡人战将不应该掺合到施法者们的战争中。敌人狡诈异常，可无论他们准备了怎样的陷阱，有自己一个人在就足够了。 “凡挑衅联邦之权威者，格杀勿论。” 在心底，“永恒之血”隐隐有着不详的预感。可他却不知道这种感觉来自于何方。 …… 与此同时。庄园上空。 约翰?歌特周遭的光线微微扭曲。即使有人把目光投向他所在的地方，看到的也只会是空气。 年轻的法师从一开始就来到了这里，消隐身形默默的观察着一切。 维多利娅说过，自己是如同戏剧主人公般的天之骄子。可自己这个法权国头号法师天才却不一定过得比一个庸庸碌碌的法师学徒更加幸福。 约翰?歌特别无选择。只要自己还是法权国的“群星之星”，就必须担负起应有的责任。一旦任何一处战场发生意料之外的变故，他都会作为最后的定海神针加入战局。 “希望这一次，也能平安无事的直到结束。”歌特微微摇头，把玩着手中奇特的银色立方体。 --------------------------- 而林娜和莉洁的激战也已经爆发。 莉洁的直刺和林娜擦身而过。黑甲女将手中的钢枪宛若游龙一般，在一击落空的瞬间立即变刺为扫，直打向林娜腰间。林娜一个铁板桥——莉洁的钢枪在自己鼻子上方掠过，呼呼风响——然后立刻就地一滚，向侧后方退去，同时举剑护住身前，避开了莉洁的追击。 竟然以短攻长，莉洁心道。你难道不明白这是自寻死路？你的剑攻不破我的枪围，而只要你有一星半点的破绽，我的枪就能结果你的性命。 试探已经结束。黑甲女将用一对明眸牢牢的锁定着对手，等待着对手先出招。 可对面的红衣女剑士却露出无畏的笑容。 “我让了你三招，”林娜爽朗的说，“那是你的全力？还是试探？从现在开始，我会全力以赴的和你战斗。”很想和你再多打一会，林娜想，但很可惜，本姑娘和你一样赶时间。一口气解决你没问题吧？ 而莉洁也怒极反笑：“有趣。你是想说你刚刚还在保留实力？很久没人敢在我面前说这样的大话了。” “喝！” “受死！” 几乎是同时，伴随着怒喝，两人的身体动了起来。礼剑与钢枪，两人的兵器第一次碰撞在了一起—— 而力量互角的结果，却是钢枪一方的全面崩溃。 “怎么可能？！” 莉洁身形一晃，向后连退数步，眼中满是震惊。她的手腕都隐隐有些发麻。敌人的力量堪称排山倒海——要知道，即使是那些以力量著称的名将，也未曾在一对一的较量中如此压制过自己。 而林娜也有些吃惊。 “我已经用了七成力了，想不到你这么能打，”林娜嘉许的说，强大的秘仪力量在她全身流转，“对不起——看来我没法无伤的制住你了。” 若敌人是一般士兵，林娜自然能凭着技巧上的绝对优势瞬间放倒，可眼前这位女将的枪术就不在自己的剑术之下，自己除了凭着秘仪战士的力量和速度上优势压倒对方之外别无他法。若手中没有“黎明之剑”，红衣女剑士心想，自己八成会在十招之内被对方打败。 而莉洁咬紧牙关。她觉得自己将这场战斗视作生死决斗，而对方却把自己当做只比那些普通士兵稍强一点的高级杂鱼。这的确令人沮丧，却是事实。 根本没有思考的时间。林娜狂风暴雨般的攻势已经降临。 “……” 防守！ 莉洁把长枪挥舞成一片虚影，竭力抵抗着林娜的进攻。事实上，除了单方面的防守，现在的莉洁的确是什么都做不到。对方的每一次攻击都好像要把自己彻底压垮。莉洁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体验过这种毫无还手之力的感觉了。 然而莉洁并未放弃。从第一次踏上沙场的那一刻起，莉洁在心中就有了觉悟。也许自己会受伤，会战死，会遭受前所未有的侮辱，但无论何时，只要自己还能挥动手中的枪，自己就绝不会放弃战斗。 激战在持续。突然—— 滴答。 一滴鲜血，滴落在莉洁脚下的地面上。 林娜的攻击停住了。 “呃……哈……呀，怎么了，”莉洁露出疑惑的神色，“怎么停了。不继续攻过来了吗？” “一十九剑，”林娜横剑而立，“我攻了你一十九剑。每一剑都是全力以赴的，可你还是挡住了。” “那又如何。” “你的手，”林娜轻声道，“没问题吧。在流血哦。” 莉洁稍稍低头。对手的力量实在太过可怕，连续抵挡了她一十九剑，自己的手已经撑不住了。 “那又如何，”莉洁轻哼一声，“我还没倒下呢。继续吧。” “这样就好，”林娜点头，“为了表示敬意，我会继续全力的攻下去。就取阁下一只手臂作为战利品如何？” “如果你做得到的话。” 两人重新摆出了架势。莉洁的钢枪在微微颤动。 战已至此，莉洁几乎猜出了对方力量的来源。她用强大的魔法道具强化了自身，甚至有可能是秘仪战士——本质上还不是一回事？ 再次举枪挡住敌人的剑。双手的虎口钻心的疼痛。这样下去，最多再挡住个一两剑就是极限。 莉洁不喜欢失败。但是，如果陷入绝境，选择暂且低头，以图将来东山再起才是正确的选择。莉洁本人也经历过无数次艰难的抉择。她是领兵的武将，而不是孑然一身的自由战士。她必须为自己，为自己部下兵将的性命负责。 黑甲女将之所以会选择战到最后，那是因为，她已经看到了，“绝境”中反败为胜的契机。她追求的不仅仅是把对方击退，若不能当场将敌人俘虏或者斩杀，那就是自己的失败。 当！ 又是一记正面的竖劈。枪与剑交击。莉洁的双手早已是鲜血淋漓，好像再也支持不住般，摇摇晃晃的后退着，手指努力握紧钢枪，可却不听使唤，终于，钢枪她从手里滑落—— 而林娜踏前一步。她是真的打算砍下莉洁一条胳膊。而莉洁所等待的，也就是这一瞬间。 “喝哈！” 钢枪尚未完全落地。莉洁左足战靴微伸，便将钢枪踢了起来，右手重新抓住了枪杆。 在这个距离，林娜的头部，咽喉，心脏多处要害都在莉洁的攻击范围之内。而林娜即使伸直长剑，剑尖也难以碰触到莉洁的黑甲。 等到战斗结束后，自己就问议长大人或“永恒之血”要一件临时强化身体素质的魔法道具吧。之前莉洁本着“兵斗兵，将对将”的原则不愿使用魔法兵器，但是看样子未来的战斗不似奥卡德内战，我方施法者可能无法及时赶到，还是有所准备比较保险。 “死！” 莉洁的枪头银光闪烁。用尽平生之力，黑甲女将挥动钢枪。虽然手上重伤，但是这一击依旧威势不减。曾经取过诸多骁将性命的一招，如今朝着林娜的咽喉而去。女剑士全身的要害已经处在莉洁枪影的笼罩之下，留给她的反应时间实在太短，已经没有任何剑招能帮助她在这一招下活下去。 “剑光！” 在决定生死的刹那，林娜眼中好似燃起了火焰。已经决定了用武者的手段决胜，真没想到自己会走到这一步。 林娜的长剑已经化为了一道金色的光芒。 莉洁的枪就好似闪电。但是，不可能快的过光。 秘仪——剑光之网！ 从黎明之剑上射的无数剑光，瞬间将莉洁淹没。大多数细小的剑光碰到莉洁的盔甲就消散了，可还有一些剑光穿过了莉洁的躯体，在莉洁肩膀上，胳膊上，胸口上，腹部，腿部刺出了一个又一个鲜血淋漓的伤口。光芒从四面八方汇聚在林娜手中“黎明之剑”化作的金色光芒上，剑光伸长、伸长，尔后—— 那道光，穿过莉洁的黑甲，贯穿了她的心脏。 嗤！ 因为主人的手突然变得无力，莉洁刺向林娜的枪落在林娜的肩头上。鲜血顺着血槽狂涌而出。 而化为光网的黎明之剑也重新合而为一。礼剑穿过黑甲女将的胸口，让她的心脏停止了跳动。面对莉洁最后的反扑，林娜已经没有办法制人而不杀人了。 一人活着，一人死去。 这即是战斗的结局。 …… 在林娜击中自己的时刻，莉洁知道自己败了。 她遍体鳞伤的身躯扑倒在地。直到死，她都没有松开自己的长枪。眼前一片黑暗，世界正在逐渐变得冰冷。这就是死亡的感受吗？也是一个适合武将的结局吧。 在意识消失前的瞬间，莉洁听到一位年轻男子的喊声。那是“永恒之血”的声音。 “对不……起。” 这便是莉洁最后的想法。然后，她的灵魂就从失去生机的躯壳上飞了出去。 …… 歌特心念一动。他手上的立方体光芒闪烁。 第三十七章 复仇战（上） 在“黎明之剑”刺进莉洁胸膛的时候，“永恒之血”闭上了眼睛。 没救了。 即使自己冲下去修复莉洁的身体，也无法挽救她正在脱离躯体的魂魄。失去了躯体的保护，没有凭依的灵魂会很快消散无踪。 在莉洁生命的最后一秒，“永恒之血”看到了她的脸。混杂着惊愕、痛苦、惘然——沙场的战死者脸上有的是这种表情。可是，当这副表情出现在自己熟悉的人脸上时，“永恒之血”仍旧不愿意面对这个事实。 你以为你早就熟视无睹了，其实呢，你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 “……不。” 如果自己不是来的那么晚的话。 如果自己早就意识到敌人的阴谋的话。 如果自己当初不是那么轻率的话。 如果…… 那莉洁的结局便不会是如此！ “……不！” 一种特殊的情绪从“永恒之血”心中升起。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感受过这种情绪了。最初是点点火星，然后蹿起火苗，最后化为熊熊烈焰。 当“永恒之血”再度睁开双眼的时候，他眸子里所有的，已经只剩下“愤怒”。 …… “永恒之血”不知道，当莉洁死去的时候，歌特心念微微一动，便将她的灵魂收入了手中的“掌上冥国”。 战局正在朝着想象之外的地方发展……也许自己应该立即现身加入战斗，歌特想。可年轻的法师犹豫了一下，还是留在了原地。自己的任务并非作战，只要暗中保护好林娜等人即可。 “呀……哈……” 林娜咬着牙拔出了刺进自己肩头的长枪。血如涌泉。要是不止血的话就麻烦了。换在平时，林娜不介意撕下衣襟来为自己做一个简单的包扎。可现在，大敌当前，她不得不使出了最近修得的秘仪。 “‘涅槃的圣火’……！” 伤口处燃起了青色的火焰。这火焰并没有灼伤伤口，反而让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痊愈了。伴随着“呲呲”的声响，碎裂的骨骼渐渐恢复原状，皮肉也开始缓缓长出。 可女剑士却没有露出轻松的表情。她秀眉紧锁，拼命忍受着伤口散发的痛楚。秘仪“涅槃的圣火”的确可以修复受损的躯体，却也会让施展秘仪者再次承受和受伤时并无二致的苦楚，外加火焰灼身带来的苦痛。前后加起来，“涅槃的圣火”所产生的疼痛早就超过了受伤本身。 “唔……呃……” 林娜浑身上下已经被冷汗浸透，竭力全力才没让自己痛呼出声。一向不怕受伤的她，依旧低估了这一秘仪的痛苦程度。如果是修复更重的伤势……可能进行到一半就会因为疼痛而失去意识吧。难怪这一秘仪修行不难，却极少有秘仪战士愿意专门修炼。传说中还有受了致命伤却凭着“涅槃的圣火”如凤凰般重生的秘仪战士，那需要何等的恐怖意志力呢？还是说，这些故事不过是后人添油加醋的虚构？ 莉洁的枪术的极为难缠。若不是养母克莱门斯夫人在教导自己时曾演示过类似的枪法，也许自己就会死在一介普通人手上。 “永恒之血”已经从空中降落。 在林娜眼中，这位从天上俯冲而下的白衣施法者绝不会比莉洁更好对付。因此，即使承受超乎想象的痛苦损失些体力，她也不能让伤口继续流血…… 幸运的是，这位带着银色面具的怪人——应该是一位年轻人——并没有立即对自己发动攻击。隔着面具，林娜看不到他的表情。他径直走到莉洁的尸体旁，嘴里似乎在嘀咕着什么。然后，他轻轻抱起阵亡女将的尸体，放到了不远处一块大石头的后面。 莉洁浑身上下都布满了被“剑光之网”刺穿的细小伤口。血污弄脏了面具人一尘不染的白袍。 让莉洁尸身平躺在地上，面具人指尖发出了金黄色的光芒。那是某种治愈的神术吧，莉洁遍体鳞伤的身躯被快速修复了。最后，面具人把莉洁的双手交叉放在胸口——就连她的表情也看起来稍微安详了些——然后起身看向林娜。 “他是……”远处，观战中的歌特不由得心中一紧。错不了的。自己在帝国见过这个人。当时他自称是奥卡德的使节。根据自己事后得到的情报，他的真实身份应该就是…… 女剑士心中却隐隐松了一口气。看来对方是一位牧师——在法师、秘仪战士和牧师三大施法者中，牧师是相对而言最不擅长单独作战的一个。即使体力不足，面对一位不专精战斗的神术施法者，林娜也有信心取得完胜。 “她是你的……恋人吗？”林娜问道。 “不是，”“永恒之血”答道，“也永远不会是了。” ……假惺惺的平静。是因为强行克制着情绪的关系吗，“永恒之血”的脑海里冒出了一些杂乱无章的影像。那是自己穿越之前在地球上的经历吗？管他呢。 胸腔里那跳动的“愤怒”是货真价实的。自从自己得到“混沌之眼”后，自己的脾气就变得奇怪了。“永恒之血”第一次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长期以来和性格阴郁的法师们接触，“永恒之血”早就把“愤怒”当成了一种纯粹的负面状态。 可是，没人有资格指责自己现在的怒火。没人有这个权力。 并非是被秘仪战士的力量扭曲了个性。原本也就是个装模作样的阴谋家。自己只不过是拥抱了自己本性而已。 不知压抑了多久。跨越了两个世界。“永恒之血”第一次觉得，喜欢上一个人——这并没有什么错。 因此…… “告诉余。汝的名字。”“永恒之血”说道。不知不觉，他恢复了自己穿越之初初学通用语时，那种口头语和书面语夹杂的奇怪语气。 “林娜。林娜?克莱门斯。”林娜斟酌了一下，还是报出了自己的假名。肩伤已然痊愈，现在林娜正在抓紧一切时间恢复体力。 当面具人听到“克莱门斯”这个姓氏的时候，林娜清楚的看到，他黑色的眼珠里射出了复杂的光芒。那眼神中混杂着难以置信、悲伤与狂怒，可很快就平静下来。 “原来如此。竟然这样。……竟然是这样！”他用林娜听不懂的语言说道。不是矮人语、精灵语或龙语，也不像林娜接触过的任何一种方言。心情激荡之下，“永恒之血”说出了自己从地球上带来的母语。 林娜只觉浑身发毛。从面具人身上，感受不到任何和虔诚的信仰心有关的东西。这人真的是教会的牧师吗……？还是说……？ “余已晓得。既如此……” 终于，“永恒之血”稍稍平静了些。如今，能平息自己怒气的办法，只剩下一种。 “就用汝的鲜血，来祭奠莉洁的亡魂吧。余……要杀了你。” 从嘴里吐出复仇的诅咒，“永恒之血”取出了自己的秘仪火枪。 Merry Christmas 转眼间又是年底了，时间过得真快。谨此祝大家节日快乐。 最近的存稿已经进展到90W后，后期的填坑阶段了，希望一切顺利。 《文学少女的异界绘卷》Merry Christmas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八章 复仇战（下） 歌特有些焦躁。他清楚林娜不愿别人插手自己的战斗，但也不能一直作壁上观。 也许在战斗的中途现身是个不错的主意。这样想着，歌特决定稍微等一下就出手喝止对方。 …… 面对着杀意十足的对手，林娜当然不会给他掏枪的机会。 “喝！” 女剑士一声娇叱，毫不犹豫的在背后升起火焰之翼向敌人冲锋。剑锋上还带着莉洁的斑斑血迹，“黎明之剑”径直斩向“永恒之血”的手腕，发出尖锐的音爆声—— 可“永恒之血”的手指已经碰到了“混沌之眼”的扳机。 他的动作，骤然加快。 叮！ 长剑和火枪的碰撞。林娜瞪大眼睛。在被“黎明之剑”击中之前，“永恒之血”便挥动手中的火枪，挡住了林娜千钧之势的斩击。“黎明之剑”不说削铁如泥，斩断中空的枪管可谓易如反掌。然而，除了在枪身上溅起火星，林娜全力以赴的一击甚至没能在敌人的枪身上留下一丝痕迹。 “没用的。”“永恒之血”说道。 “你这家伙……”林娜瞠目结舌。自己竟然在力量的较量中不占上风？！她却不清楚，双方作为秘仪战士的等级相当，无论是耐力、爆发力还是反射速度，都是拥有“完美之躯”的敌人更胜一筹。 在林娜记忆中，世界上的确有身穿重甲手持大盾挥舞战锤的神术施法者，可也没听过他们哪个会用火枪的。观战的歌特更加博闻强记，他知道教会内部确实有过使用弓弩的神术施法者，可是拿火枪的？倒也是头一遭看见。 只要陷入近身缠斗，火枪便无用了。而眼前的人却颠覆了这个观念。 “哈！” 林娜后退两步，重新摆出架势。肩头刚刚愈合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失去的血也没法补充。无论如何都得赶紧分出胜负。 而“永恒之血”发出不屑的嗤笑声。 “想速战速决吗？”仿佛猜出了林娜的想法一般，“永恒之血”说道。 “持久战本姑娘也乐意奉陪。”林娜冷冷的说。她可不想在这紧要关头露怯…… “不。你的斤两，余已晓得了，”面具青年的黑色的眼珠闪烁着自信的光芒，“就如你所愿。三招。三招便了结你。刚刚是第一招。” …… 歌特开始坐不住了。 可这个节骨眼上乱入过去…… 年轻的法师犹豫了一秒钟。 他如果知道事情的结局的话——即使林娜把他骂的狗血淋头，他也不会犹豫这一秒钟的。 …… 曾几何时林娜也曾这般挑衅过自己的对手。 自己被看扁了。 然而，即使知道自己处于劣势，女剑士也没有后退。对方是擅长远程攻击的类型。贸然撤退可能会更加不利。 因此摆在自己面前的道路只有一条。堂堂正正的在正面击败他。在三招之后，大声的说出“三招已经到了。我可是还站着哟”。 她却不知道，貌似稳如泰山的“永恒之血”，此刻手心里也是暗暗捏了一把汗。 “喝！” 女剑士单单是冲锋就掀起暴风。“永恒之血”手中的火枪再次和林娜的长剑交击，力道却是不相上下。火枪的枪管似乎都有些发烫。两人同时踉跄着后退—— “这是第二招了。你露出破绽了呢，面具男。”林娜说道。 “永恒之血”没有说话。 正儿八经的较量，自己杀死这丫头的希望极为渺茫。自己有战斗经验上的劣势不说，她还能治疗自己的伤势。但即使如此，自己还是要杀死她。哪怕是为了莉洁，也必须…… 为了确保杀死对手——就将自己的一切，赌在接下来的一击之上—— “永恒之血”的眼睛丝毫不离林娜手中的长剑。“黎明之剑”正闪烁着金色的光辉。似乎对方也正死死盯着自己的枪管——想必是在提防自己突然的枪击吧？也好。 双方，同时动了。 “中！” 对善于远程攻击的敌人突然向自己发动冲锋破绽大开而微感疑惑。林娜没有犹豫，将长剑送进了敌人的右胸。 无论敌人设下什么陷阱。死人是没有策略可言的。 可“永恒之血”面具下的嘴唇却微微翘起。终于，他露出胜利的笑容。 “抓住……你了。” 他伸出空着的左手，抓住了林娜握着剑柄的手腕。 金色的光芒在“永恒之血”全身流转。教廷圣子的神术之威下，“永恒之血”被刺穿的胸膛发出滋滋的声音，失去的血肉飞速的重新长出。 生死时刻，凯特林娜??葛雷克熙亚做出了最理智的战略。父皇赠与自己的，以防万一的神甲“女武神”开始在身上成型，同时在“黎明之剑”上凝聚火焰风暴。论同归于尽，自己这边可是—— 然而“永恒之血”比她更快。在发动冲锋之前，一个由神术和奥术同时构筑的“禁火领域”已经覆盖全身。自己不可能不被波及，但事到如今已经无所谓了。林娜的“火焰风暴”，还未发动便已消失了。 只有神枪“混沌之眼”的枪口，探出了“禁火领域”的范围，抵在了林娜的心口。 想在背后燃起火焰之翼，才发觉自己身上的禁火领域还在作用。无所谓。那只是为了气势。现在，咆哮吧。 秘仪??火焰风暴。 神术??净化业焰。 奥术??爆裂火球。 从冲突的第一招开始，“永恒之血”就将神、奥、秘三种不同的能量接连不绝的送入枪管。自云海诞生以来，没有一个人能同时使用神??奥??秘三种力量，自然也就无法验证三种能量是否可以共存。“混沌之眼”的枪管具有暂时积蓄火焰力量的属性，而“永恒之血”正是破天荒的将来自三种体系的火焰融合在了一起。 而“混沌之眼”，也给了“永恒之血”最为炽烈的回应。通红的枪身热的发烫。感谢林娜也能挥出火焰，她似乎误以为是自己剑上的热量传了过去。 精神力在沸腾。久违的强烈情绪，也将“永恒之血”自身的精神力推到了极致。全神贯注的他甚至没有注意到，在林娜的剑刺破自己胸膛的瞬间，那精神力终于突破了极限，从青空冲进了无尽蓝海。继续在“混沌之眼”中的火元素，也再度蔓延、增幅—— 神??奥??秘三者的同时运用，其结果并非简单的相加。当“永恒之血”扣下扳机的时刻，枪管内容纳的能量甚至接近了它的极致。那是青空级法术绝对做不到的。即使是蓝海级法术也很难做到。连“禁火领域”中的“永恒之血”本人，都感到了热气扑面。 青空中级的火焰发出积蓄起来，都可以轻易烧掉一片小树林了。那么，蓝海顶级的能量瞬间爆发，威力究竟会达到何等地步？ “永恒之血”没有多想。他扣动了扳机。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三十九章 魂与火之歌（上） 背着伊丽莎白的迪米马上就要离开地下监狱了。然而，他忽然感到地面一阵晃动。 “地震……？” …… 留守黑星堡的军士们纷纷冲了出来。 “那是什么……？” 天边，尤斯塔庄园的方向，燃起冲天的火光。 …… 林娜和“永恒之血”同时发动冲锋的时候，歌特已经意识到，他不能再等了。他向两人所在的地方俯冲而去。 可他还是迟了一步。 灼热的暴风，把人在空中的歌特掀飞了出去。就算事先用了提高飞行能力的高级奥术“风之翔翼”，狂暴的风元素夹带着火焰，依旧完全不听使唤，歌特的身体在空中不住打转—— “呜……怪物召唤术?云鳐！” 歌特身后，出现了一只数人大小，鳐状的飞行生物。这只半透明的的奇怪动物从后方托住了歌特，让他不至于被热风直接吹走。 世界第一的天才法师，在这里用上久违的怪物召唤术救命，说出去真丢人。 可歌特已经顾不上丢人不丢人了。灵魂在哀嚎。这一击之下究竟死了多少人呢，到处都是无主的灵魂在四处徘徊怒号。一片混乱之中，凭云上世界第一惑控师的敏锐，歌特释放出自己强大无比的精神力，稳稳的接住了林娜的离体的灵魂，将之收进了手中的“掌上冥国”。 ……她终究是没能在这石破天惊的一击下幸存。 然而，当暴风减弱，庄园的惨状映入歌特的眼帘时，歌特才觉得，能在其中幸存才完全是不可能。 “开玩笑的吧……？” 天空——已经被染成了赤红色。 整个庄园已经化为了灼热的地狱。确切的说，庄园超过五分之一的土地，被“永恒之血”惊天动地的一击直接蒸干了。残存的地面上流淌着熔岩似的东西。庄园的其他地方也燃起了大火。房屋倾颓，鱼塘几近沸腾，种植园的果树焚烧殆尽——肥沃的庄园，所剩的只有一片焦土。 “这种力量……”歌特感到一阵眩晕。这破坏就连蓝海高级的奥术都不一定能做到。那混账……不，那疯子做了什么？召唤了一只火元素领主吗？ 还有迪米和维多利娅……不知他们可否安然无恙。 在焦土之上，那个始作俑者的身影仍旧站着。身上的“禁火领域”救了他。加上他造成的破坏主要在集中于身前，他身后的小半个庄园虽然也是一片惨状，总比其他地方的火焰地狱好些。 “永恒之血”身上的白袍变得焦黑，破破烂烂的。因为反冲力的关系，他整个右臂都变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团”。“黎明之剑”还嵌在自己胸口，他用残存的左手把它拔了出来，丢在地下。 “咳……” 嘴里不住咳出血来。给自己治疗的同时朝身后看了一眼。还好，莉洁的尸身没给点着。 爆炸的威力，远远超过了自己想象。神、奥、秘同时运用会招来这种毁灭的结果吗。再怎么说也太离谱了。 脸上的银色面具已经出现了龟裂。索性把面具也丢到一边。 林娜原先所在的地方，爆炸的中心，仅剩下一个烧的一无所有的巨坑。即使是犹如钢铁般坚硬的**，在刚刚的攻击下也只能被烧成灰烬吧。 不。仔细看看，那地方还有什么东西。那是被烤的焦黑的，盔甲的碎片一样的物事。那大概是林娜魔法盔甲的最后所剩吧。如果“永恒之血”的动作再慢个半秒，林娜就来得及用神甲“女武神”包裹全身了。不过，没有什么盔甲能在这种攻击中救命，“永恒之血”心想。像现在这样，她反而死的毫无痛苦。 可在最后—— “永恒之血”以一位神术施法者的感官清晰的感受到，女剑士的灵魂并没有消散，而是被另一股强大的精神力裹挟而去。 难道说…… “掌上冥国！” 在帝国的经历浮现于“永恒之血”心头。那么说，自己还没赢。敌人还活着。被什么人给救走了。 “你这……” 一身灰袍的约翰?歌特表情肃穆，从天空中俯冲而下，降落在“永恒之血”面前。 “我们又见面了。”歌特低沉道。 “是你……！”“永恒之血”说道。 歌特打量着“永恒之血”的面庞。他看上去还不到二十岁，五官也勉强称得上俊朗，只是因为长期在面具下不见阳光的关系，脸色多少有些苍白，唯有一对黑色的眸子颇具神采。 “那女剑士的灵魂是被你收走了吧，”“永恒之血”说道，表情变得狰狞起来，“把她的灵魂给我。我可没打算毁灭她的肉身就饶过她。还有，你一直在这儿窥伺——莉洁的灵魂也在你那儿吗？” 歌特却不打算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你知道林娜的真实身份吧？” “我当然知道。别小瞧我的情报啊，”“永恒之血”面色阴沉，“可莉洁也是奥卡德的将军。难道说，你的觉得帝国的公主，性命就比奥卡德的上将更贵重吗？” “死者的灵魂都在我这里，”歌特的表情深沉如水，“没有谁的生命比其他人的更贵重。” “那就把莉洁的灵魂给我。”“永恒之血”说道。 “做不到，”歌特断然道，“灵魂一旦脱离了‘掌上冥国’的保护，就会迅速消散。” “那就把整个‘掌上冥国’给我！我是教廷的圣子。给我一点时间，我能让莉洁回归到她的体内。” “可林娜的灵魂呢？”歌特反问，“你会怎么对她？” “我会让她永远消失，”“永恒之血”说道，“即使莉洁可以重生，我也不打算放弃为她报仇。” “无论发生什么事，圣子，”歌特缓缓的说，“我都会保护林娜到最后。在我确保林娜的灵魂安全之后，我会将莉洁上将的灵魂送还奥卡德。” “如果现在拿着‘掌上冥国’的人是我，”“永恒之血”怒极反笑，“你会放我离开吗？” 歌特哑然。 “我不会，”他轻声道，“如果你拿着存有林娜与莉洁灵魂的‘掌上冥国’。我会打倒你，然后把‘掌上冥国’夺过来。” “永恒之血”笑了。 “这也正是我要做的事，”他说，“做好心理准备吧，埃里奥斯的法师。” 第四十章 魂与火之歌（下） 郊外的山脚下。 望着从庄园方向燃起的火光染红了半边天空，少女的表情变了。 “梅丽雅，”她用光明之世的伞尖指着面前的梅丽雅，“即使如此也不愿放我离开吗？” 梅丽雅露出苦笑。 放弃远程攻击，对梅丽雅来说本来就是以己之短，攻敌之长。若单以守势之谨严细密，梅丽雅在少女交手过的对手中几乎可以排在第一。可是一个没有杀意的对手，就算气势十足，终究无法威胁到实力已经大大成长的少女。 双方的战斗已经持续了很久。梅丽雅一次都没有令少女受伤。相反，少女的伞尖却数次突破梅丽雅的防守，贯穿她的银色护甲，在她身上刺出了几道伤口。然而梅丽雅立即就用神术治愈了自己受到的伤害，是以双方就结果而言都是无伤。只不过是在消耗时间而已。 “已经察觉了？” “我们两个坦克……防御型战士死磕能有啥结果啊。你只是想把我纠缠在这吧。先迫使我离开庄园，然后再把我拖在这里。” “约翰曾经说过，你是他最不容易保护的人，”梅丽雅说，“因此我自作主张，把你弄得远一些。” 歌特早就知道少女是没有灵魂的异界生物，她的意识以物理形态根植于脑部，一旦肉身死亡就是真死了，连“掌上冥国”都救不回来。 “还有这种考量啊，”少女说，“歌特，他也来了吗？” “是的。” “……你是不是太依赖约翰了？” 自己当初可是没打算把歌特和他的后援团卷进来的。 “的确，”梅丽雅轻轻的说，“当我意识到约翰也已经来到这里时，我也很惊讶。注意到的时候我发现我已经习惯了……约翰会为我们定下完全计划。即使没有主动拜托，他也会处理好一切。” “很难说那家伙的脾气会让事情变得更好还更糟。总有一天，我会给他一个教训，”少女把目光投向远方的火光，“那现在我们怎么做？是接着打呢？还是过去帮忙？”虽然很信任歌特和迪米的能力，可少女心中的确也有着担心。 “动静太大了，也许就会引来什么大人物，”梅丽雅摇头，“维多利娅，你还是被奥卡德追缉之身，最好不要靠近那里。约翰一定在爆炸中心附近，就由我去帮他。如果找到幸存者，我也能一并治疗。” “可如果我执意回去呢？” “那我们就继续开战。我奉陪到底。” ------------------------ 尤斯塔庄园的废墟上。 这个家伙果然疯了，歌特想。 可即使面对疯狂的对手，自己也得迎战。不制服眼前的“永恒之血”，自己就无法顺利脱身。 “来吧，曼弗雷德之杖！” 仿佛黑白的雷霆刺穿空气。灰色的杖身，杖的两端则是一黑一白的火焰形晶体。灰袍法师将自己的爱杖握在手中。“永恒之血”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打发的对手，若是不打起精神来对付，连自己也有殒命之厄。 而“永恒之血”已然抢先一步发动了攻势—— “余也没准备什么多余的法术。就利用地利送汝一程吧。” 他从怀中取出了三枚卷轴。即使是没有预先准备的法术，用做好的卷轴也能施展，只是精神力如常消耗。神术施法者们不太喜欢用卷轴，倒是奥术施法者们大多会暗藏一些卷轴以备不时之需。 奥术?召唤火元素！ 已无法连接元素位面的云上时代，法师们建造了许多半位面来蓄养召唤用生物。有些是用破损位面的残骸改造而成，有些则是传奇法师凭空创造。一般来说，需要施法者额外和召唤地进行联系，才能自如的施展相应的召唤法术。 九只火元素生物应召而来。他们每个都有熊那么大，没有双足，熔岩般的身体上生着狰狞的利爪，差不多相当于凡人“脸”的地方只有一对缝隙般的眼睛。似乎是被召唤到火场中让它们感到兴奋，九只火元素甚至不等“永恒之血”命令，就朝歌特冲了过去。 “虽说教廷内部也流传有召唤的神术……”歌特嘀咕。年轻的法术腾空而起。“永恒之血”同时施展三枚卷轴的施法手法怎么看都更像是奥术。之前的大爆炸也很可疑。“永恒之血”本人的实力撑死也就是蓝海初级，究竟是什么法术能做到这种地步？ 九只火元素不依不挠的追歌特到了空中。灰袍法师口中念念有词，用力挥动手中的曼弗雷德之杖。好像一阵看不见的风刮过一般，距离较近的四只火元素直接仿佛泡影似的破灭消失，剩下的五只也摇摇欲坠，在空中艰难的摇晃着火焰的躯体，却失去了继续追击的力量。 可是——就那么一转眼的时间，“永恒之血”已经召唤出了更多的火焰素。足足十八只新召唤出来的火元素围绕在他身边。伴随着他一声令下，成群的火焰素立即向歌特扑了过去。 “那家伙到底准备了多少一模一样的卷轴啊……” 在这样的环境中，火元素们只会越战越勇。然而歌特也不打算束以待毙。 虽然肉眼看不见，但歌特能感受到周遭到处都是哀嚎的，濒临消散的灵魂。歌特将爆炸中心大部分还救得回来的灵魂收进了“掌上冥国”，可是还有一些死者距离“掌上冥国”太远，当它们的灵魂飘荡到歌特附近的时候，早已变成了没有记忆的灵体碎片。 正如你利用了周围的火一样——就让我也来利用一下，这些残破的灵魂吧。 奥术?千魂之焰！ 歌特身周，燃起了幽蓝色的鬼火。破碎的魂灵们嚎叫着被鬼火所吞噬，也让鬼火越烧越旺。鬼火和火元素掀起的烈火相互碰撞，其结果却是烈火这边一碰即溃。 “埃里奥斯法师，不是视死灵术为洪水猛兽吗？为何你用起了死灵法术？”“永恒之血”露出轻蔑的表情。 “意识即灵魂，灵魂即生死，无所谓善恶，”歌特站在空中，眼眸中有着怜悯，“这是基础中的基础，圣子大人！” 残余的火元素不得不聚拢到了主人身边。他们用身体作为城墙，把“永恒之血”围的水泄不通，勉强阻拦住了蔓延的鬼火。和烈火不同，“永恒之血”从那鬼火上感受不到丝毫热量，反而只有森森寒意。 “结束了，圣子。你就在虚无中反思自己的错误吧。千魂啊，现在听我号令——毁掉他的灵魂！” 当然，这些残破不堪的冤魂是听不懂歌特的命令的。他只是想要威吓“永恒之血”罢了。暗地里，歌特用惑控系法术，对那些完全受他控制的魂灵下了另一道命令： 【把他的灵魂捉出来。】 “永恒之血”毕竟是奥卡德和教廷的重要人物。比起直接杀死，还是把灵魂俘获进“掌上冥国”比较令人安心。听说尼古拉斯议长很重视他，说不定他能成为谈判的重要筹码。 在灵魂们冲进“永恒之血”身体之前—— 奥术?魂体切割！ 歌特毫不犹豫的释放了针对灵魂的攻击。“永恒之血”的灵魂看上去并不是很强大，这也许就是他性格不稳定的原因吧。 可当受指挥的冤魂抓住“永恒之血”的“灵魂”时，歌特的笑容的凝固了。 “这是……” 这的确是是“永恒之血”体内唯一的灵魂。但这根本不是一个成年男子的灵魂。那灵魂纯洁无暇，伪装的完美无缺，内部却是一片没有任何记忆的空白，乃是改造后的夭折婴孩灵魂。也就是说…… “假冒的灵魂？”歌特脸上勃然变色，“你是个伪装的无魂……” “你明白了？”“永恒之血”微微摇头，“可惜，晚了。需要在虚无中反思自己错误的人——是你。” 他已经举起了自己的火枪。 秘仪?感官缚锁！ “……？！” 视觉。听觉。触觉。味觉。嗅觉。“永恒之血”和歌特两人的五感在瞬间完全消失。但主动发动秘仪的“永恒之血”，在感觉消失前就将“混沌之眼”的枪口对准了歌特的心脏。 神枪“混沌之眼”向空中射出一道金色光束。那是一发凝聚为直线的“火焰风暴”。 金色光束仿佛流星，横贯天空。 “这样就结束了。”“永恒之血”低声呢喃。 别怪我啊，“永恒之血”心想。约翰?歌特已经意识到自己是没有灵魂的生物这个秘密了。无论如何，知道了这个秘密，他都必须得死。 现在，赶紧回收“掌上冥国”—— “永恒之血”消失的五感，重新恢复。 “你……？！” “永恒之血”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一身灰袍的约翰?歌特依旧好好的立于空中。风吹乱了他棕色的头发。看起来他的右边袖子被烧黑了一点——那恐怕是在行将被击中的最后关头，拼命闪避还是被擦了一下的结果吧。 “我的感官，可不仅仅有自己的眼睛与耳朵罢了，”歌特低沉道，“那行将消失的众魂，我也能将他们作为我感官的道标。单单封锁我一个人的感觉是没用的，‘永恒之血’。” “永恒之血”僵在原地。 “但你也让我很感兴趣，”歌特说，“你到底是……就算是我问了你也不会回答。所以……” 在这里展露自己隐藏的底牌，捉住“永恒之血”，然后顺势解开他隐藏的大秘密。这就歌特此刻的想法。自己好久没使出过真正全力了。现在是时候了。就让这位傲慢的教廷圣子，感受一下云上第一天才真正的…… “……不。” 在那一瞬间，约翰?歌特发现了可怕的改变。尔后，“永恒之血”也感觉到了。他露出狂喜之色。 空间仿佛静止了。刚刚还在跳动的火焰，无论是烈火还是鬼火，都在一瞬间熄灭。以两人所在的地方为中心，肆虐整个庄园的火灾正在迅速平息下去。狂暴的火元素能量渐渐稳定起来，空气中四元素的平衡也趋于正常。 半空中。比歌特所在的位置还要略高的地方，打开了一道暗紫色的传送门。一位身穿褐色长袍，乱发，鹰钩鼻，面容威严，目光如炬的中年男子从中缓步而出。仅仅是盯着他看，就让人感觉天地都消失了，视线里只剩下这位中年男子，仿佛整个世界都是他的陪衬一般。 “议长大人！”“永恒之血”喊道。 第四十一章 “相”对“王”（二合一） 五国联盟。 一处边境小镇。 一名高个的少年，疑惑的打量着眼前的侏儒。他说自己有成为法师的才能，可他真值得以相信吗？奥卡德就快打过来了……自己不去训练，反而把时间浪费在一个江湖骗子身上，这样真的好吗？ “来，”穿着紫色长袍的侏儒老者笑眯眯的，“收下这个。你会成为优秀一位优秀的法师……嗯？” 侏儒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面色冷峻的望着远方的天空。 轰！ 侏儒直接冲天而起。他随手一拉，天空就撕裂开一条暗色的裂缝，侏儒的身影瞬间冲进裂缝不见了。 “**师？！”少年瞪大眼。 ------------------------ 奥卡德。 约翰?歌特缓缓落地，向面前这位奥卡德的最强者表达最低限度的恭敬。 “伟大的隼之主。”歌特微微欠身。 “第六黑之使徒，‘群星之星’约翰?歌特，”尼古拉斯议长俯瞰着歌特，他威严的声音回荡在大地之上，“就你一个？” “第三黑之使徒，‘冥府之蝶’芙兰，第四黑之使徒，‘苍白之月’莱维，眼下都已经撤退，”歌特不卑不亢的说，“埃里奥斯在这里的人手都已经撤走，就剩我一个。” “有趣，”尼古拉斯议长露出笑容，“你孤身一人在我面前，‘群星之星’，你竟然不感到慌张？” “杀我对阁下来说易如反掌。如果您要杀我，”歌特说，“我早就已经……” “陈词滥调的谎言，”尼古拉斯议长断然道，“法权国和帝国早就已经沆瀣一气了。出来吧，我知道你在这里，弗雷德里希。想在我面前隐匿，你还差得远。” “果真瞒不过你，尼古拉斯。” 一位黑色长须，脸上有好几道伤疤的紫袍侏儒从虚空中走了出来。 “帝国的‘缚魔之主’，弗雷德里希?恩戈尔宰相……”一旁的“永恒之血”不由得咬牙。 如果把两位传奇法师的力量比喻成参天大树，他和歌特就只是路边的野草。既然他们已经现身，就代表自己的任务已经结束了。现在，他除了等待，什么都做不到。 “歌特小子，”宰相看都不看下方的“永恒之血”一眼，“把‘掌上冥国’给我。” 歌特飞到宰相身边，取出“掌上冥国”。可他表情却没有任何欣喜之色。 “这不是计划的一环，宰相。” 宰相面无表情的从歌特手中接过那个方方正正的银色盒子，没有回应歌特的质疑。 “帝国人永远不知道吸取教训，”尼古拉斯议长摇头，“你们已经损失了一位先皇，还差点损失了一位公主。现在又把太子和另一位公主往火坑里推。” “永恒之血”露出疑惑的表情。议长的话里应该提到了两个事件。一个是去年的帝都袭击案。另一个涉及先皇的是怎么回事？难道前代帝国皇帝并非因病去世的？ “帝国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尼古拉斯！”宰相厉声道。 “你们是死是活，我可不关心，”尼古拉斯语气冷漠，“可我关心我部下的生死。在你手上的‘掌上冥国’里，有我一位重要部下的灵魂。把它给我。” “‘掌上冥国’里的灵魂可不只有你的部下，尼古拉斯，”宰相摇头，“在我确保林娜殿下的安全之后，自然会将所有奥卡德臣民的灵魂双手奉上。” …… “永恒之血”静静听着两人的谈判。 在这个世界里，超越蓝海高级极限的传奇施法者是近乎于核武器的存在。每一位传奇法师都能施展自己的传奇法术，更别说只有他们能施展的传奇法术卷轴了。 即使传奇法师本人并没有专精于战斗，三大国的传奇法师也能利用过去遗留的旧传奇法术卷轴施展出先代传承下的末日法术。 只要还有传奇施法者活着，这个国家或组织就不会被消灭。即使国土沦陷了，传奇施法者也可以对敌国展开接连不断的报复。除非所有的传奇施法者都死去，否则国家就会永远存在。 当然，传奇施法者之间也存在着实力和专长的差异。像后人吹捧成最强传奇法师的埃里奥斯，就杀死过数位传奇施法者。 近五十年来，就只有法权国内战里“黑之主”击杀“冕之主”这一次有传奇法师死亡的战例。“永恒之血”自信议长“隼之主”也能击杀其他传奇施法者，可毕竟心里没底。 三大国之间的平衡，不仅仅是国力，也是传奇施法者之间的平衡。可除了底蕴浑厚的三大国，其他组织和小国又怎能保证一直传奇施法者的绵延不绝？ 云上时代煊赫一时的组织不知凡几，都随着创始人的去世消失在历史长河中。远的不说，佣兵公会在芙罗拉女士死后就变成了“空心萝卜”。 即使是吹嘘传承千年的三大国也是如此。 帝国创始者们是法权国南方的异族，征服了南方的广大土地之后号称七大国王，又将其中最强的一位，世界上第一位传奇秘仪战士葛雷克熙亚推举为“皇帝”，以示超过了北方埃里奥斯那位国王。 现在的葛雷克熙亚皇室，并非七大国王任何一支的嫡系血脉，只是初代皇帝后代旁系的旁系。 数百年前旧帝国倾颓之时，这一支脉中诞生了一位强大的传奇秘仪战士，力挽狂澜，成了帝国中兴之主。而当初的六大王国都没有那般幸运，一个个消失在历史里，有的成为现在帝国大贵族的祖先，还有的不知所踪。 奥卡德是统一还是分裂，和奥卡德传奇施法者们的意志相关。如果有期望一统奥卡德的传奇施法者现世，又没有其他人与之抗衡的话，那么奥卡德就会成为一个整体。尼古拉斯原本也只是一位普通军阀，可是当内战后他成为奥卡德明面上唯一的传奇法师，他在奥卡德的权威便不可逆转。 理论上，奥卡德的议长在最强的邦国领袖之中选出。但多数时候，只有传奇法师本人，或有传奇法师支持的家族或势力才能取得这一殊荣并实际掌控奥卡德，甚至试图更改国名。 也因此，奥卡德地区总是在传奇法师死后陷入混乱。 那个千年前为了以传奇法师“奥卡德”为核心，对抗崛起的埃里奥斯王国而结成的同盟，更多的是奥卡德人心中的传说。 埃里奥斯法权国就不必说了。因为原本的埃里奥斯王室没有持续诞生传奇法师，所以权力最终被法师们篡夺，建立了以传奇法师为核心的高阶法师议会统治埃里奥斯。 无论如何，对于如今的三大国来说，一旦传奇施法者同时现身，就意味着冲突划上句点。只要双方没打算立即撕破脸，就会彼此妥协。 在“永恒之血”心中，既然“掌上冥国”已经落在了对方手里，既然是议长大人也难以马上讨还。至多是在林娜公主复活之后，再把莉洁的灵魂转交给奥卡德。 …… 尼古拉斯议长笑了。 “永恒之血”的表情落在了他鹰隼般的眼睛里。他已然猜出了“永恒之血”的想法。 在你们眼里——吾是那样胆怯的人吗？ 对于顺从自己的，就加以保护。对于忤逆自己的，就着手除去。没有什么东西，能挡住自己前进的道路。 “很抱歉，弗雷德，”尼古拉斯议长说，“这次是在我的领土上。因此，请遵循我们的方案。” “那么，”弗雷德里希宰相的面色沉了下去，“说说你的方案吧，尼古拉斯。” “你可以带着‘掌上冥国’回帝国，但是在这之前，现在，你要立即把‘掌上冥国’借我一用，”尼古拉斯议长低沉道，“我会取出莉洁上将的灵魂，让它回到自己体内。尔后，你可以把‘掌上冥国’带回去，要做什么悉听尊便。” “‘掌上冥国’里还有林娜殿下的灵魂，尼古拉斯！”宰相的声音里也隐隐透着警告。 “我还不至于对一个普通女孩的灵魂下手，”尼古拉斯议长特意把“普通”两个字咬的特别重，好像帝国的天才秘仪战士林娜公主对他来说无足轻重一般，“等到我的部下复活之后，自然会把‘掌上冥国’原样还给你。你要复活谁都无所谓。” “你以为我会答应这样的条件吗，尼古拉斯？”宰相朗声道，“也许在你眼中无关紧要，可我不能把公主殿下的灵魂交到你的手里。” “看来你认为我不值得相信，‘缚魔之主’。”尼古拉斯议长的音调完全冷了下来。他已经不再称呼宰相的名字。 “并非是我不相信你，‘隼之主’，”宰相摇头，“毕竟，我要做的也只是和你一样的事。但很遗憾……我不能把‘掌上冥国’交给你。” 尼古拉斯议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阴霾。 “那我就对你说道歉了，弗雷德。”他说。 那是，转瞬即逝的事。 一道青色闪电划过愈发昏暗的天幕。 弗雷德里希宰相早已有所防备。他整个人都进入了泛着诡异七彩光芒的半透明状态。无论是歌特还是“永恒之血”，都产生了他根本不在这个空间的幻觉。歌特所知的法术种类不亚于一般的传奇法师，可是宰相此刻施展的防御他也琢磨不透，更别提破解了。即使是“永恒之血”，也不由得钦佩。 然而—— 宰相瞪大眼睛。那闪电和他擦身而过的瞬间，一股青紫色的电流在他手臂上流窜，让他的手指变得僵硬，“掌上冥国”脱手而出。而远处的尼古拉斯议长遥遥伸出手去，空间变幻，便将“掌上冥国”牢牢抓在手中。 空气仿佛凝固了。就连“永恒之血”也目瞪口呆。电光火石之间，两位传奇法师突然交手。然而其结果，是以尼古拉斯议长的大获全胜而告终。 “你太大意了，弗雷德。”尼古拉斯议长朗声道。 弗雷德里希宰相面色深沉如水。眼前的尼古拉斯……给他造成的压力，就仿佛两年前的帕拉梅德斯…… 尼古拉斯的手划过“掌上冥国”银色的表面。一个虚无缥缈的灵魂出现在他手中，隐隐有着年轻女子的轮廓。 “永恒之血，”尼古拉斯议长一声令下，莉洁的灵魂就向地面上的“永恒之血”飘荡过去，同时丢给“永恒之血”一个施法材料包，“快。我已经让她的灵魂进入了安定状态。这里有所有辅助材料，单单是让莉洁上将的灵魂回去，你还做得到吧。” “啊……是！”“永恒之血”顾不得多想，他打开施法材料包，嘴里念念有词，立即开始了灵魂的引渡。 价值上百金币的昂贵材料，对尼古拉斯议长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而尼古拉斯议长却将“掌上冥国”抛还给了弗雷德里希宰相。 “还给你了，弗雷德。我说到做到。” “你……” “你们视作宝贝的公主殿下，在我眼中根本不足以和我重要的部下相提并论，”尼古拉斯议长斩钉截铁的说，他的声音在已成废墟的庄园上空回荡，直到远方，“即使是你们的所有皇室成员加在一起，也抵不过莉洁上将一个人的命。如果莉洁上将死了，弗雷德，我会杀死你们全部作为报复。” 尼古拉斯议长抬起手。一道暗紫色的传送门出现在他身侧。满头大汗的“永恒之血”终于将莉洁的灵魂重新进入了身体。两人的躯体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飞到了空中。 “我给你们一个小时的时间离开，入侵奥卡德土地的罪责我不予追究。” 尼古拉斯议长的眼神划过整个庄园。艰难的背着伊丽莎白的迪米的身影也落进了他的视线。 那女人被人下了诅咒……？让伤口无法愈合的诅咒颇为普通，可还有干扰链接云海的，足以废去她施法能力的诅咒？我可不记得我下过这样的命令。 尼古拉斯议长笑了起来。他已经明白了。 这幕后的真相，就让法权国和帝国的小辈们去头疼去吧，尼古拉斯议长想。 诚然“永恒之血”在自家领土上发疯绝不是什么值得称赞的行为，可若非如此，那么无论是法权国还是联邦，帝国都大获全胜了还一无所知。就看那些后辈……能不能觉察到这一点了。 他的目光落在了歌特身上。 “约翰?歌特，”他忽然开口，“虽然我猜你不会答应。你能不能离开法权国，加入我奥卡德呢？我很看好你的天赋。” 歌特冷笑一声。 “我还不至于蠢到会和想杀我的人同伍，议长先生。”年轻的法师反唇相讥。就在前不久，奥卡德还策划过一次对他的暗杀。 “说的也是，”尼古拉斯议长轻声道，“那就试着更快点成长起来吧，群星之星。也许你现在还认为你的老师能保护你。可是，你很快就会明白……” 莉洁还在昏睡，而“永恒之血”也几近虚脱。他们在尼古拉斯议长的操纵下飞进了传送门。尼古拉斯自己也一脚跨了进去。 “即使是你的老师帕拉梅德斯，也没有能力阻挡我的脚步。” 说完，他就走进传送门，消失不见了。 …… 远方。 少女和梅丽雅方才专注于战斗，反而是小薇第一个从那微弱而不可思议的奥术波动中，意识到了两位传奇施法者的先后降临。尔后，梅丽雅也收到了歌特的紧急通讯。 …… 庄园的一角。 迪米神色肃穆。他看到了两位传奇法师对峙的情景。 第四十三章 我的名字（本卷终章） 听到开门声，尼古拉斯议长将手上的公文放到了桌子上。没戴面具的“永恒之血”快步走了进来。 “我的朋……”尼古拉斯议长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他察觉到“永恒之血”的心境似乎稍微有了些变化。 “莉洁呢？”“永恒之血”开门见山的问道。 “在里屋，”尼古拉斯议长答道，“你的法术很成功。她恢复的不错，随时都有可能醒过来。” “永恒之血”点了点头。他走上前去把握门把手，轻轻的把门开了一条缝。门的另一边，莉洁?克莱门斯正在睡着。她表情平静，胸口轻轻起伏，全然不见战场上的英气，就像一个普通的女孩那般。 少年脸上露出笑容。这样就好，他想。 可是，当他准备把门关上的时候，莉洁却发出了声音。女孩低喃几声，然后睁开了眼睛。年轻的女将盯着天花板，然后又伸手摸向自己的心口，露出疑惑的神情——她的记忆停留在自己被林娜刺中的那一秒。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还活着……？ “永恒之血”向议长投以求助的目光。可是，尼古拉斯议长却站了起来，向门外走去。 “你应得的。”传奇法师用只能两个人听见的声音说道，悄悄离开了房间。而“永恒之血”犹豫了一下，推开里屋的门朝莉洁走去。 …… 听见人声，莉洁抬起头。 “是……”莉洁从未见摘下面具的“永恒之血”——可是她认得那对黑色的眸子。眼前的男子脸上并没有任何毁容或伤疤的痕迹，即使不算极为英俊，也称得上十分端正，只是面色颇为苍白，乌黑的双眸中满是哀伤。 她支撑着坐了起来。 “为什么……” 女孩的眼睛忽然瞪大了。这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事。“永恒之血”猛地上前，伸开双臂，就这样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喂……你……”莉洁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放在平时，她早就挣脱开了。可是…… 莉洁蓦地明白了。 年轻的女将闭上眼睛，任凭“永恒之血”的喃喃自语在耳畔回荡—— “太好了……莉洁。真的是，太好了……” …… 地球上，“永恒之血”曾有过一段被女孩子告白的经历。 像许许多多的少年人一样，他偶尔会把目光投向邻桌的女生。只是当她对自己投以目光的时候，轻轻移开自己的视线。 然后，他得到了许多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那个女孩子。当面对他告白了。 这本是两全其美的事。但—— 少年不确认自己是不是喜欢对方。 在少年心中，比起爱情，这世界上还有许许多多的事情可以做。 很多少年人都有迷迷糊糊的初恋，为了一个女孩可以赴汤蹈火，事后回想起来，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不由得为自己过去的幼稚而哑然失笑。 不应该如此轻率的决定。 与其将精力花在终将化为泡影的少年人的“感情”里，不如将宝贵的时间投入到更重要的事情之上。 ……总有比“喜欢”更重要的事吧？ 女孩离去了。而从那以后，少年也就愈发封闭了自己的心。 …… 自己有如此之多的回忆，想起来的偏偏是这一段。对此，“永恒之血”也不由得苦笑。可是，正因为自己回想起来的是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自己才会…… 绝不会让同样的事情再发生了，感受着怀中莉洁的体温，少年在心中暗暗发誓。 …… 片刻。 “永恒之血”结束了他的讲述。最初他想对莉洁隐瞒她已经死过一次的事，可是一张嘴就情不自禁的把一切都和盘托出了。 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谁也没有先说话。 “我……” “莉洁，我……” 半晌，想说些什么的两人同时开口了。然后，他们又同时的停住了嘴。 莉洁叹了口气。 “你做的也真的是太过……嘛，我反正也是被你救了一命，”女孩耸耸肩，“就没资格抱怨你啦。” “不，我还是……” “那么说你还是觉得不要救我比较好吗？”莉洁眯了眯眼。 “不，”“永恒之血”回答，“不管多少次我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他知道莉洁只是佯做嗔怒，可是回答这事儿不能马虎。 “我说啊，咱们都没事儿——”莉洁叹了口气，“你就不能稍微笑一笑吗？对于武人来说，能从沙场幸存本就是值得庆贺的事儿。如果连露出笑容都做不到，你丢掉那见鬼的面具不就毫无意义了吗？” 一瞬间，“永恒之血”脸上露出惊愕的表情。可是旋即，他脸上慢慢展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没问题，莉洁，”他说，“你说的对。” 莉洁俏丽的脸蛋上也浮现出微笑：“你就像这样多好……‘永恒之——血’——呃，对不起，你这个称号真拗口……” “永恒之血”稍微犹豫了一下。 “其实我刚刚恢复了一点记忆，”他说，“如果你不介意，就用我的姓氏来称呼我吧。其实在我的家乡里不怎么直接用姓氏称呼人……但是，总比‘永恒之血’这种别扭的称号好的多……” “你恢复了一点记忆？”莉洁低声惊呼，“是不是应该先通知议长大人……” “没问题，”“永恒之血”说，“我很愿意告诉你我真正的姓氏。” 莉洁的脸红了。刚刚他抱过来的时候自己怎么就没把他给推开呢——不，那样也不好吧—— 我们的“永恒之血”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对于生活在乡下武家的莉洁来说，自由恋爱是何等罕见的一件事。见惯了婚姻包办和先结婚再恋爱的她，恋爱观念和当代地球人其实格格不入——对她来说，没有拒绝对方这个长时间的拥抱，就和接受了他的告白并无区别。 “我会永远记着的。”莉洁说。 “永恒之血”显然没有充分理解莉洁话中“永远”两个字的意思：“听好了，莉洁。我的姓氏……嗯，是一个单音节的字眼……只要你愿意……” 他顿了一顿。自己究竟有多久，没这样做“真正的”自我介绍了呢？ “……你以后，就喊我‘魏’吧。” “‘魏’？” “啊。那就是我的姓。” “永恒之血”——现在应该称呼他为“魏”了——表情坚定，挺起胸膛，缓缓的点了点头。终于，他觉得自己又是自己了。 【免费】第四卷后记与第五卷预告 又到了卷末唠嗑的时间。 依旧是谈一谈刚刚发完的第四卷，和接下来的第五卷。 刚刚结束的第四卷是发生在奥卡德的故事。云上三个国家的风格，法权国讲究理性，帝国重视荣耀，而相对比较穷困和神秘的奥卡德，则看上去更加深色调一些。 不过，代表几个国家的传奇施法者和其基调未必一致。我写书的时候脑补的形象如下（各位读者朋友可以设想自己喜欢的形象，未必以我的印象为准绳）： 帕拉梅德斯先生是蓝染惣右介（《死神》）的形象； 尼古拉斯议长是光荣游戏里曹操或织田信长的形象（我的一位朋友郑重其事的告诉我，这两个人其实是一个人，就像（影视剧里的）秦始皇和康熙可以都是陈.道明（饰演的）一样…… 至于紫色侏儒弗雷德里希?恩戈尔宰相嘛……因为帝国已经有秘仪战士去代表了……我脑子里浮现出的，自然就是米尔豪斯?法力风暴（《魔兽世界》）喀。 不过米尔豪斯是个逗比，弗雷德宰相不是，他更偏向于政治人物。他会出于个人利益和国家利益做事，而这些行为在道德上就未必是好事了。 诚如金庸先生所说，写也就是写人性，好人，坏人，有缺点的好人，有优点的坏人等等。我希望能用诸多立场和信念不同的人物，写出一本宏大的云上世界绘卷。 第五卷的标题是《双龙的狂舞》。在第五卷中，故事的舞台会回到帝国的帝都。除了严肃的成分，本卷随着剧情的推进，我也希望能多展现一些轻松愉快的内容，并最终弥补第四卷里的部分缺憾。 面对咄咄逼人的尼古拉斯，主角方的实力也到了该提升的时候。本书不是典型的升级文，但必要的升级还是会有喀。最后，光明之世和永恒之血暂时还是阴差阳错之下的平行线状态，但这种状态也快要结束了…… 另外，通报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先来坏消息：最近家里有亲戚住院，事情比较多，我每天给存稿码一章就是极限了，连上传检查存稿的时间都有点紧张。 再来好消息：存稿进展到了最后填坑的阶段之后，写着比过去爽多了……连续的爆料、收线和填坑，看着整本书的线索和人物最终汇聚起来，感觉真的非常好……大家也可以放心。 再次向所有阅读、投票和打赏支持本书的朋友们鸣谢（对着屏幕深鞠躬）。 明天整理存稿。如果能更新的话，会在晚上。文学度 第一章 回归帝都 深冬的帝国，笼罩在一片静穆之中。 然而帝都的街巷上，人来人往，恩戈尔庄园劫狱事件的余波已经淡去，这座城市逐渐恢复了活力。 …… 此时距离少女从奥卡德回帝都已经有半个月了。 少女也遵守和小薇的约定，这段时间以来身体的主要支配权交给小薇，自己只保留了日常锻炼的时间。 而小薇…… 她甚至连每日的法师功课都赶不及做，大部分时候都在她的母亲伊丽莎白床边照顾她，可伊丽莎白至今仍昏迷不醒。 据弗雷德里希宰相说—— 伊丽莎白中了一种奇特的诅咒。即使她将来能够醒来，也会终生失去施法能力。 …… 迪米特奥??葛雷克熙亚走在天穹宫的过道上，心事重重。卫兵们向他行礼，他漫不经心的点头致意。 最近的一切仿佛沉重的担子，压在他的心头，让他的心沉甸甸的。 年轻的皇子向一处僻静的小院走去。这里，正是伊丽莎白暂时的病房。 小院外墙的角落里，几名石工模样的人在一个脚手架上忙下忙下，似乎在修补着什么，其中还有一位十三四岁的黑发少年。他们专心致志的干着自己手里的活计，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太子殿下的到来，迪米也没有打搅他们。 走进院里，迪米轻轻的敲了敲房门。 “进来吧。” 听到少女熟悉的声音，迪米松了口气。 …… 小薇这些天几乎是不眠不休的照顾母亲，精神早已到达极限的她，在少女的好言相劝下终于愿意小睡一会。 接管了身体的少女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放松，即使是堪称拥有无尽体能的“完美之躯”，多日无休也是会感到疲劳的。 穿着褐色衣袍的迪米走了进来。 “打扰了。”年轻的皇子有些拘谨。他担忧的目光在伊丽莎白身上掠过。 “维多利娅，”他说，“我非常……” “停——停！如果我不喊停，这就是你第七次道歉了，”少女摇头，“我说过了——小薇也同意——这完全不是你的责任。相反，我要感谢你救了伊丽莎白女士……母亲。” 如果不是迪米当机立断用冰给伊丽莎白止血，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还是我太天真了。”迪米说。 “这不是你的错，”少女仿佛在自言自语，“对方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狡猾。” 迪米沉默了一会。伊丽莎白的昏迷不醒实在太过蹊跷，他这几天一直在思考，也有了一些猜测。 只是…… 有些猜测他不知道该不该对维多利娅讲，然而继续隐瞒下去也是无用。 “小薇睡了吗？”迪米问道。 少女点点头。迪米似乎有什么话专门找自己说。 …… 就在迪米和少女交谈的时候。 病房外的院子里，身着灰袍的青年约翰??歌特走了进来。他对事件的真相也有了几种猜测。 听说少女寸步不离的守着伊丽莎白女士。 小薇先不提，少女的话……应该会同意自己给伊丽莎白做一个小小的奥术检查…… 他所苦恼的是，如何自然而然的提出这个建议。 年轻的法师正要敲门，可从房间里传出的对话声让他犯了难。 “是迪米殿下。”歌特认出了声音的主人。 打扰他们恐怕不好。我还是待会儿再来好了……歌特心道。 年轻的法师转身离去，可迎面走来的人影让他停住了脚步。 “莱维？”歌特皱起眉头。 第四“黑之使徒”，“苍白之月”莱维??费奥多罗维奇穿着白色法袍，向着歌特走来。看到先到一步的同学，莱维碧绿色的眸子里放出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彩。 “歌特。”死灵师露出笑容。 “你居然还敢留在这儿……”歌特摇摇头，没一点欢迎的意思。 “我原话奉还，”莱维说，目光好似冬日的湖面般深邃不可测，“这几天我哪儿都找不到你。你究竟去哪里，做了什么？” “无可奉告。” “但我知道你一定会来这里，”莱维说道，“你果然来了。” “你一直在监视这儿？” “你不是丢下事情不管的人。即使无法联络，只要你回来，就肯定会在第一时间来伊丽莎白这。好了……” 歌特能感受到莱维已经施展了警戒与隔音的法术。哪怕只是随手张开的结界，莱维的法术也足以让大多数蓝海级法师无法侵入。即使是病房里的两人，也难以听见两人的交谈。 “你还真是滴水不漏呀。”歌特讽刺的说。 “防止有人偷听罢了。”莱维说。 “究竟是什么事？”歌特轻声问道，“事先声明，我只是来探望……” “别想骗我，”莱维眯起眼睛，“你打算偷偷查证伊丽莎白昏迷的真相吧。” “是又如何？” “还在装蒜。歌特，留在这边的我都觉察的事，在现场的你没理由看不穿。我说的没错吧？” “你在奥卡德把这桩工作让给了我，”歌特僵硬的说，“现在你还想插手吗？” “没那个意思，”莱维“轻快”的笑了，“我只是好奇，你究竟有没有好好完成你的工作。托你的福，林娜殿下险些殒命，或许我应该庆幸没有把蕾妮留下。付出了这样的代价，连宰相大人都被迫参战，救出的伊丽莎白女士却只是一具昏迷的躯壳……” “有话直说，”歌特的表情阴沉下来，“兜圈子到此为止。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莱维？” 在对伊丽莎白??道格拉斯的救援行动中，维多利娅和林娜等人在外迎敌，而迪米则是孤身一人闯入了施法者监狱。 迪米殿下轻而易举的清理了所有拦路者，但在找到伊丽莎白的时候，她已身负重伤且中了诅咒。 迪米用治疗药剂和冰封处理了伊丽莎白的伤口，随后和赶来支援的帝国宰相弗雷德里希??恩戈尔一起归还帝都。 那之后……伊丽莎白就一直没有从昏迷中醒来。 莱维露出笑容。 “果然你也已经明白了……有关伊丽莎白??道格拉斯的真相。她为何会在牢里遇到袭击，又为何会昏迷不醒，却又没有生命危险。” 莱维缓缓的说。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二章 真相与鼓励（二合一） “只要没有确凿的证据，”歌特一字一顿的说，“我们只能认为，是奥卡德联邦的狱卒在撤离位面监狱前，选择了杀人灭口。” “别说笑了。稍微有点理性的人，都知道这是最不可能的答案，”莱维说，“首先，奥卡德联邦没有杀害伊丽莎白女士的必要。杀人灭口只能让维多利娅和他们结成死仇，这对奥卡德联邦没有任何好处。” 歌特沉默。他不能反驳莱维的话。事实上，这些他早就想到了。 “其次，即使他们真的想要杀死伊丽莎白，又怎么可能留一口气，半死不活的没能杀死？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被监禁在禁魔监狱里的女性法师，如果是奥卡德的狱卒下手，完全没必要辛辛苦苦的种下诅咒。直接弄死还要省事许多。弄得昏迷不醒丢在那儿，就像是故意……” “你倒像亲眼见到一般，莱维，”歌特冷冷的说，“果然。你当时之所以会痛痛快快的听从我的提议离开奥卡德，是因为你判断你根本不需要在那儿。” 莱维笑了。 “和你这样的聪明人说话真令人开心，”他说，“我的兄弟。” “你高枕无忧。奥卡德人的施法者监狱里有奸细……你预先安排的棋子。” “漂亮。不过，我纠正一点。我没有刻意在那种偏僻小镇安插眼线。我在奥卡德布下了许多暗桩，那位法师狱卒只是其中一个。他只是碰巧在那儿，然后派上了用场而已。”莱维说。 “我调查过了……皮尔卡法师和扎哈列维奇姐妹都战死当场。但第四位法师狱卒，万科法师的尸体三天后才被发现。他就是你的暗桩，对吗？”歌特低声问道。 “我想，给了伊丽莎白女士一刀，并且给她下了诅咒的人正是他，”莱维显出忧伤的口吻，“但……对他下命令的并不是我。” “你什么意思？”歌特忽然警觉起来。 “字面意思啊，”莱维耸了耸肩，“的确，我和万科法师私下里有联络。他也偶尔会向我汇报奥卡德联邦的情报。但这一次，我没有对他下攻击伊丽莎白的命令。” “撒谎。” 莱维叹了口气：“我就实话告诉你吧。的确，我最初的计划是让万科法师杀害伊丽莎白。” “这我早就知道了。” “伊丽莎白自身的价值不过尔尔。但她的女儿……那家伙乃是无价之宝。单单是潜力就让人垂涎，更不必说……我在想，让她留在帝国是不是太浪费了。” “让‘光明之世’背弃帝国加入埃里奥斯，你还真敢想啊。” “葛雷克熙亚帝国和埃里奥斯法权国都不是她的祖国。对她来说，这两个都没有区别。只要她和其中一个关系破裂，就会顺水推舟的加入另一个。” “因此你安排了计划，”歌特咬牙，“在迪米殿下攻入监狱的时候，以狱卒身份留守施法者监狱的万科法师会让其他人出去抵敌，自己杀死伊丽莎白。然后，将一切责任都丢在鲁莽行动的迪米殿下头上，离间维多利娅和帝国之间的关系。对吗？” “可我没有想到，维多利娅自己也跑来帮迪米殿下营救母亲了，”莱维似乎有些无奈，“这意味着我不能知道最后攻入监狱的是她还是迪米。一想到之前的计划可能不起作用，我就通知万科法师终止行动。我发誓。” “但他还是下手了。” “万科在我的众多棋子中是极为边缘化的一个。在我听说他背弃命令袭击了伊丽莎白之后，我立即就在思考各种可能性。其中最大的一种……” “他并没有忠于你，而是一个双重……多重间谍，”歌特替莱维把话说了出来，“他真正的主子，并不是你。” “说的对，我的朋友，”莱维轻声道，“在那天的奥卡德，暗中活动的并不是只有我的意志。还有其他黑手……是他对万科法师下了命令，袭击伊丽莎白并对她中下诅咒。我们都被那家伙算计了。” “万科法师已被灭口，”歌特摇头，“剩下的只有靠猜测了。” “就让我们猜测一下吧，我的朋友，也许情况还没有这么悲观，”莱维绿色的眸子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简单想一想就知道。在这起事件中得利，又有条件对万科法师下命令的人是谁。” 一步步的，两人逐渐接近真相。事实上两人早就把事情分析的七七八八了，现在不过是在相互“对答案”而已。 然后，歌特说出了莱维想听的答案。 “是帝国……确切的说，是弗雷德里希宰相。” 歌特的声音显得有些苦涩。仔细想一想就知道。在整起事件中，获利最大的是帝国。站在某些帝国高层的立场上，则事件中的难解之谜都迎刃而解。 莱维笑了。 “说得没错。” 万科法师是帝国针对法权国和联邦的双重间谍。 他一直观察着局势，在迪米冲进施法者监狱的时候袭击了伊丽莎白。除了诅咒，他特意选用了锐器切割的伤害，因为他知道迪米可以施展冻结术暂时处理这样的伤口。 然后万科法师传送离开。而赶到的迪米果然上当，认为是奥卡德人想要杀人灭口。一切的剧本都在帝国高层的掌控之中。 “这次‘失败’的营救没有动摇维多利娅的忠诚。帝国‘竭力’营救伊丽莎白想必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同时，维多利娅和迪米殿下的私人关系也得到了巩固。” “无论是帝国和法权国，都不需要一个活着的，清醒的，具有施法能力的伊丽莎白，”歌特叹口气，“伊丽莎白在奥卡德联邦生活了很多年，对奥卡德的感情根深蒂固。和她有仇的，就只有尼古拉斯议长本人而已。” “如果我是尼古拉斯议长，”莱维说，“只要对伊丽莎白动之以情动之以情，她的立场就有可能动摇。她还有很多家族成员在奥卡德。如果奥卡德联邦未来换了个和她关系好的新主子……那结果想都不用想。” “可是，帝国绝不会放任伊丽莎白这个人质留在奥卡德联邦手中，”歌特轻声道，“迪特弗德三世皇帝和弗雷德里希宰相，绝不允许日后维多利娅因此被要挟……” 大度的迪特弗德三世还好，弗雷德里希宰相这位帝国裱糊匠，绝不允许如此大的隐患。在宰相眼里，日后的维多利娅很有可能成为帝国的太子妃乃至于皇后，怎么可能在这种事上被人抓到把柄？ 就算异界生物有朝一日会和小薇分离，谁知道她对这具身体的母亲怎么想？ 莱维稍稍顿了顿：“将伊丽莎白掌控在自己手中，同时又让她‘永远无法开口’是最安定的选择。既保证了维多利娅和帝国的关系，又维持了她对奥卡德的仇恨……万一暴露的时候…… “还可以把锅丢给法权国的刺杀者，丢给你。”歌特讽刺的说。 一秒的沉默。 “和弗雷德里希宰相那样的老狐狸做对手，”莱维悠悠的说，“这次，是我输了。输得彻底。和那位传奇法师相比，我的算计还是差了一筹。” “缚魔之主弗雷德里希，一直呆在某个地方窥伺施法者监狱的情况，一觉察事态有变，便立即现身。这就是为什么议长出现之后，他也出现得这么快。”歌特苦笑。 宰相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永恒之血”会使出那惊天动地的一击，更没料到尼古拉斯议长会因此而突然降临。 尼古拉斯议长意料之外的现身让宰相被迫暴露了自己，因为宰相不能让林娜的灵魂和迪米暴露在危险之中。 “但这算不上决定性的证据。”歌特说。 “所以你还是不甘心，”莱维接着开口，“想采集伊丽莎白身上诅咒的术式样本。” “我不觉得堂堂缚魔之主会在这种明显的地方出错。但只要有一线希望……” “那种东西已经收集到了。”莱维说。 “哈？” “我的暗桩，可不止局限于奥卡德啊。这座皇宫里也有。买通仆人，从换洗的被褥上区区弄到点头发，还是做得到的。”莱维眨巴下眼。 “你果然是个狡诈的混蛋。” “我有我的考虑。” “那么，结果呢？”歌特问道，“只有头发做样本，足够吗？” “结果很让我欣慰。我也和想和你商量下——是谁？！” 莱维猛地变了脸色。他扭头看向一旁的墙壁。那里已经坐着一个人了。诡异的是，虽然莱维早已布置了结界，但结界完全没有发现那人的存在。就像对方是一直待在那儿，直到刚刚才忽然现身一样。 “……怎么会？” 歌特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那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娇小女孩。麦色的头发扎成了一个小小的马尾，米黄色衣裙搭配白色的棉袜和凉鞋，整个人显得很是可爱。 一个小萝莉自然是人畜无害的，可能瞒过这两大法师耳目偷听他们谈话的小萝莉…… 女孩发出一声轻笑，从围墙的对面跳了下去。 歌特和莱维对视一眼。 呼。 两人身子一晃，同时消失在原地，出现在了围墙之外。在帝都的皇宫里，与“天穹”和“光明之世”只有一墙之隔的地方，两人不敢动用强大的范围法术。 那个围墙上的小姑娘——无论如何，都必须…… “……？” 围墙外，女孩人已经不见了。 皇宫长长的过道上空空如也。 “这……” 歌特和莱维面面相觑。 “幻术？不……”歌特自言自语。 “你说呢？”莱维翻了个白眼，“无论对方是实体，抑或幻术，等瞒过我二人查探的，至少有蓝海高级的实力。我们最好……” “……别说了。赶紧走！” …… 伊丽莎白的病房里。 “迪米。你想太多了。”听完迪米的讲述，少女温和的说。 这些天来少女也在思考，给伊丽莎白种下诅咒的究竟是谁。歌特和莱维能想到的，少女自然也想到了。 小薇一心扑在照顾母亲身上。少女不敢把自己的看法告诉她。 没有想到，这些天一直沉默寡言的迪米，竟然也不声不响的察觉到了事件中的不协调感。 伊丽莎白遇袭事件里的最大受益者是帝国，而最大嫌疑人是弗雷德里希宰相。即使没有想得像歌特、莱维、少女那般透彻，迪米也隐隐的意识到了这个事实。 只是……他竟然毫无保留的把想法告诉自己。就不担心自己会因此而疏远他，疏远帝国吗？ 聪明倒是够聪明，这么耿直将来继承大位真的没问题吗？ 这又不是漫画，单凭美好的愿景就能“大丈夫，萌大乃”。 让人放不下心…… “我有些担忧……”迪米说。 “有什么值得担忧的？事情绝没有你想得这么糟糕……” “这个国家，”迪米摇头，“我明白，水面下总是藏着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首先，还没有证据表明这一定和帝国有关，”少女劝解道，“其次，无论是你，还是这帝国的其他人，都没有改变规则的力量。他们有时候也……只是无可奈何而已。” “那又如何？”迪米严肃的说，“维多利娅，我等秘仪战士追求更强的力量，不是为了改变规则，也不是为了获取权力。如果我们连自己想保护的东西都保护不了，那我们还不如……” “够了，迪米，”少女伸出手去搭在迪米的肩上，“这不是你的责任。倘若我们什么都不做，事情只会变得更糟。别自怨自艾了。你是帝国的皇太子，是未来的皇帝陛下哦。无论何时都应该保持冷静。” “我只是担心，”迪米低声道，“事情已然无可挽回。” “这是我的事——我是说，别一个人背负这担子。我们可以一起想想该怎么办，”少女说，“哪怕你直接去质问你父皇或宰相大人，又能怎么样呢？” “我想过，可不可以请其他法师对你的母亲做一番检查，可我认识的法师比起我，都会优先尊行父皇和宰相大人的命令，”迪米说，“也不能把事情随便泄露给法权国。” “若我们能更进一步突破到蓝海级，也能增加些交涉的资本，”少女皱眉，“算了不管了。” 继续为这个问题愁眉苦脸也是毫无意义，不如转移话题，少女想。 “还是聊点别的事吧。”少女说。不能让迪米陷进奇怪的思维圈子里。 “好吧。”迪米无奈的说。他知道着急也是白费。 “迪米，我们在开春的比武安排的怎么样了？”少女眨了眨眼。 “哎？”迪米吃了一惊，“发生了这种事，你还要……” “别看我。是你自己在行使自己的‘挑战权’挑战我，”少女说，“还是说，你已经放弃了？” “我没有放弃！”迪米条件反射的说。 “那你要推迟吗？”少女双手掐腰，眯起眼睛。 “不。只要你愿意接受挑战，我随时都没问题。”迪米连道。 “那不就得了，”少女说，“就这样吧。我们总不成一直这么郁郁寡欢。就用一场全力的对抗，让人们感到震惊吧。” “我明白了。我会立即开始安排。届时请不要手下留情，维多利娅。”迪米的眼神之中恢复了斗志。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书客居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三章 丽琴妲皇后的手记 与此同时。 “唔。没追来啊。” 某个逃之夭夭的“小萝莉”发现歌特和莱维非但没追击的意思，反而自己溜之大吉了，不由得撇撇嘴。 “现在的学徒啊……” “小萝莉”的思绪，不由得飘回到了过去。 ----------- 这是二十年前——云上新历九七八年发生的事。 …… 切断。 弯刀轻轻划过男子的喉咙。他口中发出“嗬嗬”的古怪声音，踉跄着倒下了。鲜红的液体溅了自己一身。 ……真弱。就因为这样的家伙，就弄脏了自己的新衣服。 “你们全都该死。” 情不自禁的发出抱怨的嘟囔。 挥动着手中的“灾厄”。斩杀。斩杀。斩杀。凡是活着的家伙都得一个不剩的了结。啊，一不小心，连马的脑袋也削掉了。那就索性把所有会动的物体都斩掉吧。 绝不能让任何人逃走。自己答应过的，要把他们全部杀光。自己杀掉的就只有一群死了比活着好的坏人而已。越快越好，越早越好。 终于—— 周围平静下来。除了鲜血的滴答声，连最后的悲鸣声也消失了。 这就已经没有人了吗？也没想的那么多呀。 真是无聊。 “这就杀完了呢。这些坏东西，真的很弱啊。……等等。” 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惨了。斩掉这些人确实连热身运动都算不上。可是从昨晚开始，就没吃过任何东西了。呜…… “没办法。”虽然他们是坏人，可坏人也是要吃东西的。只要稍微找找，肯定能知道他们藏食的地方。 “吃的、吃的……” 开始在死人堆外摸索起来。要是没用“灾厄”砍死马儿就好了。被“灾厄”砍过的东西，都会变得超级难吃。 才不要吃那种变味的烧烤！ ------------------------------------- 与此同时。数百米之外的地方。 “海威尔，弗雷德，”留着金色短发的干练青年压低声音，“准备好了吗？” 他身后的两名同伴同时点了点头。 “一切准备就绪，迪特弗德，”身穿紫色短袍的侏儒弗雷德里希?恩戈尔细声细气的说，“我会释放一个侦测法术……尽可能不打草惊蛇。” 眼前是强盗们盘踞的山寨。强盗们的数量超过一百人，每个人都是强壮的汉子。多年的打造，让山寨的坚固丝毫不逊色于一座小型城堡。即使这三人都是绝世天才，也必须得打起十万分的专注。 “快一点，弗雷德，空气中有股血腥气。好像……”公爵之子海威尔说道，侧耳倾听，微风吹动了他大红色的斗篷，“喂，迪特弗德？！” “海威尔。下次炫耀‘完美之躯’带给你的完美鼻子的时候，记得把话说得早一点。”金色短发青年迪特弗德说道。不等两名同伴阻止，这位帝国未来的皇帝就向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直奔山寨的大门。 “迪特弗德！”海威尔在他身后大喊，“小心行事！” “可能有个女孩子被杀了，海威尔。我怎么可能还坐得住！好了，我们上，弗雷德，海威尔！” 公爵之子与侏儒法师对视一眼，跟在了迪特弗德身后。没办法，谁叫他们的任务就是保护迪特弗德的安全呢。也许迪特弗德的确很任性，耿直的过了火——可他是帝国的皇太子啊。 “咆哮吧，‘天仪’！” 迪特弗德手中的秘仪长枪发出轰鸣。山寨结实的包铁大门连一秒钟都没能坚持住就被远远轰飞。论正面攻城略地，海威尔和弗雷德也各有绝招，可此时此刻效率还真未必比的上迪特弗德。 三人就这样奔进了山寨。奇怪的是，并没有强盗跑出来阻止。此刻不仅是海威尔，迪特弗德和弗雷德也嗅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那可真重啊……绝对不是死掉一两个人那么简单。难道说？！ 三人转过一个拐角—— “这、是……？” 出现在三人眼前的，是地狱般的景象。死尸狼藉，满地血污。一具无头的尸体横躺在迪特弗德脚边。众强盗有的被割断了喉管，有的被拦腰砍成了两截，有的被削去了半个脑袋。就连拴在墙角的战马都没能逃过一劫。即使迪特弗德都久经沙场，见到这惨状仍旧情不自禁的感到恶心。 “全都，死光了……”弗雷德轻声道。 三人无法想象，众强盗遭受了怎样的突袭。可是，事实明明白白：在三人来到山寨之前，就已经有一位强大的不速之客造访了这里，把所有强盗屠戮殆尽。那人来的实在是太突然，以至于众强盗连反应时间都没有就惨遭一锅端。 所有的强盗都是被同一种锐器所伤。那应该是某种镰刀或弯刃。是某个秘仪战士吗……？ “那人的实力，”海威尔说道，不声不响的将自己的银白色长剑抽在手中，“绝不在我之下。当心了。” 虽然嘴上一直不服，但迪特弗德皇子心中明白，作为秘仪战士，自己现在的实力的确不及海威尔。这样的他竟然说对方的实力绝不在自己之下……？也就是对方至少海威尔一样强吗……？ “有趣。”帝国的蓝海级秘仪战士迪特弗德都认识，其中没有用近似兵器的。青空级里倒是听说过几个，但似乎也都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也就是说，一个连自己这个皇太子也没听过的超级秘仪战士？究竟是谁抢了自己的猎物？ 战意在他胸中熊熊燃烧。年轻的皇子大踏步的向着山寨深处走去。 “迪特弗德？”侏儒法师有些担心皇太子殿下是不是把他们最初的目的抛到九霄云外了。 “嘘，”海威尔显得更镇静一些，“我听见人声了……就在那边……”他停下来仔细分辨着声音的内容。 可迪特弗德并不想停下来等他的朋友。 “我也听见了。”他说。他向着右手边的一间小屋走去。 如果是强盗的漏网之鱼就格杀。如果是受害者就施以援手。如果是那位神秘的秘仪战士……还有比抢人头更好的宣战——好吧，是挑战理由吗？ 砰！ 迪特弗德以雷霆万钧的一脚把门踹开。破烂的木门呜咽着倒在地下。现在就让我看看吧，迪特弗德心想。躲在屋子里那位究竟是谁？ 下一秒钟，迪特弗德的身体“石化”了。 …… 经过小镇的迪特弗德三人听闻有个女孩子被强盗抢走，立即马不停蹄的朝强盗们的据点进发。镇民们也拜托了佣兵公会的“野蔷薇”，可毕竟远水解不了近渴。 唯一疑惑的是，那位女孩子并不是镇上的人。目击她被强盗带走的几位镇民都是第一次看到她。很难想象那种年纪的小萝莉会自己一个人旅行，可镇上也没发现她的旅伴。就算是从邻镇离家出走，也跑不了那么远啊…… 当然这都是细枝末节。迪特弗德三人也没时间调查这种无聊的小问题，就立即踏上了征途。 而现在，他们意外的找到了问题的答案。 …… “嗯？”丽琴妲抬起头来。 应该没有漏下的生物了啊，丽琴妲暗暗懊恼。没办法。也许是从外面回来的人。丽琴妲把鸡腿叼在嘴里，捡起了地上的“灾厄”。好好控制切入的角度，应该不会把血溅到鸡腿上吧？ …… 迪特弗德石化了。 足智多谋的侏儒法师弗雷德里希?恩戈尔看到这一幕彻底失声了。 连号称永远镇定自若的海威尔也进入了短暂的大脑当机状态。 在强盗山寨的厨房里…… 一名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穿着米黄色衣裙，全身浴血的小女孩坐在地上，手执一把翠绿色的弯刀，用杀气腾腾的眼神虎视眈眈的锁定着他们。 她嘴里，还叼着一只吃了一半的鸡腿。 第四章 丽琴妲的命运日 丽琴妲瞄了瞄那三人。 看他们的打扮，不像是强盗呢。丽琴妲不禁有些无聊。想想也是，真正的强盗怕早就逃远了。也就那种自命不凡见义勇为的路人才会闯进来。 不晓得他们是不是坏人。也就是不能杀掉了…… 可既然已经拿起了“灾厄”，就决不能空手而归。就从他们拿走点战利品吧。 端详、端详…… 就先从最前面的那位开始下手好了。白色的枪杆，红色的枪头，估摸着是非常值钱的东西。就这一件……弄到手的话…… 不行不行想什么呢！那说不定是人家最重要的兵器！他一定会伤心很久的。还是拿点儿可有可无的东西走吧。就他那一头金发——把他的头发连外面的头皮一块割下来好了。他长得这么帅，想必没有头发会给他很沉重的打击吧。反正头发很快就会长出来的，无所谓的啦。 那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趁着他还在恍神的工夫…… 丽琴妲一跃而起。这个距离，瞬间就能达到。 “迪特弗德！”只听他身后，手执银色长剑的人大喊。 好家伙，难道他的目光能捕捉到自己的动作？可就算是他想帮同伴也来不及了。 小心的不让鸡腿从嘴里掉出来。一个后空翻，以倒立的姿势，空着的右手按住使枪男子的肩部。 你的头发我就收下了—— “……咕？” 因为嘴里咬着鸡腿说不出话来。在丽琴妲的手碰到对方右肩的同时，迪特弗德的右肩下沉，身体向侧前方微微回旋，手臂弯曲，挺直的长枪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自己刺来。 如果继续坚持最开始的计划，“灾厄”削掉他的头皮之前自己就会被杀掉。 冷静的反应，从没见过的枪法。干得好。 但这并没有什么用。丽琴妲原地又是一个空翻，伸出右手抓住了他的枪杆。 他的枪路极为刁钻，可还是太慢了。 “你很强啊，”丽琴妲说，“可是我就收下了，你的……啊……” 伴随着丽琴妲的开口，她嘴里的鸡腿吧唧一声，落在了地下。 “……” 惨了。 对方是自己见过的最强的对手。光顾着抒发对他的敬佩，全然忘了嘴里还有吃的。 “……呀。” 在千钧一发之际跃开。呼，好险。差点就被那银色剑光切成两截了。要是没发呆就好了……丽琴妲暗暗懊恼。 可谁能想到这个使枪的家伙居然能挡住自己一招啊！ “下一个是你吗？”丽琴妲对使剑男子晃了晃脑袋。从他身上拿走点什么呢？ “不，”使剑男子摇头，“的确很想在全力以赴的战斗中见证你的强大。但今日不是一对一的比武。你是个危险的家伙，小姑娘。虽然有悖道义，但动手吧，弗雷德。你准备完成了吧？” “啥……啊哈？！” 丽琴妲忽然感到头重脚轻，眼前直冒金星。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好像有两只看不见的手抓着自己的脚踝一般，丽琴妲整个人倒了过来，就这么悬挂在空中。她试着挥动手中的“灾厄”，可四肢都软绵绵的没力气…… “对不起了，小妹妹。”一个尖细的声音说道。 丽琴妲昏了过去。 …… 不知过了多久。 “她还有多久才能恢复清醒？” “这取决于你打得有多狠，迪特弗德。” 丽琴妲的意识缓缓恢复。 潮水般的记忆涌进脑子。 ……原来如此。 输的可真惨。 不过别以为就这么完了，你们三个倚多为胜的……！ “我发誓我只是轻轻碰了她一下！” “你在和前所未有的强敌作战时轻轻碰一下？” “我不是这个意思。弗雷德，你到底用了什么法术？” “说了你也不懂。” “多此一举。还不如让我堂堂正正的和她分个胜负。” “你不是差点就被她砍了脑袋吗？” “她没有杀气。” “迄今为止，没有一位法师能在理论上证明‘杀气’这种东西是现实存在的！那只是你的直觉。万一你的直觉出错了怎么办？” ——来自未来帝国裱糊匠的怒吼。 “就算你们不管我也不会输！用手去抓‘天仪’的枪杆？我赞美她的勇气，可我足有三种秘仪能化解……” ——来自日后帝国皇帝的自信。 “对方也有秘仪呀，迪特弗德。你们都用上秘仪的话，那就很难阻止了。” ——来自将来帝国大将军的谏言。 他们光顾着说话，全然没发现丽琴妲已经醒过来了。 原来这个使枪的也是秘仪战士，丽琴妲想，怪不得这么强。就趁现在逃走吧。 不行。虽然他们三个是呆瓜，可自己身上绑着绳子。挣开这种绳子就像喝水般容易，可“灾厄”不在手边，也打不赢他们三个。如果他们三个至少能出去一个…… “啊啊……”真是好烦。 “慢着。弗雷德，海威尔，”迪特弗德的声音响起，“她醒了。” “……”惨了。 丽琴妲烦躁的时候就会情不自禁的撅起嘴巴。他一定是瞧见了…… 不甘心的睁开眼睛。面前是表情严肃的三人组。可恶…… “算我败给你们了，”丽琴妲说，被殴打过的脑袋还在隐隐作疼，“要杀要剐随你们便。” 愿赌服输的觉悟，还是有的！ “如果你诚实的回答我们的问题……”有着尖细声音的侏儒说道。 丽琴妲不服气的看了弗雷德里希?恩戈尔一眼。刚刚偷袭自己的就是这小矮子吧。真想在他的小眼眶上来一拳…… “行了，行了，”海威尔感叹，“她刚刚可能装晕很久了。威胁小姑娘算什么本事？” 不能任由他们说下去。至少要感谢他们没塞住自己的嘴巴，丽琴妲想。这时候插嘴的话，选项有两个…… 选项一。大叫我不是小姑娘，而是堂堂正正的的战士。 选项二。高声赞同他的话。 答案当然是…… “没错，”帝国未来的最强秘仪战士，帝国皇后尽全力高声叫道，“威胁我这样的普通小女孩叫什么事？身为秘仪战士就这点出息，不如早点回家种地。” 三人组静默两秒。 “如果你也算普通小女孩，这世界上就没有不正常的人了，”侏儒法师叹了口气，“迪特弗德。你是我们的太……你是我们的老大。就由你来决定吧。” “为什么你是头啊？”丽琴妲歪了歪脑袋，“明明其他两个都更厉害一些。用剑的老哥气魄惊人，小不点法师也相当阴险。为什么最弱的一个反而是头领呢？……啊。” 不好。一不小心就把脑子想的全说出来了！ 法师和红袍剑士僵住了。丽琴妲战战兢兢的把目光移向迪特弗德。他那张帅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 他为什么最弱还是首领，这种事还不显而易见吗。 他是三人里头出身最高贵的一个，肯定是这样。 我肯定是戳中了他的疼处了。万一他要为此惩罚我的话，我也认栽。哪怕取走我一手一脚，也只能认了——丽琴妲想。 “我问你三个问题，”迪特弗德的脸色已经重新变得冰冷，声音也好像能把人冻结似的，“视你的回答，我可能会杀了你，或放了你。” “是。”丽琴妲老老实实的说。现在不能顶嘴。 “第一个问题。你的这把武器，是从哪儿来的。” “你是说‘灾厄’吗，”丽琴妲嘟嘟嘴，“我也不知道。” “你……” “从我小时候开始，它就在我身边了，”丽琴妲说，“爷爷说，他是我出生时就带来的。我当时把它当成玩具。” “好吧，这个答案勉强可以接受，”迪特弗德点头，“那第二个问题。是谁教你武艺的？你的那个‘爷爷’吗？” “啊。他不是我真的爷爷。” “我猜也是。是他教你武艺的吗？” “我五岁的时候，用它砍了一头驴的脑袋。然后爷爷就找了很多老师来教我怎么用它砍人。他好像很担心我会砍伤自己的样子。” 迪特弗德和两位同伴对视一眼。 “‘云海之手’。”那侏儒法师低声嘀咕了一个词。红袍剑士也是脸色郑重。 “这件事我们待会再认真研究。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杀掉这些强盗？是谁雇佣你吗？” “哎？”丽琴妲吃惊的瞪大眼睛，“没有啦。是我自己想要杀的。” “什么？” “是我自己想要杀的，”丽琴妲说，并不理解他们为什么如此惊讶，“这些强盗——他们都是坏人吧？” “这么说也没……” “而你们都是好人吧？” “虽然很奇怪但是大致是这样吧。” “好人不应该杀掉坏人吗？”丽琴妲说，这逻辑连她都懂，不知为何他们却露出如此奇特的表情，“这些强盗是坏人。坏人就应该全部杀光。你们不也是来杀掉这些坏人的吗？我也是好人，当然要把这些坏人全都杀掉喽。” 半晌的沉默。丽琴妲有些紧张，他们到底对自己的回答满不满意。 “很抱歉，”终于，迪特弗德开口说道，“我不得不追加最后一个问题。你的‘爷爷’和老师们，他们……是好人吗？” “他们当然是坏人。”丽琴妲想都不想的说。 “那他们……” “当然一个不剩全都被我杀掉了，”丽琴妲说，理所当然的事儿，“不然，你当我怎么能呆在这儿啊。‘爷爷’砍了我两刀，可最后还是我拿下了他的脑袋啰。” 迪特弗德似乎在倒吸冷气。他忽然提高了声调。 “弗雷德里希，海威尔，”他响亮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听令。” “是！”两人齐声答应。 “为这女孩在帝国安排一个身份。她是帝国遗失已久的秘仪兵器‘灾厄’的主人。‘灾厄’是会反噬主人的魔刃，我们不能放任不管。她应当成为帝国的臣民，而不是流落在这穷乡僻壤！” “是！”两人毫不犹豫的答应。 “喂喂！”丽琴妲大声抗议，这突然的变化让她惊呆了，“说好的放了我呢？” “我改主意了。你就乖乖的跟着我在帝国做一个武官吧。” “我不知道那是啥玩意！” “不知道可以学。我瞧你其实很聪明的。” “不干！” “不干也得干。你是我的俘虏，必须服从我的命令。告诉我。你刚刚自称普通的小女孩。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你是想每天都屠戮这些没用的杂鱼呢，还是和你真正的同路人较量？回答我！” “我……”呜。明明就比自己弱，为啥气势上被压制的一方是自己啊。 “很棒的眼神。你果然和我一样，是无时无刻都在渴望战斗的秘仪战士。弗雷德，给她松绑。” 侏儒法师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捆着丽琴妲的绳子解开了。 “想逃走的话尽管去试，”迪特弗德说道，“不管多少次我都会把你抓回来。想挑战我的时候尽管来，不管多少次我都会迎战——不，我会去主动找你的。在我纠正你那扭曲的价值观前，我们有的是时间。好了。愿意接受的话，就回答我！报上自己的名字，告诉我，你的选择！” “我……” 想要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明明可以直接拒绝，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我……” 爷爷和老师们的影子在丽琴妲眼前一闪而过。他们从来没给她过这么大压力。 只要杀了迪特弗德就好了。可迪特弗德不是坏人。自己不能杀他。 因此，摆在自己面前的道路。其实……就只有一条。别无其他选择。 那就是—— “先试着逃一下再说！拜拜啦，三位！” 既然你确实不会把我怎么样——那就等到真的逃不掉再答应你。 丽琴妲一个闪身，从窗户里跳了出去。 “该死！”远远传来迪特弗德愤怒的吼声，“海威尔，弗雷德！你们两个马上把她给我抓回来！” 第五章 少女的“微笑” 时间回到现在。 歌特与莱维密谈的一周之后。 …… “疼、疼……” 帝都郊外，正在选拔少女卫队的训练营里，一位全身上下青一块紫一块的女兵躺倒在厚厚的毛皮帐篷里，不住的喊着疼。一位和她年纪相仿的青年蹲在她身边，正在为她涂药膏。 “忍着点疼，娜塔莎，”青年温和的说，“这是最好的止疼药。很快就会过去的。” “可人家就是疼啊……” “要是把别人引来，报告给碧娜殿下，我们说不定要双双出局的，”青年压低声音说道，“你也是好不容易才打赢那女孩留在这里，不是吗？” 直接负责训练和选拔的碧娜殿下并没严格禁止男女兵们谈恋爱——可在只容一人居住的小帐篷里，一名男兵给只穿了贴身小衣的女兵涂药膏，恐怕还是会引起众多非议。 直接按军法剥夺两人参选的资格都不为过。 “那小……婊……唉哟……”娜塔莎骂人的时候多用了点力，结果疼的更厉害了，哼哼半天才止住，“下手这么重。要不是本姑娘我……唉哟……还真教她……呜……” “她最后看上去比你要惨多了，不是吗？”青年和蔼的说，“你还不是是彻底把她打趴下啦。赢家是你，娜塔莎。放轻松些。” “为什么碧娜殿下会想出这种非人道的筛选方式啊，”娜塔莎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趴在地上，任凭男朋友的手在自己背上摸来摸去，“不——明——白！说好的到最后再排出前一百呢？” 今天早上，参加“光明之世”维多利娅殿下亲卫队选拔的九百九十七位男女士兵，除去娜塔莎身旁这位笔试、以及训练中实际表现都无可争议排在第一的青年外，其他九百九十六人被分为四百九十八组，要求相互间一对一的对打——胜者可以继续留在训练营，输家直接从训练中被淘汰。 娜塔莎不了解碧娜殿下是用什么标准分组的，有吊车尾被迫挑战拔尖的人，也有表现优异的两人被分在一组必须得离开一个。 大部分人当场表示了抗议——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抗议并没有什么用。 娜塔莎是走运的。她的对手是一个比自己还小两岁的女生。就算如此，娜塔莎也是费尽力气才勉强取胜。 “小声点——”青年低声说道，水准高出其他人一大截的他大概是所有人里最不担心被淘汰的一个，“虽然宣布消息的碧娜殿下，但是听说做决定的都是维多利娅大人。我们想进的是维多利娅大人的亲卫队，所有关卡都是维多利娅大人安排好的，碧娜殿下只是代为执行而已。” “啊……难道我必须侍奉这位恶魔主君了吗……”娜塔莎哀嚎。 “还不一定……嘘！”刚刚还笑呵呵的青年突然变了脸色，“有人来了！” …… 【没关系的，小薇，】少女安慰道，【你母亲一定很快好起来的。】 伊丽莎白至今仍昏迷不醒。 【嗯、嗯……】小薇闷闷不乐的应道。日子一天天过去，小薇渐渐明白了着急也是无用，这才让少女接管身体去处理一些紧要事务。 【我也会像对待自己的亲生母亲那样孝敬她的。】少女安慰道。见小薇不再说话，少女心中也只有暗暗叹息。也许她需要更多的时间平复心情…… 少女采集了一点母亲的血样作为诅咒的样本。然而，她还没有机会去调查。 其实，少女的心情同样压抑。可与小薇同在的她，无论何时都必须做出坚强的样子。 这样可不行。我，必须得振奋起来！ 走在新兵训练营的石板小道上，少女满腹心事。突然—— “这位大小姐……”一个青年的声音响起，“这里是军营，不是你来玩的地方。等等……你是怎么进来的？” 少女惊讶的望着眼前的黑发青年。他中等个头，身材结实，相貌很是英俊。看他从帐篷里钻出来的模样，也许自己打扰了他美妙的午休？ 可是管他的。现在在这里接受训练的只有少女未来的亲卫队。换在平时，也许少女还会拿出微服私访的态度“试探”一番，可现在嘛……对不起，少女没有装那种逼的心情。 “我确实是军营里的人，士兵。”少女眯缝着眼。 “和我一起接受训练的同僚，每一个我都认识，”青年肯定的说，“而且我们的女兵肯定不会穿成这样在军营里闲逛。” 少女低头瞧了一眼自己穿着的深紫色连衣裙。好吧。刚从伊丽莎白那儿出来，全然忘了还有换衣服这茬。营地门口的卫兵认识自己，也不敢阻拦。 “没错，”少女点头，“你说得对。我不该穿便服。但是……在给长官提意见之前，是不是应该先行礼？” “你……” 少女直接把“光明之世”从次元袋里抽在手中，黑色的金边阳伞在阳光照耀下显现出深沉的气势：“在这里的，应该只有参与我亲卫队选拔的士兵。以‘光明之世’的名义……你知道你该怎么做，士兵。” 少女没啥扮猪吃老虎的心情，也不打算磨磨唧唧，直接亮出秘仪战士最无可质疑的身份证：秘仪兵器本身。 青年僵直一秒。 云中神在上。开玩笑……吧？ “是！”他的身子骤然绷的笔直，脑门上汗珠岑岑而下，军礼却是丝毫不乱，“殿下！在下愚钝，还请殿下治罪。” “哈……反应倒是挺快，”少女索性把“光明之世”撑了起来，看上去更像一个大小姐了，“不知者无罪，我也不会随便惩罚你。帐篷里还有一个人吧？出来。” “……” 青年的脑袋“嗡”的一声。您的听觉要不要这么敏锐……他开始懊悔自己怎么没能早些发现少女的身份。 就算今天阳光明媚，总归是二月初的寒冬时节，娜塔莎在毛皮帐篷里还是冷得发抖，而少女体格单薄，只穿了一身单衣就若无其事的走来走去。 这怎么可能是一般人？ 更不用说，营地的卫兵可是很敬业的，又怎么会真的放无关的大小姐进来？ 青年一时间没有想到，即使他能一眼认出少女的身份，也没法通知帐篷里的娜塔莎…… “啊，不，等等……”看着少女朝着帐篷走去，青年慌了神。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穿着士兵服装的娜塔莎却主动从帐篷里钻了出来 “士兵娜塔莎，参见殿下！”她也朝少女行了一个军礼。直觉的意识到不对的她以最快速度穿好衣服冲了出来。大概不会有什么纰漏？ 青年像看着救星一样看着自己的女朋友。他一直觉得娜塔莎有一种笨笨的可爱——万幸关键时候她一点儿也不笨。 “嗯……”少女满脸狐疑的望着面前“衣衫凌乱”的女兵。这是……搞什么呢？ “殿下？”青年小心翼翼的说。维多利娅殿下应该才十六岁——她还不至于这般敏锐吧？ 少女又打量了两个人一眼。 光天化日之下，这俩人是把自己当成瞎子？还是傻瓜？ “士兵，”少女瞥了一眼旁边的青年，“你叫什么？” “布兰科……” “很好，布兰科，娜塔莎，”少女点了点头，“我记住你们的名字了。这次我把筛选工作交给了碧娜，所以不会把你们赶走。哦，别露出那种表情，我也不会打你们的小报告……如果你们足够优秀，那就不用担心落选……” 叫你们把上司当笨蛋——看着两人惶恐的模样，少女心道。 “……我很期待，能在自家亲卫队里看到你们的身影。到时候，”少女微微一笑，“我会好好再‘训一训’你们的。加油努力吧，布兰科，娜塔莎。” 说完，少女看都不看两人一眼，就转身离去了。这件事对于她来说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插曲而已。 而僵在原地的布兰科和娜塔莎面面相觑。少女的微笑在他们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真是恶魔的微笑啊…… 半晌—— “要不，”娜塔莎认真的说，“咱们直接放弃退出吧？” “你说呢？”布兰科仿佛陷入深思。 …… 营地一隅的宿舍中。 军营里的砖瓦房住下所有士兵都绰绰有余。可少女事先的安排让所有士兵都被迫住进了帐篷。 “真是严格啊，维多利娅。”望着窗外筋疲力尽的士兵们或躺或坐的景象，迪米感慨。 闲暇之余，他也会来这里看看少女卫队的选拔情况。 维多利娅筛选士兵的手段哪怕称不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至少也是这个时代的帝国极为罕见的。先是用奇怪的文化考试筛掉了大部分人，这也罢了；一下子就淘汰了一半人，这种“心狠手辣”在帝国的年轻一代里可谓绝无仅有。 迪米知道，维多利娅设计的对打分组并不是表面上的随机。 简?哈恩带着一大批暗中观察的征兵官熬了好几个晚上，才最终定下全部四百九十八组对战的人选。有些人是保送出线的，有些不合格的人则被清除，还有些相互不对付的人被故意放在了一起。 唯一辛苦的是碧娜，因为维多利娅老不出现，碧娜这个训练负责人不得不替维多利娅背上了大部分黑锅…… 不过连维多利娅自己，作为战士都还有很大的成长空间。恐怕她也是意识到自己作为教官并不合格这一点，才继续让经验丰富的碧娜代劳吧。 迪米很清楚，其实少女还考虑过许多更加离谱的方案——什么将近一千号人展开模拟战的大逃杀啦，什么自己以完全形态独自迎战所有候选者然后选出最后站着的一百个之类。 只不过这些异想天开的方案都被自己和碧娜以成本过高和不切实际为由驳回了…… 年轻的皇子叹了口气。自己实在是太不成熟了。这样下去，别说成为优秀的皇位继承人了，连作为一个男人保护维多利娅都做不到。 距离和维多利娅的比武，只剩下一个月了。 自己——必须要赢！ 将胸中的无力感驱逐出心房，年轻的皇子重新振奋了起来。向前看。做了错误的事就纠正错误并勇敢的担负起责任。做了正确的事就继续保持下去——这正是迪米特奥?葛雷克熙亚所期望的生活方式。 第六章 前佣兵团长的奇妙大冒险（上） 一日之前。 帝国北部的阳炎城公国边境，安瑟尔城堡。 新年之后，这片平静的领地便迎来了许多远道而来的客人。原因无他——新近统治这块土地的女男爵大人出名了。 起初只有北方四大公国的大贵族们，紧接着帝国中部的贵族和富商也接踵而来。 当然，他们见不到城堡的主人，“光明之世”维多利娅小姐，她人都还没从帝都回来呢。不过，对拜访城堡的大人物们来说，这根本不是问题。 留下亲切的书信和贵重的礼物，顺带离开的时候往镇子留一两个眼线，保证维多利娅一回来就能收到消息，访客们便心满意足的离去了。 万幸的是，少女安排的两位管理人，豪商梅森先生和前佣兵伯恩斯老头一文一武，都是十分精明干练，城堡虽然人手紧张，倒也井井有条。 每一位拥有土地的帝国男爵都可以保留五百的兵力，报名的人也愈发多了起来。对于安瑟尔当地的老百姓来说，进不了访客们嘴里传说的“枫霜亲卫”，能在城头当个卫士也是不错的差使。其中还混了一些想洗白身份的鸡鸣狗盗之徒。 梅森和伯恩斯严格把关。多数人都只有失望而归。梅森和伯恩斯都得到了少女的命令，宁缺毋滥。另一方面，少数有潜力的士兵得到了“只要表现优秀，有机会进入那一百人亲卫”的暗示。 事实上，如果帝都选拔的亲卫里日后出现被开除的人，少女的确打算从领地这部分人里挑选几个顶上。正好也给自己将来那些亲卫一些压力。 唯有一种情况让两人头疼。一些来访的大贵族提出留下自己带来的人加入少女的麾下。这些人的素质比本地应征的人好的多了，其中不乏武艺高强的俊男美女，以及领地最急缺的文官。 这些人名义上根本不是其他贵族的部下而是自由人士，压根没法抬出法律之类的理由拒绝。 最后，处于安全的考虑，梅森和伯恩斯还是只留下了阳炎公爵海威尔派来的文员。少女名义上还是他的封臣。 …… 结束了一天的忙碌，伯恩斯老头终于有时间吃晚餐了。他对自己眼下的生活毫无不满，比起朝不保夕，刀口上舔血的非法佣兵生涯，现在的工作正是他梦寐以求。想不到自己风烛残年还能捞到这样的好差事。 “伯恩斯先生！”忽然，一名女兵从远处冲了过来。 “什么事？”伯恩斯皱了皱眉，放下了手里的叉子，“又是哪个大贵族来了？”明明都这么晚了…… “并不是，”那女兵道，“是个孤身一人的家伙，在门口大喊大叫什么女男爵大人允诺给他一份工作。我们三个人都摁不住他……” “我去看看。”伯恩斯站起身来。三个卫兵都拦不住？什么来头？ …… 和牺牲在庄园大火中的人相比，托曼团长是幸运的。 魏那堪称“一炮糜烂数十里”的攻击和他相距甚远，非但没有波及到被少女打晕的他，反而把他从昏迷中震醒。他顺利了躲开了冲天而起的大火，在一个无烟无火的旮旯里围观了全程。 两个看上去很厉害的人在半空中打起来了，然后又有两位更厉害的人现身对峙。托曼团长听不清他们的对话。他明白听不清才是安全的。 也许自己还是昏过去比较好，托曼团长想。 万幸空中飘着的两位超级大佬（宰相和议长）都没有注意到他，或者是压根懒得理他。直到天明，众人都消失了，他才猛然间意识到——他，堂堂五国联盟四大非法佣兵团团长之一，让小儿为之止啼（绝对吹牛）的托曼团长，被人彻底遗忘了！ 其实少女也的确是把他给忘了。发生的事情太多，这么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早就被少女扔在脑后了。至于她曾经承诺过给托曼团长一份新工作……反正她也没做自我介绍，那就等到托曼团长找到自己面前再说吧。 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位托曼君真拿出了动力…… 当天他就返回五国联盟，宣布佣兵团从此解散（自此，五国联盟的四大非法佣兵团已经莫名其妙的被少女弄散了两个）。团员们要自行重组还是投靠别人悉听尊便，反正老子不陪你们玩了。 然后，他无视一脸懵逼的团员们，星夜兼程南下帝国，说什么也要找到维多利娅。 他手里的线索不多，最关键的一条就是少女说过自己打垮了阿列克谢的佣兵团。能打垮阿列克谢那个老怪物，托曼相信少女在帝国绝非籍籍无名。再说，籍籍无名的人又怎么给自己一份新工作？ 不得不说托曼团长的确有着强运。他一踏入帝国境内，就立即听到了有关“光明之世”的传闻。这位维多利娅小姐是新进崛起的秘仪战士，安瑟尔女男爵，刚一上任就击溃了一群五国联盟的歹人。觉得身份都对的上号的托曼团长立即动身前往安瑟尔城堡。 他原本都做好了徒步穿越整个帝国来一场追寻心灵之旅……啊呸，寻找工作之旅的准备，能就近在帝国北方寻到目标让他非常开心。 可他很快意识到：上门找维多利娅求职的人络绎不绝，他根本没法证明自己的身份…… …… “托曼！”伯恩斯大吃一惊，忙不迭的开始指挥卫兵们，“列队！他是个危险人物！” 同时五国联盟的非法佣兵团，曾经在阿列克谢麾下效力的伯恩斯和托曼也有过两次交手。这家伙从哪冒出来的？他那一大帮团员呢？ “伯恩斯，果然是你，”托曼团长哼了一声，他已经完全确信少女的身份了，“考虑清楚，我不是来找茬的。如果我要硬闯，就凭这些杂兵，根本就拦不住我。” 伯恩斯老爷子考虑了一下。确实如此……就凭这些庄稼汉和农家女组成的“卫兵”，连拖延托曼团长的脚步都做不到…… “那你大老远是来做什么的？”伯恩斯狐疑的问。 “你们小姐……咳咳，维多利娅大人承诺给我一份工作。所以我现在来了。” “哈？”伯恩斯看白痴的眼神。 “别‘哈’了，我是认真的！”托曼团长说，“不信你回五国联盟看看，老子连佣兵团都解散了！我希望……” “你说维多利娅大人跑去五国联盟，然后向你允诺了一份工作，于是你就解散佣兵团千里迢迢跑来了？你疯了吧？”伯恩斯一副你他X的在逗我的表情。 “细节不太对，可我骗你干嘛？”托曼团长额头的青筋都在跳动，“老子放弃的又不是仅仅是团员！你知道吗？那些女人，哭着让我留下来，我把她们全部都丢在一边了！我这么多年的心血啊，全部都没了！难道你在怀疑我疯了之前不该先可怜可怜我吗，伯恩斯？” “我瞧你确实是疯了。”伯恩斯喃喃自语。托曼团长的样子不像是撒谎。可这也太离谱了…… “所以，可以放我进去了吧，”托曼团长说，“我知道维多利娅大人不在这里，但我相信你们有定期联络。” 伯恩斯老爷子心中交战了好久。他是真心不想这托曼团长这色骨头混到少女身边，可是……他说了也不算啊。他的职责就只有向上通报而已。 “跟我来吧。”伯恩斯叹了口气。 …… 三天后，少女在定期的法术联络里认可了此事，并让托曼团长自行前往帝都报到（路费自理）。托曼团长花费大笔积蓄，雇佣了临近的雪瀑城公国的宫廷法师，让他使用传送法术送自己去帝都。于是，他顺利赶在二月上旬到达了帝都…… 他现在遇到了一个新的问题。 少女完全没有告诉他，他应该上哪儿报到呢？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书客居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七章 前佣兵团长的奇妙大冒险（下） 当然，这点小困难还难不倒托曼团长。很快，他就打听到维多利娅大人正在城郊的训练营里选拔亲卫队。即使维多利娅不在那儿，那儿的人也一定知道她在哪！ 现在横在托曼面前的只有最后的障碍：训练营的门卫。他不是没想过找个没人的角落翻墙爬过去，可考虑到这样很可能会把自己变成帝都的通缉犯，他又忍住了。 “我真的是维多利娅大人的部下！”托曼团长声嘶力竭的朝正在站岗的两名女卫兵解释着。他托曼仪表堂堂巧舌如簧，但两位女兵全然不吃这一套。 她们可不是驻守乡下城堡的杂鱼，而是帝都精锐“枫霜军”的成员，经受过严格训练的她们不会因为托曼的帅脸就对他网开一面。 就在托曼团长觉得自己是在浪费时间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远处走来。那正是迪米。偏巧在营房里的太子殿下听到附近的骚动匆匆赶来，哪想到撞见了“熟人”。两名他自己的亲卫跟在他身后。 迪米不是很喜欢把亲卫带在身边，但总晾着无所事事的他们也不是事儿。 “殿……”守门的两名女兵是认得迪米的，她们想躬身行礼，可托曼团长见到认识的脸，还没等两人把话说完就先爆发了。 “迪米！”他大声说道，连日的憋屈让他再也忍不住了，“你果然在这儿！我就知道有维多利娅在的地方就肯定有你，臭小子，你不晓得那种丫头其实不喜欢你成天粘在她身后吗？还带了跟班，挺会装蒜的啊，你小子……” “……” 两名女兵原地石化了。 迪米的亲卫也石化了。 迪米想提醒他赶紧闭嘴，随即发现这还真……有点难度。 不明就里的托曼团长兀自在说下去：“……行了我也没资格说你。迪米老弟，快带我去见她。她可是亲口向我允诺给我一份工……唔？！” 迪米的亲卫终于履行了他们的职责。 光天化日之下张嘴一个“老弟”闭嘴一个“小子”的狂徒，他们还闻所未闻。当众对皇太子呼来喝去，就算这男子是个疯子，也不能轻易饶了！ 一名亲卫战刀出鞘。刀光闪烁，斩向托曼团长的后颈。当然太子殿下没下格杀令，他是用刀背打的…… 托曼团长一个滑步，那亲卫的攻击落空了。另一名亲卫紧跟而上拔出刀来，托曼团长也拿剑在手，却并不出鞘，就这样用带着鞘的剑挡下了对手的刀。 迪米眨巴下眼。 “可以了，”年轻的皇子哭笑不得，“你们退下吧。” “是。”两亲卫心有不甘，可还是乖乖退回迪米身后。虽然两人有所轻敌，可刚刚短暂的交手已经让他们明白，即使他们全力以赴，也不是托曼团长的对手。 “这位……这位托曼先生，”迪米花了几秒钟终于记起了托曼团长的名字，“是我过去在外面冒险时候结识的。他不知道我的身份，有所冒犯情有可原。失礼了，托曼君。在下迪米特奥?罗德里戈?葛雷克熙亚，欢迎你来到帝国。” 迪米不喜欢托曼团长这个人，却很佩服他的脚力。自己和维多利娅是被宰相传送术带回来的，这家伙自己赶路竟然能追上来，简直不可思议。 托曼团长整整用了十五秒钟品味这个名字的意思。 “迪米特奥?迪特弗德?葛雷克熙亚，那不是皇太子殿下的全名吗？” “……” 不怪托曼团长变成了大傻，实在是迪米的身份太过于跳跃性了，超过了他的理解能力。他原本估计迪米的父亲是一位大贵族，可万万没想到是大到……不能再大的那位。 和口口声声说自己不喜欢装这种逼又沉浸其中的少女不同，迪米是真心对这种装神弄鬼的行为感到尴尬。意识到继续解释只会让自己更加尴尬，于是迪米用他明亮的眸子盯着托曼团长，等着他自己回过神来。 然后托曼团长断掉的智商终于重新连线了。 让我整理一下。 这个小哥是迪米特奥?罗德里戈?葛雷克熙亚。是帝国皇帝，迪特弗德三世的儿子（托曼当然不知道皇室的细节），帝国皇位第一顺位的继承人。 “……” 该死。 我能骂脏话吗？还有，我他……娘的能回去吗！？ 虽然是大冬天，但托曼团长还是汗出如浆。四个卫兵用怜悯的眼光望着他。 还有啊。 维多利娅是新生的“光明之世”，有两位蓝海级秘仪战士都倒在她的魔伞之下，帝国参议，才兼文武的帝都大红人。 迪米和维多利娅以平民身份出双入对的共同行动。一个很可能是帝国宰相的**师（侏儒的外貌特征太显眼了，托曼就没认出尼古拉斯议长来）现身把他们都带走了。 “……” 自己，曾经和帝国未来的皇帝抢女人？ 有一瞬间，托曼团长膝盖一软，差点直接双膝跪地求饶了。 可他毕竟是久经战阵足智多谋（自称的）托曼团长，他明白自己不能就这么认怂！反正自己过去胆敢对维多利娅有非分之想，在迪米殿下那的好感度肯定是没救了，唯一的活路，就是把命赌在迪米的人品上！ 迪米殿下一定是一个人品高尚，表里如一的好人！ 于是托曼做了一个云淡风轻的动作，挠了挠自己的头发。 “这还真是，让人意外啊，迪米小哥……不，迪米特奥殿下。”他说，祈祷迪米听不出他声音里的颤抖。然后，发现迪米的表情并没啥变化，他又庄重的向迪米行了一个骑士礼。 “在下流浪战士托曼，参见殿下！”托曼团长渐渐的恢复了平静，开始他最擅长的随机应变，“小别数日，殿下的风采便更胜往昔。能与您并肩作战，将是在下毕生的荣耀。殿下可能有所不知，远方临别之时，维多利娅大人曾向在下允下一份工作，因此在下便来拜访！刚刚对殿下有所冒犯，还请殿下降罪！” 不得不说托曼这样一个帅哥说这番话还是挺有杀伤力的。两名杀气腾腾的女兵平静下来了。迪米的两位亲卫把目光投向迪米，等待主子的定夺。 “进来吧。”迪米轻轻点头。他对托曼的反应比较满意，至少没有辱没了自己的名声。 可不知为什么，他心里还是有点小微妙…… 这种……机变，为啥父皇就没教过我呢？ 新年快乐 今天就是2018的最后一天了。 谨此祝愿大家在新的一年里心想事成，万事如意。 圣诞的时候恰逢一段相对比较严肃的情节，新年这段故事倒是轻松了一些QWQ 新的一年，希望大家能继续支持本书，在下感激不尽。 新年快乐！ 《文学少女的异界绘卷》新年快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章 你叫什么来着 不多时。营房内。 “哦，是你啊。”少女头都不抬的读着碧娜递给她的训练报告，看都没看某个远道而来的前佣兵团长一眼。 托曼团长有些气馁，但随即振奋了精神。眼前单单是皇室成员就有两个，维多利娅也被陛下给予了皇室待遇，这不正是自己表现的机会吗？ “维多利娅殿下，阿尔碧娜殿下。”他躬身行礼。 可三位殿下的心思并不在他身上…… “那个叫布兰科的小子还是总成绩第一？压过第二名一大截？”少女饶有兴趣的问道。 “他还欠缺经验，不过迟早会成为一名优秀的战士。”碧娜笑着说。 “他的纪律性怎么样？”少女仿佛陷入沉思。 “没什么特别的，”碧娜答道，“怎么？” “没事。”少女说。看来自己是真的能在亲卫队里看到他了。倒是他那个女朋友，综合成绩排在一百多一点，还得再努一把力才能进入前一百。 忽然少女心生一计。 “你叫什么来着？托兹？托克？哦，托曼？”她扭头把目光投向身后保持行礼姿势的托曼。他已经原地僵了好大一会了…… “啊……是！” “我有一项工作要交给你。”少女笑眯眯的说。 …… 稍后。 四百多名候选亲卫，在训练场上第一次见到了他们将来可能侍奉的主人。经过早上的“决斗”，不少人都身上带伤，可在少女面前，每个人都站得笔直。 维多利娅殿下身穿暗紫色的嵌边连衣裙，纯白的棉袜和棕色小皮鞋，金发飘飘，一张俏丽的小脸更是说不出的可爱。她是如此娇小，在场每一个士兵个子几乎都比她高，然而她手中收起的暗色阳伞上隐隐散发出的丝丝煞气，却轻易压倒了所有人。 “真是一位高贵的殿下。”士兵们都想。 “又有谁能想象，这样高贵的大小姐，假扮一名低级佣兵，也是活灵活现？”托曼团长也恍神。 “诸位，”少女提起裙摆向士兵们行了一个礼，“在下先前有要事在身，没能及时和大家见面，还请诸位谅解。” 士兵们一阵骚动。许多人都连连行礼。 “殿下言重了。” “殿下的礼，我们可受不起。” 少女面带微笑等他们回礼完了，才接着开口： “诸位有所不知，”少女优雅的说，“和诸位不同，我虽是秘仪战士，在得到‘光明之世’之前却从未习过武。大部分时候，我都仰仗亲卫保护。也许训练过于苛刻，希望大家能够理解。” “应该的，应该的。” “当然必须得有实战经验，才有资格保护小姐。”众士兵都道。少女的态度令他们大为感动。迪米和碧娜的亲卫就只是走个过场，真遇到危险，谁保护谁还不一定呢。可眼前这个女孩，却是“真的”需要卫士保护…… 托曼团长嘴角微微抽搐：“没了‘光明之世’你就需要人保护？”被你拿着锤矛爆砸爆脑袋的那些强盗，他们的怨灵在地狱中悲泣呢。 “托曼！”少女突然大声喊道。 “啊……在！”托曼团长慌忙答应。他开始怀疑少女是不是有读心术。 “这位是托曼先生，”少女向众位士兵介绍到，“从现在开始，他也要加入你们的训练。来，大家鼓掌。” 稀稀拉拉的掌声。众人不明白少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托曼团长也一头雾水。和这些人一起接受选拔有什么意思吗？信不信老子一只手摁死他们…… “我仔细想过了，”少女笑眯眯的说，“我们的评价标准，要综合衡量各方面，不适合某些专精于实战的兄弟姐妹。因此我为大家准备了另一条道……就是他！” 少女指了指托曼团长，托曼原地打了一个寒战。 “从今天开始，你们随时随地都可以找他一对一的比试，可以较量拳脚，或是用木刀木剑什么的决胜负我都不会管。只是要赢了他的人，就可以立即被我选中加入亲卫队，剩下的人再排成绩……嗯，就这样。” 一片哗然。托曼团长目瞪口呆。 “我们可以多次挑战吗，殿下？”娜塔莎喊道。 “当然！”少女高声道，“不过他的体力也是有限度的，所以每天限你们挑战十次，每人限一次。挑战顺序之类的细节你们看着办。明白吗？” “喂……”托曼团长想要抗议，可少女根本不准备给他发言的机会。 “相信我，托曼先生比你们更强，你们想赢他很困难，”少女说，“你们也可以采取特别一点的战术，我都不会管。托曼，你下手也尽管重一些。只要不把人打死打残什么的，让他们多吃点苦头也无所谓。碧娜，这个给你。” 她抛给碧娜一个次元袋。 “我并不是合格的战士，因此今后的训练，也是由碧娜殿下进行，”少女说，“碧娜，次元袋里装的是足量的治疗药剂。从现在开始，如果有人认为自己受伤过重难以坚持训练的话，可以用本地教会的公开标价申请购买治疗药剂。托曼，你要使用的话，八折。” 托曼团长都快哭了——老子就是个挨打的沙袋好不好！老子的药剂就应该免费！而且公开标价是什么鬼？原本那标价就是虚高的好吗？实际出售的时候本来就能讲价好吗？而且你这还是批发来得，一赚赚好几倍，钱也不是这么赚的！ “哈……也就是说训练可以再加量了是吗？”碧娜眨巴下眼。 “那你来判断啦，”少女说，一副无辜的表情，“当然这也是计分的一环。” 她瞥了一眼托曼。现在还觉得我黑心赚钱吗？ 没钱的人会精打细算避免受伤。出得起钱的人也会起疑花钱买药是不是会暗中降分。一个以高价出售治疗药剂的环节，就能显出每名战士的性格。而托曼团长的存在就是一架天梯，明知困难也有很多人想要抓住。 ……真是“恶毒”，托曼团长想。 托曼团长能反应过来，不代表下面的士兵也能。许多人还是一脸迷茫，少数想通的人眉头深深皱起。 那就让这群小崽子们尝尝我的厉害吧，托曼团长恶狠狠的想。这不是对他们的考试，也是对我的考试。不把人打死打残却让人异常痛苦的法子自己可有的是。给那些胆敢挑战自己的家伙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直到再没人敢挑战自己为止。这样自个也能清闲。 只要到最后自己没放一个人过去，就一定会被重用的。 托曼团长不知道：对他的安排只是少女拍脑瓜的点子而已…… 部分士兵们看少女的眼神也变了。他们渐渐的意识到了少女的安排会带来怎样的连锁反应。 没错。打一开始制定选拔计划的人就是维多利娅殿下自己啊。她那惹人爱怜的微笑……其实是恶魔的笑容啊…… “期待诸位的表现，”少女说，笑容愈发灿烂了，“好了，现在解散！”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九章 萝莉皇后的妙计 帝都皇宫内。 “你来了，老友。”皇帝拥抱了面前的红袍男子。 “陛下。”红袍佩剑男子，阳炎城公爵海威尔微微低头以示对皇帝的尊敬。紫袍侏儒弗雷德里希宰相飘在一边。 三人并肩（侏儒是悬浮着的）走在皇宫的走廊上。海威尔公爵此行是为了他的养女林娜而来。对林娜而言，海威尔公爵这位养父要远比皇帝这位亲生父亲更加亲密。 ……在奥卡德边境的大战中，林娜的身体被毁，所幸灵魂幸存了下来。重塑一具秘仪战士的身体要比重塑一具法师的身体容易得多，但至少也要等到一两个月之后。如何安慰这个安分不下来的小妮子，成了几位家长的难题。 “先去见一见丽琴妲吧。这段时间林娜的灵魂一直在她那里……”三人边走边谈。 走近皇后丽琴妲养病的寝宫。 “喂，海威尔，”侏儒法师忽然眉头紧锁，“有点奇怪啊。” “就算是养病之地，未免也太安静了，”海威尔公爵也变了脸色，“连侍卫和仆人的声音都听不到。” “难道——坏了！” 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迪特弗德三世皇帝发足狂奔，三人几个闪身，就冲进了宫殿内部。不出所料——仆人和侍卫们躺倒了一地。扯开卧室的门，不出所料，丽琴妲早已踪影不见。 宰相和公爵等着皇上发飙。单从仆人和侍卫们的受伤情况，三人就能推断出这是谁干的…… 而皇帝陛下接下来的台词——因为类似的情况发生过太多次，宰相和公爵差不多都会背了…… 侏儒长叹一声，动了动手指头，架设了一道无形的隔音结界。 “该死！”迪特弗德愤怒的吼声久久的回荡着，“又给她溜了！海威尔，弗雷德！我们马上去把她找回来！” …… 丽琴妲才不信迪特弗德“对着林娜的灵魂说说话”的鬼话呢。没有身体，灵魂是无法感知到外界的。就算是临时的身体也好，说什么也得给林娜的灵魂找一个暂时的身体容身，丽琴妲想。 原本丽琴妲自己的身体就很强大了。可丽琴妲不知道林娜是否会受到自己的秘仪兵器“灾厄”的影响，所以她不敢用自己的身体。 那最适合林娜的身体，就是她双胞胎姐姐的碧娜了。 然而，碧娜每次来探望自己，总有迪特弗德皇帝和迪米跟着。 既然如此，只有我自己去找她了……丽琴妲心道。 用丽琴妲皇后的身份出去会引起骚动的。幸好她还留了一手。 “只要保持在诅咒发作的状态，就会是这个样子……除了迪特弗德他们，就连迪米都认不出我是谁。” 穿上好的衣服，丽琴妲慢悠悠的在街上走过。 ……不能浪费时间。 碧娜，应该是在郊外的训练营吧。她正在给她的朋友，那个“光明之世”训练士兵。这倒不关自己的事。 丽琴妲向着那儿进发。 …… ……失算了。 “呼。” 丽琴妲扶着一棵小树喘息。 真没想到。不依靠“灾厄”，单凭小孩子的身体，自己竟然虚弱到了这种地步……！ 只走了那么点路，就累成这样子！ 只能稍作休息。丽琴妲事先准备了一点面包，此时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训练营门口有卫兵，不能从那儿通过。这儿的院墙也很高，但是爬上这棵树的话，应该可以翻过去，丽琴妲想。 自己现在应该具有普通十四岁女孩的体能。吃饱喝足，爬个树应该不在话下。 -------------------------- 少女和迪米走在训练营里。 两人的话题，却是落在了帝国皇家那不安分的习性上。 “我说过多少次了，迪米，”少女生气的说，“你给我记好了。你以后可千万千万——不能冲动。” “可是……”迪米还想说什么。少女说话的时候凑的有点近，这让他有些脸红。 “林娜是为了帮我才没了身体，”少女说，“你当时也处于险地，碧娜殿下之前更是被‘永夜法皇’掠走。你们得拿出……” “是我们低估了敌人，维多利娅，”迪米叹了口气，“并不是皇家的传统出了什么——等等。维多利娅，那边的树上好像有人！” “没错……是个女孩子！”拥有“完美之躯”的两人视力和听力彼此相当，不约而同的向着外墙跑了过去。 那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浅麦色的头发，米黄色的衣裙，白色的棉袜和凉鞋，容颜端丽，正骑在树梢上，缓缓的朝院墙这边挪。 她嘴角还留着一点面包屑。 “危险！” …… 听到熟悉的声音，丽琴妲抬起头。那是迪米。迪米和一个金发的女孩子站在一起，正满脸惊慌的望着我。 不，看他的表情，他应该没有认出我！丽琴妲迅速的做出了判断。 嗯，如果他注意到了，我就说我是丽琴妲皇后的远亲。迪特弗德会帮我圆谎的。 等等。女孩子？ 之前迪特弗德是说过…… 可恶，记不太清了，丽琴妲挠挠头。 他给自己说的消息实在太多了，自己不可能一个个都记着啊…… 更何况，谁知道他是不是为了哄自己开心而胡编乱造！ 还是凑近点看好了。 丽琴妲又加快速度往少女和迪米那边挪了挪。 …… “危险！”少女吼道，“快下来！” 可那女孩恍若未闻。随着她加速前进，那棵矮树的树枝发出痛苦的哀鸣。 不同于警戒着周围窃听者的歌特和莱维，闲谈的少女和迪米并没能发现丽琴妲的异样。 “撑不住了！”迪米焦急的说，“快跳！维多利娅，接……” 根本不需要他指挥。在树枝折断的一瞬间，那个女孩子奋力一跃，直接跳过了院墙。 “啊……” 她不偏不倚的降落在了少女怀中，其精准程度就像预先排练好的一般。少女被冲击力弄得后退两步，稳稳的把她接住。 “还好……”迪米扶额。 “你到底是在干什么啊……”少女把那奇怪的女孩放了下来，“不是那种习武的丫头，就不要学别人爬树！如果我们不在的话……” “知道啦。”那女孩说。可她的表情毫无悔过的样子。 “迪米，你也说她两句，”少女说道，“迪米？” 迪米显得相当苦恼。他总觉得自己在哪见过这女孩，或是这女孩和某人很像，可一时间又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迪米！”少女发火了。 “啊！”迪米骤然“惊醒”，“对不起。维多利娅，我总觉得这孩子，在哪儿……” “是迪米呢！”小萝莉说道。 “吓？”迪米大脑当机了。 “我听丽琴妲阿姨说起过你。”小萝莉说道。 “丽琴妲阿姨，是指丽琴妲皇后？”少女狐疑的问，“你是林娜的娘家人？迪米，你是见过吗？” “不，”迪米双手抱胸，眉头快都拧成一个团了，“我没见过。不过，她确实和母后……有点像。”他从没见过母后的“娘家人”，可一瞬间偏偏又说不出到底是哪儿不对。 “这就行了，”少女说，“这位小妹妹，这里是军营，不能乱闯。想参观的话，至少对你迪米哥或者碧娜姐说一声明白吗？” “知道了，”那女孩的声音清脆，“请问……” “叫我维多利娅姐姐就好，”少女说，忽然又把目光投向一边的迪米，“迪米？” “在——怎……？” “披风借我。大冬天的，你倒是也忍心让小女孩穿成这样站在寒风里。” 迪米楞了一下，连忙脱下自己的披风。他的披风上印有皇家纹饰，不过他对此是不在意的。 “真是的！”少女一边帮助小萝莉披上披风，一边嘀咕，“这是哪家家长，也不看好孩子……会感冒的……袜子脏成这样？跑了有多远啊……” “可是，维多利娅，”那小萝莉挠挠头，自然的把皇家披风裹在身上，“你穿得也和我差不多啊。” “要叫姐姐！”少女说，“姐姐我是不同的！姐姐我和你迪米哥都是秘仪战士，不怕这样的天气。但是你这样就会感冒，明白吗？” 小萝莉点了点头，可那眼神里毫无悔过之意。 少女转向迪米：“我们让士兵们找找她的家长？” “才不要呢，”小萝莉插嘴，“人家就住在宫里呀。城里太闷了，维多利娅，迪米，带我在军营里逛逛好不好嘛？” “要叫哥和姐——算了……”少女露出放弃的表情。随她吧。 “我怎么没听过母后有……？”迪米依旧是冥思苦想的模样。 “别管了，”少女说，“我们走吧，带这孩子到处转转。” …… 丽琴妲松了一口气。 总算是骗住他们了。但是，迪米可不是迪特弗德那笨蛋，丽琴妲想，早晚会被发现的。必须抓紧时间…… 不。 丽琴妲想到了另一个可能性。林娜的灵魂，也许不一定要送到她姐姐那里。 眼前不是有另一个很好的对象吗？ 迪特弗德说，维多利娅拥有两个不同的意识。如果把林娜的灵魂给她，可以省去不少解释的麻烦。 在身体里塞三个意识也许会导致分个意识支配身体的时间变少，可维多利娅应该拥有“完美之躯”的秘仪。她的身体不怎么依赖睡眠恢复体力，林娜分得的时间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少。 迪米看上去很是亲近维多利娅。可自己和迪特弗德不可能一直看着他。有林娜在，正好也可以…… 这真是个一箭双雕的妙计！ 嗯。就让自己再观察观察吧。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十章 “秘盟”与“青枝” 午后。 小女孩——她自称“琴”——一直粘着少女和迪米，而两人又不好意思把她直接弄走。无可奈何之下，少女把原本安排在帝都的会面都改在了训练营里。反正是他们求见自己，稍微跑个两步也是无关紧要的吧？ 因为自己一接受授勋就立即玩失踪，接下来又忙于照顾伊丽莎白，求见自己的人早就排到帝都外面去了。大部分和自己无甚关系的人自己都一概不见，可还有些人她是不能轻易回绝的。 “刚刚那三位，送了好多礼物呢，”送走了三位访客，小萝莉“琴”趴在沙发里说道，“你为什么不收呢？维多利娅。” “因为我不能收，”少女感叹，“雪瀑城公爵的长女。风巢城公爵的弟弟。清松城公爵的长子。真是的，在阳炎城公国找不到我，竟然就直接跑到帝都来了啊。” “三人每一个都是第一继承人。”迪米也唏嘘。 加上少女和碧娜，北境四大公国的下一代都集中于这小小的训练营中了。四大公国同气连枝，少女是受封于阳炎城公国的男爵，这让四大公爵很重视这位冉冉升起的新星。少女也不想怠慢了“未来的三大公爵”，可三人的礼物过于贵重，少女可不愿拿人的手软。 在三位继承人心里，少女特意“安排”迪米在场，乃是告诫三人的手段。 想见少女的贵族多了，少女唯独愿意会见你们，代表她还是对三大公国“另眼相看”。看来感情上，少女会把北方各大公国排在其他领主贵族之前。 而不收礼物呢，则是因为少女表示自己绝对忠于皇家，又怎么会谋私呢？太子殿下人就在这，你们公然送礼就不怕被皇家惦记吗——她恐怕是要表达这样的意思！ 至于“琴”，这么一个全然不知姓名的小姑娘，正好也提醒他们，这次见面，只谈感情，不谈公务，没有密约。是以众人讲的都只有一些传出去也没关系的话题。 …… 少女接下来有见了几位帝都的学者、法师和官员。 众人向她说明了她图书管理法的推广情况，并告诉她安琪尔?恩戈尔的身体很快就会重塑完毕。而少女也明确告诉他们，自己不会因为投身于秘仪战士之道就放弃在文化圈的活动。 很快，他们就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那么，今天要见的只剩下最后一波……一个人了。” 来自“秘盟”的代表。 秘盟。由帝国全体秘仪战士所结成的共同体。 秘盟是一个极为松散的联盟。所有秘仪战士理论上都自动成为秘盟成员，但半数秘仪战士终生都不会想到它。它的最高领袖自然是帝国皇帝，特别现任皇帝迪特弗德三世也是帝国明面上最强的秘仪战士，他对于秘盟的支配无比牢固。 在皇家和大贵族们的对抗中，秘盟舍弃了部分成员，站在皇家这边作战，是迪特弗德三世清扫大贵族的重要功臣。数年过去，秘盟的组织比之过去也稍稍紧密了些。 然而秘盟仍旧有一个隐忧。 帝国的皇帝，并不一定总是秘仪战士。 迪特弗德三世皇帝的父亲就不是。的确，帝国排在前三的继承人，迪米特奥、阿尔碧娜和凯特林娜都是天才秘仪战士，至少未来几十年内，帝国的皇帝仍旧是秘仪战士的首领。然而，帝国皇帝的继承法是男性优先长子继承，哥哥没有掌握秘仪，而弟弟妹妹则成为了秘仪战士的可能性始终存在。 迪特弗德三世皇帝继位后，帝国境内发生的屈指可数的几场小规模内战（皇帝允许，帝国的诸侯们可以在其监督下进行仲裁性质的战争），其起因无外乎继承权的斗争，身为秘仪战士的弟弟反抗没有秘仪的哥哥。 帝国建立之初，秘仪战士数量极为稀少，后来秘仪战士数量逐渐增多，团结在几支不同的葛雷克熙亚血脉周围彼此争夺，又导致数量锐减。 近百年的历代皇帝无不想尽办法强化帝国官方对全体秘仪战士的指挥权，所有秘仪战士都必须前往帝都接受教育，非继承人的秘仪战士几乎会安排在远离家乡的地方任职。 长年积累的荣誉传统，终于让大多数秘仪战士对皇帝——至少对他们血脉中的家族——忠诚超过了其他。 但经过百年的大致和平之后，秘仪战士的数量早已超过历史上任何一个时代。秘仪战士之间的婚姻也变得更为常见，一对秘仪战士夫妇若能有三四个孩子，就很可能有一个秘仪战士。 其实历史上，也有人提出，秘仪战士的继承顺位应该在非秘仪战士之前。但是，因为奥术和神术施法者也会主张统一的继承优先权，以及非施法者可能会在特殊情况下突然获得施法能力的关系，这个观点没有被广泛讨论。 尊崇奥术施法者的埃里奥斯，法师们最后团结起来击败了建国的埃里奥斯家族，将王国改为法权国。这之后，帝国皇帝就将“秘仪优先继承”的提议无限期搁置了下去。 数百年后的今日，秘盟再一次兴起。其中就有些人开始重新提出探讨秘仪战士优先权。 迪特弗德三世皇帝是秘盟名义上的领袖，但现在秘盟的大小事务，是由一名叫萝泽的女秘仪战士负责。有人认为她是帝国最强的女性秘仪战士。出身贫寒的她得到秘仪兵器“碎曦”的时候只有十五岁，只是云海中级，可在十四年的时间里不可思议的成为了蓝海高级的强大秘仪战士。 二十一岁的时候，萝泽还从前任手里继承了组织“青枝”。 “青枝”是帝国最大的女性战士组织，无论是强大的秘仪战士还是普通女兵都可以加入。后来，萝泽凭着“青枝”的影响力，又上位成为“秘盟”的负责人。 一人身兼两大组织的权威，加上绝强的个人实力，让萝泽成为了全帝国最耀眼的秘仪战士之一。她至今仍然没有结婚，所有追求者都被她毫不留情的扔了出去。 对外，萝泽一直声称自己竭力压制秘盟内关于秘仪战士特权的讨论。而显然，身为女性，“举目无亲”又深受皇室赏识的的维多利娅正是她需要全力争取的盟友。 第十一章 丽琴妲的决定 萝泽是一位身着暗红色戎装的女性，黑色短发，五官端正，也许是因为缺乏打扮的关系，还远远称不上“美女”。 和之前的几位贵族不同，萝泽一开始，就提出离开这个沉闷的房间，在军营里边走边聊。 对此，少女自然是求之不得。 …… 军营里。靠着围墙的石板路上。 “不用在意我，”迪米温和的说，“你们只管聊。” “您还真是超乎我的想象，”萝泽微笑道，“您是在让迪米特奥殿下当您的‘护卫’吗，维多利娅殿下？” “您有什么要瞒着迪米殿下的吗，萝泽小姐？” “当然没有，”萝泽莞尔，“我就直说了。秘盟中眼下零零散散的重新出现了，秘仪战士继承权优先的支持者。我希望您在这方面，和秘盟的官方态度保持一致，不要支持这一提案。” “我会的。”少女干脆的说。 “那么，请问您可以加入‘青枝’吗？”萝泽说，“‘青枝’中有好几位老秘仪战士退休回乡了，我一个人实在处理不过来。” “听说‘倩’的持有者多娜女士回归了‘青枝’担任副会长……” “我的主要精力，都在‘秘盟’上。碧娜殿下和林娜殿下一心扑在自己的武道上。‘青枝’需要您这样的人。” “说得就像我没一心扑在武道上一样。” “我们都知道您不是。”萝泽眨巴下眼。 “呃……” 萝泽实在太过坦率，让少女哑然。一边的迪米也忍不住露出笑容。 可是，少女想，自己是真的没时间再揽下更多的麻烦了…… “我不介意在‘青枝’挂名，”少女礼貌的说，“但我并没有时间参与你们的事务。如果你们想借用我的旗帜……我希望了解你们究竟具体在做什么。” 萝泽点点头。少女的回答完全在她的预料之中。 “有能力的人就应该得到应有的地位，”萝泽说，“适合作战的女生，就应当去作战。我希望通过‘青枝’的努力，能让一部分没有意识到自己天赋，或是因客观原因无法接受训练的女孩子接受战士的训练。也许，其中就能诞生出更多的秘仪战士。没办法，女性战士的培养成本，确实较男性战士为高。” 这个世界的女性体质实则比地球强健，经过极为严酷的训练，女性战兵也能媲美男兵。在法权国，因为男人更加崇尚知识，女性战兵甚至接近了五分之一。帝国和奥卡德的女性战兵比例则要少些。 无论如何，这在地球的古代历史上是难以想象的。 “给那些有能力却接触不到训练机会的女性提供训练，来提高秘仪战士的出现率，”少女点头，“单单就这一点……我支持。” “您似乎十分谨慎。” “我只是不太喜欢陷入无谓的吵吵嚷嚷，”少女说，“如果您是安排我去和那些主张‘秘仪战士女性是被锁在女性躯壳的男性’的人辩论，我一定选择逃跑。” 我都还没发表意见呢！少女心道。在搞清楚对方究竟是怎样的组织之前，她可不愿意牵连太深，引来麻烦。 “说起来，您和迪米殿下的比武，马上就要公布了吧？”身居高位，萝泽自然知道一些内幕消息。 “没错。” “需要炒热气氛吗？” “用‘秘盟’的关系，点到为止……”少女说，忽然，她看到迪米走快几步，在萝泽身后她视线看不到的地方连连冲自己摆手，不仅忍俊不禁，“不，我是说，顺其自然就可以了。” …… 丽琴妲跟在众人身后。 ……超出预想。 原以为维多利娅会是个男孩子气的女孩子。这种人，在帝国真是成天都能碰见。 但眼前的维多利娅和她们不同。她身上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辉。迪米也是被这种光辉所吸引吧？ 唯有一点丽琴妲困扰。 在维多利娅的夸夸其谈中，自己感受不到她的本性。肯定不是坏人，也不带有任何善良的气息。 还需要再测试一下—— 丽琴妲停住脚步。 …… “怎么了，小琴？”少女回过头，吃惊的看着身后的小女孩。“小琴”的称呼却是她刚刚发明的…… “这里很冷，”萝泽温和的说，“我们快点走吧。” 不远处，有一个为了供士兵们练习游泳而开凿的水池。水面尚未完全冻结，冷风卷着潮气，更添几分寒冷。 “不用了，”“琴”轻轻的说，附近空无一人，低矮的灌木，冰冷的池塘，最近的岗哨也在视线之外，“这里……嗯，这里就很不错。” 身为强大的秘仪战士，少女等三人对危险有一种近乎本能性的直觉。在那一瞬间，明明身在我方的大本营里，三人却产生了近乎寒毛倒竖的恐惧感。发生了什么——这不对—— “天穹——” “光明之——” “碎曦——” “封锁。”“琴”平静的说。让他们反抗的话就麻烦了。必须不惊扰任何人，平静的收场。 三人的动作，戛然而止。 “什么……？” 三人瞪大眼睛。伴随着几声奇异的脆响，闪耀翠绿色光芒的锁链凭空出现，瞬间将三人捆的严严实实。三人明明已经将秘仪兵器抓在手里，却无法使出任何秘仪。感受不到锁链的触感，可身体却动弹不得，更别提从锁链中挣脱了。 而那看似人畜无害的小萝莉“琴”…… “那是，秘仪兵器吗……？” “琴”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碧绿色的弯刀。刀刃曲折，绿色的流光在刀身上流过，那份诡异单单是看了就让人情不自禁产生一种恶寒感。 “‘咒缚’的秘仪！”迪米试图去扯开束缚着他的锁链，手却从锁链里穿了过去，仿佛这把他捆的结结实实的锁链不过是幻影一般，“怎么会这种强度……！喀……！” 迪米曾经与各种各样的对手交手，其中不乏蓝海高级的强者。但是，其中没有一个能给他带来这样的无力感。敌人只是随手一招，就让自己的浑身本领在仿佛根本不存在一般。 实力差大到令人绝望。原本迪米还以为，只有父皇能给自己这样的压力。 萝泽心中更加的惊骇。和明日之星的迪米与少女不同，她是一位成名已久的强者。 她的秘仪兵器，曲剑“碎曦”曾斩杀过数位蓝海高级的对手，连鼎鼎大名的“裂金”哈恩伯爵都自认逊她一筹。哪怕面对迪特弗德三世陛下和海威尔公爵，她也有信心抵抗一番，可眼前的小女孩“琴”只用随手的一招秘仪就粉碎了她的一切。 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比我强的女性秘仪战士……？而且外表还是小孩子……这怎么可能！ 而“琴”看都没看萝泽一眼。她的目光从迪米那里划过，落在了维多利娅身上。 “维多利娅……”迪米声音嘶哑的喊。而“琴”正在步步向动弹不得的少女逼近。 “琴”微微皱眉。果然自己不擅长处理这种事。引起骚动的话就糟糕了。 “你们两个。先安静一会。” “什么……？” 迪米和萝泽身上，浮现了仿佛气泡般的绿色光罩。半透明的翠绿色光牢将两人完全罩住。少女能看到被隔绝在内的两人奋力呼喊，却听不到一丝声音。 “暂且没人会打搅我们了，”苦恼于自己没有想出更完美的行动计划，丽琴妲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我没有——算了。可能会有点疼。不要反抗，维多利娅。” 明明有好好向弗雷德和海威尔请教过说话技巧的，真一遇到事却全然不知道该怎么说明。罢了。先把事情搞定。 对不起啦，迪米，维多利娅，还有那个被卷进来的后辈。 “唔……！” 即使少女再怎么冷静，此刻也不寒而栗。这不可能是比自己还小的小女孩……这么说，是哪个老怪物伪装的？给自己的压迫感丝毫不逊于那些传奇法师。 可她是秘仪战士，这是事实！而传奇秘仪战士，又只有帝国才有。帝国明面上的传奇秘仪战士就只有皇帝一人，而少女清楚，海威尔公爵也早已突破了蓝海的极限，只是这个消息没有对大众公开罢了。这两人以外的传奇秘仪战士，就…… 想起来了。自己当初作为作者构思帝国人物的时候，有将“皇后”也纳入传奇秘仪战士的考量。但是，因为原作的舞台远离帝国，这个设定最终没有采用，也没有被否决。 自己穿越之初，即发现了世界的“合理性”原则。这个世界并非自己笔下的世界，而是和“自己作品已经完成的部分”最相似的一个世界。只存在于自己构思中而没有在作品里实际出现的东西很可能不出会存在于这个世界，而没有提到的细节则会按“大致合理”的原则补齐。再加上自己没有大纲，少女竭力把这个世界当成一个陌生的世界去接受。 但是她忽然明白，自己也不能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一个自己当初脑海中的设定不一定存在，不意味着一定不存在。 比如……“琴”。她的真实身份，就是…… 【小薇！】少女急切的和小薇进行的通讯，【我用不了秘仪！能用奥术破开这锁链吗？】 【不行，】小薇焦急的说，【这锁链似乎在干扰我们对云海的链接……现在施展法术的话，也是必然失败——】 “现在，我要用‘灾厄’引渡林娜的灵魂，”“琴”严肃的说，“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她取出了一个银灰色的盒子。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十二章 被隐藏的历史 十七年前。 皇宫一隅。 新皇迪特弗德三世为沉沉睡去的妻子盖上锦被。然后，他怒气冲冲的转向身后的三人——皇弟迪特玛尔亲王，宫廷法师弗雷德里希?恩戈尔和阳炎城的公爵之子弗斯塔?海威尔。 “你们向朕保证过！”皇帝怒气冲冲的说，“生产不会对她带来负担！但是你们看看！看看现在！丽琴妲她……” “冷静，陛下，”侏儒法师细声细气的说，“她不会有危险。” “她已经这样子三天了，弗雷德！你们又在骗我，对不对？你说她很快就会好起来！但是……” “陛下，弗雷德的计算无误，”海威尔镇静的说，他远在北方的父亲同样卧病在床，妻子同样有孕在身，可他必须留在帝都得向皇帝尽忠，“‘灾厄’的诅咒的确被妥善处理过了。之所以会反噬丽琴妲，是因为她在生产之后又立即动用了秘仪力量。她是为了保护新生的孩子……保护您的骨肉才变得如此的。” 皇帝陷入了沉默。海威尔说的没错。只要丽琴妲不动用秘仪力量，她完全可以抑制诅咒。但是，那些突如其来的袭击者打断了这一切。为了保护新降生的两个孩子，丽琴妲不得不在生产后的虚弱时刻全力发挥“灾厄”的力量迎击敌人，敌人全灭而自己也陷入了昏睡。 “幕后主使查清楚了吗，迪特玛尔？”半晌，皇帝开口询问自己的弟弟。由蓝海级和青空级秘仪战士组成的刺杀者，就算隐藏的再好也不可能完全籍籍无名。 “至少有三位侯爵参与其中，陛下，”迪特玛尔皇弟说道，“但更具体的名单此后才能……” “北境四公爵是否有牵连？”迪特弗德三世打断了弟弟的话。 “他们是清白的，陛下。”迪特玛尔用确凿无疑的语气回答。 迪特弗德三世皇帝松了一口气。在先皇驾崩于那场可笑的意外之后，维持皇家威严变得格外艰难。大贵族们都竭力反对皇上与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的婚姻。最近迪特弗德公开宣称丽琴妲将是他唯一的妻子，许多人都暗中骚动了起来。看似平静的帝国，早已暗潮汹涌。 “我们积蓄的力量还不够，”迪特玛尔皇弟不动声色的说，“想要一举把那些叛逆者消灭，我们还得有更多的证据。” “皇宫已经不安全了，得把两个孩子保护起来，朕不可能时刻守在她们跟前，”皇帝说道，“海威尔，朕不管你用什么手段，把她们带到阳炎城去。迪特玛尔，继续封锁消息。等到孩子到达阳炎城，你就放出消息说她们已经在刺杀中夭折了。我们必须保证万无一失。” “是。”海威尔和迪特玛尔齐声应道。 “恕我直言，陛下，”侏儒法师弗雷德里希?恩戈尔说道，“她们终究有一天会回到帝都的！长期远离帝都，对她们继承权的合法性……” “迪特玛尔，你不是还有个两岁的儿子吗？我的侄子，迪米，”皇帝焦躁的说，“对吧？大不了朕封他为皇太侄，或是直接收他做义子！” 迪特玛尔不敢吭声。也许兄长觉得女孩不适合继承皇位，可关系到帝国正统的大事，又怎么可以决定的如此随便？但迪特玛尔皇帝明白，气头上的兄长是一条巨龙都拉不回来的，只能等到今后再慢慢劝谏。 “现在朕只剩下一个问题，”迪特弗德三世皇帝话锋一转，“丽琴妲。她什么时候可以醒来。就算……” 侏儒法师和迪特玛尔皇弟对视一眼。 “办法是有两个，陛下。”侏儒法师弗雷德说道。 “说。”皇帝早就适应了弗雷德遮遮掩掩的说话方式。 “第一种是我们自行解决，”弗雷德说，“首先，需要一位超越蓝海级极限的施法者。其次，需要您为他打开帝国的宝库，那里有我们所需要的传奇魔法卷轴。我必须提醒您，陛下，即使经过了漫长岁月的积累，那个帝国库藏卷轴中能拯救丽琴妲的‘大魔法’也仅有两份。” “能治愈丽琴妲的传奇魔法，”皇帝迟疑道，“不应该是神术？” “那正是我们第二种办法，向教会求助，传奇神术中必然存在真正治愈丽琴妲的手段，”弗雷德说，“但我清楚您信不过教会。而且，它们会如何看待那把诅咒的妖刃还不一定。” “那我们只能选用第一种办法了，”迪特弗德三世说道，“据朕所知，奥术并不能用于治疗。也就是说，用并非治疗的手段，达成近似于治疗的结果。你有多大把握？” “没有任何风险，陛下。”弗雷德答道。 “那好，”皇帝点头，“朕随时都可以打开宝库取出传奇卷轴。但我们必须找一个信得过的传奇法师来施法。弗雷德，你是蓝海高级的法师，你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吗？朕向你保证，一旦事情顺利解决，朕就封你做朕的宰相。” “那您现在就可以拟旨了，陛下，”弗雷德嘿嘿的笑着，“那个传奇法师人选，就站在你眼前。” “弗雷德？！这不可能！你几个月前还是蓝海中……” “您忘了从蓝海高级突破到传奇的‘关键’吗，陛下？” 皇帝哑然。 “你还真是不声不响的走到了这一步，弗雷德。”片刻，皇帝由衷的说，“帝国宰相的职位，现在属于你了。” “那是我的荣幸。”弗雷德也不推辞。 “只是我还有一个问题，弗雷德。那个并非治疗却能唤醒丽琴妲的奥术，它究竟是什么？” …… 这次谈话的两天后，丽琴妲皇后苏醒。迪特弗德三世皇帝下令，全国为两位小公主的离世哀悼。 半个月后，阳炎城公国传出消息，弗斯塔?海威尔的妻子克莱门斯女士生下了一男二女的“三胞胎”。据说病重的老公爵听闻这个消息，高兴的从病榻上跳了起来。海威尔夫妇严守秘密，发自内心的把两个公主作为亲生女儿来养育。 半年后，老公爵病逝，弗斯塔?海威尔成为新的阳炎城公爵。同月，老宰相“告老还乡”，由陛下的密友，新晋传奇法师弗雷德里希?恩戈尔出任帝国宰相。恩戈尔家族的代表恩戈尔侯爵试图和这位旁系的旁系拉近关系，未果。同时，丽琴妲皇后也第一次重新在公众面前露面，但此后愈发深入浅出。 两年后，迪特玛尔皇弟辞去公职，专心于其子迪米特奥的教育。同年年底，迪特弗德三世皇帝成为传奇秘仪战士。 …… 密谈十三年后（即四年前）一月，迪特玛尔皇弟过世。迪特弗德三世皇帝秘召其子迪米特奥入宫，向其允以皇位继承人之位。次月，迪特弗德三世皇帝、海威尔公爵、弗雷德里希宰相尽诛当年刺杀皇后的大贵族。他们的部分族人逃亡奥卡德。考虑到复杂的局势，并未送两位公主回宫。 三年前，海威尔公爵唯一的儿子在一次无谋的冒险中丧生。加上黑色浮空城战役爆发，皇帝再次推迟了公开两位公主身份的计划。直到去年年中，凯特林娜紧跟着姐姐阿尔碧娜的脚步成为秘仪战士，她们的身份才正式对外公布。预想中的继承权纷争并非出现，帝国之盛，似乎达到了极致…… ------------------------------ 丽琴妲右手中握着“灾厄之刃”。左手中则是“掌上冥国”，其中已经只剩下林娜的灵魂了。 秘仪“冥河之渡”。本是强行役使死者灵魂杀敌的技巧，丽琴妲倒也能勉强用在灵魂的转移上。皇后小心翼翼的保护着女儿的灵魂，生怕在转移中有所损坏。 换成专业的神术施法者，就不必如此谨慎了。 “林娜要过去了，维多利娅，”丽琴妲说，“林娜可能得过一会才醒。你不用担心。” “您的决定，我当然不担心，”少女苦笑着说，“林娜是我的好朋友，还有……总之我也并不吃亏。” 丽琴妲微微感到诧异。她是察觉了自己的身份吗？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但愿林娜不会被她耍的团团转。 丽琴妲让林娜的灵魂进入了少女的身体。 …… 而在迪米看来——那边发生的全然是另一回事。 那位身份不明的传奇秘仪战士，企图对维多利娅做些什么。隔着诡异的绿色牢笼，自己的声音传不到对面，也听不见外面的声音。 “混账……！” 迪米从未像今天这样，察觉自己的“弱小”。确实，自己已经是同代人中的最强。但是，这不意味着更强者不会对自己出手。要想保护身边的人，只依靠这种程度的实力还远远不够。 如果过去，自己没有做出那个选择…… 第十四章 银雪的一斩 无论敌人打算对维多利娅做什么，迪米心想，能救维多利娅的都只有自己。 自己，必须打破现状。 对手施加在身上的束缚有两种。捆住自己身体的咒缚类秘仪。将自己和外界隔绝开来的囚牢类秘仪。必须将这两者全部摧毁。 若对手能唤起完整的反魔场，那双方便绝对无法使用秘仪。在反魔场中，敌我双方皆不能动用云海之力。然而束缚自己的绿色锁链和光罩，显然分别属于不同的秘仪。两种秘仪同时困住自己，两者之间互不干扰，正意味着两者均未产生真正的反魔场。 这正是对方固若金汤束缚中，唯一的破绽。 针对生物的咒缚之力，至多只能干扰自己和云海的联系，无法解除魔法物品对云海力量的调用。那样的话，父皇赐予自己的护身宝物也许就还有用！ “能帮助我吗……‘净空’。” 迪米右手手腕上佩戴的，幽蓝色，水晶般晶莹剔透的护腕。在迪米发出召唤的时刻，化为护腕的魔法铠甲忠诚的回应了命令。 可以发动。可以做到！ 传说中能防御一切负能量和诅咒攻击的神甲“净空”。无论咒缚的干扰何等强大，“净空”也能为自己撑起一片足以连接云海的纯洁天空。以迪米对云海的感知能力，“净空”甚至不需要包裹全身。年轻的剑士只要一个念头让“净空”化为护臂，就能挣脱胳膊上的锁链，自如的使出任何秘仪。 可单单这样是不够的。阻碍自己救出维多利娅的，还有另一层绿色监牢。 和由无实体的纯粹能量和诅咒构成的咒缚锁链不同，那闪烁着绿色光芒的监牢似乎具备某种物质实体。这样自己的“空间切割”就应该可以奏效。 一位不下于父皇的敌人，绝不会给自己斩出第二剑的机会。当自己斩碎光罩的时候，她完全有时间对自己发动新的秘仪。想要救出维多利娅，就必须把所有的希望赌在第一剑上。 不挥动“天穹”，却要解除那绿色光牢的手段。 唯有将“元素掌控”发挥到极致。 对手并没有专心维持光牢的存在。那光牢之所以能支撑到现在，不过是因为她留在其中的精神力还在发挥作用。若自己的四大元素能以最原始的形态渗透其中，理论上应该能够将之瓦解。 若是人的肉身，或铸好的铠甲，其物理形态已然稳固，召唤出元素力量也只是等同于以洪水冲击堤坝，属于力量和厚度的较量。 可即使是传奇秘仪战士的光牢，仍旧只是临时性的存在。 只要时间一到，她滞留其中的精神力耗尽，便会自然崩解。 凭元素力量从这监牢里秘密“筑洞”，或许就会让迟早的崩溃提前到来。 迪米全身上下，散发出肉眼难以辨别的半透明雾气。 那正是混合在一起的，细密的四元素力量。 …… 丽琴妲松了口气。 林娜的灵魂，终于进入了维多利娅体内。这下子—— 丽琴妲回过头去。 “迪米？” 包围他的绿色光罩上，已经出现丝丝龟裂。 …… “喝！” 伴随着怒喝，迪米举起了“天穹”。神甲“净空”在他右臂上形成了一件完整的护臂。蔚蓝色、火红色、翠绿色、黄金色的光芒在“天穹”的剑刃上流转。 萝泽震惊的张大嘴巴。她这个蓝海高级想尽办法也无法挣脱的囚笼，却被迪米“轻而易举”的破解了。 锁链被扯断。光牢支离破碎。少女则回想起来了。迪米在军阵之前，同时斩断三个秘仪战士，惊世骇俗的一剑。仅仅是远远的看一眼，就发自内心的生出无法阻挡的感觉。 其名为“银雪的一斩”。这正是迪米将“空间切割”改良之后，所能使出的最强之剑。其名字和他亲生母亲的绝招相同，然而实质却全然不是一回事。 “断！” 剑芒在呼啸，空间在震颤。“天穹”切碎空气，剑锋向着丽琴妲急袭而去。 然而—— 丽琴妲仅仅是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便捕捉到了那道飞驰的剑光。迪米的剑术不可谓不精妙，“天穹”攻击的角度不可谓不刁钻，但丽琴妲的境界仍旧远远凌驾于迪米之上。 护甲无用。也懒得去闪避。丽琴妲侧过“灾厄”的曲刃，完美的挡在了“天穹”的必经之路上。和“天穹”一样，“灾厄”中也含有号称“虚无”的，构成智慧生物灵魂的第五大元素。若说能阻挡“天穹”切碎空间的剑锋，“灾厄”封锁万物的刀刃当然是不二之选！ 这一刻——丽琴妲是真的将自己的义子，视为了旗鼓相当的对手。就让我好好的给你上一课吧，这属于“传奇”的力量！ “等等……”少女忽然察觉了什么。 “天穹”和“灾厄”碰撞在一起。雷鸣般的声音，让少女的耳膜嗡嗡作响。以迪米和丽琴妲为中心，巨大的暴风掀起了路旁的灌木。即使有神甲“净空”的保护，迪米双臂的骨头依旧折断，双手虎口也早已迸裂。而丽琴妲却稳稳的站在原地。 留在……原地？ “呃……”少女捂住脑袋。 …… “啊咧咧？” 挡下迪米攻击的同时，丽琴妲察觉到有点不对。本来是想给迪米一个教训的。 难道说？！ 对了。太兴奋所以忘记了，自己现在，是“琴”啊…… “糟糕……” “琴”只有普通十三岁女生的体质。远远的使用秘仪不论，近距离给迪米碰一下就会被吹飞吧。而自己挡住了就说明…… 自己，调用云海的力量，强化了自己的身体。 而自己一旦强化自己的身体力量，就会变回丽琴妲。 怪不得刚刚那一瞬间，我觉得迪米似乎变矮了一点……是自己突然长高了一点吗？！ …… 萝泽瞠目结舌。少女早就预料到了这个情况，依旧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小萝莉“琴”已经在原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三十多岁的丽人。她有着一头乌黑的秀发，气质凛然，只是—— 身上的衣服因为体态的改变而绷的极紧，不管怎么看都是濒临爆裂模样。不幸中的万幸，她身上裹了一条皇家披风。 迪米长大嘴巴。这突如其来的改变让他的气势消失的无影无踪。 “母后……？”他不可思议的说。 【这一家人都是这样的吗？】内心世界传来小薇的吐槽。 第十五章 诅咒的魔刃 黄昏时分。 走在皇宫富丽堂皇的走廊上，萝泽露出了无奈的苦笑。 今天的一切对她的三观造成的巨大的冲击…… 赶在人群到来之前，众人逃离了现场，总算是避免了进一步的骚动。可萝泽知道，自己目睹了皇家的秘密，而那秘密此前就连皇位继承人的迪米都不曾知晓。 明面上，帝国只有两位传奇强者，迪特弗德三世皇帝本人和他忠诚的宰相，侏儒法师弗雷德里希?恩戈尔。萝泽也早已知道，北境的海威尔公爵同样早已突破了蓝海的极限，只是一直对大众隐藏实力罢了。 海威尔公爵的实力对萝泽等高级秘仪战士来说，不过是公开的秘密。但，丽琴妲皇后不同。 “那个整日‘深居不出’的皇后……不，现在是不是真的深居不出都要打个问号了。” 以皇帝的脾气，就算是下令抹去自己关于此事的记忆也不奇怪。但陛下只是将自己“劝诫”了一番，便放自己离去了。 想想也是。丽琴妲皇后那种……奇妙的脾气，与其那把诅咒的妖刀与其正大光明的亮相，不如作为暗中的底牌更为管用。皇帝陛下当初隐藏妻子的身份，想必也有难言之隐吧。 萝泽早已将自己视为女性秘仪战士的最强者，全大陆女性战士的最巅峰。丽琴妲皇后将这个幻想无情的击碎了。 若我也更进一步，萝泽忍不住想，达到那个传说中的境界，能否和她正面较量一番呢。 从蓝海高级到传奇，那看似微小，却阻拦了众多强者的天堑。这道阻碍的本质众说纷纭，但身为蓝海高级的秘仪战士，萝泽已经知道其中的真相。正因如此，她对自己能突破到传奇仅存理论上的可能也心知肚明。 …… “萝泽姐！”远远的，响起女孩子的喊声。 “杰西卡。”萝泽皱起眉头。对这位自来熟的哈恩家大小姐，萝泽一直没什么办法。 杰西卡怎么就不能学学她的姐姐呢？简?哈恩是多好的军人和战士啊。 “你怎么上这儿来了？”萝泽问道。 “维多利娅让我帮她去取一份会议记录，”杰西卡说，不满的嘟了嘟嘴，“那些死脑筋的文员……磨磨唧唧的，要不是本小姐把他们臭骂了一顿，我现在还回不来呢……” “原来如此。她这个‘参议’的确有资格阅览这次御前会议的会议记录，”萝泽心中了然，毕竟发生了那种事，少女不能亲自过来也在情理之中，“和最近奥卡德对五国联盟的入侵有关吗？” “没错，”杰西卡说，“陛下似乎根本没出现，主持会议的宰相大人半途也匆匆离去，官员们在那大声讨论，想听不见都很难。” “不是因为好奇想要偷听吗？” “我才没这么无聊呢！只是碰巧听见了感兴趣的话题罢了！” “算了。”萝泽扶额，看来那帮宫廷法师又忘了加固大门上的隔音魔法。 “喏，”杰西卡挠挠头，把一叠厚厚的文件塞进萝泽手里，“我你要感兴趣，直接看这个吧。” “这不是维多利娅要你拿的东西吗？” “因为我觉得今天的会议特别重要，”杰西卡洋洋得意的说，“就多弄了几份。就不问你要情报费了，萝泽姐。” -------------- 与此同时。 寝宫里。 看着妻子安安稳稳的入睡，迪特弗德三世皇帝松了口气。 海威尔公爵和弗雷德里希宰相站在皇帝背后，不敢吭声。 “弗雷德！”皇帝怒气冲冲的说，“你向朕保证过，不会再发生这种事的！” “冷静，陛下，”侏儒法师弗雷德罕见的叼着烟斗，吐出一个大大的灰色烟圈，“丽琴妲她没事。林娜也没事。一切都很好。” “可是……” “弗雷德当年‘治疗’丽琴妲的时候已经明言，”海威尔公爵说道，“这不是真正的治疗，只是‘消除’诅咒的后果罢了，会带来怎样的副作用都不奇怪。当时你同意了，迪特弗德。” 皇帝愣了愣。 “丽琴妲的个性我们都清楚，”弗雷德宰相说，“她虽然鲁莽，但绝非不知轻重。对自己身上的诅咒，她比我们理解的更深。您不也是一直无比相信她吗，陛下？正因如此，我们才能一直走到今日。” “灾厄”是受诅咒的魔刃。丽琴妲和皇帝三人相遇的时候，真实年龄比当时的皇帝还大着一岁，看上去却稚嫩许多便是这个原因。后来，在宰相的帮助下，诅咒的效果被控制，到丽琴妲和迪特弗德成婚时，丽琴妲的外表已经恢复了实际年龄。 然而——生产之后竭力保护两个孩子的行为让丽琴妲身上的诅咒再度失控。尽管宰相不可思议的传奇法术让她从昏迷中醒来，可丽琴妲身上的诅咒也进入了失控的状态。 丽琴妲动用力量强化身体素质时诅咒会被压制，此时她的外表是成年人。而当她抑制力量之后，诅咒会不定期发作，让丽琴妲变回和“灾厄”签订契约时的“小孩子”。这时候丽琴妲虽然能够发动秘仪，体质却会变得和一般小孩子无异。 因为丽琴妲会时不时进入孩童形态，寝宫里不得不常备替身，来蒙骗某些出其不意的访客（比如某个过分孝顺的太子）。可是，迪米终究还是了解到了真相…… “好吧，”皇帝叹了口气，“这一次就算了。维多利娅的接受能力很强。林娜，她一直大大咧咧的，却也理解母亲的苦衷。萝泽还不敢说皇家的闲话。朕不放心的就是迪米。” “您已经对迪米解释过了。说真的，您不必总拿迪米当小孩子看了，陛下，”弗雷德宰相说，紫袍侏儒飘在半空，又吸了一口烟，“他不是挥出了足以逼迫丽琴妲转身抵挡的一击吗？他已经逐渐成熟起来了，陛下。” “弗雷德说得没错，陛下。”海威尔公爵也说。 “嗯，”皇帝点头，“说起来，弗雷德，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朕？” “什么也没有，”弗雷德宰相说，解除漂浮状态徐徐落地，落在红色的地毯上，“我是在想一个月后的春季庆典。那场迪米和维多利娅的比试……” 交谈着的三人并没有注意到，他们身后已然“入睡”的丽琴妲皇后，忽然眨了眨眼睛。 第十六章 “新房客” 当天深夜。 帝都靠近城墙的一条小巷内。 身着黑衣的少女，正坐在一面矮墙上，背对着夕阳，念着手中厚厚的一叠文件。 【林娜，翻页。】少女干脆的说。 【等等，我才读到一半……】 【我也念完了。】小薇汗颜。 【为什么你们会读得这么快啊！】林娜嚷道。 林娜的灵魂进入到少女体内已经快十二小时了。弗雷德宰相和安瑟伦大主教已经分别来确认过，林娜的灵魂在少女体内十分安稳，并没有出现灵魂进入新身体后常见的昏睡、紊乱等现象。 林娜六小时内取回自我意识，九小时内便能使用少女的身体活动。要知道，即使在严密的监护下，灵魂转移到一个不匹配的身体内都有失败的可能，搞不好还会直接崩解。安瑟伦大主教不得不惊叹这是属于神灵的奇迹。 皇帝和宰相等人猜测，这和少女的“完美之躯”有关。除了提升人的身体素质，反应速度，“完美之躯”对灵魂的承载力应该也远较正常身体为高。少女的身体就这样成功接受了第三个意识。当然，少女的意识依旧占据主导。 宰相坚持认为，双胞胎姐姐碧娜的身体始终更适合于林娜。不过，恢复意识的林娜说什么也不肯再被人转移一回灵魂了。再加上灵魂转移的风险的确也始终存在，宰相也只有放弃了再把林娜灵魂抽出来的念头。 预计林娜的身体夏末就会重塑成功。到时候小薇的新身体也会制作完成，她们就不必挤在少女的壳子里了。 不到半年的时间，还不至于对林娜的灵魂形成什么不可逆转的影响。 以适应身体的名义，得到了帝都内自由行动许可的林娜在第一时间冲了出去。少女和小薇也不好意思和在“掌上冥国”里昏了大半个月的林娜争这个控制权（其实，“掌上冥国”里的时间对林娜来说只不过是打了个盹罢了）。 路上她们撞见焦头烂额的寻找着少女的杰西卡，杰西卡把少女要的会议记录塞进了她怀里。 于是，就有了刚刚的一幕。 【迪米也有这样的秘仪吗？】林娜大大咧咧的转移着话题，眼睛没离开手中的文件，身子却在矮墙上不住的走来走去，时而做出各种动作，【“完美之躯”……真方便啊。即使手里没拿着秘仪兵器，也能像这样……】 【所以你到底读完了没有？】少女无奈的说，【我不觉得在墙上单手倒立会让阅读速度更快……】 其实少女可以强行夺回身体控制权的，但今天她打算准许林娜肆意妄为一次。 【真的很棒，就是个子矮了点，】林娜说，“完美之躯”会提高身体素质，却不会改变体态，这让原身高一米七二的林娜觉得很不适应，【发育也……】 【林娜！】 【对不起，】林娜坐直身子，清清嗓子，【我是说，咳咳……下一页了。】 赶在太阳落山之前，三人读完了下午的会议记录。如果不是林娜的阅读速度比少女和小薇慢一大截——她坚持自己念完，而不是让少女和小薇读完之后再给她概括——她们原本不必消耗这么长时间的。 较为关键的内容，共有两点。 第一，对奥卡德入侵五国联盟的报告。奥卡德的大军已经进入了五国联盟。这是迟早都要发生的事，少女对此毫不吃惊。 帝国的官员们还心存疑虑，皇帝陛下的态度却很明确。奥卡德军是以“助安奎尔王国平叛”的理由进入五国联盟，帝国无从直接干涉。但一旦奥卡德军有进一步的行动，帝国也不会袖手旁观。 第二，春季节庆的安排。和少女的有关的部分大概就只有与迪米的比武了。 【年轻秘仪战士只有一次，无法拒绝的挑战机会，】少女说，【迪米却是用在了我的头上。】 【啊。迪米他相当重视你呢。】 【咱们得商量一个策略。】 【我同意。不过，那种事过会儿再说。】 【什么？】 【你听见了吧。有人过来了。】 小巷另一头，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群人吵吵嚷嚷的走了过来。空气中混杂着一丝酒气。 【是一帮不长眼的混混，】林娜跃跃欲试，【我已经准备好了。】 【你就是为了这个才跑到这儿来的吧？】少女吐槽，【特意穿成这样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找架打。】 【虽然是强大的身体，可不实际“使用”一次，总感觉不太舒服，】林娜说，【嗨？你也理解的吧？】 【随便你。】少女叹气。 林娜从矮墙上跳了下去，穿着黑色长靴的脚轻轻在地面上跺了跺。这身毫无装饰的黑色上衣和长裤是少女准备好的，屡次被吐槽“像杂鱼强盗”的衣服。 喝醉的混混们已经走了过来。面对一个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小妞，好几个人的嘴里变得不清不楚起来。若是大家闺秀他们也许还有所顾忌，可瞧她的样子…… 【你在衣柜里藏了这么多杂兵的服装，不就是为了每次都打的破破烂烂也没关系嘛，】林娜开心的说，【你的战斗方式我还是知道的。好了，我上了！】 林娜径直向他们冲了过去。 【哎？是这样的吗？】小薇一脸懵逼。 【是这样就有鬼了！】少女抗议。 小巷里的喧嚣，持续。 ------------------- 与此同时。 显得有些心力憔悴的约翰??歌特，正在阅读一封书写在羊皮纸的信件。 他认得这个字迹。毫无疑问是老师黑之主亲笔所书。 “想不到老师竟然会用这么传统的方式劝导我，”歌特摇头，合上黑之主的信，转过身去，“也谢谢你把信带给我，西蒙。” 西蒙是一位黑色短发的少年。他看上去至多十四五岁，身着一身打着补丁的黑色短袍，相貌颇为清秀。 单看外表，谁也不会料到，这个不起眼的小孩子，就是第七黑之使徒，“恶魔的指甲”，西蒙??迪斯奈尔。 “不……不用谢，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西蒙不好意思的说，“歌特大哥您没有把我骂一顿，就已经……” 歌特莞尔。黑之使徒里头会出这么个乖宝宝也真是奇葩。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骂你？” “因为莱维哥……” “别理他。我知道，我和莱维追击那个奇怪女孩的时候你也在场。” 西蒙是无法拒绝别人的性格，歌特时常见他莫名其妙就在帮人干活，做起了师匠，或者木工。甚至于歌特怀疑，老师是不是在利用自己这个小师弟实验什么新鲜的修炼方式。 “我很害怕。没有帮到你们……” “这是你自己的判断，西蒙，”歌特打断了西蒙的话，“如果我和莱维加起来也逮不住她，再加你一个也是无用。现在你是唯一能在帝国隐藏身份行动的黑之使徒，绝不该轻易暴露。” “谢谢你，歌特哥。”西蒙感动的说。比起见面就是劈头盖脸一通讽刺的莱维，歌特要好相处的多。 “你应当对自己有自信，你可是我们之中最强的咒法师。”歌特说，将黑之主的信塞回西蒙手里。 “哎？这是干什么？”西蒙迷惑。 “告诉老师他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现在还不打算离开帝都。” 在黑之主的信里，黑之主赶紧回浮空城继续修行。黑之主还委婉的提醒歌特，继续掺和帝国的杂事非但没有多少利益，反而容易给自己引来更多的麻烦。 “可是……” “很抱歉，我这次不想就此罢手，”歌特说，“我会继续留在帝都，直到一切都水落石出为止。”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十七章 少女的修行 翌日傍晚。 皇宫的演武场内。 “能在十秒之内接我百枪。你进步了，迪米。”手执神枪“天仪”的迪特弗德三世表情淡漠。 “哈……” 年轻的皇子单膝跪地，喘息不止。他的手紧紧握着“天穹”，目不转睛的盯着面前的父皇。 太强了。 即使自身只是青空高级，凭借着强大的秘仪和战斗意识，迪米甚至能轻易斩杀蓝海初级乃至于蓝海中级的对手。然而，在超越了蓝海极限的父皇迪特弗德三世面前，迪米所拥有的技巧就像小孩子的把戏一般被轻易粉碎。 明明自己已经进步巨大了。可父皇的实力仍旧深不见底。自己的实力不断提升，可父皇仍旧是自己面前不可逾越的高墙。 然而即使如此—— “我休息好了，父亲。”迪米再一次站了起来，淡褐色的双眸中燃烧着斗志。 即使是父皇和母后，也是从弱小一步步修炼变强的。只要自己继续努力，和父皇的差距一定会缩小。他的实力不可能是无限的——总有一天，一定—— 迪特弗德三世的脸上依旧是古井不波的表情。 “干的不错，”他说，“不过朕不明白，为何你会突然如此拼命。是因为和维多利娅的比武吗？” 迪米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原来如此，”一丝笑意爬上了迪特弗德三世的嘴角，“你打算用一场完美的胜利，来证明自己有能力保护维多利娅。” 迪米的脸红了。 “我……”他拼命鼓起勇气，“我……的确是……喜欢……” “不必多言，”皇帝点头，“吾等早已看在眼里。一场比武……哈！这也符合我帝国的传统。” “维多利娅……总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迪米稍微了平静了一下起伏不定的心绪，“即使她比我更强，我也会坦然接受。只是……” “你还是想赢。”皇帝说。 “和传统没关系，”迪米说，“我只是想胜利。” “的确，”皇帝沉吟道，“你在秘仪上的天赋，同龄人中没有人能够超越你。但是，维多利娅所擅长的并不仅仅有秘仪，还能使用奥术。防不胜防。” “请父皇教我应对之法。”迪米谦逊的说。 “好，”皇帝点头，“朕会尽己所能指导你。” 迪米深吸一口气，尽可能让自己的心冷静下来。 “还有一件事，我希望父皇明示。” “讲。” “维多利娅的母亲伊丽莎白。让她昏迷不醒的诅咒，我想弄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皇帝的表情僵住了。 迪米心下雪亮。父皇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他果然是知道的…… “无论胜负，我都打算在比武结束之后，向维多利娅告白。”迪米说道。 …… 与此同时。 少女的房间里。 看着不请自来的某只萝莉皇后，少女、林娜和小薇面面相觑。 “怎么？”萝莉形态的丽琴妲皇后懒洋洋的躺在桌子上，从果盘里拿起一颗葡萄丢进嘴里，“吃惊？” “吃惊。”×3。其中两个声音是透过手指上的幻声戒指发出来的。 “迪米的挑战，”丽琴妲皇后问道，“是他先提出的？” “是。”少女说。 “你倒也真敢接受啊……” “我不认为我会输。”少女忍不住道。 “那，”丽琴妲问道，“你的底牌是什么？突如其来的奥术偷袭吗？” “听您的口气，这还不够啊。” “你还不了解迪米的真正实力。那孩子完全没意识到，全力以赴的自己究竟甩了其他人多远。” “……” “迪特弗德正在对迪米进行……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哦对了，是‘针对性’特训。如果你只依靠日常训练就是输定了。” “您特意跑来，就是为了来跟我说这些的？”少女忍不住吐槽。 “当然不是，”丽琴妲说道，又吃了一个葡萄，坐直身子，“我是来帮忙给你加练的。” 而且这个时候你体内有两个秘仪战士的意识，训练你一个连林娜也能得到训练，丽琴妲得意的想。 少女眨巴下眼。 “感谢您的好意，”少女说，“这真是……” “嗯嗯。”看到少女谦卑的样子，丽琴妲露出满意的神情。 “但我还有很多问题想不明白。比如——”少女问道，“您到底为什么要帮我？” 站在皇家的立场上，怎么看都是迪米取胜会比较好。 “因为迪特弗德似乎觉得迪米赢定了。”丽琴妲嘟了嘟嘴。 “啥？”×3 “我什么也没说，”丽琴妲赶紧改口，“我是说，我很看好你的潜力，不想让你就这么简单的输掉。” “这样啊……”少女狐疑。 她是碧娜和林娜的生母，传奇级别的秘仪战士没错。但这个家伙提出的训练计划真的靠谱吗？ “嗨。难道你信不过我？”丽琴妲不满。 “我怎么会……” “那就开始吧，”丽琴妲说道，“我这副样子没法给你做演练。拿你的幻境训练装置出来。” 少女手忙脚乱的去角落里搬座钟似的环境装置。而林娜的注意力，却转移到了别的地方。 “母后。我们帝国到底有几个最顶尖的秘仪战士？”她透过幻声戒指问道。 “超越蓝海极限的？我、海威尔，再加上迪特弗德那笨蛋。” “您平时……”林娜的声音有些为难。 “哦，你是想问我们几个谁比较厉害啊，”丽琴妲点头，“单打独斗，我和海威尔比过三十六次，二十胜十六平。二十胜的人是我。海威尔那家伙，真的很擅长防守。” “哇……” “我和迪特弗德交手过九十二次。结果是……我的全胜。” “……” 少女仿佛林娜三观被击碎的声音。 好吧，自己也被吓了一大跳…… “交手次数是从我们认识算起，直到现在的啦，”丽琴妲说，从桌子上跳了下来，“没什么值得奇怪的。” “已经很奇怪了好吧！那岂不是陛下根本没赢过你！” “就算大陆从云上掉下去，他也休想赢过我半分。”丽琴妲冷笑。 少女打了个冷战。这对夫妇究竟经历了什么啊…… “好了，”看到少女把幻境装置放在身前，丽琴妲不再嬉笑，“让我们开始吧。以帝国最强秘仪战士丽琴妲?葛雷克熙亚的名义，我会好好训练你的，维多利娅！” …… 少女和迪米专注于训练的时候，两人即将公开比武的消息，也终于正式公布，传遍了帝都的大街小巷。 包括碧娜和维克托在内，迪米曾接受过许多年轻秘仪战士的挑战，并保持全胜。 而这次，那位谦和的皇子，终于行使了自己的挑战权主动挑战一位平辈，那位神秘的女秘仪战士“光明之世”维多利娅。 人们的想象力总是极为丰富的。于是，围绕着这次行将到来的比武，各种各样的故事被编了出来…… 当然，忙碌中的少女和迪米是不知道的。 第十八章 出乎预料的冲突 半个月后。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 新兵训练营里。 少女的亲卫队选拔，终于结束了。最终入选的人现在聚集在校场上，等待少女到来训话。 布兰科站在队列最前方。他的成绩将其他所有人都遥遥甩开。不出意外，他会成为亲卫队的队长。 托曼团长双手抱胸，靠在队伍后方的一棵大树上。自始至终，他都很好的履行了少女赋予他的职责。直到最后，也没有一个士兵通过击败他进入亲卫队。有许多人试图挑战他，都被他不费吹灰之力的打倒了。 考试的最后一天，已经稳拿第一的布兰科找到他和他一战，所有人都很期待布兰科能够取胜。可却稳占上风的却是托曼。最后，两人之间的较量以布兰科主动认输告终。 拿托曼的说法，布兰科是他见过的天赋第三好（第二是他自己，而第一当然是无所不能的维多利娅小姐了）的人。布兰科再练十年（托曼式夸张），也许能和他旗鼓相当。 顺带一提，最终入选的亲卫队一百人，是五十九位男兵，四十一位女兵。男兵人数略多，可是依照碧娜的估计，女兵们的整体纪律和精锐程度比男兵们还要高些。 日上三竿。碧娜皱了皱眉眉头：显然，少女又迟到了。 少女的日程表早就处爆炸状态了。 不知这次，她又跑去了什么奇怪的地方。 布兰科也皱起眉头。他身前站着九十八人，唯独少了他的女朋友娜塔莎。她在所有人中排名第九十九，有惊无险的进入了亲卫队。娜塔莎是土生土长的帝都人，昨天白天回家和家人一起庆祝去了，直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除开士兵们，此时除了碧娜，校场上就只有简?哈恩一位军官，以及托曼团长和碧娜的未婚夫克利夫了。穿着白色法袍的克利夫站在碧娜身边，呈现出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场。 “我去找士兵娜塔莎。”简?哈恩说道。她向着原处走去。 “我去找维多利娅。”克利夫说。他随手在空间中撕开一道深蓝色的传送门，大踏步的走了进去，消失不见了。 托曼团长壮起胆子，向碧娜靠近了一步：“公主殿下，尊夫……真的是一位法师？” 和克利夫第一次见面，托曼团长就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克利夫身材魁梧，步伐如风，举手抬足之间，就让托曼团长生出了“他的武艺不下于我”这种判断。 这种人居然还是一位天才法师？云中神在上，这世道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碧娜一笑。今天的她穿了一身暗金色的剑士服装，显得格外迷人。 “那是当然，”碧娜说，发现自己忘记了托曼团长的名字，“我不用秘仪，也不是他的对手。你去找他交手，怕是会输的很惨哦。” “是这样啊……” 在近战中被法师吊打，那真是战士莫大的侮辱，托曼团长想。 “大家先等一会儿。”碧娜吩咐。 …… 帝都城门。 宽阔的石板路，连接着宏伟的大门。时值冬末，城门口人来人往，游人与客商们在道路两旁的店铺中进进出出，一派繁华气象。 女兵娜塔莎一路小跑，朝城门赶去。她已经迟到了，但如果能立即找到一匹马，那就还不算太晚—— “娜塔莎！” 从身后响起的声音让女兵娜塔莎不得不停下脚步。她转过身去，脸上带着怒气，双手掐腰看着叫住她的人。不少进出城的路人都扭头看向她。 叫住娜塔莎的男青年同样吸引了不少目光。可这位浅麦色头发的贵族青年恍若未觉，径直向娜塔莎走了过去。 “说真的，”青年大声说道，“你就不再考虑……” “不管你说多少次都一样，”娜塔莎挺起胸膛，“我有喜欢的人。我和布兰科相处得很好，所以查理，请你以后不要再来烦我了。” 娜塔莎的声音清脆而洪亮。围观群众们的窃窃私语声也渐渐大了起来。 “可娜塔莎……”查理一副不依不挠的模样。 “我不会再重复。看看周围吧，查理，”娜塔莎说，“你还想给你的父亲添多少麻烦？我都替你感到丢脸。” 查理的脸涨得通红。他的父亲是一位南方的侯爵，在帝国也是仅次于四公爵的大贵族。城门卫兵也有好几个认得他的，其中便有人看不下去，开始向围观群众普及这位公子哥的“辉煌”历史——没几句好话。许多人对着查理指指点点。 忽然查理暴怒起来。 娜塔莎不是他追求的第一个女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但是娜塔莎当众的嘲讽还是刺激了他的自尊心。 “娜塔莎，”他气急败坏的吼道，“我真的不明白——我到底是哪点不如布兰科了？论家世，他哪里及得上我的万一！论武艺，我也不比他差！论学问，那个混小子也配和我比？论……” 娜塔莎表情冷漠的瞧着他的表演。可是查理的话越扯越离谱。情绪激动之下，他攻击的范围俨然不止情敌自身了。 “论身份！布兰科那小子，是要当亲卫队长了没错！可是我呢？我也是迪米殿下亲卫队的队长啊！” “副队长。”娜塔莎冷冷的纠正。 迪米殿下名声在外，唯有一点不尽如人意。他自己不需要亲卫队保护，几乎就把亲卫队放置不管了。结果连查理这种仗势欺人的二代都混入其中。 “这又如何？”查理已经彻底炸了，路人们火辣辣的眼神更加让火上浇油，“谁是队长谁是副队长，还不是你们殿下自己说了算！依我看啊，军队根本就不该相信女人的眼光……” 娜塔莎忽然意识到他要说什么了。可是来不及阻止，也根本不可能阻止。 “……归根结底，你们那位尊贵的‘光明之世’，很快就是我们迪米殿下的人了！”查理恶狠狠的说，“什么‘光明之世’？又有谁见过她的真实实力了？哈！我看全是吹嘘。要不是迷住了迪米殿下，哪有她作威作福的……” 自从比武的消息传出后，关于“光明之世”和“天穹”之间关系的流言，在帝都已经甚嚣尘上了。 什么迪米在军阵前拥抱了维多利娅，什么两人在新年庆典结束后结伴出去冒险，什么两人相互欣赏又互不服气，真真假假的故事流传的到处都是。 而皇帝和宰相也根本没打算禁止大家议论，官方模糊不清的态度极大助长了流言。 …… “注意你的言辞！” 一位骑着快马，身穿军官服装的女军官喝道，正是及时赶到的简?哈恩。她坐下的褐色骏马发出一声响亮的嘶鸣，倒也颇有气势。 女征兵官的心情非常不好。她终于找到了迟到的女兵娜塔莎，却又撞见了这尴尬的一幕。特别对方还是侯爵之子，未来的爵位继承人……处理起来更是麻烦。 娜塔莎对简露出感激的神色。可查理却完全不吃这一套。 “你们给老子闭嘴！”他嚷道，“你又算什么东西，胆敢斥责老子！听好了，你们殿下迟早是迪米殿下的老婆。过几天，等她在擂台上‘输’给迪米殿下，就可以直接筹备喜事了。哼哼，到时候，你们……” “注意你的言行！”简翻身下马，“你的话已经……” “什么时候，陈述事实也有罪了？”查理大笑，“啊，我认出你了。你是哈恩伯爵家庶出的女儿。哼哼，了不起。” 简?哈恩脸色一白。她最讨厌别人提起这个话题。娜塔莎站到了简身边，两人对查理怒目而视。人群叽叽喳喳。 “我记着你们了，”查理嚣张的说，“娜塔莎，你会知道拒绝我的下场。你的布兰科，还有你的主子，都保护不了你。还有你，简。你也一样。我会找你算账的。走着瞧，你们……” “光天化日之下，你也真敢讲啊。”简?哈恩冰冷道。 “管他呢，顶多我父亲关我的紧闭，”查理无所谓的说，“日子长着呢。我总归会找到机会的。总有一天……” …… “也许，在‘总有一天’之前，世界上就没你这个人了，查理。” 突然，少女的声音响起。 咚！ 查理的身体侧飞了出去。城门卫兵们吓得接连俯身，查理从他们脑袋上头掠过，像炮弹一样撞在了城墙上。 第十九章 胜利宣言 查理发出杀猪一般的尖叫，在掉到地上之前就断了几根肋骨。人们心惊肉跳看着这个刚刚还飞扬跋扈的贵族，忽然就倒在地下疼得打滚，大口大口的吐着鲜血。 而在他原先站着的地方，已经多了一道手执金色阳伞的身影。少女身穿红色连衣裙，金发飘飘，用怜悯的眼神看着查理。 “殿下！”娜塔莎瞪大眼睛。 “维多利娅殿下。”简??哈恩躬身。 人群骚动起来。不少原本对这出闹剧不感兴趣的路人也向这边靠拢过来。 她就是帝都近日的话题人物，“光明之世”维多利娅殿下？云中神在上，她可真美…… 好吧，与其说是美，更多的是可爱。 “果然如同传言般，是位身材娇小的女孩子。”人群中也隐藏几位秘仪战士，少女的及时出手让他们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如果再没人出来制止，他们宁可冒着被报复的危险也要忍不住出手了。 “咕……” 查理也真不愧是自幼练习武艺之人。很快，他就摇摇晃晃，扶着城墙站了起来。 “你。呜……‘光明之世’？！你怎么会……” “比起我怎么会在这里，你不应该先担心一下自己的安全吗，查理？”少女笑眯眯的说，只是那笑容中透着森森寒意。 查理是个傲慢的贵族，但是这不代表他是傻子。“光明之世”的直击让一条命直接丢了半条，也让他趾高气扬的脑袋稍稍清醒了过来。 “殿下，”查理脚步虚浮，“云中神在上，这里是帝都。你不能……” “我不能做什么？”少女举起“光明之世”，隔空在查理身上比比划划，“不能杀了你吗？你威胁我的部下，说了让我讨厌的话。为什么我不能砍下你的脑袋呢？” 查理蛮不讲理，可是遇见更不讲理地位还比他更高的人，他也无计可施。 于是他再次怒火上头了。 “你当然不能杀了我！”查理大吼起来，“我确实议论了你，可你却不仅恐吓我，还把我打成重伤！世界上哪有这样的事？你得向我赔……呜啊啊啊啊……！” 少女一个箭步便冲到了查理跟前，手中“光明之世”的伞尖寒芒一闪，查理的左臂就离开了身体，断臂之处血如泉涌。那伞尖本非“挥砍”一类武器——不错，查理的胳膊是被少女活生生“钻”下来的。 “现在去最近的教会求救，”少女面无表情的说，“他们会救你的。如果你在途中流血过多而死了……那我就不管了。” 已经变成了一个血人的查理用惊恐的眼神看了少女一眼，然后撒腿就跑。他倒也是和布兰科不相上下的精锐战士，重伤之下，居然健步如飞。人们被这“惨烈”的一幕吓呆了，现场鸦雀无声。 “对了，”望着查理狼狈逃窜的身影，少女喊道，“忘了告诉你。我这里有一件有趣的小玩意儿，是可以‘存储声音’的符文石。你刚刚威胁简她们的话都已经录了下来。你的两个弟弟，一个是‘秘盟’的干部，一个是帝都法师协会的法师，他们听到这段录音会很开心的。还有你的父亲，尊敬的侯爵先生……啊，他跑掉了。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见。” 人们爆发出一阵微小的议论。少女的“心狠手辣”给了他们巨大的震撼。虽然少女有“屠戮非法佣兵团”“打飞不合时宜的挑战者”等事迹，但都比不上石板街上那条长长的血迹更加触目惊心。 怎么说呢……简直大快人心啊。 “他也许真的会流血而死的！”娜塔莎小声说。 “他活该，”少女冷笑，“而且我就不信他没有止血的法子。” “殿下，”简??哈恩走近少女，“您真的打算……” “当然，”少女秀眉一掀，“我不认识他二弟，但他的三弟我见过，那是一位很温和，也很有野心的法师先生，比他大哥强多了。娜塔莎，这家伙平时如何？” “他一直都是那么讨人嫌，殿下！” “再加上这段录音，想必侯爵先生也要重新考虑继承人了吧。简，你以后也不要回去做征兵官了，就留在我手下做事，我怕这货回来玩‘自杀攻击’。”少女说。 简愣愣的点了点头。 “我还得找迪米打个招呼，把这人从亲卫队里开除出去，”少女嘟囔，“真不知道迪米在想什么……这种人还是趁早回老家种红薯的好。好了，我们走。” 接着，在围观群众怔怔的目光中，少女迈开脚步，向城门口走去。 忽然—— 少女停了下来，目光转向噤若寒蝉的人群。 “打扰到大家了，”她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提起裙摆行了一个礼，“让大家看了这样一出闹剧，真的很抱歉。” 人群喧哗起来。许多人连连摆手，对少女的“道歉”感到受宠若惊。 “那白痴作死的言论我不想多提了……” 原来少女察觉到自己去训练场迟到了，直接从屋顶上翻越而来，早就把查理的表演尽收眼底了。等他尽情蹦跶完了，然后再一巴掌拍死，少女对这种人渣可从来没什么好心。 “……可有一点，我必须得澄清呢。能请大家静一下吗？”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有几个人还在小声嘀咕着什么，旋即被同伴摁住了嘴巴。 “半个月后，我会和迪米殿下比武。你们中有许多人认为这不过是走个形式……安静！” 少女顿了顿，直视人群。人群终于鸦雀无声了。 “我在此宣布。我是帝国年轻一代中，最强的秘仪战士。我会击败迪米殿下，取得战斗的胜利来证明这一点。” 人群静默两秒，然后炸开锅了。 “我说到做到。”少女清脆而洪亮的声音，传到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 “维多利娅……”远处的半空中，消隐身形的彼得??克利夫仿佛陷入沉思。她还是太鲁莽了，克利夫想。 “这样也不错，”克利夫身侧，同样保持在隐形状态的约翰??歌特轻声道，“你难道不希望看到迪米殿下和维多利娅殿下的全力吗，克利夫？” “也是。” 说罢，两人便从原地消失了。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二十章 奥卡德的进军 五国联盟。 安奎尔王国。一处险要的山隘前。 四员武将，正在关前分别捉对厮杀。其中一位黑甲黑马的女将，正是莉洁。 蹄声相杂，兵器并举。 “喝！” 莉洁手中的长枪宛如游龙，击中了敌将的肩甲。只听那敌将惨叫一声，翻身落马。莉洁没有犹豫，紧接着的一枪，贯穿了他的心窝。 见同伴被杀，另一位安奎尔王国的武将显然慌了神。 “可恶！” 这名大胡子武将奋力用手中的战斧架开对手的刀，回马逃走。莉洁从背后取下弓，弯弓搭箭，那敌将尚未逃回己方军阵之中，便被一箭射穿了黑心，摔下马来。 奥卡德军齐声呐喊，向关隘冲了过去。安奎尔的士兵连两名将领的尸体都来不及抢回，慌不择路向关内逃去。 但…… 等待他们的，却是关后大营里冲天而起的火焰。 一小队奥卡德军不知何时绕到了关隘后方。有数个精英士兵甚至不声不响的爬到了关上，砍倒了几名正在手忙脚乱的准备关门的安奎尔士兵。 喊杀连天。 面对陷入了混乱的安奎尔王国军，莉洁一马当先率军冲进了关内。几位安奎尔军官进行了最后的抵抗，伴随着最后一位将领人头落地，这座关隘也正式宣告易主了。 …… “诸位。军营禁止饮酒，我等便用这葡萄汁代酒，干杯！” 当夜的奥卡德大营里充满了喜庆的气息。这是一场几乎没有损失的大胜。安奎尔王国被叛军占领的的王都已经近在咫尺，相信只要和另外两路友军汇合，拿下几个月前刚被攻占的王都应当易如反掌。 算上前几天的战斗，莉洁临阵格毙了三位敌将。如此功勋，许多将领都来找她敬“酒”。庆祝持续了一个多小时便结束了。 …… 一处军帐内。 在两位女兵的伺候下，莉洁已经把身上的黑色重甲换成了一套轻便的银灰色软甲。奥卡德军可不想看到胜利在即，却遭到敌军劫营的惨状。即使是刚刚立下大功劳的将军，晚上也要轮流执勤。而今晚，莉洁就要负责前半夜的安全工作。 打发两名女兵离开，年轻的女将独自坐在地上休息。 “呼……” 将白日里扎起来黑色秀发凌乱的披在肩上，靴子也扔到一边，莉洁长出了一口气。夺取战功是巨大的荣耀。但今天也是辛苦又凶险的一天啊…… 忽然…… “我进来了。” 黑发青年“永恒之血”（现在应该叫他魏了）一边摘下面具，一边走进营帐。他早就不想戴着那个坑爹的面具了，但考虑到突然摘下面具大家反而会感到奇怪，他暂时只会在莉洁面前摘下它。 看到自己的男朋友，莉洁露出了爽朗的笑容。 “哟。……魏，”她说，“怎么又是那副表情。给我看看你高兴的样子啊，你这样还不如戴面具呢。” “你今天还好吧，”魏依旧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莉洁……” “还好——才怪啦！”莉洁忽然像个小孩子一样发起脾气来，“我都以为自己‘又’要死掉啦！要不是我瞅准他的破绽赌了一把，再过几个回合，我就顶不住啦！凭什么呀，手臂都累的抬不起来了还得陪他们‘庆祝’……” 莉洁源源不断的发着牢骚，又哪里有半点白天英姿飒爽的样儿？反而是魏，被女朋友突如其来的撒娇弄得手足无措，只得坐到莉洁身边，伸出手去，揽住了她的肩膀。 “辛苦你了，莉洁，”他温和的说，“真的辛苦你了。” “嗯。”感受着男友的气息，莉洁抱怨的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 “晚上你不要值勤了，好好休息吧，”魏说，“我去帮你告假。你的身子本就刚刚恢复过来，不必勉强……” “谢谢你，但容我拒绝，”莉洁摇头，“你把本姑娘当成什么人了？士卒们都还没抱怨呢，我又怎么能在这节骨眼上偷懒！” “是、是，我们的莉洁大小姐……”看到莉洁作势便欲掐过来的样子，魏连忙改口，“是莉洁大将军可没那么脆弱。” 莉洁不知道：在她和人单挑的时候，手持着秘仪火枪“混沌之眼”的魏始终消隐身形埋伏在一边。一旦情况有所不对，他立即就会爆了敌将的脑袋。 “总有一天，‘阵前斗将’的陋习要被革除，”自从恢复了一点点记忆后，魏的思路也开始朝着一般的“穿越者”贴近，“它毫无意义。难道兵力占优的一方，只因为主将单挑输了，就要撤退？仗没有这么打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莉洁苦笑道，“我也不喜欢。可斗阵这种事，也不是我们发明的啊。你最近好像很热衷于收集秘仪兵器的知识。那你应该知道，谁最热衷于这种事情吧。” 魏重重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糟糕……自己怎么把这事给忘掉了？ 数百年前，帝国内战仍频的时候，秘仪战士之间的相互厮杀堪称每次战役的保留节目。结果，当时的帝国一带甚至形成了一种传统，两个大贵族兵戎相见，先各自派出同级同阶的秘仪战士彼此较量一番。如果能越级取胜或斩杀，那自然更是无上荣耀。 可惜，就结果来言，死于乱军之中的低级秘仪战士还是占了多数，高级秘仪战士也不乏被人算计偷袭致死的……许多秘仪战士宁可死于一对一单挑，至少这看上去还光荣一点…… 别说秘仪战士，埃里奥斯使用奥术的战士“奥法骑士”，教会使用神术的战士“神圣武士”，乃至于云上大陆千千万万勤修苦练的普通战士，就没有不热衷于展现个人武勇的。人们尊崇强者。 “我答应过你，”莉洁轻轻的说，侧过头枕在了魏的肩上，“不向人主动挑战。可有时候，如果我不迎战……” “我知道。”魏说，轻轻抚着莉洁的头发。大战士和施法者们分身乏术，精神力和体力也不是无限的。作为战争中流砥柱的，依旧是数量众多的普通士兵。普通士兵们的士气……可是战争中至关重要的因素。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书客居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二十一章 歌特与秃顶人 奥卡德此次出兵的名义，是协助安奎尔王国平叛。现任国王的一位弟弟起兵反抗他的兄长。 魏怀疑议长也掺合了这事——这种介入的借口简直是瞌睡送枕头嘛！ 在兵力和施法者的水平上都处于劣势的叛军，据险而守的同时，也试图通过武将的阵前决斗挽回士气。 三天前，担任敌军先锋的女将在奥卡德军前搦战。作为奥卡德军中最强的一员女将，莉洁不得不出马，十余个回合就把对方刺于马下。今天，她同族的族兄指名道姓的要对莉洁报仇，正可谓“名正言顺”。 众目睽睽之下，莉洁接受了对方的挑战。双方激战了近百合，仍旧没有决出胜负。安奎尔王国阵中的一位武将忍不住出马相助，奥卡德这边也派出相抵。于是，就演变成了二对二的局面，最后以莉洁精彩的“双杀”作结。 “为了士兵们的士气，我也不能逃避，我不能让士兵们觉得我怕了，”莉洁说，“而且这场战斗还要转移对方的注意力，如果不是我吸引了全军的眼球，对他们后方的偷袭就很难成功。” “是。”魏应道。说到底，打仗不能没有脑子…… “可惜梅丽雅不能和我一起来。”莉洁嘟囔。这是她唯一耿耿于怀的事。除了个对行军打仗一知半解的男友魏（他脑子里装满了不知道哪儿看来的奇谋诡计，但经验根本是约等于零），她身边连个商量事的人都没有。 “她呀，不来最好。”魏面无表情的说。 在教皇的建议和尼古拉斯议长的默许下，教廷圣女兼奥卡德准将的梅丽雅留在了她的领地，收拾被魏一炮轰出来的烂摊子。莉洁甚至都找不到一员合适的副将接替梅丽雅。 “永恒之血”魏和梅丽雅长期不合，在他一发炸了梅丽雅的领地后，梅丽雅不来找他的麻烦已然是宽宏大量了。 说起来，教廷的狱主先生，魏心里想，说梅丽雅有“神授的幸运”来着。可惜，只要和自己这个穿越者扯上关系，这种幸运似乎就会失效。看来，甭管什么“神授的幸运”还是“天定的英雄”，在自己这个穿越者面前都得…… “你走什么神呢？”莉洁不满的问。 “没什么。”好吧。女朋友的目光才是最可怕的…… …… 两人又聊了几句。军营之中，两人也不敢过分亲密。顺带一提，悲哀的事实是，魏到现在为止也没有找到和莉洁“过分亲密”的机会。 “我该走了，”莉洁值勤的时间已到，她站起身来，随手绑好头发，“对了，魏，听说最近帝国在对佣兵公会的‘野蔷薇’们下手？” “撤回了，”魏说，“似乎是迪米太子给佣兵们说了不少好话。” “帝国人总算是没疯……”莉洁自言自语，从角落里拿起自己的战靴穿上，“还有，最近军中有流言，说埃里奥斯人准备在我们境内策动内乱。” “有这……”魏吃了一惊，脸色微变，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事，“行，我知道了。我会马上……” “瞧你的样子，”莉洁捏了捏魏的鼻子，“行军路上，类似的流言经常会有。查出是哪个军士在散播恨恨惩戒一番即可，就怕敌人的奸细。” 魏一笑：“也罢。”他有些怀念和莉洁一起在帝国的那段时光了。 听说帝都最近在筹备一场盛大的比武。要不是时间赶不上了，不他还真想带莉洁去看看…… 莉洁也露出笑容：“你终于肯笑了。”她踮起脚尖，吻了魏的额头。 魏愣住了。看着男友发愣发傻的模样，莉洁冲着他露出一个调皮的表情，就转身向着营帐外走去。 ------------- 于此同时。 葛雷克熙亚帝国。 约翰??歌特走在城郊的羊肠小道上。 近日发生的一切让年轻的法师感到苦恼。不知从何时起，他开始羡慕起迪米来。 法师的战斗是彼此间相互算计的，智者之间的较量。而最强的秘仪战士们只要将意志贯彻到底，就有可能打破奥术施法者千辛万苦的布局。 天授的英雄，既定命运的挑战者。这大概就是说的迪米和维多利娅他们吧？ 再看看自己—— 克利夫和另一个邪恶的自己相遇后，变得有些沉默寡言。莱维走上了一条无所不用其极的孤独之路。西蒙小师弟，歌特原以为很了解他，但最近歌特发现，小师弟也背负着自己不知道的东西。 这些自己当做朋友的人，自己完全帮不上他们的忙。 那么，女孩子们呢？那些喜欢上自己，自己却无法给予回报的女孩子们？ 爱是自私的。梅丽雅、林娜、芙兰、蕾妮。自己明明得到了她们独一无二的爱……然而…… 歌特微微摇头。中的主人公总能为所有伙伴带来幸福的结局。要是自己也有那种本领就好了。但现实生活可没那么浪漫。 除非…… 年轻的法师猛地停步。迷茫到此为止。现在，自己必须把注意力聚焦于当下—— 他回过身去。 “现身吧，”对着面前的黑暗，歌特冷冷的开口，“阁下跟了我一路。拥有阁下这种实力，不至于胆小的藏头露尾吧？” 自己明知对方在跟踪自己，却不知道对方是谁。拥有这种实力的人，至少也是小有名气的蓝海级法师。即使对方实力比自己强，只要对方不是传奇，歌特就有信心安然而退。 可是，当他看清那位从黑暗中缓步走出的人物时，歌特的脸色还是变了。 “你是……不可能……！” …… 通过窥探维多利娅的梦境，歌特曾经见过此人一面。但当他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时，歌特还是感到不寒而栗。 秃顶，三角眼，鹰钩鼻，翘起的嘴角带着轻蔑的笑意。将少女接引入这个世界的始作俑者，此刻在歌特面前现出了自己的真容。 “你好，世界的主人公。”他微笑着说。 “你——等等，你叫我什么？” 歌特明知决不能陷入对方的节奏。 可……还是忍不住要问他的意图。 “我来这……是来消除你的迷茫的。”秃顶人平和的说道。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二十二章 传奇的奥秘 少女的房间里。 少女盘膝而坐。她身侧，座钟模样的“幻境之扉”闪烁着幽蓝的光芒，维持着幻术世界。 过去，小薇主控身体伏案学习法术的时候，少女的意识就会在跑到幻术空间里演练招数。 而现在，林娜和少女在这里接受丽琴妲的训练。 “哈……” 这件宝物提供的幻境十分枯寂。一个不足三米高的地下室，除了石头还是石头，练习用的几件木制兵器都是直接搁在地上的。 最为简陋的幻境世界，不能连接云海，一切秘仪，一切奥术和神术都不能使用。就连“完美之躯”也带不进来，在幻境世界里，少女只有符合其体态平均水准的身体素质，也就比过去小薇家里蹲的状态好些。 “我进来了。”突然，丽琴妲的声音响起。 少女和林娜支撑着从地上站了起来。看来短暂的休息时间结束了…… 一声轻响，美妇人状态的丽琴妲皇后就出现在了少女跟前。 林娜从身上破旧的浅褐色“矿工服”（两人都穿着一样的衣服，连鞋子都没有，只有一双灰色短袜）上撕下一块布条，把她瀑布般的金色长发绑了起来。因为每次进入空间的时候身体都会重置，每次开始训练前，林娜都得重复一遍这种事。 丽琴妲的训练，基本就是——让少女和林娜两个人一起被她打。 “准备好了吗？”丽琴妲问道。 少女露出苦笑。最近的锻炼差不多是她迄今为止最为痛苦的修行了。 “别露出那种表情，”丽琴妲一副“教练”的严肃样儿，“忍耐。你的天赋比你想象中的强。” 开始的两天，基本就是丽琴妲花式在少女身上“试用”各种“终结技”：反正在幻境世界里昏迷甚至死了，也只是被踢出去而已。 要不是顾忌到少女“被活生生打死是不好的体验，而且死多了会让人错以为自己在现实里也不会死”，恐怕少女就可以体会到一日百死的“酸爽”了…… 在丽琴妲地狱般的压迫下，少女的进步可谓突飞猛进。数日后，她就能尝试进行几次成功的反击了。现在，她和林娜联手，已经能和丽琴妲“旗鼓相当”的格斗了。 当然最后被打趴下的八成还是可怜的少女和林娜…… “集中精神，维多利娅，”丽琴妲板着脸说，“双方进行生死搏斗，一方受伤倒下了，由牧师治疗好，立即重新开战。对欠缺经验的你来说，这是进步最快的一条路。你已经走在捷径上了。” “我知道，‘无论准备了怎样的底牌，在气势上处于下风的话，都会被毫不留情的击溃’，”少女说，把丽琴妲最近嘟囔的话重复了一遍，“所以接下来也请拜托了。” “……你是真的打算赢吧？” “当然。我不是在大街上宣言了吗？” “通过将自己逼上绝路来引发奇迹，”美妇人状态的皇后点头，“明智的选择。” “比武不是我的强项，”少女说，“拼命我倒不怕。用最实际的手段，取了对手的性命就好。可我又不能杀掉迪米。” “真敢说啊。”林娜撇了撇嘴。 “就你现在的水平，绝对杀不掉他的，”丽琴妲说，分别丢给少女和林娜一根木棍和一把木剑，“喏！拿着这个凑合着用。这地方没有伞，也没有锤矛。” “就这么提升‘气势’，”少女埋怨，“真的能提升我的实力吗？” “当然，”丽琴妲说，“你进步再快，短时间内要赶上迪米多年的积累是不可能的。你以为气势是什么？就是无论站在对面的人是谁，都敢去挑战的决心。” 当然实力差距太大，再怎么提升气势也没用，丽琴妲想。只是据她的观察，迪米虽然比少女要强，却也没强到无法用气势弥补的地步。 “我明白。” “你曾经击败过多个比自己更强大的敌人，这使得你的气势远比其他青空级秘仪战士要强大。但是，和迪米的气势比还远远不够。只有在气势上压倒他，你才会有一线胜机。” “他真的有这么强……？” 迪米影响到丽琴妲皇后，那惊天动地的一剑，少女至今还记忆犹新呢。可这应该是实力的范畴吧……？ “听好了。确实迪米乍看起来是个软趴趴的家伙。但是，他的斗志连我都感到惊叹。”丽琴妲皇后说。 “越是逆境，他的气势就会越强。不管怎样都会奋起直追。”林娜也说。 “吹够了，”少女冷静的指出，“就当迪米是英雄史诗的主角好了。迪米的气势和歌特先生比，何如？” “双方的气势种类不同，”听到喜欢的男孩名字，林娜瞬间怂了，“真要说就是……各有所长吧。” 少女莞尔。 “告诉我吧。”少女说，举起木棍朝着丽琴妲皇后摆出了架势。 秘仪战士们总是满脑子什么“以剑交心”啦，“气势论”啦之类的。少女更关注的，是更加实际的问题。 “什么？”丽琴妲皇后皱眉。 “传奇秘仪，”少女说，“究竟是什么。为什么萝泽和哈恩伯爵他们，会困在蓝海高级。” 丽琴妲皇后沉默。 “我查了很多资料，法师也好，秘仪战士也好，很多都是一路顺风顺水就修炼到了蓝海高级，然后终生卡在那里，”少女说，“而另一些人，到蓝海高级都磕磕绊绊，从蓝海高级进一步突破却根本没有障碍。我想知道，那是为什么。” “嘿，维多利娅……”林娜敲了少女一下。 “我到达蓝海高级只是时间问题。所以，请回答我。”少女坚持的说。 “真的可以吗？”丽琴妲皇后说，“我可没有因材施教的本领哟？知道自己可能终生都领悟不到的东西，可能会很痛苦的。” “没问题。” “老妈您这么说，”林娜眨巴下眼，“我也听一听了。” “那好……”丽琴妲皇后说，“和你想的一样，从云海初级到蓝海高级，都是先达到相应的精神力，才能施展有关的法术。秘仪、奥术、神术，都是如此。” “但到蓝海之上的境界，情况便不同了？” “先修炼成传奇秘仪，再达到蓝海高级，便可以自然成为传奇秘仪战士。” ……果然。 “要是能有个比‘传奇’更好的形容词就好了，”少女吐槽，“那么说，传奇奥术、传奇神术也是一样，先懂得一种传奇法术的使用方式，然后再让精神力到达蓝海高级就可以成为传奇施法者了？” “弗雷德是这么说的。”丽琴妲皇后说道。 “奥术的本质乃是‘智慧’，智近乎‘道’，便是传奇，”少女念叨，“神术的本质乃是‘信仰’，因信通‘神’，便是传奇……” “……你这不是知道的非常多吗？”林娜吐槽。 “只限奥术和神术的部分，”少女说，她关于奥术的知识是从小薇那里学到的，关于神术的知识则是从梅丽雅那儿死缠烂打得来的，还都是“艺术化”的描述，“秘仪的情况，我还不了解。” “听好了。林娜也一样，给我记好了。一位传奇秘仪战士能掌握的传奇秘仪都只有一个。虽然传奇秘仪战士所有的其他秘仪也会被极大强化，但唯有那传奇秘仪……与众不同。” “每一个蓝海高级秘仪战士都能炼成九大秘仪。传奇秘仪，是多出来的第十个……？”少女问道。 “正是如此。事实上，世界上只有一种传奇秘仪。每一位传奇秘仪战士，所掌握的传奇秘仪，都是相同的。” “等等……” “听好了，”丽琴妲严肃的说，“你说奥术乃是‘智慧’，神术乃是‘信仰’，那秘仪的本质，就是秘仪战士的‘生存方式’自身。人和秘仪兵器合而为一，以自己的‘生存方式’压迫世界，自身化身为自身的意志，这就是世界上唯一的传奇秘仪。秘仪仅有一种，但任何一位传奇秘仪战士都不尽相同。” 第二十三章 战前 春风再次拂过帝国的大地，草木吐出了嫩绿的新芽。 充满希望的一年来临了……至少对于大多数人来言是这样。 比武的日子，终于来临了。 …… 帝都城郊。 罗德湖。 多年前，弗雷德宰相不辞辛苦在的湖下开辟了一个小型半位面。那是一个和湖面同样大小的镜像世界。只要用特殊的方法穿过湖面，就能达到那片空间。 帝都的高阶秘仪战士们偶尔会使用这片什么都没有的空间比武。迪米和少女也会在这里比试。 皇帝和宰相有点担心这场比拼会不会波及观众，索性将整个罗德湖半位面化为了两人的擂台。 木匠们围着湖岸搭设起了临时的看台。人头涌动。 …… 简?哈恩和杰西卡?哈恩姐妹俩走在罗德湖畔的草地上。 再过一个小时，迪米和维多利娅的比武就要开始了。 “我们去看台那边吧，杰西卡。”简说。她牵着妹妹的手，从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开出一条道路。她是真怕自己和妹妹走散了。 “都怪维多利娅……”杰西卡嘟囔，似乎充满了对少女的“怨念”。 比武将在罗德湖“湖下”的神秘空间举行，大部分观众只能在湖边临时搭建起来的观众席上观看，只有皇族和少数护卫能进入“湖下”的世界。维多利娅也没有为她争取到进入“湖下”的名额。 “维多利娅殿下已经很照顾我们了。免费送给我们这么好的座位……”简说。她已经很知足了。 即使是帝都城卫军，也只有她们的父亲，蓝海高级秘仪战士，“裂金”哈恩伯爵一人拥有进入“湖下”的资格。两姐妹的座位位于漂浮在湖面上空的飞行魔毯上，这已经是“湖上”的最好位置了。 “我不是说的这个，”杰西卡还在碎碎念，“我是在说维多利娅‘授权’的‘纪念品’啦。她都不肯帮我出出主意。” 简不由得一愣。 “那是什么？” 除了帝都本地的百姓，人群中还有很多外地人，乃至于国外的游客。观众席早已满座，普通贵族、平民还是外国人都只能乱糟糟挤在一起。人们兴冲冲的讨论着接下来的一战，许多小商贩忙着兜售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 “这些小东西呢，好些是我和大陆商会一起赶制的，”杰西卡闷闷不乐的说，“我最开始提出贩售‘光明之世’的同款阳伞，维多利娅不许。后来，我又提出卖她和迪米的玩偶，于是她说，你还是卖伞吧，利润我四她六。” “我能想象殿下崩溃的表情了。你没被她当场打飞可真是奇迹。”简丢给一名小贩两个铜币，从他手里接过一件袖珍版的阳伞，恰好能放在自己手心上。 “原大版的销量不及预期，”杰西卡持续碎碎念她的高仿“光明之世”，“也许我该赶紧找个法师求雨。可这样情报小册子就没法卖了……这也机密那也机密，机密就不能写进去，我绞尽脑汁才凑……” “大陆商会没请你去当会长真是他们的失策，杰西卡。”简难得的吐了句槽。 …… 而不幸购买了杰西卡小册子的帝国人，他们也只有大呼上当了。 小册子里写得八成都是关于“天穹”和“光明之世”历史上的使用者，也就是帝国初代皇帝和第一位女皇的传奇故事，人尽皆知，迪米和维多利娅本人的资料反而寥寥无几。 不过，对于外国人来说，这本小册子里讲的故事还算新鲜。只有少数学识渊博的人，才能分清“故事”与“历史”的界限。 …… 除了兜售各类货品的小商小贩，稍远的地方，人们竖起了一座座帐篷。 各类食材堆的满满当当。大厨们磨刀霍霍，只待比武结束，便是欢庆豪饮之时。还有什么比一场露天宴会更让人兴奋的吗？ …… 观众中武人众多，也有人动了其他的心思。 稍远的地方，几位年轻战士指挥木工搭设了简单的木头擂台。 看完两位尊贵的年轻秘仪战士彼此较量，总有人会按捺不住手痒，想亲自一试身手吧？以武会友（顺带赚钱）的机会，就是现在了！ 对帝都的武者们来说，这的确是一个可以尽情闹腾的好日子。 …… 帝国百姓，大都看好迪米殿下的胜利。 虽然维多利娅犹如超新星般崛起，但大家还是对太子殿下更有信心。迪米殿下极少在公众面前展示实力，据说他只凭冰山一角的本领，便已在同阶之中无敌。 “光明之世”虽然也有击败蓝海级的记录，但毕竟谁都没看到对不对？而迪米殿下在军阵之前一剑斩杀三人，那可是所有人都见到了的！ 高手寂寞啊…… 各种或明或暗的盘口里，迪米取胜的赔率都遥遥领先。不过，庄家们却不是很镇静。 “你说有人押了维多利娅大人一千金币？”一位留着八字胡的庄家皱眉，“谁？” 难道是有啥内幕消息不成？那样的话，赔率就得修改了。 “是……维多利娅大人自己……”那手下闷闷的挤出一句话。 老板目瞪口呆。不是说“光明之世”是一位知书达理的温和女性吗？怎么会有这种爱好？ 押自己输是作弊。押自己赢嘛…… …… 各种八卦新闻也在传播。 大多数人将信将疑，可相信少女和迪米之间存在着什么特殊关系的人能找出很多理由，来证明他们的论点。 想要征服一位杰出女战士的心，还有比直接打倒她更好的方式吗？这就是许多人心中的“逻辑”。 一个让不少帝国人羞于启齿的事实是，本国历史上不少优秀的女性战士，都会委身于能打赢自己的男子——有时是迫不得已。甚至有部分女性武者，会直接声明自己只会嫁给第一位打败自己的男子。 上千年来，用这个题材写成的悲剧能堆满好几间屋子，可惜除了少数几部以外，都没能被人们记住。 …… 对于普通人而言，这是一场节日般的盛会。人们欢聚一堂，庆祝新的春天的到来。即将到来的比武，也只是他们未来数月的谈资。 但对于大陆各大势力的高层，以及来自四面八方的强者们来说。这场比武，还有更多的意义。 第二十四章 各方云集 “原来如此……”一名戴着眼镜，身着白袍，相貌儒雅的年轻法师饶有兴致的阅读着一本小册子，“帝国人还在这样理解那段开国的历史……” “哥哥，”一位穿着相同衣袍金发女孩用同样的埃里奥斯口音提醒道，“时间到了。我们必须赶快了。” 儒雅法师点了点头。他收起小册子，和妹妹一起向着湖边走去。 这一对兄妹正是埃里奥斯法权国派到帝国的使者。 两人都是埃里奥斯年轻一代中的天才法师，“黄金一代”中的两人。 兄长“绝海隐者”特雷诺??拉曼塔森尼斯，和妹妹“傀儡公主”葛萝瑞雅??拉曼塔森尼斯。再加上大名鼎鼎的“尽头之日”彼得??克利夫也尚未回归，埃里奥斯的“黄金一代”几乎都集中在了帝国。 “人太多了。”葛萝瑞雅感叹。她的个子和少女相若，只是眉宇间有股感伤的气质。 “帝国人对比武还真是狂热。”文质彬彬的特雷诺轻声自语。他和妹妹葛萝瑞雅都是纯粹的学者型法师，靠着卫兵才勉强在人群中分开一条道路。 他们的位置在湖水正上方的飞毯上。埃里奥斯人中，只有克利夫以碧娜公主的未婚夫身份，得以进入“湖下”。 这已经是很不错的待遇了。要知道，奥卡德的使者今次都只能待在岸边的看台上。 …… “请问……小姐，您是一个人吗？” 一名风度翩翩的贵族少爷，向一位梳着黑色齐耳短发的女孩搭讪。他的眼神在这位娇小的女孩身上转来转去：蓝色短袖上衣，淡紫色短裙，白玉般的小臂和小腿，一尘不染的纯白短袜和凉鞋，相貌虽称不上极美，可那种超然脱俗的气质，怕是十个寻常美女也及不上。 但那女孩只是用淡然的眼光瞥了他一眼。 “请让开。” 女孩径自离去，留下贵族少爷怔怔的楞在原地。过了半晌，他才破口大骂起来： “真有你的。竟敢无视——” “嘘！”一位相貌堂堂的战士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要是你，就不会那么大声。你知道她是谁吗？” “她是谁啊？”贵族少爷不耐烦道，“你又是哪位？” “我叫托曼，”那名战士——也就是托曼团长——说道，“是尊贵的维多利娅小姐的卫士。刚刚你搭讪的那位是蕾妮??费奥多罗维奇小姐。如果你有点常识的话，就会听说过他的兄长，‘苍白之月’莱维??费奥多罗维奇先生。” “法权国的高级领主？”贵族少爷总算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 “不错。相当于帝国的公爵级贵族。如果你打算追求一位公爵的妹妹，特别是这位公爵还特别溺爱她的话，我劝你制定一个更加周密的计划。对了，那位蕾妮小姐应该是有意中人的。” “见了鬼了……”贵族少爷嘟囔着离开了，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托曼团长耸耸肩：对于这位“同好”，他算是仁至义尽了，对方再作死也怪不得他。 最近半个月，少女把日常琐事都踢给了由简??哈恩、托曼团长和布兰科共同指挥亲卫队负责。 托曼团长是为数不多打心眼里盼望少女能取胜的人之一。他对迪米没什么意见，也不敢有什么意见。但若那位天授的英雄吃瘪，托曼团长当然“喜闻乐见”。 但要是迪米故意输给维多利娅呢？托曼团长又皱起眉头。对哟。若是和迪米易地而处，自己说不定会采取这个策略。 托曼团长冥思苦想。各色人等从他身边经过。忽然，他抬起头来。 “奇怪。”他自言自语。 …… 女仆厄休拉带着少女从佣兵团接纳的两女，阿黛尔和艾米并肩向着看台走去。她们这半个月一直作为少女的使者在帝都周边活动，反而很少见到少女本人。 “艾米？”阿黛尔疑惑的看着她的同伴。沙漠女战士艾米突然挺住脚步，露出困惑的神色。 “刚刚那个人……”艾米困扰的说，“似乎很像……”她回过头去在人群中寻找，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厄休拉和阿黛尔一脸茫然的看着她。 …… 蕾妮??费奥多罗维奇没有和任何人说话。她径直走到了观众席自己的座位上。 “蕾妮，太慢了！”她的同伴，一个淡色短发的漂亮女孩生气的说。 “对不起，海琳。”蕾妮言简意赅的回答，依旧不想多说半句。 “其实你不用总是这么惜字如金的……”海琳无奈的说，压低了声音，“任谁看，我们都是结伴而行的大小姐……” “三人。”蕾妮说。 “什么？” “这一路至少有三人观察过你。” “等等……” “‘倩’多娜。‘裂金’哈恩。还有一位不知名的秘仪战士。请注意自己的走路和呼吸。” 海琳哑然。作为强大的杀手和战士，她走路的方式和呼吸节奏自然和常人不同，想不到竟然有人能在茫茫人海中一眼识破。 幸好今日暗藏身份观战的高手甚多，几位瞧出了她实力的秘仪战士也未对这个小妮子太过留心。 “继续执行任务。”蕾妮轻声道，便不说话了。 莱维??费奥多罗维奇早就知道自己这个妹妹和大陆最大的神秘组织“云海之手”联系甚密。成为领主之后，莱维花费了巨大代价，把她从组织中“赎”了出来。 蕾妮表面上过起了大小姐的生活。但暗地里，她仍旧作为杀手和眼睛，继续在为“云海之手”效力。 蕾妮和海琳这次的任务就是观察迪米和维多利娅的战斗，并将情报上秉“云海之手”。这任务并无风险，对于两人来说，基本算是休假了。 选择了岸边观众席最好的位置，两人准备观看这场战斗。 …… 关注着这场战斗的，自然不止“云海之手”。 除了埃里奥斯和奥卡德的使者，还有一位少女熟悉的身影也在湖畔。蕾妮和海琳入座的时候，他正在湖畔和一位老者说话。 “对不起，西格，”安瑟伦大主教眯起眼睛，“我没能帮到你的忙，要不是太子殿下……” “您已经尽力了，”佣兵公会最后的支柱之一，创始人芙罗拉女士的外孙，白衣青年西格摇头道，“人尽皆知，陛下一直想对‘野蔷薇’下手。” “帝国想要一个完全服从自己的佣兵公会。幸好，迪米殿下站在我们这一边。” “连自己都无法保护的佣兵公会，还有什么资格口口声声说自己可以保护民众？”西格摇头，“如果我们被帝国的人们抛弃，那也是他们已经不需要我们了。” “您还打算去见维多利娅吗？” “等这场战斗结束之后再说吧。”西格说。 少女穿越之初，把她从野外救回公会的正是西格。虽然希望少女能和佣兵公会结成盟友，但西格也担心自己的贸然拜访反而会给少女带来麻烦。 代表着佣兵公会的西格，和代表着云上教会的安瑟伦大主教，将目光对准了湖面。 …… 湖边。 “谢谢你啊，小兄弟。” 一位大叔对正在修理座位的西蒙??迪斯奈尔露出笑容。这里的看台忽然倒塌了，幸亏擅长木工的西蒙进行了紧急修理。 “没关系的，大叔。” 西蒙笑着说。自掏腰包的他选择了最廉价的位置，可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的。不远的地方坐着一位银发，相貌端庄的女性，她正是第二黑之使徒，“变化女皇”蓓薇儿。 没人认出他们的身份。 …… 对岸一处偏僻的看台上。 一位穿着暗灰色长袍的中年法师用自己冰冷的目光锁定着湖面。他脸上隐藏了魔法灵光的“变颜面具”改变了他的相貌。 “主人，”帝国全境的通缉犯，戴维??萨厄尔法师透过自己的眼睛，将他所见的情况传给了远方的主人“永夜法皇”，“战斗马上就要开始了。” “希望这两个孩子，”千里之外，透过部下的耳目，“永夜法皇”将湖畔的一切尽收眼底，“能给我充足的娱乐。” 在心中，“永夜法皇”只将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尽头之日”彼得??克利夫视作对手。也许认真起来的约翰??歌特对自己也会有一点威胁。天才秘仪战士？笑话罢了。 …… 时刻已近九点。 可战斗的正主们，依旧没有出现。 忽然—— “看呀！” 有人伸手指向天空。 一只冰蓝色的飞禽，正在划过帝国的天空。 “那是……凤凰？”不知谁惊呼。 “冰霜的……凤凰！” 不错。那正是一只凤凰。但不同帝国人印象中的火焰凤凰，这只凤凰有着同样美丽的羽翼，通体却是晶莹剔透的冰晶所铸，华贵的尾巴在阳光下闪耀着纯洁的银色光辉。 冰凤凰掠过观众席上的天空，开始在湖上盘旋。“黄金一代”与“黑之使徒”，秘仪战士们和牧师们，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那凤凰。 “是埃里奥斯‘星河之主’的耳目……”有位苍老的秘仪战士喃喃自语，“冰凤凰所在之地，就在‘星河之主’注视之下。派遣了‘黄金一代’还不够，‘星河之主’想亲自看看这场战斗吗……！” …… 罗德湖畔，俨然已经聚集了大陆年轻一代半数的精英。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战斗的开始。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书客居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二十五章 少女的登场 在亲卫队的拥簇下，迪米特奥?葛雷克熙亚走近罗德湖。人群主动为他让开一条道路。年轻的皇子穿着浅褐色的剑士服装，绣着凤凰片羽的金色披风在身后随风飘扬。 罗德湖畔的港口上。 “父皇，母后。”迪米微微欠身。 “你来迟了，迪米。”迪特弗德三世皇帝皱眉。 “仅仅是一分钟，”弗雷德里希宰相乐呵呵的说，“就别太苛刻了，陛下。” 帝国的核心此刻都已经站在码头上了。迪特弗德三世皇帝、丽琴妲皇后、弗雷德里希宰相、海威尔公爵、碧娜公主和她的未婚夫克利夫、以及维克托。维克托早已不需要拄拐了，只是看上去还有点虚弱。其后则是秘仪战士首领兼城卫军首领哈恩伯爵，以及只听命于皇家的神秘秘仪战士“猎潮”。 总计超过两万的观众中，有资格在“湖下”近距离观看维多利娅与迪米战斗，也仅有这九人而已。 “维多利娅怎么还没到？”碧娜公主奇道。 迪米摇头。 “父皇，宰相大人，”他说，“请打开通道。我们进去‘湖下’吧。挑战者，不应让被挑战者过多的等待。” 皇帝和宰相对视一眼。 宰相摇摇头，立即开始施法，在平静的湖面上打开了一条泛着金光的位面通道。 …… 【他们来了。】少女微微点头。 【连父皇也被你消遣了一番啊……】林娜说，【我喜欢。】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小薇的语气里有着深深的不确信。 “开始了！” “湖下”的半位面世界，没有白天也没有黑夜。水面占据整个空间的百分之九十，昏暗的光线不分昼夜的照在平静的水面上。 穿着红色连衣裙，漂浮在水面上的少女，撑开了手中的“光明之世”。以少女为中心，“光明之世”散发出屡屡光辉，照亮了整个湖下世界。 设置在位面世界里的八只奥术之眼被激活。 外界的湖面上，登时映照出了湖下的场景。 人群喧哗起来。 明镜一般的湖面，映照出了少女的身姿。 娇小可爱的红色身影手执阳伞，立于画面的正中央，发出朝阳一般柔和的光辉。人们能清楚的看清少女清丽脱俗的面庞上那微微起伏的金色斜刘海，微微翘起的嘴角，整个人散发出一种万事尽在掌控的超然气质，仿佛司掌光明的女神。 她冲着“镜头”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轰—— 一秒的停顿，观众们炸开了。 少女的样貌还称不上绝美，可那种兼具英气和惹人怜爱的感觉，几乎让每一个人心醉……连一些女观众都陷入了短暂的呆滞状态，更别说男人们了。惊叹声、赞美声、呼喊声响彻云霄，就连镜头角落里的皇帝等人都成了配角。 少女精心策划的出场，得到了预想之中的回报。 …… 一张飞毯上，“秘盟”领袖兼女性秘仪战士首领，负责解说的萝泽不得不让随同的法师放大扩音法术的音量。 “安静！”她用自己这辈子能发出的最大嗓门吼道，“陛下御前，请注意……” 人群缓慢熄火，但还是乱糟糟的。百分之九十八的观众都没有亲眼见过少女，他们激动的和同伴分享着心中的震撼。 少女当然不给他们冷静下来的机会了。缓缓的收起“光明之世”，少女对着皇帝微微欠身，旋即将伞尖对准了迪米。 “你来了，迪米，”她清脆的声音在每个观众耳畔回荡，“我等你很久了。” 迪米背后，骤然升起了冰霜的两翼。他向着少女飞了过去。 “再次感谢你，维多利娅，”他说，扔掉了自己的披风，抽出“天穹”，“能在此和你一战，是我的荣幸。”年轻的皇子向着湖面徐徐下降。 呼！ 以迪米为中心，波光粼粼的湖面，骤然凝结。飘落的皇家披风明明已经碰到了水面，却没有沉入水中，而是落在了冰上。 不错。半位面里广阔无比的湖水，在迪米一个意念之间便化为了寒冰。泛着清波的湖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坚实而平整的冰面。 少女和迪米同时落“地”。踏在结实的冰之大地上，两人各执兵器，彼此相视。 这回萝泽再怎么调大音量，也压不住欢呼、吼叫的人群了。和维多利娅相比，迪米殿下的出场同样震撼，既不失挑战者的礼节，也展现了自己绝强的实力。 “……” 比预想的最好还要好……皇帝心想。唯一值得担心的，就是过于拉风的出场之后，你们还要真刀真枪开打，若精彩程度不及开场，不免美中不足。 皇帝看了一眼身后。 美妇人形态的丽琴妲皇后在偷笑。 海威尔公爵摸了摸下巴，一副看得乐在其中的样子。 弗雷德宰相苦笑着捋了捋胡子。 至于小辈们…… 碧娜吹起了口哨，看到父皇扭过头来，连忙做出庄重的样子。维克托满脸无奈。唯有克利夫双手抱胸，面无表情。 好吧。大家都开心就好…… “这才是我帝国年轻一代的风采，”皇帝赞许道，“战斗只管全力以赴。即使你们以杀死对方为目的战斗，朕也能在最后一刻保护你们。开始吧，迪米，维多利娅。” ------------------------------ 二十四小时之前。 观众台的建造已经结束。此时，罗德湖畔只有几个稀稀拉拉的人影，全然没有第二天的热闹。 少女对着冷清的湖面发呆。 【所以，我就小睡了一会儿，】小薇无语，【你们就记错日子了？】 【求你别说了……】少女头大。 【我也求你……】林娜“绝望”的说。 【至少你们应该记得换身正经的衣服啊！】小薇不知道该说啥好，【就穿着这身杂兵服？】 要是穿着这身黑色的“强盗服饰”登场，那恐怕要成为整个帝国的笑柄了。史上最衰登场是也。 【这个你不必担心……我可以召唤“极光”甲，至少不至于丢脸。】少女虚弱的说，【等一下。那是……？】 不远的地方，一位个头不高，褐色短发，相貌俊朗的年轻剑士，同样在对着湖水发愣。 “迪米！”少女惊讶的走了过去，“你在这里做什么？” “怎……”迪米给少女吓得一个趔趄，“维多利娅？！你吓到我了！” “让我猜猜，”少女满脸狐疑的说，“你记错了今天的日子，对不对。” 迪米的脸红了。 “我前天才结束了父皇那的锻炼，这几天自己冥想静心，搞错日期也很……等等，”年轻的皇子忽然反应过来，“维多利娅，你又怎么会在这里？该不会，你也搞错日子了吧？” “你看。这并没有什么值得丢脸的。”少女厚着脸皮承认了。 “……” “既然来了，”少女愉悦的说，忽然心生一计，“那就正好。跟我来呗。” “什么？” “去‘湖下’啦，‘湖下’。明天可是会有数万观众呢，迪米。你也不想丢脸吧？至少，应该把我俩的登场‘排练’一下。” “这样真的好吗……”迪米露出迟疑的表情，可还是乖乖跟在了少女身后。说起来，维多利娅能打开位面通道？是靠她的另一个法师灵魂吧。 “还有……”少女轻声道，“迪米。这件事很重要。请你认真回答我。明天的战斗，你会全力以赴，对吧？” “当然，”迪米说，“我不会放水。我会竭我所能……去击败你，维多利娅。” “那就好，”少女点头，“如果你使出全力，我也会尽我所能回击。但是……迪米，你有没有兴趣，待会儿不动用秘仪，我们先比武一次？我也不会动用云海的力量。真正的‘比武’哟。今天我们有的是时间。” “只要你愿意，我随时奉陪，维多利娅。”迪米笑着说。 第二十六章 愿强者胜 没有华丽的衣袍，没有光怪陆离的招式。穿着和初次见面时相同的朴素衣着，两人在“湖下”狭窄的岸上尽情的比试着。 成长的真快啊，维多利娅，迪米忍不住惊叹，距离两人上次交手才过去一个多月，少女的气势和实力便有了一个质的飞跃。迪米曾估计过少女的进步幅度，但在少女越来越快的成长速度面前，一切预估都失去了意义。 但……像这般单纯较量拳脚的话，依旧是自己稍胜一筹！ 不敢存有玲香惜玉的心思。迪米明白，手下留情才是对少女的无礼。事实上，若自己稍有不慎，落败的一方就会是自己。 “喝！” 抓住破绽，叩击少女的头部。趁着她摇晃退却的功夫，虚晃一招佯攻其面门，造成下盘的空隙。最后，全力的一记踢腿，正中她的小腹。 “唔……” 少女听见自己嘴里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素质相当的两人，此时招数的差距业已不大，胜负仅取决于谁的体能率先用尽。虽然少女的攻击同样让迪米疼的倒吸冷气，可凭着多年的经验，在这场双方谁能给对方造成更多伤害的比赛中，迪米还是占了上风。 拳来脚往。 以雷霆般的扫堂腿破坏少女的平衡，紧接着抓住胳膊，用过肩摔将她重重的摔倒在地。少女只觉天地倒转，眼前金星直冒，浑身疼得好像要散架一般。 旗鼓相当的僵局已经被打破。战局进行到第二个五分钟，迪米已经三次将少女打倒在地。而少女只在中间利用迪米的迟疑（对正面打女孩子的脸这件事，迪米还是犹豫了四分之一秒）打倒了迪米一次。 “我想可以结束了。你还想继续吗，维多利娅？” 即使拥有“完美之躯”，两人能吃下的攻击也不是无限的。这样打下去，双方剩余的体力差距会愈发的大。 “呜……经验上果然是比不过你。那这样呢？” 疼的龇牙咧嘴的少女，忽然从随身的次元袋中取出了一柄银色的锤矛。猝不及防的迪米退后两步，同样抽出了一把普通的骑士剑。 “第二回合吗？如你所愿。” 兵器相互碰撞，蹦出耀眼的火花。战斗比刚刚更加凶险，但两人并无畏惧。 和拳脚一样，双方在兵器经验上同样存在着差距。而且少女在适才的格斗战中损失了更多的体力，这让迪米的优势愈发明显。 双方已约定好，不介意给对方留一点可以当天治愈的轻伤。双方激烈的交手了数十个回合，少女的矛头两次在迪米身上留下了伤口，而迪米的剑却在少女胳膊上，肩膀上、腹部、腿上留下了七道深浅不一的伤痕。 忽然—— 双方的动作同时停住。 少女的矛头抵在迪米的眉心上。而迪米的剑锋，也顶住了少女的咽喉。 “算平手吗？”迪米说。 “你的剑还是要比我快一丝。”少女淡然一笑，将锤矛扔在一边。和她预想的结果一样，作为普通战士，自己的水准还是略逊迪米一筹。 …… 筋疲力尽的两人坐在水边休息。 从次元袋里取出治疗药水服下并涂抹在伤口上，然后等待伤势自然恢复。两人受的都只是皮肉伤，以两人的身体素质而言，第二天早上即可重回巅峰。 唯一的遗憾就是，吃的同样只有随身携带的紧急干粮……最有味道的东西也就是肉干和葡萄干。 迪米自信满满。第二天的战斗双方都将用上秘仪，但主动权仍旧在自己这边。 “明天的比武，我……维多利娅？”迪米刚想说点什么，忽然发现少女在盯着自己看，不由得脸上有些发烫。 “没什么，”少女叹口气，“你果然还是适合坦率一点。”最近迪米在少女面前都显得闷闷的，少女还是觉得迪米保持在双方第一次见面时那种耿直的状态更容易相处。 而迪米显然误会了少女的意思。年轻的剑士陷入了胡思乱想，结果脸更红了。少女这时低下头去吃东西，没看到这一幕。 “明天的战斗，”少女轻声宣言，“我会赢。做好心理准备吧，迪米。我会把你和你的‘天穹’彻底击溃。” 迪米一惊。这一次，他终于领悟了少女话中的弦外之音。 “是‘战斗’而不是‘比武’，对吗，维多利娅？” “理解的很快啊。你明白它们的不同吧？” “嗯。比武是武艺的较量，而战斗各种手段都可用……你是这个意思吗？维多利娅。” “以战士的身份比武的话，我比你还差一点。但真的‘战斗’……” “你该不会在琢磨什么鬼点子吧？”迪米狐疑。 “啊啊。”少女含糊其辞。 “要将用在葛布哈特和里昂纳德身上的陷阱用在我身上吗？尽管来吧。”经过了一场热血沸腾的战斗，迪米难得的呈现出了性格中豪爽的一面。 “不。现在的我要对付葛布哈特和里昂纳德那种等级的敌人，根本就不需要任何陷阱。可即使是这般强大的我，为了对付你也得煞费苦心。感到骄傲了吗，迪米？你享受到了蓝海级秘仪战士也不曾享受过的待遇。” “这个啊，”迪米挠挠头，“我一周以前已经突破到蓝海级了。” “你……”少女险些爆了粗口，“怎么不早说？” “我是无意中突破的，”迪米实诚的说，“我在父皇那儿接受训练，不知不觉就达到蓝海级了。我原本暂时压制着不突破到蓝海级，想尽可能打扎实基础，结果一不小心……” “我了解了。考虑到你已经突破，我就将我的胜算从百分之百调低到百分之九十九，作为对你进步的鼓励如何？”少女说。 “维多利娅，你还真是……”迪米感到自己的自尊心被微妙的刺激了，“挑衅的天才啊。你也到达青空高级的极限了吧？” “是这样。” 穿越之初自己的精神力量就有青空初级，和小薇的精神共鸣之后达到了青空中级。尔后，经过了有效的训练，少女的精神力在位面监狱时就已经突破了青空高级的门槛。 如今，经历了在奥卡德的冒险，以及和林娜的共鸣，丽琴妲皇后的压榨，少女的精神力终于在前几天达到了青空高级的极限。这是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 不过，少女知道，秘仪战士和法师不同，秘仪战士总会有爆发式的实力增长。像自己这样一和秘仪兵器签订契约就有青空级的秘仪战士，最初几阶的提升几乎不会遇到瓶颈，可蓝海级之后的提升仍旧需要时间的积累。 “或许明天，你就突破到蓝海级了。”迪米鼓励。 “那你连最后的一点胜算都没有了。” “你就不能期待我也能有点临阵的顿悟吗？” …… 和少女在一起，迪米只觉时间过得太快了。 “你该走了。”不知不觉已是傍晚时分。按双方排练的“剧本”，少女会留在“湖下”的世界等待迪米等人的到来。 “祝你好运，”少女说，“还有……愿强者胜。” “也祝你好运。愿强者胜。”迪米依依不舍的说，走进了少女为他打开的位面通道。 “哈……”看着迪米离开，少女稍稍的松了口气。 现在，这个空间里只有自己了。算上休息，留给自己的时间所剩无几。湖面的环境对擅长冰系力量的迪米有利。现在，自己必须抓紧最后的时间，打造一个属于自己的阵地。 真正的战斗——可从来不是公平的！ “啊，还必须换一身像样的衣服……我记得次元袋里……” ------------------------- 时间回到现在。 剑与伞，两件秘仪兵器，在空气中碰撞，激起火花。 手持“光明之世”的少女和紧握“天穹”的迪米，双方正在进行一场激烈的对攻战。秘仪兵器的强化之下，两人的身体素质都有了进一步提升，许多普通人只能看到正在“对撞”的两道残影。 可行家们显然能觉察更多。 “这是表演赛吗？”皇帝皱起眉头。 这种打法乍一看确实好看，可这种“默契拳”又有什么意思？ “恐怕只是热身运动而已。”公爵轻轻的说。 轰—— “光明之世”和“天穹”的再一次对撞，两人陡然拉开距离。 暖场的准备活动已经结束，接下来开始才是真正的战斗。 双方原本就滔天的气势，猛地一变。湖上，就连许多久经沙场的战士，也被两人继续抬升的气势所震慑，屏住了自己的呼吸。 “极光！” “净空。” 不约而同的，两人召唤出了自己的魔法盔甲。少女暗红色的“极光”。迪米蔚蓝色的“净空”。坚实的甲胄迅速包裹了两人的身体，连两人最不喜欢的头盔和面罩都浮现，护住各自的头部。 观众们也再一次激动起来。甚至许多老人活了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魔法盔甲的召唤情景。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二十七章 寒冰的皇子 “两位殿下召唤出了各自的魔法铠甲……”无视人群的大呼小叫，萝泽用一成不变的声调做着解说，“魔法铠甲的制造工艺是我帝国传承千年智慧的结晶，即使是埃里奥斯也没有这种工艺……” 某张飞毯上，来自埃里奥斯法权国的“傀儡公主”葛萝瑞雅摇了摇头。 她善于制造魔法物品。就她的了解而言，埃里奥斯历代有能力制造这种魔法铠甲的传奇法师为数不少。 不过，埃里奥斯人不太喜欢把珍贵的材料浪费在武人的铠甲上。 有这个条件，干嘛不做点听话的魔像啊傀儡之类的？ “我等乃是法师，”她哥哥特雷诺轻声道，“要是卷宗骑士团的奥法骑士们能得到这种盔甲，还不知道该有多高兴呢。怎么样，莱维？你跟着帕拉梅德斯先生，有没有也像克利夫大哥一样，学些近战的技巧？” 莱维白了他一眼。他是懂得一些家传的剑术，可和克利夫这种远程近战同样精通的怪物比还差得远。 “现在是迪米殿下略占优势……”伴随着萝泽的解说，众人重新把注意力回到了比武中。 …… 秘仪强化之后，已经突破到蓝海初级的迪米，比维持在青空高级极限的少女在身体素质上更占优势。在经验和武技上，迪米同样占据上风。几十个回合后，迪米已是渐渐将少女压制。 “不用秘仪吗，维多利娅？”迪米说。 少女融入了一些新招数。但无论是锋利的伞边，还是魔伞骤然的张合，都伤不到经验丰富的迪米。 “是你要用秘仪，迪米，”少女哼了一声，架开迪米角度刁钻的一剑，“你该不会以为，单单这样就能击败我吧？” 迪米点头：“说的也是。”他猛地暴退数十步。 “……！” 少女背后腾起了火焰的双翼，冲天飞去。在她脚下，她原先所站的地方，一人高的巨型锋利冰刺突然“拔地而起”，若不是她反应够快…… “开玩笑。就这垃圾地刺，连‘极光’都刺不穿，”少女讥讽道，“亏我还特意躲了一下……浪费感情。” 迪米一言不发。他背上同样出现了寒冰的两翼，同样飞到了空中。 …… “战场转移到了空中！”萝泽解说道，“两位的速度都非常快。现在……” 她眯起眼睛，注视着空中两道不断交错的红色和蓝色流光。许多普通人已经看不清两人交手的动作了。身为蓝海高级秘仪战士的萝泽，自然瞧得一清二楚。 “迪米殿下采取了守势，”她点评道，“维多利娅比他更加灵活。” 迪米只是用“元素掌控”凝成寒冰的双翼勉强飞行。少女专门用于飞行的秘仪“火焰之翼”无论是直线速度还是变向能力，都比迪米强了三到五成。 …… “呼……” 迪米能感受到，“天穹”每一次和“光明之世”碰撞，都有一股灼热感扑面而来。少女手中的阳伞上凝结着“火焰风暴”的力量，仿佛时刻都在熊熊燃烧一般。 “喝！”少女猛地将“光明之世”的伞面撑开，好像一面巨盾般砸在“天穹”上。而汹涌的火焰风暴也骤然间迪米淹没。年轻的皇子面前出现了一道寒冰的护壁，可还是有些许火元素力量突破了他紧急召唤出的水元素防御。 咚！ 迪米在冰面上来了个“重着陆”。虽然勉强维持住了平衡，但迪米寒冰之翼的边缘已经开始融化。 少女叹了口气。 “还不明白吗？迪米。” 迪米瞳孔一缩。少女的身姿，从他视线里消失了。 “单凭冰之力量，是无法赢过我的。” “……？！”迪米瞳孔一缩。 “这是……”萝泽拖了一个长音，“在迪米殿下的身后！超速移动的秘仪！” 是“光之影灵”吧，萝泽想。号称以近光速移动，在无障碍的短距离直线内媲美瞬移的秘仪。若不是她把手指搭在了“碎曦”的刀柄上进入了身体素质和感官强化的状态，连她也很难捕捉少女的动作。 可迪米还是反应过来了。他猛地转身。 可他眼前，却只有一片黑暗—— 秘仪：感官缚锁！ 就连萝泽也没有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在发动“光之影灵”，从空中移动到迪米身后的同时，少女也发动了“感官缚锁”。这一秘仪能同时封锁敌我双方的五感，但我方早有准备，敌人措手不及之下，便是无法抵挡的杀招。 少女早就算好了迪米的位置。也预料到了他所能做出的防御。 一声闷响，携裹着火元素能量的“光明之世”重重的砸在迪米胸口。迪米的身体，顿时倒飞出去，摔在冰湖的边缘。 观战的人群惊呼起来。 “迪米殿下倒地了！”萝泽喊道，“战斗开始才几分钟！”但是从她的声音中听不出任何焦虑之意。她清楚迪米的能力，这种程度的战斗对迪米来说连小试牛刀都算不上。 而维多利娅。她恐怕已经展露了大部分实力了吧？竟然能让迪米殿下倒地一次…… 皇帝皱了皱眉。差不多了，他想。他期望迪米能够取胜，也希望双方能打得好看。显然，到目前为止，这场战斗已然满足了“打得好看”的底线。维多利娅也表现出了和身份相符的水准，该满足了。 接下来…… …… 迪米缓缓的站了起来。 嘴角逸出一丝鲜血。少女的力量是如此之强，即使隔着“净空”，他仍旧没能免于受伤。 可他的气势没有丝毫衰减。 “用你的全力吧，迪米，”少女缓缓落地，语气平静，“不需要将自己勉强在‘冰’之中。” 杀人与制人，进攻与保护。迪米模仿亲生母亲的战斗方式成为寒冷的化身，其心意却犹如湖上的春风一般温暖。只是—— 没有一位伟大的战士，会因为对手的轻易挑衅就展露全力。全力以赴应是出于对对手的尊重，而不是维护自己虚无缥缈的自尊。 “不。该用上全力的，是你，维多利娅。趁现在，用上你的底牌吧。我的‘冰’……还没有到极限。” 迪米再次扬起“天穹”。 迪特弗德三世张开嘴巴。空气中的土元素、风元素……依旧没有被调动的迹象。难道迪米就真的想凭着半吊子的“冰”，和维多利娅作战到底吗？ 皇帝知晓迪米的脾气。并非是出于傲慢或固执。如果他这么做，那就证明—— 即使只用“冰”，他也有和维多利娅一战的信心。 即使只用“冰”——他也是同辈人中的“最强”！ …… “骗人的吧……！”少女咋舌。 【这都可以？开什么玩笑！】林娜也目瞪口呆。 “呃……”萝泽想说点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连人群陷入诡异的寂静。 密密麻麻。成千上万。无法计数。 仅仅是一个呼吸的时间，迪米身后，浮现出了无数锋锐的、闪着寒光的寒冰之锥。海量的寒冰利器宛若无穷无尽，在迪米身后铺天盖地的增长着，前后不足数秒—— 冰锥便“淹没”了半数的湖面。仿佛整个“湖下”的空间，都变成了寒冰的领地。 连远处观战的皇帝等人都感到一股惊人寒气扑面而来。 “小心了，维多利娅。”迪米冷静的说。 无穷尽的冰之利刃，在同一时刻把矛头对准了少女。 第二十八章 愈演愈烈 冰锥之雨“万箭齐发”，一瞬间便将少女单薄的身影吞没。 但在这气吞山河的攻击面前，少女的神智却出人意料的清明。气势终究只是气势。若只凭气势就能使出传奇级别的攻击，那这世界的实力体系便也无存在的必要了！ 若自己估计的不差。“光明之世”，正是这类弹幕攻击的克星。 在最危险的时刻，少女做了两件事。第一件是，稍稍调整自己的朝向。第二件是，双手持着撑开的“光明之世”做盾，尽可能以火焰元素护住身前，同时急速后撤。 “维多利娅……”迪米也无奈。 再给他两秒，至多三秒，他的冰锥就能从四面八方围住少女实现无死角的攻击。可少女过于冷静，竟然一直退到了岸边，距离观战的皇帝等人仅有数米之遥，背对着他们的地方。 “这小妮子……”宰相一瞪眼，“拿我们做挡箭牌？”少女紧紧背靠着他们，迪米要想让冰锥攻击到少女身后，便难免会“误伤”到观战的众人。这样一来…… “真好玩。”丽琴妲皇后却一副开心的样子。 迪米胆子再大，也不敢让冰锥全速从父皇头顶淹过去。少女能作为盾牌使用的“光明之世”，对抗单一方向的弹幕袭击，简直易如反掌。 冰锥倾泻。少女挥动着“光明之世”，火焰升腾，超过半数的冰锥还未碰到“光明之世”熊熊燃烧的伞面便已融化，剩下的也已无力，被少女悉数挡开。 “冰刺。”迪米又再次发动了地面的攻击。只要扰乱到她…… 少女身后的火焰之翼，带着她悬浮到了离地一米之处。这个距离，迪米还不能用冰锥之雨从下方攻击，但却足以给少女留出闪避地面冰刺的反应时间。 虽然要分神抵挡冰锥，但凭着“火焰之翼”空战远超步战的灵巧，少女依旧游刃有余。 “冰爆……”眼见自己的攻击再次被破解，迪米却不慌张，将自己作为“冰之皇子”华丽的招数尽数打出，“冰之瀑流！” “唔……” 少女忽然感受到一股彻骨的寒意。 【快闪！】脑海里传来林娜急促的吼声。 明明脚下没有出现冰刺的前兆，少女还是向一侧闪去。轰的一声，少女刚刚所在的空间已经变成了一坨大冰块，冰冷的劲风卷着冰渣，吹到了少女身上。 操作空气中浓密的水元素，像火元素一般爆裂，产生“冰爆”，瞬间将敌人冻结然后化为碎冰。和可以目视的“冰刺”之类攻击不同，这种攻击防不胜防，少女也只能靠着直觉不断移动避免被锁定。 冰锥之海依旧倾泻。“冰爆”的干扰下，终于有少数冰锥穿透了少女的防御，打在了“极光”上。单纯的冰锥无法刺穿极光，但剧烈的震动还是让少女很不舒服。若真的被那冰锥的海流完全直击，想必自己不死也会瞬间昏迷过去吧。 忽然，攻击停止了。 “喂喂……”少女瞠目结舌。 残余的冰锥，已在迪米身前凝成了一座小山。那冰山仿佛流动一般，发出嘎吱的怪声，带着碾碎一切的威势，向着少女直冲过去。 “冰之瀑流……移山！”迪米镇定的注视着少女。 和小巧的冰锥相比，排山倒海的移动冰山的确恐怖。可以少女的速度，只要全速一闪—— 不能闪。 少女的背后就是皇帝他们。一旦少女闪避，冰山就会径直撞上观战的众人。 不得不说迪米也是战斗的天才。 维多利娅。你说过，今天的对抗不是比武，而是战斗。你以为，选择父皇他们作为挡箭牌，就高枕无忧了吗？就让我也来利用这点吧。 皇帝等人当然不惧怕冰山了……但放任冰山不管，叫皇帝他们自行闪避或抵挡？ 一个犹豫的功夫，冰山已到眼前！ “啊啊啊啊！” 少女别无选择，她爆发出有生以来最强的力量，举起“光明之世”，正面迎上了那巍峨的冰山。 …… 湖上。 观众们倒吸一口凉气。托曼团长死死的抓住栏杆。就连强大的法师和秘仪战士们也表情微变。 “湖上”的视角选取的很好。传到湖面上的影像巧妙的避开了皇帝等人，是以在众多普通观众眼中，少女就是在单纯一己之力硬刚迪米如潮的攻势。 只有像萝泽这种老练的战士才瞧出了其中关键。她不免哭笑不得，可当她看到维多利娅选择了正面抵挡巨大的冰山时，她也忍不住动容。 这招就是让自己来扛，也免不了会受伤吧。 那么……维多利娅怎样了？ “解说啊！”旁边的法师戳了她一下。 “哦……！”萝泽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工作要做，“我们看到……” 画面中，冰山已经停止了移动。由水元素力量临时结成的冰山，此刻正在缓缓崩溃。 …… 少女到最后，也没有后退一步。 【真的……挡住了……】连少女体内的小薇也不敢相信少女居然做到了。 “不亏是我教出来的……”丽琴妲皇后“洋洋得意”。 在“光明之世”和冰山撞击的瞬间，少女感受到了让自己窒息的压力。可就在自己感觉就要抵挡不住的时候，自己困在青空高级的精神力终于突破了极限，冲进了广阔的蓝海。 ……生与死之间极致的压榨，正是境界突破的最佳“催化剂”。 精神力达到蓝海，作为奥术施法者，作为神术施法者，作为秘仪战士的实力便同时跨进蓝海。蓝海级别的秘仪之力强化让少女的身体素质再次飞跃，在千钧一发之际堪堪挡住了冰山的突进。 饶是如此——在冰山轰然倒塌消失的时候，少女也濒临极限。双臂酸疼的简直抬不起来，若是没能突破，或是冰山再多维持几秒，想必骨头就会撑不住了吧。 那么，迪米呢？先是被自己打倒在地，然后又使出如此规模宏大的攻击，他也快到极限了吧？ “……” 这正是，天才中的天才，怪物中的怪物。 迪米身上的气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相反，萦绕他在身上的秘仪之力，只有变得更强。 “恭喜你达到蓝海级，维多利娅。”他欣喜的说。 “你也一样，”少女回答，“你达到蓝海级之后我还没有恭喜过你呢。恭喜你，迪米。” …… “这小子，终于给我……给朕逼到蓝海级了。”皇帝说。对迪米的突破，他还是颇为满意的。 “难道之前让他多在青空级多停留一下，夯实基础的不是你吗？”公爵似笑非笑的说。 “他的基础已经足够，”皇帝摇头，“现在突破，只会迎来实力的爆发而已。” “你们也恭喜恭喜维多利娅啊。”丽琴妲皇后插嘴。皇帝乐呵呵的。 …… 迪米的心情却有些凝重。 他能感受到，维多利娅还在隐藏什么东西。保持现在这种攻势，想必也能逼出维多利娅的底牌吧。比对手先一步亮出王牌，对自己总是不利。 然后他看到了少女的表情。其中没有丝毫的畏缩，只有一往无前的勇气。 于是他明白了。 “我就履行之前的承诺吧，维多利娅，”迪米说，眸子里燃烧着熊熊战意，若自己是更强的一方，那无论显露实力的先手后手，自己都将得胜，“看清楚了。我会用我的全力，来击败你。” 若碧娜和维克托等人要求迪米在比武中用出全力，迪米也当遵从。不过，那样的话，他会从一开始就展露所有实力，瞬间结束较量。 单是用“冰”，自己都能占据绝对优势的对手，根本不会有逼出自己全力的机会。 但少女不同。 迪米甚至没有觉察到，他从一开始就打心眼里信任少女能挡住自己的冰之攻势。他用冰之力量和少女战斗，并不仅仅是为了对少女施压，也是为了测试自己冰之力量的极限。 而现在，时候到了。 年轻的皇子再一次举起了“天穹”。但这回，聚集在“天穹”剑锋上的，并不仅仅有“冰”或“水”的力量。 “现在，四大元素啊。听我号令！” …… 湖上。 “嗯？”萝泽敏锐的注意到，从战斗开始湖下便纷纷扬扬的雪花，忽然停止了。 “迪米殿下……”萝泽忽然明白迪米要做什么了。 无论是秘仪战士之间的比试，亦或是禁止使用秘仪的比武大会，数年间，擂台上的迪米赢得了一切所能赢得的胜利。 没有足够强的敌人足以逼迫他在人前展露完全的实力。 而今天……正是“天穹”展现其全貌之时。 最稀少的秘仪之一“元素掌控”，因其通用性可以是最强，也可以是最弱的秘仪。强则融合一切，弱则斑驳不精。在迪米手中，“元素掌控”毫无疑问发挥出了其最强的威力。 人们发出短促的惊呼。 来自埃里奥斯法权国的葛萝瑞雅捂住嘴巴。特雷诺沉默了。就连波澜不惊的莱维也露出惊讶的表情。 所有人都清楚的看到了，这震撼人心的一幕。 …… 蔚蓝色的“水”。 苍绿色的“风”。 黄金色的“土”。 艳红色的“火”。 以“天穹”的剑锋为核心，四大元素力量缓缓凝聚。互不相容的四种力量，在迪米的操纵下，谐和的缭绕着他，柔和的扩展着自己的版图。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二十九章 白热化（三更） “凡天穹之下的一切尽数包容，”少女却很平静，“这就是你的全力吗？” 迪米却没有答话。同时操纵四大元素对他的心力也是不小的负担。 年轻的皇子的此时所做的，只有一件事。 “同样的……不。” 湖下的空间早已被四色的光球覆盖。论数量，比之刚刚的冰锥完全不可同日而语。然而，就是这稀稀落落的闪烁光球，却让少女感受到了远远超越冰锥之海的危险。 虽然冰面上本是对迪米有利的战场，但“光明之世”偏向于火的力量足以抵消这优势。一发凝聚的火焰风暴，就可以让迪米数量庞大的冰锥损耗殆尽。而现在不同。 “‘组合拳’吗。” 不同类型的攻击混杂在一起。单单执着于物理防御，反而会让速度最快的风元素乘虚而入。将燃烧的火打进风元素球体里，即使不会爆炸，也会削弱自己对火焰的控制力。土元素之球更是什么都不吃，必须依靠蛮力打落。魔甲“极光”防御元素袭击的力量再强，终究抵不过物理防御，若是火焰弹成为漏网之鱼，单单是被轻轻“蹭”一下，也难免受到烧伤。 “哈！” 少女娇叱一声，从正面迎上了迪米的元素阵列。待在原地不过是束手待毙。然而此时迪米控制的元素力量论数量还不到刚刚冰锥之海的半成，意味着他能精确控制每一发攻击的轨道。面对不依靠数量和冲击力的攻击，以观众为盾牌业已无用。 “呃……” 少女的突进被拦了下来。她不得不停下脚步，挥动“光明之世”去阻挡那些角度愈发刁钻的元素攻击。同一时间号令四大元素，使其呈现出各自最佳的“风刃”“岩锥”等形态，甚至勉强衍生出“雷爆”之类攻击，还要保持攻击的密度，迪米的精神力也将急剧消耗。然而，对付此时的少女，各大元素即使是最原始的形态也已够用。 更何况——迪米也不打算通过这种手段取胜。法师们也许会谨慎的和对手拉开距离，消耗敌人的体力，但对秘仪战士来说，这真是个毫无荣誉感的选项。 距离僵持开始不足三十秒。 “我上了，维多利娅！”迪米摆出了架势。 年轻的皇子，瞬间消失在原地。 “瞬空……！”见到迪米使出和“虚空跳跃”相近的秘仪，被称为虚空之蛇的维克托惊呼。作为超速度移动的秘仪，“瞬空”介于“虚空跳跃”和“光之影灵”之间，速度犹在“光之影灵”之上，但距离稍短，也不具备瞬移的性质。 巩固基础的秘仪“完美之躯”。操作元素的秘仪“元素掌控”。提升移动能力的秘仪“瞬空”。“天穹”可以兼容一切秘仪的性质，让迪米可以自由选择秘仪的种类。在父皇的帮助下，迪米为自己划定成长路线可谓完美。 只不过此前，没有对手值得让迪米做到这一步罢了。 仅仅是一个闪身，迪米已经空间“穿梭”到了少女身后。 “呀……” 本能性的察觉到危险，少女转身，“光明之世”堪堪挡下了“天穹”的一击。 迪米将注意力投入到近身战，元素们的攻击便缓了下来。它们的任务仅仅是遏制少女新晋突破之后那一往无前的气势。有了迪米本人的加入，元素们的任务不再是直接对少女造成伤害。四色的光球有的维持有的维持直接攻击，有的化为水汽，化为沙尘，化为无形的劲风，辅助着主人的攻势。 只要这少许看不见的攻击能对少女造成些许麻烦，“天穹”的剑锋就能建功。和笨重的冰锥不同，在迪米精妙的指挥下，现在没有形体的元素力量会阻挡“光明之世”，却会为“天穹”的剑身让开一条道路。 “三招之内……”碧娜低语，“战斗就会结束。” “光明之世”和“天穹”交错。 这一回，少女周密的守势，终于出现了一丝破绽。 “完美之躯”“元素掌控”“瞬空”三大秘仪已经全无死角。而只要对手有半分疏漏…… “空间切割……‘银雪的一切’！” 无视防御，切断一切的斩击，迪米特奥?葛雷克熙亚真正的必杀绝招，朝着少女的左胸，斩落。 碧娜已经将目光对准了父皇。在她看来，这一击很可能直接刺进少女的心脏。是时候阻止他们了吧？ 可迪特弗德三世皇帝却没有动。 “胜负还未分。”皇帝说。 若是维多利娅这样就失败，那她也不值得被迪米视作对手了。 …… 鲜血，飘落。 “呃……” 在“天穹”碰触到“极光”的瞬间，少女发动“光之影灵”的秘仪，急剧后退避开了“天穹”的轨迹，避免了受到致命伤。但是，“天穹”还是刺进了她的左肩。 鲜血潺潺而下，洒在少女脚下白色的冰面上。 这场战斗，终于见血了。 “还要继续吗？”迪米问道，“维多利娅。” 他看得出来，少女受伤不轻。再来一次同样的进攻，少女绝对躲不开的。若是生死决斗，自己的胜利…… 不。 还没有。 透过少女的眼睛，迪米瞧出了这个女孩的战意并没有衰减。就连她停止攀升的气势…… “看来我不用问了，”迪米说，“你的气势在上涨。” “所以，气势什么的，”即使血流不止，少女还是吐出了她早就想吐的槽，“难道不是一种迷信吗？” “有什么反击的手段尽可能拿出来吧，维多利娅。”迪米说。他再度摆出了临战姿态，并开始积蓄元素能量。哪怕对手是自己喜欢的人，他也不至于因说话过多而延误战机。 “啊，是时候了，”少女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对不起。迪米。” 迪米露出困惑的神色。她在说什么……？ “剥夺你在人们面前尽情表演的机会，真是对不住。不过，你差不多也表现够了，”少女说，“现在开始，观众的数量要减少了哟。” 用肩部还在流血的左臂勉强拿着“光明之世”，少女右手打了一个响指。 皇帝和宰相已经向承诺过，自己可以把这场比试当做真正的战斗。那就让自己最大程度利用规则吧。 悬浮在空中，向外界提供影响的八枚“观测之眼”，瞬间被切断。 自己可不是为了睡觉，才在阴冷的湖下世界多呆了整整一夜的……！ “要开始了，迪米。真正的‘战斗’。” 第三十章 渐渐展现的底牌 “怎么了？” “忽然就暗掉了。” “变回平时的湖面了。” 湖上的人群聒噪起来。眼见迪米殿下占尽上风，“现场直播”却突然断掉了，人们怎能不着急？ 萝泽皱起眉头。 “快些，”她催促道，“不要等到影像恢复，战斗都结束了。” 负责操作观测法术的宫廷法师急的满头大汗。 “不是这样的，萝泽女士，”他结结巴巴的说，“我们设在‘湖下’的观测之眼……被人干掉了。在湖上绝对无法修复的。” “被人干掉？被谁干掉？”萝泽怒极而笑，“下面除了正在激战的两位殿下就只有陛下他们。你说你的观测眼是被两位殿下打掉的？还是被陛下打掉的？荒……” 萝泽突然不说话了。荒唐……荒唐吗？ 底牌之所以能称之为底牌就是因为它的未知。迪米那匪夷所思的，同时操纵四大元素力量已经暴露在大众跟前。凡是“别有用心”的人，都可以想方设法分析迪米的弱点。 会不会是陛下或宰相大人出于保密的考虑，关闭了影像呢…… “萝泽。”忽然，宰相的传音回荡在萝泽脑海里。 “是。”萝泽一惊。 “随便说些什么，”宰相说，“蒙混过去。影像暂时不会修复。” “明白。” 印证了自己的猜测，萝泽重新清了清嗓子。真是的，为什么不找个演说家来干这份工作呢？ “诸位……”萝泽朗声道，“传输影像的法术出了一点小小的问题。在影像恢复前，我们先来分析一下刚刚的战斗……” …… 萝泽的言辞也就骗骗普通人了。 “帝国好像在隐瞒什么啊。”飞毯上的特雷诺笑道。 莱维没有说话。他碧绿色的眸子里光芒闪烁。 的确迪米的实力超出他的预想。但对于手段众多的几位“黑之使徒”来说，仍旧算不上威胁。若是连这种水平也值得当做机密，那帝国也不过如此。 拥有类似想法的不止他一人。 “主人，他们说是传送影像的法术失效了……”岸边，萨厄尔法师也在向主人“永夜法皇”传递着消息。 “你信吗，萨厄尔？”远方，“永夜法皇”啜饮了一口鲜血般的红酒。透过萨厄尔的眼睛，“永夜法皇”将一切尽收眼底。 “帝国宰相弗雷德里希在‘湖下’世界，”萨厄尔说，“即使真有故障，他们翻手就可修复。” “藏头露尾的雕虫小技。”“永夜法皇”不屑。迪米的实力还算差强人意，但那又如何？只要稍加布置，依旧不是自己的对手。 ------------------ 湖下。 “陛下，”宰相微微点头，“臣已通知萝泽，蒙混过关。” “好。”皇帝只应了一声，便把注意力集中在了迪米和少女的对决上。 “这根本不是‘秘仪战士’范畴的战斗了。”“猎潮”低声道。 湖下观战的众人最低也是青空高级，自然看得清清楚楚：是少女掐断了对外直播。 那绝不是秘仪手段。 战斗进行到这般地步，的确也不宜公开了…… …… 迪米早已对少女的反击有所忌惮。 但当反击真的到来的时候，迪米还是有些惊愕。 水晶般的绳索，突然从他脚下的影子里中探出。 迪米直接冲天而起。六根半透明的奇异绳索张牙舞爪，从地面遥遥探出，呼啸着扑向空中的迪米，可任凭它们如何伸长，迪米的速度始终比它们快了一筹。 然而迪米表面上举重若轻，不代表他真的很轻松。注视着伸长到百米以上仍旧围攻向自己六根绳索，迪米不觉皱起眉头。这是维多利娅的第六秘仪吗？“光明之世”还能发出这般奇特的招数？ 物理攻击对这东西不一定有用。那就用元素力量将之斩—— “……？！” “心灵迷雾。”少女冷冷的打出了的她第二发奥术。 前后距离不过三秒。即使没有小薇的帮助，少女施展奥术的速度，也丝毫不逊于那些法权国的“黄金一代”。 在受到“晶体束缚”攻击的同时，迪米没有选择贸然反击，而是先防守看看情况——就是这区区几秒的谨慎，给了少女连环追击的机会。 好像头部被什么东西罩住似的。头晕目眩的迪米，忽然不由自主的开始从半空跌落。 少女明白，单凭秘仪，自己绝对无法战胜迪米。从一开始，她的准备要以秘仪之外的方法决胜。就像死在位面监狱里的几位秘仪战士一样，使用秘仪作战的少女忽然改用奥术发难，迪米也有些措手不及。 “醒来！” 足以让普通人完全失去意识的“心灵迷雾”，仅仅影响了迪米一个呼吸的时间。可一个呼吸便已足够。一根半透明的绳索，缠上了迪米的脚踝。 机会！ “肆虐吧。‘厄运术’。‘虚弱降咒’。‘完美感官剥夺’。‘虚光之拥’……” 一口气将所知的诅咒系法术全部打出。绝不给迪米重振旗鼓的机会。就算迪米的意志堪比钢铁，在这一系列诅咒接二连三的打击下也被打懵了，被六条绳索拖着向地面直线坠落。 “我沸腾的鲜血啊……”少女“因地适宜”的用起了自己的血作为施法材料，“‘血之牢笼’！” 又是六条鲜血铸成的锁链，在空气中凝结。总共十二道绳索，将迪米牢牢锁住。做到这地步，即使是蓝海高级的秘仪战士，也无法即刻脱困而出。 “……结束吧。‘风芒的刃雨’！‘雷鸣之领域’！‘烈火新星’！” 结合了风元素和纯粹的奥术能量，无坚不摧的利刃。 足以将人瞬间轰做焦炭的恐怖雷暴。 仿佛数十名中阶法师同时引爆“火球”般的火雨和爆炸。 在迪米的身子撞击至地面的一瞬间，三种不同属性的攻击便在迪米身上引爆。 …… “维多利娅是有一个法师人格，可她分明没有切换人格，”皇帝惊叹，“难道她已经琢磨出了同时使用奥术和秘仪的方式？” “唔。”宰相摸摸胡子。他的脑子里已经构想出了好几个可能，只是哪个都不能确定。 他们都不太担心迪米的安危。确实少女出其不意的攻击给了迪米很大打击，但要说取胜还稍显不够。 …… 血之锁链，已崩解成了一团血雾。 凭着绝强的意志力和不可思议的忍耐力，撞地前的最后一刻，迪米取回了身体的控制权。躲避已经不及，迪米在原本“净空”多裹上一层岩之盔甲，然后立即制造出包裹全身的冰球，尽可能将伤害将至最低。 撞地的巨大冲击已经让迪米眩晕不已。早就龟裂的护体冰球，受到火雨的轰击，立即便崩解消失。虽然岩石和“净空”铜墙铁壁的防御让迪米撑过了刃雨，可源源不断的落雷依旧震得他浑身酸麻。不幸中的万幸，捆住他四肢的绳索和链条都消失了。 “唔……”迪米勉强站直身子。 年轻的皇子知道，维多利娅还有一个法师的人格。但是这一连串的恐怖奥术，怎么看都是她自己—— 等等……维多利娅？ 少女可还没忘记，自己还是一名秘仪战士呢。 不知何时已经再度燃起了火焰的两翼，少女高高扬起了自己的“光明之世”。以“光之影灵”冲刺，她举起阳伞时距离迪米还有数十米之遥，挥下时却已到迪米近前！ 携裹着完整的“火焰风暴”和无尽的冲击力，“光明之世”直奔迪米的胸口而去。迪米想防御或闪避，却已来不及了。 轰！ 迪米闷哼一声，整个人炮弹似的飞了出去，撞在湖边的一块大石头上。他的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出。 …… 少女缓缓逼近。年轻的皇子单膝跪地，用“天穹”支撑着自己的身体。 “站起来，”少女冷然道，“这种程度的攻击还不至于要了你的命，迪米？还是说，你想拖延时间？” 她能感受到，迪米浑身上下澎拜的秘仪力量一点儿也没有减弱。 假意示弱，迪米的计划不外乎两种。趁少女大意时突袭，或者…… 【是他的第五秘仪。】林娜说。 【果真是恢复系……】 迪米此前已经展示了四种秘仪。作为战士基础的“完美之躯”。作为远攻和防御手段的“元素掌控”。作为近战和必杀绝招的“银雪的一切”。以及作为高速移动手段的“瞬空”。 身为战斗的天才，迪米一直在努力弥补自己的弱点。长期停留在青空高级的迪米最多掌握六大秘仪，除了留出了一个空位以备不时之需，他选择的第五种秘仪自然是疗伤的手段。 疗愈的秘仪“涅槃的圣火”。此刻迪米全身上下都燃烧着青色的火焰，他的伤势迅速的恢复着。 “唔……” 调整呼吸，年轻的皇子缓缓站了起来。 难怪想葛布哈特和里昂纳德那样赫赫有名的秘仪战士都倒在她的手下，迪米艰难的想，若非自己有恢复的手段…… 尽管如此，“涅槃的圣火”修复伤势的过程也太疼了。 少女轻轻一笑。 “见识了这种攻击，”她说，“你还要继续打下去吗，迪米？” “我不会再次中招。”迪米低声道。 少女的计策可一不可再。 施展一种法术，最快也要三到四秒。一旦姿势或咒语受到干扰，法术就很有可能失败。以迪米和少女此刻的距离——无论少女有任何异动，迪米都能立即把她拖进近身的肉搏战。 更何况，少女用于施展法术的精神力绝非无穷无尽，依迪米的判断，就算维多利娅是蓝海初级的法师，刚刚的连环施法也足以消耗她一半的精神力。 “你说的也没错，”少女苦笑，“我本不想走到这一步的。” 迪米微微一愣。 “若是过去的我，这就已经算是手段尽出了。不过，对于如今的我来说，战斗才刚刚开始。”少女轻声宣言。 第三十一章 紧要关头 遥远的埃里奥斯法权国。 索利达尔学院。一处地下的暗室中。 学院里最优秀的法师学生都已经被集结起来，在伟大的星河之主弗朗索瓦的指导下，透过冰之凤凰的眼睛，观看远方帝国的一战。 “校长大人……”看着湖上的影像戛然而止，一位胆子比较大的男生怯生生的对着星河之主发问，“请问我们为何要看这场战斗呢？那两人都只是高明的战士，帝国的施法艺术也不甚高明。” 连这种程度的“直播”都能掉线，帝国人还是不要在奥法方面吹牛了，那男生想。 星河之主弗朗索瓦暗暗叹息。他年事渐高，已经很少教育学生了，年轻的学生们也不再能理解他的深意。 “再等一会吧。”星河之主说。 “是。” 施法艺术独步天下又如何？云海级的法师，在战场上还不一定能打赢一个训练有素的普通士兵。弗朗索瓦几乎可以确信，在场的十几名学生都是索利达尔学院的精英，可面对同等数量全副武装的普通武者，率先崩溃的八成是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精英法师”。 低级法师在战争中终究只是“鸡肋”。然则埃里奥斯达到青空级乃至于蓝海级的尊贵施法者，大多从小受到养尊处优的教育，又哪里肯为了国家去战场上送命？云海级法师都是万里挑一的人才了，何况青空级，蓝海级？ 帝国经历了一代人的和平，中间偶有波折，威风仍在。 联邦内战仍频，正当如日中天。 不知不觉间，埃里奥斯俨然成了三大国中最弱的一极。 …… 湖下。 呐，维多利娅。 你说过，要和我展开一场真正的“战斗”而非“比武”。 你确实兑现承诺了……握着手中的“天穹”，迪米露出苦涩的笑容。 他早就预料到了，少女会用奥术袭击自己。但他没有猜到，少女施展奥术并不需要转换人格，而且使用的如此老辣，如此果决。 但即使面对艰难的境地，迪米胜利的信心仍旧没有动摇。要将策略，改为“对兼修近战的法师”而不是“对秘仪战士”吗？不…… 自己损失的精神力和体力已经超过四成。就此展开消耗战，也不见得一定能胜。 速战速决！ 从迪米的表情上读出了他的想法，少女露出无奈的笑容。 “很遗憾，迪米。我不会给你速战速决的机会。我还欠缺一锤定音的手段，不想和你硬拼。对不起了，迪米。” 看着少女手中的东西，迪米的眼睛瞪大了。 …… 数日前。 “维多利娅，”杰西卡挠挠头，“你确定要买……这些？” “嗯。多谢你了，杰西卡。”少女说。 “很贵的啊。就算是我，也拿不到多少折扣，”杰西卡说，“为什么一定要从大陆商会买呢？直接找战法师部队那边……” “因为那样不能匿名啊。你从商会进货再转卖给我，没人知道这些是我买的。” “真不知道你在搞什么。好吧，这桩生意我接了，”杰西卡嘀咕，“好多魔法物品啊……还这么多，袖珍魔法卷轴？这都够武装一支战法师小队了……” …… 少女当然不是要武装一支部队了。 她一人就是一支部队。 她的手中，已然出现了四枚只有小指指节大小的魔法卷轴。这类袖珍魔法卷轴，效果和普通的魔法卷轴无二，成本却翻了几番。 将“光明之世”背在背上，少女向后退却。 【小薇，高速吟唱。】 少女手上的戒指，响起了小薇悠扬的声音。作为不逊色于“黑之使徒”的天才，即使在少女体内，小薇也摸索出了连接云海之法。以卷轴为媒介，她完全可以施展法术。 迪米一个箭步，以“瞬空”蹿到了少女面前。可他再快，还是小薇早有准备的咒语略胜一筹。 一堵熊熊燃烧的熔岩墙壁竖在了两人之间，气势汹汹的向迪米碾去。迪米奋力一剑，“天穹”的剑身上带着寒气，汹涌的冰浪自剑锋挥出，抬手间便抵消了这一招。 说来缓慢，实则时间也不过过去三秒罢了。 【三重吟唱。】 早已和迪米拉开距离的少女，一方面借助背后的火焰之翼高速移动，一方面左手手执两枚，右手手执三枚袖珍卷轴，复杂的咒语从她自己的唇间和幻声戒指里同时吟出。依靠多年的积累，小薇能在数秒之内同时打出三道不同的卷轴，而照抄了她经验的少女则能发出两道。 两人同时施为，也就是说——同时释放五道青空级法术。 七彩缤纷，致命的魔弹之雨。 无形无体，却能将人千刀万剐的风刃风暴。 从迪米身后“包抄”过来的，黑色的泥石流。 第二次炸裂的“烈火新星”。 以及和迪米先前的招法近似，向着迪米缓缓推移的巨大冰山。 蓝海级的精神力催动之下，五大魔法的威力甚至超出了少女战前的预想。 迪米做梦也没有想到：这场战斗尽然会演变成不可思议的“对轰”。 在进行小范围挪移回避飞弹风暴的同时，挥出一道半月形的风元素能量扰乱那些风刃。而大量火球的速度仅仅是比飞弹和风刃慢了半秒，就被迪米身前浮现的同等的火球所击落。最后，迪米再次飞上天空，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了相互对撞的冰山和泥石流。 现在轮到我这边回击了，迪米想。他身后，金黄色、蔚蓝色、火红色、翠绿色，密密麻麻的四色光弹已经重新成型。比对元素的掌控，迪米不认为自己会输给任何法师。只待他一声令下…… 轰！ 迪米身后，一枚火红色的元素能量球突然自行炸开了。然后是第二枚，第三枚……无视迪米的命令，元素们开始了大规模“殉爆”。就连空中的迪米本人，都被爆炸掀起的暴风搞得差点失去了平衡。 有什么东西，正在自己身后，“狙击”自己的元素球。可是，维多利娅明明就在自己视线中，正在酝酿下一波攻势—— “在下面？！”迪米忽然明白了。 凝结为冰的湖面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个诡异的小孔。 “所以我说过了，迪米君。这是真正的战斗。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我在这里一整晚，就是在睡觉吧？” 那是少女预先在湖底隐藏的，总数近百的魔法机关。每一枚机关，至多只能射出云海高级法师程度的魔法飞弹，威胁不到有“净空”护体的迪米本人。但是，干扰召唤出来的弹幕，却是绰绰有余。 “你不会真的以为，秘仪战士在一名法师布置的阵地中，能和阵地的主人对射吧？” 迪米的弹幕被清理的七七八八。少女的弹幕却已经向迪米射了出去。同时施展的五发“飞弹风暴”……论飞弹的密度，足以媲美最开始迪米使用的冰锥之海…… 迪米对自己的轻敌感到后悔。哪怕用“瞬空”闪开，那些飞弹也会再度追过来。 直接斩落弹幕的操纵者！ 呼！ “还不足以压制吗？”避开忽然冲刺到身边的迪米势在必得的一剑，少女皱起眉头。 “那就再加点。” “五重召唤。风元素、土元素、水元素、火元素，‘冥府行者’。重复以上。风元素、土元素、水元素、火元素、‘雷霆之蛇’。” 小山般的元素生物，人形的半透明怪物，浑身上下雷光闪烁的独眼大蛇……通过卷轴，少女随手便召唤出了大量强力的召唤生物。对于局势来说，就是一口气增加了十个弹幕发射点。 此刻少女弹幕的数量和密度，除了皇帝几人所在，几乎占满了整个湖下的空间。迪米能召唤出的最大弹幕量，和少女此时控制的弹幕一比，也是望尘莫及。更何况，迪米一使出自己的弹幕，就会被湖水里的攻击消解。 即使有“瞬空”这样的移动秘仪，迪米也哪儿都去不成——根本无处可躲。 由一人制造的无差别轰炸。此时的少女，正是这般超脱了云上世界常识的怪物。普通的蓝海级，在她面前也唯有恐惧。 然而迪米却心如止水。当一名战士想着和敌人通过云海力量对轰的时候，就已经犯错了。既然如此，就让自己承担这错误的代价吧。 运用身法，从弹幕的缝隙里钻过去。挥动长剑，将脆弱的弹幕斩落。年轻的战士毫无畏惧，就这样正面迎上了四面八方的毁灭之海。 …… “请停止这场战斗吧，父皇，”碧娜低声道，“这已经不算是比武了。” “我知道，”皇帝叹息，“可迪米还没有认输呢。我还不能……” “迪特弗德，你难道以为迪米会败？”丽琴妲皇后忽道。 “嗯？”迪特弗德三世皇帝露出疑惑的神色。难道不是这样吗？现在的维多利娅，已经超出了蓝海初级所能应对的极限了。 “迪米不是不知轻重的人，”公爵说，“如果他觉得维多利娅的做法不合规则，或明白自己不能取胜，他会说的。而他还在坚持战斗。这就说明……他认为自己有胜机。” …… 整个湖下世界都在微微震动。 湖水，已经被弹幕的齐射蒸干了一半。 迪米站在原地。即使是神甲“净空”，也不能在如此密集的轰击下保护他安然无恙。此时此刻，他盔甲的躯体，已经是遍体鳞伤了。 “可以了，‘净空’。” 年轻的皇子一声不吭的解除了“净空”的头盔。他倒是不觉得这场战斗对自己不公平。既然维多利娅能施展奥术，就应当允许她预先布置阵地。而禁止法师使用卷轴，就像禁止弓箭手补充箭矢一样。 “你好像还有余力啊，维多利娅。” “勉勉强强，”少女说，十只外形各异的召唤生物护卫在她身周，“我和小薇、林娜的精神力相互共鸣。也就是说，我们的精神力量储备是正常的三倍。消耗战是没用的。” “原本还指望肩伤能给你制造一点小麻烦呢。” “那个啊。如果我想处理，自然有办法，”少女说，同样解除了“极光”的头盔，对于“净空”“极光”这样的魔法盔甲来说，解除哪一部分完全是主人一念之间的事，“你好像还不打算投降啊？” “如果我是三天前挑战你，”迪米说，额头上鲜血岑岑而下，“我就已经认输了。” “什么？” “当心了，”迪米说，再度举起了“天穹”，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决心的光芒，“我会用我最强的招式来对付你。拜父皇所赐，我终于完成了这一招……不，我还不能完全掌控它。做好准备吧，维多利娅。”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书客居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三十二章 巨龙的回响（三更） 五年前。 帝国南方的一座高山中。 “殿下！”一名侍卫焦急的喊道，“请离开它身边！” “走吧，迪米，”陪在迪米身边的维克托也摇了摇头，“这里没什么好看的。一头垂死的老龙而已。” 这座位于山腹中的洞窟，便是帝国隐秘的“囚龙窟”。去年这头苍老的银龙忽然发疯杀人，被帝国宰相，“缚魔之主”弗雷德里希轻易便擒了来，囚禁于此。 迪米朝两人摆了摆手。 “没事，我只是想和它聊聊，”迪米说，“你们先走吧。我一会就回去。” 维克托和侍卫对视一眼，眸子里均有无奈之色。现在迪特弗德皇弟已经过世，迪米便是排在第一的皇位继承人，怎能如此随意？但迪米主意已定，他们也没法阻拦。 “请您千万注意安全。”侍卫叮嘱道。 “别离它太近了，”维克托说，“宰相大人的‘缚魔之锁’能束缚住它，但若是挨得太近，难免它不会突起一爪……” “我知道。”迪米说。 维克托和那侍卫只得退出。 偌大的岩石洞窟里，只剩下一人一龙。 …… “嗨，巨龙。” 迪米自顾自的坐到了巨龙身旁。好似小山般的银龙头颅和爪子都被黑紫色的锁链锁着，一动不动，只有眼皮微微起伏。 “你该不会还在睡着吧？算了，无所谓。”迪米说。 “人类的孩子，如果你是来聊天的……”巨龙缓缓的发出声音，它浑身上下多数鳞片都依旧光滑，唯有头颅上皱纹密布，“那你可以滚了。” “那若我是你的崇拜者呢？”迪米俏皮的说。 “滚，”巨龙的声音里隐隐有着怒气，“你是来嘲笑我的吗？” “你常年在洞窟内，可能不知，”迪米说，“这世上还活着的龙，却是没有多少了。许多小孩子，做梦都想见到你这样的真龙。” 老龙犹豫了一下。 “但你不是他们中的一员，”它说，浑浊的琥珀色眸子仿佛变得清澈了，“我能看出来，你对我族并无敬畏。” “要是一年前，”迪米平静的说，“我见到你，还不定有多高兴呢。那时候的我跟着父亲，满帝国乱转，就想找到一只野生的龙。” 老龙愣了愣。 “发生了什么，孩子？” “一头黑龙……”迪米轻轻的说，“比你还大一点的，袭击了村庄。我父亲死了。” 老龙发出一声低吼。 “我父亲让我们逃走，用箭射中了黑龙的眼珠。黑龙从空中摔了下来，可我父亲也受到了致命一击，”迪米低下头去，“他们说我的父亲是英雄。他本该活下去的。” “我……我很抱歉。”银龙发出低沉的声音。 “杀死我父亲的，不是你，”迪米说，“那头凶手的黑龙，已经伏诛。” “我……也杀了很多人，”银龙仿佛了陷入了回忆，“有士兵，有女人，也有像你一样大的孩子……” 迪米默默的听着。巨龙的语调里透着感伤。 “你有理由向我复仇，孩子，”巨龙说，声音轰隆，“就像被我杀死的那些人，他们也有父母、兄弟、孩子，他们都有资格向我复仇……” 虽然态度温和，但他恐怕就是为此而来吧，巨龙想。 “我确实憎恨犯下此等暴行的你，”迪米摇了摇头，“可若每个死者的家人都要如此向无关之人‘复仇’，那怕世间将永无宁日。我只是疑惑：为何像您这样高贵、正直的银龙，会像那天性残暴的黑龙一样，犯下如此滔天罪行？” 巨龙沉默了。过了良久，就在迪米以为他不会再回答的时候—— “是时间，”巨龙慢慢的说，“我……不想死。” 迪米默默的听着。 “我……是云上时代，才出生的龙，”巨龙说，“和你们凡人一样，我们的灵魂里，也被铭刻进了注定衰老的诅咒。像你们人类一般，我们也有了寿命的极限。” “人生百年。”迪米说。 便是部分传奇法师可以更换自己的身体，也没听过哪个人类能活到一百五十岁以上的。 “不错，”巨龙浑浊的双眸里有着哀伤，“但我们龙种不同。若是没有诅咒，吾等真龙，天生便没有死亡的概念。便是天地开辟之初便存在的祖龙，寿命悠久无尽，也是长期陷入沉睡。” “可现在你们也有寿命了。”迪米说。 “那孩子，你可知道……我等龙种，此时又有多少寿命？” “呃……”迪米一时间答不上来。矮人和精灵之类的长寿种，这个时代依旧比人类活的略长一点。可原本，他们也只是凡人种族的一类。龙？ “那你再猜猜，我活了多少岁？” “呃……两百岁？”迪米随便报出一个他认为差不多的数字。 “整整九百一十六年，”老龙隆隆的说，“今年距离我从龙蛋中破壳，足足有九百一十六年了。” “这……”迪米愕然，这和他知道的常识不符。 “没什么，”老龙说，“你学的知识是对的，我的寿命也是真的。从一百五十岁开始，我的灵魂就开始变弱了。到两百岁，衰老诅咒的作用下，我的灵魂已经步入了老年期。” “但你还活着。” “我的同族，一个个灵魂衰老到极致，诅咒愈发深入，连思考都无法维持，灵魂完全崩解，那自然算是死了。可是我不服输……我想，只要我不沉睡，一直维持思考，我的灵魂就不至于崩解……” “那需要惊人的意志力。” “吾等高贵的龙种，”巨龙咆哮起来，“意志本就高于你们这些凡人！我坚持了下去，三百年，四百年，五百年……” “你发疯了？” “我的同伴一个个死去，有的是发疯被人杀死，有的是绝望之下选择沉睡自尽。可我还是不愿放弃。我开始研究时间法术，延缓自身灵魂的时间。既然那凡人埃里奥斯都能施展时间冻结，没道理我做不到。” “千年前，那埃里奥斯抓了五头龙，放在都城‘纯白之城’的五道城门口立威，原来不是他抓的？那五龙贪生怕死，主动投靠于他？” “谁知道呢，”巨龙嗤笑，“那五龙我也去看过，它们出生比我还早，却依旧活着。如果我也有类似的法术，便不会……” “但你还是失败了。”迪米淡淡的说。 “我没有失败！”老龙愤怒的说，“最近四百年，我灵魂的时间延缓了一半！还差一点，就还差一点，我就能……” “这就是你袭击村子的理由？”迪米说。 “因为缺乏材料，”巨龙说，“研究越来越难，诅咒煎熬之下，效率也越来越低……我好容易找到一个愿意供养我的村子，可仅仅两代人的时光……” “他们没有按时为你献上贡品。所以你就杀了他们？” “那是我的口粮！”巨龙恶狠狠的说，“那天诅咒发作的格外厉害。我就想，你们连供养我也做不到，那就让我美餐一顿吧，灵魂还可以拿来做研究的素材……” 它忽然不再说话了。过了半晌—— “看来我真的是疯了。”它说，恢复了平静。 “冻结灵魂是传奇法术吧。埃里奥斯说不定还留有那种卷轴。你这么怕死，干嘛不去投靠埃里奥斯呢？” “尊贵的真龙，怎么可能向凡人卑躬屈膝！” “你已经被我们抓来了。” 银龙无言以对。 “你的遭遇我无权评价，”迪米说，“只是我还有一个问题……” “答应我一个要求，我就回答你。”巨龙说。 “什么？你要我放了你吗？” “不，”银龙说，“我想让你……杀了我。” 迪米吃惊的望着它。 “你们‘缚魔之主’的传奇法术，有‘醒神’的作用，”老龙说，“我即使想沉沉睡去，选择死亡，也做不到，只能在这儿无限受苦。我用了太多法子孕养灵魂，我估计，距离彻底撑不住崩解，还需要十年……” “所以你就想让我杀了你？” “我永生无望，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我来说，”老龙说，“宁静的死就是最大的恩赐了。” “真龙全身都是宝。只要你活着，你对我帝国就有用，”迪米摇头，“我不能擅自杀你。” “你……” “看来你……是真的不记得过去的荣耀了，”迪米叹口气，这是它第一次和真龙见面，可结果让他很失望，“既然你不愿意继续回答我的问题，那我走了。我会奏请陛下，尽快结束你的痛苦。” 迪米转身离去。他的确于心不忍，留一头活龙在这里日复一日抽血剥鳞，在一个十三岁孩子眼中确实是残忍了些。但再同情，他也不会对这只失去了往日荣耀的龙擅自发落。 “等等！”巨龙在他身后吼道，“孩子！你究竟想问什么？我也许可以回答你！” 迪米猛地停住脚步。迪米本身对这个问题自身并不如何关心，但这是他生父生前一直挂念之事，既然有机会，他就想问一问。 “你可知道，”他轻轻的问，“寿命悠久无尽，诅咒之下，是否疯癫是必然的结局？” 老龙楞了一下。 “在所认识的同类之中，有没有寿命不亚于你，却未曾像你这般失魂落魄，迷失自我，而是依旧如故的？”迪米问道。 老龙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最强大的传奇龙种，水晶龙、虹彩龙、琉璃龙……十大龙种以外，几乎都和往日的诸神一起消失了，”老龙说，“剩下的十大龙种，天性凶暴的五色龙自不必说，我等喜爱和凡人种族相处的金属龙，或是自然死去，或是和我相近，若说寿命达到两百年以上，又至死不变的，我只认识一个……” 迪米露出惊讶的神情。 “是金龙一族的最后的遗孤。大陆升到云上之后，大多数金龙都随众神一起消失，只有龙蛋之中的它成了世界上最后的金龙。我出生的时候他就成年了，百年之前，它依旧健在，并且就像我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一样，尊贵、理智……” “它限制在哪儿？”迪米露出渴望的表情。 “它走了，”银龙低声道，“死在自己的洞窟里。二十年前我去看他，他趴自己的洞窟里已经不动了，死的很安详。” 迪米呆了呆。 “我懂了，”他低声说，“谢谢你。” …… 当迪米找到那龙的“洞府”，那里早给佣兵公会的冒险者搬空了。 也许，迪米常常想，那头银龙不过是在撒谎。但是…… 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也好。或许这世上，真的存在连时间都无法磨平的伟大灵魂。 在他成为秘仪战士之后。在他成为正式的皇储之后。他依旧不止一次的梦见： 无论经受怎样的挫折，包容一切的，伟岸的金色巨龙立于无尽天穹之上—— ------------------------ “这是……”少女面色微变。 迪米浑身上下爆发出惊人的气势。年轻的剑士眸子中隐隐有着金光闪烁。他的表情温和，却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压力。 【怎么……】小薇大惊失色。 【不可能……】林娜却先一步明白过来，【那是……】 迪米背后——隐隐有着金色巨龙的虚影浮现。 第三十三章 辉光化身 最终秘仪“本尊降临”。埃里奥斯人称之为“真我解放”。 所有传奇秘仪战士，都必然掌握的，第十种秘仪。 将自身的意志和生活方式凝聚为实体，化为自己理想中的姿态，以自身践行其道。纵然千军万马，也不能与之匹敌。 诚如尚未达到蓝海高级的法师，凭着短时间内越级施法的能力，能略窥 《文学少女的异界绘卷》第三十三章 辉光化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四章 双龙的狂舞 数日前。 结束了一天的训练，少女将注意力放到了皇后所说的“本尊降临”上。 【“本尊降临”。只要练成这个，就能成为传奇秘仪战士了对吗？】 【别好高骛远啊……】小薇提醒。 【我也还没谱呢。】林娜闷闷的说。 【我想起来了，在奥卡德记载里，称之为“真我解放”，是古代奥术师的叫法，】小薇说，【直到现在，埃里奥斯人也这么叫。】 【真我吗……】少女喃喃自语，【喏。说起来，林娜，你能练成“本尊降临”的话，你想化身成什么呢？】 【这可不是随便说说就行的。难道你就可以确定吗？】林娜反问。 【非得巨大化不可吗？】 【这种事情不要问我啊！】 少女眨巴下眼。 【算了。那就一条有三个脑袋，半透明的龙怎么样？】 【你……你真敢说啊，】林娜吃了一惊，旋即着起急来，【你没听母后说吗？只要你确信你的理想是这个，你的“本尊降临”必然就是这个！】 【什么玩意？】 【随随便便的设想自己的“本尊”，会让你永远也无法练成“本尊降临”……】 【八成又是古怪的迷信。】少女无奈，【算了，样本太少也没法反驳。】 【你态度认真点好不好？】林娜气鼓鼓的，【这可是你生活方式的化身！】 【我可不觉得我的“真我”能和一种生物划上等号。倘若一切关于本尊的说法都纯属虚构，那我为自己设想一种三个脑袋的琉璃龙“本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 【好啦好啦，】少女意识到自己可能说过火了，【那就当我的生活即为“捏造”吧。】 【你是说？】 【以虚假去捍卫真实，用幻象去肃清恶意。若这能让我和我的朋友们感到幸福的话，纵使被斥为虚伪我也无怨无悔。这样的我，用随口虚构出来的东西作为“本尊”，也没什么不妥吧？】 【等等……】 【重要的是我决定它的方法体现了我的意志、我的道路。这不是最符合秘仪战士观念的做法吗？】 【好吧，你赢了，】林娜终于放弃了，【你说的有道理。三首龙啊……能现出那种“本尊”，也不错。】 …… 从那以后，每一次修炼秘仪，少女都能感觉到，某种此前没有的东西正在从心底涌现。 那是一头龙的幻影。 该不会这玩意真的能做自己的真我解放吧——这样想着，少女向林娜和小薇隐藏了这个秘密。 直到她看到了迪米背后的金龙虚影，她才终于确信。 “三首琉璃龙”。那注定就是自己的“本尊降临”。 不存于世的，尊贵而矛盾的魔幻之龙。虽说是因为“纯属捏造”这种近乎于荒唐的理由而成为了自己生活方式的代表，可那貌似离经叛道却又纯粹无瑕的外形，不正是自己所期望之物吗……？ --------------------- 战斗在持续。 身体再一次和迪米的蹄爪撞击。 少女的心灵澄明如镜。近了，更近了。每一次的重伤与修复，自己脑海中那龙的虚影便凝实一分。 但体力和精神力也在急剧的消耗。最开始还可以借助小薇和林娜的力量，但在两人的精神力都已经近乎告罄的现在，少女修复自己身体所用的，只能是自身的精神力。 大概还能坚持多久？ 是那虚影先化为现实，还是自己的精神力先一步耗尽？ 一次又一次的硬抗迪米的蹄爪，一次又一次的血肉模糊的被打飞。 两次，最多再有两次，自己就无法再修复破损的身体了。可那虚影依旧模糊不清。这样下去的话，来不及。 也许自己从一开始就搞错了什么。 对于捏造之物，细节什么的扔掉就好。不，是所有的细节都现场发挥才好。 再一次被轰飞。迪米所化的辉光龙发出低吼。他能察觉到少女已经到极限了。 差一点。 最后的时刻——只差一步了，怎么可以就这么倒下—— 用自己的生活方式，自己的全部意志，去压迫这个现实……！ …… 嗡—— 曾响起过一次的奇特声响，再一次与所有人耳畔响起。 每个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皇帝、皇后、公爵、宰相……所有人都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少女背后，已经升起了巨大的三首龙虚影。 “真我解放。” 【喂喂……】林娜呆住了。 【真的……做到了……】小薇几近失声。 少女的身形，渐渐变淡。而空中，越来越真实的三首龙虚影用自己的蹄爪，正面迎上了迪米的金色蹄爪。 仿佛陨石撞击般的巨大声浪。光芒四射。感受着手爪的酸麻，辉光龙不得不微微后退。 …… “蹂躏现实吧……‘三首琉璃龙’。” 三个龙头，每个头上都有五个尖角，青色、绿色和金色的眼珠。水晶般的半透明龙身亦幻亦真，隐隐有着七彩光辉在其中流转，双翼如盖，四只蹄爪上缠绕着黑与白的气流。 论体型，三首琉璃龙丝毫不逊色于迪米的无暇辉光龙。少女所化的三首琉璃龙威势同样深不见底，却给人一种难以捉摸的感觉。 “让你久等了，迪米。” …… 皇帝陷入了沉默。眼前的双龙实在是太过于震撼，他听都没听过这样的事。 “弗雷德，”他忽然问道，“以前有过这样的……先例吗？”论历史知识，宰相可比自己宏富多了。 “很少，陛下，”宰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帝国历史上诞生过的传奇秘仪战士不下七十位，但这样的……根本……” 侏儒法师发现自己甚至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来描绘眼前的奇景。无论如何，这一幕注定要载入史册。 丽琴妲在笑，结果却剧烈的咳嗽起来。皇帝连连去帮妻子拍背，丽琴妲这才稍微好了些。 “奇迹。”最后还是公爵把大家心里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总有一天，我也……”碧娜和维克托目光炽热的望着眼前的双龙。 忽然双龙齐声咆哮起来。以双龙为中心，掀起风暴般的气浪。湖水已经被蒸干幸亏在场众人最弱的也是青空高级，才没有酿成惨剧。 “不好！”弗雷德宰相忽然变了脸色，“这个小空间本来是为了容纳一般秘仪战士打斗的！” “把话说通顺，弗雷德！” “双龙加起来，对位面的压迫都快赶上真正的传奇了。这个半位面空间……要崩溃了。” 其实不用他说，大家都能看见，半位面那一成不变的天空，骤然出现了几条黑色的裂缝。 而双龙显然也注意到了。一声雄浑，一声清脆的龙吟，双龙同时向正在破碎的天空飞去。 皇帝、皇后、宰相、公爵等人也同时冲天而起。 第三十五章 传说的战歌 约翰歌特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向湖边的看台。 “西蒙。”他一眼就在混乱的看台上找到了他的小师弟。 “约翰哥，”西蒙说，“你总算来了。我还以为你……” 歌特打断了他：“比武怎么样了？” 西蒙摇了摇头：“不知道。他们说是成像的法术出了问题……” “不需要重复这种一眼就能识破的谎言。说你自己的判断……什么？” 大地再次颤动起来，比上一次还要剧烈。这一回，任凭解说台上的萝泽怎么喊话，人群还是陷入了骚乱。还在观望的人们争先恐后的跳下看台。 咯！ 以皇帝为首，流光突破水面，正是“湖下”的九人直接从湖面下方飞了出来。 “走。”察觉到湖面异常的激荡，飞毯上的莱维毫不犹豫的跟着皇帝等人向岸边飞去。特雷诺和葛萝瑞雅不知发生了是什么事，可还是紧跟其后。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湖水炸开，化作巨浪向四面八方扩散。幸好受惊的人群已经向远处躲避，才没有人被卷到湖水里去，可还是有不少跑得慢的家伙被淋了个落汤鸡。 “看哪！”有人惊呼。 一头金黄色，仿佛光辉所成的巨龙破水而出，直冲云霄。它浑身上下散发出无穷的威严，单单是看一眼，便给人无尽的压迫感。 正所谓“龙威”。在真龙面前，凡人会情不自禁的产生恐惧与服从的情绪。 强者自然能抵抗龙威的压迫，可罗德湖畔成千上万的普通观众，又如何抵御这超自然的威势？在尊贵的“无暇辉光龙”面前，许多人的膝盖已经开始发软。 轰！第二声巨响。 少女所化的“三首琉璃龙”也跃出水面。人们能看清她身上变幻莫测的光华。和迪米相比，少女的龙威更加难以捉摸，也更加凶暴。 俯瞰着下方的无尽大地，两条龙的四个龙头同时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龙威弥漫。 扑的一声，有人跪了下来。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不到十秒钟的功夫，湖畔的人群有半数都对着双龙做出了跪拜的姿势。那是生命层次的差距，所引发的发自内心的敬畏。 只有见过世面的强者，才能勉强抵抗这种威势。 在看到双龙的瞬间，就有强大的秘仪战士明白发生了什么。他们不受龙威的影响，却也对着双龙行礼来表达内心深处的敬意。甚至有人眼中闪烁着泪花。 “‘本尊降临’！”萝泽沙哑的咆哮声在天地间回荡，她才不管这样是不是会泄露“机密”呢，现在重要的是见证这个时刻，“是‘本尊降临’！迪米殿下、维多利娅殿下……做到了‘本尊降临’，他们注定会达到陛下的境界！” 没有人能安稳的待在原地了。法权国的特雷诺和葛萝瑞雅，黑之主的弟子们，佣兵公会的西格和教廷的安瑟伦，“云海之手”的蕾妮和海琳……人们看着双龙的目光，有激动、有震惊、有难以置信…… 萨厄尔法师张大了嘴巴。他虽能抵挡龙威，却不敢暴露身份，伏在地下装作被龙威压制的样子。而远方，透过他的眸子盯着这一切的“永夜法皇”，捏碎了自己手中的酒杯。 从迪米和少女所化的双龙身上，他感受到了一种威胁感。 “帝国，”“永夜法皇”笑了，“看来还没有我想象的那般无聊。再多给我带来一点惊喜吧，迪米，维多利娅。” …… “看来我们被认出了，迪米。”“三首琉璃龙”左边的一个龙头开口，发出少女的声音。 “啊。毕竟，天空才是我们的战场啊，维多利娅。”迪米回答。 “要继续吗，迪米？” “奉陪到底。” 双方同时向着更高处的天空冲去。此刻局面已经化为完全的空战，能抢先一步占领制高点便有偌大的优势。但双方的爬升能力不相上下，一时间竟是谁也甩不开谁。 “吼！”“无瑕辉光龙”直接从嘴里喷吐出金色的冲击波。 “破！”“三首琉璃龙”的三个头颅同时喷出虹光般的光球。 如同星星撞击般的大爆炸，双方的力量却是不相上下。 “再来。”“无瑕辉光龙”接二连三的发出冲击波。但“三首琉璃龙”轻描淡写间便将它的攻击全部击落。 忽然，“无瑕辉光龙”瞳孔一缩。一阵爆炸的烟雾散去，对手竟然从眼前消失了。 “我的感知力还没那么弱，维多利娅。” “三首琉璃龙”从他的背后袭来。“无瑕辉光龙”毫不犹豫的转过身去迎击。 这一下，战斗又重新进入了肉搏战。 今日的帝都郊外，青空万里。可双龙之间厮杀的声音，却如同惊雷。帝都城里，未去观看这场战斗的人疑惑的眺望天边，却怎么都找不到雷雨云的存在。 而湖下的观众们睁大眼睛想看清这场战斗。但他们所能看到的，就仅仅是两道不断相撞的光芒。 唯有拥有强化视觉能力的秘仪战士们和施法者们能看清双龙之间的搏斗，蹄爪交错，在对方的龙鳞上撕裂出一道又一道狰狞的伤痕。萝泽用声嘶力竭的声调解说着这一切。 然而，无论双龙的交手何等惨烈，都到了该划下休止符的时候。 身着金袍的帝皇手执秘仪长枪，踏在罗德湖上。 几分钟前，湖下还隐藏着一个半位面。而现在只余一片虚无。 紧握“天仪”的皇帝，缓缓的向着空中双龙所在的地方上升。双龙的眼中只有对方，没有注意到他。 双龙的较量愈发惨烈。“三首琉璃龙”身上已经有鳞片被抛飞，“无瑕辉光龙”也洒下了自己金色的龙血。就算过去一年，十年，乃至于百年，千年，这场战斗都会被人们所铭记。 是时候了—— “停手吧，维多利娅，迪米。还是说，你们已经听不见朕的声音了？” …… 双龙的动作骤然停住了。 他们并不是听到了皇帝的声音而停手的。他们都感受到了，那股正在迫近的庞大力量。 “本尊降临，”皇帝雄浑的声音在天地之间回荡，“‘苍金驭者’。” 轰—— 正在抬头看天的人们感到疑惑。天是不是忽然变得暗了？不。 天地变色只是人们心中的感觉。在真正达到传奇的“本尊降临”面前，世界也为之黯然失色。 那是一位金色皮肤，面目酷似皇帝的巨人。他是这般庞大，伸出一只手，就能拿住双龙的脖子。他穿着银色的锁子甲，眼眸中隐隐有着苍白色的火焰在燃烧。 “是陛下的‘苍金驭者’。”公爵低声道。皇帝的“本尊降临”乃是古代巨人种中的皇族，每一次呼吸都能掀起一阵风暴。论高贵，绝不逊色于任何一种龙种。 “苍金驭者”的威压，比“三首琉璃龙”和“无瑕辉光龙”加起来还要强大。这次，之前没跪的人也都跪下了。几乎只有青空级、蓝海级的强者们，勉强还能在三大“本尊降临”面前保持站立。 “不能跪、不能跪……”托曼团长抓着栏杆，倒是没有一下子就跪下去。非秘仪战士和施法者能抵挡“苍金驭者”神威的，数千人之中也没有几个。 巨人挡在了两条龙之间。 “停手吧，迪米、维多利娅，”巨人说，“这场战斗已然十分尽兴。你们的力量旗鼓相当，再继续下去，除了两败俱伤，没有其他的结局。就此结束吧……这场战斗，是你们的平局。如果你们想再打下去，就让朕来做你们的对手。” 双龙沉默了一会。 “看来我们不能再打下去了，维多利娅。”迪米遗憾的说。 少女回以一声表示赞同的低鸣。 巨人和两条龙向着地面缓缓降落。地面上，是跪伏在地的人群。 “我帝国还是隐藏着不少强者的嘛。”巨人瞧出有许多站着行礼的人他并不认识，此刻却能完美抵挡三大本尊的威压。 呼—— 三人同时变回人形。少女身上是红色的魔法铠甲“极光”，迪米穿着蔚蓝色的“净空”，皇帝也换了一身鎏金色的宝甲。一旦使用“本尊降临”，衣服早就爆成碎末了，只有随心的魔法盔甲还能依附在身上。 拿着各自的秘仪兵器，三人朝着人群飞去。人们从地上站了起来，欢呼声直冲云霄。 有些普通人还没完全搞懂发生了什么。 可萝泽有些凌乱的解说，还是让他们觉察到了此次“比武”非凡的意义。 这两巨龙，是迪米和维多利娅的化身。 只要掌握这一招，将来就必定超越蓝海级的极限，成就传奇。 大多数时候，只要有传奇存在，国家就不会灭亡。 帝国未来的支柱！ “欢呼海啸啊。”少女头疼。她过去也小有名气，可今天的“出名”和过去显然不是一个级别。恐怕每一个帝国的老百姓，今后都会记住她的名字。 …… “那比武是谁赢了？”忽然，一个负责记录的法师学徒问萝泽。 萝泽眨了眨眼。 严格来说，比武被陛下阻止了，属于中断。中断按无法分出胜负的平手处理。 然而，这场比武的的性质，是迪米对维多利娅的“挑战”。只要挑战没有成功，那就视为挑战者失败。 “不是吧？” 第三十六章 两位穿越者 随着萝泽宣布胜利者是“光明之世”，这次比武终于圆满的画上了句号。 “其实我还是没搞懂，”代少女去赌局庄家那里收款的杰西卡好奇的问，“这场决斗不是平手吗？为什么算维多利娅赢了？” “这场战斗，是迪米殿下在行使自己的挑战权呀，”那庄家唯有苦笑，“只要平局，那就视同为维多利娅殿下赢了。” “呃……”杰西卡不觉莞尔。还有这样的规矩？ 不管怎样，维多利娅这次真的是赚大了。 …… 冰凤凰啼鸣一声，悄悄飞离了罗德湖畔。 而在索利达尔学院中，观看这场战斗的学生们早已鸦雀无声。星河之主摇摇头，离开了。 若是给这些学生更多的时间，他们也会有足够的成长吧。但现在…… 只能期待执政官斯图尔特的计划成功了，星河之主想。至少这样一来，这些年轻人还能继续享受无忧无虑的学生生活。否则…… ---------------------- 当日晚些时候。 浮沙城。 把手中的情报放到一边，尼古拉斯议长露出玩味的笑容。 “那位海威尔公爵的‘远亲’维多利娅……和我联邦的维多利娅道格拉斯实乃一人？”尼古拉斯议长自言自语，“好吧。看来帝国也终于瞒不下去了。” “议长大人？”一旁的侍从小心翼翼的说，“您这是要……”联邦和法权国之间剑拔弩张，难道还要再同时和帝国为敌吗？ “我要为帝国未来的传奇送上一份大礼，”尼古拉斯议长哈哈大笑，“来啊，让小阿恩古斯道格拉斯来见我。吾有任务要安排给他。” 阿恩古斯是伊丽莎白的侄子。也是道格拉斯家族残余的主脉，在奥卡德最后的“族长”。 …… 而在帝国皇宫内。 伊丽莎白道格拉斯的病房中。 一袭紫袍的侏儒法师弗雷德里希宰相缓缓走进病房。伊丽莎白还在沉睡。 是我……错了吗？ “一个永久昏迷的伊丽莎白，对我们控制维多利娅最有利”——早在迪米鲁莽的营救行动之前，宰相就下了这样的判断。为此，他不惜舍弃了自己留在奥卡德最重要的暗子之一，万科法师。 “……罢了。” 宰相抬起手。传奇法师的嘴里念念有词，一个迷蒙的银色光团在他指尖浮现。 “弗雷德。”门外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 “丽琴妲。”弗雷德的动作停住了。他斜眼注视着不知何时倚在门框上的丽琴妲皇后。丽琴妲变回了小萝莉的姿态，可爱的脸蛋上满是笑容。 “你后悔了？”丽琴妲问道。 “有什么后悔不会后悔的，”宰相说，“只是情况有变而已。继续让伊丽莎白昏睡对帝国已没有好处。你会出现在这儿就说明——迪米和维多利娅都已经知道了，对吧？” “啊咧。我可什么都没说哦。猜一猜如何？” “无所谓。是你告诉他们的，还是他们自己想出来真相的，事到如今都已经没有意义。伊丽莎白很快就会醒来。对迪米和维多利娅来说，还有比这更完美的结局吗？” “让伊丽莎白昏睡过去的术式……是之前‘概念剥离’的副产品吧。将‘昏睡’的概念从我身上提取出去，做成了能重复使用的诅咒武器。你还真是喜欢废物利用啊。” “效率的考量。伟大的传奇法术，怎么可能用过一次即废，”宰相悠悠的说，“失去了‘昏睡’能力的你可以用冥想代替睡眠。我帝国也收获了强有力的昏睡诅咒。我们帝国可要感谢你呢，丽琴妲。” 在那一瞬间，宰相感受到了来自皇后的杀气。明明她站在那儿没动，宰相却产生了一种刀架在脖子上的感觉。可很快，皇后身上那让人窒息的气势便烟消云散了。 “看在你主动放弃计划的份上。这次就饶过你。” “当然，我尊贵的皇后娘娘。”宰相说，指尖的光球向着伊丽莎白的眉心飞去。 而丽琴妲皇后已经消失不见了。 宰相苦笑。 仅仅片刻。 结束了让伊丽莎白苏醒的工作，宰相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这世上能让他感到害怕的人不多。黑之主帕拉梅德斯算一个，尼古拉斯议长算一个，丽琴妲皇后也是一个。 那个异界生物，总有一天会和林娜与维多利娅道格拉斯分开使用不同的身体吧。和天真的那两人不同，那位异界生物既不是秘仪战士也不是法师，洞察力更远在两人之上。 恐怕帕拉梅德斯让维多利娅道格拉斯留在她体内，是担心她会扰乱这个云上世界也说不定。 现在看来帕拉梅德斯倒是多心了…… 能同时使用神、奥、秘的异界生物啊。放在二十年前，自己想必会欣喜若狂吧，宰相想。可如今的自己，早已没有那么多棱角了。 “就此放手，也不错。” 也许。 由迪米和维多利娅所掌控的帝国，会比自己和迪特弗德的更好。 …… 五国联盟。安奎尔王国。 被叛军占领的王都已经被奥卡德军攻破。莉洁下了严令，禁止奥卡德军进城掠抢。大军就在城郊扎营。 当夜。 军帐中。 “将军，紧急军情。”一名小校把手里的急报递给莉洁。 “谢谢。”莉洁随手打开。她的表情逐渐严肃起来。 “怎么了，莉洁？”戴着面具的魏从不远处走来。他朝小校使个眼色。那小校当即退出。 “是那些矮人商人。”莉洁说。 内战期间，奥卡德的矮人们采取了中立态度。矮人王封锁了城邦，只和本族人做交易。散居在联邦各地的矮人商人，肆无忌惮的将矮人城邦出产的军械卖给各路军阀。后来尼古拉斯议长得势，他们的交易的对象便主要换成了尼古拉斯议长。 此番，尼古拉斯议长向矮人王派出使节团，要求他履行联邦加盟国的职责向联邦低价提供武器，遭到了矮人王的断然拒绝。矮人王扣押了作为使节的阿恩古斯道格拉斯一行人，矮人商人们也齐声谴责议长的行为“忘恩负义”，扬言今后供给联邦的军械将悉数涨价。 “只凭日薄西山的矮人，”莉洁皱起眉头，“绝对不敢这么公然对抗尼古拉斯大人。他们背后一定还有人撑腰。” “看来，我奥卡德还是有些宵小，对尼古拉斯大人心存不臣之心啊，”魏冷笑，“在背后挑动他们的，恐怕是埃里奥斯法权国吧。” 莉洁摇头：“不说这些了。”五国联盟在奥卡德以西，而矮人城邦在奥卡德东部，相隔万里，无论议长如何发落那些矮人，也和他们无关。 “说起来，这是什么？”魏拿起一旁桌上的小册子。昨天这里还没有这本书呢。 “啊，它是……” “‘图书学’？”看到书名，魏露出惊讶的眼神，“莉洁，你还对这种东西感兴趣？” 那正是少女前几个月写的新书。它终于传到奥卡德了。 “不，”莉洁摇头，“刚刚送来的。这本书的作者，似乎是帝国未来的传奇秘仪战士。以后她或许会统领帝国军，情报又少……” 著书立说的武人不多，但既然有，捎带着备上一本，将来若是对上，也许就能窥探对方的性格。 将面具随手丢在一边，魏随意的翻阅着那本书。他的笑容缓缓消失了。 “这是什么？”他突然脸色铁青的将书扔在桌子上，“这算什么？！” “魏？你怎么了？”察觉魏忽然神色有异，莉洁连站了起来。 魏的表情阴沉不定。有一会儿，他的目光变得十分可怕。但很快，他又恢复了冷静。 真是太糟糕了……魏想。 自己在帝国待了这么久，居然错过了这种至关重要的东西…… “莉洁，”他平静的说，“能帮我收集关于这本书作者的资料吗？越快越好。” “呃……好。”莉洁有点被魏的神情吓到了，一路小跑着离开军帐。 望着莉洁离去，魏的脸上浮现了复杂的表情。 “这分类法绝不是这个世界‘土著’能写出来的东西，”他自言自语，“真想不到啊，这个世界，除了我之外居然还有一个穿越者。” 第三十七章 苏醒 少女和迪米掀起的“风暴”以帝国为中心，向着全大陆扩散。 当日，帝国承认安瑟尔女男爵维多利娅，正是奥卡德联邦的维多利娅道格拉斯。奥卡德官方对此保持沉默。 同日稍晚，奥卡德东部传出矮人王擅杀阿恩古斯道格拉斯一行的消息。 帝国谴责尼古拉斯议长导演了这幕荒诞剧，而作为反驳，尼古拉斯议长宣布矮人王为叛国者，引兵没收浮沙城矮人商人的财产。矮人王拒城而守。 道格拉斯家族此时已无直系的男性继承人。 …… 翌日凌晨，道格拉斯家族在奥卡德最后所剩无几的核心成员，在维多利娅的小姨，和她同岁的玛塞拉“带领”下向议长请辞，议长许之。 同时，奥卡德以帝国庇护奥卡德逃犯伊丽莎白和维多利娅为名，向帝国收取“千金”的“赔偿”，并声明若帝国支付这笔补偿金，此后将不再追缉这对母女。 帝国还价“十金”，以示不齿。奥卡德随之将价格降低到“百金”。双方经过了极为短暂的僵持，最后帝国以“二十金币”这样一个匪夷所思的低价，给了奥卡德联邦一个台阶下，正式换来了对伊丽莎白、维多利娅母女的赦免。 同时，联邦道格拉斯家族的剩余成员举族前往帝国。 舆论认为，这是奥卡德联邦对帝国的退让。联邦在国外与法权国针锋相对，在国内又面临着以矮人王为首的叛乱，实在没有精力开辟第三条战线了。 奥卡德人明白，和维多利娅感情淡泊的普通家族成员已经无法动摇维多利娅留在帝国的决心了。维多利娅却能凭借自己在帝国的高位反过来拉拢他们。 既然如此，还不如给“未来的传奇”做个顺水人情…… 弗雷德里希宰相公开宣布，和迪米殿下比武的“光明之世”乃维多利娅利用道格拉斯家族“祖传秘法”分裂而成的“第二灵魂”，和原本的维多利娅乃“姐妹关系”，继续使用其封君海威尔公爵赋予的“维多利娅海威尔”这一通名。 ------------- 伊丽莎白道格拉斯醒来了。 她的记忆定格在施法者监狱的最后一刻。 自己还活着。身下是温暖的床榻，阳光透过窗户射在她脸上，暖洋洋的。 自己在哪儿？ 女法师的手抚过被褥。她知道自己得救了，但是，也许只是从一个囚笼，进入了一个新的幽闭之所。 然后她抬起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女儿。她穿着一身朴素的红色衣裙，就像母女二人分别时一样。 时间仿佛静止了。 当伊丽莎白的思维重新开始运作的时候，小薇已经扑到了她的怀中。感受着女儿身上的温度，伊丽莎白强忍着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她自由了。 女儿也并没有怨恨自己。 自己终于找回了……失落已久的东西。 这一天，是奥卡德退让后三日。 --------------- 昏迷中的伊丽莎白道格拉斯苏醒，皇帝旋即封伊丽莎白为帝国宫廷法术顾问。 同日，皇帝也正式承认道格拉斯家族为帝国贵族，“光明之世”维多利娅海威尔晋升安瑟尔女子爵，其领地扩大一倍，转封雪瀑城公国内一城堡，并准许在境内再多修建一座新城堡。 “光明之世”旋即将两座新城堡分别封给了本地的豪族梅森先生和从联邦远道而来的玛塞拉道格拉斯为新的男爵。 法师维多利娅道格拉斯小姐不愿统领领地，待她的新身体造好之时，晋升帝国高阶宫廷法师。 自此，奥卡德的道格拉斯家族，改在帝国完全扎根。 …… 整整一个星期，少女的日程表都被各种应酬排的满满当当。和各种大贵族的会面先不说，还有学院邀请她去做演讲。特别是伊丽莎白醒来之后，仅有的休息时间也被小薇用来陪她的母亲。 至于小薇怎么向伊丽莎白解释少女的存在…… 作为蓝海级法师，伊丽莎白当然不会相信“祖传秘法”这样的鬼话了。开玩笑！她就是道格拉斯家族的族长，自己怎么不知道这回事？ 但出乎少女的意料，伊丽莎白十分痛快的接受了女儿有了个“妹妹”，自己多了个干女儿的事实。 伊丽莎白的确感激少女帮女儿度过了许多危机。小薇的境界非但没有被耽搁，反而跟着她一起不可思议的暴涨到了蓝海级，连法权国的“黄金一代”们也望尘莫及。 伊丽莎白对此当然极为欣慰。 这位女法师现在对万事都看淡了很多。少女还不太习惯管她叫母亲，她并不是很放在心上。至少这个待在女儿体内的外来意识彬彬有礼，和粗俗的帝国战士们大不相同，对自己和女儿也充满善意。 对现在伊丽莎白来说，女儿将来能时常陪在自己身边，这便够了。 …… 和少女一样忙碌的还有迪米。他倒是早已习惯了这种忙碌。年轻的皇子真正所烦恼的，是另一件事。 他原本计划在比武结束之后就向少女告白。结果，当天他根本没有找到能让两人独处的机会。而当宰相宣布维多利娅双重意识的“真相”之后，迪米才猛然反应过来…… 少女体内都还藏着一个小薇和一个林娜呢。 哪有当着对方“妹妹”和自己妹妹的面告白的？ 这种事情，单是想象就很让人抓狂了好不好？！ 更不用说，自己比武都“输掉”了。 迪米已经创造了一个秘仪战士领域的历史，他可不想创造笑话领域里的另一个…… …… 月色正浓。 少女醒来了。 自己怎么会在这个地方？还有，自己怎么穿着这种衣服？ 眼前是皇宫里的一间客房。 微风拂过，从庭院里传来淡淡的花香。 少女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她此时穿着一间黑色白嵌边的华丽洋装，黑色长袜和高跟鞋，甚至还绑上了束袜带。 没事穿得这么可爱做什么？ 【……】 林娜和小薇齐齐进入了冥想状态，任凭少女心灵传音，也仿佛在那入定一般。 这两个家伙……就知道恶作剧。 少女自然清楚，这是林娜和小薇绞尽脑汁，在为自己和迪米创造独处的机会。 迪米对少女的心意她们哪里看不懂？无奈少女就像一个怎么试探都无动于衷的榆木脑袋，林娜和小薇只好利用她宝贵的休息时间，稍微“引导”一下。 如果少女再多睡十五分钟，毫不知情的迪米就会来到这间客房。而现在嘛…… 少女蹑手蹑脚的溜了出去。 你们的心意我领了，不过你们两个啊，还是不够了解迪米君。你们要助攻的话，与其打扮的花枝招展，不如相约出城打怪。当然，先打扮的花枝招展，再相约出城打怪也不坏。 君不见，每天有多少贵族女孩在迪米面前跑来跑去，迪米君就当没看见？和他共事的年轻女性秘仪战士也有好几位，他不是也就这样？ …… 少女自然明白迪米的想法。 但是……少女自己却感到困扰。 一方面，隐藏自己曾经的男性身份，以女性的身份追求其他女子固然会让少女觉得内心有愧。另一方面，在少女心里，自己现在贸然接受其他男性的感情，也构成了一种对对方的欺骗。 这也许是自己的一种傲慢吧…… 迪米那样出色的男孩，理应拥有一个优秀而完整的女性作为伴侣，少女忧郁的想。 前世的自己，拒绝了那个女孩的主动告白。对双方而言，这都是巨大的痛苦。 少女不想再给任何人带来痛苦了。 若是设计好一个场景徐徐引导，向他如实相告……见鬼，万一小微和林娜瞧破了就糟糕了。几个人性格不同，如果可能，或是分体之后分别说明或者隐瞒，或是努力等待一个更好的机会，少女希望自己能设计出更好的处理方案。 还需要时间。一定有解决问题的办法。 …… “维多利娅！”忽然，她背后响起一个声音。 </br> </br> 第三十八章 请求（本卷终章） “还是说，你现在更喜欢我叫你……异界生物？” “随便你怎么叫。”少女看都不用看就知道那是歌特。 自己笔下小说的男主人公。 灰袍法师从远处的角落里走了过来。 不知为何，歌特显得相当疲倦。 “小薇和林娜都睡了……”歌特点头，露出满意的笑容，“陪我走一走吧。” “你要做什么？”少女的警惕的问。这人的盘算不能不防。 “没什么，”歌特摇了摇头，“我将离开帝国，但还是有些事情需要交待。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叫迪米君一起来。” “真是可疑……”少女嘟囔。 …… 两人走在皇宫的走廊上。 “恭喜你达到蓝海级，维多利娅，”他说，“我没赶上比武的开头，但看了结尾。‘三首琉璃龙’……很了不起。你和迪米殿下，今后会被誉为帝国的双壁吧。” “反正你早就到达蓝海级了。”少女懒洋洋的，对这位世界第一天才法师的恭维不感兴趣。 “哦……我是有些奇遇才走到这一步的，”歌特说，“当然你也一样。我得提醒你，你的进阶速度太过急躁了些。这样会导致基础不扎实的。如果不是你领悟了‘真我解放’，我怀疑你永远也达不到传奇。” “你……” “就算是这样，你分心于神、奥、秘三道，将来的进步速度也会逊色于迪米殿下。正常来说，你想要达到蓝海高级，进阶传奇……唔，少则十年，多则二十年吧。当然，将来靠着更强的自我治愈和龙身施法的手段，你还是能比迪米殿下强，但你们真打起来，他要走，你也拦不住。” “你大晚上就是专程来打击人的吗？”少女怒道。 “当然不是。事实上我是有个建议想对你讲。” “到底是什么？”少女注意到今天的歌特有些急躁。 “你是一个善于创造奇迹的人，维多利娅。尽管我判断你十到二十年才有可能达到蓝海高级，但或许你又缔造了什么伟业，一两年内就做到了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 歌特转过身来。月光下，这位世界的主人公满脸疲态，浑不像一个十九岁少年的表情。 “以第六黑之使徒，‘群星之星’约翰阿尔弗雷德歌特之名，”歌特的声音带着异样的郑重，“我建议你——如果有晋升蓝海高级的机会，不要这么做。” “等……” “请停留在蓝海中级。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去成为蓝海高级和传奇。这是我的建议……不，是我的请求。就算我……求你了。” “歌特。请告诉我，”少女早就察觉歌特的状态此刻不对劲了，此刻不仅焦急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求我？你又何必求我？为什么不可以晋升？” “不仅是你，”歌特说，“如果你能说服迪米、林娜、说服我的师兄弟他们……请务必这么做。哪怕能多说服一个人，维多利娅，你也要阻止他们达到蓝海高级。” 少女陷入了沉默。蓝海高级对她来说就等同于传奇。就算是突然让她不晋升，她也…… “告诉我，歌特，”半晌，她缓缓的说，“为何是我。这种事情你完全可以去找克利夫，找西蒙，甚至找莱维商量。我对你来说，也是难以信任的一类吧？为什么，你反而把我和迪米君排在其他人之前？” 歌特脸上闪过一个狡黠的笑容。 “大师兄和莱维就罢了。维多利娅，你和小师弟有这么熟吗？” “呃……”少女猛地捂住嘴巴。忘记了。自己应该“还不认识”西蒙才对。 自己可是比任何人，都熟悉“黑之使徒”们啊……！那可是，自己亲手创造出来的角色们……！ “我明白，你知道许多秘辛，甚至我不知道的事情，”歌特平静的说，“我……不问你是怎么知道的。任何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你一直努力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我。” 少女沉默。 “我不会去打探你的秘密，”歌特接着说，“因此，我希望你也不要猜测我为何提出这种建议。可我希望你能记住……” 歌特顿了顿。他似乎有些感伤。 “我，约翰歌特，以我全部的生命发誓，绝不会陷害你们，也不会坑害任何无辜之人。不晋升到蓝海高级，对你，对我们所有人……都有好处。” “我知道了，”少女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我会认真考虑的。只是我还有唯一的一个疑惑。为何你不亲自找其他人说明这事？” “你觉得他们会相信我吗？” “当然。你可是主……这世界主人公般的人物，你的朋友都是这般信任你，”少女说，反正歌特也知道她有特别情报来源了，她说话也就随便了起来，“还有林娜、蕾妮、梅丽雅、芙兰她们，都是把全副的心思倾注在了你身上。像你这样‘受欢迎’的人，全世界也只有一个哦。” 歌特摇头一笑。 “我？”他说，“别逗了。我又不是故事的主角。如果有作家想把我们的故事改编成小说，那主角也是你或者迪米这样的人，绝不会是我。我不会成为主角，这是我的命运。” 少女张了张嘴。这算什么？ 你确实是世界的主人公啊。唯一的主人公！ “我觉得，”歌特说，”前日的你和迪米殿下，才是真正的‘主角’啊。如此耀眼，如此受人爱戴。” “呃……”少女哑口无言。 “我天生喜欢低调，”歌特温和的说，“而真正的英雄，必须敢于立在人群的正中央。像迪米兄，或是你这样的人才适合这个位置。我呢，在幕后做一个小小的配角就好。” 少女真想冲过去给他一拳。但是，她也心知肚明，站在歌特的立场上，他说的并没有错。他并不是自己愿意当主角才成为主角的。恐怕当年自己的作品人气欠佳，和主人公特殊的个性也有关系吧。 也许。从自己穿越的那一瞬间起，这个世界的命运就已经改变了。没有什么天定的命运，世界只会是以自己的节奏奔流向前。 “那就只有祝福你了，歌特，”少女说，“你的忠告，我谨记在心。” 歌特笑了。 “谢谢你，维多利娅。”他说，转身离去。 “你现在到哪儿去？”少女喊道。他一定还有话没有说完，但自己也没办法撬开他的嘴。 “去锻炼，”歌特回过头，给了少女一个出乎预料的答案，“看了你和迪米的战斗，我也很想锻炼下武技了。” “你……” “我偶尔也会这样的啦。”歌特说，迷离的月光下，他的表情仿佛又变回了原先充满自信的“群星之星”。但是，当他逐渐消失在少女视线里时，他的背影又显得更加瘦削而孤独了。 “一切都拜托了……”歌特喃喃自语，“维多利娅，迪米。” 第五卷后记与第六卷预告 惯例的唠叨几句。 首先，当然是道歉。因为亲人住院，这段时间家里一直处于比较忙乱的状态，一些存稿的检查不够周到，导致错别字和病句增多，希望大家谅解。 第五卷在最初的大纲里一开始是和第四卷一起的，后来我发现这段剧情不应该匆匆结束，拆分成了第四卷和第五卷。很遗憾没能让迪米君的心愿立即收到完美的结果——不过个人以为，他孜孜不倦的努力还是多少取得了一些成效。我时常忘记这俩人其实只认识了几个月而已== 少女的三首龙，造型上让人想起青眼终极龙，不过它的设计灵感却和青眼无关。魏的世界是枯槁、无趣的，是只有黑白灰的三色世界，而“永恒之血”在这方面走得更远，没有记忆的他除了莉洁，他的世界几乎没有一抹亮色。 少女的龙形态，除了手爪上的黑白残余，体内已经产生了淡淡的彩色。而“永恒之血”如果练成本尊降临，恐怕会是和少女形态相同，颜色相反的状态吧。 世界并非非黑即白，还有难以断定的灰色。然而，仅仅意识到这一点是不够的，区区三种颜色，无法概括这色彩斑斓世界的全部。 本书的三个重要男性角色，迪米、歌特、永恒之血，性格截然不同。某种意义上说，他们的个性也代表了他们身后的势力和国家。迪米是一个“可爱”的大男孩，出身高贵却为人谦逊、行事正直而又不迁腐。相比之下，歌特的性格就更为复杂。 在云上》里，面对自己“万花丛中过”的质疑，歌特曾说，自己会让所有人都得到幸福。当时的读者，基本都把这话当做了水晶宫宣言了。而现在，在下一卷中，我们会看到，他这话背后隐藏着的到底是什么。 说到底，他是天底下一等一的搞事男== 而魏也在行动。了解到世界上还有另一个穿越者的“永恒之血”，在下一卷中也会试着展开自己的计划。 说到底，少女、迪米、歌特、魏，他们都有各自都有着自己的心障。如何迈过心障向前，是故事的主轴之一。本书不是那种童话般的奇幻文，但至少，我希望到了结尾的时候，经历艰险之后，几位主要角色脸上都能露出幸福的笑容。 本书进度已经过半。明天正文的连载惯例休息一天，我会把外传帕拉梅德斯的七杖之歌》可以发表的部分作为免费章节发布。之前已经发了一段在书评区，但是感觉还是连上其他几节一起发布比较好。这是一部“书中书”，模仿了魔兽70的神器研究笔记，表面上在讲解黑之使徒们几根法杖的来历，但也补出了其他一些秘辛。当然，剧中剧的形式，代表它们可能带有某些立场偏向的叙述，敬请大家按自己的想法辨别。 第六卷的标题……好吧，请容许我这里先卖个关子。 那么，大家明天见。 【免费】【外传】帕拉梅德斯的七杖之歌 注：本篇带有“剧中剧”性质。 据传出自一位定居于黑色浮空城的埃里奥斯史官之手。 然而，无人晓得他为何知道这如此多的秘辛。 *************** “帕拉梅德斯先生将他的七柄神器法杖传给他的七位学生。 黑色浮空城的无尽权柄和智慧凝聚于此。 愿荣耀归于帕拉梅德斯先生，伟大的黑之主。“ 阿坎瑟斯之杖 acanthus 【“宛如长钉。”】 在当世已知的强大法杖之中，最神秘，也许是最恐怖的便是阿坎瑟斯之杖。伟大的黑之主帕拉梅德斯铸就了这柄长钉般的奇异法杖，却用一个毫不相干的名字称呼它，企图掩饰它的真正力量。 在云上时代开启之时，伴随诸多神灵的消逝，无底深渊支离破碎，盘踞于此的恶魔们也失去了自己的大部分力量。意识到自己终将堕为凡物的恶魔领主们陷入了恐慌，其中一些神通广大的恶魔领主施展了本不应在这个时代出现的伟大魔法，将自己封印于静止的时间流之中，妄图以此逃脱死亡的命运。他们成功了……几乎成功了。 两千年的时光过去，残存的无底深渊也逐渐崩坏。其中一位恶魔领主的宫殿，在混乱的空间流中和主位面重合，成为了主位面的一部分。他的所有部下早已化为乌有，只有被冻结于静止时间中的他一息尚存。他完全不清楚外界发生了什么，不清楚自己宫殿那巍峨的大门已经处于凡人的注视之下。 长久以来，许多冒险者甘冒危险进入龙眠山脉寻找宝藏。随着那里的遗迹逐渐被人挖掘一空，只剩下断壁残垣，很少有强者再涉足这块荒僻的土地。但近日来，时常有商队在山中遭遇可怕的风暴，而当风暴过去之后，他们便会被传送往大陆的其他角落。此时尚没有人知道，这正是空间流混乱的结果。最终，北方的法权国和南方的帝国派出一支联合调查队，试图查明其中的真相。 “我们在龙眠山脉里走了七天七夜，终于找到了那一处遗迹的所在。我们每一个人都非常激动，却不知道在前方等待我们的是造物者遗留的奇观，还是将我们悉数吞噬的恐怖恶魔。” ——新历964年，法师学徒约翰帕拉梅德斯的手记 “在这次骇人听闻的恶魔复苏事件中，只有帕拉梅德斯一人幸存。据帕拉梅德斯的证言，他的老师，大法师詹恩牺牲了自己，给了那头远古恶魔重创，帕拉梅德斯亲手给了恶魔最后一击。现在法师议会正在评估帕拉梅德斯撒谎的可能性。一旦确认帕拉梅德斯的诚实，帕拉梅德斯就将被释放。” ——新历965年，埃里奥斯关于恶魔复苏的调查报告 帕拉梅德斯讲了实话，但也没有。调查队不慎唤醒了封印的恶魔，而在老师试图杀死恶魔却功败垂成之后，帕拉梅德斯的确发挥了不可思议的潜力，杀死了奄奄一息的恶魔领主。但他告诉人们，恶魔的尸体在死后化为灰烬散去，这是纯粹的虚言。他从恶魔身上拿走了一件他认为最重要的物品：一滴心头血，然后焚毁了尸体的其他部分。他小心翼翼的珍藏着这滴恶魔之血，以期未来能够利用它。他很快明确了自己的目标：将它“铸造”成一把所有法师都梦寐以求的强大法杖。 为了铸造法杖，帕拉梅德斯寻找一种能完全承载恶魔之血力量的材料，这一找就是二十年。最后，他把目光锁定在了一块同样来自云上时代之前的天外陨铁上。帕拉梅德斯认为，这块陨铁的性质和恶魔之血完全契合，只要将两者融为一体，完美的法杖便即刻诞生。只有一个唯一的困难横亘在帕拉梅德斯面前，那就是这块陨铁的分量实在太少，远远不足打造成一柄权杖。 最终，帕拉梅德斯决定把决定权交给命运。他融化了陨铁，将之与恶魔的心头血相互融合，并将自己所知的最强咒术魔法融入其中。相传，法杖铸就之时，一个可怕的，雷霆般的声音在埃里奥斯上空回响。只有帕拉梅德斯本人知道，那是恶魔领主的心跳声。而当一切尘埃落地，法杖最终成型之时，帕拉梅德斯几乎惊呆了：他铸造出的根本不是什么法杖，而是一柄数尺长的黑色长钉。 有一件事毋需质疑：这柄黑色长钉虽然古怪，确实是施展咒术魔法的利器。帕拉梅德斯隐藏了它的真实材料，并为它起了一个毫无关系，颇具迷惑性的名字：阿坎瑟斯之杖。帕拉梅德斯拥有很多强大的法杖，唯有阿坎瑟斯之杖他从来没有使用过，连一次试用都没有。这把恶魔之杖被藏匿了起来，静静的等待着它命中注定的真正主人。 ---------------------- 斯卡鲁，死者的呢喃之杖 skull 【“杖头仿佛笼罩着蒙蒙雾气的髑髅。”】 除了伟大的帕拉梅德斯本人，没人知道这柄法杖的真实来历。有人说，它是帕拉梅德斯用一位恶魔领主的头盖骨制成的，帕拉梅德斯在少年时亲手击杀了这位恶魔领主；也有人说，这柄法杖的骷髅杖头是那位恶魔领主的财产；还有一种说法，帕拉梅德斯暗算了自己的老师，声称是恶魔领主所为，却把老师的头骨制成了这柄邪恶的法杖。这些说法也许全部是假的，只有一点毋需质疑：这柄法杖是全世界最邪恶的魔法物品之一，它的每次出现都注定掀起可怕的灾难。 相传黑色浮空城尚未建立之时，帕拉梅德斯曾邀请纯白之城的后辈们前往自己的藏宝库，在那儿展示自己的收藏。十分偶然的，一位年轻有为的法师在宝库里发现了一枚诡异的骷髅头，骷髅头上笼罩着一层灰蒙蒙的雾气。 “帕拉梅德斯先生，”他问道，“这是什么？” “你不应该知道，”帕拉梅德斯回答道，“请不要碰它。它和你没有关系。” 帕拉梅德斯轻率的回答反而激起了这位学徒的好奇心。而这正是斯卡鲁之杖所引发的第一个悲剧。 “潜入藏宝库的窃贼，已被证实年轻的学徒鲁道夫。关于他的死因，我们认为，是他接触了宝库内某种极度危险的魔法物品，却又没有做好防护措施的缘故。至于在宝库内藏匿致命违禁品的原因，我们会进一步问询宝库的主人。鲁道夫剩下的尸体——他的白骨——将就近在纯白之城的墓园里下葬。” ——新历977年，埃里奥斯关于某起死亡事件的调查报告 为了防止悲剧重演，帕拉梅德斯决定抑制骷髅头的力量。他给骷髅头加了重重封印，然后将它嵌在了木制的杖柄上，他以为这样那些粗心大意的人就不会碰到它。 帕拉梅德斯错了。他命令一位忠诚的仆人把新生的法杖放回藏宝库中。这位仆人从帕拉梅德斯手中接过法杖，身体瞬间化为森森白骨，如同几年前的鲁道夫一样。 只有得到法杖认可的人才能碰触这把灾厄的法杖，帕拉梅德斯花了很长时间才意识到这一点。 长期以来，整个黑色浮空城只有两人能够活着碰触这柄法杖：伟大的黑之主帕拉梅德斯本人，和他同样狂放不羁的学徒彼得克利夫。 然而，克利夫已经有了一柄称心如意的法杖。于是，他决心为斯卡鲁之杖也寻找一位合适的主人。克利夫相信，斯卡鲁之杖的主人会和自己一样，成为老师的左膀右臂。 有超过二十名自视甚高的法师学徒参与了克利夫的选拔。在一座偏僻小国的庄园里，克利夫把他们聚集起来，告诉他们，他正在为老师创造的新法杖寻找一个主人。参与者们并不知道，自己在参与一个可怕的死亡游戏。 参与者们在大厅里静静等待着。当克利夫念到他们的名字，他们便走进一侧的小房间，克利夫和斯卡鲁之杖在那儿候着他们。克利夫请他们拿起法杖，然后便望着他们在巨大的痛苦中化为骷髅。克利夫隔绝了声音，外面等候的人听不见受害者的惨叫。然后，克利夫就若无其事的请下一个人走进房间，直到最后，再没有候选者存活。 “我看着克利夫大人从屋子里走出来，手里拿着那柄法杖。我忽然意识到，我如果想让安德烈成为法师，这就是我最后的机会了。于是，我带着安德烈向克利夫大人跑了过去，请求他准许安德烈跟随他学习法术。克利夫大人说，如果安德烈能够挥舞他手中的法杖，他就答应我。安德烈照做了。安德烈从克利夫大人里接过那法杖——我觉得它没有我想象中的重——挥了一下。克利夫大人露出震惊的表情，然后告诉我说，他合格了。” ——卡尔瓦多斯先生晚年对来访者的讲述 就这样，安德烈卡尔瓦多斯，一个目不识丁的佃户的儿子，成为了斯卡鲁之杖的主人，伟大的黑之主帕拉梅德斯的学生。没有人质疑帕拉梅德斯和克利夫的选择，能举起斯卡鲁之杖，这本身就是无可置疑的力量。 在所有魔法中，安德烈唯独醉心于死灵魔法。他也很快证明了自己是死灵魔法的天才。 “第三十七日：他来了……我又一次听到了那声音。活下的人越来越少了。下一个会是我吗？我们现在相信那是死神的歌声，而我们能做的就只有祈祷。万能的造物主啊……请您宽恕我们的罪孽……让我们的灵魂在死后得到安息……” ——一位无名的士兵的日记，掉落在战场上。猜测其主人已经被转化为亡灵生物。据说，安德烈卡尔瓦多斯在这场战斗中手持斯卡鲁之杖，一人毁灭了一支军队。 巨大的成就很快让安德烈变得傲慢，他当时甚至没有发现，自己并没有掌握斯卡鲁之杖全部的力量。最后就连黑之主帕拉梅德斯本人也对安德烈感到失望。 我们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为何斯卡鲁之杖最终抛弃了安德烈。究竟是这柄有灵智的法杖主动放弃了主人另觅新主，还是帕拉梅德斯主动收回了安德烈对法杖的控制权，一切都不得而知。就结果来说，安德烈侥幸活了下来，斯卡鲁之杖却失踪了。 全世界的法师们对这个结局感到惊讶。连安德烈这种天生的死灵师都失败了，难道这柄法杖注定不会有真正的主人吗？直到斯卡鲁之杖的命中真主出现为止，这一度成为了定论。可惜，在法师的世界，从来就没有任何“定论”…… -------------------------- 永夜权杖太阳权杖 helios 【“永夜降临。”】 赫利俄斯，太阳神的光辉之杖，在云上时代，众神陨落之后，这把权杖无尽的光芒也随着熄灭。现在，它的光芒又被点燃，没人知道它是否又会化为永夜。 太阳的兄弟和友人为他塑造这柄权杖的杖身：月亮采集了宇宙中最珍贵的玉石，群星的祝福化为无暇的珍珠，河神和海神淘尽了其中的杂质，工匠之神亲手按照艺术之神的设计开炉铸造，魔法之神为其注入众神最强的魔法，其余的善良众神每个都献上了自己了祝福。 最后，伟大的太阳亲自完成了他的权杖。他从地面上捡起一块普通的石头，这块石头瞬间就大放光芒，璀璨夺目，好像太阳自己一般。太阳将它安装在权杖的顶端，并宣布他会把这权杖赐给自己人世间最虔诚的信徒，持有他的人将会得到自己永恒不灭的祝福，在地上代行太阳的权威。 大灾之后，大陆仅剩的三分之一从海面上升起，直达无尽云海之上。从那时起，幸存的人们就失去了和众神的联系，是为云上时代的开端。也是从那时起，威力无比太阳权杖逐渐失去了自己的神力，从神器变成了一件普通的魔法物品，却依旧压倒性的强大。 太阳的神殿仍旧珍藏着它。 数百年过去，崇拜造物主的新教会兴起。他们信仰传说中伟大的创世者，在大灾之中拯救了凡人世界又赐予施法者们云海的神上之神，而云海也代造物主回应了他们的祈祷，赐予了他们真正的神术。 渐渐的，失去神术的众神神殿变成了无人理睬的异端邪说，古老的众神被视为比人类强大的普通生物。大多数神殿自然的走向消亡，只有少数最顽固人不愿意放弃。 疯狂的教会信徒们冲进太阳神殿。最后一任太阳的祭司，高高举起手中的太阳权杖，诅咒眼前亵渎神明的每一人。无数的石块打向这位羸弱的老人，权杖从他手中滑落。从那时起，权杖顶端那红彤彤的晶球就失去了光辉，染上了纯粹的黑色。 “教会的牧师来到这个边远的小镇，旋即被眼前的惨剧惊呆了。一些人死了；还有一些人虽然还活着，却也生不如死。他们的皮肤变成了黑色，承受着巨大的苦难，哀嚎着让别人杀死他们。没有已知的神术能治愈他们的诅咒。即使他们选择自我了结，或者别人刺穿他们的脑袋，他们的肉体也会在极度痛苦中再生。这一直持续到他们的理智彻底崩溃，灵魂化为虚无，痛苦才宣告终结。” ——教会卷宗，云上旧历395年 当时的教会对永夜权杖束手无策。教皇不得不和当时最著名的法师联手，施展最强大的奥术和神术将它封印起来。他们相信，只有无所不能的时光能削弱权杖的诅咒。 这一封印就是上千年。 “我几乎无法想象，拿在我手上的就是古老的永夜权杖，或者说，太阳权杖。看来频繁的空间震动把它从封印里解放了出来。我仍然能感受到它身上诅咒的力量，但只施展了青空级的防护法术就勉强能抗下了。看来，和其他神器一样，时间也冲淡了它的影响。我和范恩讨论了一下，我们有信心不依靠教会就净化这把权杖。它将成为我们最强大的法杖之一。” ——星河之主弗朗索瓦的笔记 无论如何，埃里奥斯对永夜权杖的净化取得了成功——至少是表面上的成功。但它的力量依旧不稳定。 在法权国的年轻一代中，只有帕拉梅德斯能驾驭权杖的力量。在帕拉梅德斯手里，权杖狂暴的破坏性冲动被抑制，变成了一把特别适合施展防护系法术的温和法杖。后来，他又把权杖转赠给了彼得克利夫，他的第一个弟子。和帕拉梅德斯相比，克利夫在弱小时就获得了权杖，这让他和权杖的联系较之老师更为紧密。 “范恩和弗朗索瓦对永夜权杖的净化是失败的。它的诅咒——隐藏在外表的光辉之下，腐蚀着彼得的灵魂。彼得最近的奇怪转变，毫无疑问是受到权杖的影响。 没有已知的手段能拯救彼得的灵魂。也许灵魂二分法值得一试。” ——黑之主帕拉梅德斯的手记 最终，彼得克利夫分裂成了两个人，性格正直的“尽头之日”，和邪恶冷酷的“永夜法皇”。黑之主也对权杖本身进行了改造。当克利夫正义的人格占据上风，权杖就是光明万丈的太阳权杖，而当邪恶的人格占据了身体，权杖就化为诅咒和困难的永夜权杖。 后来，碧空之主范恩和星河之主弗朗索瓦等人联手把克利夫人格的邪恶面驱逐出了他的身体。范恩和弗朗索瓦都很奇怪为什么黑之主帕拉梅德斯不早这么做，并将之作为黑之主的罪状之一。从此，权杖就一直保持在光明的形态下，至少到目前为止是这样。 ------------------------- 西格蒙德之杖 sigmund 【“元素之力涌动。”】 时而是火焰，时而是冰霜，时而是风暴，凝聚的元素能量这柄法杖石制的杖头上跳跃。西格蒙德之杖是元素与变形之杖，也是两位传奇法师——范恩和尼古拉斯——的友谊之杖。从帝国到联邦再到法权国，西格蒙德之杖在众多法师之中流传，等待着命中注定的主人。 西格蒙德之杖为奥卡德联邦的杰出法师西格蒙德在葛雷克熙亚帝国境内的一处遗迹里所发现的，以发现者的名字命名。但只有到了他的后辈尼古拉斯手里，西格蒙德之杖才发挥出它真正的力量。 西格蒙德有一个学徒，贝诺索斯。西格蒙德待他就像是对待亲生儿子一样。 为了让爱徒扬名立万，西格蒙德想了一个办法。他把他最宝贵的法杖放在一处峭壁的顶端，然后设下重重魔法障碍保护它。最后，大法师向学徒们宣布，谁能冲破阻碍得到法杖，谁就能成为自己的继承人。 在西格蒙德看来，除了杰出的贝诺索斯，其余学徒根本无力取得法杖。 学徒们一个个上前尝试，却无一例外的失败了。有不少人死在了试炼途中。最后，只剩下尼古拉斯和贝诺索斯。 狡猾的尼古拉斯知道，老师西格蒙德偏心贝诺索斯。他决心让老师为自己的傲慢付出代价。 “尼古拉斯开始攀登峭壁，风、火焰和雷电的力量开始阻碍他，但尼古拉斯只是叱责它们，它们就乖乖退去了。紧接着，许许多多的生物，包括有翼的蛇和生着利爪的蝙蝠，一拥而上围攻尼古拉斯，可尼古拉斯只是用他鹰隼一样的眸子扫过它们，它们就落荒而逃。没有任何阻碍能难倒尼古拉斯，他就这样潜入了峭壁高处，我们看不到的雷云之中。” ——一位学徒的日记 除了掌控试炼的西格蒙德本人，每个人都以为尼古拉斯是在试炼的最后关头失败了。其实不然。尼古拉斯已经走到了法杖近前，却没有拿起它。 尼古拉斯的做法赢得了西格蒙德的好感。他认为尼古拉斯清楚自己的心意，主动把法杖“谦让”给了贝诺索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正是尼古拉斯设下的陷阱。 “贝诺索斯也开始攀登悬崖。风、火焰和雷电也开始缠绕他，却伤害不了他。这时候，那些神奇的生物开始攻击他。贝诺索斯镇定自若的反击，却被一只盘踞在阴影中的生物——我认为是一只秃鹫——击中。贝诺索斯发出一声惨叫，旋即被火焰焚烧的一干二净，化为一具烧焦的尸体，掉在地上。” 沉浸在悲伤之中的西格蒙德并没有发现，贝诺索斯并非是死于自己安排的难关。尼古拉斯暗中在峭壁上设置了新的机关，让贝诺索斯无力防御接踵而至的攻击。 尼古拉斯无微不至的关怀西格蒙德，很快接替了贝诺索斯的位置。可西格蒙德的身体还是一天天衰弱下去。最终，西格蒙德在病榻上将尼古拉斯指定为自己的继承人。尼古拉斯就这样获得了西格蒙德的一切，包括西格蒙德一生中最珍贵的宝物，他的法杖。 西格蒙德至死也没有发现，让自己身体每况愈下的始作俑者，正是那个他最信任的，平时负责照顾他饮食起居的尼古拉斯。 事实上，尼古拉斯早已超越了西格蒙德。在老师已经无法指点他的时候，他就从两位来自埃里奥斯的游学法师——范恩和帕拉梅德斯——那里学习知识。特别是范恩，无论尼古拉斯再怎么残忍无情，在范恩毫无保留的信任和教导面前也不免心生感激与羞愧。 最后，两人约定，若有朝一日两人得以成为传奇法师，将分别以“碧空”和“鹰隼”为名，范恩是容纳一切的碧空，而尼古拉斯则是沐浴其恩泽，搏击长空的鹰隼。尼古拉斯还把老师的法杖转赠给范恩，以报答他如师如兄的恩情。 但帕拉梅德斯看穿了尼古拉斯的本性。他警告范恩，尼古拉斯所做一切都只为了他本人的野心。 起初范恩不愿相信，但当帕拉梅德斯准确预言了尼古拉斯未来的人生轨迹时，范恩也不得不承认，也许帕拉梅德斯是对的。 无论如何，西格蒙德之杖就这样变成了埃里奥斯法权国的所有物。范恩和帕拉梅德斯都曾使用它，但两人最终还是决定把西格蒙德之杖授予世界上有潜力的年轻人。 已经成为埃里奥斯传奇议会首席的范恩并不清楚，帕拉梅德斯已经改造并增强了法杖的力量。和帕拉梅德斯珍藏的其他法杖一样，西格蒙德之杖最终也将成为帕拉梅德斯为弟子预备之物…… ************* 现在，以上四柄法杖的主人分别由：第七使徒西蒙·迪斯奈尔；第四使徒莱维·费奥多罗维奇；第一使徒彼得·克利夫；第二使徒蓓薇儿·巴索罗缪持有。关于另外的三柄法杖，即阿尔图赛，梅丽雅的梦境之忆；洛伦兹，嗜杀者的神兵；曼弗雷德之杖的记载已经残破，无法阅读。 </br> </br> 第一章 告别 奥卡德联邦。 军镇约兰塔。 结束了一整天的工作，穿着蓝色长袍的梅丽雅向黑星堡中自己的房间走去。 尤斯塔庄园几乎被“永恒之血”夷为平地。死者家属的抚恤、伤者的治疗、恢复被火元素破坏的土地、制定重建计划，还有招安盗匪的安排…… 一切都需要她这个领主亲自去做。 看到梅丽雅接近于不眠不休的去处理诸多事务，就连在大火中失去了家园的尤斯塔先生都有些心疼了。 幸好，大概是梅丽雅那奇异的幸运发挥了作用，重建的筹备十分顺利。 教廷支援了大量的人手，其中不仅有专业的治疗师，还有应对特殊情况的特种人员。伤员们很快就恢复了健康，庄园焦土中的火元素也被清理的一干二净。 至于繁重的体力活，恰好能给那些新晋归顺、无所事事的强盗们一点事做。如果他们表现优秀，就可以加入奥卡德军。人们惶然的心也逐渐安定了下来。 这是一个悲伤的插曲，但一切终将回到正轨。 随着各种事务接近尾声，梅丽雅也恢复了正常的作息。安奎尔王都已经被奥卡德军攻了下来，那儿大概是不需要她帮忙了。“永恒之血”捅了个大篓子，却没有受到追责。 反而教廷内许多持中立态度的人，对新晋圣子“永恒之血”鲁莽的行为暗中不满。 梅丽雅没趁机落井下石的心思。这种“宽宏大量”的做法在教廷中为她赢得了更高的人气。梅丽雅在领民中的声望，也跟着水涨船高了，让她感到有点吃惊。 难道他们不认为，灾难源于自己这个领主的失察吗？可她很快便明白过来：在这个饱受战乱之苦的国家，单单是关键时刻愿意伸出援助之手，就已经足以得到百姓的爱戴了。 …… 打发伺候的女仆去休息，梅丽雅轻轻的推开房门。生性低调的她没有使用城堡的主卧，而是在一间普通的寝室里休息。 “约翰？” 梅丽雅先是一惊，随后喜上眉梢。 约翰歌特正站在窗口边上，对着黑色的夜空出神。 年轻的法师穿着一尘不染的浅灰色长袍，头发却不是平时那质朴的棕色，而是耀眼的银色。 歌特的头发本是显眼的银色，只是低调的他又染回了棕色。 “梅丽雅……” 不等梅丽雅说话，他便走上前去，将梅丽雅揽入怀中，轻轻的抚摸着她冰蓝色的秀发。 梅丽雅的眼睛瞪大了。 些许的沉默。梅丽雅静静的感受着对方的体温。 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梅丽雅想。但她没有开口询问。她知道，如果歌特愿意说，他会主动开口的。 半晌。歌特轻轻的松开了胳膊。 “梅丽雅，这些日子真是辛苦你了，”歌特说，清了清嗓子，“我不知道有多少人对你说‘你本不用这样努力’，但人们会记住你的恩惠……” “我很快，就不是这里的领主了，”梅丽雅轻声道，“这里的老百姓呢，几个月之前，还大多不认识我是谁。作为领主，以及教廷的圣女……我为他们做的其实很有限。” 歌特哑然。 “你在军营里吃了太多的苦，”他心疼的说，梅丽雅本不是武人，却一度不得不和那些粗人在一起搏杀，一想到这个柔弱的女孩受过多少本不应该受的伤，歌特的心就有些沉重，“成了圣女，也没能过上安稳的日子。老师……老师真应当为此感到羞愧。” 的确，梅丽雅是在黑色浮空城遭受致命攻击的时候，和父亲黑之主帕拉梅德斯失散的。那时，无论是歌特还是梅丽雅，都以为这位大法师已经死了——就像两人都曾误认为对方已经不在人世了一样。 可以想见，当歌特发现老师和梅丽雅都还活着的时候，他到底有多么愤怒。其他人也倒罢了，歌特相信，伟大的帕拉梅德斯先生无论在何等境地中，都能从茫茫人海中找到他想要找的任何人。只是，歌特从未让任何人发现自己的这种不满。 妻子的去世一度让帕拉梅德斯先生陷入绝望。帕拉梅德斯也不是帝国那群脑袋里长得都是肌肉的傻瓜，他又怎么会放任自己的女儿白白受苦，在死亡边缘挣扎？甚至梅丽雅成为教廷圣女后，帕拉梅德斯先生都没亲自来看过女儿一眼。 “爸爸一定是有自己的考量，”梅丽雅说，“至少，留在浮空城里，我永远也不会如何保护自己，更别提成为施法者了。” “你是天生无法施展奥术的体质。可是要想让你学习神术，他还有更好的方法。无需……这种计划。” “你就知道苛责老爸，”梅丽雅轻轻的说，“你自己也还不是一样？说说看，从咱们认识到今天，你瞒着我藏了多少‘计划’？哪一次，你都不肯跟大伙商量，而是自己一个人行动。” 歌特默然。 “你和爸爸一样，”梅丽雅的手指划过歌特的脸颊，“嘴上絮絮叨叨，心里的想法却谁不告诉。但我一直相信你们。你……永远不会加害别人。” 年轻的法师笑了。 “谢谢你，梅丽雅，”他说，“我远没有你想的那么善良。看到你如今的模样，我也放心了。” “发生了什么，约翰？”梅丽雅皱起眉头，“我知道你大概想保密……可以告诉我能说的部分吗？” “啊……” 少年久久的凝视着面前的女孩，将她的样貌、她的声音、她的气味深深的印刻在脑海里。能和她相识已是一种幸运，而能得到她的垂青更是天神也比不上的幸福。 呐……为何这种如同天定的女主人公般的人物，会喜欢上自己呢？还有林娜、蕾妮、芙兰……和自己不同，她们就像是这云上世界中女主角一样的人。 她们同时爱上自己，便没有谁能从中得到幸福。 因此自己也必须做出选择。为了梅丽雅，为了自己所挚爱的人们，为了这个终将破灭的世界，抉择之时已经来到。 “对不起，”歌特强迫自己开口，他知道如果自己现在不开口，就再也不忍心说下去了，“明明想说的话有很多……却只能跟你聊些无所谓的话题……” 不。仅仅是每天聊着无关紧要的话题，那对我来说也是至高无上的幸福，梅丽雅想。她等着歌特继续把话说下去。 “我将履行我的承诺。”歌特说。 …… 与此同时。 遥远的帕拉梅德斯城。 站在“深黑穹顶”的正中，黑之主帕拉梅德斯摇头叹息。 “即使这一切都已经注定没有意义，”帕拉梅德斯先生低声自语，“你也要向所有人‘告别’吗？” 在歌特出现在梅丽雅面前的同时——“他”也出现在许多人面前。 或是幻影。 或是真身。 或是梦境。 所说的话题却各有不同。 或是警告。 或许祝福。 或只是随意的闲聊。 唯有一点是共通的。年轻的灰袍法师，向所有人都表达了自己的善意。就像一位老者，在安排自己的身后之事。 “说真的，约翰，你实在太过于妄自菲薄了。”帕拉梅德斯先生双眸里有着些许哀伤。 约翰歌特并非没有想过：自己，也许曾是这个世界天定的主人公。 但是，对如今的歌特来说，有人比他适合背负中心人物的光环。 “命运”把自己引向了一条不适合自己的道路？ 抱歉。自己可没打算，“屈服”于“命运”。 第二章 悄然发生的改变 少女醒来了。 刚刚自己似乎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在和人争论着什么。 可越是回忆，梦的细节就越快从脑海里溜走。 “……” 【哟，】正在控制少女身体的林娜说道，【你醒了？】 【嗯……】 少女环顾四周。 自从和他人共享身体开始，她就习惯醒来时身处一个陌生地点了…… 【你睡得死沉死沉的，】林娜说，【我就自作主张的来晨练了。抱歉啦，抱歉。】 眼前是皇宫一角的小广场。 晨曦下，许多不当班的侍卫和仆人都在这里晨练。和少女目光交汇的时候，他们都露出惶恐的表情并低下头去。 【我让他们不用在意我们，】林娜大大咧咧的说，【这地方是大家的。你想自己活动活动吗？】 【无所谓，】少女丝毫不介意林娜为她代劳了枯燥的重复训练，【小薇呢？我听不见她的声音。她还在睡？】 【她钻研一个法术到很晚。让她休息吧。】林娜说。 昨天你们两个不是都提前睡了吗？ 少女心中疑惑。 自己被歌特逮住讲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可和林娜商量似乎也没有什么用。 【让我想想我们今天的安排是什么，】少女打了个呵欠，【家族的事吗？】 【哈，这个我记得，】林娜说，控制着少女的身体朝空气挥着拳头，【去给人演讲？对吧。】 【哪儿的演讲？】 【帝国皇家军事学院……还有帝国皇家贵族女子学院。】 【你的记忆力有长进啊，林娜，】少女“诧异”的说，【是因为没有经历过学院生活，所以对两家皇家学院的事记得特别清楚吗？】 【我的记性本来就不错好吗！】林娜不满的说，开始原地练习筋斗，【而且我有优秀的家庭教师！】 【恕我直言，发达的学校教育更有利于人才的培养。你们在这上头被埃里奥斯人领先太多了。】 【实战方面是我们比较强……】 【埃里奥斯也有课外实习啊。帝国也得有点危机感喽。明明冠以“皇家”的名头，可你们皇家已经有好几代人没有在几所学院就读了吧？】 【呃……】林娜愣了愣，就连原地翻筋斗的速度都慢了下来，【这又不是我决定的。】 少女叹口气：【我知道。还有那大小姐学院是咋回事？】 【那所过去的大小姐学院啊……】 【‘过去的’？】 【好像是几十年前的事，那地方改革了一次，虽然校名里还带着‘贵族’俩字，但其实不管是贵族还是平民外国人，只要掏一笔学费就能进。】 【毕竟生源不足嘛。大小姐们都喜欢请家庭教师……不不不，我没有在说你。】少女连道。 部分贵族家庭还保留着在皇家女子学院挑选儿媳的传统。只要掏一笔不多不少的钱就有机会觅得一位金龟婿，这对许多商人家庭来说是笔极为划算的买卖。后来，农场主的女儿，工坊主的女儿之类也加入其中。 【我上次去那里‘访问’，】林娜说，【她们找了个外地民兵队长的女儿接待我。我不是想骂人，可我家……我是说，我养父家的女仆都比她更像大小姐。】 【你原来也有指责别人礼仪不到家的时候？】少女大惊失色。 【她是个武者的好苗子，干嘛不转学去隔壁呢！直接加入军队也是个合格的战士！】林娜烦躁的说，【和礼仪无关！这是浪费时间！】 【说得好，】少女说，【这就是她们来找我的目的。一部分女子学院的学生联署，希望我对学校施加影响力，提升室外活动的时间，把剑术、马术、弓术、格斗列为必修，开设军事常识的选修课等等……】 【听起来不错，】林娜显得来了精神，【她们早就不该坚持什么大小姐路线了。为什么找我们？】 【之前杰西卡不是搞了一个大小姐们的自卫训练项目嘛。】少女说。 【然后那计划黄了。】林娜说，【只有你大出风头。】 【别打岔！】 【于是杰西卡想把这计划……】 【她打算重新执行。经过之前的事，很多学院的学生也想接受训练，但她们不能随便离开学校。所以，那些姑娘们就想着直接对学校施加影响力，搞成学校里的项目。】 【那军事学院？】 【教员方面很可能是军事学院提供啊。那位校长大概不知道，有好几位男女教官都私下联系我，】少女一副无辜的样子，【希望我，“光明之世”大人出面“促成”两间学校的合作。】 【那你出不出面？】 【我也得能办到才行啊。改变传统总是一件困难的事。】 帝国先皇强迫年满十六周岁的女子在兵役、税款和婚姻之间选一条，在刚实行的时候激起了巨大的反抗。把女儿送进皇家学院是一个折中的办法——和平时期，皇家学院在校生提出申请，期限宽限到毕业的可能性很高。 皇家学院的学费也不比税款更多，还有机会钓到那些帝都的公子哥们。从善如流的改革，让各种出身的女生都能进入这栋大小姐学校学习——但学校缺乏体育训练的习惯没有跟着改变。 连这传统都改了，那学校的含金量和特殊性在哪里？ 【我觉得……】林娜有些迟疑，【说不定咱们真的能办到呢？】 【当然。我们会试一试。】 传统是根深蒂固的，不根深蒂固也没资格叫“传统”了。但是 可惜。 在强大的权力和实际的利益面前，“传统”也不比纸扎的更结实多少。 …… 其实少女还低估了，自己在帝都的影响力。 特别在展现了“本尊降临”的无上威势后，有关少女的负面言论九成九都自动消失了。 即使你不怕千夫所指，可一想到她一个手指就能把自己碾死，大多数闲言碎语者就都失去了勇气。 没见当今陛下，对那些当初拦着他和皇后的大贵族们，是怎么处理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全部都是连根拔起！ 哪个白痴想在这个节骨眼触“未来传奇”的霉头？不管她怎么想，无条件支持就是了。 更何况，少女待人以善，博学多才，又奋不顾身救过很多大小姐的命，名声本来就还算不错。 没人无聊到冒着身家性命的危险和她怼…… 就算是在女性圈子里，少女都积累了不少迷妹。 有人嫉妒她“不费吹灰之力”就和迪米殿下建立了“亲密”的关系——想成为帝国未来皇后的女孩子不知道有多少——但直到目前为止，没人敢把这种嫉妒公开表现出来。 …… 【好了，我们去吃点东西吧，】少女说，【我是不介意让学院的家伙们等着。总得善待自己的胃。说起来，就我们自己去吗？演讲稿之类的我可没准备。】 【嗯……姐姐似乎也有空的样子。要邀请她吗？】林娜提议。 【分量是够了。不过，再加上学校教育方面的“专家”比较好。克利夫先生还没离开帝都吧？他是法权国索利达尔学院的副校长。把叫他来好了，正好给军事学院的家伙一点压力。】 【这样也不错。我们还是先去找姐姐，然后……嗯，她现在应该是在……】 【……还是先去找歌特那家伙吧，】少女想了想，【他找人的效率比我们快多了。】 【什么？】 【先去找歌特啊。他总能办法直接把人喊来。】 【所以……】林娜的语气里透着苦恼，似乎在怀疑自己的记忆力，【你在说哪位？】 【哈？】少女不耐烦的说，【什么哪位？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你也没有开玩笑的才能。】 【等等……】 【玩笑到此为止，林娜，】少女“气呼呼”的说，【好了，现在让我们去找歌特……】 【我没有在开玩笑！】林娜说，【真是的！你认识的人，不代表我也认识！所以，能给我介绍一下吗，你的朋友？】 【……】 在那一瞬间，少女意识到，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林娜的语气不像是在说笑。 其实从刚醒来开始，少女感受到些许不协调了。 明明昨天林娜和小薇休息的比自己还早。但是…… 林娜葛雷克熙亚说自己不认识约翰歌特。 可这怎么可能？ 【林娜……】 【嗯？】 【能告诉我，我昨天晚上在做什么吗？】少女用严肃的口吻问道。 【昨天晚上你不是一直在呼呼大睡吗……？】林娜疑惑，【小薇在实验她的法术，而我在幻术空间里练习……】 对不上号。 【林娜……】少女缓缓的说，【这是个严肃的问题。我希望你不要开玩笑，认认真真的给我回答。】 【你这是怎么啦？】林娜似乎被少女弄得很混乱。 【你，到底有没有听过一个，叫做约翰阿尔弗雷德歌特的人？】少女几乎是一字一顿的问道，【这很重要。拜托了！】 【所以，】林娜露出困扰的表情，【你到底在说谁？】 第三章 “前主人公”的消失 少女楞在原地，如同遭到了雷击。 【怎么了？】小薇从睡梦中迷迷糊糊的醒来了。 【嘿，她从刚刚就开始说一些奇怪的话。】林娜抱怨。 …… 冷静下来！ 少女对自己说。 不要慌张。运用你的理性！ 歌特是这个世界原定的主人公，也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位见到的原作重要人物。 那位男主角歌特，被女主角之一的林娜彻彻底底的遗忘了？ 不……这不可能。一定发生了什么。 和粗枝大叶的林娜相比，身为法师的小薇是一个更好的询问对象。 【小薇。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啊……当然。】虽然小薇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答应下来。 【我以施法者和研究者的身份严肃的进行提问。我希望你能给出同样严谨的回答。】 【好。】小薇想不明白少女为何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首先。请告诉我今天的日期。】 【三月九号。确切的说，云上新历，零九百九十九年的三月九日。】 时间没错。明年是新历的第一千个年头，部分新出的日历册为了对齐，在纪年的第一个数字前添加了一个零。小薇也采用了这种做法。 【我和迪米的比武，是在哪一天？】 【三月一日，开春之节。喂，你这是在……】 小薇的答案与自己的记忆吻合。那么，接下来就是最重要的问题了。 【小薇。你是否认识，或是以任何形式听说过，一名叫做约翰歌特的男性人类？】 倘若有人秘密对林娜施展记忆操作法术，是有可能造成她忘记歌特的存在。那么，小薇呢？ 小薇沉默不答。少女的心也渐渐沉了下去。 【对不起。我对这个名字没有印象，】小薇说道，【关于这个约翰歌特，有什么更多的信息吗？】 【名字没什么特别的，】林娜也插嘴，【“歌特”像是个帝国的姓氏……】 【他是一位男性人类奥术施法者，有时也隐瞒法师身份，以商人的身份行动，】少女低沉的说，【外表年龄在十八到二十岁之间，应当是一位施法天赋不在小薇之下的天才法师。】 【我可以确信，】小薇说，【在我的记忆中不存在那样的人。】 【是这样啊……】少女喃喃自语。 小薇没有欺骗自己的理由。几乎可以肯定，她也不记得歌特了。 【小薇。进行自我检查，确认你自身没有受到不明法术，特别是惑控系法术的影响。林娜……】 【啊？】林娜还在思索少女为何忽然如此反常，被吓了一跳。 【一月份我和迪米曾前往奥卡德。没错吧？】如果是问小薇，就应该用“你的记忆中是否存在一月份前往奥卡德的事实”这种严格的问法，不过对林娜还是简单点为妙。 【嗯。】林娜应了一声。 【那么，抱歉我旧事重提。你是在约兰塔地区，尤斯塔庄园的战场上，在和“永恒之血”的战斗中失去身体的，对吧？】 【下次再见面，我会砍爆他的脑袋。】林娜生气的说。 【是谁把你从战场上救出来的？我是说，当时应该有一个人，将你的灵魂收进了“掌上冥国”中。你应该没有保留当时的记忆，但是之后有人告知——】 【“掌上冥国”的使用者，】小薇替林娜做了回答，【是“苍白之月”莱维费奥多罗维奇。在我们行动期间，他都潜伏在暗处支援我们。林娜殿下身体毁灭的同时，莱维就将她的灵魂引入了“掌上冥国”。另外，我的自我检查已经完成，没有发现被任何惑控系法术影响过的迹象……更别提记忆被篡改过了。】 小薇到底是强大的施法者，从少女话里的蛛丝马迹中已经猜到了，她所担忧的问题和“记忆”有关。恐怕，是自己持有的记忆和她与林娜的不同。 【莱维？是那个家伙？】少女好像在自言自语，【我多问一句，小薇。我们认识之初曾去过一趟黑色浮空城。是谁带我们去的？】 【呃……也是费奥多罗维奇先生，】小薇迷惑的说，【我们在费奥多罗维奇先生的领地上受到联邦破法者的袭击，虽然你击退了他们，可自己也受了伤。这时候费奥多罗维奇先生出现了……】 果然。小薇和林娜记忆中的歌特，被“近似”的其他人替换了。少女猜测，如果是记忆中歌特出现的场合，林娜和小薇就会以为是别的什么人做的。比如莱维和克利夫。 【我们应该核对。莱维还在帝都。】少女立即做了决定。 如果仅仅是小薇和林娜遭到了记忆篡改法术的攻击，那还好。自己的记忆没有变化，是因为篡改记忆的法术几乎都对没有灵魂的自己无效。 可如果攻击者只针对林娜和小薇，两人很快就会发现，她们的记忆和其他人的不吻合。这种攻击毫无意义。 总不成是芙兰或梅丽雅要排除一个情敌，才对林娜的记忆做了手脚吧？那也太荒诞了，先不说她们有没有能力在不被发现的前提下完美修改林娜和小薇的记忆，少女也不信她们会这么做。 排除了这种情况，最大的可能性，就只剩下一种了…… …… 片刻。 皇宫的一间客房中。 第四黑之使徒，莱维费奥多罗维奇坐在一张沙发椅上。听完少女的描述，他惊讶的抬起头。 少女先是装作不经意间提起约翰·歌特的名字，然后见莱维毫无反应，就像不认识歌特一样，又把话题拐到记忆的方向上来，直到确信莱维没有作伪，才开始了对她自己记忆的讲述。当然，一些问题被有意省略了。 “对不起，”莱维说，“我从未听过一个叫做约翰歌特的男人。我的记忆与公主殿下、以及道格拉斯小姐相同——是的，在我的认知中，我做过这些事。我还记得公主殿下‘威胁’我，要我带她去找你和迪米的情景呢。” “是这样啊……”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少女倒有些安心了。 “你们三个，出现了记忆相互不吻合的情况？”莱维忽然露出古怪的表情。死灵法师闭上眼睛。 少许的沉默。 “检查已经结束，”莱维说，“我认为我的理性在正常运作，记忆力没有衰退，并且以我所知的最强探查手段，没有发现受到惑控法术影响的征兆。姑且确认一下，在你们三人中，记忆和别人有出入的人是你吧，我可爱的异界来客？” 这才是奥术施法者的做法。比需要别人提醒才开始自我检查的小薇自觉多了！ “没错。”少女坦然的说。 “真让我意外……”莱维摸了摸下巴。 第四章 莱维的提议 莱维碧绿色的眸子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按老师的说法，你的记忆应当是我们中最不可能受到篡改的。如果是其他人告诉我，他的记忆里有一个和我们关系都很密切，但实际上大家都不认识的人，我会怀疑这是一个阴谋。” 思维够跳跃的，少女想。不过，他说的也的确有道理。 “确实，倘若小薇和林娜说，她们‘认识某个人，这个人我们都认识’，然而事实上在我们所有人记忆里都没有此人的存在，”少女说，“我会认为，有人以惑控法术在她们心中留下了假的记忆。只要以‘你的记忆才是真的，其他人的记忆遭到了篡改’这个借口，就能轻易接近她们。” “但你偏偏是个无法植入假记忆的家伙，”莱维摇头，“如果你记得别人不记得的事，我会怀疑是别人都错了。” “所以我不得不设想一种噩梦般的情况：整个世界只有我自己的记忆和别人不相符呢？也许，只有我才记得这个叫做约翰歌特的人。”少女说。她倒是对自己记忆的正确性颇有信心。 “你说得对，”莱维说道，“在世界和自己之间，究竟选择相信哪一个……啊，经典的哲学问题。准许我询问其他黑之使徒‘约翰歌特’的事情吗？也许会有突破。” “就算我不同意，你会不问吗？” “说得好。”莱维说着又一次闭上眼睛。约莫五分钟后，他睁开双眼。 “所有人都已经回信，”莱维说，“其他五位黑之使徒全部不认识这个人。” “果然……”小薇通过少女手指上的幻声戒指发出声音。 而少女，却捕捉了莱维话中的另一个信息。 “五位？”少女问道，“再加上你自己——帕拉梅德斯先生的学生，也就是黑之使徒的总数是六个吗？” “你连这个都不记得了？”小薇发出愕然的声音。但莱维挥手让她不要说话。 “我给你和核对一下，”他说，“因为没有人能通过测试，所以，原定七位黑之使徒长时间空缺一位。我不知道老师的理由，但空缺的是‘第六’……” 莱维顿了顿：“第一使徒，‘尽头之日’彼得克利夫；第二使徒，‘变化女皇’蓓薇儿巴索罗缪；第三使徒，‘冥府之蝶’芙兰贝尔马提亚；第四使徒是我，‘苍白之月’莱维费奥多罗维奇；第五使徒，‘梦魇战车’爱丽丝达汰；第七使徒，‘恶魔的指甲’西蒙迪斯奈尔。第六使徒的空位长期空置，老师专为第六使徒打造的法杖‘曼弗雷德之杖’也没人能使用……” 大概是为了方便少女印证两人的记忆，莱维故意把话说的特别详细。看到少女毫无反应，他的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 “但就在不久之前，老师的想法有了改变。即使没有法杖的认可，他也愿意招收新的学生。一位来自奥卡德的天才法师来到了浮空城。老师承诺她一旦得到了曼弗雷德之杖的认可，就能成为正式的第六使徒。在这之前，也会传授部分知识。我说的没错吧，道格拉斯小姐？” “老师的恩惠，我永远铭记，”小薇恭敬的说，“即使只是候补，我也很感激了。” 【我会赶上去的。】小薇却在内心世界说道。 少女眨巴下眼。 剧情走向很正常，只不过挖掉了一个人物。 “异界生物，”莱维轻轻点头，“在你的认知中……第六使徒是确实存在的，对吧？” “第六使徒，‘群星之星’约翰歌特。”少女直接证实了莱维的猜测。 莱维站了起来。 “我已经将你视为我们的一员，”他说，“如果你认识一位我们都不认识的‘使徒’，也许真的有大事发生了。几种优先的可能：有人发现了修改你记忆的方法；影响世界的传奇惑控法术；还有……” “影响世界的传奇因果法术。”少女深吸一口气。 也许世界线什么的跳跃了，也许自己整个儿掉到平行世界之类的地方去了。 没有人说话。少女、小薇和莱维都是优秀的施法者，但这种情况还是超出了他们的处理范围…… “我们不妨使用排除法。”。莱维建议。 “虽然不知道是否有用，但我们可以去确认约翰歌特存在的物理证据，”半晌，少女说道，“只要他确实存在过，单纯靠修改人的脑子制造假象，一定不足消除所有的蛛丝马迹。” “他的个性是怎样的？” “以下是我个人的意见：他外表友好，以法师的标准来说，欲望淡泊，责任心很强，但满脑子奇怪的点子，不是很擅长主动和别人合作。明明是个法师，却喜欢用商人的身份行动。” “商人！”莱维低声说，似乎吃了一惊，“他有很多财产吗？” “据我所知，在帝国的阳炎城，以及法权国的纯白之城都有房产。” “我明白了。” 年轻的死灵师略一沉吟：“虽然不知道是否有用，但我也我会协助你。我会发动我费奥多罗维奇家族的情报网寻找约翰歌特的情报……在不引起麻烦的前提下。” 他忽然压低了声音：“虽然为时尚早，但我们也不妨猜猜，可能的嫌疑犯都有谁。” “你说的对。” “在排除老师的嫌疑之前，我不会将这个秘密告诉他。其他传奇法师，包括帝国的侏儒宰相在内，你最好也暂且保密。所有的传奇施法者，现在都是我们的怀疑对象。” …… 少女没有告诉莱维：在昨晚，歌特曾出现在她面前，说了一番奇怪的话语。 如果是这样，那歌特即使不是异变的主谋，至少也对自己的消失有所觉察。他知道第二天自己就会在许多人的记忆中消失不见，甚至知道少女的记忆不会受到影响。 他给了自己一个怪异的忠告。看来，他正在谋划着什么。 找一个恰当的时机，把不能突破到蓝海高级的事告诉大家吧，少女想。少女不确信，会有多少人相信自己。无论如何，必须尽早去追寻歌特这话背后的原因。 【你们今天讲的话真难搞懂，】林娜抱怨，【法师之间都是那么说话的吗？】 【偶尔才这样。】少女回答。 【对了，军事学院和女子学院的事怎么办？我们快迟到了。】 【翘掉！】少女毫不犹豫。现在得赶紧去寻找歌特是否存在过的线索，那些闲事？以后再说吧。 第五章 魏的发现 望着少女离去，莱维的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 “有意思，”他自言自语道，“发生了这种事，不是去找克利夫大师兄，而是来我吗？果然……你也是我的同类啊。” 年轻的死灵师在房间里踱着步。 “我不认识的，真正的第六使徒吗？也好……” “……就让我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吧。一位‘黑之使徒’的消失……有趣。” ----------------------------- 远方。 五国联盟，奥卡德军的营帐内。 梅丽雅醒来的时候，脸上隐隐有着泪痕。 仿佛自己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梦境里的一切自己都记不得了，然而那一定是一个幸福的梦，只是结局有些哀伤。 是睡眠不足的关系吗，梅丽雅感到轻微的头疼。 她用手摁着自己的额头，“回忆”渐渐涌上脑海。 因为约兰塔地区的灾难，梅丽雅以领主的身份向尼古拉斯议长提出请辞。议长驳回了她的请求，而是命令她在处理好领地的善后事宜后，继续以奥卡德将领的身份前往五国联盟报道。 正巧，一位梅丽雅旧识的教廷大人物也要去往五国联盟的奥卡德军中，处理一些政治“调停”的工作。 于是，昨夜，在她的邀请下，两人一起通过法师的传送门来到了五国联盟的安奎尔王国都城。 “唔……” 虽然王都已经被攻破，但大多数将士仍旧在城外扎营，秋毫无犯。不远的地方，和梅丽雅同住一个营帐的莉洁正在轻轻的打着小鼾。 看来自己是摆脱不了这种境遇了，梅丽雅苦恼的想。内战结束后她不知多少次提出转而担任文职，但奥卡德军的大将们坚决不同意。在他们看来，只要这位集美貌、谋略、强运和胆魄为一身的姑娘担当副将，胜利便是手到擒来的事。 而梅丽雅本人对此着实不能苟同。美在战场上不如说是负担；论军略，自己也不是专业军师；运气，的确自己的运气似乎比一般人稍微好一点没错啦，可运气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谁又能保证不会在关键时候突然用光呢？ 最后，不提胆魄，军人们最重视的武勇，自己更是一点儿也不具备。 也许父亲帕拉梅德斯——当听到他尚在人世的消息时，梅丽雅简直不敢相信——以及那位教廷的旧识都可以帮助自己。但看到还在沉睡的莉洁，梅丽雅又把这个想法藏在了心底。 现在，自己最好的朋友还需要帮助。而且，梅丽雅也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那位远在黑色浮空城的父亲。就让自己以莉洁副将的身份，再奋斗一段时日吧。 只是为何……自己感觉自己，失去了重要的东西？ 重要的人，重要的事？ …… “莉洁！” 营帐外传来的吼声打断了梅丽雅的思绪。莉洁也被惊醒，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 “莉洁！”那男声吼道，“你醒了吗？梅丽雅！他们说你也在这里。马上——出来见我！” 莉洁和梅丽雅对视一眼。 “搞什么？”两人不约而同露出疑惑的表情。 错不了的。那声音属于莉洁的男友，来自教廷的“永恒之血”，尊贵的圣子大人。 大早上天还没亮就来闯营。这可不像他啊…… …… 不只是梅丽雅和莉洁这么想。 战斗已经告一段落，一大早突然闯进女兵们的驻地大喊大叫，这显然是……十分失礼的。 最初，站岗的女兵们还以为他得了什么紧急军令。但一分钟后她们就发现，此人只是陷入了某种异常的激动状态而已…… 哪怕是尊贵的圣子大人，也不能放任他这般胡闹。 于是，便有几名女兵上前想把他拉开。岂止这位戴着面具的圣子大人力气奇大，几个女兵拉了几下没拉动，反而被他一挥手全甩了出去，险些摔倒。 场面更混乱了。一些从营帐里冲出来的女兵对他怒目而视。就在场面失控之前，穿着便服的梅丽雅和莉洁走了出来。 “你在做什么？”莉洁怒道。 但“永恒之血”魏的眼神却死死盯着梅丽雅看。就算梅丽雅再怎么淡定，也被他的目光弄得心里发毛。莉洁觉得他好像不是在看梅丽雅，而是在看梅丽雅的鬼魂。 “果真是你，”只听他喃喃的道，“是梅丽雅没错，但又不是我认识的那个。” 他在说啥？ “如果你睡迷糊了，”莉洁说，“回去继续睡。如果你再搅合下去——我就把你捆起来。” 几秒钟的沉默。好像莉洁的话起了点作用，魏的眼神变得稍微温和了些。 “对不起，”他深吸一口气，“是我的错。” 他向梅丽雅和莉洁鞠了一躬。莉洁的脸色也稍稍缓和下来。 “我有十分要紧的事，希望咨询梅丽雅小姐。等……” “我和梅丽雅还有军务要处理，”莉洁觉得自己也必须树立点威信，免得他得寸进尺，“是机密吗？不是，就在这里问。” “莉洁……”梅丽雅连给莉洁使眼色，但莉洁全然没看见。 魏看了看四周。周围的女兵正在用奇怪的眼神望着他。 “那我就问了……”最后魏还是开了口，他看出来了，他是不能甩开莉洁单独问梅丽雅问题的。 “请讲？”梅丽雅礼貌的说。 “请问教廷现任的圣女……是哪一位？” “哈……？”莉洁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他怎么会问出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 “是尊敬的赫恩小姐。”梅丽雅犹豫了一下，诚实的答道。 “那么您认识这位叫‘赫恩’的小姐吗？”魏竭力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 不，这不符合自己的记忆……教廷的圣女，明明就是…… “我认识。”梅丽雅干脆的回答。她小时候和父亲以及其他法师们生活在一起，她明白，一旦一个睿智的施法者开始做出奇怪的举动，那多半是有什么自己不知道事情发生了。 “这位和赫恩小姐，是和我并列的，教廷的圣女，对吗？”魏低沉的问，“最近几年，她先于我加入这教廷？” “人家赫恩小姐也在这军营里，”莉洁怒气冲冲，“你这是怎么啦，连自己的同事都不认识？你怎么不直接去问她？” “教廷的圣女大人只有赫恩小姐一人，”梅丽雅打断了莉洁的嚷嚷，平静的回答道，“尊敬的圣子大人，我不是教廷的人，但在我的印象里，您成为圣子的确在赫恩小姐成为圣女之后。” “请问你们之间的关系……？” “她是我的旧识，”梅丽雅严肃的说，“我和她之间曾存在一些不快。但在她成为圣女之前，我们就将这些不快都化解了。现在，我们是很正常的朋友，就在昨天晚上，她还带我使用传送门来到了这里呢。莉洁，还有很多人都可以为我的话作证。” 梅丽雅的回答很详尽。“永恒之血”身上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才会问这种他早该知道的事，还表现的像是第一次知道的样子。 “最后一个问题……”魏的声音小了下去，“梅丽雅小姐。您没有在教廷内部，担任过任何职务，也不能施展任何神术或奥术。对吗？” “我曾经承担过几次和教廷有关的任务，”梅丽雅笑了起来，“但内部职务，抱歉，我还没有那么大面子同时在联邦和教会里兼职。我没有施展奥术的才能，至于神术，赫恩小姐说过我如果虔诚心足够，也许会成为优秀的牧师。但是现在，我还不能施展神术。” “……” 一切都了然了。 如果自己身为“无魂者”的记忆是对的，那么，其他人的记忆就出了问题。要么自己又穿越到了一个新的平行世界，要么整个世界的时间线发生了变动，要么有人同时篡改了所有人的记忆。 “抱歉，”魏说，“打扰了。我明白了……忽然问了一些奇怪的问题，真的很对不起。”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现在还没有弄清是怎么回事，所以还不能告诉您。请相信我。” 说完，他就在女兵们的议论纷纷中转身离去。 …… 当魏从睡梦中睁开眼睛——和万里之外的少女一样，他也马上发现了世界的变化。 今早，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魏在军营里，见到了以圣女身份出现的赫恩小姐，以及没有成为圣女的梅丽雅。 难以理解。 但即使无法理解，也必须去努力解明真相。 在圣女选拔的那一天，梅丽雅没能成为圣女。而剩下的一切，按照既定的惯性滚滚向前。 然而……这可能吗？ …… 魏心烦意乱的离开。忽然，一个女兵的声音传进了他耳朵里—— “当然也许是对约兰塔将军有什么企图……” “……？” 魏心中电光一闪。他本能性的意识到了什么，停下了脚步。 一个不可思议的可能性出现在他心头。 于是魏回过头去。 “不好意思，”他说，“梅丽雅小姐，我听见别人称呼您为‘约兰塔将军’。那是什么缘故？据我所知，奥卡德没有用领地的名字称呼人的传统。” “也许您不记得了，”虽然对问题感到莫名其妙，梅丽雅还是尽可能礼貌的做了回答，“那场可怕的战争结束后，议长大人封我为约兰塔镇将的同时，亲自为我赐姓‘约兰塔’。” 赐姓“约兰塔”？ 这和自己知道的不同。 梅丽雅的确隐瞒了自己“帕拉梅德斯”的姓氏。可在魏的记忆中，在奥卡德期间，她用的名字一直是“梅丽雅歌特”。她以歌特这个姓氏，来纪念那位和她相隔万水千山，相互不知道对方身在何处的男友。 难道？ 魏的脑海里，浮现出约翰歌特的脸。那个自己全力以赴，仍旧无法战胜的男人。 梅丽雅和歌特的关系也变得不同了吗？ “那过去呢？”魏追问，“议长大人赐姓之前呢？” “呃……”梅丽雅不知魏究竟在关注什么，“我那时用的我的娘家姓作为假姓，我很久没……” 果然。魏心中了然。梅丽雅果真不记得自己使用过歌特的姓氏了。但是，还必须最后确认这一点。 “最后一个问题。您认识一位叫约翰歌特的男人吗？” “……” 听到这个名字，梅丽雅心中忽地一紧。不知为何，她心底对这陌生的名字有一种奇异的熟悉感。可，不认识就是不认识。 “对不起。我不认识那样的人。”梅丽雅回答，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我明白了。真的非常感谢您，梅丽雅小姐。” 我就知道——一切异变都和那些混账帕拉梅德斯法师脱不开关系！魏恨恨的想。 现在，把调查的重点放在那位神秘的黑之使徒，约翰歌特身上。魏相信，只要自己沿着这条线索调查，真相一定会大白。 …… 此刻魏还不知道……几个小时后，他去调查歌特的资料时，得到的同样是一片空白。 第六章 尼古拉斯的谋算 遥远的沙漠中。 奥卡德联邦首都，浮沙城。 底部空间。 “进来吧。”尼古拉斯议长说道。 戴着面具的魏走了进来。这个偌大的房间是浮沙城动力系统的一部分，各种机械装置发出轰隆的声音，控制着浮沙城在大漠里乘风破浪。尼古拉斯议长站在一个巨大齿轮的旁边，身侧还有另一个人。 “议长大人。”魏欠身行礼。 “你不用在意弗拉基米尔。”尼古拉斯笑道。 “圣子大人。”被称为弗拉基米尔的中年男子满面笑容向魏微微躬身。他穿着宽大的暗红色衣袍，整个人都胖墩墩的，微微有些谢顶。 “金先生。” 弗拉基米尔金曾是尼古拉斯议长手下的第一重臣，早在议长成为传奇法师之前就已是他的左膀右臂，也是议长之下奥卡德最强大的军团长之一。可内战结束后他就淡出了奥卡德的权力圈子，回到了自己的封地，去年又迁居到了千桥之城普恩特。 而魏却知道……这个其貌不扬的“金先生”正是如今大陆商会的实际掌控人。就连商会的大佬们，都不知道他们那位神秘的会长，是奥卡德的臣子。除了议长本人，没人知道金先生在他的金库里藏了多少财产。 作为奥术施法者，金先生早在多年前就秘密的到达了蓝海级，如今的实力更是深不可测。此刻他站在魏面前，脸上满是乐呵呵的商业化笑容，可当魏直视他眼睛的时候，仍旧感到一阵阵莫名的心悸。 不同于尼古拉斯议长鹰隼般的锐利，不同于狱主的不怒自威，不同于教皇陛下的海纳百川，金先生的目光始终显得很和蔼，却让人琢磨不透。魏毫不怀疑，这具看起来有些发福的身躯爆发起来，实力将丝毫不逊于那位埃里奥斯的“星河之主”。 “你的报告我已看过。”尼古拉斯议长点头。 “事情的来龙去脉，大人都给我讲了，”金先生微笑，“圣子大人，您不妨先说说您的看法。” 魏不由得在心中暗骂一声“老狐狸”。 “议长大人，金先生，”魏恭敬道，“我的记忆中的事实和现实产生出入，可能是世界自身的因果遭到了修改，也能使影响了整个世界的惑控系传奇法术。” “讲讲你的看法。”尼古拉斯议长不置可否。 魏楞了一下：“我认为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他不能确认议长大人是否受了世界改变的影响，没有继续说下去。 “在你的记忆中，那位梅丽雅准将成为了教廷圣女，”金先生摸了摸下巴，“而据我们所知，赫恩小姐才是圣女最终的人选。另一个你认为改变了的事实是，你认识一位第六‘黑之使徒’约翰歌特，而现在那个人整个儿消失了，没人记得他的存在……是这样吗？” “是。” “‘永恒之血’是我们世界不变的外侧道标。他的认知，比专精于灵魂防护的传奇施法者更加不易受到篡改，”尼古拉斯议长冷冷的说，“如果我们相信他说的是事实……” “我们不妨就认为那就是事实。”金先生说。 “有没有可能是我和另一个世界的我置换了？”魏忍不住问。 “理论上的不可能，”尼古拉斯议长说道，“我倾向于是世界自身发生了变化。” “是。”魏松了一口气。他最担心的可能性被排除了。 此前，他生怕议长的认知也被改变了，又不相信他的话。 现在看来，虽然议长记忆的历史也与他所知的不同，却愿意相信他。 而且，议长先生并非毫无头绪。 “你认为……”金先生开口，“‘圣女的人选改变’和‘第六使徒消失’这两个变化……” “不要跟小辈兜圈子了，我的弗拉基米尔，”尼古拉斯议长平静的说，“我们已经得出结论。造成这种剧变的不只是一个传奇法术。之所以你会看到两大改变，是因为一者为因，一者为果。” “你应当知道，哪一个是因，哪一个是果。”金先生眯起眼睛。 “约翰歌特成为黑之使徒当在梅丽雅被选为圣女之先，”魏深沉的说，“因为约翰歌特成为黑之使徒的事实被‘改变’了，因此梅丽雅被选为圣女的事实也没有发生。是这样吗？第六使徒的缺位是因，圣女的改变是果……” “按你的讲述，圣子大人，”金先生说，“我们可以得到这样的结论：在这个世界上，的确存在着一位第六使徒。某人出于某种原由，通过某种未知的传奇法术，把第六使徒的存在从世界上消抹了……” “是约翰歌特的存在整个消失了。”魏说。 尼古拉斯议长和金先生对视一眼。尼古拉斯议长缓缓的朝金先生点了点头。 “我们最大的幸运，”金先生肃然道，“就是拥有你。” “什么？”魏一惊。 “并非是约翰歌特的存在被消抹了，”金先生道，“我说过，被消抹的是黑色浮空城的第六使徒。如果不是你报告了那第六使徒的名字，可能连议长大人和我，都注意不到这一点。” 魏花了几秒钟思考金先生的话。然后，他吃惊了瞪大了眼睛。 “难道……” “我们查到了新的情报，约翰歌特并没有真正消失，”尼古拉斯议长说，“现在，有新任务要交给你。” …… 十分钟后。 魏转身离开。 “主公哟，”目送魏离开，金先生恢复了他和议长两人间习惯的称呼，“您就真的打算这样吗？” “管它呢，”尼古拉斯议长露出不屑一顾的神情，“‘对于得不到的东西，不一定要毁掉’，这还是你教我的，弗拉基米尔。” “总有棋盘里的棋子，想跳出棋盘，”金先生露出惋惜的表情。 “不过，我们还来得及把它收回到棋盘里。”尼古拉斯议长轻声道。 只要不成为“棋手”，“棋子”再如何努力也是枉然。而“棋手”错误的计划，更是会将强力的棋子拱手让人。 “‘买一送一’，”金先生露出精打细算的神情，“只要成交，就是稳赚不赔的买卖。您真的很有做生意的天赋，主公。不过，您也要当心法权国和帝国的动向。” “世界上唯一的‘永恒之血’在我们手中，”尼古拉斯议长冰冷的脸上露出笑容，“现在就看他的了。” …… 五国联盟的奥卡德军营里。 “魏？”莉洁吃惊的看着气势汹汹闯进来的魏。他在一天之内传送到浮沙城，又传送了回来——单单是传送的成本，都足够养活一支千人队好几天了。 “事态紧急，”魏简单的说，“我得到了许可。叫上梅丽雅，我们去帝国。” 魏没有告诉尼古拉斯议长——在这世界上，很可能还存在着另一个属于帝国的“永恒之血”。不出意外，对方应该也察觉到了约翰歌特的神秘失踪。 不知道她的情报进展到了哪一步。这次的任务，将是和时间赛跑。 第七章 少女的新旅程（三更） 皇宫内部的一处静室内。 “哈……” 帝国的情报部门效率的确很高。仅仅一天的时间，少女就收到了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 坏消息是，歌特的失踪似乎引发了连锁反应，现在教廷圣女的人选换了人。 少女对此并不吃惊：在她原作的设定里，云海偶尔的确会给梅丽雅这样虽非信徒但信念坚定的人恩赐，但如果没有强烈的情感力量，云海是不会被“触动”的。 梅丽雅被选为圣女的条件，就是她对歌特持有的情感，正是这外表平静而内在炽烈的感情引导她和云海共鸣，最终掌握神术力量的。如今梅丽雅不再认识歌特，自然也不会成为圣女。 如今梅丽雅则留在了奥卡德军中，奥卡德军在五国联盟的战事已经告一段落，镇压矮人王叛军的职责由地方军队进行，应该和梅丽雅没什么关系。 问题是另一个消息…… 当少女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她长出了一口气。 “原以为是整个人都在云上世界消失了。结果，却只是身份改变了吗？”少女自言自语。 “没有被黑之主选中，似乎也没有成为法师的天赋，继承父亲的职业，以商人的身份生活到了现在？” 这个世界原定的主人公并没有消失。他只是像一直没有施法能力那般，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静静的生活着。 …… 少女手上的羊皮纸上，记录着帝国情报部门搜集到的，有关约翰歌特的全部资料。 出生于阳炎城公国北部的岭南镇，幼时跟随父母移居到埃里奥斯的经济首都“纯白之城”泰勒斯，数年后父母在意外中去世，他也回到了岭南镇专心经商。如今他已经和埃里奥斯和帝国的权贵们搭上了关系，成了边境上经营魔法物品交易的豪商，更有传言说，他即将进入大陆商会的五百人议事会，跻身大陆上最显赫的商人集团。 “银色头发……因为个人低调的作风，染为棕色头发……经营着一家叫‘星辰之心’的店铺……错不了的。他绝对就是约翰歌特本人没错。” 世界改变的真相依旧没有丝毫头绪。 唯有一点可以肯定：绝不能放任约翰歌特不管。 少女已经试探过了皇帝和宰相等人，帝国的大佬们似乎同样遗失了对歌特真实身份的记忆。记得歌特存在的，就只剩下自己这个异界来客。 这点值得庆幸。至少，在调查歌特的行动中，自己不用受到法权国或联邦的干扰了。 问题是……歌特现在人在哪儿？ 商人歌特在帝国和法权国开了好几家分店，寻常还真很难查到他在哪儿。可对少女来说，这不算什么难题。 …… 片刻。 和安瑟尔城堡的魔法联络已经展开。如今少女已经被晋升为子爵，她的领地也扩大了一倍，可那座小小的城堡仍旧是原先的样子。 “没问题，”前佣兵，现在俨然已经是大管家模样的伯恩斯老爷子说道，“殿下，的确这个叫约翰歌特的商人有在我们的领地上做生意。” “事实上，上个月我还见过他一面呢。” “吓？”少女吓了一跳。 “这是您离开之后不久的事。约翰歌特先生是看中了我们领地的减税，在镇子里开了分店。他也算半个本地人了，和我们有很多合作。” “很好。”少女十分满意。所谓不怕县官只怕现管，歌特在自己的领地上投资越多，和自己联系就越密切，也就越逃不出自己的控制。 “一个月前，他离开了安瑟尔镇，”伯恩斯老爷子说，“没有回阳炎城或岭南镇，而是直接去了法权国的纯白之城。他当时说的很清楚，我还送了他一程呢。殿下，如果您找他有急事，不如直接去纯白之城找他。他早该到了。” “谢谢您，老爷子。我还不能立即回去照顾领地。这段时间，麻烦您继续多担待了。”少女说着就把联络断了。 【真是的，这个约翰歌特究竟是什么人啊……】心灵世界里，林娜嘟囔。 【真的是很重视呢……】小薇也感叹。 【你们两个，别说了，】少女走出屋子，【待会儿向陛下和宰相大人辞行。我们今天就出发去埃里奥斯。】 【啥？】【什么？】林娜和小薇显然被少女忽然的雷厉风行吓到了。 【我们今天就出发，传送去纯白之城附近，】少女说，【我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无聊的等待上。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小薇连道。 【这不是很好嘛。】林娜大大咧咧的说。 【帝国贵族领主的身份，对歌特先生一个帝国人还是很有影响力，】小薇提醒道，【但我们还是最好不要太草率……】 【歌特在纯白之城附近的索利达尔学院第二学区附近开了店。我们可以……给帝国学院联系合作的名义去。我之前放了两家皇家学院鸽子，算还个人情。】 【这个……】小薇也不明白这到底算是还人情还是得寸进尺，【我们还是要个许可吧。】 【好吧。】少女耸肩。即使是未来传奇，自己也不能为所欲为。 【不去见下迪米吗？】林娜问道。 【我想……】 说曹操曹操到，神色匆匆的迪米出现在少女视线里。看到少女，他露出欣喜的表情。 “维多利娅，”他说，“终于找到你了。你叫我？我看到了你留的便条。” “……” 【是谁用我的名义邀请他的？】 不用说，这肯定是林娜和小薇趁自己睡着时干的好事。 林娜和小薇都没答腔…… …… 与此同时。 匆匆传送到帝国阳炎城的“永恒之血”一行人，正在对歌特店里的店员发着脾气。戴着面具的魏古里古怪，那店员根本不想对他吐露老板的情报，最后，还是梅丽雅出面，三人才了解到歌特现在不在这儿。 “我们现在去哪？”莉洁问道。她到现在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她是军人，不是冒险家，不擅长这种…… “先在城里住一晚吧，”魏叹了口气，浑然不知情报上已经被少女抢先了，“我们会打探到消息的。” 第八章 纯白之城 “那么说，有一位邪恶法师，让所有人都忘记了他的存在，只有你幸免于难。”迪米说。 “歌特不算邪恶法师……”少女汗颜。 迪米已经听皇帝说了少女的意识是来自异界的事。出乎少女的预料，年轻的皇子并没有对此表现的难以接受，反而因为“我所喜欢维多利娅的果然和道格拉斯小姐是完全不同的人”而松了一口气。 他很好奇少女的家乡到底是怎样一副模样。但少女不主动开口，他也不好意思问。 “好吧，”迪米说，“永夜法皇”事件之后，他对“尽头之日”以外的所有黑之使徒都缺乏信赖感，“至少我们必须把他抓回来。” “让他处在我们的监视之下，省得他忽然恢复了施法能力，或者……搞出别的事来。”少女说。 “你说得对，”迪米说，“但贸然接触这样一个神秘的家伙果然还是太危险了。” 少女犹豫了几秒钟。 “……你要跟过来吗？”她问道。 “维多利娅？” “反正即使我拒绝，你也会偷偷跑过来吧。”少女叹了口气。 没错，少女想。安排一个重量级的队友，这是一个理性的决策。 ……就仅仅是这样而已，嗯。 “这回是危险不亚于上次的机密行动。与其任由你胡搞，不如商量好行动计划。” 歌特的实力不亚于练成了“本尊降临”的自己和迪米。如果发展到必须动手擒住他，还是有两个人才比较稳妥。 迪米的脸红了。 “目的地是埃里奥斯法权国。和兵荒马乱的奥卡德不同，扮成‘野蔷薇’很容易穿帮，”少女念叨，“如果扮成大少爷和他的女护卫……不行，穿帮的更快了。大小姐和她的保镖……迪米君的贵族气场比我的浓多了……” 迪米的脸红得像熟透的桃子。之前他和少女旅行的时候至少还有很多普通佣兵一道…… “不……不用，”他慌乱的说，“我们可以……” “有了。”少女忽道。 两个熟悉的身影从迪米身后走了过来。其中一个是托曼团长，另一个是少女早先收留的沙漠女战士艾米。 “我们带两个部下去，”少女说，“托曼，艾米！” “是？”看到少女和迪米，两人吓了一跳。 “我给你们一个小时的时间准备。” “准备？准备什么？”托曼团长一脸懵逼。 “去埃里奥斯。” …… 托曼团长现在非常感谢万能的神。 他原以为，他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他的妹妹，可能早就不在世了。 因此，当他发现妹妹艾米不仅还活着，而且还和碰巧和自己侍奉同一位主公时，他衷心的感谢神明，赐给他这样的好运。 托曼当初成为“野蔷薇”，想让妹妹有一个安定的生活。结果，他自己沦为了非法佣兵头子，还和妹妹失去了联系。 艾米非但没能过上平静的日子，反而和哥哥一样成了名沙漠战士，阴差阳错当了非法佣兵。 要不是维多利娅殿下粉碎了阿列克谢的佣兵团，接纳了艾米，说不定自己哪天就要和妹妹在战场上兵戎相见……得了吧，那种悲剧再也不会发生了！ 现在托曼很想找到对少女尽忠的机会。前两天少女似乎陷入了某种奇妙的状态，对部下的情况完全不管不问了。可这不，机会来了？ 投奔维多利娅殿下这么久，终于可以做点杂活以外的事情了！ 唯有可能会给迪米殿下做电灯泡这点感觉非常糟糕。好在艾米也在，他也不是十分尴尬。 …… 和兄长托曼相比，艾米就没那么乐观了。 并不是她不尊重哥哥，而是现在的托曼真的很难赢得艾米的信任。如果不是面对面，她真的很难相信这传闻中“品行不端”的家伙真的是她的兄长。 在五国联盟，她也曾数次听闻托曼团长的名字，却没能把这位以贪色著称的团长和自己的哥哥联系起来。 据老哥说，他在佣兵公会给当地的会长戴了一顶大大的绿色帽子，事情败露后独自逃跑当了非法佣兵，依靠着过人的武艺，倒也混得风生水起。 总之，即使托曼团长发誓自己已经改悔了，艾米还是将信将疑。 幸好，和老哥重逢好些天了，他始终表现的像一位勤恳的护卫，再没有表现出任何歪心思。 也许哥哥真的改过自新了；也许他只是害怕，只要自己把坏心眼写在脸上，就会立即被少女所化的“三首琉璃龙”一巴掌拍成肉饼。 “盯好哥哥。”艾米想。和兄长托曼比起来，她的武艺只能算是杂鱼，只能在侦查之类的地方才能发挥作用。 …… 呼！ 四道身影，出现在距离埃里奥斯法权国经济首都，“纯白之城”泰勒斯十余里之外的半空。 赶时间的少女直接选择了超远距离传送，连续三次撕裂空间，从帝国的帝都直接传送去“纯白之城”！ 她和小薇都没在纯白之城附近留下过坐标信物，为了防止直接传送到山石里去之类的事故，她直接将最终的落点设计在了高空。考虑到误差实在巨大。她除了给托曼、艾米兄妹“飞行护符”外，还提供了“穿石护符”，可谓万无一失。 分别开启火焰和寒冰的双翼，少女与迪米直接在平原上俯冲落地。通过魔法物品第一次亲自飞行的托曼、艾米兄妹就要小心翼翼许多，紧跟在少女之后缓缓着陆。 泰勒斯特区。作为法权国最繁华的地区，也是整个云上世界最繁荣的地区之一。 论领土，法权国还不到帝国的五分之一，可法师的数量却犹有过之。 站在远处眺望，视线尽头，纯白之城泰勒斯城巍峨的白色城墙若隐若现。 二十八座高耸的法师塔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辉，和傍晚的天空融为一体。 这二十八座法师塔的主人，尽皆是强大的蓝海级法师。 城内的索利达尔学院，是云上唯一能系统培育的法师的大型学校，在大多数法师还遵循“师傅教徒弟”原则时，只有埃里奥斯人打破了常规。 而以靠近云海的纯白之城为中心，大大小小的卫星城沿着悠长的剑河星罗棋布。时刻已晚，河上来来往往的船只依旧热闹非凡。 论历史悠久，帝国的帝都“凤凰城”都及不上这座埃里奥斯本人亲自建立的泰勒斯城！论繁华，也是这座纯白之城更胜一筹！ …… “我们现在进泰勒斯城吗？”按捺住心中的好奇，艾米问道。她穿着淡红色的上衣，白色长裤和布靴，腰间别着一把短刀，是常见的旅行女武者形象。 “艾米，你可得当心，纯白之城门口，有五头龙的雕像，”托曼团长吹嘘道，他在自己宽松朴实的浅褐色常服下藏了一件秘银链甲衫，“虽说是雕像，却能散发真正的龙威。它们是法权国的创始人埃里奥斯亲自制造的，为的就是给来客一个下马威……” “我必须得纠正你，”少女说，“首先，那不是龙的雕像，而是真正的龙。迪米，你知道的吧？” “伟大的埃里奥斯亲自抓获了五条龙，把它们封印起来安置在城门口，因为五条龙还是活的，所以才能散发出真正的龙威。”迪米解释道。 “呃……”托曼团长没想到自己一开口便错了，张大嘴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少女接着迪米的话头往下补充：“纯白之城有五道城门，每个城门前各有一条龙，而不是一道门前有五条。最后，埃里奥斯不是法权国的创始人，他建立的是王国，后来才改为法权国。虽然只是细节，但的确有不少埃里奥斯法师不喜欢‘埃里奥斯是法权国创始人’这种混淆的说法。就这样。” 艾米连连点头，而托曼团长则显得有些尴尬。他们兄妹都没来过法权国，而少女的见识要远胜之。 今天的少女同样是穿得一身黑，却不是往日里那身不起眼的“杂兵装”。绣着金色精致花纹的黑色贴身短袖上衣，白玉般的左手手腕上缠着暗红色的手链，裙裤下是一双乌黑的过膝长靴…… 艾米甚至觉得这身打扮有点“时尚”过头了，不过按少女本人的看法： 杂鱼佣兵的服装在法权国容易受到歧视，帝国贵族繁琐的服装又太过引人瞩目。法权国泰勒斯特区的治安极好，到达的时候又是晚上，唯有穿着稍微“火辣”一点，才不会让人生疑。 倒是迪米还是身着一身帝国贵族战士常见的击剑服装，褐色的上衣和长裤配上简单的纹饰，整个人显出一种淡淡的高贵气质。 四人在一起行动，外人看来倒也真像是两位普通贵族和他们的保镖一般。 “的确我们要找的人是在索利达尔学院开店，但不是在城内的学院主校区，而是郊外的第二学区，所以我们不用非得去纯白之城城内，”少女说，“我们看看现在是在……” 索利达尔学院第二学区是纯白之城的卫星城之一。 她随手施展了一个探路的法术。法术这种东西就像地球的现代生活一样，一旦开始适应，就很难摆脱对它的依赖。 “……什么啊。泰勒斯城也好，第二学区也好，都还有好一段距离。”少女嘟囔。 “我们……不是来绑人的吧？”艾米小心翼翼的问。这倒是她和她老哥的“本职工作”，不过帝国贵族在别国领土上公然捉人，这样真的好吗？ “当然，在决定是否把他绑走之前，我们要先试着和平解决问题日，”少女自信满满的说，“晚上贸然拜访可不礼貌。我们先找个旅店投宿一宿，明天一大早再去找歌特。” 第九章 记录中的歌特 帝国的维多利娅女子爵对约翰歌特事件的报告： …… 我记忆中的约翰歌特人生经历大致如下： 新历九七九年，约翰歌特出生于帝国治下的阳炎城公国。父亲是一名商人。 六岁时，迁居埃里奥斯法权国。此时约翰已经表现出了对奥法的强烈兴趣。很快，约翰的天赋被发现，新近建立了黑色浮空城的帕拉梅德斯先生亲自收他为弟子。因其过人的天赋，被誉为“群星中最耀眼的明星”。 十四岁时，成为青空级法师。第二年，和老师的女儿梅丽雅相恋。 十六岁时，法权国和浮空城间的战争爆发。因为父母在战争中受到波及身亡，愤怒的约翰歌特接受了老师的提议，试图向灵魂中融入“千法之书”来增强自己的力量。后来实验失败，歌特失去了自己的施法能力，被老师囚禁了起来，直到各大势力攻打浮空城时才顺利逃出。在师兄克利夫的帮助下，歌特回到故乡阳炎城公国成为了一名商人。 两年后，察觉到自己的施法能力逐渐恢复的歌特重返埃里奥斯。在这个过程中，他结识了当时尚以公爵之女身份示人的凯特林娜公主、以及法权国的莱维费奥多罗维奇等人。经过一段时间的尝试与冒险，歌特成功取回了自己的施法能力，并分别与老师帕拉梅德斯相见。他接受了老师的说辞，恢复了“黑之使徒”的身份。 歌特以商人和法师的身份为帝国和法权国解决了诸多危险事件。他不仅有千年一遇的过人天赋，更有融入灵魂的“千法之书”提供大量的知识，不需要指导也能快速进步。他不到二十岁就秘密的成为了蓝海级法师，并能在实战中和蓝海中级法师媲美。 虽然黑之使徒共有七位，但“尽头之国的太阳”彼得克利夫，“剑河上的苍白之月”莱维费奥多罗维奇，“群星中最闪耀的明星”约翰歌特是黑之主帕拉梅德斯所培养出最优秀的天才。在“日、月、星”三人组中，名声不显的歌特才是最优秀的一个。至少我这样认为。 …… 没有任何线索指出为何我对约翰歌特的记忆和世界上其他人都不同。我的记忆，亦或是世界的记忆，总有一方被改变了。根据我现在收集到资料，约翰歌特的个性并没有多大改变。唯一的区别仅仅在于，在这个世界中，约翰歌特虽然仍旧对奥法充满兴趣，却无法修炼成任何奥法，于是早早的走上了魔法物品商人的道路。凭着过人的智慧，他仍旧结识了诸多帝国和法权国的权贵。 他的父母依旧在一场事故中去世，但年轻的歌特早已证明了自己比父母更加优秀。如今的他已是大陆商会的年轻明星，受到人们的尊敬。 …… 同样依照我的个人判断，即使歌特无法成为法师，仍旧值得帝国全力拉拢。不应当让他无条件的倒向埃里奥斯法权国一边。如果能赢得他的忠诚，任何价码都是值得的。然而，正如我所担心的那样，这整件事本身都有可能是一个阴谋。 我会尽量谨慎的和歌特展开接触，并需要更多的支持。 在无法得到他的信任判定他有其他危险计划的情况下，我会采取暴力手段确保约翰歌特掌握在我们手中。 -------------------------------- “唔……” 少女趴在旅店的桌边写她的报告。内心世界里的小薇和林娜认真的看着。 和在奥卡德联邦时不同，这次少女很轻易就找到了一家整洁的旅店休息。这家建在城外的旅店，住客几乎都是来往于纯白之城和法权国各地的商人。 眼下旅店客人不多，但少女也没有单独占一间房。她和艾米一间，迪米和托曼团一间。 店主认真的问少女要不要和迪米一间房，他倒是不是第一次招待结伴出游的帝国情侣。少女瞥了一眼迪米窘迫的样子，出声回绝了。 “小哥，你这样不行啊。”离开的时候，店主悄悄的对迪米说。托曼团长不禁暗自给这位老店主竖起了大拇指：他早就想说了，但是并不敢…… 从未来过法权国的两兄妹对这里的和平颇为赞叹：这间宽敞的旅店直接建在野外，却不受盗匪和野兽的威胁，这在混乱的奥卡德是难以想象的。 …… 窗外，夜色渐深。 “现在几点了，艾米？”少女问道。 “啊……十点半，小姐。”艾米答道。作为一名沙漠女战士，这种侍女的工作让她十分别扭。 “我让你打听的事呢？” “您猜的没错。约翰歌特在这一带真是一个有名的人。我刚刚问那位店主，连他都听说过歌特的‘大名’。” “果然。” “他还告诉我，歌特在附近的店‘星辰之心’会一直营业到晚上十二点正。” 【很多法师都不想在大白天被人看到自己买了些什么，】小薇说道，【他们的商品有时候只和熟客交易。】 “要不我们现在去那家店？”林娜兴致勃勃的幻声戒指发声。 少女陷入沉思。 “已经太晚了……”看到少女真有此意，艾米一惊。 【时间太紧张了……】小薇也说。 “不，”少女忽道，“我们不必露脸。但是，我们应该先暗中去看一看。” 【这才对嘛。】林娜十分高兴。 “我不是给了你飞行护符吗？我们飞过去。”少女说，打开了房间的窗户，风把她美丽的金发吹散了。 “我仔细想过了。在人多眼杂的白天，我们的行动会很困难。走吧。这里留迪米和你那个笨蛋老哥足就够了。” 然后，在艾米目瞪口呆的眼神中，少女一跃跳到了窗外的一棵大树上，便朝着夜空飞去。别无选择的艾米跟在她身后。 ------------------------- 与此同时。 索利达尔学院第二校区之外。 虽然天色已晚，魔法物品商店“星辰之心”的小楼仍旧亮着灯火。 “先生，”二楼的一个小房间中，约翰歌特正坐在那里，“我无意再重复第二遍。这的确是一千年前那位传奇法师留下的真迹。你可以用你所知的法术，验证它的年代。相信我，我不会骗你的。” 坐在歌特对面的卷发男子皱起眉头。他距离那幅画作更近了一点，几乎要贴在上面了，却依旧检查不出一丝破绽。这幅描述埃里奥斯建城的油画刻画了石匠们搬运石头的情形，画技只能说是差强人意，如果不是它的作者太过出名，很难卖出这样的大价钱。 “瞧瞧它的签名，”歌特说，翘起了二郎腿，语气里满是自信，“和纯白之城五大城门上，埃里奥斯的签名一模一样。你知道它们是纯手写的。在那个时代，没人敢模仿伟大的埃里奥斯的签名。” 歌特所说的话让那卷发男子动摇了。 “五百金币，”他说，“你真的想把他卖给我？” “哦，不许带回你的帝国老家，埃里奥斯人可能不太爱看到这幅画出境，”歌特说，“你可以把它挂在你在法权国的宅子里。”原来那男子是从帝国来到法权国的留学生。 “四百五十金币。”男子试探的说。 “五百金币，我不会还价，”歌特说，“如果我把它拿到拍卖会上，至少能赚到一千金币。这已经是看在情分上的价格了！” “休想骗我——上一幅成交的埃里奥斯画作，画幅比这张还大，是七百四十金币。” 歌特笑吟吟的盯着他看，让他心里有点发虚。 ……难道自己真的是捡了便宜？ “好吧，”男子说道，“你说服我了。不过，我现在只能给你两百金币的汇票。等到下个月……” “三百金币，”歌特不依不挠，“剩下的两百金币请在三个月内到账。以你父亲的身份，你临时向商会借个一百金币不算难吧。哦，我可不想三番五次的跑去商会的秘密金库，后续的部分我只收现金。从你家族金库里取出来，怎么样都好。这里是合同。” 歌特熟练的在桌子上展开一张羊皮纸，上面隐隐有着魔力流动。 “每延期一个月，加收百分之十的利息？”男子看了看合同，不觉咬牙，“你真是个吸血鬼。” “谬赞。”歌特“优雅”的说。 卷发男子显得很不甘心，但最终还是屈服了。他嘟囔着，在魔法合同上，歌特的名字之侧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这样，仅仅是云海级法师的他即使逃到天涯海角去，也躲不过合同束缚的追踪。 “成交。”歌特说，指了指静静躺在一旁的油画，“现在，它是你的了！” …… 歌特目送卷发青年带着“埃里奥斯”的画作走进了自己的马车。小店里还有几个顾客，没人知道店主刚刚达成了一桩大生意。 “你又骗了他，对吗？”女仆小姐索菲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歌特身后，悄悄的问。 歌特的女仆索菲亚桑奇斯坚信：这个名叫约翰歌特的男人，一定是历史上的某个大法师借壳还魂。 “哦，索菲，这次……并没有。”歌特愉悦的说。 不管是卷发男子还是索菲都不知道：其实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任何一幅“埃里奥斯的画作”。 埃里奥斯根本就没有作画的习惯，所有冠名以埃里奥斯的画作出自埃里奥斯的弟弟之手。 兄弟俩同为传奇法师，但埃里奥斯的名气比腼腆的弟弟大得多。在征得弟弟同意之后，他甚至在很多弟弟的画作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来抬高自己的“艺术品味”。直到去世，作品的真实作者也没有戳破这个谎言。 所有流通的埃里奥斯画作，作者都是埃里奥斯的兄弟，另一位姓埃里奥斯的传奇法师。在现在的法权国，知道这个秘密的不过三个人，歌特碰巧就是其中的一个。 歌特不是什么慈善家，在他看来，说出真相除了舆论哗然外加诸多收藏家蒙受损失之外，没任何人能获得好处。毕竟，这些“埃里奥斯的画”都存在一千年了。 “埃里奥斯的画”，市场价的确就是这么贵。 像我这么善良的商人，哪里去找？歌特暗想。他倒是“忽略”了，他也会经常忽悠人这个事实…… 第十章 被抢先了？ 夜色更深了。终于最后的客人也离开了，一楼的柜台前只剩下了歌特和索菲两人。 身为歌特的女仆，索菲在歌特还在岭南镇时就已经跟随他了。当时她还是旅店的侍女，老板见孤身一人生活的歌特太过可怜，就把索菲“借”给他帮忙。 从表面上看，歌特可以从无尽的家务中解放出来了，但实际上，歌特心里明白，索菲干的活和为他添的活差不多一样多。 没办法，谁让我们的约翰歌特先生事实上是个家务达人呢？从某种意义上说，他是个把慵懒写在脸上，暗地里却勤快过头的男人。 “索菲，你回去吧，”歌特嘱咐道，“我还有事。” 见女仆小姐用狐疑的眼光望着自己，年轻的商人说：“有一批特殊的‘货’必需今天验货。……那东西有点危险，而且没法子推迟。” “你今天并没有进货。”索菲怀疑的说。 “我有不会被瞧见的进货手段。”歌特说。 索菲撇了撇嘴，一双明亮的小眼睛里跳动着不满的光芒，那表情仿佛在说“你在撒谎”！可最后，她还是一边嘟囔，一边执行了歌特的命令，从店铺的后门离开了。 索菲是帝国出身，要不是看在十六岁生日的时候，歌特先生帮自己缴纳了免除兵役的税费——对平民来说，那可是不小的一笔钱——的份上，她才不会那么好说话呢！ 确认她已经走远，歌特叹了口气。今天一切如常。只有歌特知道，店里有预想不到的“客人”来访。 年轻的商人提前关上店门，重新走上二楼，推开一扇房间的门。房间里静悄悄的，一片黑暗。 “我知道你在这里。”歌特平静的说。 没有人答话。 “你的潜入技巧越来越高明了，”歌特说，摇了摇头，“我都差点就被你骗过了。那么，我开灯了。” 年轻的商人点亮了房间里的魔法灯火。 小小的房间里已经有一个人了。那是一个齐耳短发的半精灵女孩，穿着淡紫色衣裙和纯白的凉鞋与短袜，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超凡脱俗的气质。 “蕾妮。”歌特直视着面前的半精灵女孩，蕾吉妮丝夜喃。 蕾妮有两个截然不同的身份：费奥多罗维奇家族的大小姐，索利达尔学院的学生，蕾妮费奥多罗维奇；以及，“云海之手”的杀手，生活黑暗世界里的“蕾吉妮丝夜喃”。 命运弄人，商人歌特和其他黑之使徒没能有交集，与蕾妮倒是产生了数面之缘。那时候，蕾妮还没和她的兄长莱维相认呢。 歌特清楚，如今的蕾妮如果用大小姐和学生的身份找他，不必这样隐藏行迹。现在和他会面的，绝不是那个清冷的贵族小姐，而是大陆最强黑暗势力的使者。 蕾妮曾经潜入过少女的城堡，连用上“虚空跳跃”秘仪的维克托都追不到她。 “说吧，有什么事？”歌特深吸一口气。 …… 就在蕾妮和歌特交涉的时候，“云海之手”的另一位特级杀手海琳正呆在不远处的草地上，背靠着一片灌木丛，为蕾妮望风。她穿着黄色连衣裙，手执怀表来回踱步，伪装出一副“等人”的样子。 蕾妮和海琳，两人在接受组织训练的时候就是同期生，那一批人中也只有这两个女孩幸存了下来。 海琳承担过许多危险的潜入任务，暗杀、盗窃、收集情报等等。按理说，这次的交涉任务，本不需要她这样的危险人物出场，可下命令的是“云海之手”组织的最高首领，神秘的伊奥尼亚大人本人，海琳也不得不接下。 按伊奥尼亚大人所说：“那约翰歌特很可能曾是一位强大的法师，他自己或其他某个强力施法者施展了某种秘术，让大陆上的绝大多数人，包括他自己在内，遗忘了他作为法师的存在。刺探他的情报，邀请他和组织合作……如果他拒不答应，用武力把他掳到组织里来也无妨。” 最后，曾和约翰歌特有过几次接触的蕾妮承担了这个任务，而海琳负责协助她。 眼下的歌特表面上只是个贩卖魔法物品的普通的青年男子，凭蕾妮和海琳两人，应当对付得了……只是要做的悄无声息，那就得稍微认真点才行了。 至于为何如此着急，伊奥尼亚大人也难得做了解释：“世界上的传奇施法者，各自都有不可思议的手段。除了我之外，那黑色浮空城的帕拉梅德斯，应该就能抵挡这法术的影响。除了他，奥卡德的议长尼古拉斯，也有九成把握，只是以尼古拉斯阴险的性子，未必会在明面上让人知道。” 至于其他人？机会不大。像帝国的弗雷德里希宰相，实力强大，但在因果、灵魂上研究不够，怕是无法完全抵御这一招。即使察觉到情况有异，一时间怕也搞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 无论如何，其他势力很有可能也会和歌特接触。去年和蕾妮相认的，蕾妮的兄长莱维，甚至已经开始通过“云海之手”，调查歌特的情报了……依照伊奥尼亚大人的判断，歌特的价值极大，值得“云海之手”抢在各大势力之前下手！ 海琳也只能希望蕾妮的行动能一切顺利。 忽然—— 百无聊赖的海琳，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 “这是……” 有人来了！ 皎洁的月光，洒在草地上。海琳看得清清楚楚：一道黑色，一道红色，两道窈窕的身影从夜空中俯冲而下，落在了离自己不远处，尔后向着歌特“星辰之心”小店的门口前进。 女杀手心中不由得一惊。 在纯白之城附近，能御空飞行的人远远称不上新鲜。若是哪来的法师光顾突然光顾“星辰之心”，海琳也不会感到奇怪。可是—— 从天而降的这两个女孩打扮气质明显不像是埃里奥斯法师。从步伐、仪态判断，这两个女孩都是干练的战士。甚至海琳能够断定，她们之前是在用“飞行护符”飞行。 是某一势力，派来和歌特交涉的使者？这种可能性不容忽视。这样一来，蕾妮和歌特的交涉就被搅合了。那个穿黑衣的少女，海琳仅仅是直视她的身影，都能感到隐隐的压力。 不能让她们影响组织的计划……海琳想。 女杀手略一迟疑。她擅长潜入作战，不到万般无奈的时候，不会和战士正面搏杀。而善于使用魔法物品的战士，正是海琳最头痛的敌人。 但，就这么不管不问吗？ 那两人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份。突然动手，先放倒两人中的一个，然后和另一个人肉搏战……海琳有信心取胜。 更何况，海琳身边还携带有可以突然张开的微型反魔场。即使对方拿出什么奇怪的魔法物品，只要张开反魔场，也能抵消它们的效果。眼下正值夜深人静之时，只要不声不响的将她们放倒，就不会引起骚动。 就在海琳思索的时候，两人已经从她身边走过。其中那个穿红衣的女孩还对着她笑了笑。而那个穿黑衣的，仿佛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然后海琳认出来了。 她，曾经见过这名少女…… “……” “光明之世”，帝国的维多利娅女子爵！ 女杀手的脸色，终于变了。 作为观众，海琳曾近距离观看过少女和迪米的战斗。 就算女杀手对自己的本事再有信心，普通人的她也不敢挑衅练成了“本尊降临”，蓝海级以下无敌的“光明之世”。海琳不怕危险，可这不意味着她会挑战自己无法战胜的敌人。 女杀手只能任由少女和她擦肩而过。 通知蕾妮吗？不，不需要。蕾妮自有分寸，只是两人这次的行动恐怕就白费力气了。 为什么帝国的行动速度，会比法权国与联邦更快……就连伊奥尼亚大人都没料到这点。会派出地位极高的“光明之世”，更是不可思议。难道他们掌握了什么连“云海之手”都没有掌握的情报吗？ 就在海琳开始准备下一步行动的时候，走在前面的少女却忽然停住了脚步。 “你。”她回过头来，目光锁定在海琳身上。 …… 而与此同时。 蕾妮正在简单的向歌特诉说着来意。和一个“商人”接触，“云海之手”还是决定投其所好，从生意上的合作入手。 “这样啊……”歌特点点头，“原来如此，这笔‘云海之手’的订单……的确能让我赚很大一笔。” 年轻的商人仿佛陷入沉思。他靠在窗边，目光似乎是不经意的掠过窗外。 第十一章 少女与蕾妮 “那是……” 看似是随意的一瞥，歌特便已将远处的情形尽收眼底。他淡金色的眸子里隐藏着薄薄的水晶“隐形镜片”，透过重重夜幕，看到了正在对峙的少女和海琳等人。莫说她们此刻并未用法术掩饰，即使用了，常见的幻术也无法瞒过使用了魔法镜片的歌特。 看来，来找我的人不止一个啊，歌特暗想。 年轻的商人心下开始思索缓兵之计。他是不敢和“云海之手”这种组织扯上太多关系的。虽说自己和蕾妮关系还不错，可显然，蕾妮不会为了自己就忤逆组织的命令。既然如此，还是快个脱身的法子才是，至少也得想办法求援…… …… “嗨，你。”少女又重复了一遍。她死死盯着海琳，那目光好似一头盯着猎物的母豹。 【哎，别吓到人家……】内心世界里的小薇连道。 【反正肯定是有考虑的。】林娜却不担心。 艾米也只是耸耸肩。出身底层的红衣女战士，对排除潜在的风险一向没啥心理抵触。也许殿下看出了自己没瞧出来的破绽呢？ “啊？”海琳露出困惑的表情，双手掐着腰，眼神“凶巴巴”，却“不经意”的往后退了两步，整个人一副外强中干的大小姐模样。她对自己的演技很有信心。对方一定是在试探自己，只需要像一个等待约会的女学生那样应对就好。 “哦……”少女眯起眼睛，“学生？” 海琳松了一口气。对方把自己当成学生就好。 “请问您……” 海琳瞳孔一缩。少女整个人忽然化作一道黑色的残影，眨眼的工夫就绕到了海琳背后，右手抬起，凌厉的手刀径直斩向海琳的后颈。 【我们不是准备了让人丧失最近几分钟记忆的药剂吗？既有充分的准备，就得尽量万无一失。】意识世界里，少女冷冷的解释。 海琳猛地转身，左手中寒光一闪，已是将匕首抓住手中，抵挡少女手刀的同时向后暴退，少女这次的攻击便落空了。 “瞧？”少女轻声道，皎洁的月光下，海琳手中上匕首隐隐有淡绿色的光晕，“露出马脚了。还是说，你要辩解，这也是学院传授的武艺呢？会指导学生在匕首上淬毒的老师，我很想认识一下。” 海琳咬了咬牙。 还是太过低估对手了。 女杀手暗杀过许多比自己强大的人，但“光明之世”维多利娅女子爵比自己所有的对手更加可怕。她警惕，充满疑心，行动干脆，先不说双方实力的天壤之别，在缺乏准备的情况下，和这样的人为敌…… “艾米。”少女呼唤道。 “是。”现在艾米对她的主人充满了崇拜，她是怎么发现这个女孩有问题的？无需更多的命令，沙漠女战士将自己的两把短刀抄在手中，以最快的速度绕到了海琳身后，封锁住她的退路。殿下一定是想抓活的…… “没办法了。”面对前后夹击，海琳心中焦急。 除开“光明之世”，另一个包夹自己的女战士虽然老练，却一定不是自己对手。以她突破方向是一个容易成功的选择，可一旦艾米倒下，“光明之世”一定会爆发出她的全部实力为部下复仇。那时候，自己将再也没有逃生的机会，甚至还会连累“星辰之心”里的蕾妮。 眼下，“光明之世”还没有将自己的魔伞抓在手中。她现在的实力，只是强大一些的人类战士而已。显然，她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察觉了她的真实身份。只要利用突然展开的微型反魔场，偷袭得手，那解决另一个人就易如反掌。 说来漫长，海琳只用了一个呼吸就做出了决定。她摆出了向少女突击的架势，左手紧握匕首，右手却准备触动戒指上的开关，她的最大底牌—— 就在她将要展开反魔场的时刻…… “……？” 少女在她眼前消失了。海琳的脑袋嗡的一声，头晕目眩，两眼直冒金星，险些摔倒。 【你这也要用奥术先手偷袭？】小薇已经无语了。 【你看，我用的是青空高级的法术，她都还没有完全失去意识呢，】少女好整以暇的说，【谁知道她有没有带自爆开关或者反魔场之类的玩意儿。】 少女的肘部重重打在海琳的后脑上。已然站立不稳的女杀手闷哼一声，扑倒在地。少女把匕首踢倒一边，黑色的靴子踩在女杀手的右腕上。 “别做小动作。” 一旁的艾米已经戴上龙皮手套，将海琳的匕首收了起来。少女从怀中掏出一副水晶般的手铐。只用这个将她拷住，她就绝对跑不掉了。 轰！ 一声巨响，一道黑影向少女所在的地方疾冲而来。夹在黑影和少女之间的艾米想要阻拦，但那黑影速度惊人，手中两把薄如蝉翼的匕首更是出奇的快，在空中划过两道不可思议的弧线—— 叮的一声，艾米手中的两把短刀被打飞。与此同时，另一把不偏不倚，斩过了她的小腹。沙漠女战士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腹部已被鲜血染红，跌倒在地。 “你？！”少女大吃一惊。熟悉原作情节的她自然清楚，袭击艾米的正是原作女主角之一，半精灵蕾妮费奥多罗维奇。 蕾妮竟然会在这里……即使戴着深紫色的面纱，少女还是一眼辨认出了她的身份。 但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蕾妮矫捷的身躯已经向少女冲了过来。万幸艾米还是阻挡了她一下，给了少女掏出“光明之世”的时间。完全张开伞面的“光明之世”，正克制蕾妮的短武器…… “呃……” 蕾妮右手飘逸的一刺，匕首和伞面相碰触。双方同时推开几步，两人的双臂都微微酸麻。 …… 蕾妮费奥多罗维奇，或者说，蕾吉妮丝夜喃——她的母亲夜喃夫人对她的身体用家族秘法进行了改造，让蕾妮的身手却远超常人。 面对奥卡德传承自云上时代之前古老秘法改造出来的“完美生物”，即使是到达蓝海级的秘仪战士，没有“完美之躯”也会处于下风。 只可惜找遍云上世界，蕾妮的例子也是独一无二的。夜喃家族传承数千年，一代代的研究与积累，也只有蕾妮一个改造成功，获得了媲美真正蓝海级的战力。 …… 蕾妮揽起她的搭档。其实不使用改造而来的实力，单单凭借经验和技巧执行任务，蕾妮的水准是远不如海琳的。独一无二的能力可谓蕾妮的杀手锏，此刻却为了救海琳而不得不暴露了。 “抱歉。”海琳说道。她知道这是蕾妮的个人判断，在“云海之手”这个冷漠的组织中，没有组织的允许，即使自己死了，蕾妮也没有去救她的义务，更别说因此而暴露底牌了。 蕾妮摇了摇头。半精灵女孩背后升起黑色的鸟翼，带着海琳飞向了茫茫夜空。 “……” 少女没有去追踪，对她来说，救助奄奄一息的艾米更加重要。蕾妮虽强，却不是自己真正的敌人。更不必说少女底牌众多，全力以赴，也有自信胜过蕾妮。 --------------------------- 与此同时。 远处的“星辰之心”里，歌特发了几秒钟的呆。 蕾妮忽然戴上面纱，从窗口一跃而下——歌特把远处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却不理解发生了什么。 “我想什么呢！”年轻的商人猛地反应了过来。 那里有个女孩受了重伤，必须赶快…… 歌特狂奔了出去。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br> </br> 第十二章 土豪之间的交涉 虽有蓝海级神术施法者的能力，缺乏治疗经验的少女选择了她眼中更有“效率”的方式来救援艾米：直接把强效治疗药剂均匀的撒在艾米腹部的伤口上，然后再给艾米嘴里也灌上一瓶。 流血渐渐止住了。可艾米仍旧脸色苍白，昏迷不醒。 “她还好吗？”歌特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很不好，”少女说，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穿着精美紫色短袍的年轻商人一眼，“不能让她躺在这种地方。来，我们把她抬进去。” “这附近……” “抬到你那里去就行了。赶快！” 为了找到歌特，艾米差点死掉。现在的少女可不介意多使唤一下这家伙：身份变了，但看上去他还过得不错嘛…… …… 片刻。 歌特将艾米安置在了二层的一间客房里。少女又独自出去了一趟，清理草坪上的血迹。她可不想因细节上的纰漏引发骚动。 “她怎么样？”少女推开“星辰之心”的大门。歌特坐在柜台后的一张椅子上。 “没有生命危险，”歌特说，“但听着——我们不能把她丢在我这儿。我认识好几个教会的牧师，在索利达尔学院里还有一位理疗师朋友——” 把那女孩打伤的八成就是蕾妮了，歌特心想。自己不能泄露她的身份，也就只能在其他方面多补偿这两位了。 “够了，”少女却不屑一顾，“我信不过他们。只要有足额的治疗药剂，最多三天，她就能康复，不是吗？她是个结实的战士，又不是弱不禁风的大小姐。” “呃……”歌特愕然，“您说得没错。” 足额的药剂？ 这一点儿都不经济，歌特心想。 年轻的商人已经恢复了冷静，开始仔细打量少女的装束。看得出浑身上下都是相当的高级货。瞧瞧那黑色的皮裙，还有双乌黑发亮过膝长靴！要是有自我清洁之类的附魔，没有七八个金币都休想买到。当然，和当白开水的治疗药剂相比，这些都不算啥。 这小妮子果真是个土豪！ “你不是法权国的口音，”歌特努力让自己声音显得冷酷一点，“发音像奥卡德，措辞像帝国的。这件衣服也是新的。是为了来法权国特意买的吧？” “你说得对，”少女干脆的承认了，既然蕾妮很可能已经代表“云海之手”抢先一步和他接触，那自己再隐瞒身份也毫无意义，“顺便一提，我很欣赏你那敏锐的观察力，但我必须提醒你：用从下到上的眼神观察女士是一件非常失礼的事。” 在这个足智多谋的家伙重新开始蹦跶之前，必须给他一个下马威，少女心想。 “我……抱歉，”看来今天的确是事情太多，歌特闷闷不乐的想，自己的脑子都快要糊掉了，“要坐吗？” 年轻的商人站起身来，去帮少女拿一把椅子。可少女抬起手，制止了他。 “我就这样挺好的。”少女倚在一根柱子上。她环视四周：已经打烊的商店里，各类商品琳琅满目，少女能看到厚厚的法术书，各种颜色的奇异法袍，挂满了一面墙壁的护身符，还有很多不太容易叫出名字的物品。 【他一定非常富有。】小薇轻声道。 【是个土豪。】少女赞同。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安瑟尔领主，”少女说，“维多利娅女子爵。” “光明之世？！” 歌特还在那倒茶，听到少女的自我介绍，险些把手里的杯子打了。 “我还以为你能淡定一些。”看到歌特吓了一跳的样子，少女皱起眉头。 今天是怎么啦？歌特烦恼的想。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先是蕾妮以“云海之手”的名义来访，然后又是帝国的“光明之世”维多利娅殿下，是不是待会儿，就会有传奇法师来找自己了？ “尊敬的殿下，高贵的‘光明之世’，威严的琉璃之龙，女子爵阁下，领主大人，”歌特露出一个苦笑，向少女微微鞠躬，“请原谅我的失礼。在下约翰歌特，向您致以敬意。” 我平时都想不起来我还有还这么多头衔，少女想。 “我不是你的直属领主……” “前些天，我将我的户籍和商业上的一些关系都迁到了安瑟尔镇，”歌特立即道，“就在您的名下。因此，女子爵大人，现在您就是我的领主，千真万确。” “伯恩斯老爷子没给我汇报——看来他也是被你忽悠糊涂了。”少女说。 伯恩斯老爷子是精明的佣兵没错，可显然还是歌特更胜一筹。公爵免除了自己领地三年的税款，许多商人都看中了这一点。 “能得到您的关注，是我的幸运。”歌特彬彬有礼的说，把热气腾腾的红茶送到了少女手边。 “哦，不只是关注，”少女说，“你知道吗？歌特先生。你陷进麻烦里了。” 当你急于和目标达成合作的时候，着急表露自己的意图是毫无益处的。只有让对方意识到，和自己合作才是最划算的，才能最快的达成交易。 这是歌特的生意经。也是少女的。 “我想也是，”歌特无奈的说，“您有什么线索吗？” “我正是为此而来，”少女说，盯着歌特的眼睛，“请相信我。如果不是牵扯深大，我是不会……亲自带人来见你这种人的。” “请告诉我，殿下，”歌特郑重的说，“如果……” “你能确认，刚刚闯出你房间的人，没有在屋子里留下能偷听的魔法装置吗？”少女反问，“我们已经谈了太多隐秘的话题了。我可不想让帝国的敌人知道……” 年轻的商人尴尬一笑。 究竟是什么……他困扰的想。难道自己经手过的某一件魔法物品，其实是尚未出世的神器？又或者，自己博物学的研究无意中牵扯到了什么大秘密，而自己却没能意识到这点？ “我希望你能尽快回归帝国，”少女正色道，“在帝都，或者阳炎城都可以。你也看到了，你的‘星辰之心’小店已经不安全了。如果你回到帝国，我就能保证你的安全。到了那里，我就可以把所有事实据实相告。” …… 歌特沉默不语。 和“云海之手”的合作协议比起来，少女的邀请可谓避重就轻，仅仅是让自己回到家乡而已。但是，年轻的商人何尝不明白，一旦听了少女的话回到家乡，就等于任人揉捏，不管对方提出任何条件，都非接受不可了。 自己的确是名列大陆商会五百人议事会的豪商，但在帝国这种庞然大物面前，可谓毫无反抗之力。 帝国，法权国，“云海之手”，随便哪个也都能把自己这个小商人碾死。 少女心中也有些焦急。她不知道“云海之手”是怎么察觉歌特的异状的，但既然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那其他大势力很可能也会或明或暗的出手，接触、招揽歌特，或者…… 让这个“滑头的商人”从世界上消失。少女只希望歌特能理解，他眼下的确有性命之忧，不是待价而沽的时候。 …… 半晌。 “好！”歌特说道。 少女不由得一喜。 “一来，我是您的臣民，”歌特严肃的说，“二来，您的人是在我这里受伤的。我必须对您做出补偿。” “很好……” “在找我的，不只是您吧？”歌特说。 少女的笑容僵了一僵。 “我向您保证，即使有其他势力来拜访我，包括法权国在内，我也会将您的要求作为最先的考虑对象。” 歌特自信房间没有被人窃听，但他知道少女未必这么想。年轻的商人用手蘸着红茶，在柜台上写出了一行小字： 除非经过您的同意，我不会和其他人合作。但因为我是弱小的一方，如果不能回避和其他大势力的交涉，我会向您上秉具体内容。我会在和它们交涉的时候采取虚与委蛇的策略，希望您理解。 ……他果然想到了。 歌特完全料到了，还会有其他势力来与自己接触。不管他答应邀请是出于歉意，亦或是自我保全的考量，少女心道，至少他没有拿搪塞的言辞来糊弄自己。 “你的态度让我很赞赏，但只要我们立即……” “我不能立即出发，”歌特说，“如果我不想我在法权国这边的生意轰然倒塌的话，就需要至少三天时间来处理……” “那太久了。我给你一天，”少女说，“明天日落之前……” “两天！”歌特愁眉苦脸的说，“这是最少的！您可以联系帝国的法师，到时候我们直接传送去帝都！” 如果您信不过我，我们可以在此签下魔法契约……歌特用茶水在桌子上写道。 “其他势力，可未必有我这么友好。”少女瞥了歌特一眼。 “我想，我懂得如何保护自己，”歌特说，“恐怕也不是所有人都对我感兴趣吧？” 这里是法权国境内。如果法权国会来找自己，绝不至于让“云海之手”和帝国抢先。而只要法权国官方不出手，还真没什么势力能在少女眼皮底下扣住自己。就算他们不在意少女……也要顾忌少女背后的皇帝和宰相。 “后天一早，我们传送去帝都，”少女低声道，“这是我最后的安排了。” </br> </br> 第十三章 谋划 “好吧，”歌特无奈道，无论地位亦或者个人实力，此刻的少女都比自己高太多了，云淡风轻的几句话，就让自己感受到莫大的压力，“我这次回法权国，有好些陈年的文件要整理出来。不少还是我父亲那辈的。我本想这段日子留在法权国慢慢处理这工作……” “哦……最要紧的部分呢？我可以叫人把那些卷宗都搬到帝国去。” “我会明天白天紧急约几个生意上的伙伴，告诉他们我得马上回帝国。如果我不能找到我父亲那几张压箱底的地契，这一大笔生意就告吹了。即使今天我熬夜，也不一定找得到，”歌特“忧伤”的说，“要不，领主大人，您……” “我懂，我懂，商业机密，”少女喝了今天晚上在歌特店里的第一口茶，“我就特别照顾，屈尊陪你熬一晚上吧。嗯……我等会再帮你叫个人来。” 让“光明之世”和“天穹”帮他整理文件，等他恢复成“群星之星”，一定要把他吊在凤凰城的城门上示众！ 歌特反而是吓了一跳。他本想半开玩笑的说“您提供点经费，我去雇几个能信得过的人”，没想到少女毫不犹豫的把自己抬了出来。 “怎么？”少女秀眉微蹙，“三个人还不够？还是说，你还担心我们泄露你的‘机密’？”在她看来，歌特下一句话就是厚着脸皮央求自己帮忙了，与其等他开口，还不如主动提出。 少女倒是忘了……如今她和歌特身份差距很大，歌特即使表面上能和她自然相处，心中也绝不会像过去那般随意。 “不不，怎么会呢，不敢不敢……”歌特连道，“您能帮忙，这是我的荣幸……” 我只是担心，由秘仪战士来帮我，会不会越帮越忙，歌特心想。 倒是听说过“光明之世”鼓捣过什么图书分类法，是一位风雅的人，希望待会儿不会给自己添…… 歌特的身体忽然僵了一僵。幸好法权国能认出少女的人不多，他想。不然以少女在帝国的“人气”，她整晚和自己在一起干活的消息传出去…… 年轻的商人忽然打了个冷战。 “你想什么呢？”少女不满的说。歌特明显走神了。 “没什么。”歌特说。 “哈。你不要忘了，现在可能会有很多势力正盯着你看呢。你想再被人刺杀一回吗，嗯？直到我们回到帝国之前，我们都不应该分开太远。至少，我得确保危险发生的时候，我能马上赶到。” “这里是治安良好的埃里奥斯……” “就是在这治安良好的埃里奥斯，”少女似笑非笑的说，“我的部下遭到了袭击，现在还在楼上躺着呢。你还要拒绝我的保护吗？” “好吧，”虽然很不甘心，歌特不得不承认少女说的是事实，“但您万一给人认出来，是会引发骚动的。如果您不介意，我这儿有‘变颜面具’……” “那东西我是随身带了的。你以为我会连这种小事都想不到吗？” “……” 这次，歌特终于无话可说了。恐怕她之所以穿得这么火辣，也不是出于个人爱好，而是为了避免大家把她和帝国的“光明之世”联系起来。 自己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再次向您致以谢意，领主大人，”看着少女把杯子剩下的红茶一饮而尽，歌特说道，开始帮少女收拾杯子，“对了，您是叫谁来帮忙啊？” “是迪米君。” “迪——啥！” 歌特手一抖，把杯子摔了。 你早说啊！ 既然正主在场，果然关于自己和“光明之世”的流言什么的是不可能有的！ 自己白担心了…… 就说嘛……自己又不是那种主角一般的人物，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传奇戏剧般的剧情上演在自己身上…… -------------------------------- 与此同时。 索利达尔学院，第二学区。 伴随纯白之城城墙内部的土地愈发紧张，索利达尔学院在城中的主校区之外又修建了这个新的学区。现在，这个学区俨然已经成了纯白之城众多卫星城之一。以学校为中心，看到了商机的商人们建起了大大小小的店铺，歌特的魔法道具店“星辰之心”也不过是其中的一间而已。在这里读书，是颇为享受的一件事。 许多常年在此教书的法师都将自己的法师塔设在学校里。和那些古老，神秘，布满了杀人机关的法师塔不同，这些法师塔欢迎学生们的造访。而在所有者去世后，又会有新的教师成为这些法师塔的主人。 不过，在学校围墙内建设法师塔的法师，最强也就是青空级。强大的蓝海级法师们偶尔也会来学校指导，但没有一个人会在这里建造法师塔。青空级的教师到达蓝海级后，也会另择新址，建立一座更宏伟的法师塔。 …… 一座靠近学生宿舍的三层法师塔中。 这座法师塔最初的主人是一位青空初级的普通教师。他离开学校之后，法师塔归乔治斯图尔特所有。不到两年，这位专注于政治的法师就回到了纯白之城市区，并最终成为了整座纯白之城的首席执政官，法权国传奇法师之下的第一人。而这座法师塔呢，则成为了学生们的活动场所。 而今天……法师塔却迎来了几位意料之外的客人。 “谢谢你，温蒂，”法师塔顶层的一个房间里，有着碧绿色眸子的白袍男子说道，“你可以出去了。” 索利达尔学院的学生会长，温蒂斯图尔特向房间里的两人鞠了一躬，然后离开了。 “芙兰，”白袍男子笑道，“你觉得她天赋如何？” “中规中矩，”坐在莱维对面的女性摇头，“不及她的养父。在待人接物上，才能更为突出。” 如果少女看到芙兰此时的样子，一定会大吃一惊。 在七位黑之使徒中，芙兰贝尔马提亚虽然清冷，但是也有温情的一面。然而此时的芙兰，依旧穿着淡紫色连衣裙，留着醉人的黑色长发，眼眸中的光芒却更加凛然，散发出一种独立的气质。 和没有与歌特相遇，失去了成为圣女机会的梅丽雅不同。没有和歌特相遇，芙兰依旧成为了黑之使徒的一员，但没有了和歌特相处的经历，她更多的保留了当初在黑色浮空城底层，孤傲、强硬却又不可捉摸的性格。 只有在最熟悉的朋友面前，她才会流露出一丝隐藏在心底的温柔。显然……莱维费奥多罗维奇不在其中。 “有趣的评语，”莱维说道，“芙兰，我今天请你来这边，是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 芙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我答应过维多利娅，帮她保守秘密，”莱维说，“不会把她正在调查约翰歌特的事报告给法权国。不过……按她的说法，那歌特很可能应该是我们中的一员。我等黑之使徒理所应当调查。” 和费奥多罗维奇领的领主，大名鼎鼎的“苍白之月”莱维不同，出身黑色浮空城的芙兰在法权国内部毫无名气，又擅长幻术，最是适合隐秘行动。 “那位约翰歌特是否如维多利娅所说，有可能成为我们中的一员……就拜托你判断了，芙兰。”莱维平静的说。 没有等待芙兰的回答，莱维转身离开。黑之使徒之间无法相互命令，如果芙兰真的对莱维的提议毫无兴趣，她会讲的。既然她选择了沉默…… 自己只需要静静等待结果即可。 第十四章 通宵 嗖。 歌特轻轻碰了一下咖啡杯的边缘。附有魔法的咖啡杯立即向少女“弹射”过去，速度快得在昏暗的地下室留下一道残影，杯子里热气腾腾的咖啡却没有一滴洒出来。根据预先设定好的轨迹，咖啡会在少女身边掠过，转半个圈儿停在她面前，给她一个惊喜。 “喔。” 少女连头都没有回，直接听声辩位，右手向后一伸，就抓住了飞到半途的咖啡杯。 “谢了，”少女说，把咖啡送到嘴边抿了一口，左手还保持着整理文件的姿势，“你的咖啡煮的挺香的。隔着老远就听闻见。” “谢谢夸奖。”歌特“苦涩”的说。 “能让普通人触发的悬浮咖啡杯，”闷头读着文件的迪米说道，接过歌特正常递过来的咖啡，“我不喜欢。但帝国贵族有很多愿意购买这种奢侈品。” 迪米成名已久，在帝国未来的继承人面前，歌特最初还是有点战战兢兢。然而他旋即意识到…… 连帝国以后的统治者都来了，这不是一个天赐良机吗？只要能给他留在好印象，说不定自己将来能坐上大陆商会会长的宝座！ 好吧……这位太子殿下对自己态度不咸不淡的。 “事实上，我正打算打开帝国的销路呢。”歌特说道。 “如果能整合‘磨’和‘煮’的功能就更完美了，”少女提议，“限定发售，价格提高十倍。对于普通人，你可以贩售……速溶咖啡，你知道那是什么吧？就说是用顶尖的奥法技艺磨的。” 迪米露出怪异的表情。为什么少女总是能够想出这么多……奇葩的脑洞呢？ 当少女提出他们两个要一起帮歌特整理文件，还要对歌特保守他身上的秘密的时候，迪米的内心是复杂的。不过，他很快发现歌特和他所脑补的那位“邪恶法师”不同，是一位很容易沟通的先生。三人忙了大半夜，迪米几乎忘了自己最初是来干嘛的。 “很好的建议，”歌特说，“如果实现了，我会给您分红的。” “禁止用我和迪米君的名义宣传。”少女“义正辞严”的说。 “当然……” “当然，你也可以考虑一大笔钱，买下我和迪米的代言权。” “噗嗤！” 一边喝水的迪米呛到了。 “我买不起。”歌特想了想，果断的没有问价格。 …… 转眼已是凌晨四点半。多了两个帮手，歌特的工作效率翻了一番不止。 “两位殿下，多谢您二位的帮忙，”歌特说，感激的看着迪米翻出来的地契，泛黄的纸张夹在一本破旧的矮人语词典里，这玩意足足让三人翻了将近四个钟头，“该找的都找出来了，接下来我要把东西归位……交给我好了。去休息一会吧。” 在歌特的判断中，少女是个好强的人。如果自己主动要求她休息，她肯定会嚷着“这点工作量还不足让本小姐觉得累”坚持工作的。 年轻的商人时常觉得，自己就像一个钓翁，对不同的鱼选用不同的鱼饵。只要你能揣摩清别人的脾气…… 然而再高明的钓师，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说得好，”少女说，把咖啡杯放在一边，“我先出去了。” 歌特眨了眨眼。迪米一脸尴尬。 “哦，我不是去休息的，只是提前进行晨练罢了，”少女转身走上地下室的楼梯，“如果你要找我，我在后面的院子里。” 其实少女不只是要晨练。作为奥术施法者，她和小薇每天必须重新准备好今天要用的法术才行。奥术施法者必须保证睡眠和冥想的时间才能进步。 其实主要依靠使用卷轴的自己偶尔通宵一下不准备新法术就算了——可不能让小薇也受到负面影响…… 歌特怔怔的看着少女离去。 “她一直是这样吗？”歌特忍不住问道。 “偶尔是。”迪米回答。 “您也去小睡一会儿好了。”歌特苦笑着说。 “我还是留下来帮忙吧……”迪米苦笑着摇头，“我们把暂时不需要的文件装在箱子里，我会让人把它们尽快运往帝国。” “谢谢您。”歌特感激的说。 如果每个秘仪战士都像迪米这样亲切，那帝国的生意就好做了，歌特想。 而本性善良的迪米却产生了另外一番想法。 少女并没透露，在她的记忆里，自己，帝国的迪米特奥葛雷克熙亚殿下，和法权国的歌特是什么关系。 也许，“天穹”和“群星之星”本来是很好的朋友？ 这么考虑着，迪米原本紧张的心情不由得稍微放松了些。说起来，自己刚刚紧张干嘛呢？ 两个勤恳的男人，持续劳动中。 …… 一个小时后。 东方已经微微发白。结束了通宵的工作，歌特打了个呵欠，快步走向“星辰之心”那小小的后院。不远处的迪米同样显得有些疲劳。 这两位可没少女那种通过切换人格补觉的神通…… 院子里，少女手握她的银色锤矛，反复做着空挥的练习。五分钟前小薇才结束了法术的准备，是以两人的出现“十分及时”。 “您这才开始锻炼吗？”歌特瞄了一眼少女。她面色如常，而且半滴汗也没流。 “那无所谓。”少女完全没有回答他的意思，继续着她的空挥。 “我也来。”迪米走了过去。他一晚上没睡觉，可晨练还是要做的。 歌特打量着两人练习的动作，暗自思忖：“传闻中，‘光明之世’是半路出家的秘仪战士，看来是真的。看她挥舞兵刃的姿势，身体素质固然惊人，基础却称不上扎实，也就……比我这种稍微练练的门外汉好点。而迪米殿下，他的每一次挥剑都像艺术品。” 歌特却不知道，少女拥有“完美之躯”秘仪，不仅身体素质绝佳，还有感官和反应速度也已经达到凡人的极限，即使不使用秘仪兵器，一般人也根本不可能是她的对手。 “今天我们会很忙，”歌特微微鞠了一躬，仍是不失礼数，“我去为您二位准备早餐。您有什么……？” “随你喜欢，”少女说，换了一个“挑刺”的动作练习，“我不喜欢在早上吃得太荤。” “我和维多利娅一样。”迪米说。 【你能问他要点牛奶吗？】内心世界里，小薇不好意思的问。 “牛奶。”少女就不像小薇说话那般客气了。 “我明白了，”歌特说，“两位殿下，三十分钟后我们开始用餐。” 他转身迈步走了几步，突然停了下来。 “殿下，”歌特说，“待会儿可能会有人来拜访我。如果您二位不介意，最好现在就戴上变颜面具。” “我知道了，”少女说，“嗯，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如果待会儿别人问起我们是谁，你就说……” “我会说你们父亲是我在帝国的朋友，”歌特皱了皱眉，“我……” “那多无聊，”少女回答，“就说……迪米殿下是你的朋友，我是他的保镖如何？” 歌特终究是不满二十岁的年轻人，天之骄子。一直被人牵着鼻子走，终究有发脾气的时候。 “他们不会信的！”他嚷道。 如果您想装保镖，至少穿一身像保镖的衣服！ 第十五章 埃里奥斯的早餐 三十分钟后。 坐在餐桌旁的歌特有些发呆。夹心面包、蔬菜沙拉、唯一的一点肉类是剑河出产的烤鱼干，加上香气扑鼻的热牛奶。即使对于帝国的贵族来说，这也是不错的一餐了。 少女出现在餐桌边时，已经去楼上换了一身更质朴的衣服。 顺带一提，她已经打发托曼团长把他受伤的妹妹接走了…… 现在少女穿回了纯黑色的套衫、长裤和靴子，相貌也微微变化。 的确更像个普通的女性战士了，歌特想。只是这么说呢…… 略微有点不起眼啊。有种随处可见的杂兵啊强盗啊的感觉。自己的餐桌旁平时做得都是些商人和法师，至少也是学院的学生，可没有…… 呸呸呸。这位才是令自己的小店蓬荜生辉的贵客！那些只是有点小钱的普通人哪儿能和她比！ “怎么？”少女说，“我的装扮有什么问题吗？” 迪米很想直接说“有”，但他考虑一下，对歌特使了个眼色。 “不，只是殿下，”歌特说，得到了迪米的支持，他豁出去了，“恕我直言。您这一身太普通了，会被人小瞧的。” “我同意。”坐在旁边的迪米万分赞同的说。和少女初次见面的时候，就是这身装扮让他以为少女是强盗团伙的一员。 歌特把话说得重一点，只要她肯换回体面的衣服，自己迎接一轮对方的“狂风暴雨”也无所谓。 可少女并没有发怒。 “这是误导，”少女嘟了嘟嘴，沾满了色拉的叉子在手里转了一圈，“我之前没考虑到，我们要在埃里奥斯行动一整天。最好不要让人觉得我和迪米是帝国大贵族。” 少女原本在治安良好的埃里奥斯寻找歌特，还带了托曼和艾米这样的随从，打扮成叛逆的大小姐的确更加方便。而现在…… 还是不要影响歌特的办事效率为好。 “你就说迪米是你的朋友，”少女说，“帝国中部的小贵族，带他没有继承权的堂妹出来见识下世面，适应下保镖的工作。低调，低调。” 这是什么设定？迪米心中疯狂吐槽。不过不得不说，这个说法虽然奇怪，的确可以自圆其说。 下次干脆和她一起扮侍卫好了……看上去挺好玩的…… “好吧，”歌特也终于妥协了，“您看起来不是第一次穿这一身行动。但请原谅，我可能会在别人面前把您呼来喝去。” “随你吧。”少女说。过去她和迪米搭档行动，地位也是双方平等。就算是和林娜在领地里“微服私访”，也是比较“专业”的战士林娜扮侍卫，少女自个当大小姐。现在能作为护卫“保护”别人，对她来说也是崭新的体验。 “我姑且问一句：您过去……” 咚、咚…… 歌特终究还是有些不放心。可就在他开口询问的时候，敲门声响了起来。 还不到六点半。这个时间，会来的也只是歌特的女仆索菲小姐。她有“星辰之心”的钥匙，是不会去敲店铺大门的。 是谁？ …… “星辰之心”门前。 索利达尔学院的学生罗伊克洛维深吸一口气。 在法权国，天赋最高的法师学徒会被传奇法师们选中亲自传授，像彼得克利夫，拉曼塔森尼斯兄妹等，被人们称为“黄金一代”；次一等天资的人会进入索利达尔学院，或跟随一位蓝海级或青空级法师进修；天赋更差，又没有能利用的人脉和金钱，就只能凭运气了。 罗伊克洛维本来也是众多“凭运气”者中的一员。在他刚进入索利达尔学院的时候，在法师系的学生中天赋几乎垫底。可后来，凭着长期的勤勉和孜孜不倦的努力，现在的罗伊已经突破到了云海高级。 在只要达到云海初级成为正式法师就能毕业的学院，这是个了不起的成就。即使放眼整个埃里奥斯，也是仅次于“黄金一代”的第二集团。在现在的索利达尔学院里，也只有学生会长温蒂和他两个人能做到而已。 即使地位今非昔比，罗伊克洛维依旧是个谦卑的人。站在歌特门前，罗伊有些迟疑，打搅人家吃早饭是否不太礼貌。可是，想起温蒂会长的嘱咐，他还是咬咬牙，敲响了“星辰之心”的大门。 …… “请进，克洛维先生。”歌特“热情洋溢”的为罗伊开了门。他穿着埃里奥斯的法师学徒们常见的白色短袍，神色匆匆。 “不用客气，歌特先生，叫我罗伊就好。”罗伊礼貌的说。屋子里的香气即使隔着一层楼也闻得见。歌特先生的早餐一定十分丰盛，罗伊想。他的肚子也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天呐，你还饿着肚子，”歌特说道，“罗伊，什么事那么着急？” “温蒂……会长有急事找你，”罗伊说，“就今天早上八点，在学院。” “现在还不到七点。”歌特眨巴下眼。 “呃……” “不用心急，我想我们先吃过早饭再去也来得及，”歌特说，“进来吧，克洛维先生，不用客气。正好，我今天也有事去学院那边。我……” 歌特忽然闭了嘴。楼上可是还有两个帝国高层呢。是不是…… “葛勒，李的绷友？”少女的声音从楼梯上传来，满嘴都是土豆泥，“让他钦来吧。” “她是说，让他进来吧。”迪米给少女翻译了一下。 “……” 即使早有心理准备，歌特的心脏还是轻轻抽搐了一下。 “谁？”罗伊惊愕。 好吧。看来不用犹豫了…… 年轻的商人把发愣的罗伊拽到了一边。 “事实上，”他小声说，赶在了罗伊发问之前，“这两位是帝国来的。这位先生是我的朋友，这位姑娘是他的堂妹。” “可……” “不要奇怪，”歌特耳语道，“在这姑娘从帝国来这儿的路上，还差点跑去跟一伙强盗混日子。” “等……” “那姑娘的母亲是奥卡德人，父亲是帝国的贵族，”歌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家族不同意她父母的婚事，她母亲郁郁而终，就剩下这么个孩子。前两年她父亲也去世了，她自己在家族也是待不下去，打算自己跑出来过活。她家里只有这个堂哥关心她，就带着她来找我，想问我帮她找一份工作。我让她姑且先当我的保镖。” “差点去当强盗又是怎么回事？” “嘘，”歌特说，“别让他们听到！听着，这姑娘自尊心很强，宁可去当强盗也不愿意主动求人。她堂哥费了很大的劲，才把她弄到我这来。你可千万不要出去乱说！” “我知道了。您真是个善良的人。我不会说的。”罗伊点头。 原来那奇怪的口音，是来自她那奥卡德的母亲啊……罗伊心想。 “你能明白真是太好了。”歌特松了口气。罗伊是个容易轻信别人的家伙，真是太好了…… “喂，你们在聊什么？”楼梯上传来少女不满的声音。 “我们这就来！”歌特喊道，拉着罗伊上了楼，“这位是我的朋友罗伊克洛维先生，他要和我们一起用早餐，然后出门！” “你应该为她准备一身体面的新衣服，”罗伊压低声音说道，“一定会很不一样的。” 和刚穿越时不同，经过诸多历练，现在的少女即使穿着杂兵服装戴着变颜面具，罗伊仔细观察之下，仍旧感受到了少女那种深入骨髓，无法被掩盖的气质。 “这不是没时间吗？”歌特苦笑着眨巴下眼。领主大人打扮成这样会被人小瞧——也许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年轻的商人想。 歌特不知道，透过“完美之躯”赋予的敏锐听力，少女和迪米把歌特和罗伊之间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歌特先生这番话，和你之前在奥卡德编的那个故事倒有点像。”迪米耳语道。 “巧合。”少女回答。歌特终究是她小说作品里的主角，思维方式依旧和她保有某种共性也不奇怪。 至于罗伊，少女并不担心。小说里也曾出现过罗伊这个配角。少女知道他是一个脾气温和的老实人。还怕他算计自己不成？ 【你不觉得，你们俩打一开始就直接扮成两个贵族或两个护卫，歌特先生更容易圆谎吗？】心灵世界里，小薇疑惑的问。 【呀，】少女说，【就不允许我偶尔皮一下吗？】 【……】 …… 很快。 “我们走吧。”歌特说。女仆索菲小姐还没有到——歌特毫不怀疑，她今天又睡懒觉迟到了。在桌子上给她留了一张便条，嘱咐她认真看店，歌特便离开了。 罗伊用忧郁的眼神瞥了一眼迪米和少女：迪米也倒罢了，偶尔也会有帝国的贵族来学校参观，少女这身“强盗装”就实在太不像样了。待会儿得说服她，让她换身校服之类的才行…… “我今天借用一下学校的会议室。没问题吧？”歌特问道。即使学校的温蒂会长没有来找自己，他今天也要去学校见她。歌特今天要找的其他人都在纯白之城，能不挪地方，就在索利达尔学院里就把事情都处理干净是最好的。 “只要会长同意。”罗伊说。 第十六章 歌特与芙兰 十分钟后。 “纯白之城泰勒斯的城墙，是埃里奥斯本人在千年前围起来的，”罗伊说，“在当时算是很大，而今天又显得有点小了。为了能教育更多学生，索利达尔学院在城外建立了这座第二学区。它足有城内主学区的数倍大小，包括学生宿舍和……” “呵……” 少女打了个呵欠。 “你在听吗？”罗伊苦笑。他想给少女多讲解一些关于纯白之城和索利达尔学院的知识，迪米认真听讲，少女却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 “抱歉，”少女说，“你讲的很好，可我已经知道了。” “是这样啊……”罗伊讷讷的说。迪米歉意的笑了笑。 歌特自己去了会议室，于是带少女和迪米参观校园的“重任”就落在了罗伊头上。罗伊竭力想表现出自己身为法师知识渊博的一面，却大惑不解的发现，眼前这个女孩的见识一点也不比自己差。 “她真的是个战士吗？”罗伊暗想。和少女说话的感觉，就像和自己法师系的同学聊天差不多。 罗伊不知道：在内心世界里，少女被小薇“严厉”的“提醒”了。 【你还要继续加强……基础知识的学习。】小薇叹了口气，让自己的语气尽可能显得委婉一些。 【嗯？她说的有什么不对吗？】林娜奇道。 【也算不上是错误。其实……】 【我知道了。】少女把话题掐断了。她的精神力已经到达蓝海级，而一般的蓝海级法师都足以给罗伊的老师当老师了。 自己还做不到这一点…… 沿着校区里的青石板路，两人向着宿舍区走去。一路上三三两两的男女学生用疑惑的眼光打量着少女和迪米，可看到罗伊，并没有人上来问个究竟。 “法师系的学生大都可以享受到单间，”罗伊说，“军事系的学生一般住在集体宿舍。走这边。法师系的学生喜欢穿袍子，但校服里也有很适合战士们日常训练的种类……” …… 与此同时。 学院另一侧，一栋青色小楼的二层。 约翰歌特走近会议室。一进门，他就露出奇怪的表情。那里已经有一个人了，却不是应该在这里等他的温蒂会长。 “小姐，”歌特朝着会议室里的女性微微欠身，“很高兴见到您。请问您怎么称呼？温蒂会长在吗？” 坐在红木长桌另一侧的美丽女性微微点头。她有着一头迷人的黑色长发，穿着深紫色的连衣裙，表情冷峻，目光打量着歌特，好像在打量一件昂贵的商品。 即使对方是一位难得一见的美女，被人如此审视还是让歌特感到有些不太舒服。他还记得少女的话，有许多势力正在寻找机会接近自己，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中了敌人的奸计。 “尊敬的女士？”歌特试探的问道。他身后的房门自行关上了。房间里淡紫色的窗帘也已经拉了起来，明明是早上，这间会议室里却显得十分昏暗。 “坐下吧。”黑发女性的神色却缓和下来，指了指长桌对方的座位。 转身离去是不礼貌的，歌特在座椅上坐了下来。他有些迟疑，要不要立即用少女留下的联络手段通知少女。然而她此时也在这座索利达尔学院里。如果对方是埃里奥斯法权国的权贵，即使是她，恐怕也得被迫亮出身份…… “芙兰贝尔马提亚。”黑发女子说。 这显然是这位女性的名字了。 “约翰歌特。”歌特说。对方肯定知道自己的名字才会设局邀请自己，可既然对方重视礼节，自己也得表现的像个绅士。 “歌特先生，”芙兰说，“请原谅我用这种手段，将你请到这里来。” 歌特没有说话，一副“我能理解”的表情。 “我无意让你感到为难，”芙兰说，“也不打算占用你太多时间。我只是想请你……” 歌特咽了口吐沫。 “做一个小小的测试。”芙兰温和的说。 “什么？”歌特觉得自己听错了。 “一个小小的测试，”芙兰重复了一遍，“是施法天赋的测试。” 不等歌特反应过来，芙兰用自己银铃般的嗓音唱起了咒语。房间角落里的储物箱开了。 一件鎏金色的微型星象仪，发出奇特的嗡嗡声；五个大小不一的水晶球，球体里分别有白色、蓝色、绿色、金色和红色的雾气升腾；十四张半摊开的卷轴；几根悬浮在空中，好似丝绸飘带的套索；一叠印着银色符文的羊皮纸；还有一打试管和三个烧瓶，其中好几只已经盛上了泛着光芒的奇特试剂。 眨眼的工夫，会议桌上就放满了这些东西。 “这是学院的入学测试吗？”歌特“虚弱”的说。他自己就是贩卖魔法物品的行家，自然知道这些东西是做什么的。 “学院的入学测试，可不会由青空高级的法师做监督指导。”芙兰嘴角泛起笑意。 歌特的心脏微微抽搐了一下。 她这么年轻，就是青空高级的法师——歌特心想，她能凭借和温蒂会长的关系在索利达尔学院设局，显然和法权国关系匪浅，可在本国赫赫有名的“黄金一代”中又没有和她类似的人物。除非…… “你是帕拉梅德斯城的成员？”歌特想起了不久前宣布回归埃里奥斯的的黑色浮空城帕拉梅德斯。 还不错嘛，没怀疑我是使用了变形魔法的老怪物……芙兰心道。 “黑之主帕拉梅德斯座下，‘冥府之蝶’芙兰贝尔，”芙兰说，如果歌特曾经是自己的同伴，那就没有什么好隐藏的，如果不是，事后让他忘记一切即可，“我受人之托，会亲自主持你的施法天赋测试。来吧。” “这种测试我早就已经做过好几遍了，”歌特小声说，“想必您也知道，我并没有施法天赋。” “哦，再做一次，对你并没有什么损失，”芙兰说，“如果你想用会议室，等到测试结束之后，这间会议室随便你使用。我知道您是一位魔法物品的行家，也许我们还可以谈一谈帕拉梅德斯城的生意。现在让我们开始吧。需要指导吗？” ---------- 另一边。 罗伊坐在路边的一张长椅上等少女回来。他费了很大一番唇舌，终于说服了少女去附近的女生宿舍换一身校服。他给少女开了一张“因公办事”的字条。这样，她就能在宿舍一层领到一件军事系的学员们常穿的校服。 学院的宿管们在一楼储备了不同尺码的校服，毕竟对于军事系的学生们来说，衣服在拉练和对打中破损是常有的事。 而迪米呢，他正在以“想来留学的普通帝国贵族”的身份向路过学生打探他们对帝国的看法。迪米来过好几次法权国，这种机会还是第一次。 …… 索利达尔学院的军事系，大部分都是人类，偶尔也能见到从远方前来留学的精灵和矮人。军事系的女生，有些“膀大腰圆”，可也有许多身材火辣的，特别是那些精灵。 许多女生都热情的向罗伊打招呼。罗伊礼貌的回应每个人。眼下追求他的女生不少，他都婉拒了。 “罗伊！”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罗伊身后响起。 “温蒂会长。”罗伊从长椅上站了起来。梳着短发，个子娇小的温蒂会长正在从远处走来。军事系的女生们在她面前都显得恭恭敬敬。作为法师系最优秀的学生，温蒂会长将来几乎注定进入法权国的高层。 ……等等。温蒂会长？ 罗伊露出奇怪的表情。会长不是应该在会议室里和歌特先生谈和学院有关的生意吗？ “会长，”罗伊惊奇的问，“你怎么会在这里？歌特先生呢？” 第十七章 “天生的缺陷” 军事系女生的宿舍里。 这是一栋带地下室的三层建筑。地方不大，不过军事系的女生本就不多。 “呼……” 换好衣服的少女长出一口气。浅褐色的短袖套衫，绣着校徽的枣红色小马甲和黑色长裤，索利达尔学院这身给女性学员准备的这身运动装大方而又轻便。唯一的美中不足，是欠缺一双更加配套的靴子。 她向着大门口走去。忽然，有一只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少女转过身去。那是一个留着黑色中分头的高个子女生，穿着和自己一样的校服，眉宇之间颇有英气。 少女没有说话。 “你是哪个年级的？”那女生道，“不，你不是这的学生吧。我没见过你。” “国外来的。”少女淡淡的说。“国外”的范围可大得很，临时的访问生、交换生，还有已经取得了入学资格，尚未正式入学的留学生等等都包括在内。索利达尔学院的法师系在整个云上世界都是独一无二，可军事系在大陆上也就勉强排在中游。 “哦。”那女生挠挠头，没多说。 少女径直往外走，却又被那女生摁住了肩膀。 “怎么？”少女不耐烦的回头。 “什么怎么？”女生说，“今天学校放假啊。一块去训……” 【喏，】心灵世界里的林娜磨刀霍霍的说，【交给我好不好？】 “不了。”少女干净利落的拒绝了那女生的邀请。 【真干脆！】林娜发出了抱怨似的吐槽。 【交给你，最后一定会发展成打架。】 如果自己是来度假甚至商谈和帝国学院的合作的，少女还真不介意陪她们去练练手。可眼下自己还有重要的人要“看护”，自然没时间和这些普通学生瞎闹。 少女用冷漠的眼神瞥了那女生一眼，大步流星的离开了。高个子女生站在少女身后，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艾莉森，”另一个个头稍矮一点，留着茶色卷发，容貌姣好的女生走近高个女生，“你就这么放她走了？我问过了，是罗伊那小子给她开的证明。还不知道是什么人呢。” 在学院军事系的几个“大姐头”里，艾莉森不是最好战的，却是最爱维护小圈子的。军事系每次有女性留学生过来，她都会兴致勃勃的在第一时间去“挑战”，态度不好的揍一顿，权当警告一番；如果遇到合得来的，艾莉森也乐于和她们交个朋友，拉进自己的圈子。 许多自命不凡的访问生——不乏帝国的年轻女战士——被艾莉森修理一顿之后，就会变得安分许多。和法师与文员们相比，战士们还是凭拳头说话。 “还有机会的，汉娜。”艾莉森笑笑，没多说。 其实她刚才摁住少女肩膀的时候何尝不想留人，可少女最后迈开步子的力气奇大，艾莉森发现自己根本按不住。多亏艾莉森基本功足够扎实，才没当众出糗。 “看她那样，就该教训教训。”汉娜还在嘟嘟囔囔。 换成是你，汉娜，艾莉森烦恼的想，怕不是会被她那怪力当场带一个趔趄。至少在力量上，自己是远不如她。她身材娇小，怕是灵活性也不赖。更何况…… “她啊，是杀过人的。”艾莉森说。 “真的？”汉娜将信将疑，“是又怎么样？”校外实习的时候，艾莉森和汉娜都曾斩杀过几名强盗，汉娜当时还挂了点彩呢。 “她已经经历过极为惨烈的战斗。那种眼神，”艾莉森露出苦笑的表情，“可不是一般学生能有的，汉娜。” 没错。 少女仅仅是随意的一瞪，给艾莉森的压力，就一点也不比学院那几个老教官小。 “她的口音听不出是帝国还是奥卡德的。”见大姐头严肃的样子，汉娜也认真的思考起来。 “不像军人，也不像佣兵公会的‘野蔷薇’，”艾莉森说，“我会想办法找人探探她的底。”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的道理在哪儿都适用。对艾莉森来说，少女是学院的匆匆过客也倒罢了，只要在学院多待一天，就迟早得分个胜负出来。 少女年纪不大，要整个学院都找不出一个能赢过她的同龄人，那岂不是非常丢脸？ 艾莉森就没敢想……对方会是秘仪战士！在全力以赴的蓝海级秘仪战士面前，就算是半个战士系的学生一起上，都会被杀得七零八落。 …… 远处的会议室里。 “这样就结束了，”歌特说，“你瞧，我的确没有任何施法天赋。” “确实。”坐在歌特对面的芙兰也陷入沉思。 对云海的感知能力为零。操纵四大元素的能力都是零。对七系魔法的敏感度还是零。事实上就像能在二十岁前成就青空级的天才都是万中无一，二十岁成就蓝海级的天才更是千年难得一遇一样，在奥术方面的天赋彻底为零的家伙，找遍大陆也没有几个。 和看重天赋、血统的秘仪相比，奥术，有时候还是能够“勤能补拙”的。可这位歌特先生的天赋差到如此地步，实在无法可想了。恐怕，即使是自己的老师，伟大的黑之主，也无法让他掌握一个奥术吧。 然而，反是那些不需要直接联系云海的测试，歌特的表现都极为优异。他操纵那些不需要施法者使用的魔法物品的能力十分惊人，芙兰可以确信，即使是换自己这个“黑之使徒”亲自上阵，对魔法物品力量的掌控也不会比他更好。 这简直是不可思议。 “你可以尝试……”芙兰平静提出了她个人的建议，“使用提升对云海感知能力的宝物。虽然十分罕见，但以你的财力，应该可以得到。只要你对云海有一丁点的感知能力，就足以成为职业法师。” “谢谢你，可我早就试过了，”歌特说，“没用的。” “那真是遗憾……”芙兰叹了口气。如果不是从莱维那里得到了歌特的履历，芙兰都以为他曾经是个强大的法师，被人废去了施法能力呢。 如果他对云海的感知能力和自己近似……想必会是个足以成为自己同学的天才吧，芙兰心想。 命运弄人。一个本应成为天才法师的人，就因为天生的缺陷，而永远和最适合自己的职业擦肩而过。 而歌特观察着芙兰的表情。黑发女子似乎对歌特的测试结果显得有些失望，但对待自己的态度还是十分温和。 “你也是最近几年才被人挖掘出施法天赋吧，”歌特说，“任何人都有自己的道路。我现在这样，也挺满足的。” “你说得没错，”芙兰奇道，“不过，你怎么知道？” “我见过那些从小接受的训练的法师，也见过半路出家的人，”歌特说，“他们的表情是不同的。所以……” 芙兰微微摇头：“我明白了。”她一挥手，测试用魔法道具会回归了原位，装进了角落的箱子里。 “您没有别的事情了吗？”歌特礼貌的问。 “没有了，”芙兰站起身来，拉开窗帘，温和的阳光洒进会议室里，把房间照的亮堂堂的，“期待以后和您的合作。”她没有说“期待以后能和您合作”，而是说“期待以后和您的合作”，自然是已经允诺了会代表黑色浮空城向歌特的“星辰之心”下订单。 “那太好了。”歌特大喜过望。眼前的“冥府之蝶”并不像表面上那般冰冷，歌特忍不住便要问更多的问题，可他转念一想，终究没有开口。 歌特伸出手去和芙兰握手。芙兰却已经伸出自己的纤纤玉指，在空间中划开一道传送门。 “不要告诉任何人我来过。”芙兰淡淡的说。说罢，黑发女性便步入传送门，消失不见了。 莱维的看法是错误的，芙兰想。也许约翰歌特会是很好的朋友，但这个善良的人绝不会是黑色浮空城的一员。过去不是，将来也不会是。 第十八章 会长的“善意” 女生宿舍前。 “温蒂会长，”罗伊热情的说，“这位是维多利娅小姐，是歌特先生新雇的保镖。维多利娅，她就是学院学生会的温蒂会长。那边那位小哥是他的堂兄……” 少女脸色微变。不远处的迪米陷入了几个女生的纠缠，听见罗伊在介绍自己，目光也投向少女这边。 “温蒂会长？” 少女打量着面前浅棕色短发的女孩，皱起眉头。打发罗伊邀请歌特前往学院的人正是温蒂会长，她不应该出现在这儿。 “你好。”温蒂会长友善的朝少女伸出手去。 “温蒂会长，”少女低沉的说，“是你把歌特先生喊来的。你不是应该和歌特先生在会议室谈生意吗？为什么会在这儿？” “哦，那是……” 温蒂会长似乎一点也不因少女的“失礼”而恼火。但少女却全明白了。 该死。这是个陷阱！有人用温蒂的名义让歌特来学院，顺势让自己和歌特分开。究竟是哪个势力，用出这种手段…… “抱歉。” 把罗伊和温蒂会长晾在一边，少女撒腿就朝会议室的方向跑。 温蒂会长还保持着伸手的姿势，就这样僵在了半空中。 “她一定不是有意的。”罗伊小声说。 “我能理解，”温蒂会长温和的说，“这位先生……” 迪米也紧紧跟在少女身后跑了过去，完全没注意到温蒂在喊他。 “我们去看看。”温蒂眨了眨眼。两人也朝着会议室的方向跑去。温蒂嘴里念念有词，她和罗伊仿佛有一阵无形的风托着一般，勉强能赶得上少女和迪米的速度。从女生宿舍里走出来的两位女生艾莉森和汉娜看到刚刚的一幕，同样跟在了他们身后。 …… 片刻。 少女在楼下找到了神色匆忙的歌特。歌特也同样在找她。 “原来如此。”听完歌特简单的讲述，少女撇了撇嘴。 “还是走漏了消息吗……”迪米露出苦恼的表情。 【“冥府之蝶”？肯定是莱维把消息透露给她的。】小薇猜测。 【我就知道那家伙根本不可信。】林娜嘟囔。 少女摇摇头。莱维果然还是盯上歌特了，但正如自己所预料的那般，并没直接把人弄走。即使芙兰和歌特之间的恋情已经被遗忘，芙兰待歌特的态度仍旧十分友善。 “不必慌张，”少女低声道，“我们还是按原定的计划行动。” “好的。”歌特说。他朝少女与迪米使了个眼色，转过身去，快步走向不远处的温蒂会长。歌特和来自帝国的两人说话的时候，这位学生会长温蒂就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等待着。这棵大树的样子很像地球上的柳树，只不过叶子是火红色的。 和明显一脸纳闷的罗伊不同，温蒂会长的脸上一直挂着温和的笑容。看到歌特一路小跑着过来，她主动迎了上去。 “抱歉，会长，”歌特说，“他们只是关心我是不是受骗了。” “不，刚刚的事纯粹是我这边的责任，”温蒂用充满歉意的声音说，朝歌特鞠了一躬，“来自‘黄金一代’的压力，我实在难以拒绝。还请您谅解。”说到后半部分的时候压低了声音。在歌特面前，温蒂还是回避使用“黑之使徒”这个敏感的词。 “我们可以开始谈生意了吗？”歌特彬彬有礼的问。 “当然。我愿意为您的受惊作出补偿。”温蒂爽朗的说。忽然她想起了什么，朝着少女走了过去。 “也让您二位受惊了。”温蒂会长说，也朝着少女和迪米微微鞠了一躬。 少女瞥了她一眼，没说话，迪米则是回了一躬，示意自己并不在意。有几个路过的学生见学生会长向一个“没见过的学生”和一个帝国青年道歉，好奇的围拢了过来。 “我向您保证，歌特先生在校园里不会受到伤害，”温蒂会长说，话音差不多能让周围的人勉强听清，“罗伊！” “是？”罗伊吓了一跳。 “帮两位帝国的客人找一位向导，在校园里逛逛，”温蒂会长说，“凡是我们学生能享受的，他们也一样能用。这就当是对他们的赔礼，明白吗？” “哦，我……”少女插嘴。 “今天想必会牵扯到很多商业机密，”温蒂拍拍少女的肩膀，“与其在门口无聊的守着——不如在附近走走，也算给自己放个假不是吗？对了……” 她从随身携带的次元袋里掏出一件马甲，和少女身上穿着的那件样式差不多，只不过校徽嵌着银边：“我注意到你穿着普通校服。这件校服是学院专门为贵客准备的。如果您不嫌弃，请换上这一件。” “……那就谢谢你了，会长。”少女缓缓的说。 “这位先生……”温蒂转向迪米。 “我这样就可以了。”迪米回答。 而在少女的精神世界里。 【上面有魔力波动，】小薇干脆的提醒道，【这件校服是魔法物品。我想它有“跟踪”的效果，会不会有“窃听”暂时无法确定。】 【她果然在怀疑了，】少女眯起眼睛，【看来单单打发同学来监视我她还不放心。】 【为什么不把你和歌特留在一起？】林娜疑惑的问，【那样她自己就能看住你们两个了。】 【她想分别试探我们吧，】少女说，【歌特是连“苍白之月”莱维都感兴趣的人。小薇，你能搞定上面的探测法术吗？】 【你可以自己试试，】小薇说，【我应该已经教过你“解除魔法”了。并不是什么高级的术式。】 【也好。】 在内心世界里不住的交流，少女表面上却仍旧不露声色。她从温蒂接过校服马甲。 “你要在校园里逛逛吗，维多利娅？”一旁的歌特问道。 “既然温蒂会长盛情邀请……那我们就却之不恭了。”少女微笑道。温蒂会长当众说出那番话之后，还坚持跟着歌特会显得更不自然。 “那好吧。”歌特无奈的说。 朝少女与迪米点点头，年轻的商人和温蒂一起向着小楼走去。 不等两人的身影消失，少女就已经换上了温蒂准备的新马甲。她还在盘算着要不要悄悄把上面的追踪魔法解除掉。现在还不到该暴露身份的时候。 …… 而在不远处的地方，两名军事系的女生——艾莉森和汉娜——正在盯着少女。 “会长走了。”茶色头发的汉娜说。 “我知道。”艾莉森眨了眨眼，摆弄了一下自己的黑色头发。她有些犹疑。 就在刚刚，艾莉森耳畔响起了温蒂会长的声音。那是一个不着痕迹的传讯术。就连少女和小薇也以为温蒂会长在操作校服上的跟踪魔法，因而没有多加留心。 温蒂会长的命令只有短短的两句话： “探探这两位客人的底细，艾莉森。我怀疑他们的真实身份。” 第十九章 一拳 在法权国，法师毫无疑问是最受尊敬的职业。 艾莉森的父母都是普通的云海级法师。她是家里的独女。虽然女儿的天赋差强人意，但这对法师夫妇还是准备把艾莉森培养成一名职业法师。 不过，艾莉森本人对父母给自己安排的道路兴趣缺缺。在和父母大吵了一架之后，艾莉森选择了离家出走。 一年之后，在一位叔叔的帮助下，艾莉森进了索利达尔学院，没有读父母期望她读的法师系，而是读了她父母最瞧不起的军事系——在法师们眼中，就是培养战士大老粗，蠢货才会去读的专业。 艾莉森的父母找了许多人脉，千方百计的想让她转系。毕竟，艾莉森的法师天赋虽不突出，却也勉强达到学院法师系的入学门槛了。他们还想方设法发动艾莉森的同学“劝说”她改变主意。艾莉森不为所动。两年下来，她已经成了军事系里名列前茅的女生。她的教官和同学们也都确信，艾莉森作为战士可能比法师更优秀。 直到今天，艾莉森仍旧没和父母恢复关系。学生会一直站在艾莉森这一边。艾莉森虽不是学生会的成员，却也经常主动给学生会帮忙。有时候，温蒂会长也会让她做一些“特殊”的工作——毕竟很多事情，学生会长自己是不方便出面的。 比如这次，温蒂分身乏术，试探少女和迪米的任务，就落在了艾莉森头上。 …… 艾莉森还在思考怎么毛遂自荐给两人当“向导”的功夫，汉娜已经主动迎了上去。 汉娜并没有得到温蒂会长的暗中传音，也不知道艾莉森的盘算，她只是想要单纯想给少女来个下马威而已，就她们像过去对那些“出身高贵”的帝国访问生做的那样。 哼哼。看上去也不像什么重要人物，竟敢无视大姐头的邀请？ 至于她身边那个英俊的帝国小哥……帝国人都是崇拜实力的，不展现一下索利达尔学院的水平怎么行？ “嗨，罗伊，”汉娜大声说，在罗伊后背上重重的拍了一下，“你运气不错。艾莉森大姐说了，她愿意给这两位远道而来的客人当向导。” “可是，汉娜……”罗伊被汉娜拍的打了一个趔趄，困扰的挠挠头。如果可以，他更想把向导的工作交给法师系或文员系的同学，而不是军事系。 “没问题，”艾莉森也凑了上来，一副热情的样子，“两位，你们也不想和那些阴沉的书生呆一整天吧？” “好啊。”少女不冷不热的说。 “我没意见。”迪米也说。 罗伊耸耸肩。他是不太放心把两人交给这些军事系的女生，可环顾四周，他也并没有找到更合适当向导的人选。 为什么周围就没有一个像蕾妮费奥多罗维奇这样温柔体贴的文员系女生可以“委以重任”呢？ “好吧，”于是罗伊屈服了，温蒂会长忙着和歌特谈生意，丢了一堆工作给罗伊去做，“两位客人就交给你们军事系了。……不要生事。” 最后几个字，对于罗伊来说，已然是最大限度的警告了。他打定主意，中间抽空来看看军事系的女孩子们是不是有好好履行向导的职责。 “两位，我就在学生会那边，”罗伊低声嘱托道，“万一有什么事，就来找我。” “哦。” 少女点点头。罗伊满心担忧，可也只有独自离去。适才围观过来的几个学生也都散了。 路边只剩下了迪米、少女和两个军事系的女生。 “汉娜，对吧？”少女瞥了一眼茶色短发的女生。 “艾莉森。”高个女生也走了过来。 “叫我维多利娅就好，这位是我的堂哥……呃……迪特哈米先生，”少女伸了个懒腰，重重的打了个呵欠，“两位从刚刚就一直纠缠不清。到底有什么事？” 在艾莉森和汉娜眼中——少女漫不经心的动作根本就是在挑衅。想不到自己这边还什么都没说呢，对方就抢先惹过来了…… “够‘上道’啊，你，”汉娜说，语气不善，“我得告诫你，如果你想入……” 迪米犹豫着自己要不要打圆场。 “我们明天，甚至今天晚上就走掉了，离开埃里奥斯，”少女懒洋洋的说，“既不会多待，也不会入学。所以——你想多了。” 汉娜僵了两秒。在她眼中，这位其貌不扬的小姐很可能会想办法让歌特把自己送进学院，大大的抬升自己的身份。哪知道人家对此完全毫无兴趣。 “撒谎！”汉娜愤然道，“你根本是进不来学院，就在这倒酸水。” “也许对你来说，一个入学的名额很了不起，”少女淡漠的说，“但对我和我这位堂兄而言，根本不算什么。索利达尔学院，军事系的毕业生，每年都……” 少女忽然想起来：自己并不知道学院军事系的毕业生究竟有多少。于是她换了个说法。 “……恕我直言，单单是女生，就住满了一栋带地下室的三层宿舍，更别说军事系男生的数量，是女生的好几倍，”少女说，“学生人数众多。汉娜，也许你非常努力才得以在这所学院就读，但世界上并不是只有这一条路。” 其实少女本想说“无论是法师还是战士，都有许多更优秀的人根本不需要入学”，迪米向她使了个眼色，她才改了口。 “你！”汉娜气得鼻子都歪了。少女的话正打中了她的痛处。她出身于小富之家，在兄弟姐妹七人中排行第五，有一个哥哥、三个姐姐和两个妹妹，平时根本不起眼，好不容易考进了索利达尔学院的军事系，成绩也只是垫底。 以她的水准，毕业之后，能在军队里混一个低级军官，或是在地方上做个民兵教练，就不错了。 和庸庸碌碌的汉娜比起来——她的大哥，已经从父亲手里接过了全部生意，这几年经营的红红火火；二姐和一个妹妹被一个青空级法师挑去当学徒，让很多学院法师系的学生都羡慕；三姐入选了埃里奥斯的精英部队“卷宗骑士团”，成了令敌人闻风丧胆女狮鹫骑士。 而汉娜呢？在学校的军事系里，还表现平平。 “你的话太过分了。”艾莉森低沉道。上次汉娜的父亲来找汉娜，她可是陪在汉娜身边的。那位父亲嘴上没有明说，可意思很明显了：凭汉娜的姿色，与其做个普通战士，还不如趁早嫁个好人家来得轻松幸福。 汉娜深吸一口气。 “你。讨打吗？”她尖锐的说。她的声音很大，连许多路过的学生都惊讶的目光投向这边。 “汉娜这是想和你决斗呢。”艾莉森咧嘴笑道。 “在法权国，决斗是被禁止的，”迪米觉得自己必须说点什么了，“你们还是……” “咬文嚼字。”艾莉森轻蔑道。会死人的传统决斗是被当局禁止了，可汉娜也显然不是想和少女分个生死。 “你们的校规，会允许你们私下斗殴？”迪米摇头。 “看来是怕了。”汉娜冷笑。她在军事系的综合成绩是不行，但单以武艺而论，在女生中还是能勉强排在中游的。 “哦，那你就是想找打了。是徒手格斗？还是用兵器？”少女说道。 嘿。我这只是自卫吧？ “我迫不及待的想一拳揍在你那张臭脸上了，”汉娜说，“它肿起来一定很好看。”汉娜不清楚少女擅长什么兵器，还是空手肉搏自己更有把握。 “徒手格斗？好。”少女点点头，随意摆了个架势出来。 “够爽快。”汉娜也做了个拳击的姿势。至于不去比武场当街格斗，会不会吃处分？对热血上头的汉娜来说，这早就不在考虑的范畴中了。 这种事情自己做的多了，也不过是被数落几句而已！周围，学生们又渐渐朝两人围拢了过来。 【你说过这场架让我打的！】少女意识世界里的林娜大声抗议。 【下一场让给你。】少女说。 少女的身体动了起来。 艾莉森陡然一惊。她想出声提醒汉娜，却来不及了。 迪米看着这一幕。维多利娅有些肆意妄为了，可他转念一想—— 让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学生见识下实力的差距也不全然是坏事。 维多利娅是懂得分寸的。 少女的爆发力实在太强，速度实在太快，刚刚汉娜甚至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少女的拳头就砸在了她的脸上。 伴随着一声痛苦的惨叫，汉娜的身体已经飞了出去，一头扎进了路边的树篱，鼻孔和嘴角都渗出血来。 “嗬……怎、么……还没，不……” 她挣扎着站起身来，却又一下子坐倒在地，只觉头晕目眩。少女突如其来的一拳已经让她有了轻微的脑震荡。 【……这家伙实在太弱了。连被你击败的资格都没有啊，公主殿下。】少女轻声说。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胜负已分。 没有任何花哨的招数，只是凭着反应速度和身体素质的碾压，少女就一击解决了对手。 “实在是弱得过头了，”少女想，汉娜如此不堪一击，连她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种水平，我亲卫队里随便选一个都比她强。艾米那样久经沙场的普通女战士，怕是能打她这种好几个。怪不得都说法权国的战士水平不行。” 【那大姐头交给你解决，林娜。】少女传音。 【恐怕不只有那个大姐头需要解决。】林娜平静的说，【你看看周围。】 【咦？】 四周不知何时已经聚拢了很多人。有个军事系的女生上前扶起汉娜，对少女怒目而视。一个带头盔的年轻男生带着几个跟班走了过来，饶有兴致的吹起了口哨。 汉娜平时在学校也没少打架——她基础一般，却有种好勇斗狠的凶悍劲儿，有把握瞬间解决她在军事系里也就那几个尖子生而已，连艾莉森都做不到。少女能瞬间搞定汉娜，让不少人都产生了与之交手的兴趣。 更何况：不管哪一方率先挑衅的，军事系的学生被外人一拳揍飞，即使是自己这边不占理，大家也得讨回这个颜面来。索利达尔学院的高材生还不如一个路人，算怎么回事？ “你们有大麻烦了。”艾莉森说。 被维多利娅“盯”上，是你们惹上大麻烦了，迪米无奈的在心里吐槽。 第二十章 指导战 一座法师塔的顶层。这座法师塔原本的主人，已经将这里让给了两位“黑之使徒”。 一间静室中。 “那么说，你认为约翰歌特并不是我们的同伴？”莱维摸了摸下巴。在同僚面前，他恢复了半精灵的模样，碧绿色的眸子里光芒闪烁。 “他感受云海的能力是零。”芙兰说，出神的望着窗外。 “除去这一点，他根本就是一个完美的法师胚子。” “他太善良了。”芙兰摇头。 “我们的大师兄也很‘善良’。”莱维的语气里带了一点嘲讽。 “所以我们才看到了‘永夜法皇’，他那被诅咒的另一面。”芙兰说。 “不。老师离经叛道，却乐于接纳各种各样的人，”莱维说，“没有人比你更清楚这一点，‘冥府之蝶’。就我所知，约翰歌特绝非迂腐之辈，如果他有和我们同等的云海感应力，被老师收做学生是应有之事。你究竟看到了什么，芙兰？究竟是什么让你下出结论，他不会是我们的同路人？” 芙兰轻轻摆弄着自己的黑色秀发。 半晌—— “他啊。和我们不同。我等‘黑之使徒’信念各不相同，可对于自己所选择的道途皆深信不疑。但歌特不同。他看起来温柔而善良，却像缺少了某些重要的东西那样不自然。” “并非是施法才能的缺失，而是个性的缺陷吗？” “在他身上，我感受不到任何强烈的渴望，”芙兰说，“他太过于淡然，太过于随波逐流了。” “就像平静的云海一般？”莱维露出玩味的表情。 “恐怕他之所以选择魔法物品的生意，也只是因为他父亲要求他这么做，碰巧他又精于此道罢了，”芙兰说，“我不觉得他是贪恋金钱的人，更不要说法力和地位了。对自身的信念没有足够的执着，老师绝不会收这种人为弟子。也许约翰歌特作为普通人会生活的很幸福，但他不可能成为‘黑之使徒’的一员。” 莱维沉默了一会。芙兰说的的确很有道理。然而…… “……不。” 芙兰瞥了她一眼。 “你所讲的都是你的个人判断，‘冥府之蝶’，”莱维低沉道，“我原以为你会为我带来证据，但我看到的，只有掺杂着直觉的一面之词。确实是很有价值的意见，但只凭这些，我还不能确定，约翰歌特究竟是什么人。” 作为年纪轻轻就把自己转化为“活巫妖”的存在，莱维才不相信什么基于直觉和信念的奇谈怪论。 “那你就试着自己去确信如何，‘苍白之月’？”芙兰冷淡的说。 莱维没有答话。他凭空消失在静室里。 “……愚蠢的小伎俩。”芙兰秀眉微蹙。 女法师站起身来。莱维一定在盘算着下一个计划了。无论他打算做什么，都与自己无关。 “唔？” 楼下不远处的比武场似乎有些骚动。就算是休息日，那里聚集的学生也不免太多了。 “打起来了？克利夫真应该好好管束一下自己的学生，”芙兰黑色的双瞳中闪烁着蔚蓝色的奥术火花，“等一下……中间那个‘学生’、她是……” 透过“鹰瞳术”，芙兰将下方的一切尽收眼底。作为“黑之使徒”中最强的幻术师，少女的“变颜面具”自然瞒不过她的注视。 “‘光明之世’？”芙兰露出些许惊奇的神情，“竟然在和这些普通学生计较？不对……这种打法，是指导战吗？” 大多数黑之使徒，近身战也极为擅长。芙兰最强大的乃是幻术，可近战的能力也要超过索利达尔学院的大部分学生。旁观者清，她一眼就看出……少女没用全力。 …… “快，快去。” “晚了就看不到了。” “现在场上是谁？” “赖安，不要光顾着说风凉话。谁都知道你才是最厉害的，要是英嘉她败了，你可要……” “嘘！认真看！” 比武场上纷纷攘攘。连汉娜在内，这个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小个子女生已经连续打翻了七个军事系学生了，现在正在战第八个。军事系的教官们也只是象征性的阻止了一下，就选择了和学生们一起待在场边观战。迪米也待在一旁。 而正在操纵少女身体的——自然是帝国的公主，凯特林娜葛雷克熙亚了。论格斗的经验，她要超过少女不少。林娜自己的身体在力量上天赋异禀，灵活则略微欠缺些，选择重视技巧的单手剑作为兵器，也有通过后天训练弥补先天短板的考量。而少女的身体则有“完美之躯”在身，对林娜来说，反而比过去更强！ 使用少女身体的林娜，即使不依靠任何秘仪兵器，也站在了普通战士的巅峰。又哪里是这些普通学生所能企及的？ 【林娜，你难得这么好心。】缩在意识世界里休息的少女说。 【就这么碾过去也没什么意思。】林娜说，【也当是给他们留一点面子。 【他们能在战斗中学到多少……】 【那就看自己的造化了。】 林娜故意把水平发挥的只比对手强大一点，就像教官指点学生那样，一边针对对手的弱点发动攻势，一边缓缓提升实力。这里的学生平时又哪里有机会遇到这样的对手？只要静下心来感受，定然会受益良多。就连少女本人也在感受林娜的动作。 意识到操纵少女身体的是林娜，迪米笑了起来。自己这个妹妹偶尔也会做点好事嘛…… 少女对面的女生正喘息不止。她个子足足比少女高了近两个头，但是却完全被林娜的技巧戏耍。 “你擅长的应该是马战，”林娜开口，“徒手搏击不是你的强项。至少，去拿一把兵器来。” 刚刚挑战少女的军事系学生，就有用兵器的。比武场两侧，就有不少训练用的木制兵器。 “你用的是剑，我用的是长枪，”那卷发女生低吼道，“我太占便宜了。” “以短攻长，也未必不能胜。”林娜说。 那卷发女生一愣。她朝着周围的同学点点头，当即有人扔过一杆没有嵌上枪头的木制枪杆，林娜也拿起一柄木剑。 “小心了。”卷发女生喝道。 第二十一章 一则情报 卷发女生身上已经被林娜打出了不少淤青，可惯用的长枪在手，整个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 这位高个卷发女生英嘉来自云上世界的极北之地，乃是一位国王的私生女儿。她来到埃里奥斯留学并非是为了修炼，只是单纯避祸罢了。论综合实力，她在学院军事系的女生中排在第一！马战更是全校所有学生中毫无争议的第一，军略上的造诣也极深。即使是不擅长的拳脚肉搏，也不逊于艾莉森等人。 林娜也察觉到对方的气势瞬间增强，凝神备战。 “中！”卷发女生英嘉大喝一声，长枪宛若游龙搬刺出，那英姿飒爽的模样，惹得围观的男生们一片欢呼。 可是…… “松手吧。”凭着身体上的优势和丰富的经验，林娜的剑论长度明明都不及对手长枪的一半，却后发先至，重重的拍在英嘉手背上。咚的一声，她手中长枪落地。 周围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说好的指导战呢？】少女吐槽。 【她很强，】林娜说，【我不得不用全力。若是马战，我不见得能胜过她。】 当然，林娜所说的“全力”和“马战”都是不用秘仪兵器的。 “抱歉，”林娜说，刚刚的一招力量奇大，卷发女生英嘉手上鲜血淋漓，更是伤及了骨头，“若是实战，你手上应该会带着金属护手，这一招不一定伤得到你。” “输了就是输了，”英嘉摇头，“真是实战，我自然会穿戴盔甲，可你手上说不定也会拿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这一战，我是一败涂地。” 以她的水准，已经隐隐意识到，对方开始是在让着她了。仔细思考一下刚刚对方交手的过程，还真能想出不少值得自己反省的地方。 “谢谢你。”英嘉低声道，转身走向人群做包扎去了。 【这是第八个人。】 【是啊。第八个。越来越强了。】 摞倒主动挑衅的汉娜之后，少女最初迎战的是一位梳着麻花辫的女生，以及两位追求汉娜，想表现一番的男生。这几个人是惦记着为汉娜“报仇”的。他们之后，有一些稍有本事的人开始陆续出场，而英嘉又是他们中最强的一个。倒是一开始参与挑衅的艾莉森还没出手。 “还有谁要挑战？”林娜站在比武场中央，双手掐腰，大声向着人群呼喝。众人喧哗起来。学院单打独斗比英嘉强的学生屈指可数，大多数也并不在场。 许多人把目光投向一个戴头盔的男生。 “只能靠你了，赖安。” “赖安，你兄长十年前曾经代表学校给了那些嚣张的帝国人迎头痛击。你一定也行的。” “赖安……” 叫赖安的男生大皱眉头。他是个低调的人，甚至为了不出风头，有些时候本来能赢的比武，他都故意输掉。可他毕竟有个大有名气的兄长，有不少人都在关注他，日子久了，大家还发现了他的真实实力。那绝对可以竞争学院军事系第一的宝座。 赖安的兄长，在学院就有个“辣手摧花”的绰号，毕业进入军队，也以冷酷无情而闻名。军事系的女生，大都不喜欢让男生在比武时让着自己，可若双方存在着比较大的实力差距，男生也乐于让对面输的体面。唯有赖安的兄长，面对女生，这人不仅毫无怜香惜玉之心，出手还格外凶狠。轻一点的，打断鼻梁骨，重一些的，被他打的险些毁容的都有不少。 过去军事系的第一校花，都当着众人的面被此人在擂台上揍得满脸是血，据说留下了心理阴影，不久就转去了文员系。 而事主，赖安的兄长对此只有一句简单的话：“连这点心理素质也没有，上了战场也是死路一条。” 赖安的本领不在兄长之下，性格却完全不同。他不喜欢做战士，更不愿意殴打女生。若不是苦于找不到好的借口，他早就转到文员系去了。此时大家挑唆他去和少女去战，搅合的他心烦意乱。 其他人看不明白，真实实力是学院军事系第一的他还看不明白吗？对方比自己这些人厉害很多，根本就是在打指导战而已。自己上去也赢不了，那还有什么出击的必要？ …… 不远处，几位观战的教官也在彼此商议。 “赖安不愿意上阵啊。”一个大胡子的教官摇头。 “他就是这性格。”一名女教官哼了一声。 “他和英嘉都发现了，对面其实是在指导自己，”大胡子教官说，“他又对提升自己没什么兴趣，又知道自己一点把握也没有。就是逼着他上，他也是马上认输。” “说起来，换你上，你能赢？”女教官揶揄道。 “你就有把握？”大胡子教官怒道，“虽然我想不出她是谁，但她的实力你看到了，咱们学院的教官，也就‘烈风’胡克老师能和她公平一战。至于我们几个？单打独斗，没什么机会。” “烈风”胡克，是索利达尔学院军事系的总教官和最强者。据说他不依靠魔法物品击败过数位青空级的秘仪战士，是整个法权国最强大的战士之一。 “那，后面那个和她一起来的帝国青年呢？如果她败了，很可能就是这人出手。” “不知道。我感觉他的实力不在这女孩之下，”大胡子教官认真的说，“说不定还要更强。” …… “赖安，你也太胆小了。”艾莉森怒骂一声。她径直向着场中走去。 温蒂会长委托她试探少女——可既然少女已经引发了“公众事件”，那就也没什么继续观察下去的必要了。再等下去做什么？ 在同学们惊呼声中，艾莉森走到了少女对面，摆出了出拳的架势。在他们看来，艾莉森的实力还不如刚刚的落败的英嘉，此时出战，不是自讨苦吃吗？ “我还以为你要一直做缩头乌龟呢。”这句话是少女一定要林娜说的。 “哦，确实是你比较强，”艾莉森说，她也是瞧出了对方在打指导战的学生之一，“不过，我不会放弃的。”即使打不赢，至少也要逼出她刚刚全力以赴的模样。怎么能输给英嘉那个连通用语都说不好的北地妞？ “好。”林娜也挺喜欢对方这耿直的个性。 拳风呼啸。 …… 当日稍后，一则消息夹杂在众多情报中被送往法权国情报部门： “一位不知名的年轻女战士，在索利达尔学院连败精英学生十余人。对方身份不明，有使用了变颜类法术的可能。建议继续观察。” 只是……只因同时被送到的，还有来自遥远奥卡德的恐怖消息，这则不起眼的报告，被完全忽视了。 第二十二章 死境 奥卡德联邦的深山中。 距矮人之城奥玛斯数十里的一处盆地边缘。 天阴沉沉的。阿姆斯特朗上将向面前的尼古拉斯议长行了个端正的军礼。这位年轻而操劳的上将今年还不满四十岁，两鬓便已生出了几缕白丝。 “统帅大人，”阿姆斯特朗上将低沉道，“部队已经部署完毕。任凭那些胆大妄为的矮人如何突围，都休想离开奥玛斯城半步。” 矮人王叛乱的消息已经让整个奥卡德人心惶惶。奥卡德的军队多数隶属于各级领主，尼古拉斯议长能直接指挥的不过一小半，又有近十万人驻扎在五国联盟尚未归还，再扣除留在各地震慑诸侯的部分，此时被阿姆斯特朗上将集结平叛的，不过区区六万人而已。 奥玛斯是一座开凿在山体内的洞穴之城。有超过四万的矮人生活在这座城市中，单单勇悍的青壮就占据一半以上，更不必说对于矮人来言，女人和老人也都是剽悍的战士。凭阿姆斯特朗上将手中的六万人想攻陷奥玛斯，简直难于登天。 奥玛斯，人称“不落之城”，在历史上从来未被人攻陷过。伟大的纯白之城在王国改为法权国时被人从内部攻破，帝国的帝都凤凰城也曾被窥伺皇位的帝戚轰破城门，奥卡德的旧都本奈塔什更是先后被攻陷过四次之多，就连美丽的精灵之城希莱纳都曾被战火荼毒。只有矮人们的古都奥玛斯，一千多年来从未陷落过。 就连蓝海高级的法师，都没法轰开奥玛斯的巨门。据说，在数百年前的一场战争中，奥玛斯的山体抵挡住了一位传奇法师招来的流星。从那之后，再没有人敢进行强攻奥玛斯的尝试。 强攻不可能。围城？封锁奥玛斯并不困难。但奥玛斯城蕴含着古老的魔法手段，单单是储藏的粮食，就足以轻松让全城人吃上数年。这般对耗下去，反而会是围城的部队率先进入“坐以待毙”的窘境。 尼古拉斯议长微微点头。阿姆斯特朗上将也知道攻陷奥玛斯城并不现实，是以封锁巨门。相信议长也会像过去的奥卡德统治者一样，僵持之下，选择和矮人们谈判。 但上将这一次……阿姆斯特朗上将却想错了。 “阿姆斯特朗，”尼古拉斯议长轻声道，“在你面前有巨大的荣耀。你渴望荣耀吗，将军？” “任何一位军人都不会拒绝荣耀，统帅。”阿姆斯特朗上将说。 “那就做好准备迎接荣誉吧，阿姆斯特朗，”尼古拉斯议长说，“你将成为云上有史以来，第一个踏破矮人之城的将军。” 阿姆斯特朗上将露出惊色。 “恕末将直言，以我们目前的兵力，攻破奥玛斯城是不可能的。” “你要什么条件，将军？” “十倍于对方的兵力……至少也要二十万人吧。然后，还需要轰开奥玛斯城的城门。这样，我就有把握拿下奥玛斯，将叛徒矮人王的脑袋呈于您的坐前。” “这样啊。好吧。我就再给你十四万的兵力，以及奥玛斯城的裂口。享受战斗吧，将军。” “可是我不明白……？”上将脸上满是疑惑之色，“您的法力超过历史上所有的传奇法师，可哪儿有……？” 尼古拉斯议长沧桑的面庞上浮现出莫测的笑容。他向着盆地内部迈开脚步，阿姆斯特朗上将跟在他身后。两人的靴子踏在湿润的黑色泥土上。 “好好想一想，将军。我们现在不在大营的军帐中，而是在这里。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亡者盆地，统帅。” 无需多言。仅仅数年前，这个盆地还不叫这个名字。在内战中，矮人们仗着坚城袖手旁观，而在附近在山脉中爆发了最激烈的战斗，包括内战中最可怕的绞肉机般的战役。伴随着战役，奥卡德军中出现了几颗冉冉升起的将星，但更多的将士永远的在这里长眠了。 “倘若死者依旧会思考，他们会甘于死亡吗，将军？” “我想不会，统帅，”阿姆斯特朗上将想了想，“法师们总是说‘死亡只是一次新冒险的开端’之类的话，那是因为他们无法免于死亡。如果可以从死亡中复生，那对于死者来说，必然是幸福的。” “如果战争的牺牲者能从死亡中回来，他们会愿意再度拿起武器吗，将军？”议长问道。 “让那些胆小鬼见鬼去吧，真正的战士永远也不会逃避即将到来的战斗！”将军大声回答。 两人的面前，浮现了连绵的坟墓。有的坟墓上连名字都没有写。战事最激烈的时候，许多死者直接被掩埋，甚至没有墓碑。战争结束后，许多牺牲在别处的将士也被运往这里安葬。 此时的亡者盆地，是近三十万死者的安息之地。其中有将近一半，是曾经为议长效忠的将士……议长麾下大部分的牺牲者都长眠于此。 “将军。如果你死了，你愿意从永眠的国度回来，再度为我牺牲一次吗？如果我命你指挥一支从死亡中归还的军团，你会感到荣耀呢，还是耻辱？” “只要是您赐给我的军队，无论他们是什么，对手是谁，我都不会犹豫！”阿姆斯特朗上将说。 尼古拉斯议长满意的笑了。 “我的研究已经取得了可喜的成果，将军，”他说，“不过，我如今还没办法修复他们的相貌和智慧，只能让他们单纯的为我而战，听懂简单的命令。我知道你还挂念着你妻子的复活……” “我相信，您会为我带来那一天的。” “很好，”议长说，“看看这些墓碑——每一块墓碑下，都长眠着一位曾经向我效忠的英魂。现在，我会看看他们是否愿意继续为我而战。瞧瞧他们会选择重新证明自己荣耀的机会呢，还是甘于这耻辱的死亡！” 尼古拉斯议长向空中踏出一步。就像有无形的接替接引他一般，议长就这样一步步走到了盆地的正上空。他褐色的法师袍随风飘荡。 只要走出这一步，就无法回头了。 尼古拉斯议长鹰隼般的眸子里毫无迷茫。他那充满威严的声音响彻于整个盆地上空，在无尽山脉中久久回荡。 …… 一片山坡上，一位红色头发的妖异男性抬头看天。 “终于开始了。”他露出诡异笑容。 …… 某处山顶，身着黑袍的“永夜法皇”彼得克利夫注视着这一切。 “愚蠢，”他自言自语道，“但是实用。” …… “苍白之月”莱维费奥多罗维奇的其中一分身睁开眼睛。 漂浮在空中，隐匿着身形的他，默默的将尼古拉斯议长所做的一切尽收眼底。 “隼之主……”“苍白之月”微微摇头，“将自身化作亡者大军的意志。超过老师了吗？不……” …… “谁？” “谁在说话？”远处的军营中，议长的声音也传进了奥卡德的战士们耳朵里。 “是议长大人，”一位老兵激动的说，“我听过他的声音！” 对于很多小兵来说，伟大的传奇法师无异于天神。很多人直接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跪将下来。 …… 尼古拉斯议长仿佛雷鸣一般的话语响彻云霄。喧嚣的军营早已完全安静下来。 “孤，尼西斯贝斯特之子，‘南境的混血儿’，奥卡德联邦总议长、最高执政暨全军统帅，于此向我全军，以及全世界宣告。” 从将军到士兵，奥卡德全军每一个人都在聆听统帅那仿佛直接从内心深处响起的声音。 “昔乱贼蜂起，民不聊生，众将士用命，方还得万民一个太平盛世。然则除恶未尽，战祸不绝，外敌环伺，内乱仍频。时至今日，就连矮人王这等冥顽不化的腐朽之辈，有了外敌挑动，也妄图忤逆孤的意志。殊不知……螳臂当车，自取灭亡！” “螳臂当车，自取灭亡！” “螳臂当车，自取灭亡！”许多年轻气盛的小兵喊了起来。 尼古拉斯议长稍作停顿。他在等着士兵们安静下来。终于到了最重要的时刻。 “孤，尼古拉斯贝斯特，乃伟大的奥卡德的唯一后裔，秉承先祖的意志，在此统御奥卡德全境。孤执政以来，亦殚精竭虑，未曾有一日懈怠。孤的荣光即为奥卡德的荣光，孤的意志即为奥卡德的意志，孤即奥卡德！” 一些稍有知识的人还在思考议长的话意味着什么，大多数士兵却欢呼了起来。他们都是尼古拉斯议长的嫡系部队，议长说自己的意志即为奥卡德的意志……那这无可匹敌的意志，就注定要靠他们来实现！ “孤在此宣告：从今时今日，孤当秉承先父的遗志，舍弃‘贝斯特’这一姓氏，光复‘奥卡德’之名。从今日开始，孤，隼之主，奥卡德的领袖，将以‘尼古拉斯奥卡德’之名号令全境！” “奥卡德！” “伟大的奥卡德！” 欢声海啸。尼古拉斯议长面无表情的凝视着这一切。这正是他所追求的东西。 “我们请求立即出战！”许多人吼道。 “将士们！孤的力量就是奥卡德的力量。凡是孤在的地方，奥卡德就战无不胜。凡是孤所到之处……就有奇迹降临。现在，睁大你们的双眼，看着孤为你们招来的援军！” 大地在微微震颤。墓碑上散发出星星点点的青紫色萤火。 “长眠于此的士兵们啊，无论你生前与孤是敌是友，如果你不甘心于永久的死亡，就站起来，为孤，为奥卡德而战！你们将证明你们不是战场的败者，你们将再度用手中的武器，让敌人感到无尽的悔恨与恐惧！” 轰！ 一只白骨森森的手破土而出。然后是第二只，第三只。 从十到百。自百而千。由千到万。 即使早已魂飞魄散。 即使只剩下干枯的白骨。 无数的士兵依旧，保留着生前最后的意志。 战斗。 只剩下骨骼的嗓子早已不能说话。即便如此，数十万计的亡灵军团，仍旧扬起手臂，张开自己的嘴巴，露出黑色的牙齿，仿佛在庆贺自己的“死而复生”。 绝大多数士兵还不知道他们的统帅做了什么。有少数想明白的人脸上浮现出恐惧的表情，可更多的人即使想通了，也只有愈发的狂热。 只有阿姆斯特朗上将又是激动，又是担忧。激动的是这是一支绝对忠诚的军团；担忧的是，他没有足够的武器去武装他们。 “统帅大人命我准备数倍的军械，”将军心想，“不过也就装备一小部分而已。” “现在，跟随我的步伐。”尼古拉斯议长却冷酷的下令。 …… 仅仅一小时后。 一道纯白色的雷霆划破长空。那雷霆是如此的庄严和神圣，许多虔诚的士兵都忍不住跪地叩拜起来。还有很多见了见了亡灵大军心生惊惧的人也见到这一幕也打消了念头。 矮人之城奥玛斯所在的大山——已被尼古拉斯议长召来的雷霆崩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山体上那道狰狞的伤疤，仿佛在宣示尼古拉斯奥卡德的无可匹敌的伟大神力。 那里正是矮人的军械库所在。不等仓皇的矮人们作出任何反应，潮水一般的亡灵大军已然涌入了那个缺口。 “奥玛斯城……不，矮人完了。”一位有矮人血统的老兵喃喃自语。 第二十三章 风暴渐起 矮人们的千年古都奥玛斯城就此毁于一旦。劫掠持续了整夜。这座从未被攻破的城池多年来积累了太多太多的财富，远超奥卡德的国库。战斗主要由亡灵大军进行，而士兵们只要跟在他们身后，取走想要的财宝就可以了。唯有几处最重要的宝物库被直属于议长的法师部队看管了起来。 大军在奥玛斯的内城遇到了一点麻烦。垂暮的矮人王，这个被认为是矮人族有史以来最贪婪和腐朽的国王，带着自己仅剩的亲卫队和守卫者投入了最后的战斗。激战持续了整个上午。到中午时分，矮人族最后的抵抗也被粉碎了。矮人王全家——从老迈的国王到他的曾孙——的脑袋被挂在木杆上，在城里巡回示众。三代以内的王族凡是在奥玛斯城的，没有一个逃脱。 矮人战士们几乎全部英勇战死。 …… “金大人，”城门口，一位传令兵向身着金色长袍的中年男子汇报，“我们已经完全控制了城区。只有一小部分人战士带着妇孺逃进了矿道，那些年代的久远的矿井错综复杂，我们不敢进去。” 金先生似乎陷入沉思。 “不用管他们，”他说，“你下去吧。” “但统帅大人的命令……” “我自有办法解决。” “是。” 传令兵离开了。金先生目送着他离开，摇了摇头。 “这种事还得持续到什么时候？”他自言自语，“不……这才是个开始。希望我还能撑得住。” 过去，尼古拉斯议长对长期缴纳巨额税赋的金先生还有几分依赖。可现在，有了从矮人王城取得的财富，就连金先生自己都不得不开始小心……说不定什么时候，连自己也变成了尼古拉斯的弃子。 “世界会为此而震动吧。” -------------------------------------- 纯白之城。 一位须发皆白的白袍老者出神的望着窗外。在他身后，另一位中年法师穿着同样的白袍，表情肃穆。 “他们还真的做到了这一步。”白袍老者，法权国的传奇法师，“群星之主”弗朗西斯索利达尔轻叹。 “这对我法权国，倒也未必是一件坏事，”中年人，也就是纯白之城的最高执政官乔治斯图尔特说，“他们铁了心要发动战争，这是无法改变的了。如果他们用亡灵大军突袭我们，那我们会非常被动。但现在，他们已经暴露了一张底牌。我们可以立即请求教皇陛下发动舆论。奥卡德人只能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两人都明白：敌人对矮人王下手，不过是小试牛刀而已！奥卡德联邦真正目标，只有同为三大国之一的埃里奥斯法权国。 “你难道对这些人的死就没什么感觉吗，斯图尔特？”群星之主忍不住道。斯图尔特是一位精干的政客，唯独少了点人情味。 “即使我们悲伤，也于事无补，只有彻底击败尼古拉斯贝斯特……不，尼古拉斯奥卡德，我们才能为无辜的死者报仇，“现在我立即向教会、大陆商会、佣兵公会‘野蔷薇’以及帝国寻求支持，联名谴责残暴的奥卡德人。我们必须集中一切力量。” …… 帝都。 一座偏殿内。 “关掉吧。”皇帝说。宰相召唤出了一面巨大的镜子，镜面中映出了矮人王城所发生的一切。 迪特弗德三世皇帝只看了五分钟就没兴趣继续看下去了。 “是。” “召帝都所有子爵以上的贵族即刻来大殿议事，把……教会的人也叫来，”皇帝大步流星的离开，“该死。迪米和维多利娅还在纯白之城吗？” “我想是的。要召他们回来吗？” “不。就让他们留在那儿。告诉他们，通知范恩和弗朗索瓦，朕很快就会和他们联络。现在朕要起草……” 首席法师范恩和索利达尔学院的校长弗朗索瓦索利达尔，这两位正是埃里奥斯法权国最高掌权人。 “明白了，您不会和那些残忍的刽子手站在一边，”宰相说，“谴责奥卡德的声明我来做就可以了，陛下。” “你还有其他事情要做，宰相。写一份……让各地贵族准备召集兵力的命令。” “陛下，您这是……” “朕希望朕永远也用不到这份动员令，宰相。”皇帝的声音有些低沉。 …… 奥卡德南方的某个小国。 大陆商会的总部，五百人议事会所在地。许多拥有议会资格的大商人可能一辈子也不会踏足这里，但在大陆商会的实际领袖金先生安排下，此时这里足足聚集了近两百位来自世界各地的豪商。 “你们想做什么？”一位三十多岁的女性商人面色难看。 “传言，传言是真的。”一个富家公子模样的人恶狠狠的瞪着面前的士兵。 就在刚刚，这些士兵直接冲进了会场。 “各位，”身材魁梧，蓄着大胡子的士兵队长看着束手就擒的诸位豪商，满意的点了点头，在配备破法者的奥卡德精英部队面前，这些商人的护卫队根本就是个笑话，“只要诸位不反抗，我等也不会伤害大家。只要配合我们的行动，众位的生意也不会受到影响……” “即使你们扣住了我们，”一位老商人说，“大陆商会的机能也不会为你们所用。金先生会……等等……”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变得极为难看。让松散的商会拥有今日声威的人就是金先生。但如果金先生他……？ “哦，我们自有打算。”大胡子队长保持微笑。 …… 多诺兹海的湖心岛。 这个风景如画的小岛，如今正是云上教会的最核心之地。虽然教会领地早已变成奥卡德的国中之国，但拥有云上最大内湖的教会仍旧十分富饶。 教皇从睡梦中醒来了。这位传奇牧师睡得很沉、很沉。即使他今年已经个午觉，这次自己未免睡得太久了…… “反魔场。”教皇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伸出手去，触摸着周围的空间。云海被隔绝。 卧室里，没有一个自己的仆人和护卫。 一阵脚步声响起。狱主走了进来。他是隶属于教廷的传奇奥术施法者，也是唯一的一个。 “拉格纳。”教皇轻轻喊出了狱主的真名。他已经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教皇陛下，”狱主说，“请您跟我来。希望您不要抵抗，让我们彼此间都省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是吗？”老教皇的双眸中隐隐有着悲悯之意。 “您太老了，是时候退休了。”狱主微笑道。 第二十四章 战争的脚步 索利达尔学院。 “呼……” 艾莉森坐在地上直喘气。两个临时客串医生的朋友忙着给她的手臂上夹板：胳膊骨折的她是所有挑战者中受伤最严重的一个。相对的，她也是所有挑战者里唯一成功击中了少女一拳的人。在艾莉森之后，最后出场的赖安毫无战意。这个懒散的男生象征性的与少女游斗了几回合，就利落的“投降”了，引得观众们一片嘘声。 除了顶尖水准的力量和速度，少女这具身体所具有的耐力也超乎这些学生的想象。经历了与十个人的车轮战，她居然大气也不喘，似乎只是微微有点出汗……？ 控制少女身体的林娜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他很享受学生们敬畏的眼神——也有几个人是怨恨的。 【是不是太过火了？】少女有些后悔没在艾莉森一战中强行接管自己的身体。把人家学生打成骨折叫什么事？ 【没问题的。】林娜却全然没把可能的后果放在心上。 学生们在犹豫要不要继续挑战。即使击败一个因为连续作战而疲劳的对手，他们脸上也没什么光彩，而如果还打不赢的话，那就更加丢脸了。 更不用说，后面站着一个好像实力不分伯仲的帝国人…… 有人把目光投向在场的几位教官。可教官们就像什么也没有看到一样，只是待在原地，装模作样聊着午餐的话题。 忽然…… 悠远而洪亮的钟声，在校园里回荡。 …… 歌特刚刚结束上午的工作，匆匆忙忙往少女所在的地方赶。 “我记得钟楼的钟声不是这样的。”歌特皱起眉头，抬头望天。 “不是，”温蒂会长眨了眨眼，面带困惑之色，“这像是加持了某种法术的……应该只有在开学和毕业典礼，全校学生集中的时候才会……” …… “哦？”隐身在人群之后观看少女和学生们比试的芙兰转过身去，目光投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这钟声……至少是蓝海级法师施展的幻术？可为什么……” …… “学生们。” 十二声短促的钟声结束，当所有人——就连睡梦中的人也被惊醒——的注意力都被钟声吸引过去之后，一个苍老的声音在校园的每一个角落里响起。 “是校长。”温蒂、罗伊等和星河之主接触较多的学生在第一时间就想起了老者的身份。而更多的学生只在重大典礼听过校长训话，并没有意识到说话的人是谁。 “我是你们的校长弗朗索瓦索利达尔。请原谅我这糟老头子在这个明媚的午后打扰你们，但我希望你们能听从我的安排。” “校长。” “伟大的‘星河之主’。” 学生们纷纷露出激动的神色。别看校长说的很客气……“星河之主”这样的传奇法师哪怕是随意的发言，都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威。 “全体学生，请立即回到各自的宿舍。教师和工作人员请来礼堂集合。校外人士请暂时离开，不方便立即离开的，学校的食堂、学生休息室和旅馆将免费为大家开放。我们很快会发布进一步的通知。希望没有扰乱你们的午饭。” “星河之主”的话很短。全校延迟数秒，然后陷入了一片巨大的喧嚣中。 类似的命令在学院并不稀罕，随便哪个青空级法师搞出点实验事故来，就够那些人忙一会的了。但尊贵的传奇法师亲自客串“广播员”给大家讲话，一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没有人猜测这是什么恶作剧：先不说同时让声音均匀的响彻全校是个“技术活”，冒犯传奇法师，这种玩笑没几个人开得起。 “维多利娅！”歌特向着少女所在的地方跑了过来，他整洁的棕色头发被吹得乱七八糟。 明明再三提醒我不要声张，年轻的商人头疼的想。转眼自己就跑去惹事…… “您怎么不拦着……”他抱怨的看着迪米。传闻中的迪米特奥葛雷克熙亚皇子，难道不是一位温和庄重的人吗……？ “对不起。”迪米有些尴尬，他总不成说，看着少女胡闹，他自己也乐在其中吧？ “看样子学校有麻烦了。”少女说。她满脑子都是星河之主的“广播”。还好，对方似乎不是冲着自己或者歌特来的。 “我们先去食堂。”歌特压低声音说道。 无视周围很多人疑惑的目光，歌特拉着两人向人群外走去。 然后歌特悲哀的发现：由于他们力量之间的巨大差距，客观上只能是自己被拉着走…… “呀，”少女说，假装没有意识到歌特的尴尬，“你来带路。” ------------ 校长室里，两位白袍法师相对而坐。 “不让克利夫回来吗？”纯白之城最高执政官斯图尔特问道。平时通知学生这种事，都是年轻的克利夫副校长负责的。 “他会留在帝国，继续负责和帝国的联络。”星河之主罕见的抽起了烟斗，吐一个灰色的烟圈。 “他会生气的。” “在‘永夜法皇’的事后，他已经更加成熟了，”星河之主说，“他知道他应该做什么。” “在这节骨眼上，”斯图尔特咬牙，“‘雾隐’那老家伙联系不上就算了，夏姆他人呢？” 埃里奥斯的最高法师议会总共有四名成员：首席法师兼议长的“碧空之主”范恩；声名远播，以性格温和著称的“星河之主”弗朗索瓦；据说已经超过一百二十岁，行事神秘的“雾隐之主”；和前些新晋由蓝海级法师晋升，四人中最为年轻的“云咏之主”夏姆。 “雾隐”太久没有现身，只至于有些人开始怀疑这位苍老的传奇法师已经死了。星河之主和斯图尔特倒是知道此人还健在，只不过不愿再和其他传奇法师产生交集罢了。而“云咏之主”夏姆，平日醉心于自己对大陆各处古遗迹的研究，此时也不知所踪。 “如果我们真的陷入危机，‘雾隐’会现身的，她不会抛弃我们，”星河之主低沉道，“而‘云咏’……夏姆此时正在奥卡德境内的一处遗迹中，我已通知他不必回到纯白之城。此处，有你我即可。” “若是碧空之主……范恩首席他还在，”斯图尔特摇头，“尼古拉斯又怎敢如此嚣张。” “首席的失踪，”星河之主说道，“我们早晚会将真相大白于天下。但是现在，我们必须保守秘密，专注于法权国的防御。” 如果有旁人听到两人的谈话，一定会大吃一惊。 原本的法权国第一强者，堪称擎天之柱的首席传奇法师，“碧空之主”范恩，竟然行踪不明。 不幸中的万幸，困在蓝海高级极限多年的斯图尔特，终于在前不久突破，成为传奇法师了。奥卡德虎视眈眈，斯图尔特的突破没有公之于众，连新的称号都没有定下。 而法权国的最高领袖，碧空之主范恩已然失踪数月，法权国知晓这个消息的人，更是不超过一手之数。范恩神龙见首不见尾，极少在公众面前现身，倒是方便了星河之主和斯图尔特掩饰真相。有时候，他们自己会变成碧空之主的样子现身，伪装成他还在的样子。 “我不相信单凭尼古拉斯就能击败首席，可如果尼古拉斯抢先公布了首席的‘死讯’，我们便必须做好预案，”斯图尔特说，“防止军队士气的崩溃。还有……” 他犹豫着要不要说下去。不远处，伏在银色鸟笼里的冰霜凤凰发出一声清脆的啼鸣。 “不必避嫌，斯图尔特。我也怀疑帕拉梅德斯是否参与其中，所以我不会让他和他的弟子觉察到任何风吹草动。但记住，如果我们之中真的有内鬼的话，‘雾隐’和‘云咏’，甚至你我都不能摆脱嫌疑。”星河之主说罢，捋了捋自己的白胡子。 第二十五章 时局如棋 学院餐厅的一个隔间里。 小小的圆桌上摆着黑白相间的六十四格棋盘。棋局已经进行到了最后。白方的棋子已经被黑方吃得七七八八，只剩下“国王”带着几个残兵败将苦苦支撑，被将死只是时间问题。 少女面无表情。歌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就算她要求你不要手下留情，连续‘屠杀’她五盘是不是有点太过火了？”一旁观棋的迪米小声说道。 “……” 少女的内心是崩溃的。 该死。只是打发时间而已，自己想什么主意不好，偏偏要和这家伙下棋！ 几个小时前，索利达尔学院把校内的大部分无关人生都轰了出去。和学校有生意往来的歌特被网开一面，可将要借用学校会议室和他谈生意的其他商人却被客客气气的“请”了出去，甚至直接挡在了大门外边。 他们借用学校的会议室并没有得到学校的批准，只是温蒂会长的个人默许而已。 当歌特被通知这一点的时候，他整个下午的安排已经被全盘打乱。几个他预定会面的人已经被迫返回了家中或是下榻的旅店里。抱着“万一会有转机呢”的想法，歌特选择了暂时留在校内的餐厅里等待，却只是徒增无聊而已。 当少女提出下棋的提议时，歌特和迪米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少女也明白，明天早上能按时返回帝国的希望已经不大了。既然如此，还不如过得放松一点。 这个世界流行的象棋规则和地球的国际象棋类似。少女先是和迪米对弈了一盘，以自己的胜利告终。而据迪米所述，他并没有放水。于是，少女选择继续挑战歌特。 原作中出现过歌特和芙兰下棋的情节，歌特惨遭对方零封。据此，少女认为，歌特的棋艺应当算不上登峰造极。 双方应该会有一场好胜负——然而现实却给了少女沉重的打击。 无论执黑还是执白，少女在棋盘上都毫无还手之力。有时她自以为占了优势，却掉进了歌特精心准备的陷阱。 无法想象把这样的歌特杀得落花流水的芙兰小姐到底是什么实力……少女郁闷的想。黑之使徒都是这种怪物吗？ 而歌特犹豫着要不要道歉。他最后决定不这么做。干嘛刺激少女的自尊心呢？ “我们继续吗？”年轻的商人小心翼翼的说。少女的棋力已经比他预料的强很多了……在法师中都算是一把好手了。当然，比起自己还差不少。 “呀，”少女干脆的放弃了和歌特公平对抗的尝试，“请你让子。” “当然。”歌特耸肩。瞧见没有？和温蒂会长这种冒牌大小姐不同，少女虽然冒失，却是个明白事理的家伙。 忽然…… “迪米，”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维多利娅。” 正在摆棋子的歌特被吓了一大跳，险些把棋盘弄翻了。迪米露出惊讶的表情，从次元袋里取出了一块八角形的紫水晶放在地上。 砰！ 一声脆响，伴随着一股暗灰色的烟雾，紫水晶消失了，一个身穿紫袍的侏儒出现在小小的隔间里。他有一头茂密而蓬乱的黑发，胡子长长的，手执一柄木制法杖。 歌特用疑惑的眼光打量着他。在索利达尔学院，碰见一个会用投影的法师不是怪事。年轻的商人一边观察着宰相，一边还有闲心把刚刚被自己碰歪的棋子扶正。 “宰相大人？”少女不可思议的说。 “弗雷德里希宰相。”迪米面带郑重。 歌特再也淡定不下去了。年轻的商人急忙躬身行礼，棋子噼里啪啦的掉了一地。 “你们还真是优哉游哉，”宰相瓮声瓮气的说，下意识的忽略了两人旁边那个其貌不扬的家伙，“看样子，你们还在埃里奥斯。” 【他能看见我们的情况，】小薇低声道，【即使有那个信物做中继点，这也是蓝海高级的法术。】 【你的意思是？】 【弗雷德老爷子一向是个抠门……好吧，节俭的人，】林娜说，【……他会用蓝海高级的法术紧急联络我们，一定是有大事发生了。】 少女的表情严肃起来。 “是和索利达尔学院的……‘戒严令’有关？”少女问道。 “你们你在索利达尔学院？”宰相微微露出喜色，“这就方便了。听着，迪米，维多利娅，我有个任务要交给你们。” “可我们明天……好吧，后天就要回……” “不管你们原本去做什么，你们都必须在埃里奥斯多呆一段时间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迪米心中涌出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这件事情和维多利娅也有很深的关系，”宰相说，目光掠过歌特，“那家伙到底值不值得信任？他怎么会在这儿的？把他打发走。你有带清除短时间记忆的药剂吗？” 歌特只觉脊梁骨发凉。传奇法师都是这样的吗？ “没问题。他的信誉，我拿性命担保。”少女的话让歌特稍微心安了些。 “好吧，”宰相叹了口气，“我想你明白轻重。我接下来的话也许会影响到世界，至少是帝国、法权国、联邦三个国家的命运。所以，听好了。” 三人默默的听着。 “奥卡德联邦的尼古拉斯议长，公开了自己是奥卡德后人的身份，并发动传奇死灵法术，以亡灵大军攻克了矮人之城奥玛斯。他的下一个目标很有可能是法权国。” “什——”迪米满脸震惊。 “现在，按我说的做。”宰相严肃的说。 …… 十分钟后。 宰相的幻影就像气泡破裂一样，消失了，只余下紫水晶孤零零的在搁在原地。 “我们现在……”歌特谨慎的问。宰相的话语给了他巨大的震撼，但他眼下只能听从少女的安排。 “当然是做宰相大人吩咐我们做的事。”少女说。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想不到居然会来的这么快，少女心想。 “这场战争……终于还是要开始了。” 第二十六章 宣战布告 傍晚时分。 多诺兹海的湖心岛中。 “狱主”对教皇的配合感到满意。虽然自己布置多年，尼古拉斯也派出了“那一位”来支援自己，可谁知道这个老家伙藏了多少底牌？直到完全封禁他的法力，把他丢进神威狱最底层之前，自己一刻也不能大意。 而现在，狱主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被关进了神威狱的罪犯，别说是传奇施法者，就算是真正的神明都无法逃脱。 教皇——应该是“前”教皇了——最后的话还言犹在耳。 “请让我自己来，格拉纳。撤掉笼罩神恩岛的反魔场吧，会给野生的神奇生物添麻烦的。” 狱主不由得微微摇头。 “这个时候还关心别人……”他自言自语。 狱主曾无数次幻想过政变的一天，但他做梦也想不到一切会如此顺利。老教皇从容的交出了自己的权力。除了少数忠心耿耿的圣武士还在进行抵抗，整个教廷中枢都处在他的掌控之下了。神恩似海，神威如狱……从今以后，他会同时成为两者的化身。 教皇的确有察觉他的动作。也许是认为自己胜算极低，而想留存自己的羽翼；也许真的如他所说，是不想让这个世外桃源般的安宁岛屿遭到战火的荼毒；也许他单纯只是累了，厌倦了借口神的名义去实现个人的欲望。 无论如何…… “您很高尚，老家伙。”狱主低声叹息，把玩着手中的金色冠冕。现在，它属于自己了。 高尚的品格，悲天悯人的情怀，在这个残酷的时代都不足以拯救万民。教廷需要一个拥有冰冷意志又决断明快的领袖……他自己。 “有几个圣武士逃出去了？还不能让他们传递消息。”狱主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在时机成熟之前，湖心岛上发生的一切还是秘密。一旦政变被泄露，在世界各地漫游的圣武士们就会立即投入到教廷和奥卡德的敌人一方。在最后的时刻到来之前，必须让他们相信，他们德高望重的老教皇还安然无恙，他正在筹备一场反击，让亵渎尸体的邪恶力量感受神明的怒火。 -------------- 与此同时，在埃里奥斯。 第二学区所有学生都集中在了大礼堂里。法师系的学生占据了一个角落，对学校的强制集合显得相当不耐烦。军事系和文员系的学生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讨论着究竟发生了什么。直到军事系的教官们出面维持秩序，嘈杂的大厅才稍微安静下来。 就在学生们有些不耐烦的时候，穿着纯白法袍的乔治斯图尔特执政官出现的礼堂里。他整个下午都在坏消息的包围中度过。 奥卡德南方的商盟列国和法权国断绝了联系，法权国几乎无法判定大陆商会的真实态度。 发给多诺兹岛教廷的通讯杳无回音。老教皇对屠杀和滥用亡灵魔法发表了一封措辞严厉的谴责信，却没有任何确实的命令下达。护教军没有集结，就连最善良和固执的圣武士们也只能在隐忍和观望中慢慢集中力量。 在亡灵狂潮面前，个体的能力是这般渺小。 对斯图尔特执政官来说，唯一的好消息来自帝国。迪米特奥皇子和维多利娅女子爵这两位帝国未来的传奇秘仪战士捎来了皇帝的口信，明确表示如果奥卡德用这股亡灵军队侵犯任何国家，帝国都不会坐视不管。 迪米本打算和斯图尔特一起亮相，斯图尔特却回绝了。大执政官希望帝国的代表们能有一个更“漂亮”的出场时机，在必要的时候提振己方的士气。 斯图尔特走到礼堂最前方。他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养女温蒂。他对她笑了笑。只见温蒂脸上保持着恭敬的微笑，却回避了父亲的眼神。她和父亲的关系一直很差。 斯图尔特轻轻摇头。都到什么时候了，自己还想着这些事做什么？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允许爱女上战场。 大执政官看着台下的学生们。那是一张张年轻而充满活力的脸孔。 “同学们。我……” 斯图尔特开口。然而，他的声音被一个更加洪亮而威严的声音打断了。 …… 奥卡德。矮人之城的废墟中。 “为了宣战，就动用传奇级别的幻术，值得吗？”金先生面带迟疑之色。 “让他们懂得畏惧。”尼古拉斯议长面无表情。 …… “法权国的人们！” 尼古拉斯议长清晰的声音，在大礼堂每一个学生的耳朵里炸响。 然而，不仅仅是这小小的礼堂。 索利达尔学院第二学区。 纯白之城全城。 整个埃里奥斯全境，从南方伊曼纽尔城和戈特利布城，到北方的内陆重镇恩培多克勒—— 尼古拉斯议长的话语，同时在每个人的耳畔响起。 在传奇幻术的作用下，几乎整个法权国的领土都被卷入其中。就连睡梦中的人也被惊醒，受惊的婴儿们啼哭起来。 “孤，隼之主，尼古拉斯，伟大的奥卡德的后裔，联邦的掌控者。” 斯图尔特抬起手来，准备反制这个法术，至少把议长的声音从学生们的脑海里赶出去。可突然瞬移出现在他身后的白胡子老者伸手阻止了他。 “听听他想要说什么，斯图尔特。这是个传讯的法术，它不具有攻击的能力。”星河之主说道。 议长的声音还在持续下去。大街上，许多路人疑惑的抬头看天。即使堵住耳朵，这声音还是会清楚的传进他们脑子里。 “碧空、星河、云咏……尔等法权国的统治者谋我故土，惑我诸侯，令我联邦永无宁日。孤虽荡平贼寇，然根源不除，孤一日不得安寝。” 学生们的面色变了。许多人都是脸色铁青。不少偏僻地区的农夫和流浪汉跪地便拜。 “孤忍无可忍。以奥卡德联邦最高统帅之名，孤，尼古拉斯，通令法权国全境：限于一月之内，开城请降，严惩诸恶，慰我联邦阵亡将士之灵。如若不从，孤当亲领大兵讨伐，纵尔等有千年基业，不免毁于一旦。” 一些军事系的学生已经开始挥舞拳头。法权国立国千年，又几时被人这么侮辱过？ 而议长的话也快要结束了。 “孤本仁慈，不忍见千年古国生灵涂炭。望尔等做出明智的判断。” 议长的声音消失了。礼堂里雅雀无声。在埃里奥斯的大街小巷里，到处都是同样的场景。 整个法权国的大地，仿佛陷入了一片死寂。 “这样下去，全国会陷入恐慌的。”星河之主的身影再次消失。 …… 仅仅五分钟后。 另一个苍老的声音，同样在埃里奥斯的土地上响起： “尼古拉斯，我埃里奥斯不会屈从于任何捏造的罪名。若汝执迷不悟，势必自取灭亡。” 人们知道……这是埃里奥斯的传奇法师出手了。 法权国的百姓，无不相信论施法技艺，法权国才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度。要是连最擅长的斗法都被人比了下去，这仗还怎么打？面对尼古拉斯的法术挑衅，星河之主别无选择，唯有用相同的手段回击。 不过，奥卡德的国土比埃里奥斯大了不知多少，同样的术式，隼之主能覆盖整个法权国，星河之主却覆盖不了联邦，只好对着自己人喊话稳定士气。 第二十七章 永恒的来访 让我们把目光回到当天早上。 魏一行人，终于来到了纯白之城泰勒斯五大城门之一的“灵魂门”跟前。 “终于到了！”莉洁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 已经卸下面具的魏给自己的女友使了个眼色。莉洁马上不说话了。在魏看来，她的通用语有明显的奥卡德口音，在如今的法权国说不定会引起麻烦。 “梅丽雅。故地重游的感觉如何？抱歉，拜托你了。”三人之中只有梅丽雅勉强能算是埃里奥斯人。糊弄埃里奥斯人的卫兵，当然还是让埃里奥斯人出面最好。 “我也只来过两次。”梅丽雅摇头。她带了一块白色的头巾，来掩饰自己碧蓝色的秀发。严格说来，三人是属于“隐秘行动”，决不能让埃里奥斯人识破真实身份。 事实证明，相比帝国帝都“凤凰城”和联邦首都“浮沙城”，纯白之城的管理还是很松散的。 “进去吧。” 城门的卫兵只是经过了简单的询问，便放三人入城，连魏事先伪造好的身份证明都没有用上。其实……若非一年前城里爆发了一起由一位叛逆法师策划的袭击事件，纯白之城连这种最低限度的检查都不会有。 这是一座属于法师的自由之城！透过白色城墙的高处，“蓝海二十八塔”的塔尖隐约可见。在云上大陆，没有哪个城市能吸引如此之多的蓝海级法师建设法师塔。 “纯白之城”这座六边形的城池，一边临着无尽云海，另五边各有一道城门。魏一行人特意选择了最靠北，也是最冷清的“灵魂门”入城。 “看，那巨大的黑龙。”莉洁回头望着城墙趴着的，散发着无尽龙威的巨龙，不由得惊叹。城门口的检查形同虚设，她悬着的心也就放松了。按法权国的说法，这条老龙乃是活着的……被当年的埃里奥斯用“时间封印”之法永远禁锢在这儿，以昭示法权国的无上权威。 仅仅是注视黑龙那深渊的眸子，莉洁就发自内心的感到战栗。也幸好三人经历都颇为不凡，普通人第一次目睹为法权国“看守”城门的巨龙，被吓得直接坐到地上的都有不少。 “五大城门，荣誉门的红龙，美德门的蓝龙，智慧门的绿龙，时光门的白龙……再加上这灵魂门的黑龙，”魏也感慨，“当年的五大龙王，都被埃里奥斯抓到了这儿。” “想不到你对这些也蛮清楚的嘛。”莉洁高兴的说。 一旁的梅丽雅却撇了撇嘴。昨晚莉洁睡得最香的时候，旅店隔壁魏的房间却还亮堂……恐怕魏为了今天能给莉洁做好“导游”，临时抱佛脚挑灯夜读了。 可梅丽雅并没揭破这一点。 “你看到城门上那行由埃里奥斯题写的格言了吗？这也是老法师的得意之作。”魏的兴致极好。 “‘什么都不相信，除却自己的灵魂’？”莉洁回忆道。 “对。”魏点头。 即使我是个彻头彻尾的无魂者，魏想，我也不得不承认，这话说得很有道理。 “很有法师风格的话。我呢，选择相信自己的盔甲和剑。”莉洁显出了军人本色。 “五大城门，每道城门之上都有埃里奥斯亲笔写的一句格言。你可知道‘智慧门’上写的是什么？” “我怎么会知道？”莉洁不满的说。 “‘文明能战胜野蛮的唯一手段是变得比野蛮更加野蛮’。是这么写的哦，莉洁。” “呃……”莉洁没想到那位鼎鼎大名的埃里奥斯先生居然会说出这种“不讲道理”的话。 “还有‘美德门’，”魏说，“上面写的是‘善良者在安乐中陨落，邪恶者于斗争中永生’。埃里奥斯的白袍法师们自称秩序和公义的化身，但埃里奥斯本人可未必作此想法。” 在法权国的宣传中，埃里奥斯这句话被解读成了“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至于埃里奥斯本人当初是不是这个意思……谁知道呢。 “‘血统中的荣耀终将灰飞烟灭，唯有智慧的力量永世长存’，这是埃里奥斯五格言中最著名的一句，”魏感叹，“可惜啊，埃里奥斯本人说得极好，做得却很糟。他留下王国指望自己的后世子孙能千秋万代，血脉却很快断绝了，反而是继承了他智慧的法师们以法权国的名义接管了这个国家。” 觉得一味吹捧埃里奥斯不好的魏开始说起他的黑料来。 “可五大格言，还有最后一句。”梅丽雅低声道。 “什么？”莉洁难得对这种事产生了一丝兴趣。 “‘一旦你忘记了谦卑，历史就开始不怀好意地微笑’，”梅丽雅想起了她父亲帕拉梅德斯先生的话，“埃里奥斯，岂不也是时刻提醒自己保持谦逊，但在五龙跪伏，白城屹立的功业面前……历史还真的给他开了一个大玩笑。” 魏和莉洁默然无语。 “我小时候父亲这般教导我，”梅丽雅摇头，“而他本人到最后也还不是一样，我……” 黑之主帕拉梅德斯当年的恶名实在太大，直到黑色浮空城和法权国讲和的现在，梅丽雅也没有承认自己是他的女儿。 “不说这些了。”觉察到梅丽雅神色有异，莉洁说，“你早就和他断绝来往了，不是吗？” “嗯。” “你有我们在，这就够了。”莉洁说。 知道梅丽雅的父亲是传说中的黑之主的时候，莉洁开始感到震惊，随后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一个传奇法师，一代枭雄，自己被全世界围殴不敢冒头也倒罢了，放着亲生女儿不管，任由她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算怎么回事？ 不过也幸亏黑之主的不管不问……才让自己赚了一名优秀的副将。 莉洁明白，梅丽雅的天赋注定了她很难成为杰出的战士。 可在莉洁心中，没有人是“天生的”战士，好运也好，智谋也罢，梅丽雅能在种种险境中险死还生，尽忠职守的完成一切任务，已经足以证明她的优秀。 无论背负了多少苦难，这个美丽而温和的女孩总是坚韧不拔的走在自己的道路上。她不是年纪轻轻就赢得了大多数部署的信任吗？她不是靠着自己艰苦卓绝的努力，才终于换来了同僚们的认可吗？ 除开超乎寻常的人格魅力和难以置信的好运，梅丽雅有凭着自己的努力，来博取他人尊重的能力。武艺和军略可以通过勤学苦练和积累经验来提高，然而性格中的优势却是几乎是修炼不来的。 在莉洁看来，单凭这一点，梅丽雅也足以成为一个好将官。 而魏心中却是另外一番想法。 “相比留在军队内，梅丽雅更适合安排一个文职，”他想，“即使不能成为圣女，她也应该处在施法者们的监视之下。嗯，事情结束之后，我再去和议长谈谈。” …… 沿着高耸的纯白城墙，三人在纯白之城内略作浏览，便找了一处旅店歇脚。 纯白之城最壮丽的自然景观“剑河化雾”，是站在城墙或观景的塔楼上，欣赏剑河临近汇入云海之时，水渐渐化为和云海类似的雾气的盛景。每到换季之时，“剑河化雾”的位置也会变化，云雾升腾，蔚为壮观。可眼下正值仲春，“剑河化雾”的情形也较为普通。 莉洁都看不出剑河入海的情景和奥卡德的河流入海有何区别。 除此之外，纯白之城最知名的，莫过于“二十八塔”和“索利达尔学院主学区”了。只不过这两处戒备森严，魏三人奥卡德来客身份又颇敏感，预防万一魏不打算去访问。 只有那各色店铺，两个女孩很想去逛一逛。 她们的确是军人没错——可在这之前，她们也是女孩子，对吧？ 至于和约翰歌特接触的工作…… 听说他在郊外的索利达尔学院第二学区开了一座小店。或许自己应该先独自调查一番，然后看情况，再决定要不要莉洁和梅丽雅出场。 …… 稍晚。 旅馆里。 旅店的老板娘很是热情。魏给了她一个银币的小费打发她走。和昨天一样，两个女孩共用一个房间，而魏则住在隔壁。 “我们现在……”魏开口。是时候分别安排一下…… 他忽然住了口。 远方，传来雷鸣般的声音。走廊上传来一声惊叫：负责端茶倒水的侍女不小心被这充满威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把手里的盘子打了个粉碎。 人们迷惑的抬头。那是什么？ 魏等三人彼此相视。那个声音的主人，他们实在太熟悉了…… “议长大人。”三人心中不约而同的浮现出尼古拉斯议长那鹰隼般的面庞。 “开战了。”莉洁喃喃自语。 第二十八章 后路 稍后。 旅店的房间里。 【孤并非有意要令你们滞留于埃里奥斯。】 书桌上摆着一枚深绿色的水晶球，正是议长和魏的紧急通讯之物。魏凝视着水晶球，此刻，一个只有他自己听见的声音在他耳畔回荡。 【将友人和部下陷入危境，是孤的误算。】尼古拉斯议长说道。 【我懂，】魏点头，【您曾对我讲过，那个死灵系的传奇法术和天象、星座的运行以及‘朔河’的水文变化都有关系，适宜发动的时机在一年之中也许都只有一次，难以具体确定。窗口时机稍纵即逝，您……】 【孤原以为，还需要数月才会迎来时机，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尼古拉斯议长说，【好了。现在，谈谈你自己。】 【我……】 【孤不管你是怎么想的，】议长的语气显得十分强硬，【我命令你立即带着莉洁和梅丽雅返回……在法权国发现你们之前。】 【等等。这……】 【这不是建议，而是命令，我年轻的朋友。现在你继续待在法权国寻找那个歌特，还有什么用呢？就算你不暴露自己的身份，只要对方产生一丁点的怀疑，就会为你自己，乃至跟随你的莉洁和梅丽雅引来祸患。孤绝不想因自己的错误，而将你们置于危险之中。】 【我能保护好我，还有莉洁她们。】魏说。 【重复一遍，这是命令，】议长斩钉截铁的说，【立即回来。如果你一定要“顺道”做些什么……记住，你不仅是孤的朋友和部下，更是对全大陆都举足轻重的，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永恒之血”。你的安全，就像我的安全一样重要。】 通讯断绝。 …… “呵……” 魏干笑两声。 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永恒之血”吗？魏心道。您也许不知道，很可能另一个“永恒之血”已经被你亲自赶走了。 不过也好……方便了自己解决这祸患。 “议长大人说了些什么？”一旁的莉洁担忧的问。魏和议长用类似于“传讯术”的手段交谈，她是听不见的。 “他希望我们……保证安全的前提下，尽快回去，”魏缓缓的说，“不过，我说服了他。” “什么？” “议长大人都像刚刚那样宣战了，那个声音是在法权国全境上空响起的。恐怕整个法权国，都会陷入混乱吧。” “没错……” “可在这首都的纯白之城，秩序毫无疑问会是最好的。他们立即调兵遣将也不奇怪。如果我是这座城市的管理者，为了尽快让松散的埃里奥斯人进入到战备状态，连宵禁都会在考虑之内，更不要提常规的……” “我们要留在这里刺探情报吗？”莉洁大急，她现在心急火燎的想回到法权国边境线的另一边，自己的军队中去。 “你是在担心，他们排查城里的外国人？”梅丽雅看得要更远一些。 “的确，城里的奥卡德人恐怕会受到监视，不过我伪造了身份证明，应该还能撑上一段时间，”魏“冷静”的说，“反而是我们仓促出城，会引来他们的怀疑。我们就在这里，假装做自己原本该做的事，而不是‘提前’离开。” “这也有道理……”莉洁皱起了眉头。 “别想了，”魏笑了起来，“议长大人给我的命令，只有保护好自己的安全而已。他已经让阿姆斯特朗上将暂代你在驻五国联盟军队的指挥，我们什么时候回去，要不要执行原先的任务，都由我们自己决定。” “哦……”莉洁郁闷的点了点头。现在奥卡德联邦距离法权国最近的部队就是驻扎在五国联盟的部队了，其中莉洁的本部人马占了很大一部分。 想想也知道，这种至关重要的军事行动，经验更丰富的阿姆斯特朗上将肯定是比她更合适的总指挥官。可至少，她想带领自己的人马上阵。 而梅丽雅则隐隐意识到……恐怕魏没有对她们说实话。不过，无论魏和议长讲了什么，都和她无关。 …… 奥卡德。 “主公哟，”身着锦袍的金先生说道，“你又把他的自尊心激起来了。” 金先生的眼光何其老练，早就看出，魏看似冷静，实则自尊心很强且容易被激怒。 “若不如此，他又怎会竭力帮我收集情报，”尼古拉斯议长哼了一声，“不过，弗拉基米尔，你还是有一点忽略了。他会留下来，可不单单是被我刺激了自尊。” “主公请讲。”金先生恭敬的说。 “现在我们在奥卡德的声望的确达到了巅峰，可大规模运用死灵法术，同样也被千夫所指，”尼古拉斯议长冷漠道，“他马上出现在我身边，等于是对世界宣布……自己也认同甚至参与了这个计划。” 金先生听得微微点头。 “可是他拖延几天，到时候我万一战败了，他就可以声称，他对我要用死灵法术不知情，甚至是反对的。这小狐狸……倒是学会了给自己留后路。” “原来如此……”金先生念叨。 “希望你能给我点惊喜，我年轻的朋友。”议长的眸子里射出鹰隼般的光芒。另一边的金先生则是低垂着脑袋，眯着眼睛。 …… “只要三人一起行动……在主公估算中，他们会被法权国觉察的可能性都不足十分之一，”金先生心道，“换作是我，都不会畏惧这个风险。” 金先生猜测，尼古拉斯议长并不担心魏的安全。魏身兼神、奥、秘三系力量，且底牌甚多，想要捉住他十分困难。 至于梅丽雅和莉洁？ 梅丽雅本来就是黑之主帕拉梅德斯的女儿，且一向表现出了超自然的运气能力。无论帕拉梅德斯再怎么“不管不问”，只要他本人形式上还站在法权国这一边，法权国就不敢对她怎么样。 而莉洁，舍弃了就舍弃了。她这种水准的将军议长手下还有不少，潜力虽大，也不是不可代替的。 给年轻军官和女性武者树立的“追求目标”，要多少有多少。 更不必说，法权国一贯的作风，至多也就是把高级俘虏软禁起来……反而能在魏心中强化对法权国的仇恨。魏虽然冲动，还不至于硬闯有传奇法师保护的法权国核心。 这一切金先生早就看出来了……当然除非主公提起，他也不会傻到到处宣扬。 “主公到底藏了多少连我也不知道的底牌？”金先生暗想。18 第二十九章 少女的礼貌 第二学区的大礼堂里。 学生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讨论着刚刚发生的事。有些人显得很兴奋，可更多的人面带恐惧或焦虑之色，四处不安的踱步。不少法师学徒把声音压的很低，很难从他们的表情判断他们在想什么。军事系的学员们正努力取得同僚之间的共识：艾莉森等人在礼堂里转了几圈，似乎说服了不少人。 角落里的温蒂会长默默看着这一切。不时有人去问她的意见，但她并没有说太多。很快，一位教师通知大家今天解散，明天一早再在大礼堂里集合，学生们也就离开了。 …… 歌特的小店“星辰之心”中。 少女和歌特坐在桌前。迪米不在。作为帝国在法权国的全权代表，他正在和星河之主商谈双方结盟的细节。 这几天发生的事实在太多。 “你倒是一副淡定的样子。”抿了口热气腾腾的红茶，少女瞥了歌特一眼。经过和帝国宰相的通讯，以及尼古拉斯议长发布了那出人意料的宣战布告之后，歌特反而摆出了一副平静的样子。 “原本，我想尽可能挽回些损失，”歌特苦笑，“可现在，人人都知道要打仗了。许多魔法物品的制造需要从奥卡德进口原料，显然这些买卖眼下都靠不住了。还有很多人心急火燎的想赶回故乡去……” “原本预定要和你谈生意的人跑了？”少女问道，摆弄着自己的金色头发。 “跑了有一半吧，”歌特说，“剩下的我也不在乎了。不管怎样，我的损失都不会小。” “我有充足的理由怀疑你在考虑发战争财的方案，”少女眨巴下眼，“算了。只要能给奥卡德添点麻烦，我也不反对。” “还真是毫不掩饰啊……”歌特吐槽。 少女犹豫了一下。 “原本我打算，回到帝国之后，再……”她的语气稍微严肃了一些。 一阵敲门声响起，打断了少女的话。 少女皱起眉头。她向歌特使了个眼色。歌特从怀中掏出一面小镜子。 自从少女造访，歌特就听从她的建议，“安全起见”的在正门上安置了一面附魔的监视镜。 监视镜和他随身带着的这面小镜子连通，歌特能通过这面镜子随时查看店门口的情况。这种珍贵的魔法物品一旦启动，能发挥作用的时间十分有限。即便如此，在拍卖会上，类似的物件底价也会超过五十金币。 “是温蒂会长。”看到监视镜里那个身穿校服的短发女生，歌特微微一惊。 年轻的商人站起身来向门口走去，却被少女阻止了。 “我去吧。”少女说。她本想今天告知歌特真相。 还是找个时间充裕的日子再说吧。 …… 少女打开屋门。 门外的温蒂会长见到少女，婷婷的鞠了一躬。 “晚上好，维多利娅，”温蒂会长礼貌的说，她早已从罗伊那儿听说了歌特这儿有两个借住者的事，“打扰到您了吗？” “没事，”少女狐疑的说，“这么晚了，学校应该已经禁止学生外出……” “抱歉。我费了很大力气才得到出来的许可。我只是很想和歌特先生聊一聊之前的事罢了。能否劳烦您……转达一下？”温蒂满脸微笑。 “哪里——请进吧。”少女面无表情。她很想露出一个像温蒂那样的专业的假笑，可她明白，虽然自己的假笑功夫也算不赖，和温蒂会长比起来，就只算是典型的“皮笑肉不笑”而已。 “失礼了……”温蒂说，跟着少女走进了“星辰之心”。 …… 少女不知道，就在几分钟前，温蒂在距离小店不远的地方和托曼团长进行了一番小小的交流。 少女打发无所事事的托曼团长暂且把他受伤的妹妹接走，还为他们专门雇了一辆马车。托曼团长赶着车离开“星辰之心”，正巧遇见了刚离开学校的温蒂。 温蒂一眼就瞧出对方是个练家子。对于温蒂会长来说，在这个节骨眼上，任何一个学校附近的生面孔都值得警惕。 她随口试探了几句，老练的托曼团长也沉着以对。按少女的嘱咐，他把自己描绘成歌特的雇员。 当托曼团长意识到对方也是去找歌特的时候，他不得不编出更多的细节来掩饰先前的谎言。 温蒂也没有忘记打探少女的事。 少女可是在大家眼皮底下大出了一番风头…… 结果，温蒂会长就被随机应变的托曼灌输了一堆少女“是没落贵族”“险些掉进强盗窝”“堂哥带着她来投奔歌特”的故事。 总的来说就是当年少女骗托曼那个故事的升级版……对托曼来说，反正自己过去也被忽悠过，能多唬一个算一个…… 而温蒂却是另一番心思。 少女是金盆洗手的强盗也好，是到处找工作的普通女战士也罢，温蒂会长都丝毫不放在心上。 蛮勇型的战士各**中都有不少，可就算个人实力强大又如何？既没有成为各类施法者的天赋，也没有担任指挥官的才能，终究是高级炮灰罢了，都不值得下大代价拉拢。 可万一她有别的背景…… 无论如何，至少，自己现在还得对她保持礼貌。 …… 三人在桌边落座。歌特也给温蒂倒了一杯红茶。说了几句闲话，众人的话题就回归到了先前的事情上。 “奥卡德的宣战布告，果然是在法权国全境响起的，”温蒂会长说，这点歌特和少女倒是早知道了，“如果不是校长反应及时，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要开战了，对吗？”歌特忧心忡忡的说，“法权国会开始战争动员。” “对，”温蒂说，“学生也不能置之事外。明天一早，会有军队的专人来学校，在学校进行过至少一年学习的学生就可以选择加入军队。除了军事系，法师系、文员系的也是一样。” 【哈……竟然不是全校都动员，】意识世界里的林娜说道，【我还以为至少战士系的人会直接加入军队的。】 【法权国比较重视人自身的自由选择，】少女道，【强制征兵恐怕会导致人心不稳。而且，一部分年轻学生不必参战，也是减少损失，给未来多留点火种。】 “歌特，你是打算马上回帝国吗？”温蒂会长问道。 “我原本是这么打算的，”歌特说，摇了摇头，“可现在？我们恐怕得在法权国多耽搁几天了。” “太好了。”温蒂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你难道打算参军吗，温蒂？”歌特问道。 “父亲命令我留在学校，”一提起养父斯图尔特，温蒂会长的口气就变得不自然起来，仿佛对他的安排感到愤愤不平，“但我不准备听他的。” “那会很危险。”歌特说道。 “我看，”少女挠了挠头，“温蒂小姐早就下定决心了。” 温蒂会长眨巴下眼。 “的确，你老爸的看法没错，你更适合政治舞台而不是战场。如果我是你，肯定会听他的话，”少女大刺刺的说，“可静下心来一想，我还有别的方案。” “……” “换做是我，我会选择加入军队，然后在相对安全的地方，比如敌人难以侵入的战场后方做一些工作，”少女说，“法权国人手不足嘛，为了将来投身政坛，趁着战争捞一笔政治资本是上策。” “你……” 温蒂会长差点就想直接呵斥少女的失礼，但她忍住了。 少女的确是说出了自己的所思所想。可这种话又怎么能公开说出来？ 她用眼角的余光瞥了歌特一眼。嘿，你不说她几句吗？ “你也是这么想的吧，歌特？”少女问道。 “温蒂，您是……法权国‘黄金一代’之下最优秀的天才，”歌特楞了一下，字斟句酌的说道，“维多利娅说的有道理。的确，你在保全自己的前提下尽可能的发挥自身的价值才是最好的选择。” 别说歌特本来就不反对温蒂“趁机捞一笔”的决定，就算他真的反对，也不敢把少女的话公然顶回去。 法权国和奥卡德联邦历史上曾有过数次摩擦，每次都以双方分别罢兵而告终。 在歌特眼中，这次战争八成也会是“雷声大，雨点小”，僵持一段时间后以谈判告终。 “……” 温蒂感到焦躁。无论是罗伊、托曼团长还是歌特本人，都声称少女才是有求于歌特的一方。可眼下，少女和歌特两人之间的对话显然是以少女为主导的。 而歌特也同样心焦。他生怕少女身份暴露。 “维多利娅小姐，请不要质疑我对法权国的忠诚，”温蒂会长冷冷的说，“我既然决定参军，就会服从安排，即使在第一线战斗也不会退缩。” “哦。”少女应了一声。 有你老爹照顾你，你还用得着担心会被派去危险之地？少女心道，就算你老爹没说话，那些统兵的军官，又有几个敢拿斯图尔特家大小姐的性命开玩笑？ “维多利娅小姐……眼下正当用人之时，我们同样也欢迎外国战士，”温蒂会长缓缓的说，感到少女不屑的她愈发不爽了，“不知维多利娅小姐对加入埃里奥斯军是否有兴趣？我相信，以您的武勇，一定会立下大功。” 温蒂会长盯着少女的眼睛。你只要敢答应，她想，我保证，你会出现在战事最激烈的地方。能不能保住性命，就看你的造化了。 “当然，”出乎温蒂的意料，少女的回答毫不犹豫，“你邀请晚了。无论如何，我都会加入讨伐奥卡德的行列。” “如果您有一天真的成为了将领，”温蒂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想不到对方竟然这么简单的上了钩，“说不定我到时还会听您的指挥呢。” 第三十章 你也来了？ 翌日清晨。 学院的大礼堂中。学生们已经被再度集合了起来。 “余乃帝国特使，安瑟尔女子爵，‘光明之世’维多利娅。奉皇帝陛下之命，向尔等宣告他的意旨。” 身着红色戎装的少女站在人群最前方，响亮而清脆的声音在整个礼堂里回荡。 让少女出面是迪米的主意。迪米说自己成名已久，把在异国出风头的机会让给了少女。少女也不谦让。 温蒂会长脸色苍白的站在人群里。 这算什么……？消遣自己吗……？ 而且歌特是什么时候和这种帝国高层扯上关系的！根本听都没听说过啊！ 瞧她那半通不通的古语。拽什么拽啊！ 昨天曾经和少女打过交道的艾莉森等人也无不目瞪口呆。 帝国的未来传奇……有朝一日会和星河之主这样的传奇法师并列的人物…… 昨天能与她切磋真是自己的荣幸。以后还可以给人吹牛，“我曾经和帝国的‘光明之世’交手过两个回合。”想想就让人热血鼎沸。 少女很满意自己出场造成的震撼效果。 “依陛下所言——帝国本不会在这场战争中站在任何一方。法权国和联邦直接的误会应当和平化解。然则……” 少女故意顿了一顿。 “陛下也不会坐视战火蔓延，生灵涂炭。因此——” “若是联邦罢手，帝国不会支持法权国主动反击，”少女大声说，“但只要联邦照战书所言进攻法权国，帝国就将会协助法权国作战。” 人群爆发出小小的欢呼。帝国迪特弗德三世皇帝的话看似公正，其实是完全站在了法权国这一边。 帝国大可看得双方两败俱伤，自己得利。可迪特弗德三世皇帝却没有这么做…… 尼古拉斯议长野心太大。帝国也不会允许放任一场潜在的浩劫不管，坐山观虎斗。 “至联邦罢手之前，余都会在法权国。若是联邦真的进攻……”少女说，目光扫过人群，“我也会以客将的身份加入埃里奥斯军，和大家并肩作战。我和奥卡德，可还有些账要算。” 最后这一句却是少女自己加的。说完这番话，她就不再言语，转身到一旁站定不动了。 学生们却喧哗起来。从昨晚开始，他们听到的就只有坏消息。而帝国的支援，就如同雪中送炭，让他们对帝国的好感都提升了。 …… 温蒂会长嘴唇微动。她环顾四周，不少人望着少女的眼神有些崇拜。 你们这还算是埃里奥斯的精英吗？温蒂会长心道，她也不过是……一个强大一些的武人而已。有什么值得敬畏的！埃里奥斯的施法者，绝对不会去崇拜战士！ 可温蒂会长心里明白，索利达尔学院这些所谓的“天之骄子”，在少女面前没有任何骄傲的本钱。 …… 很快。 “肃静。” 身着白色长袍的乔治斯图尔特走到了学生队列最前方。这位纯白之城的最高执政官是成名已久的人物，学生们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通知你们之前都已经拿到手了。我就长话短说。埃里奥斯需要军官，以及骁勇善战的战士。” 他打量了一下台下的学生：年轻的只有十五六岁，最大的也不到二十岁。斯图尔特是不情愿把他们投入战场的，不过…… “我法权国承平日久，虽有大军，却并未能尽数满编，”斯图尔特说，这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法权国号称十万常备军，实则算上后勤人员，能凑齐六七万就算不错了，“埃里奥斯法师议会已经下令，从全国募集精壮之士兵，以填补缺数，希望军事系的列位也能略为承担。愿意参加的……之后可以去各自的教官那儿报名。你们将会优先就任军官。” 不少年轻气盛的学生发出一阵诸如“义不容辞”之类的声音。斯图尔特等着他们安静下来。 “法师系，文员系也一样。我们的部队需要更多的战斗法师，也需要更多的人手来清点征募情况和保障后勤。在此，凡是至少入学一年，第一学年学习成绩合格的学生，都可以报名参军。新生们……” 他瞥了瞥几个显得很不满的军事系新生：“等你们训练充足之后再说。其他人也请记住，我们不会强迫任何人上战场。是加入军队，抑或留在学校……一切由你们自己决定。正如你们校长经常说的，人各有所长。留在学校里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 礼堂里的气氛显得有些压抑。 “若是你们对自己的个人武勇有信心，也可以申请加入特别部队。至于留学生……”斯图尔特的目光在英嘉等几个留学生在停了几秒钟，“若是你们的故国同意，你们也可以加入，就像帝国的维多利娅小姐那样。” 斯图尔特起先讲“长话短说”，实则他的话一点也不少。法权国的确是许久没在本土打过大规模战争了。 “我要是你们，就会争着加入军队，”斯图尔特淡漠道，“这是一场必胜之战。能参加这场战争，对你们的前途大有好处。除非，你真的是个……不善作战之人。” 斯图尔特并没有去解释，为何“此战必胜”。在他看来，索利达尔学院的学生根本不需要听这些解释。 毕竟，稍懂历史的人都明白……在埃里奥斯、葛雷克熙亚、奥卡德三大国度根本不可能像那些二三流的小国那样，爆发会招来灭国之厄的战争。 三大国度都有传奇施法者做后盾，还有历代积累的传奇法师卷轴以及诸多底牌。三大国之间的战争，往往在普通军队、施法者部队之间进行，最后处于下风的一方稍作妥协，战争便宣告终结。 都轮不到传奇施法者出手。 别看尼古拉斯议长的宣战布告说着响亮……历史上比他更加嚣张的也不是没有，最后还不是乖乖的回到谈判桌上来？ 更何况，论传奇法师的数量，法权国是有优势的！ 学生们的眼光渐渐热切起来。适才沉重的气氛，也已经被一扫而空。 “请把我派往最危险的地方作战。”一名男生大喊。 “我们可以挑选加入的部队吗？”留学生英嘉说道，“我想加入维多利娅女子爵麾下。” “安静！”斯图尔特的脸上浮现出笑容，“大家的要求我会考虑。记住，我们最关键的是……团结一致！” 与此同时，类似的情景正在法权国各地上演着。 这个古老而和平的国家，终于渐渐驶向了战争的轨道。 ----------------------- 纯白之城泰勒斯城内。 一位身着牧师袍的男子站在公告前，陷入沉思。周围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他们根本不知道，有一位奥卡德的高层正和他们一起在看埃里奥斯的布告。 “‘光明之世’？”魏轻声自语，“也来到这个国家了？”18 第三十一章 准备接触 第二天。 纯白之城的一角。 阿尔塞纳先生走进学会大门。他下午迟到了。这位中年学者费了好大力气，才说服自己的儿子打消了投军的念头。他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说什么也不能…… 阿尔塞纳已经有一个当兵的女儿了，即使不放儿子去，也能搪塞过去。说起来奇怪，在三大国中——事实上，在大陆所有国家中——埃里奥斯的女性军事人员比例是最高的。 在埃里奥斯，青年成天只会舞刀弄棒，是要被人笑话的。许多人宁肯选择待遇更低的文职，也不愿从军。 为了保持人手充足，埃里奥斯女性参军的门槛是很低的。凡是身体健康，愿意长期服役的女孩，都可以加入其中。 帝国空有“强迫”未婚女性短期服役的法律，实则可以钻的空子甚多，帝**中实际的女兵比重反而不及埃里奥斯。 天色阴沉，看样子很快就会下雨。阿尔塞纳的心情也不太好。身为埃里奥斯学会仅有的两位非法师理事之一，阿尔塞纳在理事中的地位十分边缘化。 他明白，自己名义上和那些法师地位等同，可在学会内部，他的地位是不及那些法师理事的。学会只是为了对外显示公正，才规定“二十名理事中，必须有两名非施法者学者”。 在奥术、神术、秘仪三大体系中，奥术是最依赖后天学习的，可也没有完全摆脱先天天赋的影响。 几乎所有奥术施法者都有良好的学识，很多是法师是渊博的学者。然而，不是每一个学者都能成为杰出的法师，不乏像阿尔塞纳这样博览群书，却没能成为法师的人。 埃里奥斯学会理事，是非施法者的普通学者在埃里奥斯所能达到的顶点之一。在学会外部，阿尔塞纳很受尊敬。可在学会里，他还是矮法师们一头。 现在好了，战争爆发了。在战争中，法师是宝贵的力量，而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学者…… 算了吧。 阿尔塞纳多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 学会的日常工作并不紧张。云上世界没有专利局，但埃里奥斯法师们自然的形成了一套保护知识艺不被窃取的体制。 通过将部分研究成果部分递交给学会，法师们可以在怀疑某个同僚偷取了他们成果时要求学会仲裁。学会可以使用法师们递交给自己的成果进行进一步研究，但必须征得那位法师的同意，并支付一笔不菲的费用。 问题在于，不是每一个法师都愿意把自己的成果交给学会。 首先，法师们对自己的成果都极为珍惜，想让他们把自己的成果交给别人，即使只有简单的描述——他们也得反复思量。 很多强大的法师只相信自己。他们会把自己的毕生心血教给自己最中意的弟子，甚至带进棺材里去。出卖独门法术在开放的埃里奥斯都是罕见的事，更不要说在帝国和奥卡德了。 其次，即使真觉得自己的成果保不住，法师们也有很多其它选择，干嘛非得依靠官方的所谓学会？ 比如，听说“云咏之主”生平酷爱稀奇古怪的小法术，他也不会贪墨我这点成果，还十分护短，干嘛不把我发明的咒语直接进献给他？说不定他一高兴，手指缝里漏出一点宝贝，那就比能从学会那儿拿到的好处多多了。 结果，学会成天就只能和那些无关利益的东西打交道了。 天长日久，什么奥卡德某加盟邦国打算编印方言词典啦，什么古代兽人迁徙的历史啦，什么某地方发现了被认为灭绝已久的青色蜜蜂人啦，什么《关于云下破碎世界存在的四种论证》啦…… 学会整日淹没在这些研究中。虽说这些研究也很有价值，和法师们的关系却不甚深。 学会也从善如流，每个月一号把所有他们认为有价值的文章刊印。 少女当初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吓了一跳：这难道不是事实上的学术期刊吗！ 可少女很快明白，这“杂志”和当代意义上的学术期刊相去甚远，收录标准不统一，内容混乱，按地球标准，随便哪个“野鸡”大学的学报都秒杀它了。 办学术期刊这种事，还是等自己这个穿越者腾出手来再说吧——这是少女在看了一本“学刊”之后的想法。 阿尔塞纳，学会的二十理事之一，负责一部分非奥法文章的最终审核。对他来说，偶尔能有一篇和冶炼矿石，或者“人工合成狮鹫血”的文章，他就谢天谢地了。 至于“玫瑰花瓣可以做成永不枯竭的法力炉”……饶了我吧，为毛一千年了，还有人写这种没事找事的愚蠢文章？ 浪费墨水…… 要是，帝国的“光明之世”小姐，选择在自己这里投稿她关于图书分类法的研究，而不是在帝国直接印小册子，那该多好啊……阿尔塞纳忍不住这么想。 阿尔塞纳手里不是没有能让他眼前一亮的投稿。前几个月他就收到了一篇让他拍案叫绝的文章——结果，学会的理事长以这篇文章的作者是匿名，可能不是埃里奥斯法师为由，卡了这篇文章好几个月。 对此阿尔塞纳心里是不屑一顾的。别说普通的非法师埃里奥斯学者，外国人在学刊上发表文章都不是一次两次了。理事长先生也就随便找个借口而已。 故意卡着老子喜欢的文章给老子添堵？ 不就是我的女儿把你的儿子甩了吗！阿尔塞纳愤愤不平的想。 白城内早就传开了，阿尔塞纳的女儿在大庭广众之下甩了理事长的公子一巴掌，结果气得那位公子当场大骂“粗鲁的、没人要的女人”「这是他能想出的最恶毒的话了」。 阿尔塞纳并没怪罪女儿的意思，倒是对理事长多了几份蔑视。要说你这位公子，在你这当爹的帮助下，花费了十年功夫才成为最低级的云海初级法师……就这天赋有啥骄傲的本钱啊？ 我这闺女好说歹说，还不到十七岁就当了中队长，索利达尔学院军事系的毕业生也比不上。 他倒是忘了：女儿当初不肯进学院读书执意当兵的时候，他差点就气得直接断绝双方的关系了…… …… “理事。”阿尔塞纳心底还在用一个学者能想出的最恶毒的姿势“辱骂”理事长，一位年轻的侍从迎了上来。 “没见我正在……考虑重要的事？”阿尔塞纳不耐烦的说。 “理事，”侍从低声道，“那位……先生又来信了。” “那位？” 阿尔塞纳打了个激灵。这位侍从长期帮他整理文件，当他提到“那位先生”的时候，就是指不久之前那篇匿名文章的作者。包括理事长在内，没人知道阿尔塞纳本人其实暗中和对方联系过数次。 “别让别人进来。”阿尔塞纳一把推开侍从，钻进自己的小办公室，把门反锁上。 书桌上已经有一个信封了。阿尔塞纳迫不及待的打开信封。上次通信的时候，他友善的告诉对方，他说什么也会让对方的文章顺利发表。 可信里的第一段话就让他吃惊： 【去找现在埃里奥斯的帝国“光明之世”维多利娅小姐。她是我学问上的同路人。将我的文章带给她看。我想，她会愿意就我这篇文章向你们那位固执的理事长美言几句。】 “先生？”看到阿尔塞纳先生面带疑惑之色呆在原地不动，侍从小心翼翼的问道。 “给我准备一辆马车。”阿尔塞纳说。 “哎？先生，您才刚刚……”侍从惊讶的说，但阿尔塞纳责备的眼神让他把说到一半的话又憋了回去，他可不像因为这点小事丢掉饭碗，“是的，先生，我这就去……”15 第三十二章 还请您过目 纯白之城郊外的部队营房里。 温蒂会长叹了口气。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在学生们的联合要求下，她的养父大手一挥，将索利达尔学院参军的女生直接划在了少女麾下。作为女生里唯一的云海高级施法者，温蒂现在以随军战斗法师的身份担任少女的副官，必须听从少女的指挥。 为什么我非得……对这家伙言听计从？ 等有机会，我一定要你好看……温蒂会长怨念的想。 “温蒂！”忽然，少女喊道。 “是！”温蒂干净利落的答应，好像是个与生俱来的士兵。 …… 少女的心情也非常不好。 这时间，她本应该和迪米讨论军情的…… 吩咐自己留在帝国的亲卫队尽快赶到纯白之城，少女开始了整合士兵的工作。现在她手下有七百多个学生兵。除开施法者，少女怀疑，这支部队会被自己一百人的亲卫队击溃。 而索利达尔学院的学生已经算是埃里奥斯的精英士兵了。真是有够瞧的…… 然而谁也不会因此小看法权国的实力。 此时此刻，分布在法权国全境的九道巨型传送门已经悉数开始运作。九道传送门联结了法权国的九大领地，通过传送门，凌晨时分从纯白之城出发的部队，加急行军当夜就能到达东部边境。 事实上，第一批隶属于“卷宗骑士团”的狮鹫骑士和双足飞龙骑士在议长宣战后的两小时之就到达了达摩尔恰挪威领的五国联盟边境。 而就在刚刚，战法师部队的先锋，以及首批来自费奥多罗维奇领的骑、步卒援兵也已经在边境扎营，严防五国联盟内的奥卡德军异动。 若不是摩尔恰挪威所能供应的粮草有限……埃里奥斯人完全可以运去更多兵力。来自全国各地的粮草已经开始源源不断的运往前线。 全国的战备之下，时间拖得越久，边境的防御越是固若金汤。 亡灵的大军数量众多，但埃里奥斯的施法者不乏对抗它们的手段。 作为法权国的客人，少女被要求暂时留在大后方的纯白之城协助集结部队。单独执掌一个千人队的她，扣除亲卫队和学生兵，还有一百多个名额。不少女兵想尽办法加入少女的部队。 在很多人看来，拥有帝国未来传奇“光明之世”和温蒂斯图尔特的这支部队，躺着拿功劳的可能性很大。 ----------------- “英嘉，”少女嘱咐担当兵士长的英嘉和艾莉森，“我会向斯图尔特先生要求，把我们派往前线。所以不必担心。相应的，你也要向我保证，别再满脑子想着那些阵前斗将的把戏了。如果我需要你出战，我会说的。” “是。”英嘉应到，只是脸上还有不甘之色。她原本趁着向少女汇报士兵情况的机会向少女提议，“阵前斗将”时务必让她第一个出阵，结果少女对此全然不感兴趣。 “光明之世”不是最为擅长一对一的厮杀吗？英嘉烦闷的想。 …… 大陆被升到云上之初，旧魔网几乎完全崩溃，再强大的法师也用不出一个法术来。后来人们渐渐领悟了用云海施法的办法，战斗中加入了施法者相互牵制的一环。 为了防止士兵们在等待施法者决胜的时候无所事事，各国形成了斗阵的“优良传统”。对自己武艺有信心的将佐会出阵单挑，或是双方各处同样人数的部队相互缠斗——这点和地球完全不同。 在地球上，单挑基本只活跃于各种演义小说中，在实际的战场上是较为罕见的。 对于云上世界来说的人们来说，单挑是强者展现个人实力的一种手段。种种原因之下，这样一种过场，竟一度成为了战争的重要组成部分…… 然而“兵对兵、将对将、法师对法师”的公平战斗终究只是一种理想状态。 据说，埃里奥斯本人就经常让法师夜袭敌营消耗敌人数量，或是在双方施法者僵持的时候让军队包抄敌军后路大歼灭战。在埃里奥斯建国时期实用主义的兵法影响下，两军阵前的单挑减少了不少。 当然，单挑的风俗并没绝迹。 最近几百年，三大国的局势相对稳定，高级法师作为震慑力量甚少出手，斗阵现象便有死灰复燃的趋势。 在帝国人的内战中，等级相近的秘仪战士经常彼此单打独斗。 奥卡德的普通将领对单挑也很感兴趣，许多大将全部的积蓄给盔甲和兵器附魔，让普通士兵难以对他们造成伤害，强迫对手的大将出来一对一。 大概也只有对个人武勇不甚感冒的埃里奥斯人完全对斗阵持否决态度了…… 至于少女——她对多此一举的单挑并不感冒。主动提出斗阵的一方往往是弱势的一方，对强势的一方来说，如果对面单挑赢了，难道这仗就不打了？怎么说也不能让煮熟的鸭子飞了。 而对于弱势的一方而言，想尽一切办法击杀对方指挥官是应有之义。用激将法把敌将逼出来一对一也是一种战法，横竖也不过一败而已。 真到了两军对垒之时，英嘉想出去叫阵，少女还是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的。 …… “你们出去吧。”少女挥了挥手。英嘉和艾莉森旋即退出。 “来自学会的阿尔塞纳先生已经到了，”一旁的温蒂公事公办的说道，“要叫他进来吗？” “他等了多久了？” “差不多一个小时。” “好吧，”少女无奈的说，“叫他进来。温蒂，你也忙了一整天，下去休息一下。” …… 少女不想在战时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和一位学者的交谈上，但阿尔塞纳先生作为纯白之城有数的“非法师知识分子”，在得知自己在埃里奥斯的当天就来拜见，而且态度极为诚恳。 阿尔塞纳先生的态度几乎是低三下四。官员们好说歹说，少女总算是同意在傍晚前见这个人一面。 看到英嘉和艾莉森终于离开了，来回踱步的阿尔塞纳先生走向房门。可把守着门口的女兵依旧没有放行的意思。 “请问……”他小心翼翼的问。 充当门卫的汉娜哼了一声，一言不发，警告的挥了挥手中的长矛。就在前天，她还在挑衅少女然后被一拳击飞，哪想到一眨眼的功夫，少女就成了自己的顶头上司。 看在她当时为每个伤者都准备了治疗药剂的份上，汉娜郁闷的想，就不和这蛮力女计较了。 在少女麾下的士兵中，汉娜的水平可谓是垫底的。她当然可以要求转到别的部队去，只是依照她的估计，那样自己就死得更快了。跟着少女和温蒂会长，感觉自己会安全不少。 “进来吧，阿尔塞纳先生。”走出房间的温蒂会长说道。她语气温和，表情却没什么好脸色——又一个想走后门的…… “谢谢。谢谢……”阿尔塞纳先生不住道谢，走进房间。 …… “您好，尊敬的‘光明之世’。在下埃里奥斯学会理事阿尔塞纳，向您致以最诚挚的敬意……” “啊……” 阿尔塞纳先生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恭维少女的“文武双全”，特别是对少女发明的“图书分类法”进行了一番肉麻的赞美。这样的赞美少女听得太多了，此刻反而有些不耐烦…… “我的女儿也在军中当兵，”终于，阿尔塞纳先生似乎兜完了自己的圈子，“也不知道会不会被派去前线。” 少女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心里却在不住吐槽。眼前的老头（其实阿尔塞纳先生还不到五十岁，但是他为了让自己显得“睿智”一些，把头发和胡子都染成了白色）明显是有求于自己。 如果他的目的真的仅仅是给自己的女儿开后门，那少女就得鄙视他了。 阿尔塞纳先生发现少女态度不好，也不生气。 “尊敬的女士，”过了一会，阿尔塞纳先生严肃道，“恕在下失礼。在下此行，的确还有一件要事。请看。” “哦？”少女从阿尔塞纳先生手里接过写满了文字的稿纸。原来他真不是为了家人来求自己帮衬的啊…… “这篇文章，还请您过目。”阿尔塞纳先生恭敬的说。 第三十三章 言简意赅 数月前。 奥卡德浮沙城。 “有趣的文章，”尼古拉斯议长一笑，将“永恒之血”交给他的手稿丢在桌上，“但你最好改一改标题。” “《论一对一决斗的陋习在实战中的负面影响》，”带着面具的魏据理力争，“哪里不好了？” “愿意静下心来去读这篇论文的人，”尼古拉斯议长说，“无论他是老练的军官抑或精通战史的学者，早就知道你说的道理了。而那些会无脑发起单挑的将官们呢，他们是不会去读一篇有这种标题，又这样长的文章的。事实上，他们中有很多根本不识字。” “您可以……”其实相比汉字，云上大陆最常见的通用语文字已经很简单了。大陆通用语在书写上拼读一致，“所见即所念”，每一个落在纸上的单词都只有唯一的一种读法，不要说和他原先的世界的汉语比，比英语都简单了不少。 “总有人学不会，或者不愿学的，”尼古拉斯议长悠悠的说，“我年轻的朋友——这个世界和你之前的世界不同。你的家乡没有云海或魔网的恩惠。在我们这里，人们可以通过修炼变得比其他人更强，拥有更强的表现欲情有可原。你要理解他们。” “施法者并没有把自己变成另一个物种，”魏据理力争，“法师和牧师每天能施展的法术数量有限。就算是秘仪战士，他们体力也不是无限的。施法者不能完全不依靠普通军队。普通人的偷袭，甚至简单的人海战术，依旧致命……实战中只有弱势的一方才——” “这些你都写在文章里了，”尼古拉斯议长平静的说，“我同意你文章的发表，但凡事得一步步来。” 魏叹了口气，不再多说。在奥卡德传播一个观念是很困难的。自己原本还写了很多文章——多数都是地球上现成的东西——但在奥卡德根本就是寸步难行。 不知那些自命不凡的埃里奥斯人会如何看待自己的文章？ 下次有找一篇符合他们胃口的玄乎文章匿名寄过去，魏想。 嗯……就那篇自己拿波普尔科学哲学为范版写的《论可证伪性原则在奥术和神术区分中的应用》好了。 此刻的他完全没有想到……这兴之所至的做法，会变成他和“另外一个穿越者”接触的手段。 ---------------------------------- 阿尔塞纳惴惴不安的看着少女打开叠的整整齐齐的稿纸，开始阅读那篇让他为止惊叹的文章。 那位神秘的作者说，“光明之世”和自己是学问上的同僚，只要把文章带给这位尊贵的小姐，她一定会产生极大的兴趣，甚至开始大力推介这篇文章。 阿尔塞纳先生对此深信不疑。 就凭手上有限的线索，他实在想不出，那位神秘的作者是谁，和“光明之世”有有什么联系。 可借工作之便和这位文武双全的才女攀上关系，阿尔塞纳也不会错失这种到手的机会。 谁会反感结交未来的传奇秘仪战士呢？ …… “是什么啊……”少女起初还笑吟吟的。 但很快。 少女的表情沉了下来。她飞快的翻阅着手中的文章，脸色变得铁青。 “您……”阿尔塞纳也察觉到了少女的异样。此时的少女浑身上下散发出惊人的气势。作为一个从未上过战场的文人，阿尔塞纳先生的小腿都有些打颤。 难道……那位神秘的作者不是她的朋友，反而是仇家？阿尔塞纳冷汗直冒的想。那也没必要让我主动招惹她啊。这种事情，没听过啊。 看她这架势——阿尔塞纳先生忽然脑洞大开，倒和那些发现自己重要成果被抄袭的法师有点像。 总不成是眼前这位小姐之前的文章也抄袭了那位神秘先生的论点？那位先生就打发自己来公然挑衅，表示自己已经知道她做的好事了？ 开玩笑！这关我什么事啊！ 但出乎他的意料，虽然少女身上的气势已经近乎于杀气了，但少女并没有对他发火。她重新叠好稿纸，把它放回了阿尔塞纳先生手中。 “你是谁？”少女忽道。 “什么？”阿尔塞纳先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嗯。”少女轻轻点头。 她已经从阿尔塞纳的表情中读出来了，对方的确是什么也不知道。他不是那位借助一篇记载着地球知识的文章来和自己接触的地球同胞。 这文章是啥？ 波普尔科学哲学的可证伪性原则？ 还写的这般深入浅出，短小精悍？ 见鬼了！ 少女发誓，自己记忆里有篇科普文章，和这篇文章的行文布局几乎一模一样。事实上，这篇文章的作者除了把文章中的例子入乡随俗的换成了云上世界里的神术和奥术，其他基本是原样照抄的…… 绝对，绝对，是一位地球人的杰作，少女恨恨的想。 至于文章作者是不是歪打正着研究出了可证伪性原则的本世界原住民——对方怎么就默默无闻，别人不找，一找就找自己头上？ 巧合？不存在的！ 百分之九十的可能，在这篇文章背后，隐藏着一位和自己一样的穿越者。对方和自己一样，有人文理论方面的爱好，而这些知识偏偏是两个世界通用的。 那本有关“图书分类法”的小册子让对方怀疑自己也是穿越者。现在对方正是借着这一点试探自己。 “先生。我是问请问这篇文章的作者是谁？”少女问道。她的声音十分平静，可阿尔塞纳先生能觉察出那背后隐藏着的激烈情绪。 “不，我不认识……”阿尔塞纳惶恐的说，“作者是匿名投稿。” 果然。如我所想…… “那你为何要将这篇文章递给我看？”少女轻声说。 “理事长卡着文章不让我发表，”阿尔塞纳诚惶诚恐的说道，“今天作者又来了一封匿名信。他说，如果您看到他的文章，可能会愿意……愿意……” 阿尔塞纳说不下去了。 几秒的沉默。 “我明白了，”少女说，“请转告那位作者：我会支持他，但一切的前提都是他亲自和我联系。我愿意和他面谈，或是进行安全的法术通信。也请你告诉他：我对他没有恶意。” 阿尔塞纳倒是愿意相信少女对对方是真的没有恶意，但少女这话本身说得就恶狠狠的…… “小姐，”阿尔塞纳也管不上许多了，“如果对方……”他想，如果是真的一桩抄袭案，那不关谁才是被抄袭者，自己站在少女这边总没错。 少女却摇头：“和你想的不同。你就……把我和这位匿名的作者先生，当成‘素未谋面的同门’即可。” “素未谋面的同门？”阿尔塞纳吃了一惊。这俩人还真的同是某个学派的成员？没听说过啊。 “你是如何和对方联系的？”少女问道。 “是。有几个中间人。我和他们并无交情。” “不必打搅他们，”少女说，追踪这些人不是自己和阿尔塞纳的专长，你只要把我愿意和他联系的意思转达到即可。” “我一定做到。” “你不会说多余的话吧？” “绝……绝对不说。”阿尔塞纳鬓角汗水涔涔而下。 “去吧。”少女对阿尔塞纳的态度很满意。阿尔塞纳匆匆向少女鞠了一躬，跌跌撞撞的离开了。 【你究竟怎么了？】少女内心世界里的小薇疑惑的问。 【一点琐事。】掩饰住心中百味杂陈的想法，少女言简意赅的回答。 第三十四章 见黑之主 当天深夜。 …… 黑色浮空城“帕拉梅德斯”的最顶部。 黑之主的所在“深黑穹顶”。 若非亲眼见过，又有谁能想到，这个让人闻之色变的地方，竟然是一座鸟语花香的花园呢，少女心想。身着红色衣裙的她走在花园的小径上，一位身着黑袍的身影正在小路尽头等她。 “你终于愿意来见我了。”帕拉梅德斯先生感叹道。 即使是世界上最传奇惑控法术，也无法将身为“无魂者”的少女卷入梦境。然而，凭借着不可思议的手段，帕拉梅德斯先生却成功和千里之外的少女建立了如此真切的联系，让少女“置身”于他的花园中。 是连结感官的幻术？还是……某种自己无法理解的…… 无法感受到小薇和林娜的意识。黑之主帕拉梅德斯不知用什么手段隔绝了她们。面目俊朗的中年人微笑着，等着少女先开口。 “你为我留下联络手段，”少女说，“想必也不是想和晚辈时不时闲聊的。我来了，因为我有问题要问你。” 在那一瞬间，少女好像看到，帕拉梅德斯先生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忧色。然而下一秒钟，他便恢复了他那温和而又成竹在胸的神情。 “我洗耳恭听，年轻的异界旅客。” “那我就单刀直入的说了。在你的认知之内，我的宇宙到这个宇宙之间，有无穿越的方法。我很想知道。” “我已经告诉过你了，”黑之主轻声道，“对于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来说，离开这个世界的方法已经不存在了。” “哦。” “不愿相信吗？”黑之主说，“让我猜猜：是尼古拉斯给你看了能让你回家的手段？还是你发现了其他来自你家乡的人或物？” “我还以为你无所不知呢，帕拉梅德斯先生。”少女既没肯定也没否定。 “如果尼古拉斯用了和我现在一样的办法联系你，我就没法知道你们说了些什么，”帕拉梅德斯先生感慨的说，“我也无法窥探你的记忆。只是我猜测……你看到了什么出乎你意料的东西。” 当然了，岂止是出乎预料，少女心道。 在这个世界，很可能还存在着另外一个穿越者！ 自己还不知道对方是谁，对方就已经发现了自己！ 说是糟糕透顶也不为过。 “如果你的苦恼和即将到来的战争有关，我倒是可以为你提点建议，”帕拉梅德斯先生说道，“但如果是和你原先的世界有关，那我也爱莫能助了。让你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位谢顶位面旅行者，他的力量完全无法用凡人的理性揣度。即使是我，也很难摸清他的真实目的。” 不知道另一个穿越者是不是他送来的，少女想。如果是，那自己还真是被戏弄于股掌之上…… “哈。总之这事和你没关系，我就放心了。既然你没意见，我就按自己的想法行事了。”少女说。 既然帕拉梅德斯先生不想管这事，少女也不想向他求助。至少另一个穿越者还愿意与自己接触。一切……是敌是友，都要等到双方接触过之后…… “当然，”帕拉梅德斯先生说，“我不会干涉你的选择。” “说得倒好听。你到底在谋划些什么，伟大的黑之主？”少女忍不住道，“大战将近，而世界最强法师的主意就是待在这儿，宅在这座天上的浮空城里——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自己并不是为了战争而来见黑之主的，少女想。但既然自己来了，顺带打探一番黑之主的态度也不错。 “为什么不能是这样呢，孩子？”帕拉梅德斯先生反问。 这下轮到少女无话可说了。这位老奸巨猾的法师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就对她透露自己的计划？ “但你至少要保证……” “我不是尼古拉斯的盟友，”黑之主简洁的说，“我希望我所有的弟子都能站在埃里奥斯这一边。” “也包括你的第六位学生？”少女忽然心中一动。 “即使做出了那种选择，”帕拉梅德斯先生显得有些悲伤，但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的表情，“约翰依旧走在他自己的道路上。我为他感到骄傲。” “哈！这么说你果然知道歌特的事。”少女心下了然。 “如果你在尼古拉斯动手之前问我，我可能会直接将我所知道的告诉你。而现在，我觉得我有点理解约翰的真实想法了。我尊重他的选择。如果你坚持想知道……” “装神弄鬼。又要我自己去弄清楚，嗯？随便你吧。我已经打算对他把一切都和盘托出了。” “这可能对你们都有好处。”帕拉梅德斯先生简单的回应。 少女无话可说。帕拉梅德斯先生的黑色眸子幽深似海，闪烁着不可捉摸的光芒。 “还有一件事情必须告诉你，为维多利娅道格拉斯小姐和凯特林娜葛雷克熙亚小姐重塑的身体即将完成，”黑之主说，“最多再有几个星期，我就能把两具培育好的躯体送到你那儿。当然你们也许愿意暂时待在同一具身体来提升战力。” “我明白了，”少女说，小薇还不好讲，以林娜闲不住的性子肯定会选择在第一时间回到自己的躯壳里去，“那么，如果您没有其他事，我就离开了。” “你的表情似乎很不开心，”黑之主摇头，“为什么不把话讲出来呢？” “我只是不敢相信，”少女讽刺的说，“堂堂黑之主会对即将到来的战争无动于衷。” “年轻人的想象力总是很丰富，”帕拉梅德斯声音缥缈，“可你不妨反过来考虑一下：我和法权国之间的关系已经复原。你以为你会为之担忧的东西，法权国的传奇法师们会想不到吗？” “等等……”少女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埃里奥斯的传奇法师们德行高尚，愿意相信帕拉梅德斯先生，这个能随时置他们于死地的人迷途知返……这话说出去白痴都不会信。 “你似乎明白了，”黑之主平和的说，“你想的没错。法权国的列位传奇法师相信他们能够制约住我，而我也的确受到他们的制约。尼古拉斯，他比法权国的所有传奇法师都要强大。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年轻的异界来客。” “……” 此前，任凭尼古拉斯议长气焰滔天，少女也认为相信奥卡德联邦毫无胜算：世界上最强大的法师，黑色浮空城的主宰，作者照着“如何描写比自己还聪明的人”的指南构筑出，没有精准写出能力极限的角色，伟大的黑之主帕拉梅德斯即使不会真心帮助法权国，也绝不会和尼古拉斯站在一边。 他可能从中渔利，但绝对隐藏着钳制尼古拉斯的手段。 而现在…… “不错的表情，”黑之主轻声道，而少女但很快恢复了镇定，“我很高兴你没有惊慌失措。不错，不是我不想阻止尼古拉斯，是单凭我的力量阻止不了他。也就是说……这一次，你们仰仗不了我。” 中年法师稍微停顿了一下，他深渊般的眸子里有着奇异的光辉：“这不是为了激励你们而说的谎言，而是铁一般的事实。安心吧……我希望我的弟子们站在法权国这一边，自然不会将他们推向死路。你们还拥有胜算，但必须竭尽全力。” …… 少女离开了。 “尼古拉斯……”帕拉梅德斯先生喃喃自语，“到底，你还是没有改变主意。” 传奇法师一个人伫立在自己的花园中。他的手上还有些许泥土，那是在少女造访前，他在给花园的土地松土时留下的。 他叹了口气。 “开始吧。”对着周围的虚空，黑之主轻声下令。 呼！ 一声轻响。 异变，陡然降临。 花园里原本的和煦的阳光彻底暗了下来。前后仅仅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深黑穹顶”中的花草树木便已尽数枯萎。小溪还在流淌，却依然成了一条血河。到处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 唯有帕拉梅德斯先生身上的黑袍，变成了一尘不染的白色。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他就仿佛分隔黑暗与光明，死亡与生命的界碑。 “接下来……” 第三十五章 群星与永夜 与此同时。 距离“星辰之心”数百米的一家旅店中。 旅店里乱哄哄的。战争爆发反而为旅店提供了充足的客源。埃里奥斯的人们并不担心战火会绵延到纯白之城城下，反而有很多学生家长打算从学校接回自己的儿女而选择在这里歇脚。 傍晚，一位男生在旅店的大厅里和自己的母亲起了冲突。他已志愿参军，但他母亲却坚持带他回去。最后，还是学院的教官出面劝说，这位母亲才打消了带儿子离开的主意。 饶是如此，这位母亲还是反复要求教官不要把她的儿子派到最前线去。在她眼中，法权国由强大的法师们守护就够了。教官花了很多口舌才让这位中年妇女明白，自己并不能影响士兵的调度。 小插曲平息之后，旅店门厅里的人开始了一段关于“为国牺牲值不值得”的讨论。这场争论到最后也没有产生结果。随着夜深人静，人们纷纷散去、睡下了。 …… 旅店二楼的一间小客房中。 约翰歌特坐在一张破旧的木椅上。作为留在埃里奥斯境内的大商人，他接下了一项筹措军用物资的“买卖”。在埃里奥斯商人已经叫苦连天的当下，能按市场价做生意对歌特来说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这些数额可以吗？”歌特朝着坐在对面的“军方代表”递出一张羊皮纸，“我可以用市价的百分之八十收款。” “我们会付给您全额的金币，”那位“军方代表”声音沙哑，“不会用银子或其他物资抵账。” 歌特皱了下眉头。对方似乎看都没看他的单子就应承了下来。眼前这位从未见过的军官身着脏兮兮的白色法袍，老态龙钟，一张布满皱纹的脸看上去就像树皮一般。 “您不在仔细看看了吗？” “不需要。” “如果您眼睛不好使，”歌特瞅了周围一眼，“我可以为您点亮魔法灯火。” 这间位于拐角的次等客房破旧不堪，除了地面上散乱的几卷铺盖，就只有一个藤编的杂物箱、两把椅子，一张小方桌以及搁在桌上的一盏油灯了。 谁也不会想到，涉及埃里奥斯军方的重要交易竟然会选择这种地方进行。歌特当初也对此提出质疑，而法权国官方却回复……这是为了保密。 “不需要，”那人老气横秋的说，“老朽虽然上了年纪，眼睛可好使的很。” 歌特沉默了一会。他在犹豫。 “您找我还有别的事吧？” “你觉得呢？” “其实，您并不是很老吧？” 对方没有说话。 “你不是军队的人，”歌特的声音冷了下来，“你是谁？假扮军官来见我，到底为了何事？” 老人笑了起来。 “想不到竟然能看穿在下的伪装。” “想必您是一位高明的幻术师，”歌特说，他眼睛里附加了“真知术”的隐形眼睛准确的洞穿了对方用幻术伪装的相貌，“在下鲁钝，不明白您这样的人，究竟是为何……” 歌特不愿麻烦少女。他高价请的两名青空级法师保镖就隐藏在隔壁的房间里，时刻监视着这个房间。 “您就不担心，我是来刺杀您的？”“老人”发出怪异的笑声。 “这两天找我接触的势力也有不少，想不由分说就杀了我的还不存在，”歌特冷冷的说，“而且……” “你自以为防备充足。只要我不是蓝海级，你的两位青空级保镖就足以保护你的安全？”“老人”悠悠的说，“你认为我不是蓝海级，是因为这里是白城脚下，法权国的敌人绝不会派一位蓝海级到这儿送死？” 歌特的心刹那间提到了嗓子眼儿。 在他的认识中，就算遭遇到蓝海级施法者的敌人，满身魔法物品的自己在保镖协助下也能稍微抵挡一会。 此处距离“星河之主”所在的索利达尔学院不过千米之遥，到处藏龙卧虎，敌人在这里发动突袭，恐怕连打开传送门空间转移逃生的机会都没有。 可万一……敌人的确是一位敢冒风险的蓝海高级法师呢？ “安心吧，”“老人”轻轻的说，“我并非奥卡德的死士。我此行是为了我的主人而来。我的主人十分仁慈，他嘱咐我，把你应该知道的一切真相都告诉你。” “你以为我会相信？”歌特冷笑。 “我的主人不似你虚伪的秘仪战士朋友，”“老人”说道，“她为了自己的利益，对你隐瞒了很多事情。可怜啊，她不知道……她自己知道的内情和主人相比，也只是沧海一粟而已。” “胡说八道。你说你知道许多事，却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肯说？” “失礼了。请容在下重新做一次自我介绍，”“老人”平静的说，“我叫戴维萨厄尔。” “你是那个帝国通缉犯！”就算歌特再怎么临危不惧也不免露出惊色，“帝国人悬赏一千金币要你的人头……” 开玩笑，这位戴维萨厄尔可是前不久“帝都袭击事件”的一号从犯！这种凶名赫赫的罪犯…… 萨厄尔发出低沉的笑声。 “和您的人头相比，还差不少。” “哈？”歌特有些听不懂了。他原本想发出暗号召唤隔壁的保镖，却突然改了主意。 “您过去在地下世界的悬赏，可是在下的十倍。无数赏金猎人，甚至是被称为‘法师杀手’的非法佣兵，做梦都想取你的性命。可惜他们个个有来无回。” “你疯了吧。我从不知道这样的事。” “那是您为了隐藏自己的身份，连自己的记忆都抹掉了。” “你在说什么荒唐的笑话？”歌特说。 “您瞧，您自己其实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不是吗？”萨厄尔说道，捕捉到了歌特眼睛里的那一丝犹豫，“让我们从头说起吧。从您的真实身份开始。” “我的真实身份？” “约翰阿尔弗雷德歌特，”萨厄尔说，“黑色浮空城之主，伟大的帕拉梅德斯的第六位学生，黑暗世界的第一天才法师，‘群星中最为闪耀的明星’。如果我面对的是过去的您，那我从见到您的那一瞬间，就要做好死亡的打算。即使在现在……您已经不记得自己是谁，我仍然会在您面前做出最大的警惕。毕竟，您仍旧是各大势力瞩目的焦点。” “……” 真是胡说八道，歌特想。可是，任凭他怎么思考，一时间也无法找到萨厄尔言语中的矛盾之处。 虽然不可能是真的，但这个故事……还真有趣…… 萨厄尔观察着歌特的表情变化。 “您认为我的话很荒唐？”萨厄尔法师说道。 歌特心中快速回忆着最近的一切。特别是这几天代表各大势力和自己接触的人：代表隐秘势力“云海之手”的蕾妮，代表帝国的维多利娅，代表…… “‘冥府之蝶’说她是帕拉梅德斯先生的学生，”歌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若你说的不错——她是我的同门？” “正是。” “口说无凭，”最后，歌特还是摇头，“类似的故事，我可以编出十个。” “您可以去问您的秘仪战士朋友，她会告诉您一些同样的事——只要她愿意给您说。现在，让我告诉您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还有一个问题。你从刚刚开始就一直‘主人、主人’的。你的主人到底是谁？” “我的主人名为‘永夜法皇’。他是你老师麾下的第一位学徒。作为卓越的‘第一黑之使徒’，他知道的远远比后来才加入帕拉梅德斯先生麾下的‘冥府之蝶’多得多，也比你那秘仪战士朋友多得多。”萨厄尔说道。 歌特沉默不语。一种不祥的预感从他心中升起。 也许……萨厄尔并没有欺骗自己？ …… 凌晨时分。 在隔壁守了大半夜的两名保镖什么都没有听到。后来他们想冲进房间，歌特却安然无恙的出来了。年轻的商人什么都没有说，独自回到了自己的“星辰之心”。 他有很多问题想问少女。可少女已经不在店里。桌子上有她留下的一封信，信封上整齐的写着“附魔”“仅能由约翰歌特打开”和“阅后即焚”的字样。 “维多利娅……” 维多利娅似乎遇到了什么脱不开身的急事。在这封长信中，维多利娅先就她的“不告而别”道歉，然后兑现自己的承诺，简单的描述了她接触自己的原因。 也就是第六黑之使徒，“群星之星”约翰歌特的故事。 和那位通缉犯萨厄尔讲的一模一样。 “是来真的。”歌特自言自语。 第三十六章 永恒之血，光明之世（上） 阳光明媚。 在中间人阿尔塞纳先生的安排下，少女和那位神秘客人的会面地点被定在了纯白之城城内，位于一道城墙附近的“观云台”上。这面城墙和云海平行，每天来此欣赏云海翻涌的游人络绎不绝。尼古拉斯议长对法权国宣战之后，游人一下子减少了许多，可在清晨和黄昏，依旧能看到不少本地人在远眺散心。 然而少女并没有如愿见到她找的人…… 今天的少女穿着一身简朴的水蓝色连衣裙，搭配黑色长筒袜和浅棕小皮靴，在法权国的都城算是随时可见的装扮。饶是如此，依旧有几个路过的小青年向她报以“关注”的眼神。一会的功夫，少女就已经哄跑了两个搭讪者。 就在少女等的不耐烦的时候，一个穿着黑色短衫，约莫十岁上下的男孩气喘吁吁的跑到了她面前。 “请问您是维多利娅小姐吗？” “我就是。” “我来转告您：和您的见面地点变了。希望您前往拉曼塔森尼斯家族宅邸附近的小巷。” “很好。是谁打发你来的？” “一位我不认识的先生。” “……我明白了。喏，这是给你的。”少女丢给男孩两个铜币。 那位疑似是另一位穿越者的家伙很谨慎，很狡猾，也许还是个侦探片的爱好者，少女闷闷的想。如果少女能够调动更多的人手，她有信心把对方揪出来。 不过现在，在人们都把自己当做“道格拉斯家族祖传秘法分裂出的灵魂”的当下，少女也只能依靠自己了…… “一下子就把人支到了城区的另一边。最后会把我坑去城外吧……无妨。无论你有什么诡计，我都会堂堂正正的接下。” 换成普通的女孩子，跑这么远的路早就叫苦连天了。少女是拥有“完美之躯”的秘仪战士，耐力惊人，倒也不计较这点路程。 …… 中午时分。 纯白之城城郊的一座小镇里。 镇民们坚称，这座河畔小镇的历史和纯白之城本身一样古老。曾几何时，这里是整个泰勒斯特区粮食与蔬菜的中转站，可随着纯白之城周边更多卫星镇雨后春笋般的冒出，它也渐渐变得平平无奇。 可最近几天，镇子的访客重新多了起来。镇子最不缺的就是废弃的仓库。为了囤积从四面八方汇集到纯白之城的物资，这些老旧的仓库重新被利用了起来。到处都能看到忙碌着的男女士兵。镇民们不分男女老幼，都加入了搬运工的行列——工钱可是平时的三倍呢！ “警备还真够松弛的。”少女自言自语，从几名高谈阔论的中年士兵身边经过。他们正在讨论自己会不会被派往前线的问题，少女对着来来往往的货船和牛车端详了半天，没有人注意到她。 也对。这里是法权国的核心腹地，没人担心会有强盗。可敌人的探子总该警戒一下的吧？自己怎么说也是法权国的客将，回头真得想方设法整顿一番了…… 少女向着镇广场的方向走去。平时热闹的镇广场此时空无一人。对方已经把约定的见面地点变更了四五次，少女估计这差不多就是最后一次了。 少女走到教堂的后墙。一个黑色的包裹映入她的眼帘。 【小薇，侦测魔法。】虽然少女也能施展“侦测魔法”的奥术，但她还是决定把这件工作交给施法经验更丰富的小薇完成。 【幻术系的魔法物品。不像是危险品。可能是某种通讯装置。】小薇回复。 少女点了点头。她打开包裹。包裹里只有一张暗红色的魔法卷轴。 “到最后还是不愿现身，而是选择了这种方法通信啊。胆小的家伙。”少女嘟囔。 她有些失望：如果是其他永久性的魔法物品，她和小薇应该可以从物品的工艺上看出一些端倪，甚至还可以向歌特这位魔法物品的专家请教。单单一张只能一次性使用的卷轴，能从中挖掘的信息实在是太少了。 “唔……” 如果卷轴是对方自己制造的，那就说明对方乃是一名法师，或是能轻易接触并指挥施法者的人物。无论如何，看来对方在这个世界混得还算不错。 【可以通讯的时间和范围呢？】少女问道。 【这是普通人也能使用的特制卷轴，通讯范围……大约在方圆十里左右吧，】小薇肯定的说，【法术的效果是双向通信，也就……撑个十来分钟。】 【能追踪到对方的位置吗？】 【时间太少了……】 【如果我们源源不断的输入精神力，能延长通讯时间吗？我可以不停的和他扯淡。】 【恐怕延长不了多久，】小薇说，【制造卷轴所用的特殊施法材料会撑不住的。】 其实这种事不用小薇说少女也知道。 【是个需要格外耐心的家伙呢。好吧，让我们听听他会说些什么。】 …… 剑河对岸。 码头附近的旅馆中。 魏正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他单独要了一个房间。生恐少女会多带人手的他引导少女在纯白之城周边多兜了几个圈子。然而，少女最后还是孤身前来的。 “果然，是和我同一类型的家伙吗……” 在魏心中，穿越者和穿越者也是不同的。 有人满脑子都是回家，有人想在不一样的世界找到终生伴侣。要是遇上这种没有野心的人，魏就轻松了。 可帝国的“光明之世”？虽说是女子，却也是赫赫有名的战士！注定会成为传奇秘仪战士，让人为之胆寒的存在。这种人会是安于现状的小女生？别开玩笑了！ 打听到过一点有关她和帝国皇太子的流言。不知这传言是否属实。说不定这一切都是她的计划，魏想，帝国只是她借势的对象而已。也许她真正的目的在将来的某一天架空帝国未来的皇帝，成为帝国真正的支配者。 只有一点魏还不能确定。维多利娅道格拉斯百分百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对方是只有意识凭附到了道格拉斯小姐身上吗？自己可是整个身体都来到了这个世界。对方到底是什么时候进入道格拉斯小姐身体内的？ “哈。我倒是宁可要附体在别人身上，也不想做个记忆缺损的半吊子穿越者。也不知道她还有没有保留和我一样的‘永恒之血’。” 魏摇摇头，把乱七八糟的想法丢到一边。他能感觉到，另一侧的卷轴已经被发动。双方随时都能开始通话。 终于，最关键的时刻了…… 魏深吸一口气。 他接通了法术通讯。 对方没有先开口。是在等着他先说话吗？比预想的还谨慎呢。 对此，魏早有准备。 【哈啰？】 他用英语说道。即使有百分之一的可能，对方不是穿越者，魏也无懈可击。两人之间的对话可能被窃听，唯有用地球上的语言才能足够保密。 希望对方会讲英语…… 【哈啰。很高兴认识你。】对面的回复同样是简洁的英语。 魏笑了。 第三十七章 永恒之血，光明之世（下） 【方便透露您的母语吗？】魏用英语说道。 【你至少有五分之一的概率猜中。】少女回答。 【这样我就放心了。】魏用汉语说道。 【我也是。】少女同样用汉语附和。 【那么，年份呢？】魏犹豫了一下问道。 【刚刚是我先回答的问题。这次请阁下先回答如何？】 【新千年的第二个十年。】魏小心翼翼的说，没有精确到确切的年月日。实则他那模糊不清的记忆也根本不记得确切的日期。如果少女先报出一个日期，那他就会附和少女一下。现在，他只能期望少女不会过多的纠结于此，暴露出自己的软肋。 【我知道了。我也一样。我想我们可以在同一个水平面上说话。现在，我们来核对原先世界的细节，确保我们真的是来自同一个世界。就从你的那篇涉及证伪主义的文章开始吧。】 【“科学与非科学的边界在于其可否证伪”？】魏哂笑道。 【这不可能是你的原创。既然你用了那篇文章——那么，请告诉我在你的世界里，科学哲学中证伪主义的代表人物是谁。然后我们可以谈一谈经济和政治的问题。】 …… 可以想见，少女意识世界里的小薇和林娜完全听不懂这两人在说些什么。 【她……还真的是从异世界来的意识啊……】林娜目瞪口呆。 【不是早就给你说过了吗！】小薇吐槽。 【他们在用另一个世界的语言对话吧。完全听不懂。】 【唔。虽然不能确信，我认为刚刚他们使用了两种语法和发音都截然不同的语言。】 毫无疑问这两人都受过良好的教育，小薇想。只是因为他们在这个世界发表的文章中有太多原先世界的痕迹，才最终让他们注意到对方的存在吧。 …… 几分钟后。 【我就相信，我们来自差不多，估计就是同一个地球吧，】两人终于停止了关于对方世界情况的相互“审问”，少女说，【但我还不能信任你。】 【时间有限，您就开门见山的说吧。】魏平静的说，【你想要什么？】 【说出你的身份，包括你在地球上的名字和职业，以及你在这个世界的名字、职业和国籍。这样，我们就能继续谈下去。】 【倘若我说了，你就会相信吗？】魏反问道。 【哦？这么快就承认自己在为奥卡德人做事了？】少女穷追不舍。对方不愿讲出自己身份的可能性有很多…… 【想钓我的口风吗？】魏毫无心理压力的扯着慌，【我可以告诉你，我现在正在为埃里奥斯人做事。不过，我和你不同。你名声大噪，我默默无闻。想让我为这个世界的原住民完全效忠，想都不要想。】 【你在撒谎，】少女说，【你是一个强大的奥术施法者，不可能不为人所知。】 【您不可能不知道，在埃里奥斯，喜欢隐藏实力的法师到处都是，】魏说，【战争？那种俗事谁管啊。我的研究，我的道途，这才是我们应该做的事。】 【那么说，你选择隐秘渠道发表文章，只是因为你不愿出风头了？】这和阿尔塞纳先生的推测不符，也和少女自己的推测不符。 【正是。试想一下，如果我为奥卡德效力，以我的能力，定然会位居高位。那样，我的文章自然能在奥卡德随意刊行，为何要不辞辛苦的绕道法权国呢？】 【也有道理。】少女说。她心中却是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将在阿尔塞纳和他之间联系的中人连根拔起，看看到底怎样。 【看来我没能说服你，】魏感叹，没想到双方第一个问题就谈不拢，【我只是不明白。】 【什么？】 【你为何选择帝国？这个世界的国家不值得你去效命。】 【你说我屈居人下？】少女笑了，【别瞎想了。我只听命于我自己的内心。】 【愚蠢。我们这样的穿越者没理由效忠于原住民，】魏试探着少女的想法，【你要怎么样才愿意和我结盟？我可以让步。我可以告诉你一些有关我身份的信息，然后从最简单的互不侵犯开始谈。】 【你就把你那尊贵的身份好好藏着吧。即使你现在告诉我，我也不会和你达成任何协议。】面对这样一个狡猾的家伙，少女干脆的放弃了虚与委蛇的努力。还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 【什么？】 【因为我就是信不过你。】少女简洁的说。 不知为何，少女在对面身上感到了一种淡淡的熟悉感。这种熟悉感非但没能让她感到安心，反而让她生出警惕。 【我明白了。】魏也不多说，直接终止了通讯。他同样感受到了一种令他烦躁的熟悉感，不过他认为这是久未和其他地球人交流所致。 如果她刚刚，愿意和我结盟，我会背叛她吗？魏默默的想。 在得知对方存在之初，魏曾想不声不响的把她“解决”掉。可当和对面“友好”接触的时机真的出现时，他又忍不住想和对方说几句话。原本准备了很多策略，最后也都没有用上。 信不过我吗？那好吧。 总有一天，我们会在战场上相遇。 …… 【这就结束了？】见对面终止了通讯，小薇吃惊，【你们还能再讲至少四分钟的话呢。】 【我判定对面不可信任。】少女言简意赅的说。 【藏头露尾的家伙就没一个值得信任。】林娜嘟囔。 【对方已经站在了奥卡德那一边的可能性很大，】少女说，【是个自私、狡猾，但是又有些冲动的家伙。】 【自私、狡猾……为什么说他有些冲动？】小薇摸不着头脑。她听不懂两人在说些什么，可双方的口气始终很平静。】 【直觉，】少女说，【敌暗我明。如果他不冲动，就根本没必要和演这一出。更好的方案要多少有多少。】 【一个来自异世界的……性格冲动的奥卡德施法者间谍吗？】林娜说，【听起来……值得一见。说不定值得交手！】 【我会试着把他拖出来的，】少女说，【但愿他不会逃跑。】 ------------------------------------------- 与此同时。 纯白之城，莉洁和梅丽雅下榻的旅店内。 “莉洁，你要出去？”梅丽雅皱起眉头。 “就在附近走走。就……刺探下敌情，”莉洁说，“城中的戒备松松垮垮，不妨趁机打探下这些埃里奥斯人到底在想什么？” “你……只是想逛街吧。”梅丽雅小声说。 “要你管！” 第三十八章 意外 两小时后。 魏回到旅店时，莉洁和梅丽雅的房间空无一人。这让他产生了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她们到哪里去了？”他询问旅店一楼的女侍。留着麻花辫的女侍正在专心致志的擦着一张桌子。 女侍很不耐烦的看了他一眼。直到魏显得越来越烦躁，这位脸上长着小雀斑的女侍才慢悠悠的吐出一句“出去了”。 “去哪儿了？”魏急切的问。明明嘱咐过她们不要随意外出的。 “外面。”女侍瞥了魏一眼，继续擦她的桌子。 “……” 继续问这女侍也是没用，魏冲了出去。但见大街上人来人往，偶尔有全副武装的埃里奥斯的士兵走过，就是不见梅丽雅和莉洁的人影。 --------------------- 两条街之外。 伏在地上的莉洁看着被自己保护在身下的小女孩安然无恙，长出了一口气。 在千钧一发之际，莉洁救下了那位即将被马车碾过的小女孩。马受了惊，在纯白之城的大街上横冲直撞，一路弄伤了不少行人。几名士兵气喘吁吁的追在马车后面。 “喝。”梅丽雅一跃上了那匹白马的马背。她驯马的技艺其实不甚高明，但总有一种莫名的亲和力，能让人——偶尔也包括动物——平静下来。她白色的头巾飞了出去，冰蓝色的秀发在风中飞舞。 “你没事吧？”莉洁一边扶小女孩起身，一边问道。这小女孩至多只有七八岁。 “嗯。”小女孩有些说不出话来，可还是用力点了点头。 她转身向梅丽雅的方向冲了过去。梅丽雅却并不需要帮助。只见她的额角微微见汗，而那匹白马已经渐渐安静了下来。 这匹马并非什么难得的烈马。虽说武艺平平，能在奥卡德的武将中站稳脚跟，梅丽雅降服这头马还是绰绰有余的。 不知是谁带头鼓起了掌。很快，行人们就纷纷鼓起掌来。 两个英姿飒爽的美女当街救了一个孩子，还降服了一匹受惊发狂的军马，这种场景可不多见…… 梅丽雅和莉洁却笑不出来。她们都清晰的看到了，那辆二轮马车古铜色的车身上，绘着醒目的白色六芒星，六芒星中有一张紧握剑柄的手掌。 那是城卫军的标识。 眼见那不到十岁的小女孩遇到危险，莉洁就奋不顾身的冲了上去。在脑子做出反应之前，身体抢先开始了行动。而梅丽雅经过了一瞬间的考虑，做出了和莉洁相同的选择。 此时几名埃里奥斯士兵终于追了上来。 “谢谢！”为首的队长满头大汗的说，“谢谢！” “如果不是两位，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他身边褐色头发，扎着马尾辫的女兵诚恳的说道。 “它怎么会受惊的？”梅丽雅从马上跳了下来，把缰绳交给了一旁的埃里奥斯骑手。 “纯粹是巧合的事故，”队长唉声叹气的说，“一个手法不精的法师学徒一边走路一边练习法术，结果和马车里装的不知啥施法材料起了共鸣。车厢里爆发出一阵……尖锐的怪声。我们都捂住耳朵，而马直接冲了出去……”他的心情不好，发生了这种事，他是肯定要受罚的。 “多亏有两位在，”女兵笑道，“不然，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捉住它。还不快来谢……” 她扭头去找那名被莉洁救下的女童，那小女孩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呃……她没事真是太好了，”女兵有些尴尬，“我们一定……” “现在这种局面，你们就不必为了这点小事……”梅丽雅说。 “这不是小事，”留着络腮胡子的队长此时也反应过来，自己向长官交差还得拜托两位见义勇为的美丽小姐帮自己多美言几句呢，“那里头装的可都是送给战法师部队的施法材料！已经失控了一次，神明保佑，它没有在大街上爆炸。请两位务必来我们城卫军这边一趟，我们要好好感谢两位。” “不，我们就不必……”梅丽雅连道。 “是啊，我们就不用……”莉洁也说。 那女兵忽然脸色一变。 “您……是奥卡德人吗？”原来莉洁有一点奥卡德口音。 “呃……我、我过去确实……”莉洁支吾着说。梅丽雅的通用语无比标准，莉洁却不会隐藏自己的口音。 “来我们这里做一个登记吧，”那女兵严肃的说，“不知两位是长居埃里奥斯？还是来旅行的？我们并不会为难你们，只是两位也看到，这马已经在街上伤了很多人。我纯白之城泰勒斯的习惯，这种事都会登记在册，自然也会把是谁见义勇为记下来。” “对对对，”那队长也一副大梦初醒的模样，“你们又不是奥卡德军人，怕些什么？我们会好好招待你们。” 梅丽雅和莉洁对视一眼。 看来……是逃不掉了。 “好吧，”梅丽雅说道，她瞬间就有了决断，即使自己的身份被发现，她的亲生父亲帕拉梅德斯先生已经回归埃里奥斯，埃里奥斯定然不会加害于她，“我和你们去。我的朋友还有事在身……” “不，我去吧。”莉洁忽道。她瞥了一眼那位女兵。对方并没有要求两人同去，目光始终锁定在奥卡德口音的莉洁身上。 自己的相貌相对不太起眼。就算城卫军中的人听过自己的名字，也很难把自己和传闻中的莉洁克莱门斯联系起来，莉洁想。梅丽雅那蔚蓝色的头发过于引人瞩目。城卫军中说不定就有人听说过奥卡德有一位蓝发女将。 即使自己被发现了，纯白之城开始搜捕梅丽雅，她的口才和机智也都在自己之上，顺利脱身和魏汇合的可能性非常大。毕竟，她可是以绝顶幸运，逃过了诸多必死之境，奥卡德军的第一福将啊。 法权国又不是那些兽人蛮子，他们至多也就把自己软禁起来。无论逃跑或营救，绝非无法可想，莉洁心道。 梅丽雅明白了莉洁的意思。论军中的地位，莉洁比自己高很多，自己长期担任莉洁的副将。可两人之间的关系更像朋友。 纵然心中痛苦……梅丽雅也不得不遵从莉洁的选择。 “好吧，我想我会被发一通牢骚了，”梅丽雅说，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你也得赶快来啊。” 说罢，梅丽雅便独自转身离去。 …… 当天下午。 少女一回到郊外的营房，艾莉森就急火火的找了上来。 现在这里是少女的正式的“军驻地”了。 “您知道吗？出大事了！”艾莉森的神态中没有对一点上级的尊敬，少女也没有责怪她失礼的想法。 “怎么了？” “城里发现了一个奥卡德间……很高级别的将军，”艾莉森急切的说，“是个女将。” “哈？” “她有一整套假身份，在城里一家旅店光明正大的投宿。本来我们几乎被她骗过了，一位曾经在奥卡德旅行过的战法师无意间看到她的脸，我们才明白她的真实身份。现在我们没有惊动她，把她留在了城卫军驻地。大人物们非常惊讶，现在正在商量怎么办。” “这是保密的吧，亏你还这么大声。到底是谁？” “莉洁。莉洁克莱门斯。” 少女皱了下眉头。而少女意识世界里的林娜“唔”了一声。 “我明白了。”少女转身就朝外走。 “您到哪儿去？”艾莉森奇道。 “我也是‘大人物’呀，”少女头也不回的说道，“这件事我也有点兴趣。我也去看一看她。” 第三十九章 今日方知是“我”（本卷终章） 帝国。 身着红色长袍的海威尔公爵，腰间别着神剑“炎光”，走过皇宫的走廊。侍卫与女仆们纷纷向他躬身行礼。 忽然。 “朕很快便会与丽琴妲、弗雷德里希一起启程，前去埃里奥斯法权国的纯白之城，”皇帝的声音在公爵耳畔回荡，“帝都就麻烦你和维克托了。希望，朕能阻止埃里奥斯和奥卡德之间的战端。” 公爵抬起头，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不远处的侍卫与女仆疑惑的望着公爵，他们都听不见皇帝的话，不知这位帝国最著名的大将军为何发愣。 “不仅弗雷德，连丽琴妲也一同去吗……”公爵自言自语。皇后已经很久没和丈夫一起出行了。 “但愿一切顺利。”公爵默想。 当天，迪特弗德三世皇帝便带着妻子丽琴妲，宰相弗雷德里希，连同公主碧娜和她的未婚夫克利夫等人，前往埃里奥斯。 …… 多诺兹海。 自从教廷湖心岛的事变发生后，这片云上世界最大的内湖便失去了往日的繁华。湖面风平浪静，却只有少数船只被允许出海。 岸边的一座渔港旁。 一位穿着白袍，带着眼镜的青年法师走向一座小屋。他正是法权国的“黄金一代”，“绝海隐者”特雷诺拉曼塔森尼斯。当年他正是在这岸边隐居修炼，年纪轻轻就突破到青空级的，被誉为法权国仅次于克利夫的天才。 很少有人知道……他在这段时间内是有老师教导的。那是一位隐居在多诺兹海岸边的传奇法师，就连教廷也不知道他的存在。只是他已经在一年前过世了。 “卢克，你在吗？”站在老师的小屋前，特雷诺敲了敲门。老师海德先生去世后，留在小屋里的只剩下老师的孙子卢克海德了。 “啊。是你啊，特雷诺。”屋子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什么叫‘是你啊’，”特雷诺说，他注意到门没有锁，推门而入，“不是你叫我来的吗？你说老师有遗命给我。” “是这样。” 卢克是一位头发乱蓬蓬的青年。特雷诺自问卢克的施法天赋不在自己之下，只可惜太过懒散，二十多岁了才勉强突破到青空级。倒是一套古里古怪的武艺被卢克练得颇为不错。 “当年各大势力围攻帕拉梅德斯城，老师都没出手，”特雷诺狐疑的问，“对于埃里奥斯和奥卡德的战争，他真的有什么……” “我也不是很明白，”卢克说，“不过他对我说过，如果尼古拉斯议长哪天对埃里奥斯宣战，就把这个箱子交给一位值得信任的埃里奥斯法师。” “这个箱子？” “就在里头。瞧，是那个。”卢克指了指房间角落里。这栋渔民小屋只有内外两个房间，里头是睡觉的地方，外面是客厅兼起居室兼厨房，到处堆满了破旧不堪的杂物，有的还散发着鱼腥气。 “真不知道你身上怎么就一点儿腥气都没有。”特雷诺嘟囔。他顺着卢克的手指望去，那里有一个锈迹斑斑的箱子。 特雷诺把手一挥，想用一个无声的法术把箱子召唤到他手里。可箱子纹丝不动。他困惑的朝箱子走去，拿在手中摆弄。他的脸色渐渐变得郑重起来。 “这绝对是传奇法师的造物，”他说，“锁得严严实实。如果谁带着打开它的心思施法，它就能把那法术抵消掉。” “你能打开吗？”卢克问道。 “如果暴力拆解，这东西还能把自己传送走。不过它至少有几百年的历史了。真的是老师做的吗？” “也许是老师的老师呢？” 特雷诺想反驳他一句，却不得不承认他卢克说的确有道理。 “虽然是传奇法师的造物，但毕竟年代久远，法术力量消散的很厉害，”特雷诺说，“给我点时间，我有信心把它打开。但我不能呆在这里。我得带着它回纯白之城去。” “爷爷说，这个箱子必须当着我的面打开。”卢克认真的说。 特雷诺花了两秒钟端详卢克的表情，认为他没有在开玩笑。有时候家传的宝物的确会有这样的设计，只允许自己的子孙血脉才能开启之类的。 “我明白了，那你跟我回去。”特雷诺说。 “可是……” “别‘可是’了。我拉曼塔森尼斯家族的府邸装下几百个你这样的客人也绰绰有余，”特雷诺说，“而且他们眼下关闭了港口，你也无事可做不是吗？” “好吧。”卢克无奈。 --------------------------------- 纯白之城。 这处城卫军的驻地眼下增加了三倍的防御力量。除了普通士兵，还有战法师镇守。 身为奥卡德的高级武将，莉洁克莱门斯显然不会是一位普通间谍。她为何在这个节骨眼上来到纯白之城？莉洁自己并非足智多谋之士，又是谁在背后指点？ 有人提出立即命令蓝海级的惑控大师对莉洁使用惑控法术，让她把所知的一切都吐出来。 这提议招来了很多反对。莉洁不是他们在战场上抓到的俘虏，如果不是为了保护埃里奥斯的百姓，莉洁根本不会被发现。 更不必说，法权国的律法本就对惑控系法术有严格的限制。诸如此类争论简直没完没了。 最后，还是只能暂且把莉洁软禁起来，用外交手段知会奥卡德。莉洁的同伴，同在奥卡德军中供职，疑似是帕拉梅德斯先生女儿梅丽雅的蓝发女性没有被发现，正在全城搜索。 少女只远远看了莉洁一眼。林娜曾经“杀”过她一次，尔后又被“永恒之血”毁掉了身体。这段历史即使在现在的世界也没有多少改变，只是大家记忆中使用“掌上冥国”并击退“永恒之血”的从歌特换成了其他芙兰贝尔马提亚和莱维费奥多罗维奇这两位黑之使徒。 她向城外走去，走过熙熙攘攘的街道。 …… 魏在莉洁所在城卫军驻所外停留许久。他没有戴面具。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莉洁和尼古拉斯议长知道“永恒之血”的真面目。 有几次，他想直接杀进去了。凭着神、奥、秘三者结合的法力，他有信心几秒钟内将驻所的看守力量全灭。然而他不断提醒自己：这是在敌人的首都，千年古都纯白之城泰勒斯的核心地带。就算自己能救出莉洁，也很难逃出这座城池半步。 谁知道大战在即的法权国在都城集结了多少蓄势待发的力量？别的不说，城内的“蓝海二十八塔”，足足有二十七座点亮了代表主人现在塔中的淡白色光芒。这还不算隐藏在城内各处的高手。恐怕在自己动手的一瞬间，就会惊动两位数蓝海级对自己展开围攻！ “都是、我的、错。” 他只能恨恨的离去。至少先和梅丽雅会合。 现在必须冷静，他想。 …… 即使在战时，纯白之城依旧是云上数一数二热闹的都市。街边商铺里的货品琳琅满目。魏却没有心思多看他们一眼。他在喧嚣的人群中快步穿行。他全神贯注的思考下一步行动，没有多看周遭的人流一眼。 自然，他也没有在意一位和自己擦肩而过的金发蓝衣少女。 少女原本没有注意他。可她眼角的余光瞥到了魏。她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似的抬起头。 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张即将隐没于街角的侧脸。 五官端正，脸色苍白，是张随处可见的脸庞。 少女的脸色变了。仿佛全身的血液都一下涌入了大脑。即使在觉察到还有另一个穿越者存在时，她都没有过这种感觉。 “那是……” “‘我’？” 拜年啦（附春节更新说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写在第七卷之前 呼，剧情终于进展到了这里了。 正如我之前所说的，这是自《云上》到《绘卷》，剧情的一个关键节点。 不出意外，本书会在仲春之际迎来大结局。能按大纲完本一本小说，我也很开心。 这里对小说后期的情况额外补充几点，有些可能以前讲过： *本书预计10卷，百万字以上完结。会尽可能的填坑。 *结局会是好结局。年轻一代正义一方的主要角色也基本活到了最后，并得偿所愿。当然，也会有比较壮烈的剧情。 *最终boss已经出场。 *文明的赞歌是智慧与勇气的赞歌。我深信着这一点。 *不会有那种简单粗暴的洗白。恶人当然也有优点或值得同情之处，但这不是我们必须宽恕他们的理由。诚然，宽恕是一种美好的美德，但不能成为让坏人逍遥法外的借口。 那么，第七卷就此开始。 第一章 问答 四年前。 纯白之城“泰勒斯”。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走在悠长的地底走廊上。 “没想到这纯白之城地下也是别有洞天，”一袭黑袍的帕拉梅德斯先生说，惊叹的看着周围，地底廊道的地面、墙壁天花板都宛如水晶所筑，浑然一体，散发出温和的白色荧光，“我还以为，伟大的埃里奥斯只给我们留下了‘恩培多克勒’一处秘所呢。” 走在旁边的白袍人哂笑两声。他低下头去，凝视着半透明地面上自己的倒像。这位高个子法师有着一张威严的方脸，头戴一顶镶嵌着六颗钻石的金色王冠，王冠上隐隐有光芒流转。 “原本任何一位传奇法师都会被告知这‘泰勒斯地下秘所’的存在，”白袍人“冕之主”说道，“但范恩说你的天赋丝毫不逊于当年的埃里奥斯，所以得对你多留一手。” “你们就这样瞒了我十年。就为了避免我接触到这法权国最古老的秘密。” “是这样，约翰。” “那么说我还得感谢你，柯布里安，”“黑之主”帕拉梅德斯先生哼了一声，“没有把我回来的事告诉范恩。” “你是我唯一的好友，”“冕之主”柯布里安悠悠的说，“你说得对，范恩和弗朗索瓦故步自封，连起码的真相都不愿接受。只有我们……我们才有资格掌握这埃里奥斯的遗产，然后引导整个大陆的命运。” 帕拉梅德斯先生意味深长的看了冕之主一眼。和过去的自己一样，他太自信了…… “也许范恩和弗朗索瓦才是对的。是我们太自大了。”帕拉梅德斯自嘲的说。 “不，帕拉梅德斯，”“冕之主”柯布里安青绿色的眸子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相信我。是我们命中注定要完成这伟业。” 两位传奇法师的身影，消失在廊道尽头。 …… 翌日，“黑之主”帕拉梅德斯先生匆匆离开纯白之城。当日稍晚，“碧空之主”范恩和“星河之主”弗朗索瓦发现了“冕之主”柯布里安的尸体，并断定是“黑之主”帕拉梅德斯所为。 范恩立即以法权国首席大法师的身份宣布帕拉梅德斯为叛徒，宣布倾举国之力讨伐帕拉梅德斯。 ---------------------- 时间回到现在。 黑色浮空城最高处的“漆黑穹顶”中，帕拉梅德斯先生睁开眼睛。 往事历历在目。可现在，不是回忆过去的时候…… “你又来了。”帕拉梅德斯露出笑容。 少女气势汹汹的，向他所在的地方跑了过来。 …… “帕拉梅德斯！”少女冲到黑之主面前，气喘吁吁。 “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呢。”帕拉梅德斯不动声色的说。 “另一个穿越者。” “这你已经说过了。”帕拉梅德斯几乎是懒洋洋的说。 “另一个穿越者，”少女咬牙，心中满是怒火，“他……他是……” “他是谁？”帕拉梅德斯先生问道。 少女张了张嘴巴，却什么也没说。她该怎么向帕拉梅德斯描述这个问题？就说…… “我猜你遇到了你自己，”帕拉梅德斯轻声道，“不是被传送进了另一个身体的意识，而是活生生的，行走于这个世界的你原先的身体。” 没错。在埃里奥斯的街道上，少女看到了“永恒之血”魏的脸。 那张脸毫无疑问，属于过去的自己。 另一个穿越者的身份，至此已经水落石出。 “果然你早就知道了。我本该猜到的——”少女瞪着黑之主。 “这个世界有两位异界来客，”黑之主云淡风轻的说，“但同样有很多证据显示，只有一个外来的对象降临过这世界。我曾困惑于这其中的矛盾，并提出了几个假说。你的话证实了其中的一种。” “就算我问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少女秀眉一掀，“你也会回答‘没有验证的假说不值一提’吧。” “正是。” “休想蒙混过关，”少女说，“告诉我。你为何认为只有一个外来的意识降临这世界？” “大多数传奇法师都无法施展窥探因果的法术，但我可以。” “让我看看。” “需要花很长时间。” “那我们不妨待会儿再研究这个问题，”少女说，“我现在有一肚子疑惑。” “你看上去不像是来求教的，而是来找我帮忙对答案的。”帕拉梅德斯先生摆出了家庭教师般的表情。 “别废话。首先，有一点可以肯定：我知道他是谁，他却无法意识到我的意识属于谁。毕竟我现在使用的是小薇的身体。” “你说得对。” “那关键就来了。我在大街上看到自己原先的身体在活动。” “然后？” “如果我毫无心理准备的发现这一点，我会首先去确认控制那具身体是不是我原先的意识。也许我的身体只是和意识剥离了，现在那躯壳归一个不相干的家伙所有。” “你并不是毫无心理准备。你已确定另一个穿越者存在，而且这个穿越者还和你建立了联系。” “单单是知道另一个穿越者存在，以及看到我原先的身体在逛街，我还不能排除‘第二个穿越者在使用我原先的身体’或者‘无关的人在操控我原先的身体’的可能。你刚刚说这世界上只有一个来自异界的对象，倒是一下子把真相的范围缩减了不少。” 帕拉梅德斯先生没有说话。花园般的“深黑穹顶”里一片静寂，只有小溪潺潺流过的水声。 “这世上另一个我，是奥卡德的‘永恒之血’。”少女缓缓的说。 …… 帕拉梅德斯先生笑了。 “你确信吗？” “只是粗略的排除法而已，”少女说，“我身具神、奥、秘三大力量体系的天赋，且都有高于对应职业群体平均值的水平。如果这世上真有另一个我，绝不至于默默无闻。事实上，在我和他短暂的接触中，他的确表现出了很高的奥术造诣。” 黑之主默默听着。 “那事情就简单了，那身体是从异界带来的，在这个世界原本没有身份，”少女说，“最近几年，有没有哪个神术、奥术、秘仪的天才，是在背景不明的前提下突然崛起的？答案就只有奥卡德的‘永恒之血’。因为他是和我一样，有机会达成永生的‘无魂者’，才给自己定下‘永恒之血’这样的称号。” “除非先一步确认了他就是异界来客，否则，单凭‘永恒之血’这个称号，很难猜想出它背后的意义。”帕拉梅德斯先生说。 “可我还有一点想不通，”少女皱眉，“‘永恒之血’似乎是直接投入了奥卡德。如果他就是我，那么……” “这很奇怪，”帕拉梅德斯先生点点头，“你在来到我们世界之前，就对这个世界有一定了解。比起奥卡德，你似乎更偏爱埃里奥斯……偏爱我。” 因为我在原作里描写的主角方就是埃里奥斯啊，少女烦闷的想。奥卡德本来就是反派。如果还有一个完好无损的自己也穿越了，绝不会像“永恒之血”这般对奥卡德忠心耿耿的。 “也许我可以帮你解释，”帕拉梅德斯先生说，“‘永恒之血’的精神状况有点小问题。” “什么？” “他回忆不起来自己是谁了，”帕拉梅德斯先生温和的说，“不知道是失忆还是心理暗示，他能记起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之前的生活常识，对自己的经历却忘了个一干二净。就连自己的名字都想不出。他对此感到非常痛苦，才会用面具遮掩自己的面容。” 少女重重了挥了一下手臂。 “就是这个！”她说，“真相的最后一片拼图。” “哦？”帕拉梅德斯先生显得兴趣十足。 “让我穿越到这个世界里的……‘秃顶星人’，”少女说，“是个充满恶趣味，恶魔类型的家伙。我被送进了维多利娅道格拉斯的身体里，如果我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这具身体的身份，或是没能和小薇和平相处，下场恐怕就会非常悲惨。” “继续。” “另一个我也一样。我拥有健康的、完整的意识，身体却不对；而另一个我拥有过去的身体，意识却残破不堪，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巨大的压力，将他引上了另一条道路。恐怕秃顶星人的目的，就想看我俩相互敌对吧。” “你似乎不为谁才是真正的你自己而担忧。” “哈。‘永恒之血’的身体是我的，但他的精神根本不是我。我就是我，任何人都替代不了。” “人的记忆就像一棵参天大树，”黑之主悠悠的说，“一个没有记忆的人仿佛树心被挖空，即使外表仍旧枝繁叶茂，却也支撑不了太久就会枯死了。” “‘永恒之血’活得好好的。” “他恐怕是凭着巨大的意志，想构筑一个迥异于过去的新人格，”黑之主说道，“他有可能继续坚持下去，也有可能在未来的一天突然崩溃。” “那样我倒省事了，只要把他当成敌人即可。” 但那样就等于是被秃顶星人牵着鼻子走了。秃顶星人……他一定没安好心。 “‘光明之世’，你和‘永恒之血’是终结战争的钥匙，”黑之主轻轻的说，“是要继续和他为敌，还是化敌为友，一切取决于你自己。” 少女心中一动。 先不说其他。如果“永恒之血”能成为自己这边在奥卡德的内应……或许真的可以一鼓作气，打败尼古拉斯议长。 别逗了！ 丧失记忆的你还是你，少女心道。就像奥卡德挖不动自己的墙角那样，自己也很难轻易动摇“永恒之血”的忠诚。 我记忆正常，对他也没什么恶感，姑且如此……很难想象他对我会是个什么态度…… 前途多难啊。 “不说这些了，”少女叹了口气，“帕拉梅德斯先生，你不是要给我演示你窥探因果的法术吗？来吧。” 第二章 《创世童话》 “你对牵涉因果的奥术如此好奇，”帕拉梅德斯先生眯起眼睛，“你的家乡没有这方面的技术吧。” “小薇告诉我，云海时代一切预言系法术都无法运用，”少女说，“我很好奇你是否能做到。” “我无法预测未来，”黑之主点头，“我只是……观察现在。” “这是什么意思？”少女警觉的问。 “理念之间的联系。”黑之主含混的说。 “你该不会说，这个宇宙的本质，整个物质世界都是什么幺蛾子理念世界的投影吧？”少女笑了起来。 帕拉梅德斯先生露出惊讶的表情。 “这话说对了一半，”他说，“怪不得你的家乡看来技术先进，却没能在因果律方面有所建树。看来你们的世界本身是纯粹物质性的。” “回答我的问题，”少女不满，“理念世界在这里到底存不存在？这个世界都源自于理念世界吗？” 一个柏拉图式的宇宙观倒也容易理解。 存在一个异于物质世界的理念界，物质世界的对象都只是理念世界的投射。比如，理念世界里有“树”的概念，现实里就有了许多具体的树。和理念世界里“完美”的“树”相比，现实里的树总归有这样那样的“不足”。 “在我们这儿，理念世界的确存在，”黑之主答道，“但并非整个世界源于理念世界。现实世界的变化会影响到理念世界，修改理念也会影响现实。” “能举个例子吗？” “比方说，椅子的概念。在诸神都未诞生的混沌时期，根本不存在什么椅子的理念。可是后来，这世界上有了木头，有了石材，有了种种适合制作椅子的材料，更重要的，是有了需要坐椅子的智慧生物。于是椅子就被制作出来了，椅子的理念也就‘诞生’了。更准确的说，被我们‘发现’了。” “听上去像是把其他概念相加。” “椅子的概念和其他概念互有重叠。将‘材料’‘生物’‘坐’等等概念中特定的部分联系起来，对我们来说就是椅子的概念。如果世界上所有人都忘记了椅子的存在，椅子彻底从世界上蒸发，那些和椅子相关联的概念也依旧存在，唯有椅子的概念本身……不敢说是不是彻底消失，反正我们找不着了。” “让我梳理一下，”少女第一次感到了头疼，“比如，世界上有一段时间是没有人的，这时候自然也找不着人的概念。后来世界上不知道为啥出现了人，于是你说的那个什么理念世界里就有了人的概念。人需要呼吸，所以和空气的概念有联系；人需要喝水，所以和水的概念有联系。人作为一个概念是独立的，但是它所涉及其他理念数不胜数。” “你理解的很快。”黑之主赞道。 “木头的理念里包括椅子吗？水的概念里包括人吗？” “有不同的假说，”黑之主说，“我认为是蕴含的。在我的学派里，理念是一个整体的一，没有我们观察，它就什么也不是。但是，被我们观察到的所有理念永远彼此独立，又相互混杂。” “我大致明白了，”少女说，“在这个宇宙，我们可以通过法术修改理念世界来部分影响现实。这个所谓的理念世界采用古怪的区块链系统，每个理念都是一个账户，对每个账户的修改都会通知到全体。” 如果理念是天然的，必然会导向一个创造万物的神。但要是这种相互决定论的宇宙嘛…… 创世神存不存在还不好说呢。 “有趣的新名词，下次一定要给我好好聊那技术，”黑之主很满意少女的悟性，“我再举个例子。我把水的概念和全人类剥离，结果就是……” “全人类都会变成不用喝水的干尸。做不到吧。” “当然做不到。概念的剥离和建立很困难。比如，在云海时代，很多法师都想剥离自己和死亡的联系来实现永生，大部分都失败了，还有的把自己变得不人不鬼的。极少数‘成功’者陷入了一种不死不活的状态，老实说，我觉得他们还不如死了好。传统的永生方法又不管用……除了你。” 黑之主意味深长的看了少女一眼。 “听起来没法逆天而行，”少女遗憾的说。 “越是有悖常理，行使起来就越难，”黑之主温和的说，“单纯从自己身上剥离一个‘睡眠’之类的概念还是可以的。” “听起来每个单独的人都可以视作一个独立的概念。”少女陷入沉思。 “是这样，”黑之主笑了，“要看一看吗？” “什——” “深黑穹顶”的花园消失了。 少女发现自己身处片广袤的星空中。自己就站在无尽的虚空之上。 …… 漆黑的夜空，繁星点点。 “美吗？”黑之主微笑，“每一颗星星，都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类。” 少女惊叹。 星空无边无际，目之所及，有大有小，有明有暗的众星闪烁着奇异的光芒，能看到远处璀璨的银河。 “我们现在在理念世界里吗？”少女激动的问。 “是，也不是，”黑之主说，“我们现在只能看到代表具体的人的理念。试着集中你的精神力。以你蓝海级的水准，轻易就可以在这星海中遨游。” 少女把注意力放在不远处的一颗星星上。她与那颗星星的距离拉近了，可令她失望的是，那颗“星星”只有她的手掌大小。 “星星的‘大小’‘亮度’越大越强，代表这个人对世界的影响力也就越大。”黑之主走了过来。 “我能感受到这些星辰在彼此牵引。” “影响力越大，能牵引的星星就越多。” 少女把目光投向不远处的一颗更大的星星。 “那是一位蓝海初级法师。”黑之主说。 “那……那一个呢？”少女指向远处的一颗星星。少女拉近和它的距离，那颗巨星就像真正的恒星一样散发着光和热。 “是埃里奥斯的‘星河之主’。”黑之主说道。 “那颗星星好像已经死了。”少女注意到，代表“星河之主”的星星不远处，有一颗白色的巨星，体积比“星河之主”还大，但光芒黯淡，也感受不到丝毫热量。 “是过去的传奇法师吧。”黑之主似乎犹豫了一下。 “先生，您的星星呢？还有您的使徒们的？尼古拉斯议长的？”少女不再纠结于那颗死亡的星辰。 “不行，”黑之主断然拒绝，“我知道你想干什么！这是严肃的学术研究，不是实力排行榜。” “我们这一带都是法权国有关的星星。我看到了。那颗星星体积小传奇法师一号，可是围绕着它转的星星却有很多，我在这都能感受到它的热量。那是克利夫吧。” 黑之主扶额。 “你分明是看到了和‘尽头之日’形成双星系统的‘永夜法皇’。” “永夜法皇”的恒星和“尽头之日”一样大小，火焰却不是“尽头之日”的亮金色，而是诡异的黑紫色。除此以外，两颗星星几乎一模一样。 会有这种特征的高级法师只有两位克利夫。 “我再猜，”少女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这颗星星和‘星河之主’差不多大，但给我的感觉要不稳定……不，是年轻些？某个新晋的传奇法师？还有这边……” “够了，”黑之主说，“我们看完代表你的星体就回去。” 少女感到一股强大无比的精神力裹挟住了自己。她就像大海中的小舟一样，在黑之主的意志下只能听从安排。 “啊……” 尽管有了心理准备，少女还是低声惊呼。 黑洞。 如果不是感受到那巨大的引力，少女根本无法觉察那星体的存在。在连光芒都为之搅碎的力量下，群星为黑洞避让出一片空间，却依旧无法完全抵挡它的引力。 “是……两个。”少女注意到了。 那片空寂的星空中，有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相互牵引着的黑洞。双方似乎在彼此斗争，可任何一方都奈何不了对面。 “是你和‘永恒之血’。”黑之主平静的说。 黑洞对外界施加着引力。可少女能感受到……除非自己主动改变，外在的因果改变很难影响到黑洞，只会被白白吞噬。 众星皆为之退避，星海中最特殊的两大星体。 “你现在明白了吗？”黑之主说，“你和‘永恒之血’的命运。” 少女有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帕拉梅德斯先生早就知道了，却什么都没有说。 这个男人有自己的盘算。不过，在自己和“永恒之血”的关系上，他似乎并没有撒谎。 “告诉我，”她说，“约翰歌特也是通过操作这个领域，让世界遗忘自己的吗？” “你想问什么？”黑之主露出诧异的表情。 “约翰歌特只是蓝海初级，”少女的声音低沉，“告诉我，他是怎么做的。” …… 半晌。 少女离开了。 帕拉梅德斯先生独自一人在漫无边际的星空里出神。 “多少年了……”他自言自语，“我又因为一个小辈而心乱了。” 他漫步在虚空中，走近远处的一颗恒星，伸出手去。 这颗恒星比法权国的几个传奇法师加起来体积还大，光芒却不甚强烈，且正在慢慢的衰弱下去。 那正是帕拉梅德斯先生自己的星辰。 第三章 皇帝到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章 传奇会议 郊外的一处临时秘所里。 “重新拥有身体的感觉如何，林娜？”少女笑着问。 凌晨时分，黑之主送来了林娜的新身体，和她原先的身体一模一样。 黑之主同时在为林娜和小薇培养新肉身。秘仪战士的身体不需要法师那样进行大量精细的调节，是以林娜这具肉身培养开始得晚，反而先于小薇的肉身完成。 少女没有犹豫，立即就让林娜回到了她自己的身体里。 “还不错，”林娜试着活动了一下身子，和灵魂完全契合的身体适应的非常快，“但你也太着急了吧？” “我也那么想……”小薇透过幻声戒指出声。 “你也想参加接下来的战斗吧，”少女说，“那给你一具新身体是理所应当的。我们不妨比赛一下，谁能立下更多的战功。” “说的也是，”林娜开心的说，“谢谢你了，维多利娅。” 【你也高兴点，小薇，】少女说，【你的身体也很快做好了。】 【嗯……】 小薇总觉得这两天少女就像突然变了个人一样。昨天，她联络黑之主，意识沉浸在黑之主展开的法术中，“失联”了好几个小时。 她一定是在计划着什么……而且她不想把计划告诉自己。 你到底在想什么？小薇心中充满担忧。 “听说陛下已经到纯白之城了？”少女问道。这事还是黑之主临别前告诉他的。 陛下还真是不遗余力的支持法权国啊…… “你在意识世界里和帕拉梅德斯先生密谈的时候，父皇和宰相都联系过你，”林娜说，“但你根本听不见。” “我告诉他们，”小薇透过幻声戒指小声说，“你在奥法方面突然有了新的感悟，现在正在进行一个不方便中断的实验。” “别管那些了，”林娜好奇的问，“你和帕拉梅德斯先生到底聊了什么？” “我确认了他不会背叛我们。”少女含糊其辞。 “我们应该告诉父皇他们这个消息。”林娜兴奋的说。 --------- 白城行政区最高的塔楼内。 法权国和帝国最高层的传奇施法者们表情严肃的坐在圆桌旁。 帝国的皇帝，“天仪”迪特弗德三世。宰相“缚魔之主”弗雷德里希恩戈尔。 法权国传奇法师议会成员，索利达尔学院总校长，“星河之主”弗朗索瓦索利达尔。传奇法师议会成员，“云咏之主”夏姆海珀奎提克。以及新晋传奇法师，纯白之城大执政官乔治斯图尔特。 除了隐藏传奇实力的丽琴妲皇后，此刻在纯白之城的所有传奇都齐聚一堂。 “‘云海之手’站在奥卡德那一边了啊，”听完斯图尔特的说明，迪特弗德三世皇帝沉吟道，“真遗憾。朕本以为他们会更明智一点的。” “也有好消息，”星河之主捋须，苍老的面容上却满是忧色，“和‘野蔷薇’一样，法权国的教会和商会组织已经宣布会支援我们。” “帝国的教会和商会也这么说。可这只是因为他们断绝了和总部了联系。大陆商会的总部肯定是被奥卡德军攻下了。很难想象教皇老爷子会对现在发生的事毫无反应。”漂浮在座位上的侏儒宰相尖锐的说。 “教廷内部可不是铁板一块，”斯图尔特声音沙哑，“如果‘狱主’或别的什么人已经在多诺兹海发动了政变……现在教廷的反应就合情合理了。” 些许的沉默。宰相拿出他的烟斗。 “我们必须尽快行动，”皇帝皱眉，目光在在场的每一个传奇脸上扫过，“否则那些小国，很可能也会被迫帮尼古拉斯战斗。到时候，我们面对的将是一个一分为二的世界。” “世界已经被尼古拉斯一分为二了，”星河之主的表情显得非常痛心，“是我看错了人。我从未想过他会如此狼子野心。” 空气愈发沉闷。 现在，全世界一半的传奇施法者都在这个房间里。众人并不惧怕尼古拉斯，可也没有制服他的手段。 “还是找不到碧空之主吗？”宰相吐了个烟圈，换了个话题，“你们有没有去问帕拉梅德斯？” 如果说大陆的传奇法师中谁的情报最灵通，那就是黑之主帕拉梅德斯了。 “他什么都不肯说，”星河之主摇头，“我们得做好范恩已经牺牲的准备。” “他不背刺我们就是万幸了，指望他？”宰相哼了一声，“雾隐之主呢？她也是你们法权国的传奇法师。” “我昨天去拜访过她。”一直没有开口的云咏之主突然开口了。众人把目光转向他。 论年龄，云咏之主比斯图尔特还小一岁，天赋也不及斯图尔特，却早两年就成功突破蓝海高级的极限，成为了传奇法师。而雾隐之主则是法权国唯一一位女性传奇法师，也是年纪最大的一位。 “雾隐之主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了。我想她已经不适宜参加战斗。”云咏之主温和的说。 云咏之主很少在一个地方久待，而是满大陆探索古代遗迹等等，过着踪迹难寻的日子。甚至星河之主屡次召云咏之主回国，他都等到尼古拉斯议长正式对法权国宣战才迟迟现身。 但他偏偏是法权国除首席碧空之主外，唯一能和隐居的雾隐之主主动联系的。 “她的灵魂已经快扛不住衰老诅咒了。”云咏之主摇头，语气中有些许悲伤。 没有人说话。 就连传奇施法者都无法忤逆的，根植于灵魂的衰老诅咒。在座的所有人无论多么强大，也会迎来像普通人一样归于尘土的一天。 “咱们还是在传奇施法者的数量上占优势，”宰相说，现在不是思考身后事的时候，“陛下，弗朗索瓦先生，斯图尔特君，夏姆君……” 宰相差点把丽琴妲皇后的名字说出来。丽琴妲皇后是传奇秘仪战士的秘密是帝国的底牌，不到最后关头，连战时同盟的法权国也不能知道。 “……再加上我。而尼古拉斯不过是孤家寡人，就算那个弗拉基米尔金也已经突破……” “教廷的狱主会站在他那一边，”云咏之主夏姆说道，“恕我直言，教皇陛下也已经是……和碧空之主大人一样的状态了。” 不管是被囚禁了还是死了，肯定是指望不上。 “还有‘云海之手’那个神秘的首领，也会对付我们。”斯图尔特闷声道。 “我相信帕拉梅德斯君不会背弃和我们的盟约。”星河之主悠悠的说。 皇帝心中一动。刚刚他收到女儿的通讯，据说“光明之世”已经联系上了黑之主，她的说法和星河之主完全相同。 也许，帕拉梅德斯这次真的可信？ “硬碰硬，吾等也无惧尼古拉斯，何况战事还没有糟糕到我们必须参战，”皇帝说道，“只要我们的士兵能在正面战场上以雷霆手段击败奥卡德，战争很可能就会结束。” “五国联盟内奥卡德军的动向呢？”宰相问道。 “现在还按兵不动。”星河之主回答。 边境剑拔弩张。将士们枕戈待旦，可双方都还没有发起进攻。 “以尼古拉斯的狡诈，绝不会到宣战布告所声称的时间才发动进攻，”斯图尔特说，“我们应该提前防备他们的突袭。最好能先发制人。” “我不想让埃里奥斯成为主动发起攻击的一方。”星河之主缓缓的说。 些许的沉默。斯图尔特嘴唇微动，想反驳星河之主那冥顽不化的“仁义”，但终究没有开口。 “分化的策略如何？”宰相说道，“先不说狱主和‘云海之手’的首领肯定是为了利益才跟随尼古拉斯的，奥卡德军内部也有诸多派系。如果唤起奥卡德军的内乱，敌人就会不战自溃。” “嗯，”斯图尔特点头，“正好我们在白城扣押了一位奥卡德高级将领。她对整体战局影响不大，在奥卡德军中的威望却很高。” “她恐怕不会乖乖给我们做间谍吧。” “不需要。如果我不能说服她，也会直接释放她。”斯图尔特说。 “这种计谋啊……”宰相眨了眨眼。他已经明白斯图尔特要做什么了。 就算骗不到尼古拉斯，给奥卡德军添点乱也好。 第五章 释放莉洁 行政区中心的一栋二层建筑里。 纯白之城的官员们神色匆匆的从走廊上经过。战时人手的抽调，物资的筹备，还有安抚被联邦那骇人听闻的宣战布告吓到的群众等等，各种各样的工作都落在了他们肩上。帝国和法权国的进一步合作也急需制定出具体细则。 仗还没正式开打，许多人就已经生出了熬夜的黑眼圈…… 穿着朴素蓝色连衣裙的少女，感慨的看着工作人员来来往往的在走廊上奔走。浅褐的束腰，搭配黑色长袜和棕色小皮鞋，少女今天特地选择了埃里奥斯和帝国都很常见的装束，以至于有人把她当成了被临时拉来干活的文员。 “把这些文件带给城卫军。谢谢……” 一位戴着眼镜的女官员看都没看少女一眼，就把一叠厚厚的文件塞到她手里，然后急急火火的离去了。 少女哭笑不得。 “维多利娅？” 一位褐色短发的青年从拐角对面走了过来，正是迪米。 看到少女，他露出惊喜的表情。 “我找你好久了，”他欣慰的说，“你去了哪儿？” 少女身后一位留着山羊胡子的官员，听到迪米的声音，回头看到帝国的皇子殿下和“光明之世”，险些把手里捧着的文件袋掉到地上。 自己一定是忙糊涂了…… “没什么，”少女含糊其辞的说，“我听这里的工作人员在议论，陛下想带你回帝国？” “他们似乎很担心我的安全，特别是弗雷德宰相，”迪米说，“不过父皇他们最后还是同意我参战了。” 无论如何，迪米都不愿撇下少女待在后方。年轻的皇子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少女在前线冲锋陷阵，自己无动于衷。迪特弗德三世也实在拿他没办法。 “我也有一个好消息，”少女说，“林娜的身体恢复了。” “这么快？”迪米脸上浮现出喜色。 “帕拉梅德斯先生已经完成了林娜的身体。论重塑身体，教会最好的专家都比不过帕拉梅德斯先生。反正林娜也急着想参加战斗，我就让她的灵魂回到身体里去了。”少女说。 “她现在怎么样？”迪米问道。 “别提了，她本来想跟过来的，”少女叹气，“我花了好大劲才说服她少安毋躁。就算是和过去一模一样的身体，也得适应一段时间才不会出问题。” “这才是林娜的风格啊……”迪米有些汗颜。 突然—— “迪米，维多利娅！”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两人耳畔响起。 “宰相大人。”少女和迪米都是一惊。 宰相居然直接用传音联系他们？ “我有一个简单的任务要交给你们。”宰相说道。 ------------- 一小时后。 纯白之城城卫军驻地。 莉洁的临时囚室外。 “为什么还是把林娜叫来了？”房间外，迪米疑惑。 “为了给我们放人找一个合适的理由。”少女说。 刚刚赶来的林娜已经走进了房间。好几个早上参与过欢迎仪式的卫兵把她和她姐姐碧娜弄混了，结果被林娜训斥了一通。 …… “莉洁。”林娜大大咧咧的坐在了莉洁对面。 “林娜公主。”莉洁神色复杂的打量着身着红色剑士服装的林娜。 几个月前，就是林娜“杀死”了自己。如果不是“掌上冥国”救下了自己的灵魂，自己现在就真的死了。 “我母亲让我带她向你问好，”林娜说，“托你的福，我也‘被杀’了一次。我们扯平了不是吗。” 此时林娜口中的“母亲”，自然不是指丽琴妲皇后，而是林娜的养母，海威尔公爵的妻子克莱门斯夫人。 克莱门斯夫人是莉洁的姑姑。她很早就远嫁帝国，躲过了残酷的奥卡德内战。 如今奥卡德的克莱门斯家族，就只剩下莉洁一人了。 “扯平了？”莉洁却并不领情，“你堂堂正正的击败了我。” 莉洁并不怨恨林娜。两人都是武人，别说没有血缘关系，就是真正的表姐妹，在战场上相遇也会毫不容情。 “我用了秘仪。老实说，我很不甘心。我实力上是赢了，可作为普通战士的战斗却是失败了。” 在那场战斗中，林娜在身体素质上占据优势，可莉洁在招数上更胜一筹，逼迫林娜发动了秘仪决胜。 “实力就是实力，”莉洁说，“我输得无话可说。” “实话实说，埃里奥斯人打算释放你，”林娜说，翘起了二郎腿，“我是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啦……” 林娜顿了一顿：“不过我很期待，能再一次和你战斗。” 剑士公主的眸子里满是战意。 双方就这么对视着。 “你……” “这次，我要不使用秘仪击败你，”林娜说，“你带上魔法武器和魔法盔甲，我们一战。” “你先调整好自己的身体吧，”莉洁瞥了一眼林娜，“你的身体是怎么了？你现在的状态，连外面的卫兵都打不过。” “呃……”林娜哑然。她是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去没错，不过恐怕还得休息一段时间才能恢复巅峰实力。 “法权国没安好心，”莉洁干脆的说，“但林娜殿下……” 林娜咽了口吐沫。 “你的挑战我就接下了，”只听莉洁郑重的说，“法权国会因为释放了我而感到后悔。我会在战场上等着你，公主殿下。这一次，没有施法者干扰。” “当然。”林娜说。 击败你之后，下一个就是那位莫名其妙的“永恒之血”……林娜心想。 “我还得感谢你，”莉洁叹了口气，“没有给法权国充当说客。” “在这里说什么都没用，”林娜摆摆手，“等到我击败了你和‘永恒之血’，你们有的是时间慢慢考虑。” “真敢说啊……”莉洁脸上露出笑容。 …… 房间外。 “她看上去没有起疑。”迪米说。 少女没有说话。 林娜的确激发了莉洁的斗志。否则，单单是法权国放人，莉洁都不一定会放心离开。谁知道那些法师有没有在自己身上下追踪魔法，然后假意释放自己，真实目的是隐藏起来的梅丽雅和“永恒之血”？ 那样的话，如果梅丽雅和“永恒之血”和莉洁会合，反而会让他们也陷入法权国的陷阱。 而现在，有帝国的公主出面约战莉洁，法权国就很难再耍什么小心思了。 少女明白，即使莉洁回到奥卡德，日子依旧不会好过。为什么法权国会把到手的人释放出来？法权国隐藏在奥卡德的间谍也会推波助澜，到时候奥卡德联邦内部关于莉洁的流言毫无疑问会满天飞吧。 或许尼古拉斯反手就直接以通敌的罪名把莉洁关起来。这样林娜在战场上迎战莉洁的愿望就无法实现了…… “维多利娅？”迪米疑惑的问，少女显得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没什么。”少女轻声道。 第六章 纷乱的思绪 纯白之城的一角。 一栋老屋前。 约翰歌特陷入了犹豫。 按那位戴维萨厄尔法师的说法，他的主人“永夜法皇”就在门的对面。 “永夜法皇”知晓全部真相……自己过去的一切…… 在心里，歌特觉得做商人也没什么不好。可既然知道了世界上还存在一个做法师的自己，歌特不由得发自内心的想知道，那个身为法师的自己是怎样的人。 但向“永夜法皇”求助真的好吗？他是个邪恶的通缉犯。也许他会告诉自己虚假的故事，也许他会强迫自己为他效忠。 回去问维多利娅显然是更好的选择。然而，歌特不想再给这个忙碌中的女孩再增添烦恼了。如果自己取回哪怕一丁点力量的话……自己就能帮上她的忙，而不是继续依赖她。 诚然自己留下了防备“永夜法皇”阴谋的暗手。可面对这种级别的法师，自己的手段未必有效啊…… 就在歌特踌躇不决的时候，老屋的门开了。 “进来吧，”一个陌生的声音直接在歌特脑海里响起，“我不会伤害你。做好准备面对真相了吗，师弟？” …… 城卫军驻地。 迪米觉得少女的样子有些奇怪。 是不是战争在即，维多利娅也有些紧张了……？ 维多利娅已经不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新手战士了。然而，这样的大战她还是第一次经历。 当然，自己也是…… “维多利娅，”迪米安慰道，“别太紧张了。” 见少女一言不发，迪米又开口：“我也从未参加过这种战争。但我们会赢的。我们总……” 少女笑了。 “就凭你的笨嘴拙舌想要鼓励我还差了一百年呢，”她摇了摇头，“我没事。谢谢你。” 迪米的脸微微红了一下。 少女犹豫了一会。 “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少女说，施展了一个屏蔽窃听的法术，“这是个秘密。你自己决定要不要告诉别人。” 现在提起这件事是有些突然了。不过，自己非说不可。 “你现在已经是蓝海初级了。你啥时候突破到蓝海中级我不管，但是，请先不要突破到蓝海高级。对我们领悟了‘本尊降临’的秘仪战士来说到达蓝海高级就是到达传奇，但是……请务必等一等。”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维多利娅？”迪米心里满是不解。 “别管了。记住我说的话就好。要不要那么做你自己看着办……喏，虽说你是超级天才，我也不觉得你能马上连续突破。我现在告诉只是为了预防万一。” “不要突破到蓝海高级”是法师歌特消失前一天对少女所说的话。少女并不知道歌特究竟为什么这么说，但既然他拜托自己转告大家，自己又答应了，那便会照做。 “你是发现了什么吗，维多利娅？”迪米低声问道。 “不是我发现的。” “那是谁？” “现在还不能讲。那人希望我把这话转告给我认识的年轻天才们。但我决定第一个告诉你。” “太可疑了。” “我也这么想。不过，即使是注定达到传奇境界的你我，也需要漫长的时间进行量的积累才能走到那一步。所以我认为暂且不需要为此担心。” “的确，这个警告对现在的我们毫无意义，”迪米说，“我们还有的是时间调查。”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少女松了一口气。 至少迪米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冷静…… 而迪米的关注点却不在少女的忠告上。 今天的维多利娅……太奇怪了，迪米心想。 即使再怎么竭力装出装出一副淡然自若的样子，今天的少女也明显和平时有些不同。 平静的外表下，混入了某种从未在她身上出现过的急切和焦躁。 “我离开一下，”少女说，“去趟城外。” 她转身向着房门走去。 “维多利娅！”迪米喊道。他产生了一种奇特的“错觉”—— 维多利娅会遇到危险。她说话的语气，就像即将踏上战场的新兵一样。 但这里是纯白之城啊。维多利娅也不会傻到去找奥卡德人“私斗”。在这传奇云集的，世界上最安全的纯白之城脚下，她还能遇到怎样的敌人呢？ 而少女也踌躇了一秒钟。有一瞬间，她真想把所有的真相都告诉迪米算了。 但她还是忍住了。还不是时候。 “我很快就会回来。”少女轻声道。 --------- 剑河沿岸的一座小镇“洛镇”内。 匆匆赶到的“永恒之血”松了一口气。 法权国刚刚发表的例行布告中，对奥卡德上将莉洁克莱门斯的处置已经公布。 莉洁并非法权国在战场上抓到的俘虏。处于人道和“战争精神”的考虑，法权国将在今日午间释放莉洁。 和奥卡德的联系已经切断，无法通过外交渠道直接把莉洁送归奥卡德。根据惯例，一小队士兵将负责押送她前往剑河沿岸的港口。 “法权国倒也知道进退，”魏自言自语，“不，是想用计谋分化我们吧。想得倒美。” 尼古拉斯议长对自己和莉洁的信任是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动摇的。他一定识破了法权国的诡计。 从一个大嘴巴士兵嘴里，魏套出了莉洁会从“洛镇”登船。一条运输船会直接把她载到边境。 等到她一上船，我就紧跟其后登上下一条偷偷保护她……魏想。法权国港口的戒备很松懈，只要稍稍行贿，自己混进去应该没什么问题。 魏所在的旅店距离码头很近。透过房间的窗户，他能把码头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一旦押送莉洁的队伍出现，他就立即跟上去。 …… 怀表的时针已经指向了下午一点。 魏感到焦躁。莉洁还是不见踪影。 是自己打听错了消息，她从另外一个地方上船了吗？ 就在魏坐立不安的时候，一阵敲门声响起。 “请进。”魏心烦意乱的说。 一位侍者推门而入。 “外面有一位女士要我这封信交给您，先生。”侍者说。 侍者用期待的眼光看着魏，指望魏能给自己一点小费。但魏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侍者离开。侍者失望的退了出去。 魏拆开白色的信封。当他看到信上的字迹时，他的脸一下子没有了血色。 …… 纯白之城的一座小酒馆里。 负责押送莉洁的卫兵正聚集在这里，享受着光明正大的摸鱼时光。 “那些人愿意帮咱们送人真是太好了。”一名士兵喝了一大口啤酒。 “大敌当前，总有些人特别想出风头，”另一个士兵说，“八成是他们这几天总在城里憋着，想出去走走。” “为休息干杯！”众人一起举起酒杯。 第七章 决战时刻（二合一） 纯白之城郊外。 一处偏僻的小山丘上。 “听着，维多利娅，”被“光明之世”冰冷的伞尖抵着后颈，莉洁努力保持着冷静，“你……” “少安毋躁，上将阁下，”少女“懒洋洋”的说，“我不会伤害你。等到‘永恒之血’一到，我就放你走。” 法权国的领袖很少动用高压手段。甚至有一部分人，面对传奇法师的命令，仍旧从自己的想法出发做事。 毕竟……无论是严厉的碧空之主，还是宽厚的星河之主……很少听说他们动用刑罚惩罚普通人。 像这一次……跟踪着莉洁，准备静待“永恒之血”出现的少女，就碰上了这么一群人。 也不知道哪儿听到的风声，这帮人在哄走了原本的士兵后，就想把莉洁自行带走。 少女估计，他们可能是不满法权国轻易释放人质，法权国少有的“强硬派”。 不过……也无所谓了。如果真叫莉洁被他们弄走，“永恒之血”要找来只怕还要费好大一番工夫。 好在，自己也有应急的预案。或者说，对少女来说，这原本就是安全系数更高，可行性更大的方案。 三下五除二的把那些不长眼的人都打倒，少女自己控制住了莉洁。 但是，都这样了，她也没有直接把莉洁送去原定地点的打算。 就让自己……稍微肆意妄为一次吧。 …… 于是，就有了刚刚的一幕。 以“押送”为名，少女将莉洁“请”到了这里。 作为和另一个自己战斗的地方，这座小丘是再好不过。目之所及，除石块和稀疏的杂草外别无它物。 更不会有闲杂人等人来打搅自己。 只是……就算事急从权，运用这种手段…… “你找他做什么？”莉洁死死盯着少女的眼睛。 起初，莉洁还以为少女是和刚刚那伙人一样，不满法权国释放她的决定，要么就是想通过对她动用私刑来宣泄对奥卡德的仇恨。但她很快明白，对方的真正目标并不是自己，自己不过是引诱目标掉进陷阱的诱饵。 她的目标是魏。奥卡德和教廷的“永恒之血”。 莉洁现在非常后悔，为什么没有隐瞒自己和魏的关系。现在，自己成了魏的软肋。 “你违背了命令，”莉洁深吸一口气，“你明白吗？这样……” “这对我没有任何好处？”少女平静的反问。 “你会被剥夺军权，从这场战争中退场，”莉洁劝道，“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她盯着着少女的眼睛。“光明之世”，在传言中，是一位充满光明磊落的女战士……她为什么会…… “我本来就不是军人，”少女撇撇嘴，“对带兵打仗也没兴趣。” “那你至少应该有一个战士的荣耀感！”莉洁对少女怒目而视，要不是手腕那看不见的隐形手铐，她简直想当场给少女脸上来一拳，“竟依靠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魏君绝对不会输给你，莉洁默想。 “魏也不是一个战士。”少女轻声道。 “你怎么知道他的姓……？”莉洁惊讶。知道“永恒之血”姓氏的，应该就只有自己和议长大人才对！ 少女沉默不语。 抱歉了，少女心想。真的……非常抱歉。 自己没有在这里伤害莉洁的意思。 但现在还不能解释。 还不到解释的时候。 “他来了。”忽然，少女说道。 …… 如果可能的话，魏很想通过“鹰眼术”配合“混沌之眼”直接对少女的头部来个远距离狙击。附近干扰远程攻击的防御魔法层层叠叠，让他不得不放弃了这个尝试。 敌人和莉洁贴的很近，他也不敢用大范围攻击一下子把整个小山包都吹飞。 最后，魏别无选择。 他只能用奥术召唤出三面环绕着自己的悬浮盾牌，从正面走近少女所在的地方。 紧紧握着秘仪火枪“混沌之眼”的右手，手心里微微见汗。一旦情况有变，就立即发起攻击。 “魏！”看到身着白袍，带着面具的魏慢慢靠近，莉洁喊出声来。 “莉洁。”魏低沉道。 他把目光投向莉洁身后的少女：“还有你……你赢了。现在我来了。” 自己还是小看了另一个地球来客，魏愤恨的想。明明已经拼命隐藏身份了，可对手不仅察觉到了自己是谁，还通过挟持莉洁逼迫自己现身。 少女没有说话。 她打量着面前的男子。 黑色短发，暗色的眸子仿佛休眠火山般压抑着怒火。 这就是魏远河。 世界上另一个“我”。 忘记了地球上的大多数经历，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另一条平行线。 “……真讽刺。” 少女也曾想象过她和另一个自己面对面对峙的场景。她不止一次猜测自己那时的感觉会是怎样：是嫉妒？悲伤？还是愤怒？ 然而，当这一刻真的到来时，少女的心灵却空前平静。 之前那强烈的情绪，此时已然逐渐淡去。 除了那单单的熟悉感，站在面前的“自己”就仿佛是和自己完全无关的另外一人。 双方的记忆和经历已然完全不同。恐怕无论如何，都无法再回到只有一个魏远河的状态。 …… “放开莉洁。”魏开口。身着暗红色铠甲的少女用“光明之世”挟持着莉洁，金色的长发随风起舞。 “如果你打算用上次那种把整个庄园都吹飞的攻击，”少女说，“我保证，你自己也无法幸免于难。” “我不会那么做的，”魏说，他也从少女身上感受到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气息，“我们只是……需要谈谈。” ------------ 与此同时。 奥卡德大沙漠的绿洲中。 浮沙城的居民正在从城市的一侧缓缓离开城市。一小时前，他们的得到命令，所有人都必须立即离开，只能携带最低限度的财产。 浮沙城将被临时征为军用。所有军民必须立即无条件服从。 伟大的议长阁下会补偿他们的损失。 绝大多数人默默的遵从了命令。极少数顾念家产的人看见街道上的游弋的亡灵卫兵，也打消了反抗的念头。 一座法师塔的顶端。 “议长大人，”阿姆斯特朗上将向尼古拉斯议长躬身行礼，“百姓的避难工作在五分钟内就会结束。请下指示。” 尼古拉斯缓缓点头。 “时候到了。” …… 九百年前。 群山环绕的大陆中部，一处地下洞窟中。 一位乱发、鹰钩鼻、身着浅灰色法袍的老年男子坐在高处，俯瞰着下方跪伏着的近百人。 这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的近百人尽皆衣衫褴褛，眉宇间却都有刚毅之色。寂静笼罩着整个洞窟。 “我给你们最后的机会，”高处的老者站起身来，“有谁想退出的，现在站出来，我放他离开。” 没有人说话。 老者微微点头。他不可能让任何知晓秘密的人活着退出他的计划。 现在这样再好不过。 他指了指一位跪在角落里的少年：“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名字的主人已经死了，”那少年平静的回答，“现在的我只是一具活着的尸体，您的眼睛，您的工具。” 老者露出满意的神情。 “从今天开始，过去的你们将会‘死去’，”老者的声音在黑暗的洞窟里回荡，“你们会以全新的名字和身份在埃里奥斯开始新的生活。你们将成为士兵、官员或商人，但无论你们身在何方，只有我……奥卡德才是你们真正的主人。” 老者停了一停。 “你们将会各自蛰伏、奋斗、等待，直至我的命令降临。我准许你们在死前将使命托付给你们最信赖的人，因为有些人至死都不会接到任何命令。你们是奥卡德的利刃，只有我有权将你们出鞘。如果我死了……你们就服从于我的后代。” “是！”众人齐声应道。 “记住，你们唯一的使命就是静待我的旨意。在得到我的命令之前，你们就是你们所扮演的那个人，”老者把目光转向先前的少年，“告诉我，如果你成为一名埃里奥斯的军官，而你的上司要求你杀死我，你会怎么做？” “除非您要求我背叛，”少年恭敬的回答，“我会收下您的性命。” “很好，”老者说道，“就这么做。去不惜一切攀上更高位吧。这样，你们才能发挥工具的价值……咳咳！” 老者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他想。埃里奥斯带给自己的损伤比预想的还要重。 恐怕，这里的大多数人都已等不到自己亲口给他们命令的机会。未来指挥他们的，会是自己的子孙…… “你们每一个人，都与埃里奥斯有着血海深仇，”老者的声音忽然高昂了起来，“努力活下去吧。活下去，你们才能等到对埃里奥斯的复仇之日。” 洞窟里一片静寂。每个人的眼睛里都仿佛燃烧着火焰。 “你们是毁灭埃里奥斯的楔子。如果你们死了，你们必须把这份契约传递下去，然后让你们的继承者继续肩负使命。世人会明白……我等的意志比埃里奥斯更加坚强。埃里奥斯终将为自己的傲慢付出代价。” 无论经过多长时间。 只要我等薪火相传。 总有一天，会完成对埃里奥斯的复仇。 但那会是多久？ 十年，二十年，还是……一百年？ “埃里奥斯让奥卡德联盟耻辱的跪在他的脚下。但灭亡埃里奥斯的，必然是我奥卡德。” 即使我看不到那一天。 即使现在活在世界上的人，没有一个能看到那一天。 但那一天，必将到来。 传奇法术“忠诚锁链”，发动。 …… 尼古拉斯奥卡德议长闭上眼睛。 他从未试过，完整的引动过祖先留下的传奇法术。这个法术会让他追踪到当初所有和先祖定约的人……他们的继承人。如果他们在漫长的历史中放弃了他们的职责，或是完全不可能忠诚于他，他就无法感应到他们的存在。 距离那定约的一日，已经超过九百年了。这远远的超出了祖先的预想。 除去极少数提前联系到自己的人，还会有其他契约传递下去吗？还会有人，响应奥卡德后代的召唤，对埃里奥斯挥出破灭的利刃吗？ 哪怕只有一人坚持到现在也好。让我看一看吧。 【以尼古拉斯奥卡德之名，回应我的请求吧……奥卡德的刀刃们。】 独一无二的传奇法术启动。尼古拉斯强大的精神力，顿时覆盖了整个云上世界。 然后，他露出惊讶的表情。 极少数在五国联盟。一部分在帝国。大多数在埃里奥斯。总计超过五十个光点，在尼古拉斯的意识世界里，闪烁着明亮的星火。 …… 边境的埃里奥斯军中。一位将军抬头看天。 …… 纯白之城蓝海二十八塔中的一座里。一位年轻的女性法师，眼眸里忽然射出异样的光芒。 …… 帝都的皇宫中。一位中年人突然露出玩味的神色。 …… 尼古拉斯笑了。 【复仇之时已至。是时候，给埃里奥斯送葬了。】 他睁开眼睛。眼前是奥卡德的将军们，还有金先生，狱主，以及一位山羊胡子的黑袍人——“云海之手”的最高首领。 也就是追随他，或是与他同盟的传奇施法者们。 “让我们开始吧。” ------------------------- 纯白之城。 特雷诺和卢克在走廊上奔跑。 “该死。”特雷诺难得的骂了句人。 卢克的密码箱终于解开。其中却隐藏着一个，不算紧急，却也必须得立即汇报的军情。 “传奇法术‘忠诚传承’……”卢克念叨，“初代奥卡德留下的杀招。” “这个法术不仅仅是让奥卡德的家主能联络到他的间谍，”特雷诺说，“只要‘传承’进行，先代传承者的记忆就会对继承人产生影响。除非传承断绝，否则传承者代代忠诚的可能性极高……” “九百多年，有十个传承能坚持到现在就不错了。”卢克安慰道。 “那也很可怕了。说不定就在这个纯白之城，就有奥卡德的人。” “确实……”卢克挠了挠自己鸟窝似的头发。 “校长他们还在开会，”特雷诺焦急的说，“我无法主动联系他们。还好，我们还有时间。” 轰！ 远方的地平线上，响起惊天动地的巨响。 大地在微微颤动。然后，这颤动越来越强烈。 “怎么了？”卢克用手扶住墙壁。 “地震？”特雷诺错愕，“不……纯白之城是不会发生地震——” “看那！”一位文员指着窗外喊道，他的声音因为极度惊慌而扭曲了。 卢克和特雷诺也向窗外看去。他们的脸色瞬间变了。 “这……不可能！” 第八章 毁灭的序幕（上） 圆桌旁，传奇施法者们同样感受到了地面的震动。 “这不是自然的地震，”星河之主皱眉，“是地震术？” 苍老的传奇法师口中念念有词，开始引动白城地下的侦查结界。 “哼。”斯图尔特眸子里寒光闪烁。 一张卷轴出现在他手里。如果有人想利用破坏性法术给白城带来混乱，他必须在第一时间应对。 云咏之主面带忧色。他把眼神转向皇帝和宰相。帝国的两人同样站了起来。这里是法权国的地盘，宰相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出手相助。 在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前，有着绝对自信的传奇法师们耽搁了不到六秒。 在这六秒中，他们什么都没有做。 这也是决定世界命运的六秒。 “不好。”星河之主忽然瞪大眼睛，脸上有惊骇之色。 然后，所有传奇施法者都感觉到了。 一种无形的奥术波动，在空间里扩散开来。 “是传奇法术……”云咏之主第一个察觉到了那波动的实质，“影响空间的……” 斯图尔特伸手想拉开一道传送门，却毫无反应，仿佛撞上了一堵墙。 “是传奇法术‘次元闭锁’，”他声音沙哑的说，“空间被禁锢住了，没法使用影响空间的法术。” 皇帝和宰相对视一眼。皇帝猛地挥动手中的长枪“天仪”。天花板顿时粉碎。 五大传奇同时冲天而起。 …… 沙尘飞扬。 许多人的大脑都是一片空白。 距离纯白之城城墙仅有数千米之遥的地方。 那里，原本是一片小小的平原。 而现在——却出现了绝不可能出现于此的东西。 山峦般的庞然大物。 一座暗褐色的硕大城池！ 城墙高耸，鳞次栉比的房舍虽不华美，却另有一番朴素的宏伟风味。市中心的宫殿和塔楼在遮天蔽日的尘土中若隐若现。 人们能看清城池犹如钢铁一般的巨大“基座”。那雄伟的城池整个就建在船型地基上。 “那是……”一位曾去过奥卡德的旅者战战兢兢的指着那座突如其来的城池。 大地在悲鸣。有人已经开始哭喊。 “浮沙城！” …… 尼古拉斯奥卡德站在浮沙城最顶端。他最担心的就是在自己施展出封锁空间的传奇法术前，敌人已经传送离去。 浮沙城。尼古拉斯为奥卡德联邦建设的新首都。 其在创设之初，目的便不是“供人居住的城池”，而是“可移动的军事要塞”。 浮沙城不仅可以在沙漠中快速移动，在旱地上也能勉强行进一段距离。配合在基座上刻画多年的魔法阵，尼古拉斯可以通过他独创的传奇法术将浮沙城传送到大陆上任何一个地方。 倾尽尼古拉斯毕生心血的杰作。 既是守护奥卡德的最大兵营，也是击碎敌人的最强攻城锤。 “现在你们都逃不掉了。”尼古拉斯议长喃喃道。 弗拉基米尔金钦佩的看着自己的主君。连续施展两大传奇法术，尼古拉斯却没有露出一丝疲态。 而城墙与街道上，无数手持兵刃的影子已然准备就绪。 那是方才登城的亡灵大军。每一个亡灵小队都由一名精挑细选的奥卡德战士引导。每一位战士都装备了全套破法者装备。 浮沙城的落地比预想偏了不少。没能让浮沙城的城墙，直接接上纯白之城的城墙。但这样也好。 就这样让浮沙城朝着纯白之城撞过去。 看看埃里奥斯亲手所建的千年壁障和我尼古拉斯的最高杰作，究竟哪一个更加坚硬！ 空间转移发动时，浮沙城内部用于城池移动的机械已经关闭。重新启动需要大约一分钟左右的时间。在旱地上急剧加速会导致动力机械损坏，尼古拉斯对此并不在意。 …… 飞上天空的五大传奇也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同时纯白之城城内，青空级以上，掌控了“飞行术”的施法者们一个又一个飞了起来，躲在己方传奇背后。 “是浮沙城！”斯图尔特吼道，“尼古拉斯那混蛋，把整个浮沙城搬过来了！” 他终于明白了，尼古拉斯从一开始就根本不想打什么“常规战争”，而是开启传奇施法者之间的决战！ 如今空间完全封锁，他们就连使用空间魔法暂时撤退的选项都没有，只能仓促应战。 星河之主目光如水。 “陛下，”他转向一旁的迪特弗德三世皇帝，“尼古拉斯已经失去理智，他是想一举击败我法权国。陛下……” “我等自然会全力以赴，和你们并肩作战，”皇帝说道，“弗雷德里希……让那一位先等待机会。” “我已向她传音。”宰相答道。 丽琴妲皇后并没有现身，她又擅长隐秘行动，此时正可以做为法权国和帝国一方的奇兵。 “看来你们还有底牌啊。”云咏之主夏姆说道。 “我们也有。”斯图尔特说。 他对白城的城防有着绝对的信心。古老的纯白之城千年来经过历代传奇法师的不断加固，不是那么容易攻破的。 “如果帕拉梅德斯能来支援我们就好了。”云咏之主叹息。空间封锁之下，即使帕拉梅德斯愿意来帮助他们，短时间内也难以赶到。 “我倒想看看尼古拉斯如此嚣张，到底有何依仗。”皇帝说道。他已经彻底被激怒了。 尼古拉斯议长早不偷袭，晚不偷袭，自己一来法权国就偷袭？显然，尼古拉斯完全没有把法权国和帝国放在眼里，打算同时迎战两国传奇。 …… 纯白色的魔法之都，不落之城“泰勒斯”！ 尼古拉斯死死盯着远方城池的白色城墙。 奥卡德的旧都，在历史上曾经数次被攻破。帝国的帝都，也曾沦陷于叛军之手。 唯有纯白之城“泰勒斯”。如今他是世界上唯一一座没有被任何外敌攻陷过的奇迹之城。 然现在，自己就要打破埃里奥斯的神话，毁灭纯白之城。 距离浮沙城转移至此已经经过了差不多四十秒。敌人的第一波试探性攻击应该即将来到。 他把手一翻——一颗被冰封起来的人头突然出现在了他手中。 “法权国，以及帝国的诸位，”尼古拉斯议长的声音在天地之间回荡，“我来了。我为消灭你们而来，今天……将是埃里奥斯毁灭之日。汝等的首席法师，碧空之主范恩日前已经伏诛，这里便是他的首级。” 他松开手，奥术引起的旋风便卷起那一颗人头，向埃里奥斯一方徐徐飘去。 埃里奥斯一方脸色铁青。 “哼。” 一位传奇出手了。 那是帝国的皇帝迪特弗德三世。不似法权国法师那样把注意力放在那首级的身份上，他的心里只有尽快和敌人作战。秘仪的帝皇眼睛中闪烁着秘仪之火，目光始终不离浮沙城最高的几座法师塔。尼古拉斯很可能在其中的一处—— 找到了！ 透过漫天沙尘，通过首级飞行的方向，迪特弗德三世锁定了尼古拉斯议长的位置。 “天仪”刺出。长枪射出一道金色的光辉，直取尼古拉斯本人。 “休想。” 尼古拉斯身侧的金先生立即帮主君制造出一面魔法屏障。迪特弗德三世随手挥出的攻击虽有接近蓝海高级奥术的威力，金先生依旧能在不运用传奇法术前提下勉强挡下。 “是不是真的，你们瞧瞧不就知道了？”尼古拉斯哈哈大笑，解除了施加在首级上的法术。 那首级坠落在纯白之城的城头上。有几个胆大的士兵匍匐着，向人头靠了过去。 “那真的是……”云咏之主的表情颇为焦急。 “不要看，”星河之主低声道，“或许有陷阱。专心迎敌。” 无论那是不是真的范恩首席……都最好认为范恩首席已经死了！ 而纯白之城的士兵和百姓听到尼古拉斯的声音，都恐慌起来。他们的保护者，法权国首席法师碧空之主“范恩”，难道真的…… 奥卡德一方气势如虹。埃里奥斯的士气却跌落到谷底。 “我给你们一个机会，”尼古拉斯朗声道，“法权国的诸位，立即投降，我给尔等一条生路。皇帝陛下，您也一样。如不投降……今天便是你的帝皇血脉彻底断绝之日。” “愚蠢。”星河之主摇头。 “自取灭亡。”宰相森然道。 “简直可笑。”皇帝的眼睛仿佛喷出火来。他几时被人看轻到这个地步？ “你太傲慢了，”斯图尔特说道，“难道你想一个对付我们五个？”他向云咏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去启动纯白之城的防御机制。 众传奇都故意将自己的声音远远传播出去。 普通的士兵和百姓也并不是傻子。此时听到传奇们的对话，所有人心里都已明白……眼前出现的巨大城池，是奥卡德一方的传奇施法者打过来了！就连己方的首席法师似乎也遭到了毒手。 可听起来，还是自己这边的传奇施法者拥有数量优势。也许他们真的能击退敌人。 “行将灭亡，而懵懂不知，”尼古拉斯冷笑，“也罢。我就先毁掉纯白之城的城墙，以壮声威。埃里奥斯的人们啊……看清楚了。你们所依仗的法师议会，早已无力保护你们。” 准备时间已经足够。 浮沙城忽然动了起来。 城池在轰鸣，向着白城的方向前进。 “唔。”云咏之主刚刚降落在城墙上就见到这一幕。似乎来不及做出更多反应的他，将自己汹涌澎湃的精神力注入到了城墙上的一片魔法阵中。城墙上顿时出现了一道苍白色的光晕护罩。 “可笑。”尼古拉斯却不屑一顾。他把手一招，浮沙城的城墙上同样出现了青紫色的光辉，隐隐有着雷声鸣动。 褐色的城墙挟着排山倒海的力量，向着已经近在咫尺的白色城墙直冲过去。 浮沙城只花费了不到两秒，便由接近静止完全加速到最快速度，“乘沙破浪”，掀起砂石和泥土的大潮。 其中还混杂着几声惨叫。 仅仅眨眼的工夫。 双方便撞击到了一起。 狂暴的冲击波席卷一切。许多人从城墙上跌了下去。铺天盖地的恐怖声浪让不少城头上的士兵口鼻流血。 两座城池僵持两秒。 紧接着—— 苍白色护罩，碎裂。 从未有过伤痕的纯白之城城墙，历史上第一次，出现了狰狞的裂痕！ 第九章 毁灭的序幕（下） 数月前。 五国联盟的荒野中。 尼古拉斯议长孤独的身影背靠一棵枯树，久久的伫立着。一位身着白袍的中年人躺在他脚下，一动不动。 忽然一道泛着蓝光的传送门打开。 身材微微发福的弗拉基米尔金从中走了出来。 “您做到了……”急匆匆从奥卡德传送赶来的金先生瞠目结舌，“您击败了‘碧空之主’。战争还没有开始，我们就已经取得了胜利。您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传奇法师。” “啊……是这样，”尼古拉斯说，“但你有一点搞错了。我并没有‘击败’范恩。” 尼古拉斯议长俯下身去。 相貌威严的碧空之主范恩此刻双目紧闭，仿佛在睡觉。他活着的时候，可从未露出过如此温和的表情。 “范恩太轻敌，”尼古拉斯轻声道，“也太相信自己的能力了。他真的认为我是为了和平才想和他私下‘谈一谈’，完全没有料到我会选择动手。” 正面冲突，尼古拉斯也有信心赢过范恩，但很难击杀。 于是他却选择了使用传奇法术，突如其来使出自己最强的一击，以消耗自己的生命力为代价，直接封印范恩的灵魂。 孤注一掷的战术。其成功概率最高不超过五成。 尼古拉斯决定赌一把。 他赌赢了。 “我利用了他对我的信任，”尼古拉斯平静的说，站起身来，“我是个背叛者吗，弗拉基米尔？” 世人盛传，范恩尚未成为传奇法师曾经游历奥卡德，结识了尚是法师学徒的尼古拉斯。范恩帮了尼古拉斯很大的忙，尼古拉斯正是感激范恩对自己的帮助，才把称号定为和“碧空之主”呼应的“隼之主”。 传说是真的。 金先生沉默了一会。 “鹰击长空，您已经完全超越了范恩先生，”他说，“对于拥有崇高目标的您来说，已经不必……” “说实话，弗拉基米尔！”尼古拉斯厉声道，“我不想听你那些可笑的恭维！” 金先生深吸一口气。 “您是的，”他诚实的说，“您背弃友谊，偷袭杀害了一位挚友。您毫无疑问是一位‘背叛者’，若您的行为若是公诸于众，必然遭到世人的唾骂。” 尼古拉斯笑了。 “说得好，弗拉基米尔，”他说，“事实就是如此。” “人们无法理解您，”金先生说，“但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尼古拉斯露出不屑的笑容，“我不需要愚民的理解。我也不想用崇高的目的为自己辩护，我做一件事只是因为我想去做，仅此而已。” ------------------ 一分钟前。城郊。 少女和她的对手也同样因浮沙城的突然出现而陷入了短暂的混乱…… “这是什么？”莉洁完全不知所措，“这种事情……听都没听过……” 她知道浮沙城是以军事要塞的标准建设的，但议长大人竟然会直接将它弄到敌国首都门口？ 如果不是亲眼见到，莉洁肯定以为这是一个笑话。 “我也不知道！”魏同样错愕，“尼古拉斯议长也没给我说过有这种计划！” 就连少女也目瞪口呆。她精心设计的计划就这样被搅了个一塌糊涂。少女是第一次见到浮沙城。但她听到议长的“讲演”，自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奥卡德竟然还藏着这样的底牌…… 不，现在不是慌张的时候！ “看来你们的主子也不怎么信得过你们啊，”少女强自镇定的说，“没有给你们透露真正的作战计划。” 那座山一样的城池交给己方传奇施法者。自己的注意力可不能从眼前的对手身上移开。 “闭嘴！”魏吼道，重新向少女架起“混沌之眼”。 “浮沙城……又动起来了！”莉洁喊道。 浮沙城朝着纯白之城所在“疾驰”而去。 “别开玩笑了！”魏发现自己所在的小山丘正好在两大首都之间的路线上。 这样下去，他们会被浮沙城直接“碾碎”。 显然，尼古拉斯议长没有注意到的自己的存在。即使注意到了，他也不会因为自己就让浮沙城紧急刹车…… “唔。”少女也注意到了浮沙城的动向。她没有任何犹豫，立即在背后点燃火焰之翼，直冲上天。 至于莉洁嘛…… “可恶！” 魏整个人化作幻影冲到莉洁身边，一把抓起莉洁，也飞上天去。 …… 恐怖的风暴，让所有人耳膜嗡嗡作响。 “好险……”少女咋舌。她已经施展了抵抗风力的奥术，结合秘仪“光之影灵”全力提速，终于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了浮沙城。 “差点就……你没事吧，莉洁？”多带了一个人的魏就没有那么好运了。他险些在空中失去平衡，和一座浮沙城边缘的塔楼“擦肩而过”。 有那么一瞬间，魏想直接在浮沙城里降落算了，可浮沙城的速度和掀起的狂风让他马上放弃了这个主意。 “我没事，”莉洁喘了口气，“注意点！对方可能又要杀过来了！” 少女和魏尚且如此狼狈。其他位于撞击路径上的人就没那么好运了，许多人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浮沙城坚不可摧的基座碾成了粉末。 浮沙城和纯白之城的城墙，就这样撞击到了一起。 排山倒海的冲击波，让人们都睁不开眼睛。当冲击波逐渐消散的时候，人们赫然发现——纯白之城的城墙上，已经出现了一条裂隙。 …… “埃里奥斯亲手建造的城墙竟然……” 许多土生土长的埃里奥斯老人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他们对纯白之城，对埃里奥斯的的强大早已形成了一种信仰。由埃里奥斯亲自修建的护壁，此时此刻竟然会被那些奥卡德人攻破？ “冲。”尼古拉斯议长冷漠的下令。 由人类破法者带队，大量的死灵军士直接冲上了纯白之城的城墙。更多的死灵军士选择了从纯白之城城墙的裂口直接涌入。 喊杀震天。 …… 传奇施法者们神色肃穆。 “他们来了。”斯图尔特低声道。 四道身影已经向他们所在的地方飞来。那正是以尼古拉斯为首的，奥卡德的传奇施法者们。 奥卡德联邦议长，隼之主尼古拉斯；他的部下弗拉基米尔金；教廷的“狱主”；还有一位留着山羊胡子的老人…… “那人是‘云海之手’组织的最高首领，”宰相说，“他果然也站在了奥卡德一边。” “我们在城外迎战。”星河之主说道。他和金先生颇有私交，但如今双方互为敌国，两人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他向敌军的四人飞了过去。这位仁慈的老法师可不想让传奇的战斗波及到纯白之城的普通人。斯图尔特，迪特弗德三世皇帝和弗雷德里希宰相紧随其后。 迪特弗德三世的身上已经浮现出了红色的魔法铠甲。 “夏姆，去帮城卫军清理那些死灵，注意保存精神力，”星河之主吩咐，“若我们抵挡不住……就发动第二计划。” 在星河之主看来，云咏之主夏姆刚刚投入了大量的精神力和尼古拉斯“角力”失败，现在状态可能受到影响。 第十章 传奇之战 传奇施法者们尚未接战。 城墙上和城内的激战，就已经开始。 法权国的军队原非一等一的强兵。此刻，包括魔法骑士和战法师部队在内，法权国集结于边境的部队超过八万。士兵留在纯白之城的已不足两万，除开驻扎在城外部队，能立即拿起武器抵抗奥卡德人侵略的，连一半都没有。 而他们面对的奥卡德军，却是由尼古拉斯麾下最精锐的嫡系部队“率领”的亡者军团。单单是数量，就是埃里奥斯的十倍 亡者军团既不会恐惧也不会疲劳。原本，法师和牧师们的法术还能给它们重大伤害，可“指挥”他们的奥卡德破法者填补了这个最大的短板。 这从一开始就是一场不公平的战斗。 幸好浮沙城和纯白之城城墙的“连接面”有限，奥卡德的兵力一时间也铺陈不开，纯白之城才不至于瞬间沦陷。 …… 艾莉森和汉娜，两位年轻的女兵在街道上逆着人流狂奔。 忽然汉娜停下脚步。 “我们也逃吧，”汉娜说，眼睛里有着惊恐，“艾莉森，求你了。” 原本在休假的两人除了随身的佩剑，甚至没有任何像样的武器。用这种装备去和无穷无尽的骷髅兵作战，无异于自寻死路。 “看清楚，汉娜！”艾莉森吼道，“留在城里才是死路一条。与其束手就擒，不如拼死一战。” “可是……” “艾莉森，汉娜！” 忽然，一队骑兵迎面奔驰而来。其中一名女骑士认出了两人。 “英嘉！”艾莉森惊喜的看着她的同学。 “已经有街道沦陷了，我们刚接到命令，将人们集中到几处广场上去，”英嘉说，“‘野蔷薇’们也在帮助我们维持秩序和发放武器。” 混乱之中，部队早已没了什么“编制”，英嘉就近听从一位骑兵队长的指挥，甚至还分得了一匹战马。守城战和巷战之中，骑兵的作用有限，最大的任务是掩护普通人撤离，还得小心翼翼不要踩踏到自己人。 “为什么不干脆疏散出城？” “来不及了，只有三座安全的城门附近将就近疏散，”英嘉急切的说，“我们必须顶住。你们是跟我一起来呢？还是去前线？” “我……去前线。”艾莉森说。 “我和……和艾莉森姐一起。”汉娜本想跟着英嘉一起护送百姓，却鬼使神差的说出了让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议的话。 “好，”英嘉点头，“前面有一伙‘野蔷薇’在发放装备，是他们刚从城卫军的武器库里取出来的。实在到了顶不住的时候……就撤退。” 英嘉离去了。 这也许是自己最后一次见到自己这两个同学了，异国的留学生心道。但她已经没有时间，为此感到焦虑和悲伤了。 “我们走。”艾莉森说。 艾莉森何尝不明白，现在去最前线的士兵等同于“弃子”。她们唯一的活路，就是有蓝海高级甚至传奇的施法者能尽快抵达，“清空”一个区域。 她们还不知道云咏之主已经开始清理死灵了。不过，不动用传奇法术，传奇法师扫清杂兵的速度比之蓝海高级也快不了多少。 …… 托曼团长在寻找他的妹妹。他不是埃里奥斯军的一员，也不是“野蔷薇”，好几次有人出声叫他，他都置若罔闻。 他的妹妹艾米还在教堂的治疗所养伤呢！ “艾米！”他尽平生之力狂奔。 …… 迪米险些将嘴唇咬出血来。 冷静，他对自己说。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感觉又能控制自己了。 他接到了父皇“绝对不要过来”的命令。迪米不是不能理解：父皇的敌人是敌方的传奇施法者，这场战斗没有他插手的余地。 “快撤退，殿下！”一名卫士喊道。无论纯白之城的战局如何，他们都必须离开这座岌岌可危的城池。 “走吧。”迪米说。他将“天穹”握在手里，目光却朝向远方。 维多利娅在哪？ …… 随行的女仆正在焦急的寻找着她们的皇后。 而丽琴妲正站在靠近城墙的一栋房子上，观望着传奇施法者们的战局。 她将手指搭在“灾厄之刃”上。 “那个人……” 此时众人彼此靠近，她看到敌人中那名蓄着山羊胡的老者，“云海之手”的首领伊奥尼亚，神色骤然一变。 ----------- 城外。 “弗雷德归我。”狱主幽幽的说。 “缚魔之主”弗雷德里希宰相，擅长对付非人类的危险生物。他还驯服了一批强大的神奇生物豢养在半位面中，危机之时可以召唤作战。 但如今“空间封锁”尚未消失，召唤法术无法使用，等于斩断了弗雷德里希的一条胳膊。 宰相召唤出十六道泛着紫色光芒，绵延数百米的黑色软鞭，卷向狱主。可狱主附近的空间仿佛有无形旋涡一般，宰相的软鞭根本无法靠近。 “拉格纳。”宰相焦急。 他和狱主实力相当。只是相比并没有准备多少和同级别强者作战法术的宰相，有备而来的狱主显然占据优势。 …… “你也突破了蓝海的极限，斯图尔特。”金先生负手而笑。 “你这不务正业的小商人走到今天这一步，真是法师的耻辱。”斯图尔特怒吼。 “你也一样，若不是你把精力放在治理城池上，你早就突破到传奇了，”金先生微笑，“那样我根本不可能是你的对手。” “哼。” 斯图尔特的眼神冰冷。无需任何咒语或动作，两颗熊熊燃烧的流星从不同的方向袭向战场。 金先生双手一挥。一颗流星自动从内部爆裂开来，化作炽热的狂风洒落在战场上。而金先生自己也脸色一白。 他急匆匆向着侧后方飞去，想避开第二颗流星。 “你挡不住我。”斯图尔特喝道。 双方都不是善战的法师，但即使是执行教科书般的攻防，也是身为法权国法师的斯图尔特积累更加浑厚。即使金先生早做好了战斗准备，斯图尔特依旧占据优势。 只是金先生擅长防御，斯图尔特一时间也奈何他不得。 …… “你退下，伊奥尼亚，”尼古拉斯议长示意山羊胡老者退开，“你去掩护我们的大军。” “你要一个牵制我们两个？”迪特弗德三世大怒。 对那位神秘的山羊胡老者伊奥尼亚，皇帝心里还是有忌惮的。众人对此人知之甚少，谁也没见过他出手。就连伊奥尼亚这个名字本身也只是个代号。 可尼古拉斯？皇帝还是有信心对付他。 “别太狂妄了，尼古拉斯。”星河之主低沉道。 “不是我牵制你们两个，”尼古拉斯轻笑，“你们两个能牵制住我片刻，那就是你们的胜利了，弗朗索瓦，迪特弗德。” 第十一章 发动 黑色浮空城顶端。 深黑穹顶。 帕拉梅德斯先生站在花园中，面露悲哀之色。 纯白之城的空间仿佛凝固。即使是他也无法撕开一条通往那里的通道。 你到底还是这么做了，尼古拉斯，帕拉梅德斯先生心道。做了我过去所没有做到的事。 帕拉梅德斯先生早预料到尼古拉斯会采取行动。但在尼古拉斯这突如其来的先发制人之前，即使是他也没有猜中尼古拉斯真正的计划。 只是你为何会将平民也牵涉其中？ 不。倘若自己真正打算不惜一切代价摧毁法权国，或许，自己也会选择将浮空城直接砸在纯白之城头上吧。 将敌人的首领引到一处将之一网打尽。平民的受损不过就如同“附带”的震慑，根本无法唤起传奇法师内心的一丝波动。 可直接袭击纯白之城，也意味着正面面对埃里奥斯传承至今的诸多底牌。 你会如何应对呢，尼古拉斯？ 即使是亡羊补牢也罢。自己也该想一点办法了。 ---------------- 城内。 云咏之主花费了数分钟时间，清理了两个街区的亡灵士兵。但更多的亡灵士兵已经攻入了城中最深处。 他眸子里有着焦急。 只有动用那一招了…… …… 纯白之城外。 尼古拉斯好整以暇的看着他的两个对手。 迪特弗德三世皇帝也不再答话。昔日他曾经和尼古拉斯一起参加过围攻黑色浮空城的战斗，那时尼古拉斯的实力也就和他相当。 他的信心到底从何而来？ 无谓的挑衅罢了！ “天仪”，刺出。 尼古拉斯议长的身影，瞬间被数以百计的枪影包围。 “愚蠢。”尼古拉斯摇头。 皇帝此番只是试探性攻击。就凭这种招数，就想试出自己的深浅？ 尼古拉斯议长的灰色长袍上泛起青紫色的微光涟漪。迪特弗德三世的枪影虽多，却不能伤他丝毫。 尼古拉斯用手遥遥一指。 星河之主面色微变。他猛地挥手，在两人身前变出了一道带着点点星光的银色光幕。 光幕摇晃了几下，随即碎裂成无数碎块。即使是蓝海级法师作战，法术的威能都惊天动地，可尼古拉斯轻描淡写的一点，其威能却比那些毁天灭地般的法术更加强大。 光幕只为星河之主和迪特弗德三世争取了几秒钟。他们已经闪到了另一个方向。迪特弗德已经酝酿下一次出手—— 当然这也早在尼古拉斯意料之中。 星河之主毕生的心血都花在教导年轻一代上。他自身的战斗实力的确并不突出。 而迪特弗德三世……在尼古拉斯眼里，若是他一开始就用上“真我解放”，那双方还有一战之力。这种轻描淡写的尝试性攻击，连让自己专门去防御都做不到。 真是让人失望。 “弗朗索瓦，迪特弗德……” 没必要给对方留下打出底牌的时间。在他们还沉浸在相互试探的幻梦中时，全力以赴彻底解决这场战斗。 可是—— 轰！ 一道绿芒突然冲天而起。尼古拉斯露出吃惊的表情，一个闪身，整个人便退到了数百米之外。 迪特弗德眨眨眼。他知道这攻击来自于谁。 “竟然还藏了一个。”尼古拉斯议长眯起眼睛。 “你终于肯出来了。”蓄着山羊胡的伊奥尼亚淡漠道。这位“云海之手”的统领观战至今，古井不波的表情此时终于起了变化。 …… 丽琴妲皇后手持“灾厄之刃”，美丽的面容上满是愤怒。黑色的魔法铠甲已经覆盖了她全身，暗绿色的诡异光芒在“灾厄之刃”充满锯齿的刀锋上流转。 正在交战的弗雷德里希宰相和“狱主”，以及斯图尔特和金先生都同时退开。 “你是……”斯图尔特一眼就认出了这位是皇帝陛下的妻子，不由得惊诧万分。 那位看似楚楚可怜的美人，竟然一击就逼退了尼古拉斯？ 传奇秘仪战士吗？ 夫妻俩都是传奇秘仪战士，何等佳话，又何必遮遮掩掩？斯图尔特心中疑惑，全大陆的人都以为皇后是因为病弱，才在深宫不出呢。 但斯图尔特立即反应过来：瞧那散发着不详气息的刀刃，恐怕是传说中某件受到“诅咒”的秘仪兵器。这些秘仪兵器对使用者产生负面影响还是轻的，有时候还会吞噬使用者身边的人。 倘若那件兵器曾经在帝国酿成过不为人知的惨剧，帝国选择遮掩此事也有情可原。 更何况，一个愿意隐藏自己的传奇秘仪战士，才能成为帝国真正的底牌。 “早就听说帝国还有隐藏的传奇秘仪战士，”星河之主哈哈大笑，“还真是让老朽震惊啊，尊敬的……丽琴妲皇后阁下。” 他有点拿不定主意，这位皇后娘娘究竟喜欢怎样的称呼。 “迪特弗德，你给我认真一点！”丽琴妲皇后瞪了一眼自己的丈夫，“尼古拉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对付的对手！” “是我大意了，丽琴妲。”紧握“天仪”的迪特弗德三世深吸一口气。尼古拉斯的攻击看似平平无奇，却不知何时就会突然使出杀招。 论战斗中的直觉……丽琴妲始终比自己强。 “丽琴妲皇后吗？”尼古拉斯议长念叨。 他早就得到情报，帝国可能有一位隐藏的传奇秘仪战士。但直到刚刚，他并不清楚那到底是谁。 现在，她终于愿意现身了。 “丽琴妲。”“云海之手”的首领伊奥尼亚也向战场中心飞了过来。 “伊奥尼亚……先生。”丽琴妲神色复杂。 “我‘云海之手’将‘灾厄之刃’赐给你，”伊奥尼亚先生声音低沉，“是想让你成为‘云海之手’的力量。你让我失望了，丽琴妲。” “我只做我认为正确的事。伊奥尼亚。”丽琴妲说道，不再称呼对方为“先生”。 听两人的对话，几位不知内情的法权国传奇已经猜出，丽琴妲在加入帝国前是“云海之手”的成员。过去帝国的贵族们常埋怨他们的皇后出身太过低贱…… “丽琴妲生产之后曾经遭到过袭击，”迪特弗德三世皇帝忽道，“那时我就怀疑，‘云海之手’在背后参与其中。那是你的命令吗，伊奥尼亚？” 说到后面，皇帝的声音已经宛若深渊般，压抑无尽的愤怒。当时就差一点，丽琴妲和碧娜、林娜就…… “我‘云海之手’从不姑息叛徒。”伊奥尼亚冷漠道。 瞧着丽琴妲的表情越来越阴郁，弗雷德里希宰相觉得自己必须说些什么了。 “丽琴妲……” “等我斩了伊奥尼亚老头，再来帮你们，”丽琴妲冷声道，“在我斩掉他之前，拖住其他人。” 众人不约而同的心头一寒。 丽琴妲是认真的。迪特弗德对自己的爱人拥有绝对的信心。 丽琴妲说出这句话之后，单打独斗，世界上还没有她斩不了的人。 “好！”迪特弗德三世点头。 …… “嗯？”法权国一方身后，一位白袍身影向众人飞了过来。 那是云咏之主。 “让你去保护人民的，夏姆！”星河之主喝道。 “若是我们输了，纯白之城就必定陷落，”云咏之主夏姆说道，目光坚定，“只要我们赢了，那些死灵根本不足为惧。” 轰！ 一声闷响，另一道白色身影炸开纯白之城的某个地下室，冲天而起，身形一晃就来到了众传奇法师身边。众人全神戒备，但是…… “是我。”那人负手微笑。他白袍飘飘，正是“云咏之主”夏姆。 两个夏姆并肩而立，表情和动作都一模一样，比任何一对双胞胎都更加相似。众人能感受到两人身上那若有若无的奥术波动……这“两人”显然是同一本体。 “我也展露一个小小的底牌。”两个夏姆同时说道。 “这法术是……” “并非是‘拟象’。某种特殊的分身之术？” 传奇法师们皱起眉头，看着面前的两个夏姆。对他们来说，制造分身并不算什么不可思议的法术，但同时用两个分身迎敌，作为施法核心的灵魂却只有一个，实力反而会变弱。 “活巫妖”把灵魂整个转移到命匣里，分身的数量倒是没有顾忌。但是……灵魂在转换为死灵生物的同时还能保持身体活着本就和灵魂的先天性质有关，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成功。 更不用说，除了保命，成为死灵生物法师实力不见得会变强，反而要舍弃许多作为“人类”必不可少的东西。 夏姆显然没有把自己变成巫妖。 “我的两分身能同时使用不同的法术，”云咏之主温和的说，“而且两个分身的实力都和本体相当。或者说，两个身体都是本体。” “我就知道你在暗中藏了什么东西，”斯图尔特说，“这是你原创的法术？” “是我在遗迹中的收获，我一个身体外出探索的时候，这一身体始终留在秘所里修炼，”云咏之主说，“我本想一个分身去清理死灵，另一个来帮你们迎敌，现在我改主意了。我们人数占据优势，将力量聚集在一起才能取胜。” 众人都点头。加上云咏之主的两个身体和丽琴妲，战局就会演变成七打四。就算尼古拉斯个人实力强到能以一敌三，己方依旧占尽优势。 “夏姆，你分一个身体去唤醒‘它’，”星河之主忽道，“其他人掩护我。我将启动纯白之城的最终防御法术……我们不能再有任何保留了。” 第十二章 背叛 纯白之城千里之外。 费奥多罗维奇领的首府伊曼纽尔城。 大地在震动。 “怎么了？”人们抬头看天。 城市上空，庞大的金色魔法阵闪耀着苍白色的光芒，其令人眼花缭乱的复杂纹路，连城中仅有的两位蓝海级法师也为之错愕。 更不用说其中那汹涌澎湃的魔力了。 “看哪！”城墙上，一名卫兵喊道，“看那剑河！” 城外蔚蓝色的剑河，此刻已经变成了一条泛着七色光芒的“彩虹河”。 无穷无尽的奥术能量从法权国全国汇聚，顺着剑河，向着其终点，“纯白之城”泰勒斯输送—— ------------- 浮沙城的一个小隔间里。 莱维费奥多罗维奇冷静的感受着空气中元素的变化。 作为一个拥有大量身体的活巫妖，他也派出了一具身体前往浮沙城。一旦联邦得胜就加入联邦，法权国得胜就牺牲这具身体继续站在法权国一边。 这就是莱维的生活方式。 身为埃里奥斯九大领地之一的最高领主，莱维当然清楚此刻周遭元素的流动意味着什么。 “原本应当只有首席法师才能启动。碧空之主死了，所以是星河之主在启动吗？” 埃里奥斯健在的时候，将半个大陆都化为他的领土。但后来，埃里奥斯的领土却收缩回了大陆的一角。 由埃里奥斯亲手设计，横贯核心领土全境的国土守护阵“斯奥尔”。千年时间里，源源不断的从云海和古魔网中抽取着魔力，然后以剑河为渠道，集中到纯白之城。 唯有埃里奥斯本人能发挥守护阵的所有权能。 在法权国，只有首席法师有资格学习守护阵的激发之法。星河之主临时继任首席法师，他现在仅仅将守护阵作为单纯的“能量来源”之用。 单单如此，法阵加持之下，他的精神力已然压倒了在场所有人。 苍老的法师身上燃起了太阳般的光辉。 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他在吸收力量的时候，本身不能施展其他法术，还需要别人的掩护。 …… “狱主”冲了上去。绝不能让星河之主再这么积蓄下去。 来自教廷的传奇施法者吟唱着古代审判庭秘传的咒文，密密麻麻遮天蔽日的钢铁藤条仿佛牢狱，在他的支配下向星河之主延伸。侏儒宰相冷笑一声，奥术软鞭幻化出无数幻影，由虚而实，和“狱主”的铁狱纠缠在一起。 “狱主”占尽上风，短时间内却也无法攻破宰相的守势。 “拿出你的传奇法术。”宰相冷哼。 “狱主”咬牙切齿。他擅长封印、困敌之道，但尼古拉斯议长闭锁了空间，他的法术也受到很大干扰。 …… “我说呢，我们谁也打不过谁，”金先生悠悠的说，“不如在这等着他们分出胜负。” “胡说八道。” 斯图尔特大怒。一张幽蓝色的巨大手掌凭空成形，向金先生捏了过去。 “天真。瞧不起我这个‘点金之主’？”金先生摇了摇头。他将称号私下定为“点金之主”，却根本没几个人知道。 金先生嘴里念念有词，一个巨大的金色球体陡然成形，把金先生罩在其中。斯图尔特的奥术手掌捏在金色球体上，球体吱吱作响，勉强支撑住了。 “愚蠢！”斯图尔特一眼就瞧出那是某种魔法道具，“破！” 斯图尔特遥遥一点。摧毁一件魔法道具？正是他的拿手好戏。 金球旋即破裂。大量金块掉落地面——那还真是金子做的…… “嗯？”斯图尔特皱眉，金球碎裂，却不见金先生的人影。 “我在这里。”金先生在不远处的另一个地方现身。 “你不可能用空间法术，”斯图尔特咬牙，“这是幻术？” 金先生掌握了很多奇奇怪怪的防护法术，他早有耳闻。可没想到金先生的幻术也能骗过自己。 “小小的障眼法，能瞒过你在下受宠若惊，”金先生微笑，“在下是个商人，想从像您这样的施法天才身上赚到钱，没点底牌怎么行？” …… 尼古拉斯议长和伊奥尼亚却同时暴退。伊奥尼亚化作一道模模糊糊的黑色影子，尼古拉斯则是同时变幻出六道幻影，向浮沙城中央方向退却。 在一瞬间内，丽琴妲皇后挥出了六刀。六刀翡翠色的刀光分作两波，三道袭向尼古拉斯，三道袭向伊奥尼亚。 两位传奇施法者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回避。 用他们已知的防护法术，没有绝对的把握把皇后的攻击阻拦下来。那诡异的绿色刀光仅仅直视，就让人感到心悸。 秘仪形成的翠绿色锁链延伸着，想阻拦尼古拉斯和伊奥尼亚的行动。但两人的速度更快。 她比他丈夫强太多了……尼古拉斯心想。不算“真我解放”，迪特弗德三世恐怕在丽琴妲手下都走不过十个回合！ 而迪特弗德三世正神色冰冷的守在正在从守护阵中积蓄力量的星河之主身前。云咏之主则是在身后。 …… 云咏之主的另一个身体则是飞向附近的城门。 城门上，一头巍峨的白龙张牙舞爪，一动不动。 在埃里奥斯建国之初，伟大的埃里奥斯为了显示自己的力量，擒获了黑、白、红、蓝、绿五色龙王，把他们禁锢在纯白之城的五大城门上，彰显自己的滔天权威。 任何一位从城门进入纯白之城的人，都会经受一次“龙威”的洗礼。 可是只有很少的人知道……这五条龙其实都还活着。九百多年来，这五色巨龙一直是活着的。 埃里奥斯停滞了它们的“时间”。在云上时代，龙族的寿命也极大衰减，可这五龙依靠埃里奥斯的时间封印，却一直活到了现在。 五龙全部都是传奇施法者级别的古龙。法权国一直想招降这五龙，甚至许下诺言，只要五龙在关键时刻为法权国作战，就放它们自由。 起初，没有一个龙王答应法权国的要求。可悠久的时间过去，它们也慢慢麻木了。 蓝龙王和绿龙王，在漫长的岁月里选择了停止自己的意识永远沉睡。极度仇恨人类的黑龙王和红龙王勉强坚持，等待着自己重新翱翔于天际的一天。 唯有白龙王……一百年前，它成了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向法权国屈服的龙王。长年的绝望之下，它和法权国定下契约，只要它在法权国危难之时给法权国作战，战后法权国就会释放它，得到自由。 现在，云咏之主站在了白龙王面前。 只要破坏眼前的魔法阵，白龙王就会被释放。法权国一方，将会得到一个新的传奇级别战力。单单是施法能力，龙王就媲美传奇施法者。而龙王的身体本身，也和传奇秘仪战士的“真我解放”——也就是“本尊降临”不相上下。 正可谓最强大的战力。 解放白龙王，法权国的胜利就近在眼前。 “……可惜。” 云咏之主夏姆的手中，出现了一张魔法卷轴。 …… 护在星河之主身后的那个云咏之主也是一样。他取出了一张魔法卷轴，没有人在意他的这个动作。也许他是想掩护丽琴妲的攻势。 …… “时候到了。” 白龙王面前的云咏之主，手中爆发出绚丽的白色光芒。 他没有去破坏束缚白龙王的法阵。 他最强的攻击性法术——云海的回响。将风元素的特性发挥到极致，切入物质内部将之彻底粉碎。即使是传奇级别的防护法术，只要具有实体，也难逃崩坏的命运。 仿佛一声清脆的啼鸣。 其目标只有一个。 白龙王，尚在缓缓跳动的心脏。 “该长眠了，龙王。” …… 迪特弗德忽然明白云咏之主不是在施展什么防护法术，也不是在掩护丽琴妲。 然而——迟了。 “该歇歇了，弗朗索瓦。” 传奇法术的啼鸣，仿佛敲击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风之回响完全凝聚于一点。力量的对象，乃是星河之主的心脏。 星河之主弗朗索瓦沉浸在吸收国土守护阵的奥术能量中，完全没有料到会有同伴突施杀手。 单凭少量魔法物品的提供的防护，根本无法阻止“云海的回响”。 “为了奥卡德。”云咏之主夏姆喃喃道。 星河之主瞪大眼睛。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前胸。那里已经被贯穿了一个血洞。剩余的力量还在继续侵蚀他的身体，让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崩溃。 光辉消失。笼罩在法权国各大城市上空的守护阵尽数熄灭。星河之主积聚到一半的奥术能量，雪崩一般向四面八方流失。 …… 而在白龙王面前，另一个云咏之主也捏碎了白龙王的心脏。 “奥卡德大人，”云咏之主眼睛里闪烁着迷离的光芒，“您的计划成功了。” …… 索利达尔学院的校长室里。 被校长星河之主命令“在最关键的时候守护学生”的冰霜凤凰，发出一声悲伤的鸣叫，向城外的战场飞去。 …… 星河之主的双眸里只剩下震惊。他能感受到生命正在迅速离他而去。 “夏姆……你！” 而稍远的地方，还在“狼狈”躲避着丽琴妲皇后攻击的尼古拉斯议长却笑了。 “真是让我一通好等啊，夏姆。” 第十三章 少女的遗憾 远处。 原本的小山丘已经被浮沙城碾压成了平坦的“沙地”。 魏微微喘息。莉洁在他身旁，扶着他的肩膀。 “你还想打吗？”少女眯起眼睛。 “传奇们还未分出胜负，”魏说，“我又怎能……袖手旁观。” 哪怕是为奥卡德留住她也好，绝不能让她随便逃走！魏握紧了拳头。 “很好，”少女几乎被另一个自己的执着给气笑了，“那我就马上结束这场战斗。” 若是能使用“本尊降临”就好了……少女无不遗憾的想。 “本尊降临”的目标太大了。 起初是为了不想引起太大骚动才没有使用“本尊降临”，现在则是为了避免被战斗中的传奇施法者们发现而无法使用。 小规模的战斗到处都在进行，可一只突然出现的巨龙，还是会吸引太多眼球。 …… 传奇们的战场上。 第一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对背叛者云咏之主发动攻击的，是迪特弗德三世皇帝。“天仪”掀起炽热的暴风，刺向云咏之主。 云咏之主同时使用了两大传奇法术攻击白龙王和星河之主，一时间也没有额外的精神力施展更多的传奇法术。他仓促之间激发的防护罩坚持了数秒，便在“天仪”狂风骤雨般的猛攻下碎裂。 躯体破碎的时候，云咏之主脸色露出微笑。 他赢了。 牺牲了两具身体中的一具，摧毁了法权国的一大底牌，并击杀了星河之主。 …… 弗雷德里希宰相和斯图尔特也撇下各自的对手，向星河之主所在的地方赶来。“狱主”和金先生也不追击。 “去接应下夏姆。”尼古拉斯议长嘱咐一边的伊奥尼亚。伊奥尼亚向着夏姆另一个身体所在的地方飞去。 尼古拉斯议长自己则是盯着丽琴妲皇后。狂怒的丽琴妲皇后接连发出刀光，若把迪特弗德三世的攻击形容为雨点，那丽琴妲的攻势就是涨潮中掀起巨浪的大海。一条又一条翠绿色的锁链伴随着深绿色的浓雾，在尼古拉斯身侧浮现。 但所有的攻击都还没能击中尼古拉斯。那些那刀光还没靠近尼古拉斯，就仿佛撞进了一张无形的“旋涡”里，有一张看不见的网让众多刀光的速度越来越慢。 “速度和威力都很惊人，”尼古拉斯自言自语，“但还不是不能应付。” 尼古拉斯好整以暇的闪避着刀光和绿色锁链。丽琴妲一轮攻击未能得手，看着金先生和狱主已经向这边飞来，也选择了退却。 “这就是你的计谋？”“狱主”讽刺的说。 “您的计划成功了。“金先生不动声色。 几秒钟后，伊奥尼亚和云咏之主仅剩的身体也飞到了尼古拉斯议长身边。云咏之主夏姆本想对议长说些什么，但看到法权国一方的情况，又露出惊色。 “他还……活着？” “隐藏的真够深的。”尼古拉斯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阴霾。 …… 皇帝、皇后、宰相和斯图尔特聚集在星河之主身侧。 云咏之主的突然袭击，让他损失了半个身子。 但是……他明显还在呼吸。甚至出血量都开始减少了。 星河之主剩余的半个身子，逐渐变得半透明，缭绕着淡蓝色的光晕，点点星光在他的身体里流淌。 “还是被你们发现了。”星河之主念叨。 “这不像变化或防护系的法术。”联邦一方的金先生惊诧。 “当然不是，”“狱主”冷笑，“我明白他为什么能失去半个身子还活着了。星河之主弗朗索瓦索利达尔……他根本不是‘人类’。” …… 当埃里奥斯立国的时候，有数位传奇法师跟随埃里奥斯，其中包括埃里奥斯的亲弟弟埃米尔埃里奥斯，以及善于教育后辈和蓄养神奇生物的索利达尔。 在埃里奥斯的帮助下，索利达尔拥有了一整座半位面，收集来自整个大陆的奇特生物。 地、火、水、风四大元素生物对法师来说较为常见，而以太元素大多数法师一生也未必遇到一只。当索利达尔遇到好几只比以太元素更罕见的“星辰元素”之后，便毫不犹豫的把它们送进了自己的半位面。 时光荏苒，索利达尔早已去世，连他的家族都已没落。终于，在他的半位面中，有一只新生的星辰元素机缘巧合之下逃离了那里。 他唯一的伙伴是同样从半位面中出逃的冰霜凤凰。 运用自己的种族天赋，星辰元素把自己变成了人类，还给自己取名“弗朗索瓦”。那是他脱离半位面后，第一个遇见的人类的名字。 对星辰元素来说，半位面中的生活很安逸，很幸福。但弗朗索瓦更喜欢身为人类的日子。他像其他埃里奥斯的天才法师一样成长，从学院毕业，逐渐成长为整个法权国最耀眼的人物之一。他有了自己的妻子，还领养了两个孩子。他成了学院的校长，就连索利达尔家族的末裔也因他而受益。 没有人怀疑他的姓氏是“索利达尔”。 就连他的妻子和好友也不知道他的真实种族。 在法权国，只有前首席法师，碧空之主范恩知道此事。在弗朗索瓦进阶为传奇，进入埃里奥斯法师议会的时候，范恩想把这件事告诉其他同僚，但弗朗索瓦拒绝了。 范恩因此遗憾了很久。在范恩看来，法权国就宛如包容一切的天空，拥有一位元素生物传奇法师，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 …… 现在，重伤之下，弗朗索瓦已经变回了元素生物的基本形态。几位传奇簇拥着他。 人类的肢体和五官已经消失。此时的弗朗索瓦就如同蔚蓝色的河流里流动的星光，其美丽让人发自内心的赞叹。 然而，即使是传奇级的元素生物，一口气失去超过一半质量仍旧属于重创。他体内的星光震颤着，仿佛随时都会熄灭一般。 他甚至没有足够的体力再变回人类形态。 忽然。 一声清亮的鸟鸣，仿佛仙乐一般沁人心脾。 冰凤凰向他飞了过来，落在弗朗索瓦那原本应该是他肩头的地方。有晶莹的雪花从冰凤凰玲珑剔透的翅膀上滑落。 “不要悲伤，我的老朋友，”弗朗索瓦喃喃道，“还有……” 很抱歉骗了你们这么久，弗朗索瓦心想。 我本想把这个秘密瞒到最后一刻的。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尼古拉斯议长笑了起来。 “真是可笑，”他朗声道，“象征着人类最高荣光的法权国，其传奇法师竟然是个元素生物！” “我为我的出身而自豪。”星河之主发出朦胧的声音。 “够了。你是千年来元素生物里唯一的传奇法师，”尼古拉斯说，“我就再给你一个机会。服从于我吧，弗朗索瓦，就像你们一族曾经服从于埃里奥斯和索利达尔那样。我会饶你一命。你将不用再遮遮掩掩，星辰元素。从今往后，你都可以用真面目示人，不会有人因的种族而猜忌你。” “我……”星河之主说道，“一直都想做一个人类。这么多年来，我也一直是这么做的。我是埃里奥斯的的传奇法师，我绝不会向你投降，尼古拉斯。” “想不到像你这种‘异族’也被愚蠢的人类至上主义文化感染，”尼古拉斯摇头，“也罢了。我对此不感兴趣。可是，弗朗索瓦，你总得为你的孩子们……学院的学生们考虑考虑。” “你想对他们做什么？”星辰元素天生温和的声音陡然变了。 “如果你向我投降，我也会给他们一个投降的机会，”尼古拉斯冷然道，“如果你负隅顽抗到底，我会把他们尽数杀光。选择吧，星辰元素。” 尼古拉斯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感情。他的双眼宛若漆黑的深渊，俯瞰着在场所有人。 “还有帝国的诸位也是一样。阿尔碧娜、凯特林娜和迪米特奥三位殿下都在这纯白之城。若是你们降服于我，你们的血脉可以得到保全。否则……一切都将会毁灭。” 弗朗索瓦笑了。 迪特弗德三世和丽琴妲皇后也笑了。就连斯图尔特和弗雷德里希两位官僚型的传奇法师都露出不屑一顾的神情。 所有人终于明白了。 怎样的花言巧语，都无法改变尼古拉斯残暴的本性。绝不能对他妥协，就像不能和魔鬼交易一样。 “看来你们是不会接受我的慷慨提议了。”尼古拉斯摇头。 “请再与我并肩作战一次，老友。”弗朗索瓦说道。冰凤凰轻啼一声以示同意。 这将是自己最后的战斗。 “现在你是首席法师了，斯图尔特，”他轻声道，“这卷轴会给你发动发动守护阵的权力。不过，现在我们人数不占优了，我猜他们不会给你机会。我会尽量保护你……如果我守不住，去动用最终手段。” 流动的星光卷着一张古朴的青色卷轴，送进了斯图尔特手里。包括守护阵的核心在内，法权国千年来积累的秘密尽在其中。 “负隅顽抗。”尼古拉斯议长冷漠看着这一幕。 弗朗索瓦不为所动。埃里奥斯……绝不会就此倒下。 他有生以来，从未动用过的，星辰元素的种族天赋发动。 所有人的注视之下，星河之主弗朗索瓦……化为了一条浩浩汤汤的银色星河。 第十五章 倒计时 城中。 云咏之主的叛变，令纯白之城内的埃里奥斯部队陷入了绝境。 除了就近从城门撤离的少数居民，大多数普通人都往城市中心区集中。但没有了传奇施法者的掩护，埃里奥斯的士兵们已经无力抵挡奥卡德的亡灵狂潮了。 四五位还在奋战的蓝海级法师们勉强封锁了主干道。他们还在等待更多的同僚加入抵抗的行列。 他们注定要感到失望。空间封锁之下，浮沙城巍峨的身影出现之时，不少法师都选择了明哲保身。 传言在扩散。 “云咏之主背叛了法权国。” “叛徒不只有云咏之主一个。” 噩梦般的消息，让法师们的心不断低落下来。 失踪的同僚是投入了奥卡德呢？还是已经被奥卡德的间谍给杀了？ 甚至有人怀疑起并肩作战的伙伴来。 法权国一方士气的全面崩溃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 女兵艾莉森和汉娜正在浴血奋战。 她们是幸运的，云咏之主背叛前装模作样的掩护，清理了她们附近的死灵士兵。 但这并不能改变战局。 被云咏刻意漏过的，尾随后在死灵士兵身后的奥卡德部队加入了巷战。 这是一支完全由兽人和半兽人组成的嗜血军队。也是在内战前便追随尼古拉斯的奥卡德最精锐部队之一。尼古拉斯命他们做亡灵大军的“督军”。 “喝！”艾莉森英气的脸庞上早已满是血污。她拼命挥动着长剑，刺进了一个兽人的胸膛。 这是她杀掉的第五名敌方士兵了。但敌军似乎无穷无尽。 艾莉森后退几步，靠在一面墙上，喘着粗气。手中的制式长剑已经出现了豁口。究竟是兵器先完蛋，还是自己先—— “汉娜！” 不远处，面对两名兽人的夹击，汉娜已是左支右绌。 艾莉森想去帮她的朋友，可一名女兽人挡在了她身前，狞笑着向她挥动斧头，嘴里用她听不太懂的兽人语嚷着什么。 “还没……” 千钧一发之际，艾莉森一个侧闪，避开了女兽人的势大力沉的一斧。斧头砍在艾莉森身后的墙壁上，溅起火花。 “死！” 艾莉森抓住敌人的破绽，长剑递出，刺穿了女兽人的咽喉。女兽人嘴里发出嗬嗬的怪声，终于慢慢软倒。 艾莉森稍稍调整呼吸，却看到了她最不想看到的一幕。 “汉娜……不！” 汉娜的长剑刺中了一个兽人的腹部，可另一个兽人的战刀也击中了汉娜的胸口。 汉娜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呼。下一秒钟，声音戛然而止。那兽人眼见自己的兄弟被汉娜打成重伤，战刀一收一挥，朝着汉娜的脖颈砍了过去。 汉娜双目圆睁的脑袋掉在地上。 兽人嘴里嘟囔着什么，抓着汉娜的头发，把首级提在手里。放在过去，这种漂亮的人类小妞他总得抓回营去好好享受一番。 可惜这次议长大人下了死命令，凡是阻挡的人都杀无赦，禁止把时间浪费在无谓的事情上。 “没事吧，兄弟？”他用兽人语说道，向倒在自己身侧的兄弟伸出手去。即使是在惨烈的奥卡德内战中，他的兄弟也没负伤过，谁知道却在这小小的人类女兵手里翻了船。 忽然兽人感到背心一凉。 艾莉森双目泛红，长剑贯穿了敌人的身体。 那兽人当即毙命。 “兄弟！”被汉娜刺穿腹部的兽人身受重伤，看到自己的兄弟居然还死在自己之前，神色中混杂着疯狂和狰狞，向艾莉森扑了过去。 艾莉森的体力已经濒临极限。她手臂酸麻，甚至来不及从敌人的身体里拔出长剑，奋力往侧面一滚。那兽人发出刺耳的咆哮，战斧劈石板路上。 “呀……” 艾莉森刚想站起，却又被那兽人扑倒在地。兽人连战斧也不要了，重伤之下，还不如自己的双手来的好使。 “啊，呃。” 兽人把艾莉森按在地上，雨点一般的拳头落在艾莉森脸上。艾莉森一阵眩晕。 “你，死，死。”兽人腹部的伤口还在流血。他已经不在乎自己是否能活下去了，只要能亲手结果这个人类女兵就好。 他钳子似的绿色五指掐住了艾莉森的脖子。 “唔啊……” 艾莉森陷入了恍惚。就这样结束了吗？ 不。还能…… 艾莉森爆发出自己最后的力量，挣脱了那兽人，一记头槌击中了对方的脑袋。那兽人嚎叫一声。艾莉森得到了喘息的机会，全力的膝顶顶在他腹部的伤口上。 兽人滚倒在一边，马上又猱身而上。艾莉森同样来不及站起来，但她的手却抄起了一把掉落在地上的宽刃战刀。 那是另一名兽人的最后遗物。 “哈……！” 刀光一闪，划开了兽人的脖子。被自己兄弟的兵刃所杀，兽人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然后慢慢倒地。 “成功……了……” 艾莉森战刀支撑地面，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强烈的刺疼。 吐掉嘴里的碎牙。脚边是汉娜的无头尸体。 真希望能给她下葬，艾莉森悲哀的想。但新的敌兵已经围拢了过来。 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呢？ 拖动伤痕累累的身体，艾莉森咬牙举起兵器。 …… 另一条街道上。 “给我死开！”托曼团长大喝道。 这条街道已经基本撤空。亡灵大军只有一小部分从这里经过，留在这里的就更少了。 即使如此，数量也超过一百。 斩击武器对骷髅兵的效果不好。托曼团长随便捡起一把战锤，冲进了死灵的阵列。 已经被自己砍了超过五十了—— 正常的军队损失达到一半早就该崩溃了。这些死灵还在不知恐惧的阻挡自己！ 和普通士兵相比，老练的托曼团长拥有压倒性的经验和实力。但面对如此众多的死灵士兵，托曼团长也无计可施。 真羡慕那些法师和秘仪战士…… 他已经受了两处小伤，却宛若未觉。 “艾米！”他高声呼喊这妹妹的名字，“你在哪儿？” --------- 城外。 星河之主已经化为了一条绵延千米的星河。冰凤凰双翼一振，飞入了那星河之中。 “超巨型液态元素生物，”狱主嗤笑，“愚蠢的战法。” “你能困住他？”金先生皱眉。 “若他不是传奇施法者，我甚至可以擒获。”狱主说道。 “你可别把‘星辰元素’和‘酸液元素’搞混了。”金先生说。 近距离接触这般巨大的元素生命体可能是致命的。而进行法师更擅长的远距离战斗，又容易被拖入对耗的局面。 “别把我和你这种外行人混为一谈。”狱主不屑，他“神威狱”中单单是不同种类的酸液元素就有六种。 他早就对弗雷德里希宰相“对特殊生物最强”的称号感到不满了。在狱主心中，自己不仅是云上世界困敌最强，在制服特殊生命方面也是最强。 只是要提防那只融入星河的冰凤凰。冰凤凰自身只是蓝海高级的战力，却也不能小瞧。 …… 皇帝笑了。 星河之主已存死志。局面是五对五。 已不存在退路。唯有拼上一切，才能搏得一线生机。 整个世界大多数传奇施法者都参与其中的，决定世界命运的大决战。 ……参与最高级别的战争应当是一个战士生命中最绚烂的时刻。怎么能叫一个法师占尽风头？ “丽琴妲，”皇帝平静的说，“准备‘本尊降临’吧。你的‘本尊降临’不适合在战场中心使用，能引一个去……云海岸边吗？” 迪米、碧娜、林娜还在纯白之城附近。 就算拼上自己这条命，也不能尼古拉斯对他们下手。 “啊，没问题。”丽琴妲皇后说道。 “臣当舍身护陛下周全。”矮小的宰相目光中透着坚定。一定还有什么办法，宰相心想。让陛下安然离开的办法！ 而斯图尔特口中念念有词。他在尽自己所能熟悉法权国的国土防护阵。如果他能及时启动防护阵，那法权国一方就重新有了胜算。 星河之主所化身的河流席卷向奥卡德一方的五人。狱主冷笑着，手中一抹冰蓝色的光辉若隐若现。 已经完全元素化的星河破坏力很强，可弱点也同样明显。只要一击，就能让他失去行动能力。 皇帝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星河的目标实在是太大了。必须有人帮他吸引攻击才行。 迪特弗德将手中的“天仪”指向天空。 众多普通士兵还在殊死奋战。就让自己也加入他们的行列吧。 “屹立于天地之间吧……” 皇帝身上，燃起了秘仪的光芒。 “‘苍金驭者’。” 迪特弗德三世，终于使出了自己的“本尊降临”。 星河之畔，金色皮肤、银色铠甲的巨人突然出现。巨人眼眸里燃烧着苍白色的火焰，一个踏步，就挡在了星河和狱主之间。 狱主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他手中的光辉也随之消失。星河虽大，有了皇帝所变的巨人全力掩护，便难以直接击中。 “身为帝皇，居然以身作盾……”狱主咬牙。 他本不在意这类体型巨大的敌人，奈何尼古拉斯封锁了空间，阻止敌人逃跑的同时，自己人绕过“盾牌”施展攻击也颇为不便。 “朕来助你一臂之力，弗朗索瓦。”皇帝所变的巨人声音轰隆。 一为河流，一为人形，两大巨型生物带着滔天的气势，杀向尼古拉斯一方。 “困兽之斗。”尼古拉斯面无表情。 第十六章 致命一击？ “云海之手”的首领伊奥尼亚整个人化为了一道黑影。 “嗯？”正在准备发动新一轮攻势的狱主惊愕的看着伊奥尼亚化作一道残影，向星河冲了过去。 皇帝出手如电。他化身为苍金驭者之后，神枪“天仪”已经和本尊融为一体。徒手的一掌一指，速度反而比人类形态更快，力量更加无可估量。 可皇帝的攻击全部落空了。 指刺掀起风暴。皇帝连绵不绝的攻击和伊奥尼亚擦身而过，黑影左躲右闪，那足以让凡人粉身碎骨的暴风掠过黑影，就仿佛微风拂面似的。 “该死……” 宰相掏出了一张卷轴。他最大的底牌召唤生物无法使用，也只能咬牙战斗…… 皇后比他更快。 丽琴妲整个人都变成了一道墨绿色的光芒，朝着伊奥尼亚飞了过去。在丈夫的攻击中穿梭经过，她的速度仍旧在伊奥尼亚之上。 伊奥尼亚发出一声愤怒的声音，脱离了苍金驭者近身的攻击范围。丽琴妲仍旧死死跟在他身后。 呼！ 本体还在和狱主周旋的星河分出一道“支流”，卷向伊奥尼亚。伊奥尼亚的速度本就不及丽琴妲，若要闪避，就难免会给丽琴妲追上。 狱主本以为伊奥尼亚会使用某种奥术来保护自己，但他并没有。他径直向星河撞了过去。 黑影生物发出滋滋的怪声。星河拼命侵蚀着黑影，但黑影的韧性显然更胜一筹，冲破了星河的阻截向着白城上方前进。丽琴妲追在他身后，星河主动为她让开一条道路。 “伊奥尼亚……这到底是什么法术？”与此同时，狱主绕开皇帝袭击星河的尝试也宣告失败。他一口气分出数十道幻影想制造皇帝的破绽，但传奇以下的幻术完全没法瞒过“苍金驭者”的双眸。 “苍金驭者”攻击的速度实在太快，让狱主很难找到施展强力法术的机会。 金先生神色凝重。四道液态黄金井喷而出，射向苍金驭者。星河立即掩护他，狱主才得以从星河和巨人的夹击中脱身。 “哼。”早就准备好的宰相却是杀向了金先生。金先生知道他已经准备好了杀招，吓得立即在身前结成黄金的护盾，同时身体慢慢“消散”。 狱主望着巨人和星河。 别说肉骨凡躯，就算是宛若金刚石般的改造身体，被“苍金驭者”击中或是被星河侵蚀，都必死无疑。 “伊奥尼亚……难道他也不是人类？”狱主皱眉。虚数元素？阴影界生命？哪一个都不像。 幸好他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星河和苍金驭者已经双双逼近。 尼古拉斯微微摇头。 是时候为战争画上句点了，他想。 议长的灰袍随风起舞。他嘴里轻轻吟唱着什么。 真不想暴露这一招…… 一旦使用，就必须保证至少击杀一人。 “为什么！”狱主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空间封锁没有被撤销。狱主现在也无法使出任何涉及空间转移的法术。 但是——尼古拉斯的身体却消失了。 这并不是隐身。瞬息之间，尼古拉斯就出现在了战场的另一侧，星河没有苍金驭者保护的身后。 空间转移！ 在“空间封锁”完成“空间转移”的矛盾。多少传奇法师都做不到的能力，尼古拉斯却做到了。 在狱主复杂的眼神中，尼古拉斯的手上燃起了幽蓝色的光束。 “他竟然偷……”狱主的第一反应是教廷独有的，用来对付元素生物的传奇法术被议长剽窃了。 然而他马上就意识到了两个法术细节上的不同之处。 “不，不一样！是他自己发明的——？” 尼古拉斯没有剽窃任何东西。 他自己把同样效果的法术发明了出来。 “不！”斯图尔特顾不得自己还没有完全掌握国土守护阵，立即准备向尼古拉斯施展一个法术来阻止他—— …… 费奥多罗维奇领。 伊曼纽尔城上空，埃里奥斯的国土守护阵一度消失，可现在又重新出现。 莱维着眺望正在恢复运转的魔法阵。 帕拉梅德斯先生的计谋让他暴露了自己的立场。现在，他不得不直接投入到奥卡德一方。 利用自己分身众多的优势，及时选择强势的一方——他原本还不想完全把宝压在尼古拉斯议长身上。 事到如今，这位狡猾的法师已经别无选择。站在奥卡德一方作战，给埃里奥斯以致命一击就是他的任务。 埃里奥斯的九大领地中，仅有费奥多罗维奇领等南方三大领主是世袭。三大领地的主城，都距离“剑河”不远。 “剑河”是国土守护阵得以运转的关键。 和其他两大家族一样，费奥多罗维奇家族也保管着国土守护阵的秘密。无论魔法阵的能量多么强大，它依旧需要埃里奥斯全境的水脉作为能量流动的道路。而“剑河”，就是最后把能量输送到纯白之城的主脉。 “破坏吧。” 自己早有准备。现在操纵国土守护阵的是斯图尔特。对于第一次接触守护阵的他来说，些许的干扰就会让他前功尽弃。 在河床上秘密建造的临时半位面通道悉数打开。 比起堵塞河道或爆炸引流的粗暴手段，莱维更喜欢多像这样花费些成本，设计稍稍精巧一些的方案。 众多通道就像一个又一个的无底洞，把充满了魔力的水流“吸”了进去—— 如果有人盯着剑河的河面，一定能看到此时水面正在剧烈的起落，密密麻麻的旋涡，还有隐藏在河水里的，数不清的暗流…… …… “这是——”奥术能量已经凝聚到了斯图尔特指尖，却戛然而止。 他此刻动用的并不是自己的精神力量，而是国土守护阵的力量。这样施法速度足够快，威力也更强。 “剑河的水文……改变了……”斯图尔特脸色铁青。 若是长期研究过守护阵的“碧空之主”在此，这点干扰无足轻重。 但对还在照本宣科的斯图尔特来说……这意味着他用到一半的法术突然消失。 来不及了。 …… “莱维费奥多罗维奇……” 尼古拉斯目光犹如鹰隼。 “真是多此一举。” 即使承受斯图尔特一击，对尼古拉斯来说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莱维意料之外的干涉，倒是让他省了些力气。 “安息吧，星河。” 尼古拉斯轻声说着，幽蓝色的光芒不偏不倚的打进了星河的躯体。 第十七章 淹没 与此同时。 纯白之城地下。 在一名老年蓝海级法师的引领下，“绝海隐者”特雷诺拉曼塔森尼斯和他的朋友卢克走过一条悠长的地道。 特雷诺的妹妹“傀儡公主”葛萝瑞雅也跟在哥哥身后。兄妹两人同为埃里奥斯的“黄金一代”，在白城遭到攻击后就撤出了危机中的城市。 卢克却是特雷诺拼命要求带上的。 历史上发现了奥卡德布置的传奇施法者也不是没有，卢克的爷爷就是其中的一个。可他们中大多数一样，卢克的爷爷也选择了沉默。 要不是这个老家伙高深莫测的天性，说不定都不会给孙子多留一手。 多年的发展让法权国的势力根深蒂固。在和平时期，暗示“我们中可能有间谍”无疑是自讨苦吃。在战争年代，没有实实在在的证据，也容易和“动摇军心”联系起来。 事实上，曾经有一位刚突破的传奇法师发现了这个秘密，却根本没有把它放在心上，而是将其作为清理异己的理由。 最后证明，被他作为“间谍”处理的人大都是无辜的，极少数确实有罪的也不是奥卡德间谍，而是帝国间谍，甚至五国联盟间谍…… 于是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奥卡德间谍”这个词本身变成了一个笑话。直到现在，法权国对此的关注也不够，再加上法权国历代专精惑控系法术的传奇法师很少，这才给奥卡德钻了空子。 “我们现在到哪儿了？”葛萝瑞雅问道。 “我们在城墙下面。”苍老的蓝海级法师说道。 “白城还有这样的工事，”特雷诺惊叹，“我从来就没听过。” “哼，你们没听过的事还多得很，”那蓝海级法师说，橘黄色的魔法灯火在他身旁闪烁，“这条逃生通道平时是完全堵塞的，除非首席法师亲自下令，否则不会开放。” 他忽然神色一僵：碧空之主范恩好像已经不在人世了，星河之主也陷入苦战…… “这次倒没有劳烦……传奇法师们下令，”老法师赶紧话锋一转，“这通道并非埃里奥斯本人所筑，而是两百年前的一位喜好塑能系、特别是土元素魔法的传奇法师所建。” “哦？”特雷诺对这种朴实而实用的法术颇感兴趣。 “让它保持堵塞状态，关键时候开放的魔法其实附在城墙上的。当敌人撞开城墙的时候，这通道不管下不下令，都会自动开放……” 众人沉默。 “只有……我们逃走吗？”葛萝瑞雅小声说。 “你们是法权国的未来的希望，”老法师没有回头去看葛萝瑞雅，而是加快了脚步，“无论……上面的诸位传奇大人们能不能取胜，你们作为法权国未来的种子都必须活下来。其他人还有其他逃生路线。” “不能把赌注押在同一个地方……是吗？”卢克哂笑。老法师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 突然—— “谁！”卢克猛然回头。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茶色长发的女孩沿着通道，从众人后方跑了过来。 “莫甘娜！”特雷诺松了一口气。 来者正是埃里奥斯“黄金一代”的另一名成员，莫甘娜耶若莫尔德。她曾经当过特雷诺的侍从，两人关系极好。 甚至白城的年轻人之中有传言……两人成为情侣是迟早的事。不过特雷诺沉迷研究，莫甘娜也性格内向，相互表白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去了。 “莫甘娜小姐，”老法师也从提防敌袭的紧张中放松下来，“是你。我们一直在找你。” “我正在街上，杀退了一波死灵士兵才找到这里。”莫甘娜说，她整洁的白袍上已经有了污渍。 “为什么不从城门撤退？我记得……” “哦，我不放心特雷诺，”莫甘娜说，秀眉一挺，“你们几个研究型法师在这儿，怕是随便一个全副武装的破法者都能把你们打趴下。” 过去，作为侍从兼保镖，莫甘娜为了保护特雷诺这个书呆子可谓煞费苦心。 “一个破法者怕是不够，”察觉到好友面色微红，卢克说道，“对付他们怎么说也得有一整个反魔场才行。再说还有我在。” 那三人手无缚鸡之力也倒罢了，卢克在施法之道上比天才们差点，论近战打十个特雷诺估计毫无压力。 倒是莫甘娜身手矫健，和文质彬彬的埃里奥斯法师大不相同。要不是特雷诺给他讲过莫甘娜出身偏远山村，卢克差点以为她是黑色浮空城训练出来的，奥法和武术双修的那种…… 不过这样也好。她是奥卡德间谍的概率低到可以忽略，卢克想。 “你算什么家伙？特雷诺，为什么让他混进来？”莫甘娜翻了下白眼。 “哈哈……”葛萝瑞雅赶紧打着圆场，“别说了。敌人还在我们头顶上呢。我们得快点。” “嗯，”老法师也道，“等到脱离白城和浮沙城的范围，我们就用加速术一口气冲出出口。” 众人并没有任何作战准备，连卷轴都没带多少，消耗掉的法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得到补充，是以每施展一个法术都颇为谨慎，生怕浪费。 这也是学院派法师难得的好习惯了…… 没有人注意到，莫甘娜一如既往的甜美笑容中，带着一丝异样。 ---------- 传奇们的战场上。 直接承受了尼古拉斯的一击，浩浩荡荡的星河震颤着，却并没有衰弱下去的迹象。 “凤凰，”尼古拉斯感受着那一击的结果，“原来如此。” 从一开始就潜进星河体内的冰凤凰。在尼古拉斯来到星河背后的时候，及时赶到了敌人所在的地方，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尼古拉斯的攻击。 仅仅一瞬间，凤凰就化为了冰尘，散落在星河上，随后开始进入“涅槃”。 尼古拉斯没有犹豫。涅槃对于普通施法者来说是难以应付的能力，对他来说却不算什么。他立即开始使用一个传奇级别的封印术，准备彻底解决这凤凰—— 尼古拉斯施法花了六秒钟。冰尘凝固在空中。尼古拉斯能感受到，他已经成功禁锢了冰凤凰的灵魂。 这也是冰凤凰舍身为星河争取的六秒。 巨大的星河发出咆哮。尼古拉斯的身影，瞬间就被奔腾的星河淹没了…… 第十八章 星河的挽歌 地下通道里。 【莫甘娜。】 一个声音直接在莫甘娜脑海中响起。 【温斯特先生，】莫甘娜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则是通过传讯法术和对方对话，【一切顺利。比计划多了一人，但情况还在掌控内。“绝海隐者”和“傀儡公主”绝对逃不出我“云海之手”的掌心。】 【你做的很好。】温斯特平和的说。 莫甘娜还不是法师的时候，就已经是“云海之手”的外围人员了。她成为特雷诺的侍从，让她获得了“云海之手”的重视。 如今，除开莱维的妹妹蕾妮，“云海之手”在埃里奥斯上层，也就莫甘娜这么一颗棋子。 卢克觉得莫甘娜世代山民的身份不似和奥卡德有联系，反而是想岔了……“云海之手”可不会以祖籍为标准物色成员。 【我现在就把坐标——】 【不，】那位温斯特先生温和的说，【伊奥尼亚大人下了命令。你继续用现在的身份和那两人待在一起。】 莫甘娜一惊。 【伊奥尼亚大人还是高估了奥卡德的渗透能力，】温斯特，这位“云海之手”的二把手哼了一声，【他们给了法权国重创，却把所有“种子”都跟丢了。哼哼……没有我云海之手的协助，也想找到“绝海隐者”和“傀儡公主”？】 等价交换是云海之手的信条。 伊奥尼亚代表云海之手和尼古拉斯议长的契约，在白城陷落后就会解除。 战斗结束，奥卡德还想要黄金一代的情报？ 那就得向“云海之手”支付更多的代价才行。 如果奥卡德也发现到了“绝海隐者”和“傀儡公主”和逃跑路线，那莫甘娜就会抢先出手，把他们擒下；如果奥卡德彻底追丢了，“云海之手”还指望能通过莫甘娜钓出更多的大鱼呢。 【我明白了，】莫甘娜言简意赅的回答，【到接到命令为止，我都会继续作为埃里奥斯的黄金一代和那两人共同战斗。】 【必要的时候，不仅是奥卡德人，连我云海之手的其他成员也可以攻击，以换取他们的信任。】温斯特说完就切断了联系。 莫甘娜长舒一口气。 “莫甘娜，怎么了？”觉察到莫甘娜在出神，特雷诺问道。 “没什么。”莫甘娜含糊的说。 --------------- 尼古拉斯的确有在自己设置的空间封锁中移动的本领。甚至他并不是没有想过用同样的手段退却。 可是—— 教廷的狱主和云海之手的伊奥尼亚并非绝对忠诚于自己。叛徒云咏之主也无法完全信任。就连他多年的老部下金先生，一旦主君面临失势，也会优先保全自己。 议长所能依靠的，就只有自己。 从操纵浮沙城降临开始，尼古拉斯就在不断的使用传奇法术。饶是他准备充足，精神力也在不断损耗。不能继续拖延下去了。 “真遗憾。” 原本还能想藏拙一会的。 议长鹰隼似的眸子里，燃起了金色的光辉。 …… “这是……”最为震惊的是迪特弗德三世皇帝。 在被星河吞没的一瞬间，尼古拉斯全身上下都绽放出黑曜石般的奇异色彩。 “他终究还是这么做了……”远处还在和丽琴妲纠缠的伊奥尼亚轻声嗤笑。 秘仪——能在激烈的战斗中反复运用的施法技巧——所能做到的，奥术理论上都能做到。其本质区别，仅在于秘仪战士只要体力和精神力没有穷尽，就能近乎无限的使用秘仪。 一个秘仪战士所能掌握的秘仪数量有限。而法师截然相反，奥术花样繁多，却需要有所准备才能自由运用，对精神力要求也较秘仪为大。 秘仪战士叫做“本尊降临”的最终秘仪，法师们称为“真我解放”，理论上通过传奇奥术也能做到。 纵观云上时代的历史，以奥术施法者完成“真我解放”的只有两人。一位是帝国开创期的传奇法师，他灭绝了一切和“真我解放”有关的研究资料，让后人无法继续研究；另一位是数百年前，一位从帝国出走的贵族庶子，他投奔埃里奥斯，让人们重新忆起了“真我解放”的奥术名称。 他们两位都没有留下任何“真我解放”的卷轴。法师们猜测，“真我解放”的独特性质，让每一个“真我解放”都是独一无二的法术，根本无从传授。 让自己的生活道路化为实体的变形法术。 通过变形法术，法师们可以把自己短暂的变形成任何生物。但那不过是虚有其表而已。法师变形的巨龙，和真正的巨龙相距甚远，即使是一生沉浸在龙法术中的法师——比如碧空之主——变化的巨龙仍旧并非完美的真龙。 “真我解放”却是完美的变形术。甚至它能变化出现实中不存在的梦幻物种，其形态绝对能让变形者发挥出极限的实力，对法师们来说，被形容为“超越了完美”也不为过。 而现在，这古老的奥术终于迎来了它在云上时代的第三名使用者。 …… 呼。 漆黑的翅膀，从星河的内部展开。 而黑色结晶形成的利爪，将流淌的星河一分为二。 双爪上，幽蓝色的光辉若隐若现。 对元素生物特效的传奇法术，外加“真我解放”不亚于古代龙种的力量，已经重伤的星河之主，终于再也无法抵挡。 “我可不喜欢与一条河肉搏。”尼古拉斯声音轰隆。 黑水晶似的身躯上覆盖着暗色羽毛，在阳光下反射着诡异的光辉。张开的两翼几乎覆盖了半个白城，巨大狰狞的双爪上幽蓝色的光芒尚未完全消失，暗金色的喙一张一合。 唯有双眼，是太阳般的金黄色。 “那是本尊降临……”皇帝一眼就看明白了那奥术的真相。 “黑曜石隼！” 宰相咬着牙，叫出了那生物的名字。 即使进入“真我解放”的形态，尼古拉斯也能继续使用部分奥术。他正是凭借这一点将法术附着在利爪上，才给了星河致命一击。 星河在溃散。 在人类形态遭到重创之后，又受到特攻法术的进一步削弱，星河之主终于无法将分割成两半的身躯合而为一了。 “抱歉。” 最后的想法掠过星河之主的脑海。 在生命的尽头，星河之主竭尽全力，将自己的身体“延伸”开来。 …… 云咏之主站在奥卡德一方最靠后的位置，神色有些悲伤。 硕大的星河，在空中慢慢消散。刚刚还汹涌澎湃的奥术能量归于静寂。残余的星光仿佛五彩的涟漪，和浓重的水雾一起向外扩散。仅剩的物质化作层层乌云，在白城上空洒下了雨露。 星河元素看似河流，水元素的含量却不高。饶是如此，引发一场小规模的水灾也绰绰有余。 “宁可把自己尽可能蒸干，也不愿意把自己的残躯直接砸向白城，”狱主摇头，他看清了星河之主最后一个动作，“是觉得伤害不到亡灵大军，却会妨碍己方？” “他可没想这么多，”金先生说，“他只是……不愿意伤害自己所爱的城市。” “弗拉基米尔！”尼古拉斯所化的巨隼一声猛喝。 “啊……是！”金先生肃然。 淅淅沥沥的雨幕中，弗拉基米尔金从怀中取出了一个暗灰色的小盒子。“掌上冥国”的吸力牵引着星河之主已经没有意识的灵魂向它飞去。金先生没有等待灵魂进入盒子，而是伸出手去——那手此刻变得犹如黄金铸就——将星河看不见的魂灵捏在手中。 魏曾“杀死”过帝国的林娜公主一次，却被帝国和法权国收回灵魂复活了。尼古拉斯可不想重蹈覆辙。失去身体的灵魂很快也会自然消散，尼古拉斯却一秒也不愿多等。 “永远消失吧，星河。”金先生那连接物质和魂灵的炼金手臂微微用力。 云咏没有声音的低叹一声。 当着众多传奇的面，星河的灵魂粉碎，彻底不复存在。 星河之主……就此陨落！ 第十九章 最后一搏 斯图尔特的眼神满是悲怆。他已经没有时间去为星河哀悼了。 再去试图掌控守护阵已然不切实际。 强大的国土守护阵，可供役使的龙王，法权国的底牌一个接一个被奥卡德一方化解。 现在……埃里奥斯手里的牌只剩下了最后一张。 那是一旦使出，可能会让双方同归于尽的最终手段。斯图尔特也不知道，开启它会发生什么。 “抱歉。” 在所有人的注意力聚焦在星河的灵魂之上的时候，斯图尔特做出了极为果断的选择。 他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向纯白之城中央飞去。 埃里奥斯最后的武器，就隐藏在纯白之城的地下。 …… 丽琴妲和伊奥尼亚已经远离了战场中心。 不依靠感知法术，很难看到他们的身影了。 …… 尼古拉斯所化的“黑曜石隼”两翼呼啸。 “拉格纳，弗拉基米尔，夏姆！”他毫不客气的喊着狱主三人的名字，“去追斯图尔特！他一定在谋划什么。” “议长大人……”弗拉基米尔金“饱满”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 “我一个人足以对付迪特弗德和弗雷德里希，”尼古拉斯淡然道，“你们三个去搞定斯图尔特。不能让他跑了！” “是。”金先生连应道。 “你没资格命令我，尼古拉斯。”狱主冷哼。 云咏之主点点头，没说话。 三人从黑曜石隼身边飞过，追向斯图尔特。 …… “弗雷德，你在干什么？”“苍金驭者”全神贯注的提防着“黑曜石隼”，对身后从刚刚开始就无动于衷的宰相很不满。 斯图尔特是战场上法权国最后一位传奇法师了。这个狡黠的政客选择以盟友为盾毫不奇怪。但为何忠心耿耿的弗雷德里希宰相……？ 【陛下，】弗雷德里希平静的传音，【我们此战面临着艰难的状况。万幸……尼古拉斯机关算尽，依旧犯了一个错误。】 【你有退敌之策？】 【并没有。我……】宰相犹豫了一下，用了比较简单的说法，【找到了破解“空间封锁”的办法。可能只有一瞬间，但把我们送出去是绰绰有余了。】 【是真的吗？】迪特弗德三世却是想到了他的皇后。 【我还需要一点时间，】宰相平静的说，【不能让尼古拉斯发现。】 …… 雨幕中，人流正在涌出白城。 人群中，有一个带着褐色兜帽的身影。 他正是迪米。 “父皇。”他仰头看着巨大的“苍金驭者”，心中担心不已。 尼古拉斯有备而来。星河之主已经失败，父皇……还能抵挡吗？ 他真想自己也使出“本尊降临”然后冲上去，但他明白，仅仅是蓝海初级的自己就算用了“本尊降临”，也帮不上父皇的忙。 “母后。” 丽琴妲的身影却是根本看不到了。她似乎还没用上自己的“本尊降临”。 维多利娅也不知道哪里去了。她之前的表现很奇怪。难道她是发现了什么吗？也许她也处在危险中。 迪米只能强忍心中的焦急，跟着人潮尽可能远离这座崩坏中的城市。 -------------- 伊奥尼亚一路逃走，丽琴妲紧咬不放，仅仅数分钟，丽琴妲就将伊奥尼亚逼到了云海边缘。 下方是“剑河入海”的盛景。 纯白之城第一美景，昔日人声鼎沸的观景台上此刻空无一人。 伊奥尼亚所变成的黑影突然不动了。 “丽琴妲，”伊奥尼亚变回了山羊胡老者的形象，“你的实力超出我的想象。失去你是‘云海之手’最大的损失。” “准备好被砍了吗？老头子。”丽琴妲冷笑。刚刚伊奥尼亚用了至少三种不同的蓝海高级法术去阻拦她，都被她轻松化解。 现在需要防备的只有伊奥尼亚未知的传奇法术。他总不会黔驴技穷了吧？ “你还是和过去一样充满活力，丽琴妲。”伊奥尼亚微笑。 他身后，无边云海一如既往的奔腾着。两千年来，大陆悬浮于云海之上，云海替代旧日的魔网，为施法者们提供着神秘的力量。 但一旦施法者们离开大陆，深入到云海中去……他们的施法能力就会丧失。这么多年了，还没传出那个施法者能成功探索云海之下世界的消息。 “老不死。”丽琴妲嘀咕。自己当初还在组织的时候，伊奥尼亚就是这幅模样，他到底多大年纪了？ 伊奥尼亚在云上大陆的传奇施法者中是最神秘的一位。偶尔组织的中层成员也会得到拜会他的机会，但即使是多人一同拜见，众人记忆里伊奥尼亚的样子也会不同。而在核心成员眼里，伊奥尼亚保持“山羊胡老者”形象的时间居多。 说不定连这个形象也是伪装。说不定伊奥尼亚只是一个云海之手首领历代相传的“代号”，他们用某种传承秘法伪装自己。 “你已经无路可退了。”丽琴妲说。她已经打定主意，如果一分钟内还搞不定伊奥尼亚，就直接用上自己的“本尊降临”。 脚下的纯白之城……说不定会有整整一半从此不能住人。不过管它呢。眼下人都跑光了就没问题。 …… 大执政官斯图尔特闪电般窜进了自己的城区。 “他在做什么？”金先生惊愕。 “管他呢。”狱主冷漠的盯着斯图尔特疯狂逃窜的身影。 云咏之主只是微微皱起眉头。 斯图尔特从惊呼的人群上方掠过。他在赌。狱主和尼古拉斯只是同盟，他会倾向于保留实力，不愿在自己身上倾注王牌；金先生是个以对民众宅心仁厚的领主，只要自己冲进逃难的老百姓堆里，他就不会在第一时间全力攻击。 唯一值得担忧的是云咏之主夏姆。叛徒为了表示忠心，往往会表现的非常积极。可现在看来，或许是心里有愧，或许是刚刚偷袭星河的消耗颇大，云咏也和其他两人一样，没有使用传奇法术的打算，只是时不时向自己甩出他擅长的声波攻击。 你们不用……那就由我想下手为强了！斯图尔特心想。 “不想死就趴着！”他对人群喊道。 但愿没有人在得到撤离命令之后，还傻乎乎留在房子里，斯图尔特在心中祈祷。 他手中卷轴的光芒一闪。 …… “这是……”金先生看着斯图尔特所在的街上两侧，地面突然隆起，然后带着房子一起不断抬升，向着空中的三人袭来。 然后，不仅仅是那两排房屋。以斯图尔特为中心，小半个纯白之城的地面都翻了过来，蜷曲着，犹如泛滥的泥石流般上涨，一座又一座建筑就像玩具似的砸向奥卡德一方的三人。 金先生和云咏之主连忙避让。狱主则是把手一挥，击碎了一座拍向他的塔楼。 “他疯了吗？”金先生吼道。他不敢相信，街道“翻转”，百姓会死伤惨重的。斯图尔特怎么把自己的人民……？ “唔？” 大街上的东西的确是被甩了出去。但是，街上的人却被没有因此“坠崖”。 一层紧贴地面的无形立场保护着他们。人们就像羽毛一样缓缓落地。只是这保护只有土地上薄薄的一层：不少没来得及完全趴下的人“头重脚轻”，脚还在缓缓下落，头却径直往下栽。有几个人撞伤了头部。 “简单的缓落立场，”云咏之主自言自语，“还能这样使用……” 埃里奥斯法师们经常用奥术兴修水利。而传奇法师更是一旦出手，一人就是一道令河流改道的大坝。 既能用作战斗，又能用作工程的法术。法权国多年来积累了大量此类传奇卷轴。 而一手发动传奇法术卷轴，一手还能使用保护民众的大面积缓落场，斯图尔特的技艺毫无疑问值得惊叹。 “他舍弃这座城市了，”狱主说道，真没想到毁灭白城建筑的居然是埃里奥斯一方自己的法术，“他即使毁掉整座城也要击退我们。可惜啊，这觉悟来的太晚了。” 狱主表面上不屑一顾，内心却是异常警醒。让一向热衷于虚名的斯图尔特都这般不惜代价……埃里奥斯最后的底牌真有如此威力？ 第二十章 少女的战斗 少女感到焦躁。 奥卡德都把基地拍到门口来了——她居然还在这里和另一个自己浪费时间！ 在原本的打算中，她会擒下魏并送往帕拉梅德斯城，执行计划的下一步。即使这一次失败了，也总还有下次的机会。 但现在……一切都变得不同。 “你心里就没点谱吗？”少女用汉语说道，“真不敢相信，你会赞同这种一切战术转换家……” “这又不是我同意的！”魏大声吼道，反正莉洁也听不懂中文，“我压根就不知道！我要是知道，会差点被自家基地撞死吗？” “呃……” “就算我知道，我反对又有什么用？”魏说。尼古拉斯议长的确很看中他，但并不会因他的建议而改变计划。 “好吧，看样子的确如此，”少女用瑟厄兰通用语说，“你不知道这个计划。这样子，你丢掉那个拖油瓶，我们公平一战如何？” 失去了“人质”的少女不断从空中紧逼。而魏带着一个不能飞行的莉洁，同样束手束脚，让战斗陷入了僵持。 “哈。别想蒙我。公平一战当然求之不得，可我明白你在想什么，”魏说，“从刚刚开始你就想把我引开空间封锁的范围。只要我一个不留神，就会上了你的当，至不济你也可以逃走，对吧？” “……”少女沉默。她预先留在小山丘上的魔法陷阱没来得及发动，就被奔驰的浮沙城撞飞了。她现在的战术选择的确不多。 “我会继续拖下去，”魏自信满满，战争的局势根本犯不着他去拼命，“等到议长解决你的皇帝陛下，接下来就轮到你了。” 从少女和魏所在的地方，勉强可以眺望到白城上空的情况。皇帝已经使出了他的本尊降临，巨大的星河业已消散。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如何，但魏估计是己方占据优势。 奥卡德的胜利已经近在眼前了！ “单方面的乐观，嗯？”少女讽刺。她表面上不为所动，心中却是暗暗警惕，这样下去，就只能趁那边还未分出胜负，强行使用本尊降临冲出危险区——。 说时迟那时快—— “什么！” 空气中突如其来的异样元素波动，让魏脸色大变。他一手揽着莉洁，急速向后退却。 下一秒钟，一道冰蓝色的光芒闪过。魏和莉洁只觉眼前一花。 他们原先站立的地方，赫然出现了一根直插云霄的冰柱。冰柱晶莹剔透，透着痛彻骨髓的寒意。 魏和莉洁吓出了一身冷汗。这是什么法术？差一点，他们就被封进这冰霜棺材中了…… “还没完……！”魏咬牙切齿。 敌人的攻势还没结束。魏没有得到丝毫喘息的时间。 “不会吧……”莉洁难以置信。 她清晰的看到。 密密麻麻的冰刃，正在距离他们仅有几十步的地方生成。 仅仅一个呼吸的功夫，无尽冰刃便闪烁着寒光，撕裂雨幕，直刺两人的躯体…… 关键时刻，魏做出了最正确的判断。自己发动秘仪“光之影灵”高速移动的同时，用尽全力将莉洁远远“扔”了出去，让她尽可能“飞”得远一点。 “魏，你还好吗？” 莉洁落地前一个翻滚，勉强没有摔伤。隔着雨幕，她惊愕的发现，无数的冰刃追击着魏，在地面上留出了一堵绵延百米的冰之城墙。 “该死……”冰刃的追击近在眼前，魏不得不朝着冰刃袭来的方向扣下“混沌之眼”的扳机。绵绵细雨中，他也不知道这招能聚集多少火元素。 冰刃那宛若瀑布攻击暂时也停止了。 “奏效了吗……？不。” 魏轻轻喘息。他死死盯着冰刃射来的方向。和始终有所保留的“光明之世”不同，新的攻击者显然打一开始就不打算给自己活路。 一些老百姓正沿着不远处的道路——现在已经被浮沙城的轨迹夷成了一片浅浅的沙地——逃离白城，听到少女和自己的战斗声，都远远避开，唯恐遭到波及。 只有一个戴着兜帽的褐色的身影反而向这边迎了过来。魏利用“混沌之眼”射出的火球撞在那人身前的冰墙上，化作缕缕劲风消失无踪。 兜帽滑落。 “迪米？”少女不敢相信。 “维多利娅，”迪米脸上满是怒容，手中的“天穹”高高举起，“不用勉强自己。我们一起对付这个袭击者……‘混沌之眼’。” 魏的面具已经在刚刚的混乱中掉落，迪米一时间没有把对方和奥卡德的神术施法者“永恒之血”联系起来。而魏手中的秘仪火枪“混沌之眼”更是让迪米坚信，敌人是一位叛逃往奥卡德的帝国战士。 对这种叛徒，自己自然无可姑息！ “迪米特奥葛雷克熙亚皇子！”面临绝境的魏，脸上反而露出微笑，“二对一吗？好吧。” “你还以为你能赢？”迪米皱起眉头。 “不，”魏平静的说，“我战胜不了你们两个。但议长大人可以。” 魏毫不怀疑尼古拉斯最终会击败所有对手。 只要活着将这两人拖在这里，那就是自己的胜利了！ ----------- 与此同时。 “空间封锁”的范围之外。 嘶的一声，一道黑色传送门打开。一男一女，两位身着黑色法袍的身影从其中走出。 “纯白之城的……末日。” 银发女性蓓薇儿用她悠远眺望着视线尽头的纯白之城和笼罩在纯白之城上空的阴云。 “城池易手，”蓓薇儿唏嘘，“伤痛还会平复。人的灵魂毁灭了，就真的是无可挽回了。” “真的没办法了吗？”蓓薇儿身边的黑发少年面露不忍之色。他不是纯白之城出身，但还挺喜欢这座城市的。 “我们有我们的任务，西蒙，”蓓薇儿说，“开始吧。” 说罢，蓓薇儿就化作一道水流，潜进了纯白之城上淅淅沥沥的雨幕。 西蒙耸拉着脑袋，也向白城的方向走去。他走的速度看似不快，又在空间封锁区中，却在三五步之内就看不见了。 黑之使徒彼得克利夫，芙兰贝尔马提亚；黄金一代特雷诺拉曼塔森尼斯，葛萝瑞雅拉曼塔森尼斯，莫甘娜耶若莫尔德；还有帝国的迪米特奥、阿尔碧娜、凯特林娜三位殿下。 在尼古拉斯解决法权国和帝国的传奇之后，就会去清理这些“明日之星”。如果他们不能及时逃出空间封锁的范围，就面临着死亡的结局。是以，无论心中何等悲愤，众人都必须尽快离开。 而两位黑之使徒，却悄然进入了危险区。 第二十一章 伊奥尼亚的挑衅 十九年前。 帝国边境的一栋小旅馆里。 旅行中的迪特弗德皇子痛苦的挠着头。海威尔在他身边，不知道该如何劝解他的朋友才好。弗雷德里希法师借口有事溜掉了。 长久以来，迪特弗德都以为世界上天赋超过自己的只有海威尔一人。 丽琴妲的出现让他的世界观彻底崩塌了…… 无论是兵器比试还是拳脚较量，无论是秘仪技巧还是执行特殊任务的能力，迪特弗德都被这个女孩完爆。迪特弗德一次又一次的挑战，可他的尝试只是徒增无力感罢了。 海威尔在“嘿，殿下，输给她没什么大不了的，你看我也成天输给她”和“你完全可以在其他方面超越她”两种说辞之间犹豫了半天。 “听着，迪特弗德……” “别劝我，真的，”海威尔的话被迪特弗德粗暴的打断了，“我清楚我的天赋比她差远了。我只是……不甘心……” 海威尔轻轻的摇了摇头。所谓人上有人就是如此吧？迪特弗德贵为帝国皇储，他竭力证明自己在一切领域都是最优秀的。 可惜现实如此残酷。就连海威尔自己，有时也会故意在比试中输给迪特弗德。迪特弗德即使看出他有所保留，也会觉得海威尔只比自己厉害一点而已。 而丽琴妲从来不知道什么叫留面子。迪特弗德斗志再旺盛，只会被她一次又一次的打脸。 “如果我是你，”海威尔叹了口气，“我会觉得我很幸运。” “别骗我——” “如果一个比你弱小很多人反复向你挑战，你会觉得如何？” “烦得要死。” “那你觉得丽琴妲对你的态度，有半点像是‘烦得要死’吗？” “不……”迪特弗德似乎被点醒了什么，“你说得对。她的确……” “就算是嘴里发着牢骚，丽琴妲也在用最佳状态对付你，”海威尔说，“我就没有这种待遇。丽琴妲非常看重你。她非常认可你的努力。” 这样的对手是宝贵的。只要不停的追赶她的脚步，就能让你不断变强，海威尔想。 “没错。她总是兴趣盎然的样子！”迪特弗德的兴趣似乎变好了些，“也许我们之间的差距并没有这么大。总有一天，我会让她尝到失败的滋味。” …… 房顶上。 丽琴妲一手玩着“灾厄之刃”，另一手将热气腾腾的烤饼塞进嘴里。迪特弗德和海威尔的对话她听得清清楚楚。 “真是难办，”她嘟囔，“算了。下次让他开心一下好了。” …… 一小时后，帝国未来的皇帝再次进入了失神状态。 他再一次挑战了丽琴妲，反而…… “为什么他看上去很难受？”丽琴妲疑惑。刚刚迪特弗德试探性的第一击就把她“打飞”到了一棵大树上，她发出一声怪叫，然后“怎么站都站不起来了”。 “下次应该好好教教你如何放水……”海威尔扶额。 不远处，太子殿下已经进入了“失意体前屈”模式。 …… 那之后一年。 最初是丽琴妲，然后是海威尔，最后是拼命想赶上两人的迪特弗德。三人最终掌握了“本尊降临”，并很快达到了蓝海高级，成为传奇秘仪战士。 当然，丽琴妲和海威尔并没有公开自己的实力。 就让最强秘仪战士的荣誉，属于帝国人的皇帝吧。 可迪特弗德本人知道……自己还没有资格拥有世界最强战士的称号。 ------------- 时间回到现在。 纯白之城，云海之畔。 “灾厄之刃”的绿光，撕裂天空。 无论伊奥尼亚使出怎样的攻击：元素、咒缚、幻术、精神干涉，丽琴妲都轻松化解。 “够了。你的力量不过如此而已！”丽琴妲冷喝。自己这么提防他简直愚不可及；就这样下去，很快就能把他的精神力耗光吧。 “真是超过我的想象，丽琴妲，”伊奥尼亚赞叹，“我见过许多传奇秘仪战士，从皇帝到默默无闻的隐居者，可丽琴妲，你在他们之中也属于最强的级别。” “你又见过多少传奇秘仪战士？”丽琴妲嗤笑。云上时代的凡人不过百年寿命，传奇施法者也不能例外。 “很多。”伊奥尼亚平静的说。 丽琴妲猛地停住了。 他在说些，什么……？ 在三人先后突破之前，帝国几十年内也只有一位传奇秘仪战士而已。他并非皇室成员，在迪特弗德继位前就过世了。再往前—— “就是字面意思啊，丽琴妲，”伊奥尼亚露出惋惜的笑容，“即使是第一位‘天穹’的持有者，或是第一位‘光明之世’的持有者，和你相比也在伯仲之间。” 那一刻，丽琴妲发现了可怕的问题。她对帝国历史并没有多少兴趣，但十多年来耳濡目染，自然意识到了伊奥尼亚话语中的不可思议之处。 “第一位‘天穹’的持有者？第一位‘光明之世’的持有者？别开玩笑了！他们在你出生之前，就已经死了。你不可能知道他们的实力。难道你以为无谓的恭维……” “‘云海之手’从不恭维任何人，”伊奥尼亚目光幽远，“我只是在诉说事实。” 伊奥尼亚的眼神让丽琴妲感到很不舒服。她有一种立即使用本尊降临把对方捏碎的冲动，但她忍住了。若不是她的本尊降临对环境后患无穷，她早就用本尊降临了。 她从刚才开始就产生了一种奇怪的直觉……解决眼前的敌人最好不要用到本尊降临。 “那边参战的法师，尼古拉斯议长比当年的奥卡德更强，也更全面，”伊奥尼亚还在继续说下去，“弗朗索瓦、斯图尔特、拉格纳、金、弗雷德里希……都很平庸。倒是夏姆超过我的想象，但他的路走歪了。” “你的虚张声势救不了你。”丽琴妲再次扬起“灾厄之刃”。自己居然花了这么长时间听他的废话…… “你是传奇秘仪战士中的第一集团，”伊奥尼亚脸上浮现出诡异的微笑，“我没见过海威尔公爵出手，但我判断他的实力在历代传奇中属于中上。只有迪特弗德，他是勉勉强强才成为传奇，在同级别中属于垫底——” “够了！” 这个家伙，突然开始就用一种活了一千年的老怪物般的口气说话。他以为他是什么？战胜了无数传奇法师无法战胜的永生难题吗？如果他真有这长生不老的本事，“云海之手”组织也不用一直躲在暗处了！ 你知道迪特弗德为了追赶自己，付出了多少常人无法想象的努力吗？勉勉强强？简直可笑。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迪特弗德更像一名真正的“战士”，一次又一次的向着不可能的极限发动挑战。他绝不会输给那个尼古拉斯。 尽管如此—— 丽琴妲的情绪，比理智更快的做出了回应。 纯粹而无暇的愤怒。 将侮辱迪特弗德的人碾碎，然后，再去和迪特弗德一起，把剩下所有的敌人碾碎。 那就是自己的使命。自己的生存方式。 丽琴妲背靠云海。“灾厄之刃”上绿色的光芒越来越强烈。 “本尊降……” 第二十二章 掉进云海？ “——？！” 一切戛然而止。 丽琴妲冲天的气势，在瞬间消失无踪。 “本尊降临”没有成功。 空气仿佛凝固。 一道漆黑的幻影，在她使出本尊降临之前贯穿了她的左胸。 “怎、么……” 丽琴妲低下头去，看着鲜血从自己的胸口喷涌而出。刚刚还无穷无尽的秘仪之力，正在急剧的衰弱下去。 伊奥尼亚脸上掠过一闪而逝的嘲弄。 “抱歉啊，丽琴妲。”“云海之手”的老首领轻声自语。 …… 在犹如静止的时间中，丽琴妲紧紧盯着伊奥尼亚的脸。他此刻已经恢复了平静的表情，只是眼神中好似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悲戚。 “你不是第一个死在这招下的人。”伊奥尼亚无悲无喜的说。 …… “云海之手”的老首领确信，诱使丽琴妲用出“本尊降临”，自己便胜券在握。 并非丽琴妲实力不足。伊奥尼亚早已了解丽琴妲的能力，丽琴妲却对伊奥尼亚一无所知。 伊奥尼亚很有信心，正在纯白之城奋战的传奇施法者们没有人能挡住自己适才的法术。只不过，作为伊奥尼亚的底牌之一，它的使用条件太过苛刻了。如果丽琴妲没有使用本尊降临……伊奥尼亚就无计可施。 每一个知道伊奥尼亚这个法术存在的人都已经不在人世了。伊奥尼亚尽可能远离主战场，便是不想让尼古拉斯等人看到他施展这一杀招。 …… 丽琴妲感觉力气正在迅速流失。那不仅仅是身体上的致命伤，和云海之间的链接也被干扰。 “永别了，丽琴妲。”伊奥尼亚说道。 丽琴妲没能发出任何声音。她的手还仅仅握着“灾厄之刃”，身体却不听使唤。 几秒的功夫，她受诅咒的身体便从美妇人变回了年轻女孩子的形态，向着云海坠落。很快，她娇小的身躯便掉进了翻腾的云海。 无边无际的云海瞬间就淹没了她的身子，如同被卷入大海的树叶，再也看不见了。 ------------- 迪特弗德皇帝并不知道妻子陷入的绝境。他将注意力集中在尼古拉斯议长身上。 宰相说他有办法破解尼古拉斯的空间封锁。迪特弗德很了解他的侏儒朋友，如果没有把握，宰相绝不会说大话。 …… 宰相手里捏了一把汗。 他赌赢了。 一直扣着的那张传奇法术卷轴，外观毫无变化。 其中记录的法术，却已全然不同。 任何一个传奇法师都不能小瞧。即使宰相没有赢过能尼古拉斯的杀招，他也准备了一记出其不意的隐藏手段。 可以复制包括奥术、神术、秘仪在内，敌人一切法术的卷轴。无论敌人使出怎样的绝招，都能将之在卷轴上完美再现。 从战斗开始，宰相就在寻找着复制尼古拉斯法术的机会。但不管复制哪一个法术，都无法逆转战局。 直到尼古拉斯在自己空间封锁中使出瞬移，他才咬紧牙关，复制了尼古拉斯身上的奥术波动。宰相甚至不确定这个法术会是怎样的效果，是单纯一次可以在空间封锁中施展的短距离瞬移呢？还是能让自己豁免空间封锁的效果？ “好。” 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尼古拉斯法术的效果是后者。 其时间仅有短短三秒。在施展该法术之后的三秒内，施法者可以无视“空间封锁”。 进行短距离瞬移固然可以；远途传送自然……也能做到。 …… 而“苍金驭者”和“黑曜石隼”还在激战。 尼古拉斯不想错过这个机会，以近身搏杀的形式迎战真正的传奇秘仪战士。皇帝也一样，法师愿意和战士近战，对他而言是千载难逢的良机。 “黑曜石隼”更加灵活，尖锐的喙、狰狞的爪、锋利的两翼，全身上下无一不可用作攻击。而人形的“苍金驭者”在防御上更胜一筹，皇帝的近战经验也远非尼古拉斯能及。 仅仅是掀起的气浪，就宛若一场风暴。 ……占据上风的，是迪特弗德皇帝。 黑曜石隼的利爪和两翼的确在他身上留下了几道浅浅的伤痕。但巨隼必须竭尽全力，才能避开苍金驭者的指刺。 皇帝发出咆哮。他已竭尽毕生之力。 手肘、膝盖、头顶……苍金驭者就宛如一架人形战争工具一般向黑曜石隼发动疯狂猛攻。以伤换伤的打法让黑曜石隼节节败退。巨隼无法给苍金驭者留下致命伤，可苍金驭者的大手一旦抓住巨隼，便有可能是致命的。 手刀掠过。巨隼双翼合拢，勉强挡下了这一击。伴随着金石相交之声，巨隼黑色的羽毛从空中飘落。 黑曜石隼终于受伤了。 可苍金驭者紧锁的眉头没有一丝舒展。从刚刚开始，黑曜石隼就单纯凭借近战和自己缠斗。 对于奥术施法者来说，即使进入变形状态，也能施展部分奥术。而尼古拉斯却像个纯粹的战士那样，以力量和速度与苍金驭者对抗。 于是皇帝明白了。 尼古拉斯议长并没有使出全力。他只是在测试，如果自己选择近战，和真正的传奇秘仪战士有多大差距，仅此而已。 对于皇帝来说——这真是莫大的挑衅。 …… 【陛下！】身后的宰相焦急的传音，【我准备好了！我马上就能打开撤往帝国的传送门！】 【多大的传送门，弗雷德？】皇帝的声音突然变得极为平静，【能维持多久？】 【陛下您必须变回来，传送门足够我们两个人通过，】宰相说，【能维持大约六秒左右。】 宰相自己心里知道：他没有对他的陛下说真话。 正常情况下，他随手召唤出的召唤门容纳两个成年男子进入绰绰有余。可尼古拉斯不会坐看他们逃走。只要他稍加干扰，两人便难以顺利撤离。 至于其他传送法术？ 能豁免空间封锁的时间只有三秒，时间根本不够。 召唤出一道足以让巨人“苍金驭者”通过的传送门，一边攻击尼古拉斯一边后退？ 大概只有传说中的魔法之神，才能做到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吧。 仅仅不到三秒的时间，还要抵挡尼古拉斯的攻势，注定了皇帝和宰相两人之中很可能只有一人能顺利离开。宰相把时间说成六秒，就是为了能让皇帝相信，在他撤离之后，宰相也能紧跟着顺利撤离。 打开传送门的同时，由自己接战“黑曜石隼”，掩护变回人类的陛下从传送门里退却。尼古拉斯再想追杀也已经晚了。 至于自己能不能离开…… 生死攸关的时刻，宰相完全没考虑自己的安危。他想都没想过，自己还可以抛下陛下逃跑。陛下的生命就是他的一切。 第二十三章 皇帝的选择 奥术、神术、秘仪。 对大势力来说，三大传奇施法者之中，又以传奇奥术施法者最为重要。 秘仪施法者善于作战，但他们的手段过于单一，缺少丰富的变化，尤其是缺乏超远距离的机动力。 神术施法者能拥有独一无二的治愈能力，但战斗力偏弱。他们能使用其他神术施法者书写的法术卷轴，却掩盖不了攻击手段贫乏的缺点。 只有奥术施法者，他们几乎拥有无穷无尽的可能。通过繁多的魔法物品和数之不尽的奥术卷轴，以及能随时出现在任何一个地方的机动力，他们的威慑力是三大施法者中最强的。硬说有什么弱点，就是他们太过于依赖于“事先准备”，否则就会露出破绽。 三种传奇施法者都能支撑起一个大势力。然而即使势力灭亡了，一个存活的传奇奥术施法者仍旧能给敌人带来相当大的麻烦。 …… 不想让尼古拉斯发现自己真实意图的弗雷德里希宰相，时不时向黑曜石隼丢几个蓝海级的攻击性法术。自然，这些攻击伤害不到黑曜石隼分毫。 “陛下！”宰相突然瞳孔一缩。 尼古拉斯已经不想再试探下去了。奥术“真我解放”不同于秘仪“本尊降临”，这个传奇奥术有持续时间的限制。他很快就会失去“黑曜石隼”的姿态，而皇帝只要一息尚存，就依旧能维持“苍金驭者”。 而去追杀斯图尔特的狱主、金先生和云咏之主三人仍旧没有回来，也让他有些焦躁。 “黑曜石隼”的攻击，陡然变了。 乌黑的双爪上，浮现出深紫色的雷光。皇帝一眼就看出，那不是“真我解放”固有的能力。 看似平平淡淡的一记挥击—— 撕拉！ “苍金驭者”曾经吃下数次巨隼的爪击，只在淡金色的皮肤上留下几道苍白的浅痕。而这一击，黑曜石隼直接撕裂了苍金驭者的白色护甲，在巨人的身体上留下了一道锯齿状的伤口。 水银似的鲜血从伤口流出。 原本是远距离袭击的法术，经过尼古拉斯的改造，完美的适应于近战。尼古拉斯曾经凭借这一招轰开矮人古都的城墙，而“苍金驭者”防御虽强，比起矮人们经营千年的古城还是差了一筹。 原本还是僵持的局势，瞬间变成了尼古拉斯一方的碾压！ 【陛下！】宰相知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我马上打开传送门。我会用我最强的束缚法术阻拦尼古拉斯，还请陛下您立即离开！】 迪特弗德三世沉默两秒。 【好，】他说，【朕将以绝招逼退尼古拉斯。然后你使用你的法术，朕……会解除本尊降临趁机钻过传送门。】 说来漫长，但“黑曜石隼”和“苍金驭者”的激战实则仅仅过去一分钟。 对于传奇法师来说……这段时间足以做很多事。 “终于行动了吗，弗雷德？”尼古拉斯注意到宰相的变化。除了几个不痛不痒的小法术，宰相这一分钟内什么都没有做。 它的利爪中出现了一道深青色的雷霆。 “休想！”皇帝知道尼古拉斯不愿失去对宰相的先手，向着巨隼发动了新的攻势。指枪化作数以万计的幻影，铺天盖地的向着黑曜石隼攻去—— “毫无意义！”尼古拉斯喝道。然而—— 自以为胜券在握的议长感到一阵反常。凭着对空间出色的感应，他清楚的感觉到，适才还犹如磐石般坚硬的空间封锁，被人裂开了一条缝隙。 “弗雷德！”巨隼发出怒吼。自己算计了这么久，尽可能让其他传奇施法者聚在一起一网打尽，怎能…… 迟了。宰相双手微动，已然在空间里撕开了一道青色的传送门。不稳定的传送门震颤着，仿佛风中的烛火，随时都会熄灭一般。 “陛下快走！”弗雷德里希宰相声嘶力竭的喊道。一个他所知最强力的束缚法术正在他手上成型—— 皇帝的眼眸犹如平静的大海。他的目光掠过宰相瘦小的身躯。侏儒脸上尽是焦急。那表情完全不似下属对主君的忠诚……仅仅是甘愿为朋友舍弃自己性命的觉悟。 皇帝笑了。 “好。” 指枪递出。 第一次，他的指枪没有攻向尼古拉斯。他侧过身去，金色的手指宛若一道闪电，刺向了宰相身畔。 不到半秒的时间，招数变指为爪。宰相没有想到皇帝忽然“攻击”自己，猝不及防的他被金色的巨人握在手中，连施展了大半的法术都中断了。 “快走，弗雷德。”皇帝温和的说。 苍金驭者背过身去，抡起强壮的手臂。 而被他握在手心里的宰相甚至不能发出声音。 【不！！！！！！！】不仅仅是皇帝，连远处的尼古拉斯，都听到了宰相最后凄厉的传音。 然后一切戛然而止。 宰相，被巨大的力量甩进了传送门。 尼古拉斯发出的雷霆，也从后方贯穿了苍金驭者的身体。 皇帝恍若未觉。三秒的时光已到，传送门崩溃关闭。 六秒……你果然在骗我，弗雷德。皇帝心想。 弗雷德总是以为自己的自作聪明的能瞒过皇帝，可皇帝一直把老朋友的心思猜得一清二楚。 帝国需要一个传奇法师。如果帝国面临亡国的危机，那么一个能能施展秘藏中传奇法术卷轴的传奇法师，比自己这个传奇秘仪战士要重要得多。 皇帝希望自己的老朋友能活下去，就像弗雷德也希望皇帝活下去一样。 更不用说……皇帝选择留下来，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理由。 丽琴妲还在拼命奋战。 自己怎能撇下妻子临阵脱逃！ 一旦她得胜归来，这场战斗的胜负，还未可知呢。 “这就是你的选择吗？”尼古拉斯声音轰隆。 “朕……不。即使我倒下了，帝国也不会就此灭亡，尼古拉斯，”皇帝身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他直视着眼前的敌人。 “难道说，你把生还的希望寄托在自己的女人身上？”巨隼发出嘲讽的嗤笑。 “即使我和丽琴妲都倒下了……帝国也会击败你。”皇帝注视着巨隼的眼眸。因为愤怒，那一对鹰眼已经变成了恐怖的血红色。 “你的牺牲救不了你的国家，”尼古拉斯的语调愈发尖锐，“吾在此宣告……你救不了任何人。迪米、碧娜、林娜，全部都会死于奥卡德之手。吾必亲手将帝国血脉彻底断绝！” “我会竭尽全力阻止你，”皇帝的声音里没有丝毫恐惧，“而你的野心也必然失败。” 第二十四章 陨 遥远的地方。 帝国中部的一片沙地上。 “不！”弗雷德里希宰相从空中跌落。他发疯似的冲向传送门，可传送门却在他面前崩溃消失了。 “不！不！不！”他拼命想打开通往纯白之城的空间通道，然而没用…… “为什么是我？”宰相一拳捶在身下的沙地上，细沙流过他的指尖，“为什么是我？不，不应该是我活下来的，迪特弗德！不！” ------------------- 纯白之城。 黑曜石隼身周隐隐有着风雷环绕。 “真是可笑，”巨隼雷鸣般的声音在天地之间回荡，“迪特弗德，你和你的家族永远是这般愚不可及。” “我们只是千千万万个战士家族中最幸运的一个，尼古拉斯。”皇帝说道。 “你我的实力差距绝非意志力所能弥补，”巨隼紧盯着“苍金驭者”身上两道被自己撕开的伤口，“你以为我会大发慈悲的赐给你一个安稳的死亡？可笑……” 巨隼猛地动了。 此时的黑曜石隼，全身都笼罩在青紫色的雷霆之中。尼古拉斯是个没有短板的怪物，但他最擅长的还是“空间”、“生死”和“雷霆”。 “杀。”苍金驭者也扑了上去。 黑曜石隼两翼卷起漆黑的狂风，化作一道肉眼难以直视的暗色幻影。一招一式，都附加了他最强的雷霆法术。 每一下爪击或翼斩，黑曜石隼都能在苍金驭者身上留下伤痕。而苍金驭者的指枪却难以击中风元素奥术加持之下的黑曜石隼。 …… 地面上，埃里奥斯的战士们还在奋战。奥卡德大军已经控制了半数以上的城区，正在进攻几座市民们聚集的广场。 惴惴不安的人们抬头看天。 黑色的魔隼和金色的巨人正在天空中激战。不多时，巨隼已占尽上风，而金色巨人却是遍体鳞伤。 …… “你在拖延时间吗，迪特弗德？”黑曜石隼声音尖利，“即使你拖延到我‘黑曜石隼’的变身解除，你也不会有任何胜机。” 浑身浴血的苍金驭者没有说话。 自从继位之后，自己是有多久没受过这种重伤了？上次经历这种战斗，还是和弗雷德、丽琴妲他们一起冒险的时候。 “难道说，你在等你的妻子？”尼古拉斯说道，“她不会……” “她不会回来了。” 一个冷漠的声音响起。 蓄着山羊胡的伊奥尼亚向战场中心飞了过来。 “我已经杀了丽琴妲。”伊奥尼亚说道。 “她的灵魂呢？”尼古拉斯问道。不将敌人的灵魂彻底毁灭，他就绝对不安心。 “她的招数十分诡异，直到最后我也不敢太过接近，”伊奥尼亚解释道，“但我已将她击落云海……尸骨无存。” “算了。”尼古拉斯摇头。 “需要我帮忙吗，尼古拉斯？”伊奥尼亚玩味的望着重伤的苍金驭者。 “你看着就好。”尼古拉斯轻声道。 他仔细打量着苍金驭者的表情。他想利用惑控系法术读取对方的情绪，却是做不到。苍金驭者的双眸能看穿一切幻术，苍金驭者的灵魂对惑控的抵挡也极为惊人。 苍金驭者就这样立在那里。 仿佛刚刚伊奥尼亚所说的消息，给了他沉重的打击。 …… 尼古拉斯并不知道，帝国的传奇秘仪战士之间，存在着特别的联系方式，能感应彼此的生死。 皇帝能清楚的感受到…… 的确妻子虚弱了很多。但她还活着。 她或许在与伊奥尼亚的战斗中落败。但是，不知丽琴妲用了什么手段，竟然瞒过了伊奥尼亚的耳目，让云海之手狡猾的老首领误以为她已经死了。 ……那自己所要做的事，就很明白了。 不能让尼古拉斯和伊奥尼亚发现妻子还在。 自己必须表现出妻子已经死了的悲痛——这样他们就会以为妻子真的死了。 这是此时此刻的他，守护妻子唯一的方式。 …… 金色巨人的脸上，露出无畏的笑容。 “苍金驭者”。身为尊贵的巨人种，却甘愿为无数平凡的普通人付出一切，成为他们的擎天之柱。 这便是迪特弗德的的本尊降临，与他的生存方式。 或许自己从一开始就不该做这个什么皇帝。日复一日端着本来不习惯的架子，实在是让人身心俱疲。 可惜，除了自己，也没人能挑起这担子了吧？ 最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即使心有不甘，用自己的命换丽琴妲和弗雷德里希的命，这将是自己一生中最后的“交易”。 …… 覆盖在纯白之城上风的阴云，渐渐散去。 阳光透过黑云的缝隙，射在了金色巨人身上。身上布满大大小小伤口的苍金驭者，依旧威风凛凛。 巨人伸出右手。奇怪的是，他已经不再流血了。 “不好！”尼古拉斯突然明白了。 一支纯粹由光芒凝聚而成的，和“天仪”一模一样的长枪，出现在了苍金驭者手中。那长枪如梦如幻，带着一种宛若不存于世的高贵。 正所谓“天之威仪”。 普通人仅仅是远远的看到那束光，就忍不住想要拜倒。 而巨人面前的尼古拉斯和伊奥尼亚能清楚的感受到……那白色光芒中，蕴含着何等不可思议的能量。 “他想同归于尽吗？”伊奥尼亚咆哮，他不想在尼古拉斯面前暴露自己的底牌，可更不想在皇帝的拼死一搏下粉身碎骨，“尼古拉斯，撤销空间封锁！他跑不了的。我们不必……” 苍金驭者竟然还有余力使出这种攻击。他定然是支付了巨大的代价，说不定是自己的生命力。作为法师，实在没有必要正面对抗这种…… “尼古拉斯？” 巨隼没有答腔。它依旧正面迎向苍金驭者，没有丝毫退缩。 黑曜石隼的身躯微微震颤。变形法术还能维持个几分钟。用上已知的所有强化手段，把“真我解放”形成的躯体增强到极致。这样做会导致黑曜石隼提前解体——但是事到如今已然无关紧要。 地、火、水、风，四大元素在黑曜石隼的翅膀上涌动。双爪则是在直接崩解，黑曜石隼将所有的力量集中于自己的最强一点。 它的喙。 尼古拉斯本人更喜欢用爪子和翅膀战斗。但是隼最强的武器，是它能撕裂一切的嘴巴。 召唤出此生最强的雷霆法术，附着在黑曜石隼的喙上。一切能力尽皆投入之下，这一击将会到达尼古拉斯破坏力的极致。一击之后，黑曜石隼的变身就会结束。 “吾会将你那可悲的荣耀彻底击碎，以此敲响帝国的丧钟，”尼古拉斯说，“这是你的荣幸，迪特弗德。” “我看你也是疯了。”伊奥尼亚先生顾不得其他，直接变成黑影形态向远方飞去。他是这个身体完蛋也能再生的类型，但傻子才会被卷入到这种攻击里呢。 “你的‘雷’和我的‘光’……”金色巨人微微点头。 既然对方肯用秘仪战士的方法和决一胜负。 那自己——自然会拜领对方的“好意”。 黑曜石隼，高高扬起自己缠绕着青紫色雷电的喙，向着巨人飞了过去，直刺向巨人的心脏。 苍金驭者，也朝着巨隼的头部，甩出了自己的光之长枪。 …… 此次的碰撞，没有掀起风暴 甚至没有任何声响。 但远远的目睹了碰撞的人们，却会永远记得。 在那一瞬间。 大地上亮起的光芒——就好像白日里升起了第二个太阳。 …… 仅有伊奥尼亚看清了爆炸中心所发生的事。他的黑影之躯摇摇欲坠，但终于是坚持住了。 青紫色的雷霆，正面贯穿了苍金驭者的胸膛。 苍白的光之长枪，也击碎了黑曜石隼的半边翅膀。 “本尊降临”和“真我解放”同时开始崩溃。巨大的古代生物，开始同时变回迪特弗德和尼古拉斯。 迪特弗德的胸前出现了一个血洞，已然奄奄一息。尼古拉斯的左臂和肩膀也不见了。 然而—— 尼古拉斯口中念念有词。他拯救着自己近乎于致命的重伤。 “血之触觉。” 失去的血液，疯狂涌回尼古拉斯体内。 “呼唤炼金手臂。” 他的嘴角有着一丝鲜血，可施展法术的速度却丝毫不慢。 “替代**官构筑。死灵生命……虹吸。” 奥术无法进行直接的治疗。然而，通过死灵、咒法和变形的结合，失去半边身子仍旧能够制止伤势的手段数不胜数，更不用说单单一条手臂了。 尼古拉斯的气势没有丝毫减弱。传奇奥术施法者，再一次体现了自己的可怕之处。 “是尼古拉斯……赢了。”伊奥尼亚轻声叹息。 …… 迪特弗德已经进入濒死状态，血迹斑斑的身子缓缓从天空中跌落。 尼古拉斯却已经不再流血。一条无瑕的古铜色炼金手臂出现在他刚刚生成的灰色“肩膀”上。用死灵法术生成的肩膀不够灵活，长期使用更会让整个身子逐渐腐烂，作为应急却绰绰有余。 若是假以时日，或是有高阶神术施法者治疗，他真正的肩膀和手臂还能长出。 “结束了，迪特弗德。” 尼古拉斯话音冰冷。 奥卡德的议长向失去意识的皇帝飞去。 他想捉住皇帝的灵魂。 帝国宰相逃走了。帝国的几个继承人——迪米、碧娜和林娜也不知道是否逃出了空间封锁的范围。 单单摧毁迪特弗德的身体而将他的灵魂囚禁起来，以此要挟帝国残党比直接杀掉他划算得多。说不定可以不战而胜。 可是…… “这个灵魂……”尼古拉斯皱起眉头。 透过能接触灵魂的炼金手臂，尼古拉斯能清晰的感觉到，皇帝的灵魂，正在无可抑制的缓缓消散。即使送进“掌上冥国”……这个灵魂也坚持不了多久。 就算刚刚那一招需要稍稍燃烧灵魂，也不至于损害到—— “这家伙……” 尼古拉斯蓦地明白了。 “意识到刚刚的攻击不可能击败我，而自己的灵魂自燃到了不可修复的程度……？” 宁可自己不可逆转的死去。 帝国的皇帝，也不愿沦为敌人的人质。 “可笑至极。我就成全你最后的心愿吧，迪特弗德。别太痛苦……我很快就会让你的孩子们也去陪你的。” 尼古拉斯脸上浮现出残忍的笑容。他的炼金手臂微微用力。皇帝已经虚弱不堪的灵魂，顿时彻底粉碎，永远不复存在。 帝国皇帝迪特弗德三世……陨落！ 第二十五章 迈向终局 若敌人希求斗智，便用巧计智败他们。 若敌人希求斗勇，便展示自身的武力。 尼古拉斯似乎无论何时都敢于在对手最擅长的领域作战。对于尼古拉斯的下属来说，这种气概正是他的人格魅力之所在。 只有很少的人知道。 尼古拉斯这么做，绝非像人们所猜测的那样，出于对敌手的尊重。 他仅仅是……判断这么做“能赢”罢了。 正面击溃对手，或是暗中偷袭，对于尼古拉斯来说，不过是手段而已。 唯此，方能于成王败寇的世界屹立不倒—— ------------- 帝都凤凰城。 空无一人的皇座前，痛苦与悲伤爬上了海威尔公爵的脸庞。 “迪特弗德。”公爵闭上眼睛，任由两行清泪落下。 先皇驾崩之时，是他和弗雷德里希恩戈尔宰相一起辅佐新继位的迪特弗德，几人既是君臣，更是好友。 弗雷德一直以为自己会是先去世的那个；而海威尔公爵甚至已经和皇帝商量好，待迪米而立之年，便直接传位于他，众人要再次像过去那般游遍云上的名山大川。 而现在，春秋正盛的迪特弗德皇帝，第一个离开了他们。 公爵真想找一个僻静的地方，了无牵挂的大哭一场，但他忍住了。现在他是帝国的支柱，绝不能露出一丝虚弱。 背着战斧“裂金”的中年人哈恩伯爵急匆匆走进大殿。相貌俊美，腰缠软鞭“虚空之蛇”的维克托和战法师首领泽维尔子爵紧随其后。 “发生什么事了？”泽维尔自己脸上满是困惑。 “公爵大人？”维克托瞧出公爵神色有异。 公爵深吸一口气。 “哈恩，泽维尔，维克托，”海威尔公爵说道，“陛下已经驾崩。” 此时提醒三人“我接下来的话字字属实”或者“你们冷静听我说”又有什么用呢？三人当然明白，海威尔公爵不可能为了一个荒唐的玩笑紧急召见他们。 大殿里，静寂的好像能听见每个人的心跳。 “奥卡德总议长尼古拉斯突袭了埃里奥斯法权国的纯白之城泰勒斯，”公爵说道，“纯白之城遭到空间封锁，无法逃离。已经有多名埃里奥斯传奇法师被杀，陛下……也未能幸免于难。” 没有人说话。 “我们没有时间为陛下的突然离世哀悼了。尼古拉斯为何会如此疯狂，他究竟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现在暂时也无足轻重，”公爵说道，“我所担心的是，凤凰城也会受到攻击。” 维克托忽然反应过来。 “迪米……我是说，几位殿下呢？”他焦急的问道。 “迪米特奥殿下、阿尔碧娜殿下和凯特林娜殿下，三人都还在纯白之城……没有消息。”公爵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真相。 “不。”维克托退后两步，毫无意义的把腰间的“虚空之蛇”握在手里。 “我们必须做好……任何打算。”泽维尔子爵说道，捂住了心口。 “公爵大人，”哈恩伯爵却是反应过来，“您必须马上离开！敌人突袭纯白之城的时机，乃是我帝国和法权国的众多传奇施法者聚集在一起的时候。尼古拉斯显然是动用了可怕的杀手锏，公爵大人！如果他还有余力，接下来就会来凤凰城对您……” 只要传奇施法者尚在，势力就有可能还有东山再起的一日。在杀尽敌对的传奇施法者之前，尼古拉斯都不会结束战争。 当然，情况也许没这么糟。很难想象尼古拉斯在短短数年内，就拥有了攻克数位传奇施法者盘踞的白城的实力，这是当年的帕拉梅德斯都没能做到的。他很可能发动了某种一次性的底牌，短时间能再进攻凤凰城的概率很低。 但只要这种可能性存在…… “我知道，”公爵的语气出奇的平静，“我会离开。但在这之前，哈恩、泽维尔……” “我誓与凤凰城共存亡。”城卫军首领哈恩伯爵说道。 “我的战法师部队，将永远守卫凤凰城。”泽维尔子爵也说。 “很好，”公爵笑了，“哈恩、泽维尔，去将陛下驾崩的消息告诉帝国全境的秘仪战士和法师们。黄昏之前，我会通知到帝国每一个男爵以上的贵族。在陛下的去世为敌人所利用之前……我们应该主动完成战备。” “是！”两人一起答应。 “维克托……你随我一起走。”公爵又道。 维克托摇了摇头。 “我是帝国年轻一代的代表，公爵大人，”维克托坚定的说，“现在迪米、碧娜、林娜和维多利娅可能还在生死奋战……您不在，我也选择独善其身，军队的士气会崩溃的。请允许我留在凤凰城。” 公爵微微迟疑。 “好，”他终于说，“我就答应你这一次。” “如果三位殿下回来……”泽维尔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国不可一日无君，”公爵说道，“我们应该在安全的地方安排迪米特奥殿下继位。” 三人又和公爵谈了几句，便一起告辞。今天注定是整个大陆天翻地覆的一天。 公爵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 “听说法权国‘云咏之主’当了叛徒，法权国才会如此之快的崩溃，”公爵自言自语，“法权国的蓝海级法师也有早早投靠奥卡德的。尼古拉斯这般野心……定然还有后手。” 帝国的几位传奇强者，皇后、宰相和自己都不会和尼古拉斯同流合污。但是其他人……就说不准了。 刚刚的三人是他最信任的。 …… 忽然公爵瞪大眼睛。 帝国的传奇秘仪战士之间能感应到彼此的存在，这也是公爵确信皇帝已经不在人世的原因。丽琴妲还活着，说明战斗还在继续，或是她用某种办法脱离了战场。其他传奇施法者公爵就感受不到了。 【海威尔……】 【神明在上，弗雷德里希？】听到宰相从远方发来的传讯，公爵脸上闪过惊喜之色，【你还活着？等等，弗雷德……你怎么了？】 ------------ 纯白之城。 尼古拉斯看着地面上皇帝的尸体。 他感受到了体力的流失，精神力也消耗大半。 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而他也再一次确信了。自己实力突破的契机，就在战争中。 距离自己的目标，只差最后一步。 …… 金先生、狱主和云咏之主向着尼古拉斯飞了过来。 刚刚的动静实在太大了。 奥卡德一方的五大传奇施法者，重新聚在一起。 “斯图尔特呢？”尼古拉斯问道。虽然有些疲乏，但连续斩杀两大传奇的他，浑身上下那种无形的气势反而更加强大。 纯白之城的大执政官斯图尔特正是战场上法权国一方最后一位传奇施法者。只要他倒下，战斗就结束了。 “他用了奇怪的禁术，”狱主说道，“我们很难靠近他。” “是‘等价交换’的炼金之术，”金先生在这方面要懂得多一点，“想不到他还会这种法术。他不停的透支自己的生命力——甚至直接用身体器官，换取强大的攻击性法术。我看到的就有一只眼睛和右腿整个消失了。” “这不是你跟丢的理由，弗拉基米尔！”尼古拉斯明显动怒了。 “我们想消耗他的体力，”云咏之主说道，“他用自残的炼金术以一敌三，也不过能多支撑片刻。即使放着他不管，他也会死。” “他去了地底，”狱主说道，“谁知道法权国在这白城的地底，布置了怎样的机关。要是他真的有同归于尽的底牌……” “我会应对，”尼古拉斯干净利落的说，“让我去追击他。拉格纳，你不是想目睹埃里奥斯最后的秘藏吗？跟我来。” 他又转向稍远的伊奥尼亚：“你也一样。根据契约，我们一起去地底追杀斯图尔特。你帮我作战，我允许你接触法权国的秘藏。” 狱主稍稍犹豫，却见伊奥尼亚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尼古拉斯的提议，也缓缓点头，以示应允。 “云海之手”的伊奥尼亚，和教廷的狱主……这两人并非尼古拉斯的部下，而是同盟。尼古拉斯早就允诺他们，如果攻陷了白城，那埃里奥斯的秘密也对他们开放。 “弗拉基米尔，”尼古拉斯议长又吩咐金先生，“你去解决下面的战斗。我听到火枪队的声音了……看来单凭死灵大军还不能让埃里奥斯人放弃抵抗。去了结战斗。” “是。” “夏姆……”尼古拉斯看了一眼云咏之主，“我给你个特别的任务。” “一切听您的吩咐。” “我听说星河有个特别的寻人魔法，”尼古拉斯轻声道，“不知他有没有卷轴遗留？” “我不知道。也许……在学院……” “去把它找出来。帝国的迪米特奥、阿尔碧娜和凯特林娜三人，还有法权国的黄金一代。如果他们还没跑远……抓住他们。越多越好。” “是。”云咏之主眼神里有着苦涩，可还是恭敬领命。 “好了，”尼古拉斯冷漠一笑，“伊奥尼亚，拉格纳……我们走吧。这场战争，也该结束了。” 第二十六章 默契 数分钟前。 战场的另一处，魏极为艰难的，抵挡着少女与迪米的攻势。 这是少女和迪米第一次，在生死大战中并肩作战。 论作战风格，少女和迪米颇有共通之处。他们同样长期隐藏实力，同样善于在得不到支援的前提下孤军奋战。 但这场战斗——却比少女想象的更加胶着。 …… 迄今为止。 从迪特弗德皇帝、丽琴妲皇后、海威尔公爵这样的长辈，到碧娜、林娜两位公主和维克托等同辈朋友，从来没有人为少女和迪米之间的默契担心过。 的确，少女加入帝国的时间尚短，没有和其他人进行过在高强度秘仪战中彼此合作的训练。但直到两人真的在这场生死攸关的决战中合作时，他们才猛然发现：去适应对方多变的节奏真的很不容易…… 【对方是“永恒之血”，他的最强攻击是“火”，】少女毫不客气的发号施令，【用你最擅长的“冰”削弱他。】 其实根本不用少女传音提醒。迪米早就听林娜说过，“永恒之血”是用怎样的攻击击败她的。 雨点凝为雪花。 以迪米为中心，化为纷纷扬扬的暴风雪。 空气中的火元素含量，早已低于常值的一半。 这种恶劣的环境下，魏想凝聚足够的火元素能量难上加难。即使他能争取到足够的时间，也会被少女的紧逼破坏。 只是…… 当少女利用“光之影灵”化作残影向魏发动近身突击的时候，迪米召唤出的冰刺弹幕便不敢以最高速射击。 而当迪米索性将冰刺凝为冰瀑等待少女离开攻击范围的时候，少女习惯性丢出的“火焰风暴”也因迪米“元素掌控”削弱了空间中的火元素浓度，根本没法构成威胁。 是了。火元素匮乏到这样，我也被会被削弱的不成样子……少女头疼。 【我近身纠缠住他，你继续辅助进攻……！】少女传音。 没办法了。如果自己和迪米两个必须有一个出来担任坦克的话……嗯，还是能撑开“大盾”的自己合适一些。 不等迪米回复，少女挥舞着“光明之世”，从正面向魏逼近。她速度稍稍放缓，迎着对手的狙击，用伞面承担了几乎所有攻击。 手执“天穹”的迪米也将速度飙升到极致。他绕向魏的后方，开始利用“冰”和“风”的力量发动一次又一次致命的奇袭。 …… “唔……！”魏咬牙切齿。 仅仅两分钟。 少女和迪米之间的配合水准，就迅速脱离了“会拖对方后腿”的阶段。 其实他们的作战方法都更适合单打独斗的…… 也许自己不能取胜。但至少，得帮尼古拉斯拖住这两人！ 不惜一切的他，终于爆发了所剩余的所有实力。 魏从从怀中取出总计超过八枚的迷你卷轴。 …… 少女瞳孔一缩。这一幕她太熟悉了…… 果不其然魏也会和自己一样的战术！ 【准备防御！】少女用“传讯术”向迪米喊话。这种局面下还要和发疯的魏死磕，未免太愚蠢了。 “别想走……” 魏明白自己的计划被识破了。 他没有丝毫退缩。 无魂者所独有的，奥术、神术和秘仪的交响，完全奏响。 “唔……！” 奥术能量在轰鸣。刀锋、酸液、冰刃、铁砂、音波、泥石流……面对魏一口气耗光绝大部分精神力的奥术轰炸，少女和迪米也只能竭尽所能采取守势。凭着“光之影灵”的二连突刺，少女缩回了迪米召唤出的冰障之后。 魏这些强大的奥术很多彼此抵消，实际发挥出来的威力有限，迪米还能抵挡得住。 …… 卷轴燃尽。 精神力的过度消耗让魏脸色有些发青，可他还是使用“混沌之眼”疯狂开火。 “够了……”忍无可忍的少女选择了顶着“光明之世”向魏冲锋。 【如果我这招解决不了她，我们撤退。】她传音道。和魏打了半天，他们非但没能距离空间封锁的边缘，反而越来越远了。 不能再把时间耗在这里了。“混沌之眼”还没有在凝聚能量的迹象，现在的话正来得及—— 她也开始去掏自己的卷轴。 而魏却笑了。他正等着这个时候呢…… “吃下这最后一发！”黑发青年左手保持着射击姿势，早已伸进衣兜的右手，却引动了自己的最后一发卷轴。 “唔……？！” 少女没有躲闪——也来不及躲闪。 青紫色的雷霆，直挺挺击中了“光明之世”的伞面。 少女低呼一声，整个身子被直接击飞了出去。 …… 魏很明白。 对方是和自己一样的无魂者，就算自己神、奥、秘三者之间结合再精妙，胜负也未可知。 伪装出自己不善将法术战的假象，将大量破坏性法术毫无章法的丢出，而真正的杀招，却是这隐藏的最后一击。 由尼古拉斯议长亲手为魏特别制作的，他传奇法术的蓝海级试验版本。威力是议长本人使用的“三分之二”，只能对付单个敌人。 议长也是被魏上回“一炮糜烂数十里”的大招吓怕了，才决心给魏做个方便控制的底牌法术。议长很可不想自己哪天接到报告，自己的心腹部下带着敌人在战场上华丽自爆了…… 议长这一招，对付魏的同层次的对手，也足够。 其实一直以拖时间为目的的魏本不想用这一招；在精神力见底的时候，他其实也使不出这种水准的奥术。 只是…… 身为教廷的圣子，魏能接触的神术远远比少女为多。除了正常的治疗系法术，还有诸多效果诡异的秘术。 在精神力耗尽的时候，将自身的血液转化，在一瞬间作为精神力使用的神术。一瞬之后，临时产生的精神力消失，失去的鲜血也不可能回来。 对于大多数牧师来说鸡肋的法术，在魏这个能同时使用奥术和神术的家伙手里，却不外乎搏命的底牌。 以全身五分之一的鲜血为代价，青紫色雷霆炸响。 …… 轰！ 少女娇弱的身子就像炮弹一样，直接打在远处纯白之城残破的城墙上。 “呀……” 从嘴里吐出一口血痰，少女用“光明之世”支撑着站了起来。她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疼。 感谢身上的魔甲“极光”，否则刚刚自己绝对是死的不能再死。 这一击……真是超过了想象…… 看来，另一个自己，还是有不止一张底牌的嘛……少女苦笑。 …… 被击中的一瞬，少女做了一件事。 她把原本打算用在魏身上的封印法术——用在了自己身上。 在青紫色雷霆击中伞面的同时，少女身上裹上了一层苍白色的“茧”。若是将敌人困在茧内，就能很方便的带走，而把自己裹在茧内…… 虽然会影响行动，却也等于是多了一层接近于“极光”的防御。反正施法者本人是可以随时取消“茧”的。 “茧”和“极光”的双重保护下，少女依旧身受重伤。 特别是刚刚握持“光明之世”的右手，此时根本抬不起来。 和魏自己“发明”的、能量奔逸的火元素轰击不同。尼古拉斯研制的法术总体威力集中于一点，能量强度却不相上下。 …… 少女环顾四周。 自己这下飞得可真够远的…… 看来自己是被轰到了纯白之城的城墙缺口上。刚刚数不清的亡灵大军从这里涌进白城。 现在此处却没有几个亡灵了。倒是还有几个奥卡德士兵留守在这里。 “你是谁！”看到少女“从天而降”，士兵们脸色大变。 “啊……” 少女用左手挥动光明之世，几个呼吸间便已经把这几名士兵都打倒在地。 即使身负重伤，“光明之世”横扫杂兵还是绰绰有余。 少女身上涌现出淡金色的神术光辉，开始对自己进行治疗。 第二十七章 猎物 魏跪倒在地。 他能感觉到，少女还活着。也就是说，他最后的奋力一搏失败了。 “天穹”闪烁着冰冷的寒光。迪米向他走了过来。 “不去救你的小女朋友吗……？”魏的声音里透着虚弱，“再晚，可就来不及……” “又在撒谎，”迪米轻轻摇头，“维多利娅还活着，你我都心知肚明。” 迪米看得很清楚，维多利娅的确是挡住了刚刚的一击。那这攻击就不可能威胁到她的生命。 “她被打飞的方向，可是城墙的裂缝哦……？”魏吃力的笑了起来，“现在我奥卡德大军正从那源源不断进城，就算是‘光明之世’，也……” 迪米眼中光芒一闪。 魏只觉脖颈一凉：“天穹”已经架到了自己脖子上。 “魏！”莉洁本来已经逃远，此刻看到魏陷入危机，又不顾一切的奔了回来。 “……你分明就还有余力，永恒之血。”迪米说道。 先不说这家伙嘴里的话是真是假——迪米能够清楚的感受到，敌人身上的斗志并未减弱。他的手依旧紧紧抓着“混沌之眼”，浑身上下散发出惊人的气势。 “被识破了啊。”魏轻声道，似乎并没有因自己的计谋被看穿而失望。 他的确还留有施展两、三个奥术的精神力。只要迪米不是直接插爆他的头，他总有办法出其不意的反击。 而迪米——最后他还是克制住了心中的杀意。 “我不会杀你，”迪米说，缓缓收回了“天穹”，“也不想在和你打。如果你想继续，我愿意奉陪……不会再手下留情。” “这是你的仁慈吗，‘殿下’？”魏自嘲般的问道。 “维多利娅不会喜欢我现在杀掉你，”迪米摇头，“我一直在好奇——维多利娅为什么始终不对你下杀手。现在我明白了。” 魏手中的火枪的确是秘仪兵器“混沌之眼”。而他也确确实实使用了属于奥术的力量。魏撕裂袖珍卷轴施展出猛烈的攻击，这种战斗方式，迪米曾经见到过一次…… “你好像和维多利娅来自同一个地方，”迪米说，“如何处置你，维多利娅肯定有自己的想法。既然她不打算杀你，那我也无权干涉。” “那你又了解维多利娅的什么……？”魏轻声道，“很多人把你们誉为帝国未来的双壁，但你们连最基本的并肩作战都在重头学起。殿下，恕余直言……即使余并不熟悉她，却也明白你从未真正得到过她的心，甚至没有真正理解过她。” 迪米沉默。他本能性觉得魏只有这次没撒谎。这实在令人沮丧——他花了半年时间努力，可和维多利娅之间的相互了解却还不如这个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维多利娅的“同乡”。 莉洁终于跑回了魏身边。她俯下身子，把魏搀了起来。 而迪米背过身去，背后浮现出了冰霜的两翼。维多利娅肯定受了重伤。自己现在……必须在她身边…… “他真的回去了啊……”魏自言自语，迪米已然腾空而起，向着少女被击飞的方向飞去。 其实魏心里有一点儿遗憾——“天穹”抵住脖子的时候，他清楚的感受到了，自己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在扩张。那东西在呼唤着自己，和手中的“混沌之眼”合为一体…… 魏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只要……刚刚迪米逼得再狠一点…… “本尊降临？”魏遥望着远方激战正酣的几个庞然大物，“那女孩都能做到，没道理我做不到。” …… 迪米全速飞行。他扇动着自己晶莹剔透的冰晶翅膀。要是能用“瞬空”就好了。 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好…… 此时此刻，时间就是生命。 他看到父亲所化的“苍金驭者”还在和敌人变成的“黑曜石隼”激战。 父亲手中出现了貌若“天仪”的长枪，巨隼的爪子上则是凝聚了青紫色的雷霆——那雷霆和击飞维多利娅的一模一样，只是其中蕴含的力量显然更为恐怖。 “不。”迪米不再多想。 …… 城墙上，少女正抓紧时间治疗自己的伤势。只要有所恢复，她就会马上离开。 突然—— 少女一跃而起。她的内脏的伤势远为恢复，忍不住又咳出一口鲜血。 她已经顾不得伤情了。 地面上。 刚刚被少女打晕的奥卡德士兵们，忽然发出凄厉的惨叫。 就像拍摄尸体的录像带按下了“加速”。士兵们的衣服、皮肤和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朽烂着。 仅仅数秒钟——他们就变成了一堆倒在地上的白骨。就连衣衫也化作灰烬，只有金属制成的盔甲还留在原地。 少女的反应极快。一个查探毒性的神术以自己为中心快速成型。 “不是吧……” 在那无色无味的毒气“合拢”之前，少女从唯一的缝隙里钻了出去，痛苦不堪的摔在白城的街道上。 ……死灵气息。 无孔不入，让万物众生尽皆腐朽的生命的死敌。 唯有在最强大的死灵法师操纵下，死灵气体才能发挥出真正的威力。 少女可以想见：如果不是自己一时兴起留了那几个倒霉的奥卡德兵一命，结果他们在接触到死灵气息的时候发出惨叫，或许自己就和这气体的诸多其他受害者一样，死到临头还不自知。 “哈……” 少女摇摇晃晃的站在纯白之城街头。这条街上现在已经没有除了少女以外的活人了。死灵气息持续扩散着，街角的尸体已然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腐烂…… “出来！”少女咬牙喝道。 没有声音回应。那位操纵死灵气息的法师，丝毫不受任何挑衅的影响。 …… “……真是麻烦。” 另一侧城墙上，保持隐身的莱维费奥多罗维奇冷漠的俯瞰着少女，“不过是头重伤的母狼，还在抵抗吗？” 他已经被迫加入了奥卡德了一方，无法再回头。 既然如此……就要抢在其他人之前，向尼古拉斯展现出自己的“诚意”。 战斗的半途，莱维的这一分身悄悄飞离了浮沙城，开始寻觅自己的机会。 而受了重伤的“光明之世”……显然就是一个相当不错的猎物。 第二十八章 歌特的抉择 早些时候。 纵然半数街区已然沦陷，“纯白之城”仍然有几个“宁静”的角落，直到此时也没人打扰。 一栋颓败的老屋中。 “约翰歌特，”身着黑袍的“永夜法皇”彼得克利夫坐在一张宽大的黑色沙发椅上，从容的啜饮了一口手中朱红色的果酒，“如果我是你，就不会急着离开。为什么不坐下来喝杯酒呢？” 歌特对他怒目而视。 “我早该想到的，”他说，“你和奥卡德人——你们早就勾结到一起了。” “不，不，”“永夜法皇”打了个响指，另一只悬浮在空中的酒杯自动向歌特飞了过去，“你误会了。我对尼古拉斯先生的谋划一无所知——要不，我怎么会选择今天请你到这儿来呢？拜他之赐，我的计划全落空了。” 接过酒杯的歌特犹豫了一下。这里是敌人的地盘，一味拒绝他的提议也许会激怒他。 感受着嘴里逐渐扩散的酒香，歌特急躁的情绪也逐渐平静下来。 “这才对嘛，”“永夜法皇”露出满意的笑容，“找遍‘黑之使徒’，唯有你有资格成为我的左右手。莱维是个待价而沽的混蛋，但他蹩脚的演技连四岁小孩也瞒不过。西蒙倒是有点潜力，可惜，他的弱点太明显了。” “我记得‘黑之使徒’里还有几位女士……” “女人？别逗了，”“永夜法皇”不屑一顾，“她们的感性迟早会毁了一切。我或是过去的你，一个人就可以对付她们三个。” “你对你的师妹们还真是毫不留情，”歌特说，“你丝毫不掩饰自己的……” “‘邪恶’，”“永夜法皇”自己替歌特把那个词说完，仿佛这是对他的礼赞似的，“你是想说这个词吗？” 歌特摇了摇头。 “不，你只是习惯于夸张的展示自身的力量而已，”他诚实的说，“我从未见过比你还自信的人。” 然而你狂放的外表下，那份狡猾也不输给我见过的任何一名法师，歌特暗想。 “永夜法皇”大笑起来。 “感谢你的称赞，”他说，“我指的是你没有说出来的部分。” 歌特面色微变：“你窥探了我的想法？” “只是一瞬，”“永夜法皇”说，“没有力量的你在我面前，只是待宰的羔羊。我可不是过去的你，有一直盯着别人灵魂看的闲情逸致。” 恐怕现在“黑之使徒”中已经有人站到奥卡德那一边去了，“永夜法皇”想。特别是莱维，如果他下定决心和奥卡德合作，肯定会急于立下功劳来提高自己在议长麾下的地位吧。 只可惜，莱维“永远和胜利者站在一边”的态度，早就被传奇法师们看在眼里了。尼古拉斯议长不可能完全信任莱维。 而他，“永夜法皇”，最早和尼古拉斯达成了协议，对奥卡德的贡献早已不亚于“永恒之血”。“永夜法皇”并非议长的属下，拥有着最大的行动自由，同时他和法权国与帝国的关系都早已破裂，议长也不担心他会突然背叛奥卡德。 甚至他对尼古拉斯议长建议……如果莱维愿意转投奥卡德，就将亡灵大军暂时给他指挥。至于这样做会不会让莱维的实力过分膨胀？ “永夜法皇”曾经击败过莱维一次，一旦他表现出对自己的威胁，他也有信心再击败他第二次。 而歌特，对自己的师兄弟们全无记忆。他关心的是“永夜法皇”话语中透露出来的，过去的自己的形象。 “我是个……会经常窥探别人想法的人吗？” “你是读心术的大师，”“永夜法皇”说，“才华横溢，算无遗策，无所畏惧，无论对手何等强大，总是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 “那听上去还不错。”歌特说，目光飘过窗外。 看着熟悉的城市心灵涂炭，歌特心如刀绞，只是在“永夜法皇”面前，他不敢表现出太多焦虑的情绪。“永夜法皇”一定是在这栋老房子的周遭设下了结界，无论是被冲散的亡灵还是奥卡德的士兵，都没有靠近这里。 淅淅沥沥的小雨还在持续下着，歌特能听见远方传来的喊杀声。天幕的尽头，两尊模模糊糊的巍峨身影正在厮杀。 在这个人间地狱里——自己唯一能做的却是陪这个法外之徒一起看戏！ “告诉我，”歌特轻声道，“我要怎么做，才能取回过去的自己？” “即使你重新成为法师，也不过是蓝海初级，不足以改变传奇施法者们的战局，”“永夜法皇”说道，“时间也来不及了。” “没关系，”歌特说，“如果身为法师的我真的像你描述的那般神机妙算，我现在的想法肯定也在他的预料中。给我讲讲吧。我究竟是怎么舍弃自己的法师身份，还让包括自己在内的大多数人都遗忘这事的？我可以用什么办法改变现状？” 歌特敏锐的捕捉到了，“永夜法皇”和维多利娅，对“身为法师的自己”的描述有着不同。维多利娅记得的法师歌特似乎是个充满正义感的智者，而“永夜法皇”所讲的法师歌特更加狂放不羁，和“永夜法皇”本人属于同一类型。 两者相较，少女的印象更加符合现在的自己。歌特也愿意相信，即使自己取回施法能力，也不会和“永夜法皇”狼狈为奸。 “我看的出来，”“永夜法皇”说，“你正迫切的渴望力量。在你的记忆里……你从没有这么渴望过。” 我渴望力量，是因为我需要力量才能保护我的朋友，歌特心想，而你只是渴望对他人的绝对支配罢了。我们有着本质的不同。 倘若那位少女没有来找自己……单凭“永夜法皇”这番云里雾里的话，自己想必是不会如此急于恢复力量吧。变成一个邪恶法师，还不如维持现状。但少女的存在却让歌特相信，过去的自己是值得复活的，一位善良的施法者。 不知“光明之世”此时在哪儿——她顺利逃走了没有？只要自己取回“群星之星”的施法能力……就定然能帮上她的忙。 “这是……” 忽然，远方的地平线亮起耀眼的光芒。 那正是“黑曜石隼”和“苍金驭者”各自使出自身的最强一击，全力对抗的光芒。 ---------------------- 歌特和“永夜法皇”实在距离对抗的中心太过遥远，歌特甚至无法判定双方谁胜谁负。 可对于距离相对较近的少女来说…… “黑曜石隼”和“苍金驭者”同时崩溃的场景她尽收眼底。 凭着“完美之躯”赋予的超强视力和紧急给自己加持的“鹰眼术”，她也同样看清了，“苍金驭者”变回的红色小点——迪特弗德三世皇帝——向地面坠落，而“黑曜石隼”中的灰色小点仍旧立于天空之上。 帝国和法权国输了。 联邦赢了。 第二十九章 我们走吧 “哼。终于要结束了。” 莱维若有所思的眺望着战场的中心。 奥卡德的一方的五大传奇施法者碰头后立即重新分开。尼古拉斯议长、“狱主”拉格纳和伊奥尼亚三人冲进了地底，追击法权国最后的传奇法师斯图尔特。金先生在靠近市中心的地方降落，而云咏之主夏姆则是飞向索利达尔学院第一学区。 “真难办，”莱维皱起眉头，他视线中少女的身影还在不断向远方逃窜，“不快点解决的话，‘点金之主’和‘云咏之主’肯定会过来。到时候，就成了我白费力气了。等等——” 电光火石之间，莱维意识到了什么。 年轻的死灵师爆发出最快的速度，给自己的眼睛临时加持上可以看破幻影的法术。强大的法师或是使用固化此类魔法的“眼镜”或“义眼”，甚至把这些法术常驻在自己眼睛上。 唯有莱维……他的死灵身体数量太多，眼下这一具便没有携带类似的魔法道具，在双眸上常驻法术更不现实。 从他发现“黑曜石隼”和“苍金驭者”的碰撞，将注意力转移到他们身上，到他重新开始集中全副精力追杀少女，前后总计不到两分钟。少女离开他的视线，更是连十秒都没有。 对手段单一的秘仪战士来说，半分钟不足以扭转战局。可让一个奥术施法者在自己的视线里消失接近十秒……这显然是致命的。 在所有人都被两大本尊发出的强光干扰的瞬间，少女使出了她尚生疏的幻术。 奥术形成的幻影继续在大街上“逃窜”，真身同样依靠奥术隐身藏匿起来。 莱维还不知道自己施展奥术的能力。 他当然不会怀疑……一个秘仪战士竟然会有如此层出不穷的法术手段！ 恩戈尔庄园的事件之后，少女也开始研习应对死灵气体的奥术。她还不能像“永夜法皇”那般，随手召唤出的防护罩就能覆盖多个“出气口”，但仅仅保护自己却是绰绰有余。 莱维以为少女被死灵气体逼得走投无路的时候，少女其实已经在防护罩的保护下，距离他本人不远了。 “那是奥术幻影！”莱维最终还是意识到了。 迟了。 在莱维发现那个正在逃窜的自己是幻影之前，少女已然锁定了莱维的真实位置。 双方的明暗完全逆转。 死灵师的身体，已经暴露在了“光明之世”的攻击范围内。 少女的的用右手握着秘仪兵器，左手中的两枚神术卷轴却已先后绽放出光芒。 超过十道的白色光矛，从莱维身后射穿了他的巫妖之躯。将他死死“钉”在了地面上。 神术——光之禁锢！ 以少女为中心，一场看不见的小风暴正在成型，把浓郁的死灵气息席卷上天。 神术——净化风暴！ 雨已经停了。少女的神术将附近的死灵气息一扫而空。 但这还不足以打倒莱维。“光之禁锢”是专门用来禁锢死灵的神术，可莱维依旧挣扎着，让光矛接二连三的化作无数光点消失—— 少女当然不会给他反击的机会。 “无论你算不算活着的生物……只要你还在使用眼睛和耳朵……” 秘仪“感官缚锁”发动。 少女早已不是懵懵懂懂的新手秘仪战士。现在“感官缚锁”不必付出自己的全部五感为代价，也能剥夺对手的部分感官。比如……暂时牺牲自己的“嗅觉”和“味觉”，换取敌人的“视觉”和“听觉”。 死灵师瞬间变得又聋又盲。这下，任凭他再才华横溢，也使不出反击的奥术了。 “光之影灵！” 少女将速度飙升到极致。魔伞“光明之世”从正面击穿了莱维的身体，然后从他身体内绽放出毁灭的“火焰风暴”。 战斗，就此终结。 …… “仅仅就是一具身体。” 少女嘀咕。 确认活巫妖的身躯已经完全化为灰烬，少女松了一口气。莱维在她的原作中也算个重要角色，他的称号“苍白之月”和克利夫的“尽头之日”与歌特的“群星之星”彼此呼应。 是个难缠的对手……不过今天他显然没带更多的身体。 金先生和云咏之主随时都会赶过来。没时间了。趁着他们还在镇压城里的抵抗，赶紧逃走—— “迪米？”可少女忽然注意到了，残破的城墙上，呆呆的凝望着天空的帝国皇子。 …… 迪米独自一人站在白色的城墙上。 “天穹”已经被主人收回鞘中。 年轻的皇子用两只手紧握剑柄。 就在刚刚，他看到了他最不想看到的一幕。 父皇战死的场景。 …… 这不是迪米第一次失去家人。 迪米并非秘仪战士的亲生父亲迪特玛尔，带着他漫游大陆时身故。 迪特玛尔不是一个很好的战士。凭着天生的古道热肠，迪特玛尔成了一个小有名气的游侠。他的朋友很少能把这个善良忠诚的年轻人，和传说中的那位神秘的迪特玛尔皇弟联系在一起。 以皇族的标准，迪特玛尔死的毫无意义。一条因为过于年老而陷入疯狂的黑龙袭击了一个普通的村子，迪特玛尔就像一个平凡游侠那样去战斗，然后战死在那里。 迪米的母亲，在讨伐叛逆贵族的战场上战死沙场。和父亲结婚的时候，她是一名云海级秘仪战士，后来勉强突破到青空级。在普通人眼里，她已经算很强大了，但在秘仪战士之中，她只能算中规中矩。 丈夫去世后不久，在一场突如其来的遭遇战中，迪米的母亲答应了对方的同级别秘仪战士单挑的请求。她曾两度在这种单挑中取胜，而这一次，她显然失去了这种好运气，被对方当场斩杀。 …… 为弟弟和弟媳报仇的，是迪特弗德。帝国的现任皇帝，传奇秘仪战士，帝国的擎天之柱。 他和他的妻子丽琴妲给了迪米第二个家庭。 在迪米面前，丽琴妲很少说话，迪特弗德也极为严厉。但迪米却像对待亲生父母一般对待他们。 比起两个女儿，迪特弗德更想把皇位交给迪米。可迪米明白，自己心中在乎的并不是什么皇位。 能和真正关心彼此的家人永远生活在一起，这是任何权位都不能比拟的，真正的幸福。 而现在，一切都不复存在。 他再一次失去了自己的家庭。 他最尊敬的人。他最珍视的东西。他为之奋斗的目标。 一切……离他而去。 …… 少女降落在迪米身边。 她伸出手去，想安慰她的朋友。 任何人都可以冲动，迪米不能。迪特弗德皇帝已经不在了。现在帝国的担子，对抗尼古拉斯议长的担子，都需要迪米来挑了…… “维多利娅……” “——” 少女把她想好好的说辞，统统咽回了喉咙里。 她还能说什么呢？ …… 在看到父皇从天空中坠落的一瞬间。 迪米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怒吼着，向尼古拉斯杀过去。 纵然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的怒吼，他依旧将“天穹”收进了剑鞘。他右手握着剑柄，左手摁在右手之上。 如果他不收剑入鞘，他就会忍不住化作金色巨龙，扑向尼古拉斯。 如果他不把左手压在右手之上，他就无法克制自己重新出剑的冲动。 右手手指的关节已经开始发青。嘴唇也已经被咬出血来。 父皇……已经不在了？ 不。为什么——为什么偏偏—— 他想为父皇报仇。 但年轻的皇子比任何人都要明白—— 就凭现在的自己，和尼古拉斯作战只能是白白被杀。无论心中何等愤怒，何等痛苦，他都必须…… 任何动作都可能引起尼古拉斯的注意。父皇已经不在了。为了帝国，为了那些还在继续战斗的人们，自己必须得活着。 迪米特奥葛雷克熙亚，此刻他既不能作为战士挥动自己的宝剑，也不能作为孝子哭出声来，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父皇的灵魂被尼古拉斯捏碎。 直到敌人分散离去，迪米的身躯都一动不动。 …… 少女伸出手去，握住了迪米的手。 “对不起。”她轻声道。 若不是自己大意被打飞，迪米也不会看到这一幕。 “不，”迪米竭尽全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是我要说抱歉。我……还不够成熟。让你担心了，我们……走吧。” 第三十章 法师之国的黄昏 纯白之城地底的水晶长廊中。 乔治斯图尔特使出自己最后的力量，向走廊的尽头奔去。遭到金先生、狱主、云咏三人围攻的他，用等价交换的炼金术不断舍弃自己的器官与肢体，接二连三发出强力的传奇法术击退了他们。 一只左眼、完整的左臂和右腿、左脚、整个胃部、半个小肠、一边的肺和肝脏……这就是斯图尔特在刚刚的战斗中所失去的东西。 拖着将死的残躯，斯图尔特用自己仅剩的精神力悬浮着，冲向水晶廊道的尽头。 他是必死无疑了，可法权国……埃里奥斯或许还有救。 泰勒斯地下秘所。释放出埃里奥斯千年来隐藏在那里的最大秘密，就能轻而易举的将所有入侵白城的敌人消灭殆尽。 对于如今的法权国来说，这也是一把恐怖的“双刃剑”。除非有亡国之厄，法权国不会轻易动用这一底牌。 …… 水晶回廊在微微颤抖。 追兵已近。这一次追来的，恐怕会是尼古拉斯奥卡德本人。 斯图尔特已经接近他的终点了。那是一扇两人高的玉门，青色、金色、红色和碧绿色的流光流转其上。 要达到这里，唯一的办法就是老老实实通过走廊。任何空间手段在这段走廊面前都会失效。九百年多年不知有多少传奇法师研究过这段走廊，却谁也没有发现它的特殊之处。 不可思议的，斯图尔特脸上露出笑容。 自己，以及自己的同事们会毫无疑问的当场死于“那一位”的怒火。但至少，自己的女儿温蒂，还有年轻的特雷诺、葛萝瑞雅他们，这些人能活下去。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斯图尔特，这位老练的官僚终于放下了他所执迷的一切，用自己的生命化作护翼，让法权国的年轻一代能像过去一样，继续自由的生活在这片天空下。 “打开吧……” 斯图尔特将自己的血抹在大门上。传说通过这扇大门必然付出沉重的代价，而埃里奥斯时任首席法师的血就是其中唯一得到了验证的一种。 碧空死了！星河死了！现在，自己要作为埃里奥斯的首席法师，履行自己最初，也是最后的职责。 大门，洞开。 …… 直到大门完全打开，斯图尔特仍不知道，“那一位”会选择怎样的寝宫长眠，静待有朝一日的唤醒。 “这里、是……” 斯图尔特微微喘息。房间不大，他那仅剩的眸子瞬间就将其中的一切尽收眼底。 在斯图尔特的想象中，这个地方很有可能会是一间堆满灰尘和破旧仪器的法师实验室；或者像帕拉梅德斯的“深黑穹顶”那样，是由创造者本人制作的崭新领域；又或者因为“那一位”反复无常的嗜好，是一座富丽堂皇的雄伟宫殿。 但这些猜想全部落了空。 这个小小的房间就像乡下贵族的空置客房，只是明显的缺少家具，除了入口处的玉门外也再没有其他门窗。木制的地板、墙壁和天花板应该已经历经岁月，却无半分腐朽的痕迹，甚至没有一丝落灰。 斯图尔特死死盯着房间的正中央。那是一张白玉制成的宽大王座。没有任何装饰的王座孤零零的立在空荡荡的房间中，散发出一种让人难以接近的气息。 斯图尔特的表情凝固了。 王座……是空的。 他拼尽性命想要唤醒的人，并没有如同碧空和星河所说的那样，待在这纯白之城的最深处。 ……他本应在这里的…… 但残酷的事实是，王座上空无一人。呈现在斯图尔特面前的，仅有空置的王座，此外便别无一物。 空气宛若冻结。 然后，斯图尔特听见了身后尼古拉斯恶魔般的声音。 “很抱歉，斯图尔特。你想唤醒的人现在不在这里。你的挣扎该结束了，斯图尔特。” 青紫色的雷霆，从身后贯穿了斯图尔特的心脏。 灵魂被捏碎，意识完全消失的一刻，斯图尔特眼前，出现了女儿温蒂的身姿。 …… 斯图尔特的身体向前扑倒。他的血溅在纯白色的高贵王座上。 尼古拉斯沉默的看着这一切。伊奥尼亚目光复杂。而狱主显得怒气冲冲。 “这和我们说好的不一样，尼古拉斯，”狱主说，“你欠我一个解释。” 斯图尔特显然不是因为空荡荡的房间和孤独的王座才来到这里的。这儿肯定藏了什么斯图尔特认为可以凭之翻盘的宝物，但他却没有找到…… 尼古拉斯却像没听见狱主的话一样。 “‘血统中的荣耀终将灰飞烟灭，唯有智慧的力量永世长存’，”低头看着斯图尔特伏在王座之前的尸体，尼古拉斯自言自语，“他将这句话刻在自己的城门上，他自己却没有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狱主脸色微变。伊奥尼亚却露出释然的表情。 “哦，我想你这次是考虑错了，尼古拉斯。”伊奥尼亚平静的说。 “怎么？” “他话里有话。‘即使我的家系灭绝，我的生命也能永远延续’，”伊奥尼亚露出奇怪的笑容，“这才是‘那一位’。” “你是说，这座位的主人，是……”从尼古拉斯和伊奥尼亚的对话中，狱主已经判断出了王座的主人究竟是谁。 东境列国的撕裂者。 异族之屠夫。 古龙的毁灭者。 法师中的法师。 征服了云海的怪物。 伟大的纯白之主。 埃里奥斯法权国前身埃里奥斯王国的始祖，让皮埃尔埃里奥斯王……！ 这不可能！狱主的疯狂思考着。不，正因为是他才有可能。只有传闻中部分破解了时间密码，能使用时间冻结法术的他才有可能……被封印在城门上的五龙就是最好的范例。 他一定是冻结了自己的时间，在漫长的沉睡中等待着子孙后代破解“衰老诅咒”，好让自己真正的永生。 埃里奥斯王肯定对颠覆了自己家系的法权国法师没什么好脸色。除非到了山穷水尽的局面，法权国法师不会冒险唤醒埃里奥斯王。 “根据契约，你必须告诉我前因后果，尼古拉斯。”狱主阴沉的说。他虽自信，但也不觉得自己有丝毫的可能，能在那一位的怒火下逃生。 狱主猜测，埃里奥斯王的存在应该是法权国传奇法师之间的秘密。如果埃里奥斯王真的想斯图尔特所期待的那样，被封印在这地底的王座上，那一切都结束了。 但看尼古拉斯从始至终平淡的反应，他不仅早就知道埃里奥斯王的存在，也知道他现在已经不在地底王座上了。斯图尔特拼着最后一口气来到这里，注定是徒劳无功。 为什么尼古拉斯会知道，这埃里奥斯传奇法师都不知道的事？ 还有埃里奥斯王…… “等我们回到地上收拾完残局，我就把我能告诉你的一切告诉你，”尼古拉斯说，“但我保证这王座的主人不会再成为我等的威胁了。” 真可惜——最后击败这位古老法师的人不是我，尼古拉斯心想。 ----------- 地面上。 索利达尔学院，第一学区。 这里已经被亡灵大军攻陷，只剩下一片废墟。但属于星河之主的校长室仍旧安然无恙。 云咏之主很快找到了他想要的。 “星河独创的寻人魔法。竟然将这种奇怪的术法提升到传奇级别……也是给我行了方便。” 他撕开了那一张传奇法术卷轴。 “三十岁以下的身体，青空级以上的实力。这两个条件……足够了。” “众星运转，天幕将成。为我标记出位置吧，群星之幕。” …… “什么？”城墙上的迪米和少女同时抬头看天。 这个法术他们不是第一次见到了。 在恩戈尔位面监狱事件中，宰相正是通过星河之主赠予的传奇法术卷轴，追踪到了每一个位面监狱的脱狱者，然后由皇帝一举击杀。 天空中，万星罗列，与太阳争辉。 然后，两颗蔚蓝色的星星，脱离了自己的轨道，向着少女和迪米所在的地方飘去。 更多的星星涌向远方，“空间封锁”区域的边缘。 …… “迪米，”少女立即反应过来，他们被一位敌方传奇法师的索敌法术盯上了，“我……喂？迪米？” “维多利娅，”发现自己即将被敌人传奇施法者锁定的一瞬间，迪米心头的痛苦、恐惧、迷茫却统统消失了，那种平静连他自己也感觉到不可思议，“我待会儿会用本尊降临缠住敌人。你趁这个时候逃——” 生与死的选择题。 恐怕自己和维多利娅就是敌人在这空间封锁区域里的最后目标。年轻的皇子没有任何犹豫，舍弃自己的生命，让心爱的人能有一线生机。 “说什么呢！”少女怒道，恨不得一拳迪米打醒，“迪米——你现在是皇帝了！挡也是我去挡，而你必须活着！” “我不能……” “这只是一个……理性问题，”少女说，“放心吧，我不会去白白牺牲自己的。即使我们两个有一个去断后，另一个成功逃走的希望仍旧不到二成！我……” 少女深吸一口气。 “……我还有一个办法，能让我们两个人都活着逃走，”她说，“我有八成把握。能相信我吗，迪米？我们一定能做到。” 两颗星辰，在两人头顶投下了蔚蓝色的幽光。 已经没时间了。 “想不到还有两个没有逃远。”注视着星辰指示的位置，云咏之主眯起眼睛。 第三十一章 最后的生路 时间回到少女刚被打飞到城墙的时候。 三下五除二横扫掉几个留守的奥卡德士兵，少女飞快的开始用神术治疗自身伤势。 可她忽然停住了。 她盯着一个被她打倒的士兵。她是那几人之中唯一的女兵，穿着简单的革制盔甲，满脸麻子。她被“光明之世”打中了腹部，倒在地下，手中的长枪掉在一旁。 “别装了，”少女说，“你不是普通士兵。” 一声咕噜的怪响，那女兵的身躯仿佛肥皂泡一般破裂了，连盔甲也消失无踪，化为虚无缥缈的水汽。水汽重新凝聚成人：这是一位银色头发的美丽女子，身穿黑色法袍。 “第二黑之使徒，‘变化女皇’蓓薇儿……”少女望着眼前的人。 “您能认出我，真是遗憾。”蓓薇儿感慨。 “变化女皇”，变化无尽，而银发女子的形态是她在同门面前最常见的形态。对蓓薇儿来说，被人认出来算不得什么荣誉。 少女却是早从其他黑之使徒那里听到过蓓薇儿的特征了。即使没有，她也不会错认自己的原作角色。 “你是来对付我的？还是来帮我的？”少女问道。 “明知故问。”蓓薇儿摇头。 “你没有直接攻击我，可能只是因为你想先让我放松警惕。”少女说。 “没时间了，”蓓薇儿却不想陪少女斗智，“我来完成老师交待的任务。” 她取出一串手链，塞进少女手里。 “这是老师特制的信物……” “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 “你知道黑色浮空城掉进云海仍旧存在的故事吧？这个手链能让你做到类似的事。” “也就是说……” “你记住，待会儿如果有传奇施法者追杀你，你就绑着这个手链直接冲进云海。怕坏就塞进兜里——它能救你一命。” 少女打量着那串朴实无华的黑色手链：“不是我抱怨——它看上去很像赶制品。” “只要有效就行，如果你想要证据，”蓓薇儿说，“你能联系到帝国刚刚逃走的宰相大人，他会告诉你，之前掉进云海的丽琴妲皇后依旧活着。你没她这么厉害，所以需要——” “好了，不要说了，我知道了，”少女摇了摇手，把手链绑在了自己手腕上，“你被人撞见和我在一起也很危险吧？快走吧。我猜帕拉梅德斯先生没给你准备一样的逃走方案……” 蓓薇儿瞥了少女一眼。而少女则是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从怀中取出一块黑色的石头。 “我还没有完全信得过你，但是我决定赌一把。这颗石头里是维多利娅道格拉斯小姐的灵魂，你把它带给你的老师，他会给道格拉斯小姐新的身体。” 这块黑色石头确实暂时的灵魂凭依物，也是制造“掌上冥国”的材料之一。它不像“掌上冥国”那样能同时容纳多个灵魂，不过单单小薇一人却是绰绰有余。 没错。 浮沙城出现之后，少女趁着自己和魏被浮沙城分开的时光，无视小薇本人的意愿，将小薇的灵魂转移进了这块黑色石头中。小薇的灵魂拼命抵抗，少女不得不紧急选择适应性不佳的“冥河之渡”作为自己的第七秘仪和奥术的威力叠加，才终于完成了这次转移。 即使自己有个万一，小薇也有机会活下来。直接让小薇以灵魂的形式逃到黑色浮空城，显然是最安全的。 从之前开始，少女的身躯里就只剩下自己一人在孤军奋战了。突然间脑海里没有了小薇的声音，少女还真的有点不适应。 蓓薇儿从少女手里接过石头。 “你的要求我会照办。我会把它带去浮空城……但记住了，我的同僚可未必有我这么好心。” 说罢，“变化女皇”化作一阵旋风，包裹着黑色的灵魂石，消失在城墙上。 而少女抓紧时间治疗——正如蓓薇儿所预料的那样，第四使徒莱维费奥多罗维奇随后就杀到了这里…… ----------------- 云咏之主在呼唤着他的同伴。 【金！点金之主！】他的声音在金先生耳畔回荡，【速来帮我！】 【干嘛？】正在忙着镇压城中仅剩的几名蓝海级埃里奥斯法师的金先生显得很不耐烦。 【我发现了两个重要目标，还停留在这纯白之城，】云咏之主说道，【我想生擒他们两个，却担心他们分头逃跑。帮我一把。】 除了少女和迪米，此时还在两人追击范围之内的就剩下蓓薇儿了。可云咏之主自己设置的条件是“低于三十岁的身体”，显然“变化女皇”的身体……有一点儿特殊。 【生擒？好吧。】金先生嘟囔。对方只是青空级，最多蓝海级，云咏之主一人出手也就够了。现在云咏之主这么做，也有让功之意。 云咏之主和金先生同时升空，向少女和迪米所在的方向飞去。 …… 与此同时。 少女用两句话说明了手链的作用，然后干脆的把手链撕成了两截，把其中一截硬塞进了迪米手里。 其实这手链同时把两个人的手腕都“捆”进来都绰绰有余。但其他不论，这实在是不利于两人的飞行速度。如果要一边向云海飞行一边抵挡传奇法师的攻击，捆在一起显然行不通。 至于把完整的手链撕成两段它还起不起作用…… 黑之主帕拉梅德斯先生是个从不做多余事情的男人——好吧，他废话其实挺多的。他送给自己的这个手环细看是像锁链一样串起来的，轻轻一扯就能撕开，也没有任何附魔的痕迹：少女猜测，发挥作用的是手链的材料而不是其他法术。 如此一来，就算分一半给迪米，手环应当也能起效。 “明白没有？带着它逃到云海里去。我们一定能活下去。” 迪米最初还是一脸懵逼，可几秒钟后，他露出笑容。 “我明白了，维多利娅，”他说，“我就按你说的做。我们一起活下去。” 火焰和冰霜的两翼，在两人背后浮现。两人同时腾空而起，向着不远处的云海冲刺。 …… “是迪米特奥殿下，还有‘光明之世’，”金先生诧异，“竟然不是像城外逃？” 看这架势，他们竟然飞向云海？莫不是想自杀不成？ 金先生用手一指，两道金色的液体的分别射向两人。可两人只是稍稍侧身，就躲开了攻击。 “去吧。” 金色液体瞬间“增殖”，二变四，四变八……三十二股金色液体仿佛一张巨网，向着少女和迪米罩了过来。 可少女和迪米异常灵敏，硬是从金色巨网合拢之前，从巨网的缝隙中钻了出去。金色巨网从身后追向他们，但两人早就飞得远了。 “看来你的法术还不够。”云咏之主说道。 “我这招是用来囚禁蓝海级法师的，”金先生说，“这两人已达到蓝海级，秘仪战士的速度比同级别法师要快。你呢，夏姆？” “轮到我了。”云咏之主把手一张，一道蕴含着毁灭力量的声波向两人击去。这是他传奇法术“云海的回响”的蓝海高级版本。 “不好。”少女和迪米却是马上反应过来。云咏之主的这一招绝非凡人的身躯可以阻挡。 “真我解放。”“本尊降临！” 没有丝毫犹豫。 两人使出了自己最后的绝招。少女作为奥术施法者，虽然是用秘仪兵器完成这一招，仍旧将之称作“真我解放”。 闪耀着迷离光辉，亦幻亦真的“三首琉璃龙”。 太阳般耀眼，散发着无尽威严的“无瑕辉光龙”。 双龙同时向相反的方向避让，尽管体型变得庞大，两人的速度却没有变慢。毁灭的声波从中间分别掠过双龙半边的龙躯，让双龙各自一侧翅膀上都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却依旧飞在空中。 “真是麻烦。”金先生叹气。这应该是年轻一代里最善战的两个吧？难不成还有比他们更强的？ “用传奇法术，金！”云咏之主喝道。 “你有准备能把他们捉住的传奇法术或卷轴吗？” “没有。如果我们还想生擒他们，等到尼古拉斯回来也来不及。” 金先生沉默。 “就按你说的做。”金先生说。 “不……”云咏之主忽然发现了什么，“你看他们……都飞到云海里了！还在飞！” “这样下去……”金先生低声惊呼。 少女和迪米已经双双飞进了云海深处。 那里已是法术的禁区。只对大陆之上的生物提供法术力量，这是云海的铁则。 胆敢入侵自己的领域……那就被自己吞没吧。 仿佛一根绷紧的弦骤然断了，受伤较重的少女几乎立刻就支持不住。 “三首琉璃龙”迅速褪色，然后恢复成了少女的形态。 再也感受不到法术力量的支持，少女看了远方的岸边，以及还在拍打翅膀的“无瑕辉光龙”一眼，然后缓缓向着云海深处坠落。黑之主赠送的手链还握在她的掌心里。 稍远的地方，“无瑕辉光龙”默默的看着这一幕。它伸出爪子，想接住少女，只是因为刚刚避让云咏攻击的原因，差了些许够不到少女的身子。 然后，“无瑕辉光龙”的光芒也慢慢黯淡。迪米身上血迹斑斑，褐色头发被风吹散了。直到完全跌进云海的瞬间，他仍旧牢牢握着少女给他的手链。 …… 站在云海边缘的金先生和云咏之主双双陷入了沉默。 “我会原原本本的告诉主公，”金先生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转身飞了回去，“即使被主公指责，我也心甘情愿。走吧，我们去城里。” 云咏之主摇摇头，没说话。追击少女和迪米的功夫，其他目标早就跑出了空间封锁的范围，彻底消失在查探中。 两位传奇法师头也不回的离开，只剩下波涛汹涌的云海。 第三十二章 少女与迪米（本卷终章） 数小时前。 幻境凝成的深黑穹顶内，黑之主颇为惊讶的看着少女。 “这已经是你这几天第三次来见我了，”他说，“难道你想出了对付另一个你的法子？” “也不能算是法子，”少女说，“你能把我穿越之前的记忆复制给他一份吗？” “不可能，”帕拉梅德斯先生断然道，“你们俩都是无魂者。我也没办法干涉你们的记忆。” “那，”少女说，“‘概念转移’的大魔法呢？这总该是有效的吧？” 这一次，黑之主沉默了。 “看来我说对了，”少女露出笑容，“‘概念转移’是有用的。” “理论上……是有一线希望可以执行，”黑之主显得很犹豫，“你是从哪儿——” “是丽琴妲皇后告诉我的，”少女轻松的说，“她曾经中了昏睡魔咒，结果弗雷德里希宰相直接把‘昏睡’的概念从她体内提取了出来，治好了她的病。” “这不能算治好……” “她所付出的代价只是用深度冥想代替睡眠——我刚刚把林娜的灵魂送回她的新身体里时，忽然想到了她母亲的话。如何？这个提议不错吧？” 帕拉梅德斯先生面露难色。他低声嘀咕着什么，有一句像是“该死的半桶水弗雷德总是给人添麻烦。” “这个计划不可行吗？”少女问道。 “也不能算是不可行，”帕拉梅德斯先生说，“不能用惑控手段把你的记忆复制给他，就直接在更深层次的概念层面进行操作。” “困难在哪里？” “你追求的效果是，让‘永恒之血’的记忆回复原状。也就是说，让他拥有你穿越之前，以‘魏远河’的身份经历的所有记忆。” “没错？” “以完整的概念而论，‘足以让他回复原状的记忆’这个概念实在是过于模糊了。首先，时间段本身就不明确。我们不知道‘永恒之血’来到这个世界的具体时间点，更不知道这个时间点对你原先世界的哪个时点。其次，如果我们无视细节的混乱，直接把你身上所有‘记忆’的概念转移给他，则会造成你本人记忆的撕裂和混乱，甚至让你永久性的失去过去的记忆或者产生新记忆能力。再然后……” “够了够了，”少女打断了黑之主的长篇大论，“我知道你很擅长这个法术，只是把我身上‘记忆’的概念直接转移到他身上不妥了。那我们如果换一个思路呢？假设他脑海里依旧有过去的记忆，只是秃顶星人让他看不见了；或是我通过某种手段，让他能感受到我的记忆中的某些部分。” “你的意思是……” “我已经以‘光明之世’的身份生活了很久。即使部分的抛弃‘魏远河’这一概念，也能开始新的生活。” 黑之主的表情变了。 “我没有说舍弃一切，只是把我身上‘对魏远河这一身份所产生记忆的深层自我认同’部分转移给他，这个概念是可以链接上的吧？”少女说，“你说过概念是彼此联系的，那么，只要他重新获得了对部分‘魏远河’的深层认同，他就有机会重拾失去的记忆，或者至少能对‘魏远河’的过去历程产生联系并开始读取。因为他原本就是魏远河，这样以来，他就会变回过去的自己，没错吧？” “很可能失败，”黑之主急切的说，“而且即使失败了，对‘永恒之血’而言也没什么损失。而你……无论成功或失败……” “我对‘魏远河’这一身份的认同会部分受到影响，”少女平静的说，“没关系。我永远是我自己。‘我’这一概念，又岂是一段记忆或名字可以改变、禁锢的？” “你知道上次给我说这话的人是谁吗？”黑之主凝视着面前的女孩。 “哦，‘永夜法皇’？”少女眨巴下眼。 “你知道啊！”帕拉梅德斯先生露出他从未有过的复杂表情，“没错，在你已经适应了这个世界生活的今天，舍弃记忆——哪怕只是舍弃一部分记忆的认同感……” “永夜法皇没忘记自己小时候的经历吧。同理我也不会忘记。” “你当然不会忘记。当这一转移实行之后，你对过去的记忆将会变成清晰的梦境。虽然一切仍旧是自己的……但‘光明之世’和‘永恒之血’……将会像‘尽头之日’和‘永夜法皇’一样，变成相同又相反的两个人！” “那也算好。老实说，看到过去的自己让我感到有点不爽，我觉得现在的自己更加优秀。有折中的办法吗？能让我保留一部分认同的？” 黑之主思考了一会。 “从‘尽头之日’和‘永夜法皇’的角度考虑，倒是有一种。这对你的实力进步有好处，但我想你不会感兴趣的。” “请讲。”少女耸耸肩。 “并不是转移‘你以魏远河的身份度过记忆的认同’而是转移‘你以男性身份度过记忆的认同’。这样，你对自己的性别定位就会更接近女性，你也不会完全失掉过去的记忆。而这种自我定位，是可以通过心理暗示修正回……” 少女笑了。 “别给我扯东扯西，帕拉梅德斯先生，”她说，“你以为‘性别定位’是什么？on和off的开关吗？别开玩笑了。那是更为复杂的东西。” 黑之主哑然。 “生理性别。你希望别人把自己看成怎样的性别。你喜欢哪个性别的人。你认为社会把某个性别看成怎样……”少女缓缓的说，“在我的家乡，围绕着性别是先天本质还是后天建构，人们爆发了激烈的争论。而我，虽不想做出断言，但就我目前的情况而言，成为女性也……我是说，无损我的利益。” 彻底成为女生而已，区区这种事……现在并非完全不能接受了。 “我突然感觉，那位秃顶位面旅行者失算了，”黑之主说，“你有修正‘存在’自身的胆量。” “我穿越以来，生理被该死的秃顶人锁定为女性，甚至我做个动物分身都必须是雌的，”少女埋怨，“我也不想遭受庸人的成见——我宁愿他们简单的把我看成女性，毕竟和他们斗争根本就是浪费时间。另一方面，在魏远河二十年的生命中，从没喜欢过任何人。” “真的吗？”黑之主突然反问。 “也许曾经有过，”少女轻声道，“她那时……但我自己放弃了。我……当时并不关心……” 片刻的静默。 “就这么办吧，”少女说，“把范畴定的在苛刻一些，把‘我过去家乡时，也就是我期待别人把我看做完全的男性’这一时间阶段产生记忆的认同转移给永恒之血，能做到吗？” 至少在穿越之后，自己是想避免别人识破自己曾经的男性身份的。 既然无法改变……施展这个法术也不过是把自己已经开始转变心理性别转变过程加速而已。 “值得尝试，”黑之主点头，“所谓的转移也可以只是单纯把两个概念之间的联系降低到最低限度，这样你也有机会重新找回认同。当然，更大的可能，是魏远河本人的一分为二。就像彼得克利夫被分裂成了正义的‘尽头之日’和邪恶的‘永夜法皇’……” “大多数世人眼中的正义和邪恶吧，毕竟道德哲学给出的正义标准可有一百种。” “是。你也一样，男性的‘永恒之血’和女性的‘光明之世’……你将做个彻底的女性，你和‘永恒之血’两人从此将是真正不同的个体。没问题吗？” “当然，”少女说，“‘光明之世’和‘永恒之血’两人中，以目前记忆为主导，却能客观看待过去记忆的那一方更加优秀。那自然……是我。而‘永恒之血’恢复记忆之后，我们就可以把他拉拢到我们这边来，反抗尼古拉斯议长。” “胆子太大，”黑之主摇头，“首先转移就还不一定成功呢。” “需要我把‘永恒之血’抓到这里来吗？”少女问道。 “是的，”黑之主说道，“概念转移的最后步骤需要他本人在场，如果他能同意，那么转移的成功率就会大幅度提升。在这之前，我会先对你的概念进行一些处理，把你‘自己期待别人把自己看成完全的男性’的时段记忆认同进行一定程度的削弱。” “现在？” “现在。你完全同意，方案实则是你提出的，我不过是奥术上的助推器而已。唔，其实你自己长时间的心理暗示也能做到。” “多长时间？会有临时的副作用吗？” “只要几分钟。不会有太明显的副作用。事实上，第一时间你什么感觉也不会有。如果我们不把‘永恒之血’绑过来进行后续的步骤，可能你终生都没有任何感觉。当然也有一定的可能，你会逐渐感到变化。变化发生在几天，几个月，几年之后，你会感觉你对自己过去的记忆渐渐了产生了一丝疏离感。” “真遗憾……”少女嘀咕。 “什么？” “我是说，如果能帮到我的忙就好了，”少女装模作样的打了个呵欠，“尽管我觉得我即使我是个不管男女不会爱上别人的家伙……” “但是？” “……只要变成完全的女性，我反而会少点心理压力吧。” “这是什么逻辑？”任凭黑之主城府再深，也忍不住吐槽了。 “不不不。可没有那么简单！对于追求我的男孩子……唔……” 少女把手指放在下巴上，一副思考的样子。 “至少，我不会再觉得我有用女性的外衣欺骗他的嫌疑，”少女绽放出小恶魔般的笑容，开始思考捉弄迪米的方案，“既然我下定决心成为纯粹的女性——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给他的追求设下障碍。想要让我感动一下？愿意为我牺牲性命是先决条件。等他吃尽三灾八苦，也许我会稍微考虑考虑。” “好了，现在我们开始这工作。”黑之主说道。 -------------- 现在。 少女缓缓的，沉入云海深处。 原来如此。这就是云海…… 仿佛回归母亲的怀抱，少女产生了一种身心舒泰的感觉。她觉得自己贴近了云海的本质。第一次同时神、奥、秘三大力量同时运用之时，少女也有类似的感觉。 只要自己活下去。 自己的实力，会更上一层楼吧。 只是…… 没错。唯有一件事，自己始终不能释怀。 想来自己还真是乌鸦嘴…… 还真的，毫不犹豫的打算为自己牺牲性命啊。真是的，该说出乎预料之外……吗？ 不。自己应该早就知道了…… 得仔细想想。接下来，要为迪米准备怎样的“考验”了啊…… 这样想着，少女慢慢失去了意识。 第一章 劫后余生 艾莉森睁开眼睛。 “呃，啊。” 除了几个模糊的音调，她干渴的喉咙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奋力的伸出手去，却再也支撑不起趴在地上的身体。 ……为什么自己还活着啊。透过模糊的双眼，她能看到四周横七竖八的尸体。一具兽人的尸体压在腿上——恐怕敌人早已把倒下的自己当成了死人。 “呜……” 用尽全力的结果，艾莉森把那兽人的尸首从自己腿上掀了下去，但也仅限于此了。她整个人翻了过来，躺在地上，看着被晚霞染成橙色的天空。 已经是这个时间了啊，艾莉森想。想不到在自己生命的最后时刻，还能看到的晚霞似锦的盛景。 ……她腹部和肩头各有一道狰狞的伤口。伤口不深，但她甚至连为自己包扎的力量都没有。 一阵脚步声从街道对面传来。那是一个带着头盔的男子。一个奥卡德士兵。他迈着迟缓的步伐走过满是尸体的街道，时不时因为过重的血腥气而抽着鼻子。 “求……” 他从艾莉森身边走过的，艾莉森含混不清的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微微低头，看着倒在地上的埃里奥斯女兵。 艾莉森并不是在求救。她在求死。她不是那些目不识丁的粗野征召兵，她知道在这样的战役之后，胜者是怎样处理濒死的敌兵的。救治这些重伤的俘虏实在过于浪费，给人一个痛苦才是最大的仁慈。 那奥卡德兵轻蔑的笑了笑。艾莉森能看见他手里的长矛。只要一下，自己就能干脆的死去…… 但那人并没有挥动长矛。他在艾莉森身边俯下身子。 “嘿，这里有一个活的，”他朝远处大喊，“是个女的。还在呼吸……还能说话呢。把她抬走，赶快。” 那男子重新站起身来。远方响起一阵杂乱无章的吆喝声。他和艾莉森的眼神对上了，他一眼就看出了这个法权国女兵眼中的迷茫。 为什么……要留着自己？ “你杀了我们不少人，”那人悠悠的说，瞥了一眼艾莉森四周的奥卡德兵尸体，“我恨不得杀了你。你很幸运，金大人嘱咐我们得饶你们一命。” “能救则救吧”——负责镇压城内参与抵抗的金先生那么命令打扫战场的奥卡德兵。所有还能喘气的法权国伤者都会被集中到一起，接受简单的治疗。奥卡德兵把这当做胜利者所应有的仁慈，去准确无误的执行了。 饶是如此，在死人堆里寻找活人也是个令人厌憎的工作。很多人挺不到治疗就一命呜呼了。这男子手中的长矛矛头还有着斑斑血迹，在遇到艾莉森之前，他已经私下处决了两个埃里奥斯兵——反正救也救不回来。 倒是这个女兵，依稀能看到满脸血污之下，是一张眉清目秀的面庞。在战俘营里，她毫无疑问会成为某些人的“抢手货”。不过，便宜那些兽人大老粗可不好…… 这样想着，他迎向自己的同伴。 ----------- 浮沙城内。 尼古拉斯坐在高处，下首是金先生。回到尼古拉斯身边的魏和莉洁站在一边，尼古拉斯命令他们留下来和自己一起“宣判”法权国的命运。 魏心事重重。他是想到了尼古拉斯会赢得这场战争，但没想到是以这种……令人震惊的方式。 而和自己为敌的另一位穿越者。魏心中暗想，她就这么长眠于云海中了？金先生告诉自己时，自己还有些不太相信。或者说，不愿相信。 他已经戴回了自己的面具，不想被议长看到他现在的表情。 狱主和伊奥尼亚已经分别离开。他们得到了尼古拉斯承诺的利益，对接下来的细节不感兴趣。 云咏之主夏姆站在下方，身后是一批忐忑不安的埃里奥斯官员。 就在几个小时前，纯白之城已经被彻底攻克。一些不愿投降的法师和士兵凭借自动魔像在几座法师塔里进行了最后的抵抗，让奥卡德的亡灵军队和火枪队都蒙受了不小的损失。直到金先生出现，奥卡德才完全压制住他们。 在尼古拉斯看来，纯白之城“享受”到了比那座矮人古城更好的待遇。平民并没有成为不死军团的优先目标：阳光下的不死生物战力有所下降，尼古拉斯也不愿在平民身上浪费时间。而金先生更是在亡灵士兵攻入平民聚集的广场之前就及时出现，接受了他们的投降。 现在整个城市里再也见不到任何大规模的抵抗了。传奇法师全灭的事实彻底打垮了埃里奥斯人的士气。现在，大批投降的官员在云咏之主的带领下，等候尼古拉斯的发落。 “一场将被载入史册的大战，”尼古拉斯右手轻轻叩击着椅子的扶手，“纯白之城会有今日，乃是你们咎由自取。” 没有人说话。 “孤原想完全把埃里奥斯变成我奥卡德的一个邦，”尼古拉斯说，“可惜，看到你们的样子，孤真是打不起一点兴趣。‘永恒之血’……你说，孤该如何处置他们？” 莉洁捅了自己的男友一下。从刚刚开始，他就有些心不在焉。 魏吓了一跳——他没想到尼古拉斯第一个不是问金先生，而是问自己。但此时除了奉承尼古拉斯，他没法提出任何自己的判断。 “相信您的做法一定是最公正的。”魏用彬彬有礼的口气说。 “那好，”尼古拉斯似笑非笑的说，“以孤之见，‘埃里奥斯法权国’可以作为国家延续，但必须付出足够的代价。” “正是如此。”魏说。他停滞的脑袋终于恢复了转动。法权国丢失了最重要的首都，以他有限的历史知识，就像地球史中失去巴黎的法国人一样失魂落魄。 失去了传奇法师和富集了全国一半资源的纯白之城，现在的法权国已然是案板上的鱼肉。穷追猛打仍旧可能导致强烈反弹，扶植一个傀儡才是最稳妥的选择。 “‘安奎尔王国、旋岚王国、佩里共和国、索兰德大公国、罗德大公国’，这‘五国联盟’长期依靠法权国庇护而存在。现在这盟约没必要延续了，联盟终止，以上五国各自独立加盟奥卡德，”尼古拉斯平静的说，“而埃里奥斯……孤宽大为怀。割让一块领地给奥卡德即可。” “很恰当，也很大度。”金先生赞道。 “至于这块割让的领地……孤决定是原五国联盟边境的‘摩尔恰挪威领’。‘永恒之血’？” “在。”魏答应。 摩尔恰挪威领是埃里奥斯十大领地中最荒芜贫瘠的一块。尼古拉斯指名这块地，算是不太伤及埃里奥斯的筋骨了。 “孤忠诚的‘永恒之血’……摩尔恰挪威领，孤就送给你，作为给你的礼物，也允许它以独立邦国的身份加入奥卡德，”尼古拉斯露出笑容，“它将作为你的世袭领地，永远属于你或你的后人。” “很公正……”魏的套话说刚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咦？！” 众人看不到面具之下魏错愕的表情。摩尔恰挪威领虽然荒僻，但论面积还是富裕程度，还在五国联盟中的两个公国之上，尼古拉斯如此安排，直接把魏从孑然一身，升级成了一国之主。 “我……” 魏其实不怎么想要这块领地，但尼古拉斯并不想给他扯“无功不受禄”的机会。 “孤意已决，”他说，“你在白城之战力战帝国‘天穹’和‘光明之世’立下大功，更是我指名的奥卡德继承者……理应拥有这样一块封地。” “……？！” 仿佛有人在房子里丢了一个“音爆术”。 魏，金先生、莉洁，以及所有埃里奥斯人全部目瞪口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尼古拉斯看似轻描淡写，却做出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而且是一经出口，就难以收回的那种…… 永恒之血——他将成为尼古拉斯指名的下一代奥卡德联邦议长。 奥卡德的体制，上一任议长去世后，各加盟邦国投票决出下一任议长。纵然尼古拉斯把诸侯们收拾的服服帖帖，他的三个儿子和两个女儿都实力一般，也没什么名望。 于是他不得不把目光投向其他人。 现在，有了尼古拉斯的支持，魏很可能就是下一位的奥卡德的领袖了。 和众人震惊的表情一比，尼古拉斯议长显得云淡风轻。显然他早已在心里做出了决定，既不想给下属们讨论的机会，也不想给魏推辞的机会。 “请您再考虑……” “正如你相信我总能做出公正的判断一样，我忠诚的‘永恒之血’，”尼古拉斯说，右手做了一个“到此为止”的手势，“我也相信你胜任这个担子。把头抬起来！” 然后，不等魏重新开口，尼古拉斯就把还沉浸在惊愕中的诸人强行卷入了下一个话题。 “孤的继承人拥有‘摩尔恰挪威’，是你们埃里奥斯人的荣幸，”尼古拉斯说，“除此之外，未来五年，埃里奥斯每年须将十分之一的收入缴纳给我奥卡德。夏姆……这一切工作就交给你了。” “是。”云咏之主恭敬领命。他倒似乎对联邦的未来漠不关心。 “埃里奥斯的传奇法师之中，只有你正直而明智，”尼古拉斯温和的说，“新生的埃里奥斯首席法师非你莫属。” “这是我的荣幸。”和之前对魏的封赏相比，由云咏之主出任新傀儡国的领袖是如此理所应当，以至于大家想都不想的接受了。 第二章 尼古拉斯的处置 尼古拉斯议长露出满意的表情。 “纯白之城已经残破，就……不必再做首都了！”尼古拉斯说道，“把纯白之城重建为一个新的自治城市吧。埃里奥斯立国之时，规定纯白之城‘泰勒斯’是经济和文化首都，而‘恩培多克勒’是政治首都，还在恩培多克勒为传奇法师们开辟了半位面。那儿怎么样了？” “非常抱歉，”云咏之主深沉的说，“在下刚刚查探过‘恩培多克勒’半位面，那里……已经被焚毁了！虽然半位面本身没有损伤，但大多数魔法物品和所有卷轴、卷宗均已付之一炬！” “是谁？” “根据目前的情况，是‘雾隐之主’所为的可能性超过百分之九十。”云咏之主恭敬道。 “雾隐……”尼古拉斯眼中隐隐有着煞气。 雾隐之主，这位埃里奥斯最年老的传奇法师并没有来到白城。据传她早已“静静的等待死期”，连多用一次传奇法术都会危机生命。但这一次，一直行事神秘的雾隐还是做出了自己的判断，在奥卡德侵入白城的同时，进入到传奇们的半位面，将埃里奥斯剩余的秘藏悉数转移，不能转移的尽皆毁灭。 这样一来，就算是奥卡德占领了埃里奥斯，也无法掌握埃里奥斯施法艺术中最深的秘密。 “将雾隐列为奥卡德和新埃里奥斯的通缉犯，”尼古拉斯嘱咐，“和帝国的弗雷德里希宰相同罪。” “是。”金先生应道。 “夏姆，‘恩培多克勒’只是个小镇，你就在那镇上重建新城作为埃里奥斯的唯一首都，半位面的运作也要恢复，”尼古拉斯说，“和白城的重建一样，我奥卡德也会为此出力。” “您的仁慈！”夏姆低头不语。 “你即刻昭告埃里奥斯全境，你才是埃里奥斯真正的首席法师，埃里奥斯全境唯一的统治者，”尼古拉斯轻声道，“夏姆……你可得想想，埃里奥斯现在所剩的九大领地，会有多少听从于你？” 纯白之城所在的泰勒斯直辖领已经被彻底打残，毫无反抗之力了。而其他领地，若是选择忠于已经不复存在的法权国老法师议会，倒也得费奥卡德一番力气才能平定。 “费奥多罗维奇领，愿奉夏姆首席之令。”云咏之主身后，莱维费奥多罗维奇上前一步。他却是站在云咏之外，位列众位投降者的首位。 “威利塔斯领……愿奉夏姆首席之令，”莱维身侧，一位两鬓斑白的法师说道，“只望议长阁下和首席大人尊重我威利塔斯领的传统。” “嗯。”尼古拉斯满意点头。 这两大领地，是埃里奥斯王国时期，就在埃里奥斯南方受封的大家族，他们的族长一直出任这两大领地的领主，不似其他领地般是由担当公职的法师统辖。 现下这两大家族愿意归顺，议长降服法权国剩余的领地便容易了很多。毕竟连两大家族都愿意服从云咏这个傀儡，自己还怕什么？ “我会暂时常驻此处，”尼古拉斯说道，“夏姆、金，从明日起你们巡视各方，让他们服从于新的埃里奥斯。如果不服者……” 他做了一个“斩”的手势。而夏姆却是略略转头，给了自己身后一个眼色。 “大人，”一位站在众人末尾，声音柔美的女性出列，一叠厚厚的文件凭空出现在她手中，“这里有包括‘泰勒斯直辖领’和家族世袭的南方三领在内，法权国各大领地内各级官员的所有详细情报。” “哦？”尼古拉斯议长看着这个女人，皱了皱眉头，却想不起这人的名字了。 “除去公开信息，他们的个人性格、家庭情况乃至于从政秘辛，都记载于此。这是一部分，如果您需要，我……还有更多。”那女性的声音平静如水。 威利塔斯领的代表变了脸色，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盯着那女性。他认得这名女子，乃是索利达尔学院的一名高级教员，能出现在这这种场合已经是十分稀奇了。不，凭她自己不可能拿得到这些…… 究竟是谁？ 而莱维却显得很镇定。他碧绿色的眸子甚至都没有多看那女人一眼。 “这些资料，是哪里来的？”尼古拉斯饶有兴趣的问道。 “是斯图尔特家的秘藏。斯图尔特贪恋权力，一直在暗中收集法权国各级官员的把柄，”女教师说道，“他的女儿温蒂斯图尔特，她离开前让我把这些资料转交给您。她说，与其把这些东西毁掉，交给您和新生的埃里奥斯，或许能让这个古老的国家重获生机。” “温蒂斯图尔特？”尼古拉斯露出一丝惊讶的表情。 “她是斯图尔特的养女，”那女教员说道，“连女儿都抛弃他，可见他早已是众叛亲离了。” “我曾听说过温蒂斯图尔特的名字，她的天赋不在那些‘黄金一代’之下，”云咏之主夏姆说道，“眼下虽然温蒂也逃走了，但既然她愿意贡献出这些资料，就代表她或许还愿意为新的法权国所用。” “她确实有大功，”尼古拉斯说道，“和那些不识大体的人不同。” “是。”女教师眼睛发亮。 有了斯图尔特终生从政的心血，那些埃里奥斯官员哪些忠诚，哪些正直，哪些奸诈……都一清二楚。可以说，给金和夏姆省去了许多麻烦。 “无谓的抵抗很快就会结束。”金先生说。 而尼古拉斯显然也对事情的进展十分满意。 现在，对于埃里奥斯的善后事宜，只剩下最后一个难题了…… “永恒之血，”尼古拉斯把目光投向魏，“我虽然将‘摩尔恰挪威’封给你，但那里还有超过六万的埃里奥斯士兵。也许他们还想做困兽之斗……处理他们的工作就交给你了。莉洁，你和他一道行动，我给你全权调动我奥卡德大军的权力。” “是。”魏和莉洁心情复杂，却也只能恭敬领命。 魏明白，这是尼古拉斯想给自己一个立威的机会。 可是……他却感到了“烫手”。 “要处理的漂亮！我可不想……还需要靠我等传奇法师出手。”尼古拉斯用古井不波的语气说道。 …… 众人陆续离去之后。 尼古拉斯孤身一人坐在原地。 他凝视着自己的左臂。 “比预想的还要棘手啊。”他露出苦笑。 那只刚刚被牧师用再生法术修复的手臂，呈现出一种恐怖的灰白色。之前尼古拉斯大部分时候保持左臂自然下垂的姿势。万幸，没有人因此起疑。 在和帝国皇帝的战斗中，这只手臂被直接切断。为了维持自己的战斗能力，尼古拉斯甚至动用了死灵法术来为恢复自己的活力。 代价是惨痛的。 受死灵气息的影响，本来三天内就可以完全恢复如初的手臂，此刻至少需要三个月才能勉强变回原状。他的体能也受到了极大的挑战，甚至睡眠都必须依靠炼金药物，冥想也难以保持完美的专注。 这位奥卡德的主人，毕竟也只是血肉之躯。 他的确想锻炼属下……但他更不想被人意识到自己虚弱的事实。 他必须维持自己不可战胜的形象，一旦所有人发现这个强大无比的传奇法师也会受伤也会变弱，就会有越来越多人跳出来，拼着自己一死也要削弱他。他也不愿随便调动其他传奇施法者，以免露出破绽：谁知道这些人会在什么时候背叛他？ 无奈之下，尼古拉斯，这只残暴的巨兽选择了暂时蛰伏。 采用政治手腕稳住对手，等待下一次暴起的时机。 即使还欠缺成熟……尼古拉斯默默的想，现在，就让魏积累一下经验吧。 第三章 一无所知（三更） 边境，摩尔恰挪威领。 有超过六万五千名法权国士兵在此扎营。此外还有近八千名帝国士兵。 法权国号称十万常备军，然而“常年不满编，一半是社会治安维持人员，还有四分之一是妹子”，此时能在前线凑出近七万战兵，已经非常了不起了，还有卷宗骑士团和战法师这样的精锐部队。 所谓卷宗骑士团……是由“狮鹫骑士”“双足飞龙骑士”“梦魇马骑士”“天马骑士”和“独角兽骑士”组成的，每名骑士都配备全身魔法装备的强大部队。 而边境另一侧的奥卡德军队，早早的打出了“百万大军”的旗号，但尼古拉斯议长麾下的精英“破法者”“火枪营”等统统踪影不见，攻破了矮人国都的“亡灵大军”也不知道在哪儿，让那些以“净化邪恶”为目的加入法权国一方的牧师和圣武士们颇感“失望”。 根据估算，加上奥卡德不断从后方赶来的小诸侯和临时从五国联盟强征的农兵，奥卡德的士兵总数约在二十万上下。人数是挺多，距离一百万还差得远，而且平均战斗力不及法权国一方。 至于帝国支援法权国的八千人，人数不多，却都是极为彪悍的战兵，单单是北方四公国派出的援兵就比普通法权国士兵还骁勇善战了，通过法术手段紧急赶到边境的几只强大卫队，更是普通军队的巅峰战力。 唯一让帝国人感到不满的，是法权国盟友的破事实在是多。 少女的卫队只有一百人，早上趁着战法师部队集体空间转移的机会来到了帝都。结果，不知是哪儿出了岔子，负责接收的埃里奥斯军官以“我接到的命令，是你们先转移到白城，再转移到这儿”为由，险些把他们拒之门外。 卫队终于得以扎营休息之后，又被营舍长强行分开——少女的卫队是五十九名男兵和四十一名女兵的组合，而一副老学究模样的营舍长声称，这样的混搭部队在一起驻扎实在说不过去……听说你们这些人要和白城的学生兵放在一块指挥，那就等更高级别的人来了再统一安排吧。 结果，卫队分别安排在法权国普通男兵和女兵的驻地休息，双方各自被安排到了大营的最南端和最北端…… 大家都心知肚明：法权国自己的混搭部队也有好几支，男女士兵的营帐井然有序的相邻分开搭设，没有哪支被强行拆分，少女卫队和索利达尔学生兵们的位置也早已留好，那个营舍官纯属给人添乱…… …… 少女的亲卫娜塔莎躺在营帐里休息。她被迫和她的男友布兰科，也是卫队队长分开了。 原本她对埃里奥斯人的安排颇有微词，而埃里奥斯军的布置也让她担忧。 原本能住五个人的军帐算上她只住了两人。和她同住的是个不认识的埃里奥斯女兵，这个长发姑娘根本不想和娜塔莎多说话。娜塔莎觉得她是个最近才被征召的普通人，而不是职业士兵。 大营的警备很松弛。万一遭到了敌人偷袭……娜塔莎想都不敢想。 但她随即感到释怀了：她发现自己的营地毗邻“独角兽骑士”们的营地。这三百人是完全女性构成的部队，有她们在这里做定海神针，难怪普通士兵如此放心。 于是娜塔莎也破罐子破摔了。她舒舒服服的躺在帐篷里，想着待会儿是不是趁吃饭的时候去看一看传说中的独角兽。她的临时舍友依旧一眼不发，在旁边静静的读着一本书。 …… 中午时分，大营遭到了第一次袭击。 一群奥卡德骑兵——他们常见的斥候——突然毫无征兆从山丘后面出现，开始向娜塔莎所在区域抛射火箭。箭矢的数量不多，火焰也不够强，有不少在空中直接熄灭了。 这波稀稀落落的箭雨大部分射在地面上，只有少数击中了几个倒霉的女兵，还有一些成功打中了军帐。法权国的军帐并没有那么容易易燃，可还是有几顶帐篷一下子燃烧了起来，其中就包括娜塔莎的。 “唔……！” 娜塔莎本是和衣而卧。她一个翻滚，已是将长枪和皮盾抄在手里，然后顺势滚出了帐篷。她非常庆幸，自己没有脱掉自己的靴子。 而她的“舍友”就没那么好运了。她花了几秒钟匆匆起身时被自己的睡袋绊倒，结果刚刚拿到武器的她还没来得及走出帐篷，烧着的军帐就突然在她头顶跌落了…… 娜塔莎身后，响起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娜塔莎没时间为别人担心了，她举起盾牌奔跑着，想找一个能保护自己掩体。但新的攻势迟迟未到。似乎那些斥候骑兵一波射击，然后就立即撤退了。 独角兽骑兵是很优秀，她们每一个都是云海初级甚至中级的奥术施法者，但她们也有弱点：不会飞。而且，独角兽也不比一般战马的速度快多少，如果敌人先跑，单凭独角兽很难追得上。 但追不上也得追，半营总计一百五十位独角兽骑士爬上她们的坐骑向着敌军远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这群面容姣好、气质清新高雅、装备精良女士们不得不和承担起她们最不擅长的工作，去跟在那些比自己低七八个档次的低级骑兵后面跑了。 而步兵们则是集中了起来。这个女兵营地里都是从各地临时集结的未满编部队和其他一些因为各种原因被安插到此处的人，让这次集合显得多少有些混乱。 而负责空中侦查的青空级法师——他们没有发现敌方骑兵的行动，这个时候倒是做出了最快的反应——终于姗姗来迟，向几名军官汇报，在对方骑兵撤退之后，还有一支小规模的步兵也顺着小树林和草丛快速向这边推进，似乎想来个二次突袭。 看到还在营帐里惨呼不止的伤兵姐妹和几具尸体，埃里奥斯的女战士们被激怒了。而军官们只商量了几分钟，就决定来个主动出击，给奥卡德人一点教训。对方的数量还不到五百人，而我方单是步卒就超过八百人，还有剩余的一百五十名独角兽骑兵掩护…… 娜塔莎觉得整队防御会是更好的选择，可眼下的困难她也心知肚明。建制混乱的情况下，花费时间列队也许真不如反手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她没有去质疑埃里奥斯指挥官的选择，和战友们一起冲了出去。 出乎娜塔莎的预料，敌人的这支部队里也混了不少女兵，男兵也不甚强壮——也许是他们觉得这样一支部队更方便隐藏？ 野战进行的非常顺利，或者说顺利过头了。双方陷入了一场混战，一百五十名独角兽骑士轻易的捕捉着敌兵，而步兵们哪怕是一对一的厮杀也是法权国和帝国一方占据优势。娜塔莎和一个绑着马尾的黑发女兵交了锋，娜塔莎轻易的闪开对方的刀，然后一枪刺穿了对方的肚子。 娜塔莎环顾四周，发现找不到更多的对手了：局面已经是己方的一边倒，敌人四散奔逃。她叹了口气，俯身捡起对方的刀，割下了那可怜女兵的头。至少这个首级自己还是要的。 第四章 杯弓蛇影（四更） 娜塔莎不知道，在大营的另一端，自己的男友布兰科也陷入了类似的战斗。 一封又一封的紧急战报被送入埃里奥斯的中军帐。长期保持“静坐”的奥卡德军突然展开了大规模骚扰，多处都已经开始交战。 埃里奥斯的指挥官们面色轻松。到目前为止，埃里奥斯遭到的损失十分轻微。即使是疏忽大意的女兵兵营也取得了胜利。 真正值得担忧的，反而是从昨晚开始就有伪装成己方法术通讯的讯息不断烦扰己方低级法师，什么“亡灵大军出现我方身后”啦，什么“首席法师遇刺”啦，什么“纯白之城被一个超级传奇法术炸毁”啦……整个晚上都没消停，甚至还有伪装成白城来的通讯被当场识破。 就在刚刚，通讯骚扰升级成了“奥卡德以浮沙城为营地偷袭白城，双方传奇施法者全面交战”。指挥官们要求普通法师们不要再做类似的荒谬汇报了，他们还要专心指挥部队呢…… …… 和娜塔莎那边的疏于防范不同，另一侧的埃里奥斯侦察兵早早发现了偷袭的敌军骑兵。三百名双足飞龙骑士直接起飞，他们还没能接近大营就直击被全部消灭了。 而敌军步卒也遭到了迎头痛击。布兰科所在的军营不仅有帝国的精英亲卫，还有许多来援的“野蔷薇”，以及志愿参军的民间高手，其中有不少战士都有托曼团长的水准。几分钟之内，奥卡德偷袭的男女士兵们便几乎全灭，幸存者也成了俘虏，没能逃掉一个。 “回去，都回去！”一名中级指挥官大声指挥着这些外来者，“这是敌人的诡计！提防他们进一步的动作！” …… 其实白城遭到袭击的第一时间，就有尽忠职守的法师试图用魔法设备联络边境大营了。但这个时候，负责例行通讯的法师在一位将军的命令之下，“排除所有杂音干扰”，所有他们什么都没有听到。 也有一些高级法师用“短讯术”之类手段联络自己前线的朋友或弟子——但他们悲哀的发现，自己的讯息石沉大海般没有回复。 难道那一边也遭遇了不测？恐怖的预感在许多人心中徘徊。 逃出了“空间封锁”的范围后，这些怀疑前线大营也被袭击的法师们选择了回归自己的法师塔或秘所，或是返回自己的家乡躲避风头。 …… 以少量士卒的性命为代价，奥卡德军一点点的消磨着埃里奥斯军的耐心。他们的中军也缓缓前进，做出一副突然准备决战的样子，让埃里奥斯一方也不敢轻举妄动。 直到午后，才有第一位面色惶恐，满脸灰尘的法师出现在大营附近。他的家乡就在摩尔恰挪威领，逃离梦魇般的空间封锁区之后，这位青空级法师立即打开传送门回到了摩尔恰挪威。他传送落点距离大营非常近，所以他马上想去军营里警告其他人。 此时纯白之城的战斗已然结束，但这位先生还不知道纯白之城最后的结局。早已杯弓蛇影的埃里奥斯军直接把他当成奥卡德军拘捕了起来：当十位狮鹫骑士从天而降将他包围起来的时候，要不是他投降得快，估计就立马身首异处了…… 在马军和步卒之后是施法者，奥卡德这战术不是明摆的吗？ 但渐渐的，从纯白之城逃到这里的法师越来越多。他们很多人都能证明自己的身份。甚至有人当场立下魔法誓言，他们亲眼看到了浮沙城撞开了纯白之城的城墙，传奇施法者们开始了激战。他们绘声绘色的描述碧空之主的头颅是如何被丢在白城城墙上的，甚至还有人声称他目睹了星河之主的陨落。 大军的指挥官最后还是接见了他们。所有人的叙述出奇的一致，也让众人的心不断往下沉。 而当逃到各地的法师确保了自己安全之后，各式各样的通讯雪片一样向大军飞来。除了“短讯术”，什么稀奇古怪的魔宠和使魔啦，什么突然出现在人面前的信件啦，什么凭空浮现在空气里的文字啦，什么在镜面出现的幻影啦…… 将埃里奥斯“奥法政权”之名诠释的淋漓尽致，常见和不常见的通讯百花齐放，所有通讯都指出完全相同的信息。 纯白之城遭到了敌军的直接攻击。敌军利用浮沙城作为移动要塞进行空间转移，攻破了纯白之城的城墙并将亡灵大军送入了城内。空间封锁之下，双方的传奇施法者开始了一场无法逃避的最终决战。 此时已近黄昏，奥卡德军在丢下上千具尸体之后，终于停止了骚扰。放在平时，这是一次酣畅淋漓的胜利，但现在，所有人都高兴不起来。 纯白决战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发生，并且结束了。和这场决定了两国命运的最终决战相比，大军所取得的小小胜利早已无足轻重。 现在的问题只剩下：谁赢了？ 其实所有指挥官心里已经知道那个结果了。流言也不可避免的在军中传播，但他们还在竭力稳定军队的士气。 …… 傍晚时分。 中军帐中。 “我们必须告诉大家发生了什么！”一个大胡子将领怒气冲冲的说，“我们必须团结一致……” “团结一致又能如何？”一名白袍女法师冷笑，“结果已经注定。” “我……绝不会不战而降。”说话的是一位容颜绝美，气质清冷的短发女子，她是独角兽骑士们的队长。 不少人点头表示赞同，其中包括了卷轴骑士团中的四位队长。 卷宗骑士团中梦魇骑士传统上尽皆为男性，独角兽骑士尽皆为女性，“狮鹫”“双足飞龙”“天马”骑士则是男女皆可加入，但现在……经过大军调动之前的调整，现在骑士团五大队长中的两位女性，一个自然是独角兽骑士的队长，另一个就是刚成为队长的，法权国数百年来第一位女梦魇骑士了。 她如愿以偿的成为了队长，而原先的梦魇骑士队长埃里克森却是得到了升迁，此时是中军帐中的最高指挥官。 “无论如何，当务之急是稳住军心，”担当天马骑士队长老者摸摸胡子，“那些低级法师很多收到了他们老师的通讯，要求他们尽快离开大军。我们决不能让他们这么做。” 原本天马骑士的队长是他的外孙女……听说战争爆发，这位退休多年的老爷子硬要复出，愣是把外孙女挤到了普通骑士的位子上去。 “我们需要一位传奇法师的命令，”那白衣女法师说道，“否则，有些人要走，我们也拦不住。” “如果我们……嗯？” 大胡子将领——也是前任梦魇骑士队长——正想说什么，却被突然打断了。一名年轻的法师学徒走进中军帐，神色匆匆。 “我说过，”大胡子将领不快的喝道，“没有我的允许，禁止进来！” 那位学徒匆匆在大胡子将领耳畔说了几句。大胡子将领脸色微变。 “快请。”他急切的说。 这名叫埃里克森的大胡子将领武艺高强，善于使用魔法装备，对兵法也极有心得，可自己毕竟并非法师，空顶了个“最高指挥官”的名头，却根本指挥不动法师部队。 而这位来客……却是能震慑那些三心二意的法师。 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一位体格魁梧的青年法师白袍飘飘，大步流星的走进了中军帐内。一名梳着金色长马尾，身着朴素褐色盔甲，身背巨剑的女性跟在他身后。 她的出现却是让不少人都露出错愕的神色。 “克利夫先生，”大胡子将领埃里克森率先向两人行礼，“碧娜殿下。” 彼得克利夫环视众人。看到众人眉宇间的焦虑和惊讶，这位“尽头之国的太阳”还是感觉自己来晚了。 “不必多礼，军纪严明，能容许我突然闯入这议事已是不胜感激，”克利夫声音平静，却有着不容侵犯的力量，“我为诸位带来了纯白之城的消息。请诸位冷静听我说。” 第五章 死亡的呼声 夜幕降临。 边境大营以西数十里的地方。 …… 荒野中，一座巨大的石制拱门静静的矗立着。拱门附近，有许多身着白袍的身影在全神贯注的巡视。 设置在埃里奥斯十大领地之中的巨大固定传送门，需要两侧各至少一位蓝海级法师维持开启，能在极短时间内转移大量的兵力和粮草，是埃里奥斯本土作战的重要依仗之一。 除了埃里奥斯，没有哪个国家拥有如此之多的大型固定传送门。 开战以来，摩尔恰挪威领的大型传送门多次开启，为前线大营输送了七成以上的兵力和近九成的粮草。传送门关闭的时候，这里由十八名忠诚的青空级战斗法师守卫。 今夜没有一位守卫选择休息。十八人两人一组，谨小慎微的守备着这座大门。 从纯白之城传来的零星传闻让他们感到惊恐。以打探消息为名，十八名法师打发他们的侍从和弟子离开。他们明白，倘若敌人派出精英小队偷取传送门，这些普通人和云海初级法师只会碍手碍脚。 可即使如此……他们也难以逃脱尼古拉斯议长为他们安排的命运。 …… 几里外的小山丘上。 戴着面具的魏目光冰冷，手执“混沌之眼”，黑洞洞的枪口朝着远方，传送门的守护者们。他的眼眸里闪烁着奥术的光辉，将那里的一切尽收眼底。 “一共是十八人。”他轻声道。 “这已是极为奢华的配置，”魏身侧，莱维费奥多罗维奇碧绿色的眸子里光芒闪烁，“有信心吗？不惊动任何人，而全歼他们……” “有你这个‘护法’在，”魏说，“我没什么值得担心的。” “你不再犹豫了？”莱维饶有兴致的问道，“难道你看到了自己的领地，心态也变得不一样了？” “我从来没有过任何犹豫。”魏说。 你不需要心慈手软，他对自己说。你可是曾经“一炮糜烂数十里”的刽子手。你不需要多余的仁慈……只要冷静的做出最理性的抉择即可。 端平“混沌之眼”，深吸一口气。 然后扣下扳机。 “静音术”的作用下，一颗只有绿豆大小，散发着黑色烟雾的子弹悄无声息的掠过夜空，飞向第一位法师的心脏。 …… 一名正在巡逻的法师，他的脚步突然停住了。 “怎么了？”他的同伴疑惑的问。 “没什么，”那法师声音沙哑的说，“我们走吧。” …… 的确，配合“鹰眼术”之类法术，“混沌之眼”可以被勉强用来狙击。 可单纯用狙击，一口气干掉十八位青空级法师，这无异于痴人说梦。 但“永恒之血”和“苍白之月”的配合，却将这异想天开化为了现实。 凭借手中的次等神器法杖“斯卡鲁之杖”，“苍白之月”莱维费奥多罗维奇将他收集多年的以太金属转化为总计超过四十枚弹丸。每一颗弹丸，都凝聚着他本人提纯到极致的死灵力量。 只要把死灵子弹打进生物的心脏，就能一次心脏跳动的时间内把它完全转化为死灵生物，完全听从活巫妖莱维设计好的命令。以太金属制成的子弹体质实在太小，又几乎没有质量，即使十八位法师尽他们最大所能张开警戒结界，仍旧没有察觉魏的射击。 那法师怎么也没有想到：他身边的同伴只是停顿了半秒，就已经变成了一具会说话的行尸走肉。他依旧能对搭话做出理所应当的回应，甚至继续机械的“巡逻”，却再也不是过去的自己。再过几天，伴随着脑部的腐烂和灵魂的褪色，连这最后的智能也会丧失。 下一秒钟，这位没有察觉到异样的法师，其背心也被死灵之弹射穿。 两名“僵尸”没有任何行动，继续沿着既定路线巡视。其他人也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们已经失去了两位同伴。 …… 为了将成年人的身体转化为亡灵，魏必须将莱维的死灵气息直接灌注到目标的心脏中，并在同时将之致死或重伤……只要魏射偏一点，没有直接击中心脏，那对人造成的伤害还不如普通的弹丸。 就算是把死灵子弹打入人的手脚，他们也只是会大病一场罢了。 如果敌人有“被射穿心脏而保持元气”的能力，或是有能够防御以太元素攻击的魔法盔甲，或是本人长期浸染死灵或反死灵法术，或是精神力量超出莱维太多……也足以抵挡这种攻击。 这些埃里奥斯法师都是青空初级和青空中级。当然，和年纪轻轻就达到青空级的“黄金一代”不同，这些法师的天赋较为平庸，许多都是此生再难前进一步，才被派来做这守门人的工作。这也是魏和莱维判断“此计可行”的重要原因。 埃里奥斯严禁普通法师公开研究死灵法术。莱维出发前甚至仔细检查了这十八人的资料，确信他们都不善于抵挡死灵。 可说不定哪一位……就暗藏了什么特殊的能力，可以消除死灵转化的影响。如果一上来就碰到了这种家伙成功向同伴示警，魏和莱维也只能选择强行压制这里了。 这些弹丸是莱维投靠尼古拉斯的见面礼，并用魔法誓言发誓自己没有私藏。按照尼古拉斯的说法，这种暗算的东西看似厉害，一旦被发现就威力大减，因此就算是多消耗些也并不可惜。 …… 魏接二连三的开枪。 一个又一个守门法师被转化为莱维操控的死灵，而他们残存的同伴毫无察觉。 直到转化了十八人之中的十五人，向着倒数第三人开枪的时候，魏才遭到了第一次失败。死灵弹丸命中了他的心脏，他却没有被转化为死灵，而是捂着心口，目光死死盯着子弹射来的方向。 这位中年法师年轻时曾经秘密修炼过操纵血液的法术，心脏落下了隐疾。他不让别人意识到自己在研习禁术，在黑市上购买了人工的傀儡心脏植入了自己体内。 死灵子弹并不能对炼金心脏造成影响。大部分死灵气息直接消散，剩余的钻进了心脏周遭的血管，让他站都站不稳了，却依旧活着。 他张开嘴巴，想发出一个警告法术。但他已经沦为僵尸的同伴阻止了这一切。在他念出第一个咒语之前，僵尸就掐住了他的脖子。他口中发出“嗬嗬”的声音，却再也使不出一个奥术。 而魏的“混沌之眼”没有停歇。说也奇怪，他觉得自己的神智从未如此清明过。 最后的两发射击准确无误的击中了仅存的两名守卫的心脏。确认十七人都已经被转化为莱维的傀儡之后，魏重新装填普通子弹想给还活着的那家伙最后一击。 魏马上发现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方才还是那人同伴的僵尸，已经扭断了他的脖子。 莱维轻轻的叹了口气。最终这些弱小的青空级法师连传出警报的能力都没有就被全灭了，可怜他还想了好几种后手都没有了用场。 “我们去打开大门吧，”“苍白之月”平静道，“去迎接我们的军团。” 第六章 无血开城 不用说，纯白之城附近的固定传送门早就被奥卡德拿下了。 而现在他们同样拿下了摩尔恰挪威领的传送门…… “你在看什么？”“火枪营”和“破法者”穿过巨型传送门的时候，魏没有盯着部队，而是打量着那巨大的石头拱门，这似乎让莱维有点好奇。 “很像我家乡的一个传说。”魏轻声道。他却是想起了经典网游《魔兽世界》里的黑暗之门，大小和这个门倒是差不多——不过这个传送门光秃秃的连点装饰雕刻也没有。 “我猜在那个传说里，我们扮演的角色不是什么好人。”莱维似笑非笑的说。 “毕竟我既不愿统御旧部落，也不想去当巫妖王。”魏自言自语。 “那是什么？” “什么也没有。”魏这才发现他把自己心底所想的事说了出来。 冷静，魏远河，你不会的，他对自己说。事情还没有那么糟。自己绝不会…… 至于莱维这个危险的家伙……魏下定决心，这一定是自己最后一次与他合作。 …… 以“火枪营”和“破法者”为先导，浩浩荡荡的死者大军就这么开进了摩尔恰挪威。擅长死灵法术的莱维自然是这支军队的最高指挥官。对第一个来投靠的莱维，尼古拉斯也投桃报李，让莱维成为了自己以外第一个有权操纵死者大军的人。 可以成为攻击目标的地方有两个。 除了几十里外的法权国军大营，还有距离稍近的领地首府戈特利布城。法权国大军的粮草，九成都积蓄在戈特利布城中。 “我们去攻取城池。”魏早已做出了取舍。 即使亡灵军队和奥卡德前线军营前后打击，要歼灭整支埃里奥斯大军也要付出惨重的代价。而为了埃里奥斯绝大多数兵力都在大营里提防突然爆发的野战，戈特利布城里只留了很少的兵力。 他还想不战而屈人之兵呢……大概因为这里迟早是他自己的领地吧，他可不愿让自己的领地血流成河…… 过分软弱同样无法彰显出联邦继承人的干练手段。魏此时正是在艰难寻找其中的平衡。 …… 戈特利布城的守军仅有两千人。但此刻城中地位最高的人却不是任何一位埃里奥斯的将领，而是“野蔷薇”的西格。 西格，蓝海初级法师，精明善战，借助魔法道具甚至能发挥出接近蓝海高级的实力，是大陆佣兵公会最强的佣兵之一。此次大战，戈特利布城中仅留了些老弱病卒，连维护治安的担子都完全落在佣兵公会的“野蔷薇”们身上。 西格也是少女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初，最初遇见的高手之一。此时他已经和未婚妻，戈特利布城的公会接待绮尔维丝成婚。 城墙上。 “‘破法者’‘火枪营’还有‘死灵部队’……” 西格明白狮子搏兔亦用全力的道理。 奥卡德是狮，而戈特利布城就是那只脆弱的兔子。 看着城下越来越多的奥卡德士兵，西格摇了摇头。巨型传送门的陷落让戈特利布城完全暴露在了奥卡德的直接攻击之下。 而只要对方凭借数量优势强攻，自己连大营的支援都不一定等得到…… 即使自己拥有接近蓝海高级的战力，对方有“永恒之血”和“苍白之月”，足以完全牵制自己。 看着敌人的大军已经把城池完全围上，西格明白这座城终究无法再守了。 矮人古都的悲惨境遇浮现在这位佣兵心头。 不。 这座城是自己的第二故乡。绝不允许它遭到这等浩劫！ 他一个闪身，已经在城头上消失。 …… 佣兵公会中。 绮尔维丝正在焦急等待着丈夫回来。一名留着褐色齐耳短发的女孩在她身边。 “没事的，”女孩温和的说，“我们一定能坚持下去。” “谢谢你，温蒂。”绮尔维丝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这女孩自然是从纯白之城逃难至此的索利达尔学院学生会长温蒂斯图尔特了。 伴随着吱的一声轻响，佣兵公会的大门开了。一身白衣的西格走了进来。 “怎么样了？”绮尔维丝急切的站了起来。 “是亡灵大军，外面现有的就超过一万，”西格低沉道，“还在不断增加。领军的是‘永恒之血’和‘苍白之月’。” 绮尔维丝跌坐在椅子上。房间里一片死寂。 她不是那种什么都不懂的妇人。她非常清楚……西格所说的意味着什么。 戈特利布城的陷落，已经近在眼前！ 就在这时候。 “请把我交出去吧。”温蒂斯图尔特霍然站起。 “温蒂？”绮尔维丝张大嘴巴，“你在说什么？” “若那些没有感情的亡灵攻陷这座城市，这里恐怕会化为生者十不存一的死地，”温蒂平静的说，“我并不是官员，也不是‘野蔷薇’，但我同样愿意用生命去保护那些无辜的人民，就像……我的父亲。” “傻孩子！就算你……” “我今天在压力之下，已经突破到了青空初级，”温蒂说道，“十六岁的青空初级，对奥卡德来说一定有利用价值。让我离开吧。以我为交换教廷，和他们谈判……换取民众们的安全。” 温蒂说得极为悲壮。 可西格还是捕捉到了，温蒂眼睛里，那一闪而逝的狡黠。 难道说？！ “唔……！” 青年佣兵忍不住握紧拳头。 他早就猜到，下午逃进戈特利布城的“白城法师”们未必尽皆忠于埃里奥斯。但是，生性正直的他没有任何理由拒绝他们投奔。特别是其中地位最尊崇的，大执政官斯图尔特的女儿温蒂，他更是直接交给妻子去照顾。 斯图尔特那只老狐狸的确狡猾，可却是绝对忠诚于埃里奥斯的啊…… “西格？”见丈夫低头不语，绮尔维丝连道，“你也快劝……” “不必了。”西格摇头。 “西格！”绮尔维丝目瞪口呆，“难道你想……” “我和她一起去，去找‘永恒之血’谈判，”西格说，脸色沉得仿佛要滴出水来，绮尔维丝从来没见丈夫露出过这种表情，“请让我来保护她。我们一定……会带来好消息的。” …… 谈判进行的很顺利。 当着“永恒之血”和“苍白之月”的面，温蒂跪在地上，请求用自己的生命换取戈特利布城百姓的性命。而莱维满脸震惊，连将温蒂扶起，表示自己从来就没有过在法权国领土上伤害平民的意思。 “在法权国的战斗中，我们没有把平民设定成攻击对象，”莱维说，“在纯白之城，只有一些协助城防的人遭到了攻击。我们绝不会毫无理由的伤害普通人。因此，两位根本不用拿任何东西去换城池的安全。我们绝对会保护它的安全。” 尼古拉斯的目的是震慑，而不是和所有人结下血仇。不得不说，他把承平已久的埃里奥斯人的心态算的很精准…… 在听说温蒂突破到青空级的消息之后，两位天才轮番上阵，劝说这位新晋的黄金一代归顺奥卡德。而直到尼古拉斯议长本人的幻影亲自降临向温蒂发出邀请，温蒂才终于低头，表示自己愿意侍奉新生的埃里奥斯，而绝不侍奉奥卡德。 尼古拉斯议长自然是完全接受了她的条件。 西格知道……很快，她“以自己的生命交换全城，而议长亲自以礼相待”的故事就会传遍大陆。 老狐狸为了保护他的巢穴而死了。而他心心念念的，却是一只更加虚伪和狡猾的小狐狸…… …… 凌晨时分，西格和温蒂离开城池一个小时，戈特利布城正式宣告无血开城。想抵抗到底的埃里奥斯卫兵都被奥卡德制服。 而正如魏所允诺的那般，亡者大军没有开进城池。 和温蒂一道返回城中的西格自行前往了佣兵公会。当天早上，人们发现，西格和他的妻子从城里消失了。 两名普通士兵把这个消息报告给魏。出乎他们的预料，魏并没有因此生气。 “人各有志，”他无奈的摇摇头，“‘野蔷薇’已经掀不起什么风浪了……让他去吧。” 第七章 困境（三更） 小薇——维多利娅道格拉斯小姐恢复了意识。 【喂？】睁开眼睛的同时，她开始呼唤和自己共享一个身体的少女。自然，她的呼唤没有任何回音。 “你终于醒了，”第二使徒，“变化女皇”蓓薇儿倚在深黑色的墙壁上，冷漠的看着道格拉斯小姐……也就是小薇努力想支撑起身体，脑袋却再一次跌回枕头上，“我建议你不要乱动。没有了‘完美之躯’的体能，你最好静养，直到完全适应新的身体。” “你……重制了我的身体？”小薇觉得自己的四肢都不听使唤，重新独享一具身体非但没有让她兴奋，反而感到一阵不安，“是……她让你这么做的？” “没错，”蓓薇儿眨眨眼，“‘光明之世’将你的灵魂托付给了我。我也参与了这具肉身的重塑。相信你很快就可以恢复原状了……有了这段有趣的经历，你的实力一定能更进一步。” “这不好，”小薇终于放弃了重新做起来的尝试，颓然的躺在松软的纯白床垫上，望着黑色的天花板，“她正想去和人作战。至少……我应该帮她的。我们明明一起经历了那么多战斗。” 尽管你已经学会了施展奥术，但我们两个总比你一个要强，不是吗？ “这是她的选择，”蓓薇儿温和的说，“尊重她吧。” 小薇将自己金色的发丝拨到眼前，轻轻的把弄着。这个简单的动作，已经倾尽她的全力了。 “我现在在哪？” “黑色浮空城里，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蓓薇儿说，意识到小薇还不知道纯白之城决战已经发生了，“如果你想见帕拉梅德斯老师，我现在就可以帮你问一问他。” 小薇轻轻的摇了摇头。一时间没有人说话。蓓薇儿很满意这位道格拉斯家族的小姐又回复了法师式的镇静，可她再一次开口就让自己僵住了。 “请告诉我。我那精打细算的异界朋友……她在哪儿？” “她现在不能见你——哦，别露出那种神情，”蓓薇儿连道，“她是遇到了点儿麻烦，不过没有生命危险。” 都怪她把完整的手链撕成了两截，蓓薇儿烦闷的想。 “请告诉我，在我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小薇露出认真的表情，“究竟发生了什么？” 蓓薇儿察觉出小薇语气里的郑重。 “好吧，”“变化女皇”叹了口气，对方也是天才法师，没必要隐瞒，“你冷静听我说。” …… 半晌。 “变化女皇”整个人化作一道清澈的水流，流进黑色地砖的缝隙中消失无踪。 小薇一个人留在房间里。 “……呐。” 仅仅不到一年的时光，自己已经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当年离家出走时，自己仅仅青空初级，谁也不会想到，与那位狡诈的异界生物的共同支配身体的经历，会让十六岁的自己拥有蓝海级的精神力。 当然，经验的缺乏，基础的不扎实，让自己依旧是最弱小的蓝海级…… 但即使如此，以自己现在的实力，一定有什么能办到的事…… 既然已经无法继续依赖那个人了……再会之前，努力让她大吃一惊吧。 ------------------- 摩尔恰挪威领。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一身银色戎装的梅丽雅走进了戈特利布城的城主府。走廊上的卫兵看到这位蓝发飘飘，容颜绝美的女孩走过，一个个都站得笔直。 大厅已经被魏鼓捣成了一个大会议室——这里已经是奥卡德军新的“指挥部”了。现在整个前线的奥卡德军都要服从“永恒之血”的命令。 “梅丽雅！” 看到梅丽雅踏入大厅，穿着黑色盔甲的莉洁面带欣喜的迎向自己的副官，一点也不像刚刚经历了一场“绑架”。 而正盯着魏墙上地图的魏即使不用回头，也能从盔甲碰撞的叮叮作响声中判断出两个女将进行了一次热烈的拥抱。 “梅丽雅，”魏清了清嗓子，尽可能让自己显得威严一些，保持着看双手抱胸的姿势缓缓转身，“我很高兴你没事。” 他打量着梅丽雅。莉洁坚持让梅丽雅担任自己的副将，魏心里是有一些不安的。 在他的认知里，梅丽雅是教廷的圣女。和约翰歌特失掉法师的身份，所有人都遗忘了他曾是一名天才法师一样，包括梅丽雅本人在内，大家也同样不记得梅丽雅是杰出的神术施法者了。 但若有朝一日，她恢复了自己的记忆和施法能力，她还会服从于如今的奥卡德吗？ 即使像现在这样……出身黑色浮空城的她，也还是个埃里奥斯人啊。 无论是何种身份，梅丽雅帕拉梅德斯温和的天性就不太可能对战争产生真正的兴趣。她作为战士的天赋实在极为平庸，成为奥卡德的将领也只不过机缘巧合。 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她那不可思议的强运了。迄今为止，所有有她参与的战役最终都以胜利告终。也许自己和莉洁正需要借助一点这样的运气？ “你看够了没有？”发现男友皱眉不语，眼睛在自己这位拥有倾城之色的副将身上瞄来瞄去，莉洁双手掐腰抗议。 “没什么，莉洁，”魏赶紧打圆场，“你也是——你这几天实在是累坏了。至少卸下盔甲，好好休息一天。” 莉洁回到浮沙城后就一直甲不离身，魏想找她亲近一下都没机会——还好他也没这个精力…… “埃里奥斯军可不会给我们时间，”莉洁摆了摆手，拒绝了魏的提议，“我很好……” “……累的是你才对。”她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 “我可是有‘完美之躯’。”魏小声嘀咕。 “我们随时都可以出战，”莉洁赶紧把话题转移到了“正事”上，“不用需要你调来的部队，我们也能打得埃里奥斯人落花流水。” 失去了粮草，失去了归路，现在埃里奥斯军的士气早已跌落到谷底。这种情况下，还要依靠什么死人军团简直是耻辱。 “也许我们可以避免一场硬仗。”魏说。 “什么？”莉洁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们完全可以避免这场硬仗，”魏用更加确信的语气重复了一遍，“不需要正面作战，把损失降到最低。” 第八章 劝降 纯白之战结束后一日，整个法权国陷入了空前的风暴。 首都“泰勒斯直辖领”遭到奥卡德直接占领之后，南部的“费奥多罗维奇领”和“威利塔斯领”先后向奥卡德表示恭顺之意。这两大领地的领民，对领主家族的忠诚更甚于埃里奥斯本身。在得到了奥卡德“埃里奥斯的国号会得到保留，且不会干涉两大家族内部事务”的承诺后，这两块领地的反抗并不强烈。 战役结束后当夜，云咏之主和金先生降临恩培多克勒领，并对领地内拒绝服从他们的法师进行了镇压。恩培多克勒领名义上是法权国法师议会的私有产物，不设执政官，禁止普通法师随意建设据点，两人的遭遇的抵抗极为有限。随后，云咏之主下令将会在这里建立新都。 同时，云咏之主以埃里奥斯法权国新任首席法师的名义向埃里奥斯全国剩下的高尔吉亚领、阿尔库塔斯领、北地领、留基波领、斐洛里领发出通告，要求五大领地的执政官即刻效忠于新政权。除高尔吉亚领主动和他接触外，其余领地均无回复。绝大多数青空级、蓝海级法师均选择了退避。 大难当头，有人选择了投降，但也有很多人在努力鼓舞大家继续战斗。“范恩首席在战争开始前就被残忍的偷袭杀害了，尼古拉斯本人的实力没那么强”“尼古拉斯依靠云咏的临阵倒戈才勉强取胜，他本人也受了重伤”，各种半真半假的流言在埃里奥斯法师之间流传。 到头来，无论尼古拉斯等人是依靠何种手段取胜，他都不可能单凭传奇法师的力量强逼所有人服从。如果奥卡德普通军队无力吞掉残存的埃里奥斯主力，整个法权国的人心可能产生微妙的变化。“抵抗派”所相信的正是这一点。 ---------------------- 埃里奥斯大营里。 使者送来了奥卡德方面的劝降书。随劝降书一起的，还有教廷请士兵们放下武器的通告书，和“新任首席法师”云咏之主夏姆要求士兵们放弃作战的命令。 本来将领们不太想让士兵们看到这些文书，可士兵们还是很快知道了其中的内容。魏直接用投石车把成麻袋的三封书信直接“砸”进了埃里奥斯军营，大部分麻袋还在半空中就开了口，随风飘散的纸张飞的遍地都是。 本来，魏的第一方案是亮出自己的巨型投影，直接向埃里奥斯军喊话。可他转念一想，别说是敌人了，连包括他自己在内的奥卡德一方都因尼古拉斯议长的霸道而心悸。 过度的恫吓只会起到反效果。议长的指名已经把他推上了风口浪尖，他可不想再给人留下粗暴愚蠢的印象。 莱维派遣了数十位低级法师，用法术复印这些文书。这些可怜的云海级们在几小时内复制了上千封信，连最后一丝精神力都被榨得一干二净。 魏对此很不满意：自己连发个传单都这么麻烦…… 埃里奥斯军的随军法师也受到了申斥：连这种纸片都能随便射进来，万一发射的东西上带毒物或诅咒怎么办？ 无论如何，劝降书的内容很快就传遍了整座军营。感谢埃里奥斯的识字率，若是同样的手段用在奥卡德军营，只怕还没如此显著的效果。 …… 魏命书吏以奥卡德角度写的劝降书的内容比较长。 埃里奥斯并没有灭亡，奥卡德也无意灭亡这个古老而伟大的国度。这个国家病了，奥卡德人只是来到这里，讨回自己应得的东西，同时清理她的腐烂部分。 光荣属于“埃里奥斯”，而不是任何一个传奇法师。埃里奥斯的伟大在于全体埃里奥斯人的智慧，而非某个国王和首席。 很多年前，在埃里奥斯王国被法权国取而代之的时候，人们也曾怀疑埃里奥斯会从此一蹶不振。可法权国的强盛，却是一度达到了埃里奥斯去世后的巅峰。 就是在最近几百年，埃里奥斯也曾不止一次失去领土。对外作战，埃里奥斯屡遭失败。而埃里奥斯人逐渐吸取了教训，再没有用武力称霸大陆的想法了。结果，每一次埃里奥斯人坚持和平路线，国家都能在短时间内振兴。而那些坚持战争的首席，却一个个走向身败名裂。 埃里奥斯的精神是沉思，而不是蛮勇；帝国人用刀剑捍卫领土，埃里奥斯却用刀剑捍卫知识。服从于新的首席，埃里奥斯的传承仍旧绵延不绝。 埃里奥斯已经有近半数的领土服从新首席。在这个时候掀起一场血腥的内战，又有什么好处呢？ 新首席承诺，每个做出了明智选择的埃里奥斯士兵都能安全返乡，他们可以继续为自己效力，也可以退伍改行。负隅顽抗会付出惨重的代价——想想看吧，即使你本人愿意光荣的战死，你的家人也会因你的抵抗而受到波及。让父母和兄弟姐妹因你的一时之勇而失去在新国家里的前途，这真的值得吗？ …… 另外两封书信的内要简单一些。 云咏之主的书信言简意赅的以法师议会新首席的身份对所有军官发布命令，让他们领军通过巨型传送门前往他所在的恩培多克勒。 而“狱主”所提供的，来自教廷的书信则做出痛心的口吻，“指责”尼古拉斯初心虽好，却用了过于强横的手段。战争必须停止，而教廷会“监督”奥卡德重建纯白之城。信中呼吁信徒们保持冷静，不要被仇恨冲昏了头脑。 …… 中午时分。 “投降？实在是太可笑了。” 新搭的营帐里，娜塔莎把洋洋洒洒数千言的劝降书揉成一团扔在地上，还不忘记踩上两脚。 可让她绝望的是：营帐里的其他三位女兵都用冷漠的眼神看着她。 “你是个帝国人，”一位肤色黝黑的女兵说，三封书信里没有一封提到怎么要处理帝国人的，“没资格对我们指手画脚。” “你们……” “娜塔莎，”另一个梳着齐耳短发的漂亮女兵摇摇头，“刚刚你做自我介绍时说了，你在帝都有好几个兄弟姐妹吧？” “没错。那又怎样？” “如果你在这里一战会让他们丢掉工作甚至被逐出帝都，你还会愿意在这类殊死奋战吗？”短发女兵说。 “那你又怎样？”娜塔莎有点动气了。 “假如我的战斗会让我父亲和堂兄丢掉他们在高尔吉亚领的公职，我是绝不打这种仗的，”短发漂亮女兵理直气壮的说，“我们又不是为了赌气才当兵的。” “赌气？” 娜塔莎感觉血液轰的一下涌进了脑袋。她……怎么可以…… “听着，我的大小姐，”她气鼓鼓的说，“这是战争！你们的首都遭到了敌人的攻击！你怎么可以弃那些死在战争中的同胞于不顾……” “胡说八道！”漂亮女兵也站了起来，“我当然很想救那些人了，但那不是白白去死！” “你是个士兵！如果你怕死，大小姐，为什么不躲在家里喝红茶？” “我是法师的女儿，不是你这种脑子里只有肌肉的帝国母熊！” “嗨，够了……”齐耳短发女兵身后，一个体格稍显壮硕的女兵开始劝解她的同伴。她心里倒是有点赞同娜塔莎的观点。 “你们两个，先别吵了！”肤色黝黑的女兵也察觉了苗头不对。 迟了。娜塔莎和齐耳短发女兵彼此瞪着对方，空气里充满了火药味。 “母熊？”娜塔莎的声音都沙哑了起来，“我宁可做一头没有智慧的畜生，也不愿和你这种卑鄙无耻的卖国小人住在同一个营帐。” “那你就去死吧，帝国人，”齐耳短发女兵寸步不让，“指挥官们会明白的。只要把你们交出去，我们……” 娜塔莎终于忍无可忍了。她奋力的挥动拳头。 沉重的拳击砸在齐耳短发女兵脸上。她退后几步，鼻子里流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齐耳短发女兵愣了两秒。她的两个同伴都惊呆了。 “你怎么敢！” 嘴里发出愤怒的吼声，她向着娜塔莎扑了过去。 “我倒是看看你有多耐揍，法师家的大小姐。”娜塔莎也挣脱了想拉住她的壮硕女兵，迎向她的对手。 …… 营帐外。 前线部队的最高指挥官埃里克森将军和独角兽骑士队长走进女兵们的驻地。 “真没想到……我们还有这样的选择，妮基。”埃里克森将军说。 “这都多亏了克利夫先生。”气质清冷的独角兽骑士队长妮基美丽的脸上也露出微笑。她作为战士和法师的天赋都颇为优秀，是许多女兵的偶像。 “但……从南方撤往帝国，这条路很难走啊。”埃里克森将军深沉的说。 “总比往北突围好。”妮基队长摇头。 “北地领是我的家乡，”埃里克森将军说，“但我不敢保证……” 突然—— 两个扭打在一起的身影从两人身旁的一个普通营帐里滚了出来。其中一个留着齐耳短发女兵拼命想挣脱对方的束缚，但却很快被对方狠狠摁在地上，拳头接二连三的向她的脸蛋招呼过去。那个女兵嘴里用带着帝国口音的通用语不断叫骂着，出身北方的埃里克森将军只能听懂一半，其中最响亮的一个词是“叛徒”。 “够了！” 就她真是叛徒或奸细，也不能这么处理。妮基队长大喝一声，快步上前。从营帐里追出来的两名女兵看到两位指挥官指挥官黑着脸待在营帐门口，都吓得呆了。 “给我——清醒一下！” 妮基的银色臂环上闪烁着苍白色的光芒，只是轻轻用力，便将两人分开。作为奥法骑士，在魔法装备的加持之下，她的力量一点也低于普通秘仪战士。 “是她先……”短发齐耳女兵脸颊都有些充血了，挣扎着爬了起来。 “我想知道你们埃里奥斯人是怎么处理叛徒的。”娜塔莎大声说。 “看来是我们要宣布的事啊。”埃里克森将军 “够了！”妮基说，“我不知道你们有什么矛盾，但在这里，你们唯一要做的就是听从命令！来人，把她们押下去关……” 她忽然改了主意。 “让她们在这里听完我们的决定吧。”妮基队长“温和”的说。 埃里奥斯绝不会屈从于奥卡德。 战争……不过刚刚开始而已。 第九章 撤退 当夜。 繁星满天。 摩尔恰挪威领以南的群山中。 “帝国人……还有埃里奥斯人真的会来吗……？”莉洁嘟囔。空中侦查的战法师被击退，现在奥卡德军只能凭着时不时受到干扰的显像魔法埃里奥斯军的动向。 包括火枪营在内，一个奥卡德万人队已经埋伏在了山道之中，只待埃里奥斯军上钩。 “他们会来的，”魏骑在一匹棕马上，声音低沉，“埃里奥斯的大营里有我们的人。” 魏顿了一顿。最初间谍传回来的消息是对方完全按兵不动，但随后，他得到了姗姗来迟的，来自更高级别的情报。议长在敌军高层中伏下的暗子，终于到了发挥作用的时刻。 “现在埃里奥斯军分成了两派，一半愿意投降，一半还想抵抗，帝**却是想撤回帝国。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 “走这龙眠山脉的斜道，是吗？”莉洁身侧，骑着一匹雪色战马的梅丽雅银甲银靴，晚风吹起了她的蓝色长发，“撤回帝国的必经要道。他们还说服了一部分埃里奥斯军同行。” “几个埃里奥斯将领对投降派很愤怒，”魏说，“帝国人没费多少力气就说服了他们。和法权国相比，帝国人虽然失去了他们的皇帝，但还有一位传奇法师和一位传奇秘仪战士，领土也更加辽阔。” “帝国人的地盘……”身着黑色战甲的莉洁驾着自己的黑色战马上前几步，“如果我是埃里奥斯人，帝国人的地盘确实更方便决战。就一战让他们胆寒吧。” 根据魏的情报，近八千的帝**将会于今夜，和两千的埃里奥斯精锐部队一起从他们所在的山道脱离。作为应对，魏留下了主力部队牵制埃里奥斯大营，自己则是和莉洁、梅丽雅一起提前堵在了他们的必经之路上。 只要帝国法权国联军出现，就会遭到奥卡德伏兵的痛击。 唯恐己方的行动被发现，奥卡德一方竭尽全力扰乱着对方的侦查法术，并尽可能杀死了沿途所有埃里奥斯探子。即使如此，莉洁也只调动了一万军队，尽可能悄无声息的布置好伏兵。双方兵力相当，但有备而来的奥卡德占据压倒性优势。 一旦敌军出现在视野中，奥卡德一方的战法师们就会联手在山道上制造出足以覆盖半个战场的大型反魔场。面对居高临下埋伏在两侧峭壁上的奥卡德火枪营，即使埃里奥斯拥有奥法骑士部队，也难逃一败涂地的命运。 即使帝国法权国联军的抵抗超乎想象的顽强，亡灵部队和边境大营也能随时派出后援，包抄联军的后路。正所谓瓮中捉鳖。 突然—— 【“永恒之血”兄。】莱维的声音突然在魏耳畔响起。 【莱维？】 【带着梅丽雅和莉洁，从那里离开。】莱维的声音平静，语速却比平时快了很多。 【怎么了？】魏很奇怪是什么事让这位古井不波的活巫妖如此着急。 【我们上当了，】莱维轻声道，【你们……包不住他们。】 …… 埃里奥斯军来说早一知道对手是“永恒之血”和“苍白之月”。 但奥卡德军却不知道埃里奥斯“黄金一代”中最强的“尽头之日”彼得克利夫已经来到了军中。 他们所信靠的间谍，在第一天就已经全部暴露。之后所传回的讯息，不过是埃里奥斯希望他们听到的假消息。最初的假情报遭到了奥卡德的怀疑，埃里奥斯一方不得不通过早就已被控制住的奥卡德暗子，传回了“打算即刻突围的仅有一万人”的讯息。 在和埃里奥斯的将军们一起制定出策略之后，“尽头之日”克利夫花费了整整十二个小时的时间，在整座法权国大营搭设了守护结界。无论结界内部发生了什么，外界都无法有任何感应，从肉眼到侦测魔法，都只能看到一如既往的大营。 正是彼得克利夫不眠不休的工作，让埃里奥斯人看到了计划成功的希望。 尔后，在下一个夜幕降临之前，七万大军抛弃了一切辎重，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开拨的准备。 这场载入史册的，毕其功于一役，赌上埃里奥斯所有精英部队的大撤退由此开始。除数千人自愿留在大营中之外，法权国帝国联军全体全速奔往龙眠山斜道——奥卡德天罗地网的唯一薄弱点。 他们所面对的，是数量仅有己方七分之一，且完全错估形势的奥卡德军。 …… “反魔场！”魏猛地抬头。 反魔法力场宛若城塞，横亘在山道之中。那本应阻止敌人前进的壁障，此时却化为了关闭己方退路的铁闸。 “出什么事了？”莉洁觉察到魏有些反常。 “通知后队的战法师们撤掉反魔场，我们中了陷阱，”魏说，“敌军完全不是一万……而是七万。” “七万……他们的全军？”莉洁的表情变了。 在兵力铺陈不开的山道上，全力战斗或许能拦住敌人，但己方必然遭受重大损失。 唯一的胜机，就在于从己方大本营出发的，包抄到敌人后方的援军。 仅仅数秒钟，莉洁就判断出己方能坚持到那时候的可能性。 “我军成功拦截对方的把握不足三成，”她看向身畔的魏，“请下命令吧，我们是战，是撤。” “往哪儿撤？” “向南择山中小道而行，可以回到摩尔恰挪威领和费奥多罗维奇领。”莉洁低声说道。 魏闭上眼睛。拼尽全力殊死一战是有可能成功，但…… “我不能让我军遭受无谓的牺牲，”魏说，“马上传令，保持阵型避免和敌军接战，前军变后军……” “来不及了！”梅丽雅小声提醒。空中，已经出现了埃里奥斯一方的狮鹫骑士。 戴着面具的魏深吸一口气。 而普通士兵们甚至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火枪营，掩护。” 魏高高举起手中的“混沌之眼”，朝天开了一枪。那是呼唤埋伏在高处的火枪营援助的讯号。 ……什么都没有发生。 魏顿时明白了。 “看来是完全被他们算计了啊。”他苦笑。 “全力一战吧。”莉洁说，她可不想在此时转身，用后背面对敌人。 一旦陷入溃败，必然会演变成一边倒的屠杀。 既然如此……还不如舍生忘死，用自己的鲜血筑起拦截联军的城墙。 只要坚持下去……援军到来的时候，就是己方的胜利了！ 第十章 太阳之怒（三更） 而联军同样做好了也死战的准备。 在黎明最黑暗的时刻，帝国欢迎他的客人。可若主人不能为宾客肃清道路，那又有何面目自称主人？ 为了保全这埃里奥斯最后的军队。 为了祭奠纯白之战的死者。 为了未来的最终决战。 象征着帝国皇室的凤凰旗帜高高的飘扬着。碧娜公主单手握着巨剑“制裁之刃”，另一只手勒着缰绳，在亲卫队的簇拥下，一马当先的冲进了冲向了奥卡德人。 神甲“女武神”闪闪发光。坐下红色的战马宛若火焰，碧娜公主整个人就宛如真正的女武神一般威风凛凛。 她的未婚夫彼得克利夫不离左右的保护着她。他挥动着自己的战锤，消灭的奥卡德兵几乎和他的未婚妻一样多。 两人早已冲进了反魔场的范围。但即使感应不到云海，这两人也是当世数一数二的战将。 喊杀震天。骑军身后，数不清的步兵们已经涌了上来。 而在奥卡德人身后，半空中，成群的狮鹫骑士和双足飞龙骑士也一次次俯冲，将奥卡德整齐的阵列撕成碎片。 早该加入战斗的火枪营直到现在，也没有向联军射出哪怕一发子弹。 难道他们已经被不声不响的全军覆没了……？这个恐怖的念头在所有奥卡德士兵心中盘旋不去。 …… 然而，一片混乱中，奥卡德军仍旧爆发出了极高的士气。 在狭窄的山道上，两军的阵型同样铺陈不开。联军人数虽多，一时间却难以发挥作用。 “那是……” 碧娜公主清楚的看到，敌军阵中，那位身披黑甲的女将军，策马径直向她冲了过来。 她笑了。 皇室凤凰旗是最好的目标。倘若“那一位”没有镇压敌人火枪队的话，恐怕会有一半的枪口会朝着自己开火吧。 “主将对决吗？……很好。” 自己已经有数名亲卫死在对方的枪下。即使敌将不挑战，碧娜也会主动出击的。 巨剑“裁决之刃”远不如对手的骑枪适合马战。身处反魔场中，碧娜公主也无法使用秘仪之力，甚至无法增加自己的身体素质。 可要是因此而怯战……那自己就没资格做父皇的女儿了。 “莉洁克莱门斯。林娜说若是不凭秘仪，她并没有胜你的把握。” 碧娜声音洪亮。 “碧娜公主？能和你作战是我的无上荣幸，”莉洁说，“可若是能连续取下你和林娜的顶上人头，那才是再好不过。” “就让我的‘裁决之刃’检验一下，你是否真的有资格成为我们的对手！”碧娜心中战意熊熊燃烧。 剑锋微微偏转。 叮！ 火星四溅。巨剑和长枪的交击，两马交错之时，碧娜和莉洁的身子同时剧烈颤动。 有机会。 仅仅一个回合，莉洁就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但正如她所料的，碧娜和她妹妹一样不擅长马战。 能赢！ 她再一次向碧娜冲了过去。碧娜全神贯注，准备迎接双方第二次的相互冲击。 但是…… 一道碧娜熟悉的魁梧身影，却先未婚妻一步，拦在了敌人身前。 “克利夫！”碧娜惊讶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未婚夫，“让开！她是我的对手！” “我阻挡的，并不是她。”克利夫平静的说。 一声枪响。 魏平端着手中的“混沌之眼”。他原本已经瞄准了碧娜，可克利夫的突然切入让他丢失了准头…… 子弹划过克利夫的头盔。头盔碎裂，露出克利夫威严的面庞。他的额角已然被子弹灼伤了。 而莉洁也到了克利夫身前。对魏突如其来的援手，她又是感激，又是生气。但无论如何，她现在必须把注意力集中在新的敌人身上…… “侍卫，让开！”莉洁喝道。她条件反射的以为眼前的人是碧娜的侍卫。她可不认为在反魔场中，一个法师居然敢和自己一对一。 “莉洁，小心！”远远的，传来魏焦急的喊声。 莉洁和克利夫的战马“擦肩而过”。千钧一发之际，克利夫俯下身子，避开了莉洁势在必得的一枪，而后猛地回头，手中战锤不偏不倚的，击中了莉洁坐下战马的脖颈。 黑色战马发出一声悲鸣。莉洁惊呼一声，已是从马上跌了下来。 这一下着实摔得不轻。莉洁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可克利夫的长柄战锤已经抵住了她的胸口。 “为什么？”魏已经来到跟前。他从远处看的很清楚，刚刚克利夫的一击本可以对准莉洁的脑袋。 “你刚刚只瞄准了碧娜的肩膀，”克利夫说，“永恒之血……既然你不打算害碧娜的性命，我也不会害这位女将军的性命。” “克利夫！”依莉洁之令布置好后军的梅丽雅也来到了跟前。看到克利夫的脸，她摘下了自己头盔，露出美丽的面容。 克利夫神色复杂的看着自己这位“小师妹”。她是老师的女儿，克利夫拜入帕拉梅德斯先生门下时她才刚刚出生。为了照顾这位脾气古怪的帕拉梅德斯城小公主，克利夫可没少被挨折腾。 看她的表情，恐怕自己就算是想捉莉洁做俘虏，她也会拿自己做交换吧。 其实克利夫真的很想把她带回去——老师的女儿应该站在正义的一边，而不是继续和尼古拉斯议长同流合污。 但那种事……应该由她自己做出选择。 他摇摇头，收回了架在莉洁胸前的战锤。 “永恒之血，梅丽雅，还有克莱门斯将军，”他说，“尼古拉斯不值得你们为之效命。我们走吧，碧娜。” 两骑马从魏和梅丽雅身边离开。魏没有在反魔场中近战的能力，梅丽雅的武艺还不及莉洁，两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克利夫和碧娜离去。 “为什么……”碧娜忍不住看向自己的未婚夫。 “我是个不善言辞的人，”克利夫无奈一笑，“希望下次和他们相遇的时候，他们和我们站在一边。” 而另一边，魏把莉洁拉了起来。 “对不起。”莉洁低着头。她已经从刚刚的对话中猜出了克利夫的身份。她不敢相信自己会一回合输给一个法师。 “是对手太强了，”魏安慰道，“帕拉梅德斯城的大师兄‘尽头之日’……和他实力完全相当的‘永夜法皇’能轻松在反魔场里击败青空级秘仪战士。我相信他也能做到。” “是我太轻敌了。”莉洁却已经回过神来。她根本没把这个“侍卫”放在眼里，哪知道对方的马战功底犹在碧娜之上。 身为武将的克利夫是个可怕的对手——但绝非不可战胜。 “反魔场消失了。”魏忽然仰望天空。 帝国人和埃里奥斯人并未恋战，只是尽快从山道中通过。事实上，战斗进行到现在，联军的损失比奥卡德更大。 “……到此为止了，”魏轻声自语，“走吧，我来掩护士兵们撤退。” 第十一章 第一、第二使徒 山崖上。 埋伏在这里的奥卡德火枪手们已经全部倒下。他们身上并没有明显的外伤，每个人的眼睛都睁得大大的，仿佛目击什么了什么极度恐怖的事物。 忽然—— 一道身着黑色长袍的魁梧身影，从远处缓缓走近。 “死了。”他马上就判断出，所有的火枪手都失去了心跳，就连那位负责保护他们的战法师也不例外。 下手的人一定是一位强大而残忍的施法者。那人在极短时间内就杀死了所有火枪兵。可怜的奥卡德士兵们连给同伴示警的机会都没有就惨遭全灭，而凶手则立即飘然而去…… “……愚蠢。” 黑袍魁梧男子走近一具倚在一块灰色石头上的“尸体”。那是一名麦色短发，褐色皮衣的女兵，她的火枪掉落在一边，表情和其他人一样充满惊恐。 “你以为暂停心跳就能瞒过我吗？想得太简单了，”黑袍魁梧男子冷笑，“你的手法太粗糙了，我天真的师妹。” 哗—— 伴随着清脆的水声，“尸体”宛若泡沫破裂般消失，化为撤出的水流，然后重新变成一位身着黑袍的女子。她容貌姣好，面色却有些苍白，皎洁的月光洒在她奇异的银色长发上。 “克利夫大哥。”银发女子微微躬身。 “蓓薇儿，”“永夜法皇”露出不屑一顾的表情，“你的师兄是下面那位‘尽头之日’，而不是我。” 微风拂过。隐隐有呐喊声传来。 蓓薇儿没有说话。 我真的很好奇你为什么会投入到埃里奥斯和帝国一方——“永夜法皇”心想。 第二使徒，“变化女皇”蓓薇儿。你，有必须站在奥卡德一边的理由…… “别露出那种表情，我不是找你动手的，”“永夜法皇”说道，“只要你的回答让我满意。” “你想知道什么？”蓓薇儿轻声问道。 “永夜法皇”是她最不想面对的对手之一。在众位使徒还在老师麾下学艺的时候，其他使徒曾经数次挑战过他们的大师兄——说是挑战，也不过是“在一对一的情况下，从大师兄的追击下逃生”的战斗游戏罢了。 当时的彼得克利夫，还没有分裂为“永夜法皇”和“尽头之日”。 二师姐蓓薇儿能从克利夫手下脱逃的可能性约有四成。这个成绩已经算是不错了，是三名女性使徒中最高的。时过境迁，众人的实力早已今非昔比，如今的蓓薇儿面对克利夫会如何……谁也说不准。 “纯白之战当天，你在纯白之城吧。”“永夜法皇”说道。 “和你一样，看了一出好戏呢。”蓓薇儿不露声色。 “别想骗我，”“永夜法皇”哼了一声，“‘天穹’和‘光明之世’双双‘自杀’，你肯定知道原因。告诉我。” “掉进云海的那两位？我和他们可没有什么交情。”蓓薇儿说，脸上却浮现出奇异的微笑。 “我就直说吧。我见过‘天穹’和‘光明之世’的战斗。即使面对两位传奇施法者，他们也不会选择自杀。如果我猜的没错，他们是为了求生而飞进云海的。这让我想起了……我们的老师。” 蓓薇儿沉默。 “老师曾黑色浮空城一起跌入云海，却安然无恙的回来了，”“永夜法皇”说道，“倘若这大陆有谁拥有能让从云海中幸存的技术，那就是老师了。说吧，你那天在纯白之城，有没有救下那两人？” “我为什么要救他们？”蓓薇儿微微摇头。 “别给我兜圈子，”“永夜法皇”的声音变得低沉了起来，“回答我的问题。” 看来“永夜法皇”十分确认自己站在法权国一方，蓓薇儿心想。是因为某个站在奥卡德一方的使徒向他透露了那天使徒们分裂的实情吗……？ 无论如何，“永夜法皇”似乎确信，少女和迪米冲进云海是黑色浮空城的计谋。现在他找上了自己，如果自己继续矢口否认，他说不定还会去找小师弟。 “让他们活着又如何？”蓓薇儿说，话已至此，她也懒得继续掩饰，“难道你，堂堂‘永夜法皇’，会为了给奥卡德尽忠，不远万里的前往未知之地追杀他们吗？我印象中的你，可不会这么‘无私’。” “永夜法皇”笑了。 “是啊，”他说，“这就够了。” 蓓薇儿猛地伸手。一把石制的权杖出现在了她手中。时而是火焰，时而是冰霜，时而是风暴，凝聚的元素能量法杖的杖头上跳跃。 如果“永夜法皇”想要动手，自己必须先发制人。每一位使徒都有黑之主赐予的次等神器法杖，两个克利夫却共有一柄。“尽头之日”就在不远处，“永夜法皇”应该不敢冒着法杖背弃自己的风险，强行召唤自己的“永夜权杖”……在“尽头之日”手里是“太阳权杖”。 而司掌变化的“西格蒙德之杖”却完全在自己的掌握之下。自己有法杖而对方没有，即使依旧无法战胜“永夜法皇”，安然退走应该绰绰有余…… “永夜法皇”露出嘲讽的表情。 “我愚蠢的师妹，”他平静的说，“倘若我真的想杀你，你难道真的以为，你的法杖能救你一命？” 他缓缓的伸出手去。 也许师弟师妹们依旧尊重你。但难道你没看出来？和当年相比你我之间的差距早已变得更大了。 就让你，稍微因你的傲慢而付出点代价吧。 忽然—— “……你运气不错。” “永夜法皇”皱起眉头。 山崖下方，帝国法权国联军和奥卡德军的战斗已经爆发。喊杀震天，一道无形的反魔场横亘在道路中央，堪堪将两人所站的地方也包裹其中。 “变化女皇”抓住了这稍纵即逝的机会。 权杖在她手中消失，而她整个人已经开始重新变作清澈的水流。“变化女皇”经过改造的躯体，即使在反魔场中也能自由的变作各种元素。 只是没有奥术辅助，变化的速度稍有些慢了…… “永夜法皇”呵呵长笑。他没有犹豫，正面迎上了师妹所变的水元素。 他高高的扬起了自己的右臂。 水元素迅速向着山崖下钻去。而“永夜法皇”的手刀，也不偏不倚的击中了水元素的“背部”。 永夜法皇，同样进行过身体改造，却是走得纯粹增强力量和防御的路线。 轰！ 媲美蓝海高级秘仪战士的巨力下，手刀直接劈开了水元素流动的身体。水元素哗的一声，有近四分之一的部分直接变作普通水流落地消散，而剩下的部分则是在几个呼吸之间就消失在山下。 “永夜法皇”露出吃惊的表情。 “直接逃跑，”他嗤笑道，“明智的选择。” 的确你的改造克制我的，但我的实力仍旧更胜一筹，“永夜法皇”冰冷的想。 他张开自己隐藏在袍袖中的左手，露出隐藏在其中的青紫色粉末。 对元素生物有极大克制的珍材。就连那纯白之战中尼古拉斯所使出的，湮灭星河之主的传奇法术，其核心材料也是这不起眼的粉末。 不错。 手刀不过是虚招。如果蓓薇儿晚撤退一点，或是选择凭借元素之躯的优势想反攻，“永夜法皇”都会直接将这珍材打进蓓薇儿的身躯。的确这种做法不如直接使用奥术有效率，但刚刚达到蓝海初级的蓓薇儿也不是强大的星河之主。 一击就能让她失去抵抗能力吧……不过算了。 很快，她就会和“尽头之日”“裁决之刃”一起……品尝更大的绝望。 反魔场随时都会消失。在这数分钟之内，不能施展奥术的自己就算能找到“尽头之日”，只要双方的施法能力一回复，仍旧是僵持之局。 和“永恒之血”并肩战斗？“变化女皇”还有可战之力，再加上“裁决之刃”，足以牵制他。 “就先饶你们一命。不过……看在你以后还有利用价值的份上，就给你一点小小的馈赠吧，永恒之血。” --------------- 一切平静下来的时候，天空已经微微发白。 通过了本土帝**严阵以待的隘口，埃里奥斯军稍稍松了一口气。他们终于来到了友军的领土上。 娜塔莎没有休息。她很幸运，漫长的急行军让她很疲惫，但她并没有受伤。和她一同进入少女亲卫队的姐妹，已经有好几个长眠在了巍峨的龙眠山脉中。 娜塔莎焦急的寻找着她的恋人。 …… 终于，她看到了她一直在找的人。 布兰科靠在一面土墙上休息。他看上去遍体鳞伤，本应是左臂的地方空空如也。牧师刚结束了对他的治疗。 娜塔莎冲上去，和断臂的布兰科仅仅拥在一起。 他们活下来了……无论如何。 …… 根据战后的报告，此役，帝国法权国联军阵亡近四千人，剩余的成功撤回了帝国境内。奥卡德军并未组织大规模追击。据悉，军队后方突然遭遇山崩，大量战士被埋在山石之下，是伤亡如此严重的主要原因。后军的一千多人被石头所阻，不得不对奥卡德的后续部队投降。 而由“永恒之血”和莉洁统领的拦截部队，凭借地形顽强的狙击联军，在丢下两千多具尸体后分散撤出了战场。 魏将战斗的情况如实禀报尼古拉斯议长。在奥卡德随后公布的战报中，边境之战双方的交换比超过了一比三——奥卡德算上在骚扰中折损的一千人，总计战死三千人，而帝国法权国联军被留在边境大营里的四千多人已经成了奥卡德的俘虏，阵亡和被俘之和突破了九千大关。 当然，谁都无可否认，数字的“辉煌”掩饰不了法权国达成了自己的战略目的，将超过五万的生力军转移到了帝国境内。 第十二章 此非和平 【孤了解了。——没关系，你不必放在心上，一切都在掌控之内。你回来之后，再详谈这件事。】 尼古拉斯关掉了和魏的法术通讯。 …… 纯白之战结束后已有三日。 尼古拉斯将处理埃里奥斯俘虏的权力交给了魏。奥卡德兵将在接收埃里奥斯大营时感到好笑：超过三千五百名拒绝南下帝国的埃里奥斯士兵被总数不到四百的看守老老实实的关在军帐里。这四百人都是自愿留下的精兵，对法权国忠心耿耿，也无甚家人牵挂，就算奥卡德一怒之下杀了他们，他们也毫不畏惧。 魏给了这些人自行选择“出路”的机会：就近在摩尔恰挪威领暂时关押，或是前往纯白之城等候发落。和他们同样待遇的，还有埃里奥斯大军撤退时，因为山崩不得不投降的埃里奥斯殿后部队。这些人同样是埃里奥斯的精英军士，魏对他们也比较尊重。 “山崩”正是永夜法皇那“小小的馈赠”。 除此之外，魏懒得搭理的三千五百降兵则是统一跟随运输部队，和自愿回纯白之城的战俘一起，通过大型传送门被魏遣送回了纯白之城附近新设的大型战俘营。 降服埃里奥斯全境的工作也进入了谈判阶段。高尔吉亚领执政官宣布服从新首席，而阿尔库塔斯领、留基波领、斐洛里领的执政官则是选择了弃城隐匿的道路。这四大领地中担当公职的青空级法师约有百分之六十毅然离开，可见埃里奥斯在这些地区根基尚深。 即使是尼古拉斯，也没法挖出每一个躲起来的普通法师。 北地领的态度与众不同。这块埃里奥斯最年轻的领土寻求的不是维护自己的埃里奥斯传统，而是恢复其并入埃里奥斯之前的北国传统。在和执政官谈判之后，尼古拉斯同意了他们的要求，即他们享有和南方的费奥多罗维奇领，威利塔斯领相同的自决权。 任命了新的执政官之后，一切逐渐变得“风平浪静”。埃里奥斯绝大多数地区名义上都处在了新首席的掌控之下。空缺的官职让施政遇到了一些困难，所幸云咏之主说动了很多不受约束的民间法师带着弟子投入他的麾下，又缩编了部分次要职位，这才勉强维持住了各大机构的正常运作。 魏一度想要提议，让部分只对奥术施法者开放的职位现在也对普通人开放。在和几位新执政官们——几乎都是原本郁郁不得志，只望新主上台，自己好有油水可捞的家伙——见面后，他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现在还不到时候……他默默的想。 奥卡德正在重新整理逃至帝国的法权国士兵花名册，并追查他们的亲属记录在案。以此为借口，埃里奥斯的主要城市里都出现了带着士兵的奥卡德军官身影。 幸好，奥卡德似乎暂时还没有直接对他们家人下手的意图。甚至兄弟姐妹或子女逃往帝国的官员，只要选择为新首席效力，也没有被开除。当然，新招募的人员受到了比较严格的审查。 许多人心里明白。 至少有一半埃里奥斯人——没有屈从于尼古拉斯和夏姆。这远不是战争的结束，而是开始。 和平，不过是短暂的休战。 ---------- 大型战俘营。 傍晚时分，艾莉森回到了自己的营房。 春天已经过去一多半了，埃里奥斯的土地却还没有降雨的意思。放在往年，蓝海级法师们早就开始着手使用改变天气的法术缓解旱情，可如今，至少在纯白之城，没有人在想这种“无聊”的事。 纯白之战结束后第二天，一位女性牧师为艾莉森治好了伤势。一天之后，她就被带进了这座新战俘营里。她的临床就没有那么好运了，那人哀嚎了一整夜，在黎明时刻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艾莉森觉得自己知道自己为什么受到了特殊的照顾。她明白战争时期女性俘虏会受到怎样的待遇。 可出乎她的意料，她在两个奥卡德女兵的监视之下，被规规矩矩的“请”进了战俘营的营房。战俘营在过去埃里奥斯军营上建立，艾莉森分得了一个供低级军官住宿的两人间，甚至比她做俘虏前呆的营房还要大一些。 整整一天她都被关在房间里。黄昏时候，她被带去食堂吃晚饭。她在人群里看到了英嘉，还有许多自己叫不出名字的同学。一位奥卡德军官宣布，从明天开始，所有人都要参加一定程度的劳役，男性俘虏需要协助搬运修城所需的石头和木材，而女性俘虏只要在战俘营里参与烧饭洗衣之类的工作。 艾莉森偷偷估算了一下食堂里的人头——战俘营能容纳的人数至少是这三倍。看着远处刚刚搭建起来的，一顶顶黑压压的大帐篷，艾莉森忽然明白，奥卡德并非对每个人都这般“客气”。 …… 房间里，艾莉森唯一的室友正在大发脾气。这位齐耳短发的女兵在用餐期间大声对饭菜的质量表示抗议，结果被奥卡德兵强行从食堂带回来闭门反省。在受到了禁闭的警告之后，她才在奥卡德人面前乖乖闭嘴了，只好回到房间里摔东西。 据她自己介绍，她原本在埃里奥斯大营里，就因为和同住的帝国兵打了一架，大军往帝国撤退时就把她毫不留情的抛弃了。 艾莉森不置可否。在这位室友引发的小骚动里，艾莉森得到了和邻桌说话的机会。那是一位体格精实的埃里奥斯士兵，整个人都透出一种沉默而干练的气质。他用几句话简单了说明了边疆究竟发生了什么。 显然，自己这位室友就是他所说的，不愿意继续打仗，结果被大军丢弃的人。 哈！她以为自己是哪儿来的大小姐吗？就算是，连帝国公主都亲临前线浴血搏杀，你又算什么东西？ 处于礼貌，艾莉森决定一言不发。可艾莉森的沉默反而让此人越说越带劲了。 终于，在这位“法师的女儿”开始念念叨叨“冥顽不化”的人“死了活该”之后，艾莉森再也忍不住了。她可以容忍对方喋喋不休的说蠢话，却不能原谅一个胆小鬼侮辱那些英勇的死者。 艾莉森最好的朋友汉娜就死在纯白之战里。 艾莉森霍的站了起来。还没等对方反应过来，她的拳头就击中了对方的脸。 在这一刻，艾莉森和在万里之外的帝国女兵娜塔莎相互理解了…… 两人打成一团。 你没必要手下留情，艾莉森对自己说。很快，她就把对方按在地上，拳头雨点一样向她脸上招呼过去。惨叫连连。 可怜的齐耳短发女兵这已经是三天内第二次受到这种对待了。甚至娜塔莎和艾莉森都没有记住她的名字：何必去记忆一只苍蝇的名字呢？充其量只会嗡嗡作响而已。 忽然—— 房间反锁的门开了。艾莉森回过头去。 一位身着白色法袍的女孩在护卫的陪同下走进房间。看到房间里一片狼藉的场面，她皱了皱眉眉头，可随即又舒展开了。 “温蒂会长？”艾莉森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第十三章 活下去（三更） 翌日下午。 艾莉森和其他俘虏一起，在营地原先的校场上放风。艾莉森心事重重，昨天温蒂的突然拜访给了她很大冲击。 只要向她宣誓效忠，自己不仅能结束俘虏的生活，将来还能在新首席麾下身居要职。根据温蒂的说法，晋升为青空级的她很快就会成为新的纯白之城大执政官，到时候艾莉森也定将迅速升迁。 艾莉森那位懒洋洋的同学赖安，现在已经是新城卫军的一名副队长了。 毕竟艾莉森等人可是在学院里就一直追随她的“老朋友”啊……温蒂的笑容一如既往，但艾莉森却察觉到了，温蒂甜蜜的微笑背后，那令人发寒的气息。 “即使你拒绝，奥卡德也不会害你性命。他们不可能永远占据埃里奥斯，那时候你也会被释放。但是，只要新首席统治这个国度一天，以战俘身份归家的你，就会永远被打上难以信任的烙印，连你的家人也不能幸免。在‘野蔷薇’也被驱逐的今日，只会舞刀弄棒的你还弄做些什么呢？即便想找个男人了却残生，他们也会因为你这段经历而远离你。好好想想吧。” 尽管没有以性命相威胁，但艾莉森还是感觉到了，温蒂身上那令人窒息的气势。有一瞬间，她以为站在对面的不是和自己同龄的温蒂会长，而是她的父亲乔治斯图尔特。 艾莉森没有立即答应温蒂的邀请。温蒂承诺在自己正式就职之前，艾莉森可以随时可以改变主意。 艾莉森当时以为自己不会改变主意。可仅仅过去不到一天，徘徊在校场上，艾莉森的心情就烦躁不安起来。 “那是……” 一个戴着手铐的身影在艾莉森不远处晃悠。他穿着破烂的囚服，浑身上下血迹斑斑。 艾莉森知道他是谁：战俘营里早就传开了，他是整个营地里最危险的囚犯之一。据说，在纯白之战当日，他凭着一己之力突破了数百骷髅兵的封锁，连续斩杀了三位奥卡德破法者和不同级别的军官十余人，最后两位青空高级法师联手才勉强把他擒住。 奥卡德军很想得到这样的勇士。特别是当奥卡德人发现此人既不属于埃里奥斯军，也不是“野蔷薇”，而是祖籍奥卡德，流窜到五国联盟的非法佣兵之后，他们对此人是更加势在必得了。 但和温蒂会长对艾莉森等人的态度不同，意图招降此人的阿姆斯特朗上将并没有采用“礼贤下士”的策略。对于这种桀骜不驯的人，就得先磨去他的锐气——阿姆斯特朗上将亲自拍板，此人伤势未痊，就被投进了战俘营做苦力。 这么轻松就死掉的话，那就证明他的斤两不过如此而已。 “嗨。” 那男子始终低垂着头。察觉到自己面前有人，他缓缓抬起头来。 若非蓬头垢面，他其实还挺帅气的…… “你是……托曼先生对吧。”艾莉森想起了传闻中此人的名字。原本奥卡德禁止其他人和这种戴手铐的“特殊俘虏”聊天，但艾莉森见周围无人，便也不放在心上。 托曼团长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盯着面前的埃里奥斯女孩。艾莉森突然对他产生了好奇：为什么和这场战役无关的他，会这么豁出性命和奥卡德军作战呢？ “我也是一个战士，”艾莉森斟酌着怎么让一个比自己更强大的战士敞开心扉，“我想……” “你不是奥卡德派来的人，”托曼团长冷冷的说，“那就少废话。” 艾莉森尴尬的笑了笑。托曼团长戴着手铐，她也不怕托曼突然暴起发难。 “我只想知道，您为何要拼命跟奥卡德战斗？”艾莉森问道。 托曼瞄了她一眼。 “我有亲人需要保护，”他说，“我没有做到。我赶到的时候，她已经死了。” “对不起——”艾莉森连道，“他们竟然对——” “她也是个战士，和你我一般，”托曼团长冷漠的说，“她只是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纯白之战里，他的妹妹艾米在教会养伤。奥卡德大军杀到的时候，这里只有她一个战士。艾米让其他人先行逃走，自己却被当做留守的埃里奥斯军，在击败了许多死灵士兵之后，被一个奥卡德破法者小队围杀。 托曼团长赶到的时候，看到只有妹妹冰冷的尸体。 他发狂了。 “对不起。”艾莉森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我的主君也不在人世了，”托曼说，“现在我连效忠的对象都没了。现在你满意了吗？” 艾莉森本想开口询问“投靠新政权到底值不值得”，此时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恐怕，想录用他的奥卡德人注定要失败…… “满意了就滚开。”托曼说。 艾莉森微微躬身，然后转身离开。此时再开口就太失礼了。 可托曼却忽然皱了皱眉。他十分确信，有奥卡德士兵正在盯着他。也许，这次贸然的接触，会给那个埃里奥斯女兵带来麻烦？ “回来。”托曼团长轻声道。 艾莉森转过头，疑惑的看着面前的男子。 “你的问题，还没有问完吧。” “是，”艾莉森诚实的说，“我的一个朋友在新首席麾下做事。她邀请我也加入。我……” 毫无征兆的，托曼突然一记膝顶，击中了艾莉森的小腹。这一击势大力沉，正打在艾莉森腹部的旧伤上。她痛呼一声，跌倒在地，剧疼让她一时间根本站不起来。 并非是艾莉森太过松懈。实在是两人的武艺差距实在太大了…… 艾莉森的惨叫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远方传来其他俘虏的惊呼声和奥卡德兵的吆喝声。这样就好，托曼团长心想。这样的话，就会处理成我单方面欺负其他俘虏。 “你什么时候产生了，我们有选择权的错觉？”他低下头，用脚在艾莉森胸口踩了一下，用只能两个人听见的声音说道，“你以为你可以选择自由或荣耀；但其实，除了拼尽全力活下去，我们什么都做不到。” 奥卡德看守已经向这边奔来。在他们眼中，这里只是发生了一场单方面的殴打而已。只要艾莉森继续疼得在地上打滚——最后的结局就只有托曼被关禁闭罢了。 可艾莉森突然怒气上涌。她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双手一撑，从地上一跃而起，抓住了托曼肩头。托曼措手不及，背心重重的撞在一旁的矮墙上。 “我们并不仅仅是活下去，”她咬牙切齿的说，“更重要的是我们为何活下去。” 托曼怒吼一声，向艾莉森扑了过去，却被两个奥卡德看守在身后牢牢抱住。他的力气太大了，两个人都压制不住他，最后新来的士兵全都压在了他背上，才勉强把他制服。而艾莉森也被其他几个埃里奥斯俘虏——其中一个正是她的同学英嘉——摁在地上。 “冷静点，艾莉森！”英嘉在艾莉森耳畔说道。 可是没用。艾莉森和托曼依旧相互怒目而视。 “所有人，都回去！”奥卡德的军官们终于赶来了。 …… 纯白之城行政区。 温蒂正在监督这里的重建工作。 “艾莉森她似乎引起了一些麻烦。”来自索利达尔学院的赖安小声说。他刚刚得到消息，艾莉森因为挑衅特殊囚犯和斗殴，被战俘营关了禁闭。 “她会想明白的，”温蒂温和的说，“你告诉战俘营，不要惩罚得太重了。” 她身旁的奥卡德牧师撇了撇嘴，没说话。 这只小狐狸还是念旧情的嘛……他想。作为狱主借给议长的得力助手，这位蓝海初级神术施法者的任务是监视温蒂的行动。到目前为止，他已经暗中对温蒂施展三次测谎的神术。 事实证明，温蒂只在“自己无所谓自己的前途”这种问题上撒谎——她非常热衷于升迁。除此之外，无论是工作的勤勉，还是对议长的忠诚，温蒂都堪称“范本”。 这点私心，就作为对她忠心的嘉奖，随她去吧。 于是这位监视者什么也没说。 第十四章 星火（四更）（本卷终章） 约翰歌特走在浮沙城内部宫殿的一条走廊上。自从纯白之战结束后，这座巍峨的前奥卡德首都就停在了纯白之城附近，仿佛一座大山一样震慑着所有反抗者。 帝国和法权国宫殿装饰风格迥异，帝国简朴而奢华，法权国则是走繁复精致的路数。而浮沙城内的这座小型宫殿呢，不仅和帝国、法权国不同，也和奥卡德的其他宫殿不同，它压根就没有任何装饰。 说来也是，尼古拉斯本人成天住在自己的法师塔里，除了给客卿法师们做临时秘所，这座宫殿平时根本没什么用…… 约翰歌特本以为自己会被监禁起来。结果，在“永夜法皇”的安排下，自己得到了最大程度的自由，不仅可以随意出入宫殿，还能整个浮沙城里闲逛——只要他不跑出浮沙城，愿去哪儿就哪儿。 这种待遇并不能让约翰歌特感到安心。本质上他还是被“永夜法皇”软禁起来了，而且据他的观察，尼古拉斯议长和他的继承人“永恒之血”应该都不知道这事。 而他其实也不敢引起闲杂人等的注意：“永夜法皇”似乎有利用他的心思，而那位残暴的尼古拉斯议长会怎样，就很难说了。 “看来你很享受城里的生活，师弟，”“永夜法皇”倚在歌特房间门口，仿佛两人还在黑色浮空城里一样，“你又去图书馆了？” 歌特没吭声。他可没有和眼前这位一起共事的记忆。 “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永夜法皇”也不介意，“你施法能力的回复我已经有眉目了。” “哦。” 歌特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这样可不行，“永夜法皇”心想。是约翰歌特必须对自己必须恢复施法能力产生强烈的渴望，否则计划就有可能前功尽弃。 歌特把手伸向门把。 “还有，”“永夜法皇”仿佛是轻描淡写的说道，“这是一个秘密。‘光明之世’还活着。” 歌特的动作猛地停住了。 他原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因为那个少女的“死”而感到悲伤或愤怒了…… “当然，迪米特奥皇子殿下也一样，”“永夜法皇”淡然道，“无论是奥卡德还是帝国自己都不知道这个情报。在这个浮沙城里……你是第二个。” 今天下午，奥卡德举行了一次假惺惺的仪式，将迪特弗德三世皇帝的尸首入殓。奥卡德人准备了足足四口棺材：除了皇帝的一口，还有皇后、迪米和少女的。不过那三口都是空棺罢了。 “……这件事还能隐瞒多久？”歌特平静的问。 “不会太久，”“永夜法皇”说道，“如果我们的计划顺利，你也可以成为一名棋手而不是棋子，我重要的同盟。” “尼古拉斯议长不知道这事？”歌特问道。 “我可不是他的部下。我们之间也只是同盟而已。”“永夜法皇”冷笑。 他还真是毫不掩饰——但歌特明白，无论“永夜法皇”在前方隐藏了怎样的陷阱，自己也必须跳进去。 在浮沙城的几日，歌特对自身的思维进行了全面的自我检查。他的知识相当于青空高级的法师，其中包括很多秘辛。尽管他脑子里对自己如何获取这些隐秘的机缘都有记忆，但类似的巧合实在太多了些，就很反常了。联系到他本身只是一位专营魔法的商人，这概率低到简直不可能。 同样的，在自己的记忆中，自己作为商人的生活细节也有反常之处。有几年很清楚，有几年很模糊。歌特可不记得自己是个健忘症患者。 或许——自己还真的曾是一位强大的法师。 歌特明白，身为商人的自己最好相信身为法师的自己的判断。自己的记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假造的？根据少女的描述，那不过是几个月前的事。“永夜法皇”那时已经开始活跃。 只有赌一把了，歌特想。过去的自己料到了“永夜法皇”或其他人会用这种方法给自己恢复施法能力。自己的实力会增强，而“永夜法皇”反而会掉入自己的陷阱。 至于现在的自己会不会消失——歌特这几天查阅了大量资料，除开传奇法术，单单依靠蓝海级法术的记忆操纵并不会导致人格的变异。相反，维持现在的状态反而会有危险。假造的记忆会逐渐褪去，最终危害到人的自我认同。 就算是传奇法术，像眼前的克利夫一样分成“永夜法皇”和“尽头之日”都是极罕见的。 “永夜法皇”很强，但应该还只是蓝海级。就算造成自己遗忘自己法师身份的是传奇法术，只要这个“错误”能被蓝海级法师修复，自己就依旧会是自己。 “看来你已经做出决定了，”“永夜法皇”笑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 纯白之城城郊。 一座废弃的地宫中。这座由牛头人挖掘的地下迷宫在被纯白之城的法师们发现后，因其天然反魔场的特性一度被用作法师们无法追踪的藏污纳垢之地，直到去年才因为某起事故被废弃。 而现在，经过纯白之战的混乱，“永夜法皇”重新清理了这里并据为己有。 …… 地宫中心。 “杀……了……我……” 歌特震惊的看着这里的景象。 四条锁链泛着红光，锁着一位穿着黑色法袍，绿色头发的中年女子。 但歌特关切的不是这位不认识的女性。作为一名博物学家，他认识这锁链…… “即使是传奇法师，被这锁链捆成这样也会失去施法能力，”他回头看着身后的“永夜法皇”，“这里本来就是可以囚禁法师的天然反魔场，你居然还加上这种保险？她是谁？” “朱莉安娜萨福，”“永夜法皇”说，“蓝海高级法师，曾经的‘黄金一代’，称号是‘翡翠之鹰’。” 歌特开始脑壳疼了：“你居然捉了一位蓝海高级法师？” 蓝海高级法师是什么人物？整个法权国都数的过来，距离传奇只差一步。说捉就捉？ “她原本在老师麾下做事，后来因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老师就不怎么关心她了。现在我把她捉来，让她‘发挥余热’，我想老师应该不会介意。” “我觉得问题很大……” “没有突破到传奇的希望，倒也不必放在心上。”“永夜法皇”满不在乎，“我本来还有更好的人选，但没时间了。” “你想做什么？”歌特警惕的问。 “让你恢复施法能力的第一步，”“永夜法皇”笑道，“是把她的施法天赋转移到你身上。别生气，她的天赋算不上顶尖，但也……差强人意了。” “你做不到。”歌特摇头。 “我们可以打个赌，”“永夜法皇”淡然道，“我所需要的，只是你的配合。” …… 纯白之战结束后三日。 整个云上世界，都在因为这场战役而震动。 此时还没有人知道……无边云海之下，被遗落的小小火花，将会化为动摇世界的火山口。 第一章 少女与秃顶人（二合一） 远方连绵的宫殿重重叠叠，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少女所在之地却极为僻静。她孤独的坐在一张石桌边的石凳上，凝视着波光粼粼的池塘。清风扫过，水边的竹林发出摇曳的乐音。 “我特意为你准备了‘家乡风味’的招待，”引导少女穿越的“外星人”依旧是一身黑西装，大刺刺的坐在了少女对面，“怎么，不喜欢？” 少女瞥了一眼“外星人”明晃晃的秃顶。 她坠下云海，再度醒来的时候……就来到了这儿。她穿着自己常穿的红色连衣裙，身上的伤痕也不见了。 刚刚所发生的一切……都像是做梦一样。 但少女明白……此处的情景才并非真实。 “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她嘲讽的说，“亭台楼阁，曲径通幽。这一切我自然是喜欢。但是，再加上一个不怀好意的魔鬼‘外星人’，小桥流水也就和筒子楼没区别了。” “呛人的本事倒是有长进——”秃顶人露出诡异的笑容，“你就不担心，其实你在云还上跌下来的时候就已经死了，我是来向你宣告gameover的？” “那你就不是这态度了，”少女冷漠道，“任凭你如何半遮半掩，都盖不住那股眼高于顶的的狂妄劲儿。但我想，如果我已经失败了……你不会专程过来嘲笑我一顿的。” 秃顶人的食指指节在石桌上轻轻扣着。 “这不过是你单方面的猜测，”他摸了摸自己的尖下巴，“但你说得不错。确实，你没有死。” “你设计出来的这个……”少女环顾四周，“‘里世界’……” “外侧世界。”秃顶人打断。 “好吧，外侧世界，”少女此刻倒不在意称呼，“它的外观，无论它是洛可可大厅还是中式园林……都只是区区幻境，不值一提。” “不值一提？对了，你现在也是一位合格的奥术师了，”秃顶人似笑非笑，“只是一般的幻境不能超脱于时间轴之外。” “说真的，如果你没有做出这番场景，”少女却不想被秃顶人的节奏带着走，“我会怀疑我面前坐着的不是货真价实的你，而是帕拉梅德斯或尼古拉斯制造出来的幻象，只为从我嘴里套出更多情报来。” 秃顶人露出惊讶的表情。他眯起自己的三角眼。 “你想多了，”秃顶人感叹，“不过对于奥术师来说，想多了正是成熟了的表现。” “少假惺惺了，”少女说，厌憎了他的胡说八道，“让我们切入正题。就算我从云海上掉了下去，你也懒得再见我才对。” 秃顶人耸了耸肩，示意少女说得没错。 “你才不会无缘无故的找我，”少女说，“我猜如果我无动于衷，你待会就会喊着‘恭喜你！你猜中了耶！你又跨越了一个陷阱，现在我代表节目组给你发放奖励！’之类的怪话给我埋新的陷阱了。” “看来你终于是觉察到了，”秃顶人同样不去理会少女的话茬，“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从很早开始就有怀疑。但真正让我确信的……”少女用指节扣着石桌，，“……还是发现另一个失去记忆的我的时候。” 秃顶人没有说话。 “你是个荒诞的家伙，以戏弄他人为乐，”少女缓缓的说，“当我了解到世界上还有一个用着我原先身体，却想不起自己是谁的家伙时，我最初的猜测是，这是你设计的，考较人心的局中局。” “思维正确，但身体错误的自己；身体正确，但思维不正确的自己。这不是个关于‘我是谁’的完美命题吗？” “那是另一码事。从我被送到云上世界第一天，你就在考较‘我是谁’的问题，”少女不冷不热的好像对这个命题毫无兴趣，“但‘永恒之血’的出现揭示了另一个可能。和云上世界里的施法者不同，你有能力对无魂者的记忆做文章。” 秃顶人惊叹一声。 “goodjob，”他痛快的说，“还有呢？” “当初我一直在观察自己的思维，担心身体的转变会对自己的理性造成什么不利的影响，”少女平静的说，“但我很快就注意到了，还有比这转变更要紧的……矛盾。” “有趣的说法。” “就算是我也有自知之明。过去的我本是一个闷骚的家伙。就算‘永恒之血’失掉了大部分‘魏远河’的记忆，他还是个闷骚。” “你不太闷骚……” “那是因为我最初得用秘仪战士的办法战斗！我没又啥战斗经验，自然得用简单粗暴的手段才能实现最高效率！”少女不耐烦的说，“好了别想扯开话题。我在云上世界也写了简单的著作，是有了整体规划后纲才下笔的。我自然而然这么做了，因为……我发现是的习惯使然。” “所以？” “偶尔，我会向他人展示我肆意妄为的一面，但多数时候，我总会做出认真的计划，至少遇事会明确一个大体的前进方向，”少女说，“很难想象这样的‘我’，对自己的小说投入了许多精力，几十万字……却连一个明确的大纲，一个明确的整体性想法都没有。这不合理，不符合‘我’过去的性格。除非……你动了手脚。” 秃顶人轻轻的鼓起了掌。 “的确，我写了一部小说，然后你在诸多世界里挑选了一个和我小说世界相近的将我送了进去。但是，我猜，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你删改了我的记忆，让我错误的以为我的小说不存在大纲和隐藏设定，只能凭着惯性随波逐流。而事实……不是这样。” “说说你的想法。” “第一种可能，是你找不到一个世界，能完美切合我的作品原文和大纲，”少女说，“第二种，是你不想让我记起我的大纲，否则你就不能如愿以偿的看好戏了。现在，回答我，真相是哪一个？” 秃顶人残酷的笑了。 “你对我的猜测完全正确，”他说，“我确实对你的记忆做了一点小小的手脚。但是，你对自己过于高估了。过去的‘你’的确喜欢做规划，但总是完不成规划。这不是你的第一部小说吧？” “……”沉默。 “之前的小说，你也有做大纲吧？” “……是。” “然后你每次都写偏了。连你虚构的故事都没有完全依靠你的想法运行，真实的世界？别想了。” “……”虽然不愿承认，但自己的确总是把小说写偏。秃顶人只要说：“抠掉你记忆里的大纲是因为真实的世界不会按大纲运行，我是为了你好”，自己也很难立即反驳…… ……不对。 ……秃顶人并不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的魔鬼，不会撒谎。他的言语和行为始终存在前后矛盾。 仔细想想。一定还有什么自己未想到的…… “关于小说的‘整体性想法’，并不一定是‘大纲’，”少女一字一顿的说，“之前的‘我’——也许吸取教训，并没有依靠写作大纲，而是用了什么别的手段，对小说进行整体性规划。” 秃顶人依旧微笑着。 “是人物，对吗？”少女逐渐激动起来，“我想起来了。在我和这世界里的人们接触的时候，存在着有明显设定痕迹，我却不记得我设计过的细节！” 秃顶人微笑着示意少女继续。 “‘黑之使徒’和‘黄金一代’们，‘永夜法皇’‘尽头之日’‘变化女皇’‘苍白之月’‘梦魇战车’‘群星之星’‘恶魔的指甲’‘绝海隐者’……大部分人的称号里都有塔罗牌。‘傀儡公主’……不对，她在原作里有一个恋人，他们被称作‘黄金的恋人’！所有人的称号里都有塔罗牌。” “哈……秘仪战士们没有。” “在那个世界里是这样。但是如果我在规划的时候，给每个主要角色都安排了一张牌呢？然后‘我’分别设定了他们的性格，好完成这部群英荟萃的大剧。” “你如何保证？” “就凭我在规划上的‘强迫症’，”少女笑了起来，“过去的‘我’为什么总是完不成规划？因为我要么只有大致方向，要么设定出了细节，然后开始强求细节绝对性的一致，结果剧情又跑偏了。直到成为秘仪战士，我才放弃了那种做法。过去的‘魏远河’……一定不会容忍‘出现了名字里带塔罗牌的角色，却没有出全大阿尔卡那牌’这种情况发生！” 秃顶人露出残酷的笑容。 “你说得对，你对自己的估计完全正确，”他说，“事实证明，人只有被逼入绝境的时候，思路才会特别清晰，才会自愿改悔曾经的缺点。那么，你的结论是什么？” 秃顶人摊了摊手：“作为你捕捉到了真相的报酬，我可以恢复你对你那张人物表的记忆。那是你对这个故事的整体性想法……每个人的本性……” 少女望着秃顶人。对方表情无喜无悲，目光里却有一丝不易被察觉的戏谑。 “不需要了。”少女说，从石凳上站了起来。 “为何？”秃顶人显得有些诧异。 “能了解真相我就已经很满足了，对我来说，在我来到那个世界的一瞬间，”少女向秃顶人婷婷的鞠了一躬，“世界就已经被彻底改变了。你说的很对，真实的世界不一定会按人脑子里的计划运转，或许每个人都会走上和最初不同的道路。遑论人心复杂且易变，绝不是简单的设定所能概括的。” 秃顶人没有说话。不……这就是他正期待的回答。 “谁是朋友，谁是敌人……我会自己去鉴别，”少女优雅的说，“如果被既有的想法所限制，那才是最愚蠢的。” “你不后悔吗？你正面对着尼古拉斯那样的敌人。” “我会尽我所能。就算我自己已经变得融入那个世界，我仍有责任引导世界走向一条更加……符合我心意的道路。我相信那会是更加光明的道路。”少女说。 …… 少女消失在原地。 而秃顶人却依旧坐在石凳上。他手中，凭空出现了一个笔记本。 秃顶人打开笔记本。密密麻麻，尽皆是“魏远河”的字迹。 那正是魏远河用最传统的办法写成的，最初的“人物设定”。按大阿卡那，一个个写就。 【0愚者】：众多没有施法能力，却依旧对世界有重大影响的人。从普通的兵士，到歌特家的女仆。平凡，但拥有无限的可能性。…… 【1魔术师】：温蒂斯图尔特。法师的代表。她果敢和坚决，为达成目的不择手段。…… 【2女教皇】：梅丽雅帕拉梅德斯。牧师的代表。她爱好和平却总是身陷战场，努力在精神和现世之间求取平衡。…… …… 【7战车】：第五使徒，爱丽丝达肽。狂热的战斗法师。…… 【8力量】：阿尔碧娜葛雷克熙亚公主。不屈的狮子公主。…… 【9隐者】：特雷诺阿曼塔森尼斯。淡泊的研究型法师。…… …… 【17星】：第六使徒，约翰歌特。本书一号主人公。他是渺小，但永不磨灭的希望。…… 【18月】：第四使徒，莱维费奥多罗维奇。有狡猾政客的一面，为了追求永生不择手段。但是，他很多最坏的事与其说是纯粹的邪恶，毋宁说是理性铸就的怪物。…… 【19太阳】：第一使徒，彼得克利夫。克利夫是所有角色之中最善良、最正直者。他给了其他角色动力和勇气。…… …… 【21世界】：未设定。我打算把这个角色留给年轻一代的boss，如果可以，我希望是此人和【17星】进行最后的对决。我有一部很喜欢的漫画作品就是这样的。我对这个角色还没有具体的设定。我希望把此人和其他角色的冲突，反映为“原本天定的道路”和“角色自身的意志”之间的矛盾。 …… 秃顶人静默良久。 这份设定没有敲定任何人的结局。即使略有安排，也只是提出“可以这样，也可以那样”而已。 从这一点来说，少女是对的……这份东西即使看了也没什么用。 “我可没有安排你被哪一件秘仪兵器选中。”秃顶人喃喃自语。 少女的人物纲要里写了二十一张牌，唯有“世界”空缺。 但她拿起“光明之世”既不是她本人的设定，也不是秃顶人的计划。 这只是一个巧合罢了。 没错。 没有任何意志的策划。少女成为“光明之世”，填补了世界最后的空缺“世界”……从任何角度看，都只是一个巧合。 但也正是这个最后的巧合，成为了那个失落宇宙中缺失的最后拼图。 “并非是按原先的计划，而是让所有人的重新做出自己的选择……这就是你最后的决定吗？‘光明之世’。” 第二章 坠落之后 瑟厄兰世界的历史，从最古老的混沌时代，到繁荣的诸神时代，最后经过一场恐怖的灾难，在云海之上迎来了现在的云上时代。 云上时代开始之初，古魔网崩溃，古代的神明不再回应信徒的祈祷，一夜之间，神术和奥术施法者都失去了自己的力量。在人们重新掌握通过云海施法的艺术之前，混乱与死亡笼罩着这块残破不堪的大陆。 没错。 云上时代之前，大陆足有现在的三倍大小。在云上时代被升到云海之手的，只有古大陆的三分之一而已。 云上教会第一个从废墟中崛起。曾经的众神不再能赐予人们神术，但云海却可以。崇拜云海的人越来越多，很快云上教会就成了大陆上最强大的势力。 奥术施法者们也没有停下自己研究的步伐。古魔网支离破碎，可云海仍旧能赋予他们无所不能的奥术之力。以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施法者埃里奥斯建立自己的国家为标志，教廷失去了他凌驾于列国之上的权威。 直到今日。 大灾变的痛苦已经被人们淡忘。除了专门学者，再也没有人去关心曾经的真相。那灾难已经不再是历史，而是神话的一部分，存在于教廷的警世诗篇里，存在于法师们口耳相传的神秘故事中。 教廷认为，这是严厉的造物主给智慧种族的试炼。他灭杀了争斗不朽的远古众神，用大洪水清洗了他们的罪恶，却又升起了云上的避难所作为无辜者的生存之地。 看吧。那巍峨的，背负着大地，又源源不断的为施法者们提供着力量的云海……除了创造了世界本身的伟大神明，又有哪个伪神能够做到？这个奇迹，不就是他存在于此的最好证明？ 而从诸多遗迹中寻找线索的法师们对此不甚苟同。云上世界的产生和一场神明大战有关。一个强大的邪物自世界之外而来，生死存亡面前，无论善良与邪恶、无论秩序与混乱，当时的众神终于放下了彼此之间的成见，在联手建立了云上的庇护所之后，为了将远古邪物拦在世界之外而与它展开了最后的决战。 众神成功了。可他们再也没有回来，只剩下他们携手创造的云海还留存于此，保护着这世界最后的人们。 …… 也许有人会问：古大陆的剩下的三分之二怎么样了？ 那还用问吗，当年的动静那么大，肯定是完全沉入水中了。即使没有完全沉下去，上面的什么肯定也死绝了。即使当时还有少数幸存者，不能借助云海之力的他们，很快也会走向灭绝。 说到底，对在云上大陆安然生活着的人们来说，无论他们支持“创世说”还是“众神说”，他们都是被选召的一群。他们是特殊的，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存在。 而他们显然忽略了，生物的求生欲是如此顽强。即使失去了施法能力，即使已经一无所有，智慧仍旧艰难的披荆斩棘，在荒芜的破碎世界中为自己开辟一片崭新的生存之地。 ------------------- 迪米特奥葛雷克熙亚听到水声。海风吹在他的脸上。 他睁开眼睛。 浪花拍打着砂石。眼前是一望无际的碧蓝色水体，就像他平日所见的云海一样广大。 有那么一瞬间，年轻的皇子困惑的打量着眼前的一切。他的手指划过粗糙的沙滩。 “……！” 然后他终于想起来了。自己昏迷之前所发生的一切。 “那不是梦。怎么会……” 适才因为迷惑而忘却的苦痛重新涌上他的心头。 纯白之城的毁灭。 父皇的死。 还有最后时刻，为了躲避两位传奇施法者的追杀，他相信了少女的话，纵身冲进云海。 所有的场景都历历在目。 “唔。” 慌忙的站起身来。“天穹”悬在他腰间。神甲“净空”叮当作响。 这里不是地狱，迪米心想。他的全身没有一处肌肉不在疼。看来，自己是活下来了…… “维多利娅？”少女的身影突然浮现在了他脑海里。她应该是和自己一样，掉到了云海下面才对…… 他猛地回头。眼前是连绵的海滩，只有几块孤零零的黑褐色岩石，又哪里有少女的影子？ 冷静，迪米对自己说。现在不是慌乱的时候。 年轻的皇子深吸一口气。他还从没还没见过这么广大的水域。倒和教廷的“多诺兹海”有些类似，那是云上世界最大的内湖。 但眼前这一片……不知为何，却给人以更加无边无际的感觉。 然后迪米明白了。 “这就是、真正的蓝海吗……？” 从最初的迷惑和震惊中反应过来，迪米意识到了眼前的水体是什么。 大海。不是云上世界的居民每日所见的云海，而是传说中位于云海底部，由水体构成的无垠大海。 这么说，维多利娅的计划成功了。自己确实是在云下了……？ 迪米向前走了几步。他俯下身，将手指浸在海水里。看到铠甲手套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身上还穿着神甲“净空”。可以自由变幻形态的神甲“净空”此刻维持在重甲形态。 和书本里说的一样，水是咸的。看来，此处的确是记载中的蓝海无误了。 “唔。‘净空’？” 穿着重甲实在太过于不便。迪米想让它变成轻便一点的形态，但“净空”完全不听自己的命令，就像一副普通的盔甲一样。 “反魔场吗？不……” 如果连接不上云海，“净空”就会维持在它最后的形态。在这片似乎是位于云海之下的土地上，这也是预料中事。 迪米握住“天穹”。果然。感应不到云海了…… 迪米叹了口气。还好“净空”的设计者有考虑到这种被关进反魔场中的情况——“净空”看似浑然一体，实则由若干部件通过微型魔法阵链接而成。如果“净空”不能变形，魔法阵也会失效，从而让使用者能像拆卸普通盔甲一样把它脱下来—— ……不行。 迪米脑子回忆起了更多的东西。自己冲到云海里时是用了“本尊降临”的。原先的衣服肯定是被撑爆了。而当“本尊降临”解除，“净空”肯定是在完全失效的最后一刻前，在自己下意识的命令下变出了重甲形态覆盖身体。 虽然“净空”也能产生一层薄薄的衬垫，可换不下来啊…… 年轻的皇子感受到了些许的无奈。可下一秒钟，伴随着脑海里更多细节的觉醒，他意识到了某种更可怕的东西。 自己分明是和维多利娅一起掉下来的。 如果自己在这里，她为什么会踪影不见？ 难道…… 她掉进了海里？ 第三章 无日之国 少女当然没有掉进海里了。 事实上，此时此刻她就缩在几百米之外的一块岩石后面。 作为一个喜欢“防患于未然”的人，少女对可能发生的各种意外都做了充分的准备。她贴身的袖珍次元袋里盛满了各种各样的物资，足以让她在荒郊野岭玩上一个星期的野外生存。 施展本尊降临之后，少女操纵着魔甲“极光”包裹着次元袋，让这袋子没有在她掉到云下时遗失。 卸下肩甲，灰色次元袋啪的一声掉在沙滩上。次元袋本身不是什么珍惜物品，但这个内部空间足有一个储藏室大小的袖珍次元袋，穷些的青空级施法者都用不起。 可看着眼前的次元袋，少女却有点发愁…… 她所处的地方像是一个巨大的反魔场。次元袋内部的空间不会因次元袋处在反魔场中而消失，次元袋也不会突然爆掉，正如不能通过把命匣丢进反魔场来干掉一个巫妖一样。 但次元袋却在别的地方受了这个超级反魔场的影响——它内置的筛选功能是附在袋口的附魔效果，现在完全失效了。 也就是说，过去少女想从这个紧急次元袋里取出什么物品，只要像哆啦a梦那样念出道具的名称就可以了；而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就伸进手去，摸黑把袋子里头的东西一件件往外掏。 少女也不是没有想过“就这样子先开始探索至少先把迪米君找到”。 ……不行。 即使她拥有“完美之躯”，也不可能一直穿着这身重甲健步如飞——重量先不说，“极光”那黄金神圣衣般的华丽姿态更是重大的负担。原本，盔甲上的附魔效果还能保证少女穿着如此繁复的盔甲还行动自如，但在一切附魔效果都失效，也不能让它变形的现在…… 这身行头仅剩的功能就是cosplay了。 少女的确是在次元袋里预备了不止一套衣服。可怎么把它们取出来就是另一回事了…… …… 迪米也遇到了同样的困扰。他的神甲“净空”要相对朴素一些，却也是不便于探索的重甲形态。 但没有随身次元袋的迪米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找到一个合适的庇护所，以及淡水。他多少还知道蓝海的海水是不能直接喝的…… 他沿着沙滩走了一段路。然而，除了一艘破烂渔船的残骸之外，他一无所获。 终于，他听到了让他惊喜的声音。 从不远处的大石后面，传来了少女的嘀咕。 “不对……这个也不对……这个也不是……啊，有了……” “维多利娅！” 他向着少女所在的地方跑了过去。 呼—— 迪米眼前一花——有什么东西直挺挺的朝自己的脸飞了过来。他条件反射的侧头避让，只觉耳畔呼呼声响。 咚！ 那东西直接撞在了石头上，弹到一边。迪米认出那是“极光”的肩甲部分。 “等我一分钟，”少女用平静，却不容置喙的声音警告道，“在得到我的许可之前，不许过来。” …… 五分钟后。 “你过来吧。”少女的声音终于响起。 迪米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什么死里逃生的庆幸，劫后重逢的激动……此时早已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少女面无表情。她穿着红色镶钉皮甲，黑色长裤，脚踏黑色靴子，银色的锤矛倚在一边。自由控制发型的附魔发饰已经失效，海风吹起了她的金色长发，让她在英姿飒爽之外，更平添了几分女性的柔美。 她身后是宽广的大海——一幅多么美丽的画卷！可惜，少女身侧堆积如山的杂物堆实在是大煞风景…… “这是什么，维多利娅？”迪米被足有两人高的杂物山吓了一跳。 “我次元袋里的东西。”少女挠挠头。 “怎么会这么多？”迪米惊呆了…… “以备不时之需……就像现在这种情况。但我没想到没有检索附魔，找个东西会这么难。” “那你刚刚……” “你不觉得在女士更衣的时候闯进来是一件非常失礼的事吗？”少女耸耸肩，一副“怪我喽”的模样。 “不，我……”迪米脸上一红，刚想辩称没那个意思，眼角的余光却好死不死的瞥到了杂物堆里少女的贴身衣物…… “……” 于是他的脸变得更红了。 “喏，拿着。”少女说，从杂物堆里抽出几件衣服，塞进迪米怀里。她最担心的就是迪米因为养父的死而失去自己的开朗，开始走上苦大仇深的路线。 现在看来……担心倒是多余的。 无需关怀，无需讨论。将注意力集中于眼前的“生存”，乃是缓解痛苦的良药。 “这是？” “给你换的衣服啊，”少女摊摊手，一副“这也要问”的表情，“这套黑衣顶多穿起来像强盗罢了。又不是让你女装！” “你怎么会……” “给男性的贴身衣服没有……将就一下吧，”少女说，在迪米陷入更进一步的困窘之前带过了话题，“我在学会施展奥术之后，就在考虑改变身形隐瞒身份的情况，所以除了我自己的尺码，还在次元袋里带了大一号的衣服。你穿起来或许意外的不错？” 迪米看了看自己身上已成累赘的“净空”，又瞧了瞧自己怀里的黑衣，点了点头。他不认为少女在撒谎——那杂物山里水壶、干粮、平底锅、帐篷、吊床、扑兽夹、铁蒺藜……这些供一个冒险小队野外探险的物资也倒罢了，迪米发誓自己在里头看到了一件白色的拖地长裙。 好吧。总之多带一套衣服也挺正常的…… …… 片刻。 迪米已经在另一边换好了衣服。身高一米六八的他在帝国战士里算不上什么大个子，这套黑衣他穿着勉强合适。可惜，没有完全适合他的备用轻甲。 而另一边，少女也慢慢的将杂物山收了起来。很快，换好衣服的迪米也加入进来。 “你好像早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迪米说，避免去触及心中的悲伤。 “巧合。”少女说。 “其实有很多东西没必要准备。食物和水可以采集……” “我不认为下海抓鱼是个好主意。”少女冷淡的说。 两人默默的收着东西。迪米从杂物山里翻出了一个大背包，将他拣选好的旅行用品装了进去。现在，背包可比次元袋好用太多了。 “你交给我的手链，是……哪里来的？”迪米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道。 “帕拉梅德斯城出品。”少女说。有迪米这个专家搭把手，她的工作轻松了不少。 “你打算等待那位黑之主的救援吗，维多利娅？”迪米问道。 “我甚至不知道他会不会来救援，”少女摇头，“我怀疑我把手链拆成两半，阻碍了他定位我们。” “那么说你……” “我的判断都是有把握的。”少女斩钉截铁的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那我们就自救，”迪米说，只是将对少女的感谢埋在心底，而他的背包也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维多利娅，我在那边发现了船的残骸。” “这说明这里是有人……智慧文明居住的。”少女说。 “我们走吧，”迪米说，“让我们去找他们。” 他抬起头，仰望着被无尽云海遮蔽的，灰蒙蒙的天空。 “不知这些许光亮，是透过云海的太阳光，还是云海自身也能发出类似于阳光的……？”少女低声道。 这里的风光……让她想起了前世地球上的“天涯海角”。海阔天空，却是有几分寂寥之意。 此时两人还不知道。 他们所踏入的，是一座因云海而失去了太阳，又因云海而得以苟延残喘的，真正的无日之国。 第四章 少女的思虑 “那么说，你早就怀疑……” “没错，”少女说，“奥术可变不出粮食。帕拉梅德斯城失踪这些年，全城百姓的口粮却是有着落的。” “我帝国的情报部门本来以为，他们可能和奥卡德的某个加盟小国有联系，”迪米陷入沉思，“现在看来，他们的粮食可能来自于我们脚下这片土地。” 少女一愣。她原先的想法其实和迪米所说的差不多——看来帝国的情报机关也不是吃白饭的…… “只是不知道，我们所在的地方，是一块大陆还是岛屿。”少女说。她担忧的看了看天空无边无际的云海。 这一路上，他们还没有遇到什么危险。起初他们还担心会有危险的动物或是怪物，但两人走了半个小时，目之所及，粗糙的沙滩无尽延续，连海鸟都没有几只，唯有一片荒芜。 ---------------------- 稍远的地方。 在一处荒废已久的渔村里。 前渔民阿德斯科利采伊舒服的翻了个身。小屋虽然破败，但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嗨，亚当。”突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阿德斯科利采伊这个名字实在是太长了，他的每个朋友都叫他“亚当”，没人在乎正确的发音其实是“阿德”。 “让我再睡一会，乔。”阿德斯科利采伊……也就是亚当说道。 他的同伴——其实他本名叫若艾尼卡，但正如没有人能叫对阿德斯科利采伊的名字一样，所有人都管若艾尼卡叫“乔”而不是“若”——皱了皱眉。 “我已经连续呆了十三个小时了。”他说。和相貌平平的亚当不同，乔是一位颇为俊美的男子，只是个子有些矮。他的声音很柔和，听上去多少有点娘娘腔。 “知道了。”亚当嘟囔。他慢慢坐了起来。 三年前，一伙突如其来的海盗毁了两人出生的渔村。起初，家破人亡的两人给不同的领主和商人帮工做活，只要给口吃的就行；后来，实在无处可去的他们在一处岗哨里找到了一份更加稳定的活计。 这座哨所里有五十名士兵驻守，最初修筑是为了抵御海上的威胁——可开玩笑！无论是会说话的海盗还是只会“咿咿呀呀”的鱼人，他们可不会老老实实的每次都从同一个地方进攻。靠五十个人就想防卫漫长的海岸线，这实在是痴心妄想。 更不要说，这五十人除了队长是一位退役的雇佣兵之外，其他人都只是配发武器的农民——每年甚至每个月，队长身边的人都会换一茬。 但队长也有自己的办法，那就是亚当和乔这种走投无路的人。只要能给他们一日两餐的口粮，他们就愿意为自己卖命。队长雇这种人来也不只是指望他们去战斗，只要能在敌人打过来的时候，及时通风报信就行。 就这样，乔和亚当回到了生养自己的渔村。这里已经是一片废墟了，不过好歹还有几座相对完好的房子可以栖身。乔和亚当对着周围的环境也比较熟悉，如果海盗们只来一两艘、三五艘的小船就罢了，想停更多、更大的船，这个小村是周遭最好的选择。 当然，想让他们报信，前提是他们能活着回去——只是倘若这土生土长的两人都逃不掉，其他人就更别想了…… ------------ 与此同时。 屋外。 “这座村子看样子已经完全废弃了。”少女焦躁的跺了跺脚。 “不，这足迹是新的，”迪米俯下身子，“这儿肯定有人……两三个吧。” “至少是人的脚印，而不是什么大脚怪文明，”少女自言自语，“看来，他们是躲了起来？”没有施法能力，迪米的冒险经验就弥足珍贵。 “有可能。维多利娅，我建议……” 迪米忽然停住了。他扭头看向不远的一栋小屋。少女也是如此。 在那里，衣衫褴褛的阿德斯科利采伊……亚当正一脸惶恐的看着两个从天而降的不速之客。 迪米有些后悔，他们应该更加隐秘的行动，而不是看到渔村已然荒废之后就大摇大摆的走来走去。他毕竟是个战士，而不是盗贼或斥候。 而既然已经暴露了，应对起来也就简单了。 换在他熟悉的云上，他一定不会这么做。迪米总是试图优先和对方交涉。可在人生地不熟，两眼一抹黑的云下世界…… 即使是个衣着破烂，不知是渔民还是乞丐的人，也不能掉以轻心。谁知道他会不会吹一声口哨，然后就有一堆受训的水鸟从看不见的死角里飞出来袭击自己？还是控制起来再说吧…… …… 而另一方面，亚当已经准备惊呼了。 这来历不明的两人——该死！他们竟然拿着武器！看看那把剑，还有那把银色的……叫什么来着？锤矛？管它呢。 特别是拿着那锤矛的还是个姑娘。多么漂亮的小姑娘啊，亚当想。在亚当眼里，除了海对岸的疯子和诡异的天上来客，没哪个女人能这么轻松写意的拿着武器，还穿着盔甲…… 考虑到“神秘的天上人”根本不会轻易现身，他们一定是海盗们的侦察兵，亚当想。 现在重要的是大喊一声，然后撒腿就—— “……呃。” 别说跑了，亚当最终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迪米用长剑的剑柄打了他的脑袋。即使用不了秘仪，迪米“完美之躯”的身体素质还在，对付这位渔民还是手到擒来。 “亚当？出什么事了？”满脸困倦的乔也从屋子里探出头来。 然后他就看到了迪米明晃晃的剑锋。 和他的朋友相比，乔要机灵得多。迪米把剑架到他脖子上的一瞬间，他就举起了自己的双手，然后原地缓缓跪了下去。 “见鬼。”少女却低骂了一句。 刚刚乔说的那句话，她和迪米都听见了。问题在于，他们根本就听不懂这人在讲些什么。那根本不是瑟厄兰通用语……和小薇的母语，也就是环奥卡德语发音倒有些相似，但完全不同…… 迪米愣了愣，然后也反应了过来。云上和云下两个世界的语言不通，这刚刚维多利娅已经和自己讨论过。想不到真的…… 迪米给少女打了个手势。这个老实听话的俘虏必须看好。除此之外，还得保证他在周围没有别的同伴。 “两位震天动地的战士，”乔大喊，“这里只有我们两个。我绝不会撒谎。” 这句话少女和迪米自然是也听不懂了。两人大致猜得到他在说些什么——可这又怎样？ 少女依旧把附近搜了个底朝天。直到确定附近真的只有这两人，她才回到迪米这里。她摇摇头，示意周围没有其他人了。自从亚当和乔出现，少女就没再开口。 即使这两人看上去“文化水准很低”，她仍旧不敢确定，如果他们发现她和迪米操着一种闻所未闻的语言，会不会在日后引发麻烦。 而迪米也已经把两人捆了起来。 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跟着少女干这种强盗一般的事，迪米心中哀叹。放在过去……就算事急从权，自己心里的负罪感也不会如此之淡…… 看着两人瑟瑟发抖的样子，现在迪米百分之一百的确定，自己大动干戈过了头，把这两个可怜虫吓坏了。 “我，愿意给您，做奴隶，做奴仆。”乔老实的说。 “我，也愿意，做奴隶，做奴仆。”刚刚醒来的亚当生恐自己表态的慢了。 两人明白，海对岸的海盗是听不懂自己的说话的。不过讲得慢一点还有机会……而且求饶的话，估计什么语言都一样…… “他们的语速，是不是比刚才更慢了？一个词、一个词的往外蹦……”少女敏锐的发现了两个俘虏的变化。 “还真是。”迪米一惊。 “他们并觉得听不懂我们说话很奇怪。说不定，这儿语言不通是一种‘常态’。”少女低声道。 第五章 乔的认知 乔跪在那儿。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两个人说话…… 渐渐的，他的脸上露出了光彩。 海盗们的语言他是一点儿也不会的。那些海盗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混蛋。可这两个人的话，他却能听懂几个词…… 到处流浪的时候，乔曾经在一个镇子里做工。在那儿，乔遇到了一个和他差不多的流浪汉，自称是什么“天上来客”的教民。在他的介绍下，乔加入了一个教会，和自己从小祈祷的神不完全一样，和海盗们信奉的海洋众神更不相同。主持教会的老人操着一种他们从未听过的语言，据他讲是“天上语”。 传说中，古代的天空并不像今天这样阴暗。那时候天空中还有叫做“太阳”的星体，晚上也不是漆黑一团，有“月亮”和“群星”。是伟大的天空之神们可怜地上的人们，操纵着云海，让云海发出和煦的“阳光”照亮了世界，只有最虔诚的人死后才能被接引到云海之上，成为神真正的子民。 除了海外几种海洋众神的“邪恶”异教，所有良善的人们都应该希望升上云海之上的国度。 除了教义，“天上来客”有一种特殊语言的说法也让乔感到很新鲜。他是听说过一些天上人回到了我们中间，还接受粮食作为贡品的谣言…… 也许，谣言是真的，那些反驳谣言的神父才是胡说八道。 有一种语言可以让我们接近那云海之上的世界……看来那些天上人真的存在，他们真的是神降临在凡间的使者，只要用他们的语言祈祷，早晚有一天，神会听见自己的声音。 乔一连去了七天，学会了云上语中的很多单词。第八天的时候，他迟到了。当他赶到那个私设的小教堂时，他看到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押走了他在这儿结识的所有朋友。 他吓得逃走了。过了几天，他就在镇口看见了“教民”们被砍下的头颅。一位相貌威严的神父向路人们重复着一些可怕的词汇，说这些人是可耻的背叛神灵的人，让乔如在梦中。他还说，他们在散布一种古代罪恶国度的恶魔语言，所有修习这种语言的人都必须处死。 一想到自己加入了这种恐怖的东西，乔就浑身发凉。他赶紧逃离了那里，再也不想回去那个地方。 …… 而现在，眼前这好似是海盗的一男一女，讲的不是海盗们粗野的语言，而是乔学习过几天的天上语。 他仔细观察着眼前的两人：男的极为英俊，女的更是美丽，刚刚处在极度惶恐中没有注意，现在乔愿意对神发誓，他一辈子都没见过气质如此超凡脱俗的女人。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海盗？他们一定是降临在地上的天上使者。 神明在上，我们才是对的！ 于是他大声喊了起来。 “神，天上！”他想尽办法用还记得的天上语拼出完整的意义，“神，天上！” 听到这个土著模样的家伙嘴里突然冒出口音怪异的瑟厄兰通用语单词，少女和迪米目瞪口呆。他们完全没想到他们听不懂土著讲话，土著却能听得懂他们讲话的可能…… “你在说什么，乔？”跪在乔身边的亚当也被吓傻了。 而少女和迪米的表现在乔眼中，是回应了他祈祷的表现。 “若艾尼卡！”乔报上了自己的名字，这个时候他觉得还是说全名比较好，因为手被绑着，他只能在说名字的同时拼命点头，希望两人能明白他的诚意，“我，若艾尼卡，我！引路，引路！忠……忠诚，忠诚！” 乔只会一些祈祷用的话，他费了好大劲儿，才想起“忠诚”这个词这么说。 为什么伟大的天上来客会出现在这儿？肯定不是觉得自己虔诚来接引自己的。传言里他们大多身着黑袍，每次降临都会索要大量粮食作为贡品，也许这两人也是一样。 乔自己当然拿不出贡品了，他也不敢带他们去找老爷。老爷把三个儿子中的两个都送进了修道院，说不定就会大发雷霆，对这两位尊贵的天使不敬。 但乔知道他能从哪儿找到愿意侍奉他们的人：前些天他还在另一个村子遇见了一个想把他拉进天上人教会的家伙。当时他害怕的离开了，现在想来，那儿一定有天上语比他好的人。 只要能找到他们，就一定能和这两位“天使”对话，正式聆听这他们的请求。 少女脑子里闪过诸多想法。这两个人之间对话的语言既不是瑟厄兰通用语也不是环奥卡德语，但这个土著竟然会冒出几个通用语的词，向自己表达恭顺之意。 是云下世界还有操着这种语言的民族？亦或者，是黑之主和他们的接触，导致云上的通用语在这里也稍微传播开了？ 应该是后面一种的可能性比较大。 于是少女考虑了一下，缓慢的开口。 “我们，需要，休息的地方，”她一词一顿的说道，“引路，城市，休息，交流，安全。背叛，死！” 乔脸上的惊恐增加了——他只听懂了“我们”“引路”和“死”…… 少女摇摇头，她指指附近的屋子，向迪米使了个眼色。迪米走近附近的房子。过了一小会，他又回来了，手里提着一卷破旧的铺盖。 真没想到竟然要用到这种连比带划的“小剧场”交流，年轻的皇子苦恼的想。 他指着铺盖，做了个睡觉的姿势，然后连续重复了两遍“引路”。这个词是那土著自己讲过的。 少女有点担心这里点头是否表示同意，后来转念一想，这家伙在自我介绍的时候拼命点头，总不是代表否决。于是她从迪米手里接过铺盖，说了一声“引路”，然后点点头，紧接着又扬起手中的锤矛，做了一个挥舞的姿势，摇摇头。 “你，忠诚，不忠诚，死！”少女认为如果他足够聪明，应该足以明白自己是想要一个休息的地方，不想战斗。 “我，忠诚，能，说话！”而乔不仅弄懂了少女和迪米的意思，还想起了“说话”这个词怎么说，“我，能，说话。说话，好的，引路，忠诚！“ “他是要把咱们……”迪米冥思苦想五秒钟，“……带到他的……语言教师那儿去？” “看来是的。”少女皱了皱眉。 “给他松绑吧，”迪米说，“我们一人押一个。” “我有点信不过。”少女说。 “我们也只能信了，”迪米说，“让他带我们到有人烟的地方。看他现在的样子，估计也不敢把我们往危险之地引。” 其实就算是两人没有展露“天上语”绝活，亚当和乔也绝对不敢把两人往驻军哨所引——那样不管少女和迪米的结果如何，自己注定是要死的。 见少女和迪米就这么相信了自己，乔又惊又喜的站了起来。而亚当，他惊疑不定的望着自己的朋友。 “你是……天上人教会的……？”亚当也曾经听过这个新近兴起的教会。 乔微微一笑，俨然一副神棍的模样。 第六章 贫瘠的大地 少女对云下世界的昼夜更替感到好奇。她费了好大劲儿才弄明白乔的意思：他们头顶正在散发着和煦光辉的云海，一旦到了“夜晚”，就会黯淡无光，到时候黑暗将会笼罩大地，在那种环境里旅行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 如果不是完全无法发动奥术和神术，少女都去想钻研一下云海之光和太阳光的性质了。还有降雨，云海下雨的时候是作为一个整体一起下呢？还是只有一部分会下？ 问题还真是堆积如山啊…… 算了，少女无奈的想。帕拉梅德斯先生肯定来过这个地方，这种事他也必定研究过了。见到他之后直接去问他就行…… 迪米也在关注周围的环境。 “真是荒凉。”年轻的皇子叹了口气。他无法想象这些云下世界的住民过着怎样的生活。乔和亚当，他们连鞋子都没穿，就从粗糙的沙滩上走过。而当迪米表示自己可以借给他们鞋子的时候，他们却连比带划的表示，其实他们是有鞋子的，只是这一段路不需要…… 最后在迪米的坚持下，两人才终于换上了他们的草鞋。 …… 众人马不停蹄的赶路，连干粮都是边走边吃的。习惯了一日两餐的乔和亚当对少女和迪米给他们的干粮（少女的次元袋里还藏着很多）显得受宠若惊，最后还是接受了好意。 大不了晚上少吃一顿就是了……这样想着，亚当把剩下的干粮贴身藏了起来。少女和迪米努力当做没看到的样子。迪米在路上发现了几种他认识的药草，要不是乔急着往前走，他很想采集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的确背包里还有一些药物，但考虑到两人长期滞留在云下的可能性，准备越充分越好，迪米想。 看，维多利娅也在瞄着那些荒野里的植物呢。她似乎也对这些东西感兴趣？ 迪米不知道：他是对他认识的，能派的上用场的植物感兴趣，而少女却是对她不认识的，叫不出名字的各种植物感兴趣…… 也许物种的变迁揭示了什么世界的秘密，退一万步讲，说不定其中就隐藏着优质的施法材料呢？ 到目前为止，云下世界展示给她的，只有沙滩和盐碱地、濒临荒废的道路，以及贫困的住民。可少女仍旧意识到了，这些东西背后可能存在的价值。 “倘若帕拉梅德斯先生真的保持着和这个云下世界的联系，”少女想，“那他真的是在独享一座宝山。” …… 傍晚时分，众人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也就是乔所说的“城市”。 其实，这只是个村子…… 只是乔根本不知道“村”这个词怎么说。 迪米看了看村中那两排土黄色的低矮房屋，叹了口气。即使是帝国最穷困的山村，也比这里稍微富裕一点。 别说是能交流的人了，在这种地方恐怕连可以休息的旅店或酒馆都找不到，迪米心道。对于寄宿在语言不通的村民家里，迪米心里还是颇有戒心的。 不过，当众人走进村子的时候，迪米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下来。 天色已晚，村口来回走动忙碌的男女老少却比迪米预想中多得多。他看到了一辆马车和三辆牛车，一些货物——比如粗制滥造的锅子，还有关在笼子的野鸡——散乱的搁在地上。 也许这里恰好在举办一个集市，迪米想。附近村镇的人都集中过来了。 就像是印证迪米的猜测似的，看到四人走近，好几个男人围了上来。和周围的村民不同，他们的短衫上并没有补丁，脸色也要红润许多。可当他们看到少女和迪米随身携带的武器，又露出迷惑的神色。 “北方战士？”他们狐疑的打量着少女和迪米。 此时围上来的人都是在集市上摆摊的商人，他们急于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把手中剩余的货物出手。一看到少女和迪米的打扮，他们就察觉这两人绝不是本地居民。和亚当与乔一样，他们也把少女和迪米当做了北方海盗的同胞。 单单是这小妮子身上的皮甲和锤矛，还有这小伙子的长剑，那都是一等一的卖相啊……许多海盗船长的装备也不过如此。 众商人也没有太过害怕。他们中有不少人和海盗打过交道。 而且，少女和迪米实在太年轻了，叫人警惕不起来…… …… 近年来，海盗猖獗，却也有一些在老家那里过得不如意的北方战士到他们这儿寻找工作。 一开始，商人们还担心，这些强壮的海外战士会不会勾结同乡的海盗，把他们洗劫个一干二净；可很快，商人们就发现，北方雇佣兵除了要的酒肉多了些之外，和本地的护卫也没什么区别，甚至作战时更加卖力。 除了对待不给工钱的雇主，“脱队的海盗”们基本还是老老实实的。或许那些脑子里都是肌肉的海盗天生不知道什么叫计谋…… 于是商人们便逐渐放了心。如今他们看到带着武器的北方来客和本地人同行，虽然还会心生警惕，但已经不会像过去那样，觉得是本地人被他们劫持了。 他们用他们的眼光打量着少女和迪米。 这两位“北方战士”如此年轻，气质却极为出众，武器却更是精致（迪米的帝国制式长剑已经是他们心中最顶尖的装备了，他们也不可能瞧出少女的锤矛是秘银和元素核金制成的），也许他们也想来讨一份伙计？ “是这两位伟大的战士救了我和亚当的命！从一个海盗手里！”乔大言不惭扯着慌。想让大家放下戒心，这是最好的方式。 “别开玩笑，乔，你能雇得起他们？”一位和乔熟识的商人疑虑的问。 “他们刚刚来到我们这里！”乔说，“现在他们已经很累了，想找一个休息的地方！” 迪米和少女也听不懂他们再说些什么，只能在原地扮哑巴。 “我想雇佣他们，你帮我问问，要多少钱？”那位商人问道，很奇怪乔是怎么和这两位搭上关系的，更奇怪乔啥时候学会说北岛话的…… 这商人倒也不是看中了迪米和少女的武艺：在他看来，就算是彪悍的海外战士，这两个小鬼还能多强悍？只是在场的其他小商人没有一个聘过海外战士，而看这两个年轻人的样子……他们也不一定清楚市价…… 男的极为英俊，女的美丽之余更兼英姿飒爽，这样的两名战士，只要价格便宜，单单是撑门面都够本了，这商人心道。 “明天再说……今天先让他们休息……”乔推着迪米和少女往前走，心里捏了把汗。 多亏这儿的商人都没有北方护卫。要是突然冒出来一个人会说海盗们的北岛话，他想，那两位尊贵的天上人铁定会被识破…… “你们还是先收货吧！天马上就要黑了！”乔扯着嗓子喊到，带着少女和迪米离开了乱哄哄的人群。村子里没有旅店，但村民们大都愿意接受外人住宿——只要给钱就行。只是不知今日恰好有集市，来了许多商人和附近村子的人，还能不能挤下足够的铺盖…… 乔可不想带着这两位贵客去搭帐篷…… ---------------- 与此同时。 黑色浮空城帕拉梅德斯之巅，深黑穹顶。 “还没有找到吗？”黑之主的眼眸中隐隐有着煞气。 “是。”跪在下首的那位云海级法师在黑之主的威势面前显得畏畏缩缩。 “下去吧。”黑之主长叹一声。跪在地上的年轻法师连滚带爬的离开了。 黑之主微微摇头。 少女居然将自己给的手链撕成了两截……他姑且还是能保住少女和迪米的命，但落点就无法控制了。一个运气不好，两人一起掉进海里也有可能。 更要命的是，云下世界不像云上……他对云下世界的掌控，是极为有限的。 若是少女在云上世界迷失，就算在尼古拉斯的大本营，帕拉梅德斯也能想法子营救。 可在云下世界…… “担心也是无用。”黑之主摇头，继续开始布置新的搜索了。 “只要他们还活着……” 第七章 千岛世界 云下世界。 最后乔还是找到了一个房间——村长家的储藏室。 这儿能勉强放下两个人的铺盖。本来这儿还住了两名商人的本地护卫，乔把自己身上仅剩的两块碎银子给了他们，他们才终于愿意给人腾地方。在安全的村子里露宿一晚换这点钱……还是说得过去的买卖。 乔告诉少女和迪米自己去找能和他们说话的人，就离开了。 “这……靠谱吗？”迪米忍不住说道。 “恢复和云上的联络，这是我们最好的机会了。”少女低声道。她这也是病急乱投医。 迪米提起一只耗子的尾巴，把它丢了出去。他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瞥少女——还好，少女没生气。 其实少女也只是在强自忍耐罢了。狭小的、堆满破烂的仓库并不是理想的住宿地点，她甚至认为自己还不如在外面住帐篷…… 只是考虑到接下来他们可能要和能讲通用语的人会面，少女觉得，稍微隐秘一些是正确的选择。 …… 出乎两人的意料，仅仅不到十分钟，仓库的门就开了。 一个黑色头发、黑色眼珠，身着黑色短袍的女人走了进来。乔跟在她身后，旋即发现如果自己也挤进去就实在太挤了。 于是他说了几句恭维的话，就退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少女、迪米和乔请来的“女翻译”。和商人们一样，她的衣服上也不见补丁。 少女和迪米没有开口。他们静静的等着对方先说话。 女性向着两人鞠了一躬。 “两位贵客莅临，真是蓬荜生辉。无从招待，还请恕罪。”女人一开口就是流利的瑟厄兰通用语，终于让少女和迪米心中的大石落了地。 少女略一思索。 “你似乎一眼就确认我们是真正的天上人，”少女试探性的开口，“你就不怕是乔搞错了？“ “海盗可没有伪装的心计，”那女子摇头，“而您二位气质非凡，又怎会是寻常海盗？” “太多的恭维毫无意义。”少女摇头。 “你是在这片土地上出生的，对吗？”相比在心里评估着此人和帕拉梅德斯城的关系，犹豫着如何开口的少女，迪米此刻却选择了单刀直入的询问，“你是从哪儿学到……这种语言的？” “能学习列位天上人的话语是我的荣幸，”那女子不卑不亢的回复，“这一切都是神的安排。” “你是一位修女。”迪米说。 那女子点了点头。 少女眨巴下眼。她还真的是用“天上人”称呼他们…… “教你这种语言的人，他们也是天上人吗？”迪米问道。 “我跟从来自上界的老师的学习。”修女答道。 迪米有点想纠正她，云上世界并不是什么上界，但他想了想，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有些误会，还是暂时不要去纠正为好。 “恕我直言，这里看上去……有些穷困，”少女斟酌着自己的用词，她认为修女的老师多半隶属于帕拉梅德斯城，但也不能不防其他势力和云下有过接触的可能性，“您是在哪儿……？” 修女露出吃惊的神色。 “请原谅我的冒昧，”她低声道，“但您二位和我见过的天上人都不同。他们……” “让我想想。你是在一位领主的宫廷里学会天上语的。而在我们之前，你每次和天上人见面，都是在宫廷，或者更加富裕的地方。”少女说。 少女试着将自己代入黑之主的角色。从乔的反应来看，“天上人”降临这个世界是会索要贡品的。如果真的是云下世界的粮食产出支持了黑色浮空城，那无论是“交易”还是“勒索”，黑之主显然都会找上拥有话语权的统治者，尔后建立长期合作关系。 也只有这样，才会出现学习云上语言的土著居民。 “正是，”修女难掩自己的惊异，“难道两位不是从……” “我们迷失了方向，”迪米平静的说，“现在正在寻找我们的同胞。我相信你所言并无虚假，那可否告诉我：我们在哪儿可以找到他们？” “我从没有在这座岛上见过您二位之外的天上人……”修女似乎陷入了苦恼。 “您学习语言的地方是在另一座岛上，对吗？”少女温和的说。 “从这儿到茨维克岛路途遥远，”修女迟疑的说，“海路危险，就算平安到达，求见……” “你只要告诉我们怎么走就行了。”少女说。 “顺便也告诉我们，”迪米也问道，“我们所在的地方是由哪位领主统治？” 也许情报的缺乏会引起修女的怀疑，但迪米和少女相信修女在短时间还编不出一段能自圆其说的谎言。 他们倒也想直接问“嘿，告诉我，这儿有几个国家，几个岛，上面都有些什么大佬人物”，可这样的话，恐怕修女就不仅仅是简单的怀疑，而是担忧这两人是不是什么“天上人的叛逃份子”了。 毕竟现实世界不是游戏，不能直接打开地图“这个世界叫做艾泽拉斯，东边一块大陆是东部王国，西边一块大陆叫卡利姆多”般了然。 就像直接询问地球人“这个世界有几个国家”肯定会被当成傻子或外星人一样。虽说对于云下世界的人们来说，天上人也和外星人差不多了…… …… 虽然过程磕磕绊绊，但少女和迪米最后还是得到了他们想要的情报。 和少女猜测的一样，云下世界是一个支离破碎的千岛之国。单单是修女提到的大型岛屿就足有七个，零零星星的小岛更是不计其数。 “列位天上人平时只会降临茨维克岛，茨维克岛的宫廷更是尊主帕拉梅德斯……” 修女停顿了一下，因为她从少女脸上读出了明显的喜色。 “……我说了什么吗？”修女显得很奇怪。 “没什么，”迪米说道，暗暗记住了这个新出现的地名，“请继续。” 确认了修女背后的势力的确和帕拉梅德斯城有联系，剩下的事就简单多了。 而修女也感觉到，说出“帕拉梅德斯”这个名字后，两人所询问的问题明显急切了许多。 …… “原来如此……”迪米皱眉。 他明白了修女的意思。 天上人的至高首领——迪米觉得那应该就是黑之主本人——亲自降临过茨维克岛宫廷，并在那里留有专人。 换言之…… 黑之主在那个叫“茨维克岛”的地方有驻地。 两人只要前往茨维克岛宫廷就有机会和帕拉梅德斯先生的人接上头，就有办法回云上世界。 这是迪米掉落云海，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然而…… “一个好消息，总是伴随着一个坏消息。”少女自言自语。 “要跨过大海……”从未在海上航行的过的迪米眉头紧锁。 众多岛屿之中，除了茨维克岛的国王完全支持天上人，是帕拉梅德斯城在云下世界的后盾之外，其他地区对“天上人”的态度非常复杂。 像“北岛”上的居民，各种船团、海盗团不下数十家，有的被天上人暗中雇佣，有的则是和他们为敌。 而在领主割据的“螺岛”——也就是少女和迪米现在所在的岛屿——大部分领主极度憎恨天上来客。 帕拉梅德斯城在这里几乎没有势力。 对少女和迪米来说，不幸中的万幸是，不仅是茨维克岛，云下列岛上多得是搞不清状况的居民，把天上人当成神的使者膜拜。而“天上人”也顺手推舟，派出了几位像修女这样的使者，暗中发展自己的影响力。 倒是修女这样和云上世界住民有联系的人，知道天上人并不是什么天使。但即使如此，对她来说，天上人也是更接近神明的贵族。 既然他们已经把云上世界当做上界，那就将错就错好了……少女觉得黑之主一定是这么想的。 迪米多少还对自己被当成神仙而尴尬，而少女呢，就没半点心理负担了。 可无论天上人在盟友的地盘有怎样的待遇——少女估摸着黑之主把跳下云海视为逃生之路时不至于连位置也搞不定，这误差八成是自己从云海坠落时，自己与迪米都只有半只手链的缘故——少女和迪米都是直接掉进了云下世界“反天上人势力”的大本营…… “有没有地图？”迪米问道。 “如果我们能到城里，或许……”修女满脸难色。 “你先出去吧……”少女摆了摆手。 即使自诩足智多谋，她此刻也想不出什么万全之策。 第八章 晚安，维多利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章 海盗的假期 与此同时。村子附近。 在一片黑暗之中摸索前进是很困难的。依靠祖先遗留的秘法，北方海盗甚至能在绝对的黑暗中把船挺稳，可到了岸上，他们也得老老实实举着火把，顺着道路两侧的石头标志前进。 “前面就是村子了！”海盗大副芒努斯松了一口气。 他所在的船团说大也不大，说小却也不小。明面上在白道里接伙计，暗地中打家劫舍的勾当也干过不少。 上个星期他的海盗团打了一个大胜仗，自己的损失却也不小。船长很大度的给芒努斯放了个假：他们把两艘船的敌人送进海底喂鱼，却没有俘虏其中的任何一艘，己方的船也需要修理。 对船长来说：芒努斯这种不打架就心里痒痒的家伙留着也是滋生事端，还不如放他出去泄泄火气…… 芒努斯大副只带了两个心腹喽啰上路。他倒不是不喜欢招摇过市威风八面的感觉，只是船长说了休假的费用芒努斯自掏腰包。 多带一个人就多一张嘴，多一张嘴吃饭路上的花销就更大——芒努斯不识字，但这个帐他还是会算的。 几十年前，因为拒绝支付佣金，几支强大的船团联手把这段海岸最大的港口城市烧成了废墟。现在，附近唯一像点样的城市不靠海，单单靠白天赶路，单是往返就得消耗两个整天。 那可是两个整天啊！扣除赶路的时间，芒努斯的陆上假期很可能就只剩下三天了。 于是芒努斯选择了连夜赶路。他知道这附近有个村子，后半夜在那儿休息，然后早上再赶路，运气好，第二天天黑之前就能进到城里。 这时候芒努斯开始在心里头埋怨起船长来了：你干嘛顺便还给老子安排一个销赃的任务呢！他们三人只有一头骡子，上头驼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 结果现在害得芒努斯自己都要徒步赶路…… 火把的光芒下，村子的矮墙已经出现在芒努斯视线中了。察觉到这几个不速之客的临近，趴在矮墙下面休息的狗登时开始狂吠，又惊醒了附近睡觉的牛马。 芒努斯的眼睛亮了起来。 看来我们明儿能省些力气了，他想。 哦，在天亮之前，还不能撕破脸…… …… 少女醒来了。 “完美之躯”赋予她的敏锐听力，让她第一时间就听到了小仓库外的嘈杂。 “看来出事了。”迪米说，握紧了他的长剑。 两人都是和衣而卧，此时倒也轻松。 …… “您不能进去！”仓库外，乔大声喊道。 乔的嚷嚷芒努斯根本听不懂。两个喽啰之中有一个会说螺岛语，而芒努斯一个词也不会。 “大人要见他的同乡！”那喽啰趾高气扬的说。 芒努斯一伙的突然到访几乎惊动了整个村子的人。这几个明显是海盗的家伙让大家充满了戒心：虽然在场村民加上商人护卫为数众多，但真打起来，说不定三人还能安然脱身，而己方反而会损失惨重。因此，当芒努斯提出自己只是借宿半宿的时候，大家都松了口气。 然后，就有个家伙说漏了嘴，把“已经有两个‘北方战士’在我们这儿休息”的事情说了出来。 毕竟，除了乔、亚当和修女，其他人还是把少女与迪米当成“北方战士”的。 听到有个小伙子带着个小丫头在这儿投宿，芒努斯的眼神一下就变了。村民们绘声绘色的描述着少女的美貌，再加上负责翻译的喽啰添油加醋…… 芒努斯脸上，贪婪之色愈盛。 “伟大的海神果然没有忘记我。”芒努斯想。 他在自己的船团干了二十年，最悲催的是什么？是和船长喜欢同一类型的女人！ 和从不让女人拿起武器的“螺岛”不同，北方列岛的女子拥有在战场上和男子平等竞争的机会。饶是如此，最后选择成为女战士的女人还是少之又少，其中有姿色的就更罕见了。 而芒努斯的船长偏偏就喜欢这种…… 看看吧！团里的女子，船长的妻妾就占了四个！船长钓她们的办法也很简单，先假惺惺用的“正常”招募她们入团，然后过几天就灌醉了强行逼迫她们就范，再有彪悍点的就干脆发起“决斗”——反正赢了之后都是他的女人。 至于名声嘛，不要紧，北方列岛各大部族之间联系有限，加上方言众多，换个岛就完事了。船长也乐意和被他征服的女人建立长期关系——倒是当她们战死沙场的时候，船长眼泪都挤不出几滴。 幸好他还不至于去觊觎船员的妻子女人，大家还不至于哗变…… 芒努斯，和船长一样，喜欢英姿勃发的女性战士，但他周围美貌的女战士都被船长截胡了。 因此，当听到这里有个美貌的北方女战士在这休息时，芒努斯心花怒放。 什么？你说她身边那个小子？谁在乎啊！识相就饶他一命，不识相就直接毙了。 什么？他们都睡一个屋了，二手货的妹子要不得？连船长身边那四个女人，不是二手货的也就一个。粗犷些，三手四手一样值得享用…… 到时候直接带回团里，自己的女人，船长也抢不走！ 芒努斯心头火热。他大踏步的走近仓库，然后一脚踢开了仓库破败的大门。 …… 火把的光芒下，少女和迪米各执兵刃，表情冷漠的看着胡子拉碴的芒努斯，还有他身后的诸人。 芒努斯三人，也看到了少女的脸庞。 “哈！”负责翻译的喽啰怪笑起来，“老大你看我并没有讲错！她比他们说得还美！” 他甚至没有注意到，他的话说到一半，少女脸上就浮现出了骇然的表情。 不是因为他讲话的内容……而是因为他所使用的语言，虽然辨认起来极为费劲，但超过一半词汇都能勉强听懂…… 语言的流变是极为复杂的，有时候相邻的民族语言相差会很大，有时相距甚远的地区语言之间却会有亲缘关系。这往往和人口迁移、语言发展有关。 这些对少女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反正她是发现了，对方说的……应该是云下世界被称为“北岛语”的语言……怎么听都是环奥卡德语的一种方言…… 拜和小微共同研究奥术之赐，少女也掌握了一点环奥卡德语——似乎是共享了通用语知识也影响到了少女对小微其他语言理解的缘故，少女在环奥卡德语上天赋极高。 或许，在大陆升起之前，他们和部分奥卡德边境居民属于同一民族？少女心想。 迪米也学过一点简单的环奥卡德语，能进行简单的日常对话，只是少女还要差些。 “如果……你，不懂礼貌，”少女冷眼看着面前的芒努斯，她一眼就瞧出此人才是老大，“至少你，应该，懂得……荣耀。” 少女的口音对芒努斯来说很怪异，特别是最后那个词，芒努斯愣了几秒才听懂。他倒也没太过起疑：反正北方列岛之上，方言多的是。 第十章 自寻死路 芒努斯大笑起来。愿意扛起武器的姑娘总是要强的很，不过没关系…… 待会，等到了床上，就老实了。 修女和乔担忧着看着这一幕。他们很奇怪，为什么天上人居然会说北岛语言，不过更重要的是，看来芒努斯不是这么容易打发…… “哈！要我是你，”芒努斯破天荒第一次把自己摆在女人的立场上思考问题，“我才不会继续这懦弱的小子呆在一起。” 他已经看出两人是和衣而卧的。似乎这小子还没下手……正好便宜了自己。 “要我是你，”少女温和的说，“我就会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 其实她心里很开心。“天上人”的身份太过敏感，既然自己能说环奥卡德语，那伪装北方战士就毫无压力了。 至于芒努斯？ 根本没放在眼里。 芒努斯愣了愣。打一开始，他就没打算掩饰自己的目的。看来这女孩也足够聪明…… 倘若芒努斯是船长，他还会考虑报出自己的名号，可他不是。 更何况，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踢门而来，显然也断绝了“怀柔”手段的可能。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美丽的人儿，”芒努斯眯起眼睛，“那小子配不上你这样的人儿。我，强悍的芒努斯，在此……” “哦，”少女感到不耐烦，相比语言不通，眼前这三个海盗甚至不能让她感觉到威胁，“如果要打的话，那就上吧。” 她扬起了手中的银色锤矛。 芒努斯皱了皱眉。他瞧出了这锤子的材质不一般，却有看不出来那到底是什么。 她身边那俊俏小子的配剑也很精致。难道他们是哪个大部族或是大船团出来的？ 管他呢！芒努斯想。就算他们来头再大，这荒村野店的，先不说他们背后的势力能否知道，知道又能如何？ 难道自己还真的怕了这两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不成？ 在他看来，少女和迪米唯一的胜机是呼唤村民们的帮助。但看这情况……这些村民和这两人根本不是一边的。 只有乔心急如焚的看着周围。周围的村民和商人护卫们没有一个想帮少女的。 他们自保还来不及呢，谁在意“北方海盗”的内讧？ “你先上？”芒努斯高高举起自己的斧头。 征服一个女战士除了征服她本人，你还得征服保护她的男人才行。这两个小娃娃，就算是车轮战自己也不怕。万一要是他们两个一起上，那自己这边的两个喽啰也能帮忙。 “哦。”少女仿佛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 下一秒钟—— 芒努斯的战斧和少女的锤矛交击。火星四溅。 感受着对面传过来的力量丝毫不逊于自己，芒努斯不由得心头一紧。不过没关系。 自己还有余力—— “喝！” 他大喊一声，重摆架势，这次一定要…… 而少女的神色无喜无悲。她无视芒努斯和两个喽啰的吆喝声，向前一步。 “着。” 寒光，一闪。 “……？！” 芒努斯只觉喉头一凉。他甚至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这名海盗瞪大眼睛。 他的手变得无力，当的一声，战斧落在地下。 “喀……” 和需要秘仪力量维持的招数不同，“完美之躯”的效果是永久性的。 无论是速度、力量还是反应速度，少女都远超过芒努斯。她看上去云淡风轻，实则从第一招开始就全神贯注。 而芒努斯满脑子都是车轮战，又怕下手过重伤了少女的性命，稍稍有所保留。 实力占据优势的一方竭尽全力，而弱小的一方反而大意轻敌…… 结果就是，仅仅两招，少女就毫发无伤的刺穿了芒努斯的咽喉。 她的速度，实在太快了…… …… “喀……” 鲜血喷涌。 芒努斯的双眼中满是不可思议。他的手捂着自己的喉咙，跌倒在地，可直到咽气，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而败。 周围一片寂静。 “跑啊！” 两个小喽啰发一声喊，一起向着村外狂奔。他们明白，对手能秒杀老大，也能秒杀自己…… 但迪米站到了他们面前。 他叹了口气。 剑出，剑收。 虽只是平凡的制式长剑，却也足够了。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 无头的脖颈，喷出一股血泉。 一名喽啰的脑袋掉在地上。除了少女，众人甚至没有看清迪米如何出剑。 另一名幸存的喽啰也吓得瘫倒在地。他清楚的感觉到了，刚刚迪米的剑也划过了自己的脖子，只是他稍微把剑锋偏了一偏，饶了自己一命。 迪米的武艺犹在少女之上。他完全可以一剑就同时杀死两人，之所以留此人一命，只是还需要一个人审问罢了。如果这三人后面还有大部队，那自己和少女就得退避。 倒是少女寻思了几秒钟才明白迪米为什么“手下留情”。 “咱们怎么审问？”她问道。 而周围的村民全部目瞪口呆。 “果然，”只有乔露出骄傲的表情，全然忘了自己刚刚还在担忧不已，“他们果然是天上的使者。海盗根本伤不了他们。” …… 最后少女和迪米并没有杀掉这个可怜的喽啰。 从他嘴里问出后续不会有更多的海盗到来后，两人彻底放了心。 休假？等到芒努斯没按时回去报道，船团想找他的时候，两人早就不知道到哪儿了。 可怜巴巴的喽啰磕头如捣蒜。他说自己可以给两人做侍从，求他们不要杀掉自己。他拼命的夸耀着自己的特长，从作战勇敢，到能同时说螺岛语和北岛语。 少女和迪米对视一眼。 来自云上的两人不关心他作战是不是真有他吹得那么勇敢，也不需要侍从——但他们的确需要一个翻译。 其实少女本想拜托修女翻译的——可修女不怎么会讲北岛语，在人前直接翻译云上通用语容易露馅。 收下这个海盗，直接装成是不会说螺岛语言的北方战士……一套戏做足，更不容易穿帮。 唯一担心的是他会不会逃走把消息带回他的海盗团。 少女和迪米不知道，他已经被两人的武艺吓破了胆，即使两人放他离开，他也不会回过去的船团了。在这个喽啰看来，这对年轻而强大的战士肯定出自哪个顶尖船团，随随便便就把他们碾死了…… 于是，预定第二天早上出发进城的队伍变大了。 除了少女、迪米之外，乔、亚当、修女、新近降服的喽啰都赫然在列。一个商人和他的两个护卫也决定和他们同行——在他们看来，少女和迪米的存在就是最好的安全保证。 第十二章 重逢 城外。 “章鱼”戈尔丁焦急的踱着步。 作为北方列岛最强大的海盗团之一，正打算在螺岛是那个大展宏图的戈尔丁打算给那位“蜘蛛”一个下马威：在这片土地上，没有人能忤逆他，哪怕恐怖的“蜘蛛”也不行！ 戈尔丁最终挑中了巴拉日。在“蜘蛛”麾下的三个领主中，巴拉日是最弱小的一个。如果巴拉日毫无抵抗能力的死在自己手上，那“蜘蛛”应该懂得进退…… 漆黑一片之中，戈尔丁一伙并没有使用显眼的火把。他们每个人都佩戴着闪烁着淡蓝色荧光的袋子——习惯了使用“荧光术”的云上世界法师们大概无法想象，云下最穷凶极恶的海盗们，在夜晚里为了制造温和的光源，大批饲养本土萤火虫“囊萤映雪”式的照明。 只是正式开始进攻之前，戈尔丁遭遇了一点小小意外…… 他麾下最重要的客将和斥候，让他稍微等一会儿。她说，她在镇子里发现了重要的亲人，她必须等待他们一起行动。 “那真的是……你的亲人吗？”戈尔丁焦急的嘟囔。 靠在树上的身影微微动了动。 “他们很快就会来。”她淡定的说。 戈尔丁焦急的跺了跺脚。对方并不是他的部下，双方只是合作关系。他也不能强行命令…… 几天前，当她几乎是从天而降的出现在戈尔丁的营地里的时候，仅仅是自卫性质的出手，就让戈尔丁嗅到了他许久没有感到过的死亡气息。按北方战士们的传统，就算她直接杀掉自己成为新的船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幸好她对此似乎并无兴趣。最后，戈尔丁与这个操着奇怪口音的女性达成了一致，她会作为斥候帮他三次，而作为报酬，事成之后他要把对方送到茨维克岛。 正如戈尔丁所期待的，她不费吹灰之力就把镇子里的情况查探的清清楚楚。坏消息是，巴拉日今晚似乎在阴谋对付谁，正在彻夜集结兵力；好消息是，她说这巴拉日想对付的两个人可能正好是她的亲人，战斗力上和她同样强大，完全可以抵消巴拉日那可笑的戒备。 终于，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海盗们期盼的人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一男一女。看上去个子不高。 “你们就是……”戈尔丁拆着嗓子喊道。 但那两人就像是没看到戈尔丁一样，径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戈尔丁魁梧的身子不由得僵了一僵。 …… 看到树下笼罩在淡蓝色光芒下的身影，少女脸上绽放出笑容。 迪米的眼眶湿润了。 曾经认为自己依然两次失去家庭的男孩，再一次看到了自己的亲人。 传奇秘仪战士。 那个娇小的身影。 “母……” …… 那人正是丽琴妲皇后。 帕拉梅德斯先生一直关注着纯白之城的战局。相比少女或迪米，丽琴妲皇后的精神力更加醒目。被伊奥尼亚打落云海之后，她再次苏醒时已是云下世界的崇山峻岭之中。 然后，饿昏头的她就扎进了海盗们的藏匿处，把海盗头子戈尔丁暴打了一顿之后，成为了他们的座上宾…… 丽琴妲的环奥卡德语比少女和迪米好得多，和这些北方战士交流的时候没有任何问题。在了解到自己所面对的情况之后，丽琴妲也决心尽快前往茨维克岛，而戈尔丁也趁机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正好需要海盗们提供船只的丽琴妲没有反对。黄昏之前，丽琴妲就潜进了镇子。发现迪米和少女之后，她便悄无声息的留下了用云上通用语写成的字条。 沦落在云下世界螺岛上的三人，此时终于聚在了一起。 …… “母……” 丽琴妲眨巴下眼。 “他是我的……外甥，”丽琴妲大声宣布，把迪米的话硬“塞”了回去，“是我姐姐的儿子。” 开玩笑！丽琴妲现在可是萝莉的状态，看起来比迪米还小。不知是因为掉下来的时候那个用了一半的“本尊降临”，还是因为身处云海力量的死角，抑或两者兼而有之，现在丽琴妲的诅咒就像失去动力一样略有缓解：她依旧保持女童的外形，但身体素质，特别是爆发力部分恢复到了成年水准。 “是……姨母大人。”迪米也反应过来，用环奥卡德语苦笑着说道。 “和过去一样叫我丽琴妲，维多利娅。”丽琴妲对少女说道，连使眼色。 “你看上去还和过去一样。那我就放心了……小琴。”少女说，选了一个她认为合适的称呼。 …… “母后，”迪米此刻也顾不得少女对丽琴妲的称呼了，他轻轻的和母亲拥抱，用云上通用语在她耳畔说道，“父皇他……” “我知道。”丽琴妲说，神色好像很平静 她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不，这是必然的结果。迪特弗德一定会为了保护朋友和后辈自我牺牲。 而自己，在这么重要的时刻，竟然……？！ 伊奥尼亚！尼古拉斯！熔岩般的怒意在丽琴妲心底涌动。 丽琴妲和迪特弗德一起度过了不知多少难关。然而，两人双双成就传奇，却仍旧天人永隔。 …… 至少在两个孩子的面前，自己还得有个长辈的样子。 丽琴妲扭头看着一旁的少女。她身着朴素的黑衣，背着银色锤矛——那是碧娜过去送给她的礼物。 “看起来迪米给你添了很大麻烦。”丽琴妲说。迪米看上去很冷静，她相信维多利娅在其中一定居功甚伟。 “并没有，”少女摇头，“他也……帮了我很大的忙。” 丽琴妲眨巴下眼。 “那个叫巴拉日的正在集结士兵，”丽琴妲用云上通用语低声说道，“我捉了一个，但语言不通。他们的目标似乎是你们住的旅店。你们真的没有暴露？” 少女和迪米对视一眼。 “我不清楚。”少女摇头。 “你们在嘀咕什么呢！”戈尔丁不耐烦的嚷道。他是放心了，但这几位好像有没完没了的旧要叙…… “我们就好！”丽琴妲高声道。周围的海盗已经有不少人翻起了白眼。 “现在和我一起作战，迪米，维多利娅。”丽琴妲说道。 “母……姨母大人，”迪米惊异，“你在帮这些……进攻镇子？” “只是暂时，”丽琴妲说道，“我们需要船。” “如果那个……巴什么日领主真的打算对我们动手，”少女说，“那我们对付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镇子里还有……”迪米有些犹豫。 “我们的目标就只有巴拉日的顶上人头而已。我说的没错吧，戈尔丁？”知道迪米在想什么的丽琴妲大声问道。 这孩子，还是于心不忍啊…… 戈尔丁楞了一下。 “没错！”他哈哈大笑，在心里骂了丽琴妲一百遍，“那些连武器都不敢拿的普通人根本不值得杀！我们的目标是巴拉日和他的财宝！” 除了不能让兄弟们抢女人有些不爽，这镇子油水最大的也就是巴拉日……戈尔丁安慰自己。如果这三人真的能立下大功，镇子里的其他人任凭他们发落也无所谓。 只是巴拉日的财宝说什么也不能分给这几个人了…… 第十三章 “章鱼”与“蜘蛛” 小旅店前。 时刻已近午夜，这里却乌泱泱的聚集了上百人。 这过百人中只有不到一半是巴拉日手下的卫士。为状声势，住在领主长屋附近的成年男子几乎都被巴拉日叫了过来。 当然这些人能有多少战斗力就不好说了…… “什么！？” 巴拉日伸直胳膊，拼命摇晃着他面前的士兵。 “你说他们不见了？” “是……”那士兵觉得自己都快晕倒了，“领主大人……房间里没有人……他们一定是离开了……” 巴拉日怔在原地。他大张旗鼓的叫上了所有能喊上的人手把小旅店围了个水泄不通，然而现实却是残酷的…… 他扑了个空。 “总有人看到了他们吧？”巴拉日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 “是。队长已经把旅店里的所有人都抓了起来，”那士兵说道，“严刑拷打，一定……” “笨蛋，我不是叫你们……” 巴拉日没有把话说完。一枚由投石索射出的弹丸从远处飞来，击中了那个士兵的脑袋。红色和白色的糊状物喷了巴拉日一脸。 巴拉日发出一声惊呼，把手里的死人丢在地下，双腿一软，坐倒在地。 远处，想起震天的喊杀声。 “是北方海盗杀来了！”有人惊恐的吼道。 “保护大人！”只有队长还记得他的职责。 …… 正式展开进攻之前，“章鱼”戈尔丁觉得巴拉日把士兵聚集在一起会变得不好对付。 他错了。 巴拉日和他的士兵远比他想象的还要无能。特别许多拿着锄头、竹竿的“士兵”们扎堆的到处乱跑，反而加剧了他们崩溃的速度。 在这些农夫和石匠们的“带动”下……很快，连那些“职业”的卫兵也陷入了恐慌。 “神啊……”巴拉日双手抱膝坐在地上瑟瑟发抖，任凭队长怎么拉也拉不起来。 他才不相信，自己带兵包围天上人和海盗杀来这两件事会是巧合。 一定，巴拉日恐惧的想，一定是因为天上人是真正的神之使者。就因为自己胆大妄为的对他们下手引发了神之愤怒，才招来了这伙海盗代行天罚。 没错。这一定是神的意旨…… 见领主大人这般模样，士兵们最后的士气也消失无踪。 就这样——戈尔丁预想中的苦战变成了一场“接收仪式”。 …… 很快。 领主长屋前，镇民们聚在一起，蹲在地上，双手抱头，等待海盗们的发落。 戈尔丁现在非常后悔：早知道怎么容易，他怎么不早点来呢！ 让这位海盗头子感到遗憾的是，他到底还是没能抓到巴拉日本人。一开始他以为巴拉日肯定是死在混乱里了，说不定还是被自己人踩死的；在仔细询问了三个不同的农兵之后，戈尔丁不得不闷闷不乐的承认，巴拉日逃走了。 算了。谅这废物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想到这里，戈尔丁又洋洋自得了起来。 说不定那个“蜘蛛”也是不堪一击的纸老虎…… “咳。” 戈尔丁摇了摇头，摘下了他的羊角盔。得意忘形要不得。无论如何，他现在都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巴拉日的财宝。 “找到了！”听见领主长屋后喽啰们的欢呼，“章鱼”脸上笑容更盛：只是这位老海盗笑起来的时候比生气还难看…… 那几个来历成谜的年轻战士，戈尔丁心想，他们还真是自己的福星。自己就仁慈的答应他们的要求，放老百姓一马好了。 说不定，自己就让他们每人挑一件巴拉日的财宝，作为对他们的馈赠也不错？ 就算他们不可能加入自己，和他们保持友谊的长期投资还是要得嘛…… “他们人呢？”忽然，戈尔丁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丽琴妲，还有那个用锤矛的女孩，以及使剑的年轻人…… 战斗的时候他们都还在这里。现在人呢？ 戈尔丁皱了皱眉眉头，仔细回想。好像，他们在叮嘱自己照顾一下他们的同伴之后，就消失不见了…… …… 巴拉日领主的卫士队长手握着火把，在山野里狂奔。 他昏迷不醒的主子被他扛在肩上——本来队长都决定把巴拉日打昏了，结果他直接吓昏了过去…… 队长也不是没想过，干脆投降算了。但一来，他没什么额外的好处能给海盗们；二来，他也是个北方战士，而出卖主人是北方战士们所不齿的。 “你要去哪里？” 忽然响起的笑吟吟的女声，让队长如坠冰窖。 丽琴妲蹲在树枝上，一手拿着弯刀，一双妙目扫视队长全身——只是那眼神让他毛骨悚然。 “你可以试着回去。”丽琴妲说。少女和迪米还在后面包抄呢…… “救命啊！”不知什么时候醒转的巴拉日喊了起来。 队长叹了口气。 巴拉日这声叫，反而浇灭了队长心中最后一丝抵抗的心思…… 他可不认为对方只派了这么个小女孩阻挡自己。而且，就这个瘦小的女孩，她是怎么不声不响跑到自己了前面去还上了树的？， 自己带着个拖油瓶，算是插翅难逃了…… “您能放过我的主人吗？”队长把巴拉日慢慢从肩膀上放了下来。 “这就要看他老不老实了。”扛着锤矛，从队长身后走过来的少女百无聊赖的吹起了口哨。 “哈哈……”迪米哂笑两声。虽然他也渴望能痛痛快快的打一场，可事情能这么解决也不错。 “两位尊贵的来自天上的伟人！”都不等少女开口，巴拉日已是跪了下来，为了审讯海盗，北方列岛话他还是会说几句的，只是有点别扭，“请宽恕我！” 少女的笑容僵住了。 丽琴妲和她的养子彼此相视，目光中都有着担忧。 “你是从哪儿听说，我们是天上人的？”少女冷漠的说。 …… 当夜，海盗们就离开了镇子。 海盗们没有伤亡，而镇子的卫兵死了七八人，还有几个木匠、铁匠受了重伤。 令少女和迪米感到失望的是，他们在俘虏里找到了安然无恙的乔和亚当，叛徒修女却不在其中。 看来这只狐狸已经溜之大吉了…… 看着面前五花大绑的巴拉日，“章鱼”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而巴拉日领主也有幸成为了海盗们撤离的时候，唯一一个从镇子里被掠走的人…… 美中不足，可怜的巴拉日已经被丽琴妲割下了半截舌头，今后是不能继续胜任领主之位了。这说不定会影响到自己从“蜘蛛”那里勒索的赎金啊…… 财宝方面，海盗们也是满载而归。少女三人把巴拉日绑回来的时候，心情好到爆炸的戈尔丁允许三人随便挑选财宝，而三人也很知道进退，少女和丽琴妲只是分别随手挑了一只看上去最不值钱的银戒指和石榴石戒指，而迪米则是选了一身合适的软甲。 可为什么他们看上去还是闷闷不乐的？ “多找些探子，”戈尔丁小声吩咐，“那个逃掉的修女，她一定跑不远。” 这几个神秘的战士似乎很“在意”这个逃走的女人。要是能在附近把她捉住……说不定能用人情诓得他们为自己效力更长时间，戈尔丁心想。 第十四章 战火连绵 云上世界。 皇帝已经战死的消息在帝国全境流传开来。奥卡德的尼古拉斯议长动用了一件不可思议的武器，攻占了法权国号称永不陷落的纯白之城。 至于尼古拉斯会不会如法炮制攻击帝国的凤凰城…… 据说，尼古拉斯是依靠极为卑劣的手段，才一口气击败了数位传奇强者。战争结束已经快一个月了，整个挪移到埃里奥斯的浮沙城依旧“停”在纯白之城边上一动不动。 尼古拉斯没有急于展开对帝国的攻势，而是继续在本土调兵遣将。渐渐的，即使是那些心存疑虑的人也开始逐渐相信，奥卡德在埃里奥斯的辉煌胜利是依靠不可复制的一次性手段。 皇帝驾崩七日后，奥卡德人送还了皇帝的灵柩。与之同时被送回的，还有皇后丽琴妲、皇太子迪米特奥、“光明之世”维多利娅三人的空棺。 迪米特奥皇帝和他的“恋人”维多利娅一起投入茫茫云海中“身亡”，让人们为之扼腕叹息。 帝国人不知道，对两人之“死”心怀不忍的金先生，对这个“殉情”故事的传播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皇帝驾崩十四日后，阳炎公爵海威尔宣布成为帝国摄政王。 同日，帝国摄政王海威尔声明阿尔碧娜和凯特林娜两位公主已经顺利归国，新皇将在合适之日加冕。 纯白之战后二十日，奥卡德联邦向葛雷克熙亚帝国递交国书，要求帝国交出弗雷德里希宰相和割让北方四公国，否则将对帝国展开全面进攻，遭到帝国的断然拒绝。 纯白之战后第三十日，在尼古拉斯议长的指名继承人“永恒之血”提议下，奥卡德联邦“仁慈”的将条件降低为割让北方四公国和罢黜弗雷德里希宰相，帝国再次拒绝。 翌日，尼古拉斯议长宣布，既然帝国不愿意赔礼，他会亲自派兵去取回他应得的东西。议长暗讽了海威尔公爵和弗雷德里希宰相两位传奇强者表面强硬，实际却躲起来不敢面对他的“胆小鬼行径”。作为回应，帝国谴责了尼古拉斯议长只会依靠卑劣的计谋，看似无可匹敌，实则破绽百出。 纯白之战结束后，战争中奥卡德一方的五大传奇便再也没有聚集在一起过。 “云海之手”的伊奥尼亚不知所往。 狱主忙得焦头烂额。一些地方教廷宣布不会遵循狱主的命令，甚至号召组建新的“护教军”讨伐狱主，应者云集，狱主顾此失彼，一时间也无计可施。 云咏之主夏姆坐镇埃里奥斯。埃里奥斯军主力早已安然退入帝国，而埃里奥斯本身仍旧保持有巨大的战争动员力，一旦没有传奇法师压制，奥卡德那点人手随时都有可能被起义吞没。据称，尼古拉斯并没有完全信任夏姆，对他保持着监视。 帝国和奥卡德之间没有领土接壤，而是隔着诸多小国，其中便有金先生的家乡。金先生回到了那里，忙于周遭地区整合进奥卡德的工作。虽然金先生支配的大陆商会在当地影响巨大，但和平兼并仍旧困难重重。 佣兵公会“野蔷薇”的根基，众多北方国度同样没有对奥卡德称臣。 而面对帝国的口头回击，尼古拉斯的短暂沉默似乎证明了他确实有所顾虑。很快，他声称对帝国的战争他本人和其他受他指挥的传奇施法者均不会对帝国传奇之外的施法者和平民出手，帝国立即也做了同样的承诺。 尼古拉斯至今无法锁定公爵和宰相的位置。 如果双方遵守约定……就等同于将战争规模降低了一个等级。 舆论认为，尼古拉斯的做法并非认怂，实则不得已而为之。 大规模空间封锁的招数可一不可再。反而若是帝国一方的传奇主动暗杀联邦的蓝海级高层，或是跑到奥卡德的城市“打一枪就跑”造成大量伤亡，尼古拉斯将很难应对。 显然，这位疯狂的议长还不至于舍弃自己的国土和百姓…… 但也有人认为尼古拉斯已经创造了一次不可思议的奇迹，他现在假意退缩背后肯定是有更大的图谋。 …… 初夏。 埃里奥斯与帝国边境。 帝国尚武，备战效率远非法权国可比。召令之下，不仅有过服役经历的年轻男子十有八九都愿意重新加入军队，许多经验丰富、武艺高强的中老年武者也跃跃欲试，逼迫征兵官不得不临时提高了入伍门槛。 领主贵族们也竭心尽力。 与被渗透得千疮百孔的埃里奥斯不同。忠诚与荣耀的旗帜之下，绝大多数帝国领主都干脆利落的贡献出了将自己的私兵交给来自凤凰城的指挥官统一指挥。至于他们是真的忠心耿耿，抑或只是担心尼古拉斯入侵会损害自己的利益，那就不得而知了…… 北部四大公国，千百年来对帝国皇家忠心不二。这片名义上广阔的土地名义上只是对凤凰城“称臣”，却是守卫帝国北方门户最坚定的城墙。 阳炎，雪瀑，风巢，清松。 帝国的千年历史中，四大公爵的继承人没有一人向外敌投降过。 他们或许在朝堂上明争暗斗，或许在皇室内战中支持不同的对象……但至少在对“帝国”的忠诚方面，四大公爵家走在所有领主贵族的最前列。 北境四公国绝非不可攻破。数百年前，埃里奥斯的“恐怖首席”曾经亲率在这里大破帝国军队，但最后却因过于中了帝国女帝的诱敌深入之计，在帝国腹地下吃了大败仗，“恐怖首席”最终也被帝国女帝亲手以“光明之世”杀死。 人们总是习惯于神化古人的。尼古拉斯议长虽然强大，就算他真是奥卡德的后人好了，比当年的“恐怖首席”如何？也许还有所不如，更别说和号称“无敌”的埃里奥斯本人比了。 而这次，北地将御敌于国门之外！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四大公爵就让领地内十六岁到四十岁之间的男子拿起了武器。再加上那些曾经在军中接受训练被重新征召的女子，仅仅是北方四公国在前线陈列的兵力，就超过十万之数！ 要不是担心战争会演变成持久战，许多人被分配到了后方维持军需生产，这个人数还能再翻一番…… 这也让那些逃到帝国的埃里奥斯士兵感到震撼。 …… 雪瀑城公国北方边境。 传奇秘仪战士，阿尔碧娜和凯特林娜两位公主的养父，现任帝国摄政王，“炎光”海威尔公爵直接统治的“阳炎城公国”，毫无疑问是四大公国中最强的！而奥卡德军也避免了和阳炎城正面冲突，而是在雪瀑城公国、埃里奥斯、五国联盟的交界之处集中兵力。 “雪瀑城公国”，在四大公国中实力排行第二。四大公国地形皆易守难攻，其中有以风巢、清松两大公国最甚，是以奥卡德将矛头对准了雪瀑城公国。 虽说如此，两军主力也只是隔着国境线上漫长的龙眠山脉对峙…… 奥卡德军先锋部队的先锋部队驻扎在关口之外，也不进攻，只是每日在雄关之外喝骂。而防守方的帝国军自然也不急于出战。 第十五章 雄关漫道 雪瀑城公国最北端的雪瀑关后。 一支部队正在换防。 纯白之战后，四大公国在第一时间调集了所有能调集的人手防御边境。除了四家的私兵，那些刚刚年满十六岁，按帝国律暂时加入军队的青年男女也被顶了上去。 现在全国各地的调兵遣将十分顺利，这些毫无经验的新兵蛋子也被撤到了后方。 女兵凯特桑奇斯也在其中。她本是阳炎城公国最东端，少女自家领地城堡中的女仆。帝国律规定，年满十六岁，没有结婚也没有婚约的女性和男性一样，必须去军队报道，因此刚满十六岁又没男朋友的凯特自然也加入了军队。原本她只把这当成一次特别的体验——直到她晚上被突然叫醒，然后向雪瀑关急行军为止。 幸好战斗并没有爆发。在漫长时间的胆战心惊后，更精锐的部队把凯特她们换了下来。她们会回雪瀑城进行休整，等待进一步的命令。 “啊……真想回城堡……”阵列之中，放松下来凯特伸了个懒腰。 “安静！”不远处，一位穿着黑色紧身皮甲，身材火爆的女军官喝道，“保持警惕！” 凯特立即乖乖站好。还好这位她不认识的女军官只是瞪了她一眼，就往关隘上走去了。 “咦，她后面怎么还跟着个孩子？” 凯特注意到，女军官身后，一名比凯特还小——凯特觉得她至多十四五岁——的孩子，跟着女军官走上了雪瀑关的关墙。 和女军官一样，这孩子也有一头引人注目的银发。 …… 稍后。 雪瀑关上。 那女孩站在关隘上，好奇的张望着远处驻扎着的奥卡德大军。 “缇娜，你该看够了。”女孩身侧，女军官说道。 “我不嘛，弗洛蕾塔姐。”叫缇娜的女孩嚷道。 两人银白色的秀发在风中起舞。 “够了，”蕾塔喝道，“我以姐姐的名义命令你——” 缇娜拍了拍身上的银色软甲背心。和美艳的姐姐相比，她形容尚小，可爱的脸上却满是认真的表情。 “我也是父亲亲口认命的武官，”她得意的说，“父亲说我愿意就可以留在这里。” 弗洛蕾塔扶额。神明在上！怎么连老头儿能陪小孩儿一起胡闹？这是打仗，不是过家家！ 弗洛蕾塔和缇娜正是雪瀑城公爵的女儿。她们显眼的银发正是家族的标志。。 这次雪瀑城公爵可谓全家上阵，除了留守雪瀑城和监运粮草的几位，大女婿和二女儿都作为武将来到了雪瀑关。至于这位五女缇娜，是缠着父亲一定要来前线见识见识的。 “缇娜，你才十四岁！”蕾塔说，“如果打起来，我可不能保证……” “我也能上阵杀敌！”缇娜大声说，“还有，我再过三天就十五岁了！” “好了好了……” 来自埃里奥斯的客将，独角兽骑士妮基站在两人身后，摇了摇头。 “如果出了什么事，我会保护小缇娜的。”妮基神色清冷，却是温和的说道。 一旦雪瀑关面临被攻破的危险，独角兽骑士们还承担着掩护士卒撤退的职责。 “我不需要你保护。”缇娜小嘴一撇。 “敌军开始行动了，”蕾塔忽道，“我们下去。” 众人看得清楚，十余个全副武装的骑士冲出了奥卡德大营。 蕾塔并不紧张。奥卡德军每天都会派出十几个健壮军卒对着关隘喝骂，就是没有发动攻击之意。 就连缇娜都面色如常，她虽然是第一天来到雪瀑关，但早就把自己当做“将领”看待的她每天都会认真的听取情报。 提防对手施法者的突袭就行了…… 不过……这一次，奥卡德军的来意稍有不同。 他们送来了一封羞辱性质的战书。 …… 当日，帝国军内部就如何应对奥卡德的挑衅起了争执。 奥卡德在战书暗讽埃里奥斯军不过丧家之犬，而帝国人也是缩头乌龟。帝国的将帅这几天一直在强忍奥卡德的谩骂，又遭如此折辱，有几个暴脾气的当场就要发作。 妮基和弗洛蕾塔竭力劝说之下，他们才打消了立即提兵出战的念头。帝国是本土作战，越是拖延，优势越大。帝国东南部的边疆也需要更多的时间布置防线。 但众人也意识到，对国君新丧的帝国来说，长期避战不出，刚刚提起的士气难免重新下降…… 因此，当弗洛蕾塔和缇娜的大姐夫提出要出阵搦战，进行阵前“演武”的古老仪式时，帝国和埃里奥斯的将佐们并无一人反对。 …… 第二天。 看着姐夫在关下和敌将一对一厮杀，缇娜不禁捏了一把汗。 “没事，”妮基说，“你姐夫占据优势。” 早上，出乎帝国人的预料，奥卡德军毫不犹豫的接受了帝国军进行武将单挑的要求。 原来，奥卡德在帝国北方展开进攻的不过几支偏师。此时双方兵力相当，帝国占据了易守难攻的地形优势，稳守不出，奥卡德强攻难免损失重大。 金先生已经承诺会掌控那些小国，打开从南方进攻帝国的通道。只要在这里拖住了帝国军主力…… 单挑是“不通兵法”的野蛮仪式。但在两军都期望拖延时间，又新仇旧恨叠加在一起，不愿意静坐战争的时候，却成了一个双方都可以接受的选择…… …… 缇娜小脸上绽放出笑容。 怒吼，马嘶，兵刃交击。 转眼已是十几个回合过去，她看到沉默寡言的大姐夫逐渐占据了上风。他的长刀寒光闪闪，一道优雅的弧线划出，精准的切断了敌将的手腕。 敌将的钢鞭掉在地上。他惨呼一声，居然并未落马，而是稳住身子，回马向己方阵地逃去。 “哼。” 帝国方也不追击。缇娜疑惑的注意到，大姐夫明明已经弯弓搭箭对准了敌将的后心，却又把弓箭放了下来，任凭对方逃走，自己在己方军士的欢呼声中得胜回营。 “今天是我们赢了，”弗洛蕾塔说道，“但战争才刚刚开始。” 她大姐夫的武艺，在帝国在雪瀑关的诸将也当之无愧为最强。 而他今天赢过的对手，只是一员无名小将。 今日先拔头筹固然可喜，但明天他是否还该继续出战呢…… 弗洛蕾塔的眉头皱了起来。 血腥的厮杀仪式将旷日持久。迟早会出现死者，尔后将会有越来越多的将领牺牲在这座致命的“角斗场”之上。 没必要在第一天，就让决斗无限升级。 总有一天会有己方战士战败，在那之前让对手担个人情，也许能多保住一位骁将的命……弗洛蕾塔想。 在无数武者梦想成为秘仪战士的帝国，最不缺的就是精通武艺的普通武官。哪怕是拼数量，帝国也要优于奥卡德。至于善于统兵的帅才，多数是不会允许其折损在这种场合的。 “上等马”胜过“下等马”并不值得大书特书。相反，是继续浪费“上等马”的马力，亦或是冒着风险让双方的“中等马”对拼，成了摆在帝国众人面前的难题。 …… 而奥卡德大营里的气氛多少有些沉重。 魏跑去给失去双手的将领做治疗去了。以他“永恒之血”的能力，倒是能让那人断肢重生，可担任总指挥的莉洁却闷闷的阻止了他。 伤者不过是最低级的将佐，武艺、指挥能力、潜力都不足道。而一个能治疗残疾的神术，几乎要消耗一个蓝海级神术施法者半天的时光。 今后伤者必然会越来越多。不可能让每个人都得到这种水准的治疗。当前收买人心，治好了这位小将，今后又不能给所有人一样的待遇，恐怕久则生变…… 仁慈，从来不是奥卡德的治军之道。 大帐里。 “明天我们主动请战，”莉洁的目光在众多武将脸上扫过，“谁愿意出战？” 有几位年轻将领当即跃跃欲试。 “让你们上，”莉洁冷声道，“能赢过帝国？” 众将顿时不做声了。 帝国方今天出战的武将，未来的雪瀑城女公爵的这位入赘丈夫虽不是秘仪战士，但武艺堪称凡人中登峰造极。即使莉洁亲自出手，也不过四成把握。 而其他人？还不如莉洁呢。但莉洁是统兵的主将，总不成战争刚刚开始就以身犯险。 “我去吧，”位列众将之末的梅丽雅深吸一口气，“对方也是高义之士，若出战的人是我，他们也会派其他人上场。我也有一战之力。” 梅丽雅只是个十七岁的女子，若是帝国军对付她都需要由王牌，未免有以大欺小，杀鸡用牛刀之嫌。 “若是对方当真不要脸呢？”一位花白胡子的老将哼了一声。在他看来，梅丽雅这种花瓶，在那位雪瀑公国第一强将面前怕是走不过三个回合。 “那我就虚晃一枪，退回来就是。”梅丽雅温和的说。 梅丽雅武艺平平，却是整个奥卡德军的“福星”，屡次在危境中幸存。她这么说，倒是搏得一片点头。 莉洁犹豫了几秒钟。梅丽雅是她最重要的副手啊……就是一直想转文职就是了。 这样不喜欢战场的梅丽雅愿意主动出战，莉洁心里也颇为感动。 “好，”莉洁说道，“明天就由你出阵。务必小心。” 第十六章 女将单挑 次日倾盆大雨，双方不得不罢战。直到第三天早上，双方才在雪瀑关下重新摆起阵势。 …… 蓝发银眸，银甲银靴，银枪银马，容颜绝美，梅丽雅一出现在奥卡德阵前，就成为了两军将士为止瞩目的焦点。 就连和她并马而行的莉洁都显得有些“失色”了。 “小心。”莉洁嘱托道，而梅丽雅已经纵马出阵。 “够了！”一名帝国将官狠狠的瞪了几个因梅丽雅的出场而短暂失神的士兵一眼。 而军阵之后，弗洛蕾塔和妮基二人已是在悄声商议。 “我二人谁出战？”妮基问道。她们刚刚得了命令，既然对面是一员女将搦战……帝国军便也派一名女将接战。 “这种小角色，我只要三个……两个回合就能擒住她。”弗洛蕾塔脸上闪过不屑之色，若奥卡德出战的是莉洁，她还会“认真”一下，可梅丽雅？ 情报不多，战绩少得可怜，像样的胜仗都是跟着别人打的，几次有记录的阵前单挑也是有输有赢，能毫发无损的活到现在简直是个奇迹。 真不知道这样的花瓶是怎么成为军官的……看来奥卡德军的素质也不怎么样。 “不好！”弗洛蕾塔正准备拿起自己的长槊出阵，眼疾手快的妮基却瞅到了意料之外的变化。 军阵的最前方，士兵们让开一条缝。一个银色头发，骑着白马的女孩乘在马上，正在战场的中心前进。 “缇娜！” 在那一瞬间，弗洛蕾塔感觉自己全身的血都被冻住了…… …… 缇娜很聪明。 作为雪瀑城公爵亲手任命的“军官”，她在军营里享有一定程度的自由。这几天她一直老老实实的跟在姐姐身后，让忙于军务的将官们逐渐降低了警惕。 当她在雪瀑关上看到今天奥卡德方是由一位女将出战的时候，缇娜心里猛地生出一个主意。 没人记得，今天是她的十五岁的生日。就连自己的亲姐姐也没有。 既然这样，就用行动来给姐姐一个惊喜！ 弗洛蕾塔等人还在军中商议的时候，她就偷偷溜了出去，骑上了自己的战马。这匹马还是一年前，姐姐亲手挑选给她的。然后，她就从军阵的边缘一路向前，普通的士卒并不敢阻拦她。 梅丽雅没有骂阵，而是静静的候在阵前，这给了帝国人好整以暇商议的机会，也给了小缇娜浑水摸鱼的时间。 直到她绕了小半个圈子溜到军阵前方时，才有一位男性军官注意到她。但他误以为可爱的小缇娜是来给姐姐传话的，就这么把她从身边放了过去…… 这几天缇娜翻来覆去的不知把奥卡德众将的情报看了多少遍。要说其中最弱，自己有机会赢过的……就是这个“花瓶”“吉祥物”一般的梅丽雅了。据说她是一名福将，可单凭运气不足以成为自己的对手！ 缇娜的小脸红扑扑的，带着冒险的兴奋。阵前的一对一厮杀是一名武将扬名立万的大好机会。 自己来这里，可不是单单来长见识的！ 用一次货真价实的阵前单挑，让自己扬名立万！ 而当众将终于发现不对时，她距离军阵最前方已经不到五十米了…… “缇娜！”远在中军的弗洛蕾塔吼道，“回来！” 缇娜的心“噔”的跳了一下。 “驾！”她一声娇叱，全然无视了脑后姐姐接连不断的咆哮。 然而—— …… 此时军阵最前方的几位低级将领之中，弗洛蕾塔的副官反应最快。 不算小缇娜，此时帝国阵中只有弗洛蕾塔、妮基和这位副官三位女将。在中高级将领们商议由谁出战的时候，弗洛蕾塔的这位副官在队列最前方指挥军士。 她是农妇出身，年纪比弗洛蕾塔还大几岁，也深得弗洛蕾塔的信任。小缇娜刚接触武艺的时候，她还指点过两手呢。当她注意到缇娜在向这边前进时，立即就明白了缇娜心里的打算。 既不能让帝国军在敌人面前丢脸。 也不能让小缇娜遇到危险。 她能想到的办法，就只有一种了…… “驾！” 她飞马出列，抢在小缇娜之前迎向了梅丽雅。 …… 弗洛蕾塔感激的看着自己的副官。 她自然明白，自己这位忠心耿耿的副官在想什么。 阻止？站在她的位置，立即命令下去，是可以让士卒们强行拦住缇娜。但此时缇娜已经在奥卡德一方的视线之内。 己方士兵鸡飞狗跳的阻止己方“武将”出战！这丑事估计一天之内就能传遍奥卡德全军…… 更不用说，缇娜事后会面对极为严厉的军法处置了。 而如果不予阻止，小缇娜又有性命之忧。弗洛蕾塔可不认为同为女性，敌人就会对缇娜手下留情。 因此，这位副官也只能赶在小缇娜之前，当机立断的自行出战了。 让自己陷入风险，保护主君和帝国全军的荣耀。 “莉兹姐……”缇娜怔怔的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幕，嘴里念叨着副官的名字。 忽然她感到肩膀一沉。 缇娜身体一僵。她回过头去，姐姐和妮基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自己身后，正把手搭在自己肩上，用冷漠的目光盯着自己…… …… 梅丽雅何其聪明？她是距离帝国军阵最近的，也自然把帝国方的骚动看得一清二楚…… 于是她明白怎么回事了。 “那是你的亲人吗？”她问道。面前这位女将肤色黝黑，小眼睛、大鼻头的相貌更是平庸。 莉兹副官摇摇头。 “是我的主家，”她说，“你是叫……梅丽雅吧？我莉兹想让小姐看看，我是怎么击败你的。” 她这话自然是给缇娜开脱了。 武将单挑，最“客气”的也免不了要相互挑衅一番，彼此侮辱对骂极为常见，若其中一方是女将，甚至会掺杂污言秽语都毫不奇怪。此时两位女将只是这般聊天般的说话，已是反常的“礼貌”了。 而梅丽雅也不再多说。她举起自己的长枪。 两马相交。一场激战就此爆发。 …… 奥卡德阵中，“永恒之血”哼了一声。 他本就瞧不起这种“毫无意义”的战斗形式。若不是己方也乐见拖延时间，他才不会准许双方如此较量。 …… 而帝国一方，小缇娜心底为莉兹捏了一把汗。 不能出战让她感到失落，但她此刻更多的，还是对莉兹的担心。 双方已经战了十几个回合。莉兹挥舞着自己的战刀，和梅丽雅不相上下。 “不好！”弗洛蕾塔突然惊呼出声。 …… 梅丽雅的长枪，到底是在马战中更占优势。莉兹不得不采取更加激进的刀法，才勉强拼得五五开之局。 “喝！” 莉兹一刀挥落，却被梅丽雅险之又险的避过，几缕蓝色发丝徐徐飘落。 而莉兹自己，却因这失败的一击而露出了破绽。 梅丽雅反手一枪，正中莉兹的左肩。 莉兹惨叫一声，跌下马来。 第十七章 星之复返 梅丽雅的银枪上加持着“锋锐”的附魔，而莉兹匆忙出战之际未着重甲，肩头已是血如涌泉。 遭遇沉重一击的她摔在地上，人事不知。 “莉兹！” 看着副官生死不知，弗洛蕾塔双目尽赤。但经验丰富的她旋即判断出……莉兹多半还活着。 而正如昨天帝国方未曾杀戮奥卡德方的武将一样，梅丽雅显然也不打算给莉兹补上最后一击。 可是—— “不。” 紧张观战的弗洛蕾塔和妮基，不知何时松开了搭在缇娜肩上的手。而小缇娜眼见莉兹被敌人刺于马下，泪水已是在眼眶中打转。 莉兹，是为了我……？ 她可不像她姐姐，能瞧出梅丽雅最后一招有意避开了心脏要害。 “驾！” 缇娜挥舞着自己的短枪冲了出去。几名专心观战的军士猝不及防，险些被缇娜的白马撞伤…… “缇娜！”弗洛蕾塔大惊失色。 她已经足够提防了，心神激荡之下，还是看漏了…… …… 梅丽雅此时非常果断。 她向自己一方的阵势打了个手势，登时三名骑着快马的骑兵一齐冲出。 而梅丽雅自己则是迎向了小缇娜，更靠近帝国一方军阵的位置。 “她还——唔。” 兵器碰撞。小缇娜的力气虽然不大，但枪法精妙，顷刻间已是与梅丽雅旗鼓相当的斗了数招。 而在梅丽雅身后，几名骑兵已是将莉兹捉住。弗洛蕾塔已经来到帝国阵列最前方，弯弓搭箭—— 她才不管什么“以二敌一”的话柄呢，她现在就要帮自己的妹妹！她的副官已经成了俘虏，她不想让自己的亲人也遭遇不测！ 弗洛蕾塔直视着混战在一起的梅丽雅和小缇娜，只要能找到一个良机…… “她还活着！”一个骑兵大喊道。 本在全神贯注和梅丽雅厮杀的缇娜听到这声喊，身子不由得一震。莉兹，她还……活着吗？ 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退去。”梅丽雅冷喝道。 “把莉兹还给我！”缇娜却不愿意退走。战斗已经开始，又怎能轻言败退？ 但无论缇娜怎样给自己鼓劲，当最初的愤怒过去，她已是处于守势。提着的一口气泄了，现在梅丽雅的每一击都好像要把她彻底摧毁一样。 “中！”缇娜大喝一声，在马上闪开梅丽雅的一枪，然后聚集起最后的力气，挺抢向梅丽雅刺去。 但梅丽雅只是轻轻侧身，就避过了缇娜的攻击，而缇娜却有些失去了平衡。 “还没……”虽然已经阵脚大乱，缇娜还是勉强躲开了梅丽雅的横扫。 “来。”梅丽雅却纵马向前。她的个子比缇娜高了半个头，此时轻轻伸出空着的左手，就抓住了缇娜的后颈，直接从马上把她“拎”了过来。 两军同时聒噪起来。 缇娜拼命想要挣扎。她只觉耳畔风起，那是她的姐姐弗洛蕾塔见妹妹被擒，不得已射出的一箭。 但缇娜娇小的身体就像一面盾牌。弗洛蕾塔的箭擦过缇娜耳边，又从梅丽雅头顶掠过，射了个空。 梅丽雅并没有过多的停留。她直接将怀里的缇娜往后己方骑兵的方向一摔。 缇娜只觉天旋地转，强烈的疼痛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短枪也脱手飞出。两名奥卡德骑兵立即向前，将她制住—— “受死！”弗洛蕾塔再也不管什么对一个低级将领使出车轮战丢不丢人了，她纵马出阵，直取梅丽雅。 而奥卡德一方，莉洁也看不下去了。梅丽雅的身子正在微微颤动，莉洁知道自己这位副将体力也到了极限。 “你的对手是我。”帝国一方，埃里奥斯的客将，独角兽骑士妮基却是乘着她的独角兽，截住了莉洁。妮基虽有奥术施法能力，但如此近的距离，所能依靠的也只有自己的魔法装备而已。 “让开。”莉洁喝道。 论附魔装备，此时准备充分的莉洁也有。 “你过不去。”妮基说。她也不着急进攻，只是把莉洁拦在无法援护梅丽雅的地方。 四位女将分成两对，彼此激战。 …… 妮基和莉洁姑且难分上下，梅丽雅却是渐渐处于下风。 弗洛蕾塔的武艺本身胜于梅丽雅，更不用说她刚刚出战，体力更好。 不到十个回合，梅丽雅已经在不住喘息。几次她想回马撤退，都被弗洛蕾塔逼住了。 转眼间，双方已是又斗了十几个回合—— 梅丽雅瞅准弗洛蕾塔招数中的破绽，一枪刺去，想将她逼退。 但这正中了弗洛蕾塔下怀。 躲过攻击的同时，弗洛蕾塔的手抓住了梅丽雅的枪杆。 “如何？”她冷声道。而精疲力尽的梅丽雅，根本无法夺回自己的兵器。 弗洛蕾塔手中的长槊宛若黑色游龙，长杆扫在梅丽雅胸口上。梅丽雅“啊”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落下马来。 而一旁激战的莉洁和妮基见另一对分出了胜负，也各自分开。莉洁表情有些难看。 “你这铠甲上也有附魔嘛。”弗洛蕾塔说。她是没想要梅丽雅的命，刚刚一击只用了八成力。 但弗洛蕾塔自诩力量在女将中也是数一数二的，预想梅丽雅至少会断几根肋骨，口中鲜血狂喷才是。 “如何？”妮基奔到了弗洛蕾塔身边。弗洛蕾塔用长槊顶着梅丽雅胸口，梅丽雅咬着牙让自己不至于再次发出痛呼。 “用你的副官，”面对莉洁，弗洛蕾塔低沉道，“换我的副官和舍妹两人。” 莉兹和小缇娜却是早已被几个掩护的奥卡德骑兵捉进奥卡德阵中了。缇娜的手脚都被捆住了，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双方各自都有俘虏，都还活着……交换就成了弗洛蕾塔最好的选择。她刚刚急急出马，也不是为了报复，而是为了擒住梅丽雅。 弗洛蕾塔明白，如果她杀了梅丽雅，自己的副官和妹妹也就死定了！ “好，”莉洁阴沉的说，“我就答应你，用两个换一个。” “很明智。”弗洛蕾塔冷笑。 “你的副官伤得很重，正在治疗，”莉洁说，“等到她伤势稳定，我就把两人一起送回去如何？” “行，”弗洛蕾塔说，“但我们也得接回两人才会放人。如果少了一个，我不介意让你的这位美人副官脸上多些‘装饰’。” 弗洛蕾塔虽是贵族，到底是沙场粗人，丝毫不吝惜出口威胁。 “自然，”莉洁说，“我们有最好的神术施法者，就不留你们的人过夜了。傍晚之前，自当把人送到。你们也得确保梅丽雅的安全。” “我们又不是野蛮人。”弗洛蕾塔说。帝国方负责押送梅丽雅的骑士也已经赶到。 莉洁皱了皱眉，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她倒不质疑帝国方的信誉。只是今天这一战……双方算是打平了。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准。 ------------- 与此同时。 埃里奥斯的某处遗迹中。 历代传奇法师在埃里奥斯的国土上留下诸多遗迹。主人死后，他们或是被后来者占用，或是被洗劫，而这处“恐怖首席”建造的秘所却很少有法师愿意占据。 在“恐怖首席”之后，使用这座秘所的七位法师，全部非正常死亡。虽然埃里奥斯的法师们并不相信什么他们无法探查的诅咒，但终究也渐渐对使用这里失去了兴趣。 直到现在。奥卡德人进入埃里奥斯之后，“永夜法皇”就索取了这里作为自己的基地。在尼古拉斯和“永恒之血”的授意下，有一批法师和精英护卫也入驻了这里。 现在他们都非常后悔——就因为屈从于威逼利诱……现在他们得面对“永夜法皇”这个恶魔。 而“永夜法皇”则在静静的等待着。 约翰歌特恢复记忆和施法能力的仪式。 第十八章 记忆的迷宫 精致的法阵闪烁着青紫色的荧光。 光芒忽明忽暗。 站在在法阵正中央的约翰歌特紧闭双眼。 而他沉睡着的记忆……此时也慢慢开始复苏。 ------------ 那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成为“群星之星”之前，约翰歌特就是同龄人里最聪明的孩子。 当他的生意人父亲把家从帝国搬到法权国之后，小约翰很快就对奥术的施法技艺产生了兴趣。 他的天赋被挖掘出来。 而接下来的一切，都不过是水到渠成而已。 …… 歌特对云海的感应能力，连传奇法师们都感到震惊。 最后，黑色浮空城城主帕拉梅德斯亲自出面，收了歌特为弟子。黑之主的学生个个脾气乖戾，但歌特和他们相处融洽。他和帕拉梅德斯的女儿梅丽雅之间的关系，也变得微妙起来。 在一次失败的法术实验中，歌特的头发变成了醒目的银色。年仅十四岁就成为了青空级的他，名声开始逐渐传开，并被誉为“群星中最耀眼的明星”。 然而黑之主对他最宠爱弟子的担忧也与日俱增。歌特如饥似渴的追求知识，他的性格也因为越来越强大的力量而变得傲慢。 于是黑之主和他做了一个交易。 黑之主将神器“千法之书”中的知识融入他的灵魂，而作为代价，黑之主以“概念转移”的法术取走了歌特身上的一部分“概念”。 这个法术永远的改变了歌特。他暂时性的失去了施法能力，也不记得他的老师究竟对他做了什么：在他的记忆中，老师对他施行融入“千法之书”的法术，然后实验失败……他的记忆就此中断。 黑之主把自己的弟子囚禁了起来。他相信，艰苦的生活更能磨炼歌特的意志。 直到黑色浮空城之战结束，歌特趁乱回到家乡，他仍旧不清楚自己究竟丧失了什么。他的个性依旧完整，也更加圆滑。他的父母都死于战争中，他平静的以小商人的身份一个人生活着。他那曾经引以为豪的耀眼银发，也被他染成了平凡的棕褐色。 直到有一天…… 他察觉到自己的施法能力开始复苏。 这一次，他拥有了“千法之书”中的全部知识——他不要额外学习法术，只需要提升自己的精神力。无法修炼的时光非但没有影响到他的进步，反而让他的突破速度变得更加不可思议。 只是有一点，歌特永远的改变了。 他不再是过去那个目空一切的少年。他已不再是那位特立独行的黑色浮空城法师，而更像一名传统、谨守秩序之道的埃里奥斯白袍法师。 没有人意识到，他身上缺少了“某样东西”。 ---------------- 光芒大盛，隐隐有雷鸣之声。 “完美。”“永夜法皇”喃喃自语。 追随黑之主多年的萨福法师十分了解那个年少轻狂的“群星之星”。相反，她对后来那个性情温和的小商人歌特毫无了解。 正如秘仪战士练就“本尊降临”之后，可以从蓝海高级直接突破到传奇一般，法师一旦掌握了传奇法术，从蓝海高级通向传奇的道路也将畅通无阻。 自身无法完整使用“概念转移”这一传奇法术的蓝海级法师约翰歌特，部分交出了自己身为“法师”的存在。而当法师的天赋和往年经历的影子一同回到自己身上的时候，他所有的记忆也一并苏醒。 “永夜法皇”没有传奇法术可以运用，甚至他转移天赋和转移萨福法师心中和歌特有关的记忆，都是利用遗迹中残破的法阵，分两次蓝海高级法术进行的。 神明在上，歌特做出那个决定时不在主物质位面的强**师，除了自己和自己动不了的人，就只有萨福了。她心底也还保有和歌特有关的记忆。 在“永夜法皇”看来，歌特恢复施法天赋板上钉钉，借助他人的印象取回知识和记忆就只有一半把握。毕竟萨福法师对歌特再熟悉，她的记忆毕竟不是歌特自己的。 如果歌特当时是使用了“真正完整”的“概念转移”向世界交还了自己的法师身份，那么歌特最多重获施法能力，无法恢复本来记忆。 但既然歌特的法术没能影响到不在主物质位面的人…… “不完整的，降格到蓝海级的传奇法术……我也能逆转。” 只要歌特的记忆还没从世界上彻底消失，他在过去经历的刺激之下直接恢复知识和记忆的概率就始终存在。 现在看来…… 效果比想象中还好。 只是法阵闹出的动静比预想中稍微大了点儿…… …… 青年睁开眼睛。 真的……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啊。 银色头发，淡金色的瞳孔仿佛有着火焰在燃烧，脸上带着目空一切的笑容，黑色长袍无风的飘荡着。 “永夜法皇”笑了。 他不惧怕任何竞争对手。埃里奥斯的权威已经被打破，而现在，他需要更多的野心家来联手对抗奥卡德。 “欢迎回来，群星之星。”“永夜法皇”平静的说。 …… 而约翰歌特伸出手去。他就这么看着自己的双手，感受着指尖上流淌着的奥术能量。 ……就算是用蓝海级法术转换的施法天赋效率不好。 “还真平庸啊……萨福法师的天赋。”歌特嘟囔。 就这样，她也算曾经的“黄金一代”？ 不过……这样就好。 自己恢复的，可不仅仅是因为自己的法术而消失的记忆而已。 老师和自己达成交易，让自己灵魂融入“千法之书”的同时所丧失的记忆……也一并恢复了。 正如老师所说的，只要自己还是“黑之使徒”，自己就永远无法摆脱他的传奇法术。 而现在……一切都很顺利。那个秃顶人说得没错，在彻底失去“黑之使徒”的身份之后，老师从自己身上剥夺的“那个概念”也恢复了。 灵魂、知识，乃至于更深层的本质，自己现在真正完整了。 而更重要的……虽然有投机取巧的嫌疑，但自己的确是战胜了老师设下的桎梏，否决并超越了一个传奇法术。只要将这一部分经验好好总结，歌特有很大把握创出自己原创的传奇法术，从蓝海高级到传奇也将畅通无阻。 计划达成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唤醒自己的是这个家伙。 自己找回的东西……绝对不能向他透露。 “‘永夜法皇’……”歌特眯起眼睛，“师兄。” 第十九章 星月同辉 “出什么事了？” 驻守的士兵们飞奔而来。 他们恐惧“永夜法皇”……但他们更怕尼古拉斯议长。“永恒之血”吩咐他们看好“永夜法皇”在做什么，他们也不敢违背命令。 “哼。” 以“永夜法皇”为中心，无形的气浪爆发开来。士兵们只觉眼前一花，就瞬间失去了意识，口鼻流血的倒在地上，连几位青空级法师也未能幸免。 约翰歌特沉默的看着“永夜法皇”这么做。看不见的力量同样也作用在他身上，却宛如微风拂面一般。 “还真敢啊，”歌特说道，“明明效忠于奥卡德，现在却又对他们痛下杀手？” “只是‘永恒之血’的人而已。”“永夜法皇”全不在乎。 如果尼古拉斯和“永恒之血”真想盯紧自己，就不会只派这些孱弱的人手了。就算“永恒之血”日后将此事告诉尼古拉斯，尼古拉斯也不会为了这种无聊的事轻易直接和自己翻脸。 当然……一切都取决于歌特的态度。 “群星之星”脸上仍旧挂着令人捉摸不透的淡淡笑容。只是现在，那金色的瞳孔中已经有了一丝愠意。 “无论如何，尼古拉斯也是攻破了法权国的强**师，”歌特眉毛一掀，“即使我暂时给他效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无妨，一切只是手段而已，” 而无论途径怎样的道路，我的目的必将达成。 “永夜法皇”表情渐渐沉了下来。情况似乎有些不对…… 眼前的歌特不像是在经历了数年的凡人生活后，对任何人都露着如沐春风般笑容的歌特，倒是像当初在黑色浮空城中学艺时那个年少轻狂，目空一切的“群星之星”。 难道是用了萨福法师记忆刺激的关系，复苏过来的是她印象中的歌特？还是说…… 阴冷的地牢里，空气又凝重了几分。 “啊……师兄，我大概知道你想做什么，”歌特始终保持着漫不经心的笑容，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无法勾起他的兴趣，“毕竟你连老师都敢忤逆，就更不用提尼古拉斯了。我对你的阴谋不感兴趣，不过……” 他扫视着四周：“为了及时封印我的行动，你真是做了好一番布置啊，师兄。可惜……已经被法阵最后那下爆发炸坏了的样子。” “那又如何？”“永夜法皇”冷笑。 “我行动自如呢。”歌特伸出手去。 “永夜法皇”的速度极快。奥术能量开始在他身周盘旋。说到底，这种情况也是他预料中的。如果不能让自己狂妄自大的师弟意识到实力的差距，他也许不会乖乖配合自己的行动—— 而歌特微微叹息。 “缺乏准备真是糟糕啊，师兄。” 他的右手食指上，依然多了一缕墨绿色的幽光。 “虚张声势。”“永夜法皇”不屑一顾。一位什么都没有准备的法师能做到什么？只是歌特管用的伎俩罢了！ “老师曾经教过我几种应急时刻的搏命之法，”歌特的表情好像很惋惜，“若是不考虑副作用，‘千法之书’里也有好几种不需要准备就可以施展的术法。” “你以为那种小手段可以伤得到我？”“永夜法皇”嗤笑。 “永夜法皇”的躯体仿佛钢铁一般。一般的秘仪和奥术根本不可能伤害到他。 “我懂、我懂，”歌特的眸子里有一丝悲戚之色，“所以我能用的，也就只有这招而已。” “哦？” “你应该记得吧，我最擅长的法术类型。”歌特平静的说。 “永夜法皇”的表情渐渐凝固了。 没错。 大师兄克利夫是护法、二师姐蓓薇儿是变化。然后，芙兰是幻术、莱维是死灵、爱丽丝是塑能、西蒙是咒法，而歌特…… 他最擅长的，乃是针对灵魂的惑控系法术。只是当他愈发“宅心仁厚”之后，便很少展露这方面的能力。 “无论你的身体是宛若坚钢也好，媲美钻石也罢，”歌特仿佛在自言自语，“灵魂始终是你的弱点，我敬爱的师兄。只要我稍微抬一抬手指……” “你是在威胁我吗？”“永夜法皇”呵呵长笑。 “你也在威胁我，师兄，”歌特温和的说，“你正在酝酿的法术足以把我绞成碎片，而我的法术也能熄灭你的灵魂。我想……你我都不会再这里愚蠢的选择同归于尽，对吧？” 些许的沉默。“永夜法皇”犹豫了。再怎么说，未经准备就能施展出的法术也不可能这么强——但是，大陆有史以来第一惑控系天才的歌特，配合“千法之书”中诸多闻所未闻的秘法，也许—— 歌特摇了摇头。他从“永夜法皇”的表情里读出了他的想法。 银发法师心里明白，这一局……已经是他小赢一场。 然而—— 歌特表情微变。 和专注于强力法术的“永夜法皇”不同，歌特不仅云海亲和力更好，对奥术能量的细微变化感受力也比“永夜法皇”更强。 潮湿的地下秘所，沉闷的空气一成不变。 但歌特却敏锐的感觉到了……在自己和“永夜法皇”以外，某种东西正在蔓延。 “原来如此。” 歌特放下了手。墨绿色的幽光也随之消失了。 无论是自己，还是“永夜法皇”……都被人摆了一道呢。 “你这是……”“永夜法皇”也觉察到不对。 “啊啊……没兴致了。任何一个“黑之使徒”都不能小觑啊。”歌特感叹。 一瞬间，“永夜法皇”眼中迸发出恐怖的光芒。他终于察觉了，正在发生的事—— 他一个闪身，已在密室之外。一名蓄着大胡子的奥卡德士兵倒在这里。 “这是……”掐着脖子将尸体拎了起来，“永夜法皇”的眼皮抽动。 呼的一声响，歌特也出现在“永夜法皇”身侧。 “死灵之气……”歌特嘲弄的说，“果然你还是不擅长这种事，师兄。” “死灵生物……”“永夜法皇”咬牙。 虽然仍旧悄无声息保持在“死着”的状态，但“永夜法皇”哪里会意识不到，自己手里抓着的尸体……已经被转化成了死灵生物。 难道从一开始——不，这不可能。每个卫兵自己都看过，除非是某位大死灵师亲自出手，根本无法瞒过自己的耳目。而现在，整个地下秘所里还能行动的又只有自己和歌特…… “是只有我们两个人哦，”歌特的声音响起，“但人不在这里却能转化死灵生物的手段，还是有人能做到的。” “莱维……！”“永夜法皇”咬牙切齿。 他已经发现了。尸体的心脏部位，不知何时被人植入了“死灵之气”。 “向活人的体内注入斯卡鲁之杖的‘死灵之气’，一旦此人生命力衰减或死亡，就会自动变成死灵生物，成为设置者的耳目……”歌特啧啧称奇，“因此只有心脏里的一点点，连你都没有发现……莱维那家伙，竟然又进步了啊。” 第二十章 他们还活着 此时歌特还不知道莱维借给“永恒之血”死灵弹，无声无息、轻易而举的击杀了诸多传送门守卫之事。显然……莱维将“死灵之气”打入人体内的办法并不是只有死灵弹一种。 埋入心脏，一有意外才会跨越生与死的界限，化为自己支配的亡灵眼线。 不同于低阶的死灵师凭借数量取胜，高阶的死灵师悄无声息，就能完成自己的布局。 歌特和“永夜法皇”看得真切。“永夜法皇”手里的“尸体”双目圆睁，早已将一切尽收眼底。 不止是这一人。 留在秘所里的监视者，一半人的心脏都被莱维植入这颗“死亡之钉”。只要“永夜法皇”对他们任何一人动手，莱维即使远在万里之外也会立即知晓。 “喀喀喀……” 那尸体忽然笑了起来。 “别装神弄鬼了，”歌特说，“我们知道是你，莱维。” “‘永夜法皇’……我亲爱的大师兄，想不到您还隐藏着这样的计划，”尸体狞笑着发出声音，“还有你也是，歌特，我不记得的同门。” “够了，”“永夜法皇”打断他的话，“你想要什么？” 片刻的静寂。 “我能猜测……你想设的局很有趣，”借助尸体发声的莱维轻声说道，“我也想要一个入局的机会。如何？师兄。” ------------ 翌日。 雪瀑关后。 夕阳西下。被软禁在一座小军帐里的梅丽雅，正跪坐着冥想。 帝国人对身为俘虏的她的待遇还算不错。她没有被戴上镣铐，还有牧师专门为她治疗。帝**还特意派了一位隶属教会的女圣武士看守她。 在教会中，这些能使用低级神术的战士为数不少。纯白之战后，有许多圣武士选择暂时协助帝国一方作战——尼古拉斯和狱主的白城突袭计划搞得天怒人怨，而本应主持正义的教皇陛下至今杳无音信。 “教皇陛下已经被狱主给害死了”，这样的传言在牧师和圣武士中流传甚广。 …… 突然，坐在军帐门口的女圣武士站了起来。 “时间到了。”她说。 “我知道了，薇尔雅拉。”梅丽雅回答。 和大多数喜欢依靠重甲和力量型武器作战的圣武士不同，薇尔雅拉腰间别着一把细剑。 她曾是“野蔷薇”的一名接待员，后来当了正式的“野蔷薇”。成为圣武士之后，她也保留着当年的一些习惯和战斗方式。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成为了梅丽雅的看守。出乎薇尔雅拉的预料，这位奥卡德的女将不仅谈吐优雅，神学知识也十分渊博，让她差点以为是在和教会的同伴说话。 “这两天十分愉快。”薇尔雅拉押送着梅丽雅前往两军之前，叹道。再过一会儿，就是双方交换俘虏的时刻了…… “嗯？”梅丽雅忽然若有所思般的抬头看天。 薇尔雅拉也抬起头来。 阳光愈发昏暗。 几道光芒仿佛流星划过天空，降落在奥卡德一方的军营里。 …… 奥卡德军的大帐内。 “我为你带来了援军，永恒之血。我……还有我的两位师兄弟。” 莱维轻笑。而在他面前，“永恒之血”皱起眉头。 莉洁还在外面处理交换俘虏的事。此时奥卡德军中主事的，便是“永恒之血”本人。 “莱维……”魏慢慢的审视着面前三位不请自来的客人，“‘永夜法皇’……还有……” “你好，‘永恒之血’先生。”银发的歌特愉快的说。 群星之星！ 我就知道，魏烦闷的想，自己的记忆是正确的。“群星之星”一定是有自己的计划，才消除了世人心中对自己的印象。 援军？ “群星之星”？ 即使是“苍白之月”莱维和“永夜法皇”克利夫，也只是为了个人利益才暂助奥卡德罢了！ 出身帝国，又长期效力于法权国的“群星之星”约翰歌特，绝不可能相助奥卡德。但是…… “没人记得他的存在，”魏心中警惕，“若不知真相，见高傲的‘永夜法皇’和‘苍白之月’允许此人和他们并列，此人自然也不可能是弱者。只是单独拒绝他一人，却是想不到好的理由。” 魏心中拿定主意，先观察这几人的行动几天，若是情况不对，马上就向尼古拉斯汇报。他本不想烦扰尼古拉斯议长，但眼前的三人哪一个也不比自己弱，若是突然反水…… “我不会反水的。”歌特忽道。 “永恒之血”被吓了一跳。要不是他清楚任凭歌特的惑控系法术再强，也不可能读取自己这个“无魂者”的记忆，他一定会猜测歌特已然于不声不响之中对自己的心灵动了手脚。 而且……现在他还有更关心的事。连莉洁也不知道。 歌特露出温和可亲的笑容，“啊，别误会。联邦、帝国、法权国……这些对我都一样。只要这里‘还有’我重要之人，我便……不会对奥卡德军出手。” “永恒之血”一愣。 “远河！”帐外，刚刚结束了俘虏交换的莉洁已是大踏步走进军帐。梅丽雅跟在她身后。 相比自己的部下……莉洁还是信不过“永夜法皇”这样的法师。 而“永恒之血”眼角的余光看了梅丽雅一眼，然后又转向歌特。想起过去的一些事，他忽然明白为什么歌特愿意暂时和自己合作了。 “那就委屈三位，”魏迅速的做出了决断，“先在军中静待几日。” 莉洁还想说什么，但魏伸了伸手，示意她不必多言。 歌特掀了掀眉头。他看了梅丽雅一秒钟，而梅丽雅也同样在打量着他们。 【永恒之血。】歌特的声音在魏耳畔响起。 【传讯术？】魏觉察到只有自己能听见这个声音。歌特隐秘施法的本领还真是不一般…… 【我有一个重要的情报告诉你。】歌特说道。 …… 与此同时。 帝国腹地。 一栋湖畔庄园中。庄园的主人是当地的一位伯爵，每年夏天都会带家人来这儿消暑。现在这位伯爵响应号召，北上支援雪瀑城公爵去了。 庄园的别墅里，海威尔公爵和碧娜、林娜两位公主自迪特弗德三世皇帝战死后第一次聚在了一起。维克托也在。 这里即将举行一次秘密加冕。国不可一日无君，如今迪特弗德三世皇帝和皇太子迪米特奥都不在了……就轮到碧娜继承皇位，成为帝国女皇。 “准备开始吧。”担任临时司仪的大主教安瑟伦深吸一口气。 忽然—— 一个紫色侏儒的幻影出现在众人身侧。 “弗雷德里希？”海威尔公爵皱眉，看着突然以影像形式现身的宰相，“你早该……” “加冕……加冕先不着急，”弗雷德里希宰相却是气喘吁吁的说，“我……我刚刚得到消息……” “什么？” “迪米……” “迪米？” “迪米，还有维多利娅，”宰相的脸上混杂着震惊和激动之色，“他们可能都还活着，在丽琴妲在一起。” 第二十一章 少女与猫 与此同时。 无尽云海的下方。 “给，‘狮王’。这是你的鱼。”丽琴妲愉快的说。 丽琴妲把捏在手心里的小鱼高高抛了起来。而桌子上的“狮王”发出一声愉快的叫声，一跃而起，把鱼叼进了嘴里。 “所以我不明白，”迪米一副苦恼的模样，“为什么……非得管一只小猫叫‘狮王’？” “因为这是它主人给它取的名字啊，”少女欢快的说，把津津有味嚼着鲜鱼的黑猫举了起来，“你应该质疑的是它主人的品味。而且我觉得这个名字挺好的。你喜欢这个名字，对不对？狮王。” 狮王喵的一声，好像表示赞同的样子。 没错……这只黑猫是大海盗“章鱼”戈尔丁的宠物猫。不知是出于品味还是什么奇怪的原因，戈尔丁给黑猫取了个“狮王”的名字。 当然，一个大海盗热衷养猫本来就很奇怪了…… “我给你换个名字怎么样？”少女笑眯眯的瞄着狮王把吃干抹净的鱼骨头甩到一边，“斯比奈鲁……八岐大蛇……九喇嘛？” “那是什么啊……”迪米扶额。在这段暗无天日的时光里，少女多扯了不少似乎和她家乡世界有关的文化。 “喵！”狮王也是一副超级不爽的样子。 “果然还是‘狮王’吗？”少女轻轻把狮王放在地上，“乖！” 丽琴妲也是微笑的看着这一切。忽然，她若有所思的看了看窗外。 “差不多了，”她说，“该走了。” “嗯。”少女和迪米也都严肃点头。 忙里偷闲的时间，终究只有片刻。 “章鱼”戈尔丁承诺，只要三人帮他战斗三次，就将三人载到能和黑之主联系上的茨维克岛。 从巴拉日这个小镇领主那里取得财宝，算是第一次。 然后前阵子，三人又帮他完成了另一个任务：暗中取下另一名臭名昭著的大海盗的脑袋。这人盘踞在一段海岸上，强迫三个渔村为他缴税。现在他们都得向“章鱼”缴税了，在迪米的强烈建议下，“章鱼”把保护费稍微降低了一点点。 “章鱼”也只能劝慰自己，他的野心很大，现在必须得尽可能收买人心…… 说不定那些渔民里，就有能吸纳进海盗团的好苗子。 …… 三人踏入“章鱼”的临时基地——一艘搁浅的大船里。这艘大船不是“章鱼”的，就连船体上的字迹也早已褪色，如今被临时修正了一番，供“章鱼”和他麾下的干部们歇息，而喽啰更多在附近呃山洞中栖身，或是于沙滩上搭建帐篷。 其实少女等人也还心怀警惕：他们承诺帮“章鱼”三次，现在已经是最后一次，说不定这位狡猾的大海盗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反悔，把三人往必死之路上引。 其实这点三人倒是看错“章鱼”了——“章鱼”没把握在不折损大量手下的前提下埋伏三人，而少女等人又极为谨慎，吃的喝的要么是自己采集，要么是用奇怪的“魔术”取出来，要么就是等其他人都开始吃喝后才开吃——“章鱼”也担心，真让三人去执行什么必死任务，三人反而会安全回来，不惜一切弄死自己。 …… 看到三人进来，“章鱼”放下了手里的褐色大酒杯。 “你们来了！”他瓮声瓮气的说。 他摆了摆手，示意房间里的几个喽啰出去。那几人立即退出。 “过得不错，嗯？”“章鱼”戈尔丁把眼睛眯成一条缝。 “你又弄了只猫？”丽琴妲却盯着“章鱼”面前餐桌上的大红色猫咪。 “‘狮王’好像很喜欢和你们在一起，”戈尔丁晃晃脑袋，“就送给你们了。” “然后你就又搞了一只新的？” “没错。和他们打声招呼，‘火龙’。” 肥头肥脑的红猫光顾着在桌子上大快朵颐，完全就没搭理戈尔丁。 “嘿！火龙，瞧这儿！”少女说。 名叫“火龙”的红猫将吃了一半的鱼骨头丢在戈尔丁的餐盘里，然后嗖的一声，钻进了少女怀里。 “真乖。”丽琴妲赞道。 “章鱼”犹豫了两秒钟，最后还是放弃了和少女与丽琴妲比拼对猫亲和力的尝试。这，绝对是不公正的较量！ “咳咳……” 无视猫咪，戈尔丁清了清嗓子。 “你们要做的最后任务，我已经安排好了。一旦这事大功告成，你们就可以乘我的船去茨维克了。” “又是恰好只需要三人去的工作，嗯？”丽琴妲似笑非笑的说。 戈尔丁打了个寒战。他知道这个小女孩生起气来有多恐怖…… “不，这次不是。”戈尔丁含糊的说。他从宽大的餐椅上站了起来，走到房间的角落里，手忙脚乱的从一堆杂物中翻找着什么。 “有些时候，喽啰再多也是碍手碍脚。”丽琴妲说。 “不，”戈尔丁嚷道，“这次是想让你们和我的大部队一起行动。” “哦？”少女稍微有了点兴致。 “我偶尔也会展示一下自己的信誉的，”戈尔丁撇撇嘴，将一顶生锈的羊角盔抛在一旁，从杂物堆里拿起一张皱巴巴的地图，“下个月我正好要带着船队去一趟茨维克……但在那之前，我打算顺带拜访另一个地方。” 他用满是老茧的手指指了指地图上一个地方：“瞧，就是这儿。” 迪米说：“我们对海上的地理不太了解……” “……所以你只需要告诉我们要做什么就好。”少女把话说完。 戈尔丁耸耸肩：“好吧。就和你们之前所做的一样，我需要人手清理这儿的同行。” “但这次，你想让我们充当进攻时候的尖兵。”丽琴妲说。 “是也不是，”戈尔丁开始在屋子里来回踱步，“那个岛的位置很适合做螺岛和茨维克岛之间的跳板。但现在占据那里的那伙人……” 戈尔丁摇摇头。 “……他们过去强大过，可现在太弱小了，”戈尔丁说，“不配拥有那里。” “而你认为你就是最适合得到它的人。”少女说道。 “没错，”戈尔丁呲牙一笑，“这个岛周围布满暗礁和旋涡，而那伙人的老船长很有本事，硬是找出了一条路来。而现在，那个老家伙死了，我也不用顾及他的面子了。” “你知道怎么穿越那片海域？” “他们的二副现在在我这这里。老家伙死掉后，他们就爆发了内乱，有一半人被赶下海去喂了鲨鱼。但还是有人跑出来了……”戈尔丁哼起了小曲。 “失去了众多人手，他们一定很着急。” “没错，”“章鱼”戈尔丁双眼放光，“他们现在到处招募新人。我也想多混点人手进去……而如果是你们三个，三人就有三百人之力。有没有兴趣？” “干了。”少女和丽琴妲异口同声的说。 “我们做。”迪米苦笑着点了点头。 第二十二章 云海的传说 海岸边。 “咦？” 少女左顾右盼。丽琴妲不知何时从她的视线里消失了。 此时少女换了一身典型的北岛女战士装束，在黑衣之外增加了护肘、护腕和护膝，背着锤矛和行囊。拥有次元袋的她本是不需要行囊的，但为了伪装之便，还是问“章鱼”讨要了一个。 “母后……”一身轻甲的迪米挠着脑袋，“她是想自己一个人行动吧。肯定会出现的。” 这些天来，少女、迪米、丽琴妲三人成天在一起行动。要知道即使是在云上的宫廷里，迪米也没和丽琴妲相处过这么久。 迪米十分珍惜这种和家人一起旅行的生活。当年他的亲生父亲，也是带着他这样四处旅行的。 只是……有老妈守着，连带着和维多利娅说话的时候也“僵硬”了不少…… “你现在就用不着‘母后’‘母后’叫得这么正式了，”少女说，“不过你说得对。她独个儿走反而更加适合……” 少女显得十分轻松。丽琴妲神出鬼没，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犹如神兵天降般冒出来。 …… 两人絮絮叨叨，沿着沙滩往前走。迪米初见一望无际的大海时还有些惊奇，如今也已经适应了。 只是他对上船还比较抗拒——他发现自己有些晕船……少女最近没少拿这事儿嘲笑他。 怎么“完美之躯”就治不了晕船呢？年轻的剑士不免郁闷。 “也真亏他们能在这些残破不堪的岛上生活下去。”看着海边上船的残骸，迪米感叹。他是宁可在沙漠里过日子，也不想在大海中讨生活。 “两千年前，洪水肆虐，神把大陆的三分之一从海面上升起……”少女却在念叨。 “也只是教会的说法罢了，”迪米说，见证了云下世界的存在之后，他对教会的敬畏之心直线下跌，“他们还说云下的世界已经没有人了呢。但这些人……还坚强的生活在这里。” “假设上面的大陆是三分之一——下面……只剩下这些支离破碎的岛屿了。” 少女估算，就算她从“章鱼”那里得到的海图比例尺不准，云下世界已知岛屿的总面积至多也只有云上大陆的零头。 “当时一定是有巨大的灾难发生了。”迪米说。 “你不会认为……什么‘海洋女神’是真的吧？”少女脑子里浮现出海盗们崇拜“海洋女神”的仪式。 云下世界的崇拜，倒是和云上世界残留的蛛丝马迹吻合…… 看来，在云上时代之前……世界上的确存在着众多神格生物。也许只是对凡人来说，非常强大的而且拥有不朽生命的生物。 只是……他们现在到哪里去了？ “至少在这里，我们用不了秘仪、奥术和神术，”迪米望着海平面的尽头说道，“如果那些传说中的远古神明还活着……至少会赐予神术来庇护自己的信徒。他们的确……已经不在了。” 要么死了，要么就是沉睡了……只有徒劳的仪式作为信仰的一部分流传下来。 “也许故事比我们想象的要好，”少女出神，“也许那场大灾难是人为的……” 迪米眨了眨眼。 “也许远古的众神是为了抵抗一个强大敌人的入侵，才合力把三分之一的大陆升到云上的，”少女想象着她的故事，“然后，他们就以剩下的大陆和大海为战场迎战那个想毁灭世界的敌人，所以普通人才只会看到大洪水！” 如果前世的魏远河有机会把进行下去，很大概率会这么写。 只是……现实真的是这样吗？ “维多利娅……先不说那种敌人是哪里来的，”迪米认真的思考了一会，“按你的说法，既然世界安然无恙，人们安稳的在云上大陆生活了下去，连云下世界都有幸存者……那么战争的结果，应该是正义的远古众神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没错。” 迪米犹豫了一下。他很喜欢这个正邪大战的故事，也不愿和维多利娅唱反调。 “有什么想说的就直说。”但少女还是从迪米的表情读出了他还有“想法”的事实。 “获胜的远古众神，他们到哪里去了？”迪米无可奈何，诚实的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呃……和敌人同归于尽了？”少女眨巴下眼，开始胡诌。 “……” 少女说的倒是一曲壮丽的史诗，倘若真相是如此倒也不错，只是…… “就算那些神明，那些大能……真的去和未知的强敌同归于尽了，”迪米说，“一位也没能幸存，他们总能够提前留下一点信息警示世人吧？然而无论是云上，还是这儿，他们都像是在大灾难中直接蒸发了一样……” “这个……” 两人谈谈说说，不知不觉间，远远的，船坞的影子已经出现在两人视线里。 目标船团的临时基地就在那儿。接下来，只要按照“章鱼”预先设计好的计划，混进想要加入的人群即可。 以少女和迪米的能力，通过“考核”无疑轻轻松松。 而船坞附近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多数是闲散的北岛战士，也有一些精壮的螺岛本地人。 “给我站好了！”一个穿着重甲的汉子喊道，他倒是不期望这些“应聘者”老老实实排队，但看样子要放着不管，他们自己就先打起来了，“谁打架，我就把谁丢进海里去！” 少女和迪米相互看了看，也加入了人群中。 ---------------- 云上大陆。 魏和歌特走过奥卡德军营。每位看到魏的军官都向他行礼。 此时军队中已经流传开来……这位“永恒之血”就是奥卡德未来的继承者！ 魏满心都是歌特刚刚传来的消息。 【你若是欺骗我……】魏悄然传讯，【我可不会善罢甘休。】 【我欺骗你，对我又有什么好处？】歌特长叹一声。 【好处多了去了。】魏冷笑。 歌特所说的事太过不可思议。但…… “即使是诱饵，也值得一试。”魏默想。 也许是失败的刺激……他的实力又有了进步。 但就是这最后一步的提升……让他察觉了过去没能察觉的些许事实。 为了解答心中的疑惑，这个险他值得冒。 【主帅不辞而别乃是大罪，】魏心中情绪复杂，表面上却仍不动声色，【请允许我向议长大人请辞。】 【那就不必了……】歌特说，【看。】 一位身着白袍，面目俊朗的身影迎面朝他们走来。 “云咏之主！”魏立即认出了他的身份。13 第二十三章 “云海”的真实 “夏姆大人……”魏向着云咏之主行礼，云咏之主夏姆毕竟是一位传奇法师，地位尚在他之上，“您应该还在法权国……” “那里已无需我坐镇，”夏姆平和的说，“我便来这里督战。永恒之血……你仍旧是主帅，但若是有需要相助之处，但说无妨。” “实不相瞒，”歌特懒洋洋的说，“他正想向议长大人请辞几日，有些私事要做呢。” 魏瞪了歌特一眼，歌特却无动于衷。 夏姆看着歌特，目光有些犹疑，但最终归于平静。魏觉得他的情绪似乎有些异样。 “这种事情，告诉我就好，”夏姆轻声道，“只是数日，我想议长大人应该不会有什么意见。万一，你不能按时回来，也不必担心……我会替你转告尼古拉斯议长，请他宽限几日。” “如此甚好。”歌特含糊的说，拉着魏就走。他总觉得夏姆在盯着他，而夏姆也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魏突然有一点后悔，他刚刚已向莉洁讲过自己要离开一趟。应该、至少应该再详细说道说道的…… 但生怕云咏之主改变主意，开始对他秘密感兴趣的魏，终于是没有折返。 “你可害惨我了。”他低声向歌特埋怨。 夏姆一直等到魏和歌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周围的军官和士兵们小心翼翼的望着他，不知他为何发呆。 突然，这位埃里奥斯最年轻的传奇法师叹了口气。 “这样即可。”他轻声自语。 …… 莉洁在大帐里发着脾气。 她还以为莱维为她招来了什么不得了的援军呢，结果却是这样。 还有那个云咏之主，埃里奥斯的叛徒！他怎么就能同意魏突然离开呢？就算你也是传奇法师，也…… 就连自己忠心耿耿的副将梅丽雅，都被“苍白之月”和“永夜法皇”两人找了个理由支去后方了……好像是说她和教会关系好什么的。 “我记住你们了！埃里奥斯人！” 莉洁可不觉得魏有错。他会突然离开，自然是这些神神秘秘的法师们从中作祟。 可自己现在又离不了他们…… …… 埃里奥斯法权国，戈特利布城郊。 “议长大人迟早会知道我们在这儿的。”魏说。 而歌特没有答话。两人通过传送门来到这里后，歌特就带魏穿过连绵的树林。 “马上就到了。”歌特答非所问的说，目光飘过树梢上的松鼠。 两人走进一片林间空地。 “说吧，群星之星，”魏盯着看似空无一物的空地看，“你在这儿藏了什么？” 他也拥有施展奥术的能力，却没有发现任何不自然的奥术波动。 但是……这片空空如也的白地，还是让他感受到了些许不自然。 歌特笑了笑。 “出。”他轻声道，做了一个手势。 “……！” 魏目瞪口呆。 他是猜到这片平地有问题，可也没料到，这儿居然藏了这么大一个东西…… 那是一座至少三层楼高的巨大“建筑物”。 银白色的墙壁看不到一砖一瓦，流线型的浑然一体的形体，就仿佛一座小小的宫殿，却给人以一种难以形容的无比精致的美感。 歌特很满意魏的表情。 “这不是云上大陆的产品，”歌特得意洋洋的说，“我们也是机缘巧合之下才发现它。它是……” 魏深吸一口气。再怎么说他也地球人，不需要歌特多此一举的解说。 “一艘飞船。”魏说。 “你知道？”歌特惊讶，“没错。它看上去是一栋建筑，但其实内部隐藏着精巧的动力装置，只要……” “可以飞行的交通工具，而且不依赖奥术力量，是我家乡本来就有的东西，”魏阴沉的说，没有对歌特讲这种形态的宇宙飞船只存在于科幻作品里，“如果我没有猜错，它应该用于位面……” 魏斟酌了下自己的措辞：“不。是宇宙……在这边，还是用星界这个词更好？总之，星辰之间的旅行……” 歌特啧啧称奇。 “不愧是来自异界的无魂者……见识非同一般。不过，用‘星辰界’这个词比‘星界’更不容易混淆。” “云上时代，一切星辰界旅行也难以进行，”魏说，“这应该是云上时代之前……遥远的众神时代，造访这个世界的外界生物遗留下来的。我说的对吗？群星之星。” “看来你的家乡世界比我想的还要强大啊，”歌特说，脑子里突然浮现出秃顶星人的模样，幸好这东西不是那个混蛋留下的，“我还以为要费一番口舌呢。总之，你明白就好……上来吧，我们启动它。” “去外星吗？”魏难得的开了个玩笑。他知道他们的目的地是哪。 “飞不出去的，”歌特说，“我们去云下。” ----------------------- “嗯？”静室里的尼古拉斯突然皱了皱眉。 “议长？”坐在尼古拉斯对面，正在向尼古拉斯讲述收服南方列国情况的金先生有些奇怪。 “留在摩尔恰挪威的飞船……”尼古拉斯议长说，“禁制被打破了。” 他早就知道法权国这么一艘飞船的存在，并想弄到手。只是占领埃里奥斯后事务繁多，尼古拉斯议长也只是确认了地面上“银色建筑”的存在，并重新设下了简单的禁制，没有冒险入内探寻…… “是谁？”金先生急道。 “是永恒之血，”尼古拉斯说，“他成功了。帕拉梅德斯城的‘群星之星’如他所说加入了我们，只是……开出了奇怪的条件。” 因为歌特让世界遗忘了他……所有人对他的情报都严重缺失。即使尼古拉斯对歌特颇为提防，还是难免百密一疏。 “现在想来，修好这艘星辰界旅行船的应该不是那些因循守旧的纯白之城法师，而是帕拉梅德斯或他的某个学生才对，”尼古拉斯说，“现在这工具落到我们手里……他们自然想继续拿回来。反而是‘苍白之月’和‘永夜法皇’……” “等到我那边事情一了，”金先生说，“我会去监视他们。” 云咏之主、苍白之月、永夜法皇…… 这些来自埃里奥斯的投靠者可谓各怀鬼胎。短时间内，他们相互提防还不至于动摇奥卡德，但时间久了……谁也说不准，还是把他们分开为好。 “我现在只担心一件事，”尼古拉斯说，“那艘星辰界旅行船只要能动……” “飞不出去的。”金先生摇头。星辰界旅行，在云上时代即使是他们这些传奇法师都做不到，借助众神时代的产物也做不到！ “至少这东西不依赖云海提供能量，不像我等施法者，太过靠近云海反而会被云海警告，只要能在云海里走一遭……永恒之血大概就会明白云海的本质了。我担心这对他而言……太早了。” “他是您的继承人，”金先生说，“迟早要明白的。” …… 而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银色飞船——正缓缓驶入巨大的云海。 让歌特稍稍有些诧异，魏对这艘飞船表现出了良好的适应。除了刚进飞船的时候，他弓下腰研究了一下白色地板（“地板、墙壁和天花板是完全一体的。”他说。）外，他就像不是第一次造访这里一样。 …… 控制室里。 “所以这就是真相？”魏轻声道。 不像少女和迪米跌入云海时。位于银色飞船之中，有飞船保护的魏和歌特……他们的意识极为清醒。 是以两人都更清晰的感受到了……和云海“接触”的感觉。 “你早就知道了，对吗？”魏说道。 “没错，每一个传奇法师都知道……”歌特站在满是按钮的控制台前，但损坏严重的飞船他能操纵的地方实在不多，“有时候他们最信任的弟子也知道……” “所谓云海，乃是……一种生物。” “维持着大陆的浮空，也让它的气候适宜文明存续。” “将破碎的，无法保持稳定的魔网重新整合起来，削弱部分无法维持的强**术，保证奥术施法者顺利施法。” “感受神术施法者的感情，回应他们的祈祷，向他们提供神术……” “还有……我们的一切。代替远古众神，保护着最后的庇护所……” “云海是生物。世界上最后的神格生物。” 魏很久没有说话。 “只是它好像不是真正的神，”过了好久，他说，“它有不赐予一个人两种施法体系的‘规则’，像我这种无魂者却可以依靠漏洞……也会有没什么修炼的人，突然觉醒强大的神术，因为神术不是这么依靠固定程序，云海也不知道，那特殊的感情是不是来源于教会……” 魏和歌特都意识到了。 对于智慧生物来说……云海的思考与其说是‘神’，不如说只是受训过的动物。 忠诚的履行着缔造者的命令。 具有强大的能力。 但是……在精准上并不完美，甚至也会被强大的凡人利用。 “也正因如此，它才会勤勤恳恳的背负大陆两千年，”歌特出神的说，“让我们得以安逸的生活于云端之上。” 第二十四章 魔网的残火 “哈……” 少女伸了个懒腰。 从码头驶出来总计有四艘船，一艘大船和三艘稍小一些的船。显然，这支“开门迎新”的船团对新人们有所提防，把所有人打乱安排到了不同的船上。 少女和迪米被迫分开了：不过迪米还算幸运，登上了那艘较为平稳的大船，而少女则是在一艘小船上。 希望迪米至少不会因为晕船而吐出来……少女想。周围净是一些无所事事的战士和海盗，谁要是晕船，显然是相当丢脸的…… 在“文明人”面前丢脸，至多也是被奚落一番；在这些粗人眼前丢脸，除了一通嘲笑是跑不了的，说不定还要受些皮肉之苦——这还是船团的人盯得严，否则五大三粗的海盗之间动起手来，让对手在床上躺上三个星期都不稀奇。 “还有人吗？”少女朝着其他人摊了摊手。 同舱的男女战士们敬畏望着少女。从船只起航到现在，她已经放倒了三个挑衅的家伙。 没办法，能登上这船的人，即使是女人也是“人高马大”之辈，体格娇小的少女挤在其中，实在是太显眼了…… 最初，这些人还以为，少女是哪个大海盗的女儿，出来镀金冒险的呢。在海上混饭吃，越是古里古怪，和常理不符的家伙，就越需要警惕。 但这并拦不住某些白痴…… 被少女打倒的三人，两个是言辞骚扰，还上来毛手毛脚的男人，以及一个企图邀她在接下来的行动中同行，遭到少女断然拒绝之后便恼羞成怒的女性北方战士。 少女的动作实在太快，以至于船团的人都来不及阻止，少女就把他们击倒在地了。少女现在已经能够很好的拿捏力道：他们会受点儿苦，但是又不至于真的严重受伤。 并没有去人去同情被打倒的三人。这么快被打倒，是太弱了，而弱者是没有发言权的。 现在少女受到了这些海上战士的尊重。甚至有人开始心下盘算，这个操着奇怪口音的女孩将来必定会成为船团的干部，定要好好结交一番。 “真羡慕丽琴妲……”少女翻了个白眼。 她现在十分肯定：丽琴妲一定就躲在四条船中的一条上。她算是明白为什么丽琴妲宁可偷偷溜上船，也不愿意走正常流程了。 无他，和这些人打交道实在是太浪费时间了…… 海浪拍打着木头船体，这艘颇有些年头的运兵船微微颠簸着。 就在少女琢磨着要不要上甲板看一看的时候—— “嗯……这怎么可能！” 猛地，少女露出愕然的表情。 …… 另一艘船上。 一个精瘦的汉子“怜悯”的看着脸色欠佳的迪米。在他看来，这位小兄弟的实力实在高，可在海上的表现也是有够瞧的…… “我这里有……”时常押送一些平民俘虏的他身上倒是备了一些缓解晕船的草药。 “谢……什么！” 突然，迪米瞪大眼睛。 “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也不是毒药，不信你问……喂、喂，别走啊？” 可是，迪米已经向上层甲板跑过去了。 …… 他和少女都感受到了。 虽然和在云上世界，借助真正的“云海”有微妙的不同。 但是……他们原本被完全隔绝的云海力量，正在以一种混沌的形式恢复。 而且……越来越强。 --------------------------------- 银色飞船内。 “就快到了……”歌特念叨。 “这是……”魏却脸色一僵。 他感受到了……刚刚完全感应不到的云海，现在…… 魏伸出手去。错不了的。现在的自己，可以施展奥术和秘仪。 “当心，你现在感受到的并非云海，而是古魔网的残余，”歌特冷冷的说，“云下大部分地方不能施法，我选择的降落地点却是个例外。你要知道，云海本质是转化和利用古代魔网的力量。和云上破碎的、受到云海干扰的古魔网相比，云下残余的古魔网可以直接被我们利用，只不过……” 轰！ 一声惊雷般的巨响。 一个斗大的火球从魏手中炸裂。整个银色飞船都摇了一摇。 “当心，”歌特说道，“如果我们坠毁……” “我只想用一个‘光亮术’！”魏冤枉的喊道。 飞入古魔网所在的区域之后，魏当即发现自己又能调动奥术能量了。于是……为了测试自己现在的施法能力是否有变，他选择了最简单的“光亮术”。 结果……却像是一个迷你版的火球术。 “古魔网……它可是狂暴的很，”歌特平静的说道，“攻击性的法术会变强，非攻击的法术控制不好可能会变成攻击……另外，超过百分之五十的法术无法使用，虽然理论上能使用一些被云海否决了的法术，但我们并没有那个时间去研究。秘仪的情况我不是很了解，至少塑能系的没问题吧？” “我可不想在这儿试……”魏嘟囔，收回了自己刚拿出来的秘仪火枪“混沌之眼”。 身体强化的基本功能还在。 但他可不要冒着机毁人亡的危险，在飞船上开枪…… “稍微准备一下，”歌特说，摆弄了一下自己的银色头发，“当然，其实也没什么可准备的。” “什么意思？” “待会儿……“歌特轻声道，“可能会有战斗。” “哈。你刚刚有提到云下的破碎世界一个千岛之国——但你就不能选一个无人岛让我们降落吗！？” “确实，你讲的那种无人岛，简直要多少有多少……”歌特淡金色的瞳孔里光芒闪烁，表情却十分淡然，“只是我们要尽快找到你的旧人，就不能选择那种人迹罕至的地方。” “就算你这么说……” “这座岛交通方便，还是云下世界极为罕见的古魔网残留之地。在一座有古魔网残余的岛，无论遇到怎样的危险我们都能应对，不是吗？” “原来这就是你选这儿的道理啊……” “就算这岛上有海盗之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歌特淡笑。 “其实，就是有海盗吧……？”魏终于吐槽了。 “你我二人合力，在数分钟内控制数百个普通人而不伤到他们也没什么。这样一来，我们将拥有便捷的消息来源……当然还有船。” 第二十五章 降落 “但海盗就是海盗。这艘飞船上没武器吗？”魏忍不住埋怨。这能省点力气还是省点力气的好。 “这不是战斗用船，”歌特说，口气好像在解释学术问题，“武器不多，也没能修复。” “那我们就不能用激光炮进行恫吓射击了。”魏难得的开了个玩笑，可闷闷的声音还是表露出了他的心情。 “你如果真想这么做，用你的‘混沌之眼’开火也一样。”歌特说。 “在炸膛之前，我还想多测试一下。”魏翻了个白眼。 …… 终于，银色飞船缓缓驶出云海。 …… 随着飞船的进一步下降，魏和歌特已经能看清岛上的海盗驻地了。 “这儿就是……云下的世界。” 魏俯瞰着辽阔的海面，心中有些感慨。 和家乡地球一样的，一望无际的蔚蓝色大海。 也没有碰上暴风雨什么的。远处，还能看到几艘木制帆船正在接近。 而岛上的海盗们——不知谁喊了一声，让众海盗注意到了头顶上的大家伙——喧哗起来。 有人弯弓搭箭，对准了飞船，更多的人只是在乱吼。 “我们避开聚居区吧，”魏注意到了海盗们的恐慌，感觉自己像是乘坐直升机探索土著岛屿的当代人。 “我们在岛东边没人的空地降落。”歌特耸了耸肩说道。 …… 大船的厨房里。 丽琴妲把啃完的苹果核丢在一边，从阴影里探出头来。 身为传奇秘仪战士的她，比少女与迪米更加敏锐。现在她将“灾厄”抓在手里——她的力量正在恢复，但诅咒也开始重新生效，她不得不分出一些精力去对抗。 “似乎起了骚动？”她皱了皱眉。头顶上的甲板乱哄哄的。 不会是迪米他们……发现了古魔网，在实验时闹出了什么岔子？ 她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 …… 大船船头。 迪米脸色发青。 但这次，原因可不是晕船…… 远处，银色的不明飞行船正在缓缓在岛上降落。周围的海盗们正大声嚷嚷着什么，显然，这飞行船对他们来说也是闻所未闻。 先是古魔网的残余，再是不明飞行船…… 难道这是个埋伏？ 要么就是帕拉梅德斯先生找到了他们，要么就是来自云海之上的追杀者。 现在的问题是……哪一个？ …… 而在岛上。 歌特和魏一起飞出银色飞船。飞船的着陆很平稳，只有一些来不及逃跑的螃蟹遭了秧。 和两人上来时一样，飞船的自动舷梯还是有一点故障。如果不能飞行的话，就连上下船恐怕都是麻烦事。 “你就负责……”歌特在松软的沙地上跺了跺脚，随意的吩咐道，“‘打理’这岛上的海盗。最好让他们乖乖听话。” “黑之使徒都是这么使唤人的吗？”魏瞥了他一眼。 “我去扣下那四艘船，”歌特说，优哉游哉的从沙滩上捡起一枚海螺，“不能让他们掉头。如果到处都是飞行船的新闻，我们就不能随意行动了。” “好吧。”魏说。 比起海盗什么的……他更关心他此行的目标。 那位从云上坠落的……另一个来自地球的穿越者。 ---------- 少女冲进云海之后……魏的心就空落落的。不管再怎么全身心投入到尼古拉斯议长安排下工作中，他心中的阴影依旧有增无减。 那个少女……她就这么死了？ 不。 从她的行动中，能感受到少许不协调感。 ——她还没有这么死掉。魏的直觉一次又一次的提醒他。 只是，自己没有证据。也不能把“直觉”这种毫无凭据的事告诉议长。 直到今天。直到现在。 而当魏亲眼看到云下世界，看到这里活生生存在着的人类文明的时候，他终于确信。 自己的预感是真的。 少女绝对……还活着。 从少女身上，魏感到了淡淡的、似是而非，却又非同一般的熟悉感。 但是，她也不像是自己过去认识的人。 两人上一次的“会面”，因为混乱的纯白之战而中断。 只要有一丝的可能，她和过去的魏远河之间存在什么联系，从她那里就了解到曾经的自己…… 考虑到双方的阵营，这是极为困难的吧。无论是自己还是对方，都不会未经一战而改变自己的忠诚。 先用武力击败对方，再慢慢的让她敞开心扉。也许，她会透露出让自己惊喜的情报。 但，也许…… 魏心中，已经隐隐意识到了，另一个可能性。 …… 来到云上世界之后，失去记忆的魏。 以及当初小心翼翼，生怕大家发现她身上男性习惯的少女。 他们在云上世界的生活经历……已经成了他们自身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人的记忆仿佛正在生长的树，斩断枝节之后，重新生长出的也不会和过去完全一致了。 “永恒之血”与“光明之世”，此时已然开始走向了，不同的道路。 ------------------ 黑之主在“深黑穹顶”俯瞰着这一切。 他期待这一天很久了…… 即使只有一小步，自己的弟子也是在某些方面超越了自己。 破除了自己当年“概念转移”设下的禁制，实现了自己的传奇之证。 现在同时拥有了完整的灵魂和千法之书的知识。 歌特还实现了自己所没能实现的，“惑控术”在云海时代的最巅峰，并用这一手段找到了连自己都没有发现的少女等人。用这一手段，他还能创造诸多奇迹。 “约翰……”帕拉梅德斯先生轻轻叹息。 若是在“正常”的时代，约翰歌特的成就至少会比肩自己，很大可能会凌驾于自己之上。 只可惜…… 黑之主缓缓抬头。他在温室般的房间里缓缓踱着步。 一年四季，鸟语花香。 只是他的眼睛里……却洋溢着某种黑暗。 灿烂的阳光洒在他身上。 他停在一棵参天大树下。大树枝繁叶茂，盘根错节。 这棵树是浮空城建立的时候，他和妻子一起，从奥卡德的深林里移来的。为了说服那些护林人，他可没少费口舌。 人也好。 世界也好…… 眼下这棵树还生机勃勃。然而，在繁盛的树木，也终有枯死的一日。 很多年前……他和那位秃顶的位面旅行者打了一个赌。 即使窥见“无限”，也绝对无法打破的未来中，唯一改变的可能。 揭晓结果的时刻即将到来。 “‘永恒之血’。‘光明之世’。还有这个世界……” “就让我看看，结局究竟会如何吧。” 鸣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六章 永恒与光明 突然从天而降的银色飞船让海盗们乱成了一团。他们平生从未见过这种东西。 “吵什么！”刚上任不久的船长吼道，虽然他的小腿也在打颤，但依旧在努力约束着手下，“这也也算无所畏惧的海上男儿吗？拿起武器，准备御敌！” 在他的努力下，海盗们总算是平静一点了。 可是…… “看哪！”不知是谁喊道，用手指向天空。 他们看到的是手持秘仪火枪“混沌之眼”的魏。 …… 与此同时。 歌特黑袍飘飘，向着四艘船驶来的方向飞了过去。 “海洋女神啊，这是真的！”一名水手惊恐的喊道，“他在飞！” 在无法施法的云下世界，凭着极少数残留的古魔网，没人研究出系统施法的办法。 即使谁误打误撞的发现了一些法术……也会被视为“戏法”乃至于“邪术”。 有人能“御空”飞行，直接把许多原住民的世界观撕了个粉碎…… 他们有不少是骁勇善战的战士，可还没对抗过能飞的敌人呢。 “是歌特。”少女却一眼就认出来了。 “是他……帕拉梅德斯先生的学生？”迪米看着歌特缓缓飞近，“头发变成银色了？” 云上不是没有银色头发的家族，只是……之前见面的时候，歌特的头发乃常见的棕褐色。 因为歌特法术的影响，迪米对歌特的认知仍旧停留在“维多利娅在意的，疑似黑之主的学生，但现在是个小商人”。 丽琴妲紧握“灾厄之刃”。她藏身于后甲板的角落，正好在上空歌特视线的死角里。她并不认识歌特，比起少女和迪米，多了几分提防之心。 …… 歌特用自己暗金色的瞳孔扫过甲板。原住民的混乱是他预料中事。 “你是……”歌特第一个就注意到了大船甲板上的迪米。 “迪米特奥殿下……！？” 即使达到全盛实力的歌特再如何智珠在握，此时也不禁惊愕万分。 他知道少女和迪米所在的大致区域，所以就近找了个最方便的岛作为作为搜索基地。他预想了好几种方案，但哪一种都不是…… 这样直接降落在迪米脸上。 歌特和迪米，双方目光交汇。在那一刻，歌特也读出了对方双眸里错愕之意。 于是歌特明白了…… 年轻的法师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抬头看了看天空。 云下世界的天空，永远是灰蒙蒙的…… 威力无比的云海大人啊，年轻的法师心中暗道，您，这下可害苦我了。 作为最强惑控师的歌特，能影响一切有灵魂的生物。 甚至……包括“云海”本身。 歌特不确认历史上是否还有其他法师能和云海沟通，但即使有，也不会超过一手之数。 通过和“云海”的交流，歌特了解到了迪米和少女所坠落的大概范围。只是“云海”的计算、感受能力虽强，却只会按预先准备好的程序行事，它自身的语言能力，比之三岁幼童都有所不如。 也许是云海的创造者，生怕“云海”智能太高，会反客为主支配云上的文明，或对背负大陆这件苦差感到厌倦吧。 这也就直接导致了……本来歌特预计少女和迪米在“螺岛”的某个地方，要花些时间才能找到，但事实却比他预想的最好的情况还要快得多。 双方的见面，歌特心急如焚的想，不应该是，像这样子，毫无准备的 自己还好说，“永恒之血”就 …… 迪米还在思考，小船上的少女已然腾空而起。她瞧出歌特表情有异，不过…… 看这情况，反正他也已经看见迪米了。 就大大方方的出来吧。 …… “维多利娅。”见少女向自己靠近歌特微微摇头。 下方，迪米也飞了起来，让周围的海上战士一片惊呼。迪米已经凭着古魔网成功召唤出了自己的冰霜之翼，只是操纵起来还有些笨拙。他所在的大船距离歌特较近，少女还在后面，他就已经飞到了歌特面前。 …… “你们听好了那是？！” 一枪在船长腿上开了个血洞，“永恒之血”突然心有所感的望向歌特的方向。 他注意到了。 远处的海面上，有人飞了起来，和歌特对峙着。 他笑了。 “群星之星……”魏自言自语，“你还真是个守信的人。” 抛开犹自惶恐不安的海盗，魏也冲天而起。 会是少女吗？他想。 …… 歌特面色稍稍变得有些凝重。 也许维多利娅会听自己解释……但迪米看见尼古拉斯议长麾下的“永恒之血”是什么反应还很难说。而“永恒之血”呢，也不见得会放弃和“光明之世”的一战。 他好像期待这一战很久了。 会面终究比预想之中早了太多。 岛上，“永恒之血”已经注意到了自己这边的变化，开始向这边飞行。 “算了。”他苦笑道。 他也不想给两个同级强者劝架。 异界生物的问题就交给异界生物自己解决。 如果让自己在迪米和维多利娅之间挑一个对手的话，那还是迪米比较适合。 惑控师对抗无魂者……没有比这更糟糕的对阵组合了。 “我们换个地方，”他轻声自语，“下去吧。” “……？！” 以大船为中心，一个泛着青紫色斑斓光芒的圆球浮现，把大船、歌特、迪米都包裹在内，只有少女被挡在外面。 哗啦啦…… 海水不停的从圆球里被排出。诡异的是，船体下方已经没有一滴海水了，大船却仍旧漂浮光球正中央。 “沉。”歌特面色如水，向下一指。 紫色光球向海面下沉去。仅仅数秒的功夫，就有一半进入了水下。而光球内的水却被排的差不多了。 “啊啊啊……”有海盗向歌特射箭，箭矢却在半途中就变得无力，掉回甲板。 而少女虽是奥术施法者，毫无施法准备之下，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圆球渐渐下沉。 而她真正的挑战者，才刚刚到来。 那个她平生最为熟悉……但此时也无比陌生的身影。 是那个“我”……! “‘永恒之血’！”少女注视着面前的白袍男子。今天的他没有戴面具，一如记忆的深处，自己在镜中看到的自己。 该来的终究会来，一旦来了，自己就必须面对。 “‘光明之世’。”魏的表情平静。 第二十七章 另一尊三首龙 少女和“永恒之血”彼此相视。 “只是我不明白……” “只是余不明白……” 两人同时开口。 “永恒之血”微微错愕，随即恢复平静。 “你的运气真是太差了，永恒之血”说，“倘若你也穿越在奥卡德……” “那样我们也不会成为搭档，”少女摇头，“我会在第一时间离开奥卡德，前往帝国或埃里奥斯。” “为什么？永恒之血”的双眸如同深渊，“的确……纯白之战，还有那之后的事超出了我的想象。我不知道你穿越的具体时间，但据我估算……在我们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一切都还没有发生。” “你来的比我早一些，”少女叹道，“但我的决定不会改变。” “能告诉我理由吗？‘光明之世’。” 少女看了一眼这个男人。他的气质和上次相比又有了一丝变化。 “因为我知道你不知道的东西，”少女说，“关于这个世界的……” 她顿了一顿。 “……以及你的。” 对方对“魏远河”这一过去身份的记忆残缺不全。 如果这世界上有人能够帮他的话……那就是自己。 “把你知道的事告诉我。永恒之血”说。他竭力克制自己，但少女还是察觉出了他语气中的一丝急促。 “我原本的意思，就是会让你知晓一切，”少女说，“在你解除武装之后。” 对方……也就是自己的秉性，她还是了解的。 有理性多智的一面，但也时不时的会做出一些强硬而激进的行动。 贸然让他知道事实真相……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还不如就此制服他，然后设法执行那个法术的最后一步。 “没关系，永恒之血”说，“我先解除你的武装也一样。” 少女笑了。 “就算我们再试探下去，也毫无意义，”少女说，“上次我们已经这么打过一次了。” “永恒之血”没有说话。 少女感受着古代魔网的力量。还好。 自己最强的底牌，现在可以使用…… 那么，就不必浪费时间了。 “这次……”少女将手中的“光明之世”高高举起，“我会一开始就用全力。” “本尊降临。”—— 紫色光球内。 “喂喂……过分了啊。” 歌特苦笑。普通的海盗们已经沉沉睡去，可是…… 自己却是卷进了一个计划之外的目标。 的确自己有分割战场的意图。可单单和迪米特奥殿下一人作战已经很麻烦了，现在居然……还要对付一个传奇？ 杀气腾腾的丽琴妲皇后从甲板后方飞了起来。“灾厄之刃”在她手里闪烁着绿色的幽光。 “母后！”迪米惊喜。 虽然暴躁的古魔网的确让自己的探查能力变弱了，歌特心道，但能瞒过自己的查探…… 真不愧是那位“灾厄之刃”。论神出鬼没，只怕云上云下加起来无人可及。 歌特在询问云海的时候，也知道了丽琴妲皇后还活着的消息。只是云海粗略表达了“她和后来的两人并没有落在同一地点”的意思，时间紧迫之下，歌特也没有追问。 想不到他们真的已经汇合了……看来根本不需要刻意搜索，这三人很快就能回归云上世界。 “没办法了。” 单凭残破的古魔网，传奇施法者的实力会被压回大概蓝海高级的水准。即使如此，也不是自己能够轻易抵挡的。 在老师的资料中，丽琴妲皇后的本尊降临是个谜，唯一知晓的讯息是那是一种“只能在单独作战时使用”的能力。 那么……只要迪米不参战，自己也未必没有机会和她周旋。 “对不住了，迪米殿下。” 在心底暗暗的道一声歉，歌特抓紧了手中凭空出现的“曼弗雷德之杖”。 没有任何犹豫，他已经动用了自己身为惑控师的杀手锏之一。 …… “……？！” 迪米只觉眼前场景变幻。 “是幻术……不对，是惑控术？！” 迪米的意识依旧清醒。换做其他青空级、蓝海级，甚至中了歌特的法术都不会有所察觉，可迪米凭着过人的意志，却是能清楚的意识到这一点。 但即使如此……仍旧无法避免自己的意识沉入其中。 …… 即使拥有曼弗雷德之杖的加持，这个法术还是消耗了歌特过半的精神力。 幸好古魔网能勉强支持这一招……歌特想。 殿下……你就在自己的灵魂世界里多待一会吧，歌特心道，而我只需要挡住你母亲即可。 传奇秘仪战士……真是最好的试金石。 “就让我见识一下，我和汝等传奇施法者之间的差距吧。”—— 海面之上。 “蹂躏现实吧……三首琉璃龙。” 三个长着五根尖角的龙头，青色、绿色和金色的眼珠泛着奇异的光芒。水晶般的半透明龙身如梦如幻，隐隐有着七色光辉在其中盘旋，双翼如盖，黑白两色气流缠绕四只蹄爪上…… 仅仅是释放出的龙威，就足以夺走普通人的意识，让低阶施法者失去抵抗之心。 而“永恒之血”看着这三首琉璃龙。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目睹少女的“本尊降临”。 他举起了“混沌之眼”。但是，他却没有开火。 他很清楚…… 凭着现在的自己，也许能给少女化身的巨龙带来很大的伤害，但胜利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 除非，自己也领悟同样的秘仪。 秘仪战士的本尊降临奥术施法者的真我解放。 既然对方是在激烈的战斗中领悟这招的，那没道理自己就做不到！ 她能做到的，我全部都能做到！ 少女没有选择远程吐息，而是双翼一振，向着永恒之血挥出了自己的蹄爪。 “永恒之血”召唤出一堵光壁，同时向侧面急闪。但显然残缺不全的古魔网对防护系法术支持的不是那么完美，“永恒之血”的光壁仅仅维持了不到一秒，就变成了一片金闪闪的朦胧水雾。 呼！ 蹄爪挥下。尽管“永恒之血”避开了这一击，但掀起的劲风仍旧让他险些在空中稳不住身子。 越来越近了！心中那模糊的虚影。 属于自己真我的那一条龙。 只是……是双方都是穿越者的原因吗？自己心底的这条龙，和面前正在朝自己进攻的这条…… “你不还击吗？”少女说道，“那我就继续了。” “永恒之血”没有动。他已经捕捉到了，自己的“本尊降临”。 的确极为相似。 但是…… “三首琉璃龙”的三个龙头同时发出咆哮。左侧是“光”，右侧是“火”，而中间是“虹”，三种截然不同的龙之吐息开始同时凝聚。 那是足以让任何凡人粉身碎骨的攻击。 于是“永恒之血”终于明白了。 这就是你的世界啊…… 和你不同，我的世界没有这么波澜万丈。 但尽管如此……也在走自己的路。 少女也发现了“永恒之血”的变化。她没有暂停攻击。 “此乃撕裂现实，余之幻想……” 三种不同的能量，同时朝着“永恒之血”迸发。 但“永恒之血”的本尊降临，业已完成。 “三色晶光龙。” …… 爆炸的烟雾散去。 少女的龙息的确对另一只巨龙造成了伤害。但对巨龙巍峨的身躯来说，这点伤害还能承受。 同样是三个长着五根尖角的龙头。 同样是琉璃般的半透明龙身。 以“形态”来说，两只巨龙一模一样。 但是…… “永恒之血”的“三色晶光龙”，其三首的眼珠是黑、白、灰三色。 一缕缕的黑、白、灰三色气流，在晶光龙体内飘荡。 反而是蹄爪上，隐隐附着七色的光辉。 一方是五彩斑斓，只夹杂着手爪一丝黑白；一方却宛若黑白画卷，仅有手爪尚存几道色彩。 相同又截然相反。 一致又是不可能交汇的平行线。 “让你久等了……” “三色晶光龙”发出低沉的声音。 “本尊降临”确认的那一刹那，他终于彻底明白了。 “你记得自己的姓氏，”少女说道，“那么，你还记得你的名字吗？” “余之本名‘魏远河’，三色晶光龙”声音浑厚，“奥卡德的继承人，‘永恒之血’。让我们做个了结吧……世界上另一个我。” 第二十八章 少年之梦 已然完全没入水中的光球内。 丽琴妲忧虑的看着自己的养子。 迪米就就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你做了什么？” “他不会有事，”歌特说，“只是……一个醒来就会忘记的梦境。” …… 歌特所施展的法术，最适合如今的他使用。 在找回自己概念中失去的那一部分之前，他是无法很好的使用这个法术的。 数年前，当老师黑之主将“千法之书”融合进歌特的灵魂之后，作为代价，取走了歌特灵魂中的部分“欲念”。 人皆有“欲念”。而“欲念”又是极为复杂之物，歌特的个人经历、社会风俗的影响……仍旧会在他身上打上“行为冲动”的烙印。 就像没有了“椅子”的概念，人们仍旧能选择平滑的石头坐下。 没有了“钟表”的概念，人们依旧可以感知到时间，可以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黑之主所取走的“欲念”，没有动摇歌特的人格。那是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欲念”被限制的他，依旧知道自己在这里“应该”怎样做。 离开黑色浮空城，像自己的亲生父亲一样，以小商人的身份去赚取金钱。 对那些“能唤起自己生物本能”的女孩子，温柔相待。 但是……年复一年，歌特慢慢明白了。 自己的内心深处，还是缺了些东西。他只是重复的去做自己应该做的事。 黑之主的法术，没能真正夺走歌特“**”。年轻的法师所获得的，是“控制欲念的能力”。无论产生了再怎么强大的冲动，他的心都会渐渐归于平静。 这样的自己，是无法登上巅峰的。 这样的自己，也注定无法做出抉择。 因此—— 将自己的法师身份交换给世界，换回“欲念”。然后，再通过那些还记得自己的人，找回施法能力和知识。这样一来，除了大多数人会遗忘自己的存在，自己将打破老师的禁锢，同时拥有天赋、知识和完整的灵魂，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只是…… 能完美控制“欲念”的那个自己，自然不会把“让女孩子们遗忘自己”当做噩梦。在那个自己看来，说不定这样子她们还能幸福一些。 而在如今重获“欲念”的这个自己看来……虽然也不是不能隐忍……但如果能让她们重拾记忆，那该多好…… 有舍有得。没有“欲念”的歌特对操纵他人的欲念也是无所谓的情绪。 重拾“欲念”，让歌特在惑控系法术上达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 在曼弗雷德之杖的辅助下，他甚至能无需构想细节，直接引动他人灵魂深处的“欲念”，让敌人陷入长久的梦境之中。 迪米所陷入的……正是这样的法术。 ----------------------- 迪米明知自己是在做梦。 但尽管如此……从他内心“欲念”引发的梦境，他仍旧深陷其中。 梦境中，他依旧是他。他无法操纵梦境中的自己，只能看着事情一幕幕发生。 他只能提醒自己，不要让自己和梦中的自己混同。 他不能确定……一旦自己完全融入了梦境，是否还能醒来。 …… 迪米特奥葛雷克熙亚依旧是帝国的皇子。 只是这次……亲生父亲去世后，他依旧孤身一人在大陆漫游。 迪特弗德三世并无不允。梦境中的迪特弗德三世和现实中一样……只是现实中迪米再也见不到他了。 不。这只是梦境，迪米告诫自己。现实里的父皇已经不在了。他会在这里，只是因为你想见到他…… 场景变幻。 …… 游侠的生活让迪米感到充实。他一人一马，倒也逍遥自在。 直到有一天…… 他在奥卡德的荒野里，邂逅了一名想偷走他的马的少女。那少女穿着朴素的黑衣，一看就知道是附近山里的惯偷。 “维多利娅？”梦境里的迪米轻而易举的把她抓住，以梦境视点观察这一切的现实迪米却感到惊愕。 这个“维多利娅”不是来自异界的无魂者。她就真的只是……附近山里的女贼而已。 对这种人，迪米一般直接报官处理。只是“维多利娅”在瞎嚷嚷了一番无果之后，旋即表示自己熟悉山里强盗们的情况，愿意戴罪立功。 梦中的迪米对此并没有完全相信。他让“维多利娅”领路，两人一道进山查探。 在两次看破了“维多利娅”想独个儿逃跑的计谋后，她终于变得“老实”起来。迪米也得以了解到她的过去：她的父亲是帝国的小贵族，被逼无奈之下才沦落至此。 是那个曾经用作托词的故事啊……现实中的迪米明白了。 只是亲身经历一遍，和单听故事又不相同。 …… 在“维多利娅”的帮助下，附近的强盗被清扫一空。而“维多利娅”本人也得到了宽大处理，在帮她缴纳了一大笔罚金之后，她就变回了自由之身。 不过……她现在也无处可去。 于是，她要求继续在迪米身边，直到自己还上这笔钱为止。梦中的迪米没有拒绝。 …… 这是虚幻！迪米告诉自己。 梦中的维多利娅有着和现实一般无二的相貌，以及那种要强的、时而有些冲动，又聪慧过人的性格…… 除了生长环境不同导致的身份差异，几乎就是迪米认识的少女。 但……这不是真的。 只要存了这份“这是虚幻”的心思，惑控术引发的梦境，也像平时真实的梦境一样，变得破碎了。 梦境的时间流速，也开始加快。 …… 梦中的迪米，察觉自己已经喜欢上了这个女孩子。 而“维多利娅”……也不像现实中那位无魂者般矜持。 只是有一件事，让迪米感到头疼。 该如何向父皇说明呢？直到现在，“维多利娅”还不知道自己是帝国的皇太子呢。 帝国未来的皇帝，怎么能娶一个有案底的女强盗？ 迪米将“维多利娅”带回了天穹宫，把真相对她和盘托出。“维多利娅”一度想一个人离开，但迪米把她看住了。 “我会让维多利娅成为我唯一的妻子，帝国将来的皇后，”他对迪特弗德三世说道，“如果您不满意，请允许我放弃皇位继承权。我相信碧娜也能成为一位优秀的女皇帝。” 迪特弗德三世最后还是答应了。弗雷德里希宰相试图阻挠，最后也还是理解了迪米的想法。 盛大的婚礼如期举行。一切……都很圆满。 …… 现实中的迪米感到安心。 至少那个梦中的自己……很幸福。 梦境变幻。 新的故事，又重头开始。 …… 沉浸在自己的“欲念”之中。 这一次，故事的构成和刚刚正相反。 梦中迪米的亲生父亲是一位普通的游侠。他为了保护村子而战死之后，“迪米”就继承了他的衣钵。 在一次冒险中……他被狼群所包围。 绝境之中，手执阳伞的红色身影从天而降。 仅仅一击，肆掠的火焰风暴就将狼群一扫而空。 “光明之世”。帝国的超新星将他危险从危险中救了出来。 …… 两人再见面的时候，“迪米”已经成了少女的亲卫队长。为了再见少女一面，他翻过崇山峻岭来到帝都，正好遇上少女在招募卫队。 少女对“迪米”的实力十分中意。两人相处的时间也越来越长。“迪米”的经验和干练帮助少女战胜了诸多危机。 回过头的时候，双方已经彼此依赖很久了。只是……美中不足，这个“迪米”最终也没能成为秘仪战士。 只是结局依旧圆满。 毕竟……没人能碍着这个少女的选择。 …… 梦境不断变幻。 时而是两名基层的法师护卫在一起打拼。 时而是互不相让、彼此竞争的，被誉为帝国双星的两人。 但是……在迪米“欲念”的梦境里，那个结局始终不变。 两次失去父亲。 两次遭受了家庭破碎的他。 其最重要的、绝不能放手的珍宝，就只剩下一件。 …… 不知经历了多少梦境。 这次的梦境，是最贴近现实的一个。只是……皇帝没有在纯白之城战死。渡过危机之后，老一辈的皇帝、皇后、宰相、公爵，还有迪米、少女、碧娜、林娜、维克托……所有人都在餐桌旁，用一场盛大的宴会庆祝来之不易的胜利。 没有人缺席。 父皇和母后在询问自己和维多利娅的婚期。 一切……都很完美。 …… “这么多美好的世界，”一个声音在迪米耳畔回荡，“选择一个如何？” 迪米笑了。 也许意志不坚定的人会沉溺其中。但是…… 不知何时，他又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了。 迪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周围的场景消失了，只剩下一片昏蒙的白雾。 “你知道我的答案。” “真是的……你还是喜欢现实中的维多利娅更多一点吗？” “那是当然。我不仅喜欢她的样子、她的声音、她的性格……还有她和我一起度过的每一天。” 那个声音没有答话。 “很佩服你有这样的法术，‘群星之星’，”迪米说，“但是……刚刚的梦境里，你却没有出场一次。” “看来你已经做出决定了。”那个声音无不遗憾的说。 第二十九章 矛盾的黎明 “就像刚刚我在梦境中出现的人不是真实的他们一样，你也不是真正的‘群星之星’，”迪米说，“天穹”豁然出鞘，“你无法永远把我困在这儿。” “无论梦境中的世界何等充满欢声笑语……” “现实也只有一个。死去的无法复活。破碎的无法重圆。” “即使如此，我也愿意和维多利娅一起，在这样的现实中战斗下去。去实现那个属于我们的未来。” “天穹”，对着虚空挥出银雪的一斩。 剑光闪闪，贯穿整个空间。 “消失吧。” 雾气散去，尔后虚空本身也开始崩裂。 …… 紫色光球内，歌特正勉强抵挡着迄今为止他所承受过的，最恐怖的攻势。 丽琴妲脚下的大船——除了迪米所在的那一小块地方——尽皆变成了翠绿色。 无数碧绿色的锁链从“灾厄之刃”上，从丽琴妲身上，乃至于从船体上凭空出现，向歌特卷去。 事实上要不是因为丽琴妲担心迪米，既没有使用“本尊降临”，也未全力发动进攻，歌特早已抵挡不住。 “嗯？” 歌特和丽琴妲都注意到了。 刚刚还一动不动的迪米，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这么快就自行解除了……”歌特叹息。他依靠着曼弗雷德之杖的振幅，勉强能把惑控术提升到蓝海高级的门槛，没想到迪米居然挣脱得这么快。 “‘群星之星’，你现在还是比我强些。”迪米说。他虽然最终从歌特引发的“欲念梦境”中脱离，但在这段时间内他本人是毫无防备的。 “你还会继续进步。若你我二人都是传奇，我挡你不住。”歌特说。论精神力，现在的歌特和迪米都是蓝海级，但歌特凭着诸多手段，在量上还是比迪米多了少许。 若是在云上世界战斗，歌特还有更多的底牌。 但是……惑控师的成长存在瓶颈。只要对方的精神力和自己相当，就算传奇惑控术也有可能失败。若两人都是传奇施法者，迪米挡住歌特第一招的可能性很大。只要迪米保有战斗力的使出了“本尊降临”，歌特也唯有退走一途。 就像歌特现在能影响迪米的灵魂，对丽琴妲皇后就一点办法也没有。 “你还想继续打吗？”丽琴妲皇后冷声道。 歌特摇了摇头。 “外面的战斗……也快要结束了。”他说。 紫色光球缓缓从海中上浮，表面开始龟裂。 -------------------------- 双龙的战斗，在海上掀起风暴。 三艘小一些的海船，在风浪中几乎就要倾覆。 呼！ 少女所化的“三首琉璃龙”双翼一振，向着海岛另一侧飞去。永恒之血”所变的“三色晶光龙”也不趁机攻击，紧随其后。 双龙掠过海岛。龙威所慑之下，众多海盗都情不自禁的跪下来，就连那位草包船长也未能幸免。只有几名久经沙场的战士勉强能抗住，可他们也跪了下来，向海洋女神祈祷。 不会有任何东西回应他们。 …… 龙吼震天动地。双龙蹄爪交击。“三首琉璃龙”随即放出吐息，“三色晶光龙”连忙向远处躲避，却被“三首琉璃龙”掌心出突然浮现的紫色光球击中。 “奥术能量……” ……即使以龙的身体，少女也能使用奥术。 早已练成“本尊降临”的少女，闲暇无聊之时，便会利用简单的变形术，将部分身体部位短暂转化为龙的器官，来尝试使用奥术。 古代魔网极为狂暴，龙身使用甚至比人身更加舒适。 “……用不了，神术。” 在云上时代之前，神术本是众神赐予信徒之物。 而在云上时代，则由云海赐给那些云海认为“虔诚”“纯粹”的人。 单凭古魔网，是无法使用神术的。 而秘仪……此时的“永恒之血”和“光明之世”都已经发现了秘仪的本质。比起一种独立的施法体系，倒像是靠身外之物施展的特化型奥术。 只是两人尚不知这是云海诞生之初就有的能力，还是云上时代某个宛若神明的法师的杰作。 和少女相比，“永恒之血”最大的优势在于神术之力。然而，这他擅长的力量已被剥夺。 奥术水平，两人旗鼓相当，但有尝试训练过龙身施法的少女在灵活性上更胜一筹。 即使放出吐息，能量水准也是不分胜负。“永恒之血”擅长使用远程秘仪兵器，“三色晶光龙”准头稍好。 巨翼掀起音爆。 翼尖切开云朵，“三色晶光龙”一次又一次的企图拉开和敌手的距离。 然而…… “该死。” 即使机动性相当，少女的变向显然更加灵活。她甚至不需要发动“光之影灵”，单凭突然的转向和加速就能让“三色晶光龙”疲于应对。 龙鳞破碎。 龙血挥洒。 并非是“三色晶光龙”不想躲开攻击。“三首琉璃龙”挥洒自如的降下简单的奥术，只要“三色晶光龙”受到一丝影响，就会反过来被“三首琉璃龙”逮到。 当“三色晶光龙”的龙翼出现第一道裂痕的时候，魏就明白，自己逃不掉了。 决定胜负的……已然变成了两龙之间，牙与爪子的搏杀。 …… 双龙都在对方的身上留下了诸多伤痕。 但是……“三色晶光龙”所受到的伤害，却比“三首琉璃龙”更多。 一来是尚未适应龙身施法的“三色晶光龙”难以反制“三首琉璃龙”的奥术。 二是始终在近身战中和敌人生死相搏的“光明之世”，比总是利用火枪展开宣称周旋“永恒之血”，在这种血与肉的战斗，经验和意识强出太多。 起初还是旗鼓相当，随着战斗的进行，“三色晶光龙”的气势已然开始逐渐衰减。 这场战斗的结果……也已经注定。 …… “三色晶光龙”发出低沉的吼声。 他的左蹄爪已经被废掉，身上有将近五分之一的鳞片受损，翅膀上更是遍布支离破碎的伤口。 和他相比……“三首琉璃龙”虽然同样全身上下布满了爪伤，却没有影响到战斗力。 最开始还不明显，战斗越是进行，“三色晶光龙”的伤和体力流失越发严重，和“三首琉璃龙”的差距也越来越大，已是守多攻少，连表面的均势都维持不住了。 …… 远方，紫色光球已经浮出海面。 海岛上，海盗们七手八脚的扶着他们的船长，双龙的战斗没有波及到他们，他们也得以目睹着这场双龙之战。 …… “是你输了，‘永恒之血’，”“三首琉璃龙”发出发出少女的声音，“现在解除‘本尊降临’，按我的计划行事。” “三色晶光龙”没有回应。他昂起正在留着龙血的脑袋，开始酝酿下一次的龙息。 真不愧是我……少女心中暗道。 就让我用相同的办法……来回应你吧。 “三色晶光龙”积蓄龙息的速度已经变慢。 少女没有躲开攻击。 她毫不犹豫，同时开始准备释放自己最强的龙息。 …… “趴下！”海盗岛上，有海盗喊道。 …… “三首琉璃龙”是热烈的“光”“火”和“虹”。 “三色晶光龙”则是纠缠在在一起的灰色气流。 双方的能量不相上下，但“三首琉璃龙”的攻击后发先至，两股恐怖的力量在聚集“三色晶光龙”更近的地方爆炸。 仿佛海面上升起了一个小小的太阳，烈风肆虐，在海上掀起巨浪。 而恐怖的暴风也让重伤的“三色晶光龙”稍稍朝海盗的方向后退。他已无力再次释放这种等级的龙息了。 “三首琉璃龙”……不知何时已经闪到到“三色晶光龙”身后。 蹄爪挥下，将“三色晶光龙”已经受伤的一边翅膀撕成了两截。“三色晶光龙”发出一声痛苦的吼声，开始向着沙滩坠落。 “让它结束吧。” “三首琉璃龙”正中的龙头，再次施放出虹色的光芒，在“三色晶光龙”尚完好的翅膀和躯干连接处上留下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 沙滩之上，“永恒之血”重重的喘息。简单的魔法盔甲已经开始自动保护他的身体，但体力耗尽的他几乎无法站起身子。 他原以为自己还能再维持一会龙身的…… 和她相比，自己还是太不习惯这种战斗了，他想。 而身着“极光”，手执阳伞的少女，已经缓缓的在他身边降落。 “明明是完全一致的力量……”“永恒之血”轻声道。 他闭上眼睛，坦承自己的失败。 第三十章 未知的未来（本卷终章） 螺岛的人们，继续着他们的生活。 …… “喵~！” “‘狮王’，‘火龙’！不要打架！不……” 可怜戈尔丁，堂堂的大海盗，凶名赫赫、让小儿为之止啼的大海盗“海上的章鱼”，他能阻止两个海盗团的火并，对两只猫咪之间的对抗却无计可施…… 虽然黑猫“狮王”已经被送给了少女，但少女临行前并没有把它带走，她打算任务结束之后再正式养它。 而大红猫“火龙”呢？已经迫不及待的在宣誓自己才是这儿的“主人”了。 黑色的“狮王”和红色的“火龙”上蹿下跳，把戈尔丁的餐桌搅了个翻天覆地。锅碗瓢盆洒落一地，连戈尔丁额角上都多了酱汁的痕迹。 “快回来啊，维多利娅……” …… 大领主马兹杜尔的宫廷中。 间谍修女正在向主子汇报着云上来客的情况 大领主马兹杜尔是一位貌似慵懒的人，看上去至多不过三十岁，靠着宽大的椅子背上，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 然而……在此之前，任何小觑他的人，都败在这位“螺岛蜘蛛”层出不穷的阴谋诡计下。 “云上来客？‘章鱼’？”他用食指指节扣着自己的脑袋，陷入沉思。 …… 未来，谁也说不准。 ------------------------------ 岛上。 歌特被丽琴妲皇后用她的秘仪戴上了简单的封禁，对此，歌特倒是坦然接受。 只是似乎是古魔网不够稳定的缘故，歌特带着那镣铐有种受到轻微电击的感觉…… 而“永恒之血”昏迷不醒。他的伤势并不严重，只是体力透支得厉害。 众人就这样聚集在海盗岛的沙滩上。 海盗们依旧不敢靠近。 …… 少倾。 帕拉梅德斯先生黑袍飘飘，从空中缓缓落地。他的表情一如既往平和，但少女却直觉性的认为他心情还不错。 “老师你来的真慢……”歌特嘟囔。战斗结束之后，他们就收到了帕拉梅德斯先生的通讯。 帕拉梅德斯先生叹了口气。 “从你们大打出手到我降临此地，总共只过去了十五分钟，”伟大的黑之主一本正经的回应学生的抱怨，“即使是你的飞船都未必有那么快。再者，能在这云下世界快速移动的也就……我，还有情况特殊的少数人而已。我甚至不能把你们直接弄走，所以你们还得用那艘船。” “你需要解释一下。”丽琴妲板着脸说，依旧用“灾厄之刃”抵着歌特的后脑勺。 “那种事情我自会知无不言。但现在，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得处理。”黑之主说道。 他用手一点，“永恒之血”的身体自动漂浮了起来。 “约翰，你的船先借我，”黑之主吩咐，“维多利娅，跟我来一趟。我们升到能感应云海的地方去……用这古魔网也能做到，但安全起见还是运用更稳定的法力源头为好。” “你想做什么？”丽琴妲警觉的说，“我们也要跟着……” 迪米看了一眼少女的表情。她一副“我早就知道会如此”的样子。 “别管了，母后。”迪米说道，对着母亲摇了摇头，然后转向少女。 “维多利娅？” “嗯，”少女点点头，“是好事，很快就结束了。到那时候，我再把前因后果都告诉你。” 在纯白之战爆发之前，自己就开始策划了。如果不是战争突如其来，说不定在云上世界自己已经完成了。 “概念转移”。 “我明白了。我会在这儿等着。” 只有丽琴妲皇后依旧是顾虑重重的样子。 “但你这位……”她说，指了指歌特，“宝贝徒弟得在这儿做人质。” “当然，”黑之主说道，“你也没什么意见吧，约翰？” 歌特眨巴下眼。自己还有什么选择的余地吗？ “我……按您的旨意行事。”年轻的法师苦笑。 “迪米，你们正好去安抚一下可怜的云下住民们。他们已经被你们吓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少女说道。 迪米点头。 “如此甚好，”黑之主露出微笑，“我们走吧。” …… 很快。 飞船的控制室里。 帕拉梅德斯先生和少女并肩而立。帕拉梅德斯先生早知道这艘飞船的存在，还给少女解释了一下——然后他发现根本用不着解释。 这个宇宙外来文明的产物，少女想，按键的符号既不是地球符号也不是瑟厄兰符号。 “你更喜欢科技造物一些？”黑之主问道。 “个人习惯。”少女言简意赅的回答。 少许的沉默。飞船缓缓上浮，窗外除了视线无法穿透的云雾，看不到任何东西。 “我一直在想……” 半晌，还是少女先开了口。 “嗯？” “……我最初离开黑色浮空城的时候，您托歌特转告我的那句话。”少女说。 “哪一句？” “‘要保持想象力’，”少女说，“您不会忘了吧？” 黑之主笑了起来。 “我记得很清楚。是有这么回事。” “感谢您的提示，”少女说，“我更快的意识到了云海能同时允许神、奥、秘三者并存的漏洞。云海会给所有生物法术，却只能‘看魂识人’。” “说得好，”黑之主说，“但我不得不说，就某些方面而言，你的想象力还是差了一点。” “哎？” “比如，你为什么不去试着和多个秘仪兵器订约呢？云海是规定一人只能用一种秘仪兵器，但你完全不受限制不是嘛？‘光明之世’和你相性极好，不用你自己进行仪式就和你订约。其他相性稍差一点的秘仪兵器，你也可以自己主动尝试下契约仪式嘛。说不定能成。” “……” 你干嘛不早说呢？少女心里吐槽。 “我们快到了，”黑之主结束了话题，“我们准备一下。” “‘概念转移’的大魔法。” …… 黑之主在飞船的控制室里画了繁杂的魔法阵，让这里看上去多了些“科幻与奇幻结合”的味道。 昏迷不醒的“永恒之血”躺在魔法阵正中央。 “我只负责前期必须由传奇法师进行的步骤，以及提供精神力，”帕拉梅德斯先生郑重的说，“施法的最后一环，由你来完成。” “风险呢？” “比全程都由我来进行风险更低。你和‘永恒之血’原本是形而上的同一；你有新的身份和身体，而他失去了记忆，从那之后你们的概念便产生了分歧。即使我们什么都不做，你和‘永恒之血’也会越来越不同。” “‘概念转移’只是加速这个过程，是吗？” 即使是“概念转移”，也没法强行直接把一个人的人格变成两个。 但如今，却是水到渠成，至关重要的一步。 “这看你这么看待这个问题，“黑之主说，“对我们来说，你这次的概念转移只是把从你身上剥离的‘男性概念’转移给他，同时让他能得到你过去以‘魏远河’身份生活的记忆。” 宛若平稳行驶的河船，乘上了崭新的风，向着大海挺进。 一旦大魔法的最后一步完成，少女将会成为更加纯粹的女性人格，而“永恒之血”也会找回自己失落的东西。 “唔……希望他记忆起更多的东西后，不会再忠于尼古拉斯了。” “这又不是夺魂术之类。还取决于他自己的选择。但……不出意外，他对尼古拉斯的忠诚会有所削弱。”黑之主诚恳的说。 “从此‘光明之世’和‘永恒之血’将成为真正不同的两人。” “就像我那位别扭的大弟子，把自己整成了‘尽头之日’和‘永夜法皇’一样。” “光明与黑暗的个体……我这边倒是男性和女性的个体。” “你们该如何彼此称呼呢？”黑之主悠然道，“你们的样貌相差太远了。说是兄妹，很难让人相信。” “那我也要做姐姐，”少女说，“帕拉梅德斯先生……你看上去心情不错啊。” 以前的黑之主可不会这么开玩笑。 “让我们开始吧，”黑之主清了清嗓子，“你亲手执行最后一步，两个人格的并立才称得上完美。” …… 宇宙之外。 秃顶的位面旅者，脸上浮现出玩味的表情。 他的双眼洞穿时空……看着瑟厄兰世界的“未来”。 此时此刻，他清楚的看到了。 随着黑之主仪式的进行，世界的未来，正在变得和过去不同。 秃顶人能看清宇宙的自然演化，若是没有跨越宇宙的行者，他甚至能把所有平行世界的变化都尽收眼底。 即使有“一位”宇宙行者，他仍旧能凭着凌驾于大多数神明和科技造物之上的计算力，算出大部分可能的乱数。 但如今…… 形而上意义上，仅有“一人”的宇宙行者，概念上化为了“两人”。 乱数几何级数增长，诸多平行世界中，甚至出现了连他都无法看清的未来。 “精彩的故事。”他自言自语。 是运气好也好，歪打正着也罢。凡人的确是做到了…… …… 少女不知道秃顶星人的情绪。黑之主已经退出了房间，只留下少女为仪式划下最后的句号。 “永恒之血”即将恢复他失去的记忆。 少女凝视着一动不动的“永恒之血”。 将心中的感慨压在一边，少女开始调动黑之主留下的庞大奥术能量。最后的紧要关头，可不能出错。 “从今往后……” “你依旧是你，我依旧是我。” “永恒之血，光明之世。” “一切都会相同，但一切也会变得不一样。” 光芒淹没了“永恒之血”的身体。 “想起了一切的你，会如何看待这个世界呢？” “又会如何看待自己的存在呢？” “我们来到这里绝不是毫无意义。” 光芒愈发强盛，将少女也笼罩其中。 “愿世界变得更美好。也愿我们自身会更加幸福。” “愿在不远的未来，我们能站在一边共同作战。” “‘光明之世’，致意‘永恒之血’。” 少女引发法阵。 一切短暂定格，然后向着未知延伸。 第九卷后记和最终卷预告 本书即将进入最后的真相解明和决战的篇章。最终卷将分为上和下两部分，上半卷的标题是《永恒终末的浮世绘》。 最近春节档《流浪地球》的火爆大大的出乎了我的意料。剧组全体的努力当然是这部优秀的电影的首要成因；另一方面，我希望这部电影的成功能更多的唤起人们对国产科幻故事的兴趣。刘慈欣是个杰出的科幻作家，我个人不是太喜欢他的文风，但对他直达宇宙深处的想象力深感叹服。 和科幻相比，奇幻的世界观似乎天生不那么需要“自圆其说”，在严谨上有所欠缺。但也正因如此，奇幻世界的宇宙观百花齐放，有的和现实世界的宇宙相近，还有的更加唯心一些，最唯心的，也许整个宇宙都是一位大神的梦境，或者根本不存在什么确定不变的自然规律，自然规律是“人们集体相信”的结果。 在云上世界所在的宇宙中，物质和理念互为表里，同时也有物理律完全不同的其他宇宙存在——毕竟这是本穿越小说。接下来的章节会涉及一些设定，但仍旧以剧情和人物为主。角色有不同的立场以及苦衷，并通向最终的大结局。 当然，少女和迪米的最终告白也是重头戏。 顺带，“在恋爱中先告白的一方为输”，高中生才会那么想，哼。 第一章 “新生” 茨维克岛的宫廷里。 银色飞船并没有立即回归云上世界，而是在黑之主的指引下载着众人飞到了这里。 和海盗岛一样，这座宫廷所在的土地也是云下世界不多的魔网残留地。黑之主帕拉梅德斯先生“因地适宜”，把自己在云下世界的根据地建了这里。事实上，他只是在可怜的茨维克国王面前露了几手，国王就唯他马首是瞻了。 和云上世界那些用魔法手段建造的宫殿相比，茨维克王庭多少显得有些寒碜。着陆的时候，黑之主稍微用了点手段隐藏飞船的船体，终于没有引发骚乱。只有国王带着几位王公贵族迎接了众人。 对于迪米和少女来说，这意味着他们终于可以在辛苦的日子里休息一会儿了。 不过，这里还有一位和帝国的众人格格不入的家伙…… …… 皇宫一处僻静的小院里。 “魏先生，”歌特友好的提醒道，“您已经对着这杯红酒发呆半小时了。索性喝下去如何？” “永恒之血”——也就是魏白了他一眼。 “我可不像你，”他说，“我现在有的是东西需要思考。酒精会让脑子变得迟钝，可这里又没有别的饮料。更何况……” 他叹了口气，缺少日照的脸上——昔日的银色面具早就被他丢到海里去了——露出忧郁的表情：“其实我偷偷喝过一点。这可真够难喝的。” 歌特大笑：“那你直接说不好喝不就完了吗？” 魏摇头:“我问过仆人，这里没有别的饮料。我也不想对着一杯白水发愣。” 歌特悠悠的说：“国王陛下没有……但是并不代表我们也没有啊。” 接着，他就在魏惊异的目光中，变出一杯酸梅汁。 “这是你早就准备好的，”魏对着盛满酸梅汁的水晶杯的打量了一会，说道，“这里的魔网不支持你用这样法术。” 他轻轻抿了一口：这酸梅汁可真够酸的……出于对歌特的礼貌，他没有指出这一点。 “当然，”歌特叹口气，“浮空城的大部分粮食都是这儿供应的，我们也会给这儿的人提供些货物。不过，一些本地没有的水果是稀罕物事。毕竟我们自己也不是很宽裕，能运到云下的就更少了。” “我看出来了，”魏说，环顾四周，“你们甚至没有把这个‘破四合院’修得漂亮些。” 这不是他第一次吐槽这里的寒酸了。王宫的占地面积倒是挺大，可地球人看来也就是个围墙高些的地主大院。 “老师不想太过引人注目，”歌特说，“我们之前还不想武力压制整个云下世界，那就要避免引发大规模恐慌。” 片刻的沉默。魏盯着还剩了大半杯的酸梅汁，没有说话。 这个小院是专门划给“几位尊贵的云上来客”居住的。迪米和少女不在。丽琴妲皇后在院子的角落里冥想——但歌特非常确信，她只是在盯着自己和“永恒之血”而已。 也怪不得她…… “重新拥有记忆的感觉如何？”歌特问道。 “很不错，”魏答道，“但也很混乱。正如我刚刚说的，我现在有的是东西需要梳理。” “你现在的记忆是怎么构成的？” “唔，我在家乡的生活经历最为清晰，然后是我在奥卡德的种种经历。我对这些记忆都有认同感……”魏说，“‘这些就是我做的’。我对此毫无疑问。” 如果我最开始就记得一切……大概会直接跑去法权国吧，魏远河郁闷的想。 不过，也正是因为自己留在了奥卡德，接受尼古拉斯的帮助，自己才能结识莉洁。 遗憾的是，“光明之世”把她剩余的部分男性概念也一并转移给了自己，据黑之主说，它的效果似乎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逐渐体现出来。 增加一些男子气概……嗯，大概不是坏事。 “原来如此，”歌特点头，压低了声音，“你和‘光明之世’原是一人。那‘光明之世’在这个世界生活的记忆，你是不是也……” 身为一个惑控师，歌特对人格一分为二后的精神状况抱有强烈的好奇心。把“永夜法皇”和“尽头之日”叫来做记忆比对不现实，将来很有可能会站在同一战线的“光明之世”和“永恒之血”，他们倒是合适的采访对象。 魏白了他一眼：“没有！” “真的没有？” “真的，”魏诚实的说，“那位女性的记忆，我的确看到一些剪影……但那就像是‘幻灯片’，我只能了解对面到底有什么经历。具体的细节是一点也没有。我也丝毫不认为那是‘我’的记忆。” 歌特不知道“幻灯片”是什么，但他依旧搞清了魏的意思。 “你们果然是不同的人了。” “我们当然是完全不同的人。”魏强硬的说。 “那你打算以后如何称呼她？” 魏沉默了一会。 “我们还没决定好，”他说，“也许，我可以叫她……” “……叫她什么？” “妹妹……我是说，我认为我和‘光明之世’用兄妹相称是值得考虑的。” “呀，”歌特眨巴下眼，“那你得做好被阳伞揍一顿的准备了。” “但我也没有更好的……” “不，我是说，她会坚持做你姐姐的。”歌特面无表情的说。 “是这个原因吗！” …… 一穿白袍，一穿黑袍，两人在小院里悠闲的散着步。 丽琴妲皇后好像真的进入了彻底的冥想状态。天空阴沉沉的，但云下世界的天空根本就没有“阴沉”之外的状态。 “将来的战斗，”歌特结束了他的东拉西扯，“你会站在我们这一边吗？” 魏笑了。 这家伙终于是肯说道正题了。 自己必须谨慎应对才行呢…… “‘我们’，”他反问道，“歌特先生，你嘴里的‘我们’，那是指浮空城吗？还是埃里奥斯，抑或帝国？” “是一切尼古拉斯的敌人，我的朋友，”歌特说道，“无论最终走向何方，我等此刻的敌人只有尼古拉斯。” “我不会把我的枪口对准‘光明之世’，我的‘姐妹’，”魏说，“至于我会不会和尼古拉斯先生为敌……” 在歌特等人面前，他已经悄然的转变了对尼古拉斯的称呼。 “他有恩于你，”歌特叹道，“如果你不愿……” “即使我还是过去的‘永恒之血’，”魏说，“我也在严肃的考虑，是否要对他的命令阳奉阴违。” “真的吗？‘永恒之血’可是奥卡德的大忠臣。尼古拉斯对你可是无条件的信任。” “如果他真的无条件信任我，就不会不告诉我他对白城的攻击计划，却放我去白城城内了。要知道我可是‘无魂者’，埃里奥斯从我这里取得情报的难度很大。” “那么说你早就对他不满了？”歌特大感惊讶。 “还不至于不满。我很感激他把我作为他的继承人，但这并不意味着我认同他的一切。至少，我不想看到白城的惨剧再次发生。” “出于良心吗？”歌特凝视着魏的眼睛。 “不只是良心，我的理性也在告诉我同样的结论，”魏平和的说，“无论是我的家乡，还是这个瑟厄兰世界，没有人能凭自己征服世界。一个寿命终有大限的无敌统治者……这样的统治终究不会长久。” “说不定这就是他选择你的原因，‘永恒之血’。”歌特把“永恒”一个词咬的特别重。 “如果是这样，我的意愿就应该被尊重，”魏说，“自始而终，我对尼古拉斯先生真正的目的一无所知。我能觉察到……除了表面上的东西，尼古拉斯先生还隐藏别的什么秘密，连我，包括金先生他们也不知道。” “你打算问个究竟？” “如果我有合适的时机，”魏答道，“我会去找他的。只要我还是他的继承人，我就有权知晓他的底牌。” 虽然少女说了“现在‘永恒之血’对奥卡德的归属感会大幅度下降”，但歌特对“永恒之血”是否倒戈仍旧不放心。 而对魏来说…… 的确。 尼古拉斯是个残暴乃至于邪恶的统治者，而且现在正占据优势。显而易见，自己的背叛很有可能是击败尼古拉斯的关键…… 尼古拉斯·奥卡德。 魏并非是只会“报恩”的愚忠者。长期为尼古拉斯效力的魏本能性的感觉到了，尼古拉斯还隐藏着什么重要的秘密。也许，自己能去探究那背后的真相。 即使真的要和尼古拉斯分道扬镳，自己也必须带走莉洁…… “也就是说，你会先回到奥卡德去？”歌特问道。 “就算我说‘好啊，我愿意马上背叛奥卡德’，”魏说，“你们也不会舍弃我这么个尼古拉斯先生身边‘钉子’吧。不过，你信得过我传递的情报吗？” 歌特不置可否：“我们会甄别这些情报的真伪的。” 魏摇了摇头。 “随便你这么想吧。说起来，”他问道，“迪米和……” 他险些把“我妹妹”说出来。少女肯定不会同意的，歌特万一对少女打自己的小报告，自己就死定了…… “迪米和‘光明之世’。他们到哪里去了？” 第二章 告白 天色渐暗。 身着褐色短装的迪米走在王宫的走廊上。 “迪米！”少女从身后喊住了他。 迪米停下脚步。 “维多利娅。” “你这是去做什么？”少女问道。 “去王宫的练武场，”迪米说，“晚饭之前，我打算活动一会儿。你要一起去吗？” 少女指了指身上的蓝色裙装：“就这一身，还是免了。这里的练武场没有女孩子换衣服的地方，我也不想为了锻炼就装备‘极光’。” “说的也是……”迪米尴尬的笑了笑。 “不过现在反正有的是时间。不介意的话，陪我走走，如何？” “当然。”迪米立即答应。 …… 两人并肩而行。 “维多利娅，你和那位‘永恒之血’……”迪米忍不住问。 “你听说了啊。没错……我们原为一人。就像‘永夜法皇’和‘尽头之日’一样。并非光明与黑暗，而是男性和女性的人格。” “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们呢？” “当时他不记得自己是谁，连我也在自我怀疑‘我应该以现在的方式生活下去吗？’”少女平静的说，“我不想……把我最最重要的朋友也拖入到迷茫之中。” 最重要的朋友……吗？迪米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滋味很是复杂。可表面上，他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 “但你现在讲明了一切，维多利娅。” “啊。之前还没有完全分离，但现在我和‘永恒之血’是彻头彻尾的两个不同人了。” “那你打算怎么称呼……” “无所谓。非得有个称呼的话，他就像我的兄弟一样。嗯……他应该愿意做我的‘弟弟’吧。” 他看上去比你年长……不过算了，迪米想。 迪米也没有继续刨根问底下去。 “说起来，”少女忽道，“我的实际年龄也比你大呢。” “我知道。”迪米笑笑。 “你竟然知道？”少女吃了一惊。 “你很聪明，也没有架子，”迪米说，“但你时常会凭着‘你家乡的常识’做事，而不是去尝试新东西。” 少女哑口无言。 “可是你也很成熟啊，迪米。”她说。 “我还差得远呢。”迪米说。 察觉到迪米话语中的情绪，少女心中微微一动。她伸出手去，握住了迪米的手。 “你在紧张吗？迪米。” 迪米感受着手心传来的温度。 “我们马上就要回去了，”他说，“回去之后……” “到那时候你就要加冕，”少女说，“帝国的臣民们等待着他们的皇帝归来。碧娜、林娜、弗雷德宰相、维克托……他们都在等着你。其实，我现在就可以叫你‘陛下’了？” “请不要……” “我会一直叫你迪米的。”少女说。 …… 两人边走边聊。 天空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少女取出了一块黑之主赠予的“夜光石”。在云下的魔网区随便使用塑能系法术，说不定是会引发大爆炸的。 两人走到一座小小的池塘边。王宫的人类住民们大都已经休息，可“夜光石”温和的光芒下，还是能隐隐看到小池里隐隐有鱼儿在游动。 “你知道吗？”迪米出神的看了一会鱼儿，觉得内心前所未有的平静，“其实我一直担心。” “担心我会再度失去。”迪米说。 “失去什么？” “我两次失去了自己的父亲，”迪米缓缓的说，“差一点儿，我就两次失去了自己的家庭。所以……” “你现在不用担心了。我们很安全。” “战争还远没结束呢，”迪米说，“危险还没有过去。我真的很担心……会失去你。” 他把少女的手握得更紧了。 而少女张大嘴巴。 朦胧的光芒下，迪米正对着波光粼粼的池塘出神。 ……真是个诚实的的家伙。 “……” 少女右手握着迪米的手，把左手拿着的“夜光石”放在一旁的石头上，然后把放在胸膛上，感受着自己的心跳。 ……这样也好。 反正自己早就知道了。 坠下云海的时候，自己曾想着给这个腼腆的大男孩设下七灾八苦般的考验。 但现在已经没什么再犹豫的理由。 就算是“永恒之血”，此时也会笑着祝福自己吧。 因此 是时候下定决心了。 “我不会让你失去我的，迪米。”少女说。 “光明之世”，才不会做那种连自己的感情都不敢直视的女孩子。 无需准备。无需思考。只要说出自己想说的即可。 谢谢你。你为了今天，已经等了很久了吧？ “你失去的已经够多了，迪米。你不会失去我，我也不会再让你失去一次家庭了，”少女说，绽放出美丽的笑容，“我们会拥有一个新的家庭的。” 迪米瞪大眼睛。他明白了……少女话里的意思。 “我们会成为一个新家庭的，迪米。” 这就是他期待了不知道多长时间的……告白。 而少女轻轻踮起脚尖，吻了迪米的额头。 “下次才是嘴唇，”少女轻声道，“我们的时间还长着呢。” 两人缓缓的分开了。少女的语气始终平静，但“夜光石”的光芒下，迪米看到少女的脸红得仿佛在发烧。 “维多利娅……” “你知道我的意思，”少女说，突然变得有点语无伦次，“所以！我不会再重复。听明白了吗？还有……别怪人家说得这么迟，又这么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听好了，这是稳定你的情绪，让你好好去加冕的一种策略。啊，这不是说，我的话只是说说而已怎么说呢？我是认真的，只是……” 迪米笑了。 他其实认真的考虑过，自己是否是帝国下一任皇帝的最佳人选。也许碧娜也是优秀的统治者。但是，迪米内心深处早就知道，自己迟早会挑上这担子。 这是他的责任。他的命运。 “当然，”他说，“我明白。谢谢你，维多利娅。我也喜欢你。所以……未来，也拜托了。” 年轻的皇子也许现在应该叫年轻的皇帝了将少女，也就是他未来的皇后轻轻揽入怀里。 周围一片寂静。 …… 数十米之外的一片阴影里。 三道人影正躲在这里。多亏少女和迪米的注意力都在对方身上，歌特的潜行法术发挥了作用，少女和迪米都没有发现这三位…… 因为少女和迪米一直没回去，有点担心的歌特三人出来找人，结果把刚刚的景象尽收眼底。 【我们就这么一直躲在这儿吗？】刚刚脱离石化状态的“永恒之血”满脸都是震惊，传讯道。 【那你出去恭喜他们怎么样？】歌特平复了一下自己情绪，【那毕竟是你的妹……】 【够了。别再提这个梗了……】 当然，如果能在帝国皇帝的婚礼上，以唯一娘家人的身份出席，似乎也不错？ 【不，我们再移动的话，可能会被他们发现。所以你出去一下，分散下他们的注意力。】歌特说。 【那你为什么不和我一起出去？】 【“死道友不死贫道。”这句话还是你刚刚教我的。】 【别闹了……】 同样听到了所有传讯的丽琴妲没有和两位年轻人拌嘴。她只是静静的注视着不远处的迪米和少女，面带微笑。 第三章 回归之前 今天的一切对于迪米来说，就犹如梦幻一般。 少女离去后，他的心情还是没有平复下来。他又独自在外面坐了一会儿，这才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对他来说，今天唯一遗憾的是，少女最后也没有吻他的嘴唇。 …… 茨维克国王为每一位云上来客都准备了一室一厅的套间，保证这些尊贵的客人能得到最好的休息。 明天早上……该如何向维多利娅道早安呢，迪米苦恼的想。他和少女已经相处了很久，在一起冒险的日子里，他早已习惯于少女就是他每天早上睁眼之后第一个见到的人。 也许维多利娅不喜欢称呼上也有什么变化…… 这样想着，迪米推开了自己卧室的门。 “哟，”穿着蓝色连衣裙的少女在大床上盘膝而坐，头都不抬的看着搁在自己腿上的一本书，“你回来了。” “……？！” 迪米一个哆嗦他的第一个念头是怀疑自己走错房间了，然后他马上意识到自己并没有。 “想什么呢，”发现迪米傻傻的呆在原地不动，少女不满的扬起头来，“你的铺盖在那边。” 她指了指房间的角落。那儿已经叠好了一卷简单的铺盖。 “今天……不，以后就委屈你去客厅里睡觉。打地铺还是睡沙发随你便。哦，不要用那种眼光看我，我虽然不是什么虔诚的信徒，但好歹也是……反对那种婚前行为的。” 迪米的大脑当机了几秒钟。终于，他的理性开始发挥作用，压制住了同样在蹭蹭上涨的原始冲动，并最终汇聚成了一声百感交加的大喊： “维多利娅！你为什么会在这儿？不，应该问你为什么会在这儿，还会一本正经的讲出这种话？” “啊啦啊啦……猴急的男人是没有好结果的。” 少女叹了口气。 “不过，看在你诚心发问的份上，我就大发慈悲的给你解释一下，”少女说，从膝盖上的书里抽出一叠信纸，“这是我刚刚从帕拉梅德斯先生那里拿到的情报。你也应该看看。” 少女从大床上跳了下来。屋子里铺着厚厚的地毯，是以她并没有穿鞋，黑色长袜直接踩在地毯上。 “这是……” “要我做概括吗？”少女把情报塞进迪米手里，简单的说，就是我们俩这么冲下云海，这事在上面的世界引发了轰动的样子。” “等一下” “没错，应该只有那个叛徒云咏之主和弗拉基米尔金看清了这事。但很不幸，那个奥卡德的传奇法师弗拉基米尔金是一位戏剧迷。他无视尼古拉斯的意见，把我们的故事泄露了出去，”少女掐着腰，显得气鼓鼓的，“好像帝国已经有人开始编写以我们为主角的戏剧了。” “等等，”迪米进入了“让我捋捋”的状态，“维多利娅，你说戏剧我们的什么故事？” “你傻啊，”少女用食指的关节敲了迪米的脑袋，“我们俩可是一块儿冲进云海去了！还能是什么故事？就算是你，也看过那种……” 她的脸忽然红了。 “……那种一起殉情的爱情故事。你总该看过吧？” 迪米如遭雷击。他是和维多利娅相互告白了不假，不过，这才不到一个钟头的时间，整个云上世界都全部知道了？ 不对。确切的说，在那之前，大半个云上世界都全部把自己和少女的关系当做既定事实了？ “我不管敌人怎么想。对帝国的臣民来说，你的归来将极大的鼓励他们，”少女说，“而只要整个故事流传开来，我们就没有必要去澄清它。我、今后这段时间必须尽量留在你的身边……” 少女低下头去清了清嗓子。 明明在迪米进来之前，自己已经把这段台词演练过三遍了。为什么还是会打磕绊呢！ “……以‘皇帝的伴侣’的身份活动。虽然我们并没有正式结……我是说，”意识到自己的脸正在迅速变红的少女稍微把她想好的台本改变了一下，祈祷心慌意急的迪米不会听出来，“在一切场合下表现的越是出双入对，越是符合帝国军民的期待，从而进一步提升他们的士气……” 她顿了顿：“……总之，在帝国目前流传的传言里，有一种说法是，早在纯白之战之前，我们就在一起了。如果他们看到我们分房而居，相互之间没有任何表示，会感到失望的。我们最好提前适应下这种生活，不是吗？正好这样一来，我也可以帮你分担一部分担子……” 少女滔滔不绝的说着。而迪米已经从震惊中回复了过来。 “我明白你的想法，维多利娅，”迪米说，“这的确是很好。但是……” “……没有什么但是！只是提前适应和掩人耳目而已！”少女决心不让迪米把“但是”后面的话说出来，“……总之这段时间就委屈你睡在外边了！” 她直接用奥术把墙角的铺盖“吸”了过来，结果狂暴的云下古魔网直接让她用力过猛，炮弹一样砸过来的铺盖险些把她撞倒在地。 “给你，给你！”她把整团铺盖塞进迪米怀里，“拿好了就还不快出去！” “维多利娅……” “快点，快点！” 迪米无奈。有那么一瞬间，他产生了一种干脆“得寸进尺”的冲动，但他克制住了。如果维多利娅愿意，她会讲的，他想。 年轻的皇帝向少女道了个晚安，然后抱着铺盖卷离开了卧室。少女立即把门关上，然后上锁虽然对她和迪米来说这其实没什么意义。 总的来说，迪米比她想象的好说话多了。 好多提前准备都做了无用功。 可话说回来…… 明明之前也有好几个晚上是睡在一个房间的啊……为什么现在就绝对不行？ “啊啊……” 她一头扎进白色的床单里，把头埋进枕头，然后开始在床上咕噜噜的滚来滚去。 “笨蛋笨蛋笨蛋！”—— 翌日清晨。 茨维克王庭的广场上。 歌特和魏在这里等待着，黑之主把他们接回云上世界。 两人仰望着“阴云密布”的天空出神。 “那么，我会在第一时间回奥卡德去，”魏问道，“你不和我一起去吗？” “之前我们离开的时候……‘云咏之主’对我似乎起了疑心，”歌特说，“我又不是你这样的无魂者……保险起见，我会在老师的城池里多待一些时日。你是要去前线的军营呢，还是……” 魏摇了摇头。 “即使我有意拖延，有‘永夜法皇’和‘苍白之月’在，帝国的雪瀑关也终不可守，”魏说，“我会回浮沙城，见尼古拉斯先生。我有话要对他说。” “你要当心，读心之类的法术对你无用，但你也不要被一般的察言观色和话术挖出实情，”歌特也真担心魏倒豆子似的泄露情报，“尼古拉斯非常狡猾……” “我比你更了解尼古拉斯先生，”魏言简意赅的说，“我会小心。” 第四章 真相的门扉 “喵~” 黑色的“狮王”发出一声不满的叫声。迪米手里拿着鱼干，可“狮王”看都不看迪米一眼。 “狮王”却是黑色浮空城的诸人在少女的“强烈要求”下，从“章鱼”戈尔丁那里拿过来的。现在少女不需要戈尔丁的船了，但她和迪米还是决定给他留下一点金子，作为这段时间住宿的费用。当然带回可爱的“狮王”也很重要。 “你的主人……”发现“狮王”对自己爱理不理的，迪米叹了口气，“她刚刚出门了。很快就会回来的。” …… 黑之主的藏书室里。 黑色浮空城刚建立的时候，黑之主经常和他的妻子一起在这里读书。后来，黑之主的妻子过世后，黑之主就很少踏足这里了。他把自己平时用不到的藏书和回忆一起，尘封在这个房间里，书架上积满了厚厚的灰尘，即使是“黑之使徒”，也只能在得到许可之后进入。 但现在…… “啊啊……只是三天而已，就变成了这副样子吗……” 黑之使徒里最年轻的一个，第七黑之使徒西蒙迪斯奈尔，对着已经变得一团糟的书房发愁。书架的上的书被丢的到处都是，唯一的书桌上堆满了陈旧的手稿。西蒙和他的师兄师姐们可不会这么不尊重老师。 显然……这个书房刚迎来了一位全新的使用者。而且这位来客对黑之主还不怎么敬重。 西蒙是黑之主本人以外，唯一一个能在云下世界快速移动的人。同时，他还负责打扫老师的房间之类工作。显然，继送猫的任务之后，把书房恢复原状的工作也只能落在他头上了。 “时限是今天一整天……”这位黑之使徒里的小师弟叹了口气。能使用老师的房间是一个奖励，但整理完之后能有多少时间看书就不好说了。 幸好……歌特已经回来了。他又带来了几个新的“家政魔法”，这可真是帮了大忙。 唯一的问题是，不少古老的魔法书上都自带奇怪的附魔，那些简单的“家政魔法”未必管用……—— 与此同时。 黑色浮空城之巅。 深黑穹顶。 “你终于肯来了。”看着缓缓走近的少女，黑之主感叹。 此时距离少女等人回归云上已经过去了三日。 “就不许人家陪男朋友多玩几天啊，”少女佯作嗔道，“迪米君还是第一次来这座城市呢。三天时间，逛都逛不过来呢……” 黑之主摇了摇头。 “别光说这些。坠落云海让你对云海的感知力也提高了不少，”黑之主说，“我送给你的那一具‘简易分身’，可还好用？” 少女笑了笑。收敛住小儿女的姿态，她又重新变回了理性的奥术施法者。 “当然。” 除了帕拉梅德斯先生本人，即使是其他黑之使徒，少女也信不过。她这几天陪迪米约会，一方面是想和迪米多享受一段时间的两人世界，另一方面也想留在城里收集更多的信息。 关心云上战事迪米本想尽快带着少女一起回帝都，而少女的“战略计划“让他在同意浮空城多逗留几天…… 利用黑之主赠给她的人偶，少女制作了简易的分身分身必须与本体契合，制作起来难度又极大，在云上的传奇法师之中，也就熟悉她本体状况的帕拉梅德斯先生能做到。饶是如此，临时做出来的分身也只是一个灰白色的“人偶”，除了有眼睛耳朵，连发声器官都没做好。 在本体和迪米到处约会的时候，精神力已经足以一心多用的少女操纵着分身人偶，在帕拉梅德斯先生的藏书室里尽情的着。甚至连帕拉梅德斯先生早年的手稿都读了不少。 至于把房间里的书复位，那就不是她的任务了…… “你方便就好。”帕拉梅德斯先生一副为后辈着想的模样。 “即使不需要那些资料我也能推测出来，”少女平静的说，“不是我在等你，而你在等我……” 帕拉梅德斯毫无疑问是云上世界最强大的战力之一。但是，他的行动一直非常可疑。 纯白之战结束后，很多事情再思考一下，结论就会变得完全不同。 例如，和浮沙城一样，黑色浮空城本身也是可以移动的要塞级战力……而且还更加强大。 然后，帕拉梅德斯先生一直在努力将云上世界最强的奥术天才收至麾下。 在之后，是约翰歌特，这位帕拉梅德斯先生最喜爱的弟子，曾经告诉过自己，“不要突破到蓝海高级，避免进入传奇境界”。 最后，是“云海是生物”的事实。 剩余的一块拼图已经拿到。或许其他局中人还懵懵懂懂，但对“永恒之血”和“光明之世”来说……这些就足够了。 帕拉梅德斯先生轻轻摇头。 “你真的以为……” “你已经决定帮我们反攻尼古拉斯。”少女说。 帕拉梅德斯先生没有说话。 “你把你的**开放给我，”少女说，“但我猜你事先把其中最重要的一部分拿走了？” 帕拉梅德斯先生的手稿……可以说把“想象力”发挥到了极致。 单单是理论上可以摧毁整个云上世界的计划，年轻的帕拉梅德斯就写了好几个。不过……大部分一点实现的可能性都没有。 “欲盖弥彰？”黑之主笑了起来，“你说我把我真正在谋划的东西，从那些异想天开的故纸堆里取走了？不，那里的确有我的手稿，但都是我年轻时候的想入非非，没有一个是可以真正被实行的。” “就让我们开门见山，然后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少女说，“您一直提醒我要保持想象力。您曾将您的某一次想象化作了现实，而所有埃里奥斯法师都反对您的这次铤而走险。是的，那些您少年时的计划书大多数都没有可行性，但偏偏有一个……您已经尝试过了。” “说下去。” “‘让自己的灵魂进入云海，从而夺取它的资源’。根据埃里奥斯官方的说辞，您曾经发动过这个计划……然后失败了。” “你认为我又拥有了那个计划的改良版？”黑之主温和的说，“不，我已经不再去想它。” “如果不是另一位**师做过和您一样的事，您也许就成功了，”少女缓缓的说，“感谢您的资料，让我了解这等秘辛。” “即使我不透露，将来你身为帝国最高层，也会了解的。” “您将您的赌注押在了另一个计划上。但直到今天，您仍然没有下定决心。可是，只要是您的弟子，迟早会察觉到这一点。首先是歌特……然后，您对西蒙也没有隐瞒这一点……” “你说得就像你已经知道我的全部想法一样。” “细节也不明白，但大致上有一点估计。”少女说。黑之主留在书房的诸多奇思妙想之中，有几个许多天才法师想过，年少的黑之主却提都没有提的，少女怀疑自己造访书房前，黑之主就把这些有可能转化现实的脑洞从书房里挪走了。 “我所不明白的是：尼古拉斯非常确定您阻碍不了他的侵略。他是对的，纯白之战直到最后，您都没有出手的迹象。而据我的估计，您那‘另一个计划’足以对尼古拉斯……对云上世界任何一位传奇施法者都会造成很大的威胁。” 黑之主沉默不语。 “您应该明白，现在是我们最后的机会，”少女说，“帝国和埃里奥斯剩余的力量即将和尼古拉斯打这最后一场仗。倘若您打算继续藏拙……当尼古拉斯统一云上世界之后，您又要如何自处呢？” “和我握手。”黑之主忽道。 “什么？”一门心思想从黑之主那里得到更多支持的少女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跟我握手。”黑之主平静的说。 少女直视着黑之主的眼睛。中年法师表情温和，眼眸中闪烁着理性的光芒。 于是少女朝着黑之主伸出手去。两人的手握在一起。这是少女第一次碰到黑之主的身躯。 “你……”那一刻少女全明白了。 “我会把我知道的告诉你，”黑之主悠悠的说，“你和帝国的新皇，你们要如何选择，就由你们自己决断。” 第五章 决战将至 深夜。 雪瀑城中。 协助为伤员们包扎的缇娜为一名刚咽下最后一口气的士兵合上眼睛。 过去的数小时内，从前线败退的部队源源不断进入雪瀑城。许多重伤的士兵没能撑到牧师的治疗。 事实上，帝国军随军牧师们的精神力也差不多透支到极限了。 原本僵持不下，甚至对帝国一方还略微有利的战线，因为“永夜法皇”和“苍白之月”两位蓝海级施法者的同时出手而被迫收缩。帝国方的三位蓝海级施法者猝不及防，难以抵挡两位“黑之使徒”谋划已久的突然袭击。 关墙被轰塌，奥卡德的军队迅速占领了关口。幸好奥卡德人并未全力追击，大部分士兵还是在埃里奥斯独角兽骑士们的掩护下顺利撤回了雪瀑城。 “父亲……” 缇娜抬头看着满天星斗。 她的父亲雪瀑城公爵……会继续坚守这座城池吗？ …… 不远的地方。 少女的部下阿黛尔也在帮助牧师们救治伤员。此次迎击奥卡德的主力四大公国都有出力，她也作为战法师加入其中。 她还不知道少女还活着的消息。但即使“失去”了主君，她还是决定站在帝国一方战斗。 但普通云海级法师，在这种规模的战争中，也不过是大海中的一滴水而已—— 帝都凤凰城。 现在这座城池，由城卫军首领哈恩伯爵和年轻一代秘仪战士中的佼佼者“虚空之蛇”维克托两人共同管辖。传递给宰相和公爵的军情也会先经过这两人之手。 然而……即使是这两人，也不知道宰相、公爵以及两位公主的真实所在地！毕竟尼古拉斯不会突袭的“承诺”谁也信不过。 雪瀑关被突破之后，帝国就失去了在北方抵挡奥卡德入侵的天险。 而在南方，金先生的部队已经完成了集结，先锋最快一个月之内就能抵达帝国南部边境。 一旦受到两面夹击，即使是兵力充沛的帝国也很难维持住战线。 凤凰城坐落于丘陵之上，其四面八方却是一马平川，根本无险可守！一旦南北任何一边被突破，凤凰城就会处于奥卡德军兵峰的直接威胁之下。 幸运的是，南方的金先生似乎分外谨慎，到现在仍旧按兵不动。和传闻中一样，这位商人出身的传奇法师在军事方面比较保守，爱惜自己的羽翼，在尼古拉斯的疯狂扩张中扮演着“温和派”的角色。 先集中兵力在北方的大平原上和奥卡德军主力决战，然后无论金先生不战自退抑或是在凤凰城围城打援，帝国都能保住领土。 这是维克托和哈恩伯爵商议良久方才决定的策略，也得到了宰相和公爵的承认。 并非是单纯鲁莽的将国运赌于一战。 帝国的秘仪战士和法师在总数上面和目前的奥卡德军施法者勉强相当，但奥卡德奥术施法者的异术层出不穷，防不胜防。 论避世的古老家族……奥卡德是最多的。尼古拉斯节节胜利之后，有很多原本观望的隐世法师或是自愿，或是被迫的加入了他的阵营。 甚至还有“永夜法皇”这种堪称传奇之下无敌的战力。 唯有大规模决战，才能抵消强大奥术施法者的秘法，只要不是传奇法术，终究无法动摇大规模军队。而己方骁勇善战的秘仪战士们却能在这种环境中发挥最大的价值。一旦主力被击溃，单凭少数施法者，奥卡德根本无法发动大型的攻势，更别提稳固的占领了。 即使如此……考虑到奥卡德有可能再度动用亡灵大军和一栋要塞，据哈恩伯爵和维克托估计，帝国能一战而胜的概率不过三成。 只是他们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可以选了。埃里奥斯人的起义？谁知道他们靠不靠谱！ 即使失去了皇帝，凤凰城的守军们仍旧士气高昂。 哪怕前线失败……在最后一位帝国战士流尽鲜血之前，奥卡德人休想占领这座英雄之城。 …… 维克托走在凤凰城的城墙上。 就连普通的卫兵也能感觉到：最近维克托大人的脸上多了许多笑容。 他已经知道了……他的好友，帝国现在真正的皇帝，迪米特奥还活着。 这个消息一旦公布，想必全国的士气都会为之振奋吧。在奇迹面前，傲慢的奥卡德人也只能失声。 只是现在，他还不能公布这个秘密。 …… “维克托！” 维克托身后，一个女声响起。 维克托皱起眉头：哈恩伯爵已经调整了部署，现在城墙上应该没有女兵在站岗。就算是来报讯的女兵，也不能对长官直呼其名……但他随即认出了声音的主人。 “杰西卡，”他惊讶的回过头去，“你这么到这儿来了？” 开春之前，杰西卡和父亲哈恩伯爵长谈过一次。现在哈恩家族的继承人已经变成了杰西卡庶出的姐姐，武官简哈恩，而杰西卡呢，她能分到哈恩家的一半财产，她打算用这笔钱去做试着一个商人。 只是战争突然爆发……忠诚的哈恩家族几乎个个被委以重任，就连杰西卡这种对军队敬而远之的，也因为她在物资调配方面的特长而当上了临时军需官。 “我送来一批新的慰问品。”杰西卡说。 “我们这儿需要什么慰问品，”维克托摇头，“比起这种后方，前线殊死奋战的将士们更需要补给。” “如果我们的国土上有法权国那种巨型传送门，我一定把物资马上运到北方去，”杰西卡说，“有些东西发给大家，总好过在仓库里发霉。” “为什么不多预备一点儿能长期储存的……” “普通人捐献的东西，”杰西卡轻声道，“我总不成拒绝他们的好意。有些老人和孩子不可能上战场，但他们也想出一份力。” 维克托愣了愣。 奥卡德联邦诸多古老传承的秘法。 埃里奥斯法权国拥有最高超精致的施法艺术，甚至建造了不可思议的巨型传送门和国土级的法阵。 而帝国…… 在奥法技艺上有所欠缺，只是凭着秘仪战士和尚武的传统，方才形成三足鼎立之局。 “说得好，”维克托笑了起来，“只要帝国上下团结一心，没有任何敌人能打倒我们。” 他突然充满了战斗的豪情。 “嗯？”忽然，杰西卡注意到了什么。 “父亲？”她看着城墙下方，距离城门不远的地方。 第六章 背叛与忠诚 城门。 “泽维尔……”背着秘仪神斧“裂金”的哈恩伯爵表情严肃，“……你现在应该去雪瀑城了。” 哈恩伯爵面前，灰袍法师泽维尔子爵笑了笑。泽维尔子爵是帝国的战法师首领，一直勤勤恳恳。 “我的几位师兄弟从埃里奥斯来，”泽维尔说，“他们在尼古拉斯占领纯白之城后就一直蛰伏，我昨天刚刚说服了他们……他们会暂时放下身份，加入帝国。” 泽维尔的老师只是个实力一般的青空级法师，但擅长教徒，门下单单是蓝海级就有三个。 就连埃里奥斯传奇法师“冕之主”柯布里安都年轻时都曾受他的照顾。 泽维尔在帝国时修炼不得其法，到法权国求学数载，终于打动了这位老法师，在他的指导下，泽维尔成为了大陆最善战的蓝海级法师之一，回到帝国之后，便担任战法师首领一职。 可惜那位老法师前些年已经去世，就连“冕之主”柯布里安……也在三年前的战争中“死于黑之帕拉梅德斯的偷袭”。 泽维尔的师兄弟，实力不敢说怎样，但肯定是有些旁人所没有的特长，才会被老法师看中的。 “泽维尔，”哈恩伯爵说道，“眼下正当用人之时，他们愿意来投奔……乃帝国之幸。” “他们已经到城外了。”泽维尔子爵说道。 哈恩伯爵皱了皱眉眉头。今天的泽维尔有点反常…… “直接安排他们去雪瀑城那边更好，”哈恩伯爵说道，“前线需要更多战法师。你可以做主的吧。” 论地位，除了弗雷德宰相、海威尔公爵和皇族，泽维尔子爵在帝**中仅次于自己和维克托。 “他们还是想见一见你和维克托，”泽维尔说，“不听你们亲口讲一讲帝国的胜算，他们终究不太放心。” “法权国法师的‘理性’，”哈恩伯爵摇头，“为什么不直接使用传送术？” “这帝都的空间可是被时时刻刻监视着，”泽维尔说，“如果贸然转移进来，会拉响警报吧。” “现在我知道了。让他们进来。还是说，他们想走城门？” 呼！ 泽维尔耳畔风声呼啸。哈恩伯爵已经拿起了他的“裂金”，神斧贯穿了泽维尔原本所在的空间。但泽维尔的身体却已经从原地消失了。 “果然，”哈恩伯爵冷冷的说，“纯白之战当日，法权国突然转而投入奥卡德阵营的强大施法者就超过十人。那位奥卡德创立者的传奇法术‘忠诚锁链’……以尼古拉斯野心之大，又岂会不渗透我帝国？老夫早就知道我帝国高层有人在通风报信……原来是你，泽维尔。候在外面的，是奥卡德的伏兵吧。” 泽维尔化为幻影的身体在远处重新凝实。 “撞见你还真是倒霉，”这位战法师首领换了一副冷酷的神情，知晓自己已被看破，他也不再隐藏，“本来，要是你不在这里，我就能打开城门了。” “打开城门？”哈恩伯爵不屑一顾，“奥卡德的伏兵千里迢迢潜入，又能来多少人？” “也就二十艘‘沙舟’而已，”泽维尔叹道，“对付你和维克托是不够，但……造成点混乱和恐慌却是绰绰有余。区区蓝海级的‘亡灵诅咒’之类，我还是带了不少。这没违反现下两国交兵，传奇不可出手的禁令吧？” 哈恩伯爵脸色大变。 帝国选择正面决战的策略，就是希望把奥卡德的种种阴招损失降到最低！而奥卡德则将计就计，从瓦解士气的角度着手，甚至不惜提前暴露最重要的棋子。 “现在我已被你看破，”泽维尔说道，“那多说也是无用。我……” 他嘴上说话，手上的“双重施法”却丝毫不停。身为最顶尖的战斗法师，充分准备的泽维尔能在不念诵咒语的前提下，同时完成自己的施法和使用一枚蓝海高级卷轴。哈恩伯爵甚至能感受到他右手那枚卷轴中的死灵气息。 而泽维尔的附魔法袍上奥术波动愈发强盛，将哈恩“裂金”的攻势尽数阻挡在外。这足以抵挡传奇秘仪战士一击的附魔法袍，还是当年泽维尔刚归国的时候，皇室赠送给泽维尔的。 在哈恩面前……争取两个法术的时间，足够了！六秒左右的瞬间，足以让泽维尔的死灵诅咒感染周遭数百米内的城卫兵，泽维尔本人还有时间打开传送门逃生。 泽维尔脸上带着笑容，但突然…… 他的动作停住了。 …… 秘仪“思维停滞”！ 消隐身形，无声无息的潜伏在泽维尔身后的白衣青年维克托，毫不犹豫的对泽维尔使出了自己刚修炼成功的秘仪。 “思维停滞”。视人精神力的不同，能将对手的思维运转暂停数秒钟，犹如待宰的羔羊般，罕见的惑控类秘仪。 泽维尔的精神力比维克托更强，维克托拼尽全力也只能停止他的思维一秒左右。 而对正在施法的法师来说，一秒的停止，就意味着重新开始。 “血影！” 维克托手中的长鞭“虚空之蛇”直取泽维尔的心脏。“裂金”和“虚空之蛇”的夹攻下，泽维尔的法袍也终于快抵挡不住了。 “维克托！你居然……” 泽维尔终于恢复了清醒。他的两个法术都在最后关头半途而废。维克托的“血影”终究没能攻破他的防御，但哈恩伯爵锋锐无匹的“裂金”也是已经近在眼前。 泽维尔心念一转，激发了自己的法术腰带。这是他最后的逃生手段，在两秒之内把自己直线传送出去……会不会径直撞上山峰之类，他此刻已经顾不得了…… 开启腰带只需要一个念头。泽维尔不相信两位秘仪战士能看破自己的行动。以哈恩伯爵的脾气，这一击应该会选择击飞自己手上的卷轴—— …… “……？！” 血雾喷出。 在城墙上提心吊胆的看着这一战的杰西卡捂住嘴巴。 哈恩伯爵眼眸中毫无怜悯。他的斧头直接劈在了泽维尔头顶。战法师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哀嚎，就已经毙命。 下一个瞬间，还在忠实运作着的魔法腰带带着主人的尸体，消失在维克托和哈恩伯爵面前。 维克托和哈恩伯爵低头看着地面上的血渍。 “为什么直接攻击脑袋？”维克托问道。 “我们并不需要他提供更多的情报，”哈恩伯爵说道，“他也太托大了。” 一老一少彼此相视。 “而且，我懒得听他废话。”哈恩伯爵说道。 …… 维克托心里明白。 托大？ 不。 泽维尔并没有托大。他原本有“绝对的胜算”。 “忠诚锁链”在帝国高层所唤醒的奥卡德潜伏者，从一开始就是两人。 泽维尔……以及维克托。 只不过……“忠诚锁链”要依靠一代代人的记忆叠加，最终影响到最新一代。 而维克托的先祖，时过境迁，他们最后放弃了继续留在法权国，迁往帝国居住。“奥卡德留下的利刃”……这句话也从代代相传的祖训，变成了讲给儿女的睡前故事，不再把这个故事当真。 当尼古拉斯激发“忠诚锁链”，维克托原祖苦苦效忠于奥卡德的记忆也随之激发，他当即也和泽维尔一起回应了尼古拉斯的呼唤。 只是……“忠诚锁链”对他的影响实在是不足。和殷勤的泽维尔相比，他甚至没有向尼古拉斯反馈任何有价值的情报。 看到迪米的“空棺”被回到帝国，维克托也终于不再犹豫。 忠于奥卡德的乃是自己先祖。而他，帝国的“虚空之蛇”，将永远为凤凰旗帜效忠。 在泽维尔看来，他主动暴露之后，维克托也将继续发挥间谍的作用。岂知……维克托早已决定向帝国尽忠。 就这样……不明就里，还以为维克托会配合自己的泽维尔，死！ “走吧，”哈恩伯爵说道，“外面还有敌人。我们去把那些宵小之辈也收拾了。” …… 遥远的地方，尼古拉斯缓缓睁开眼睛。云咏之主夏姆正在他身边对他说着什么。 “帝国的两枚棋子……”尼古拉斯眺望远方，“损失了……不对。一人死亡，还有一个跳出了‘忠诚锁链’掌控吗……” “果然脱离了法权国的棋子，一个也不能信任，”尼古拉斯自言自语，转向身边的夏姆，“夏姆？你继续讲。” 直到如今，人们仍旧认为……夏姆之所以背叛，也是受到了“忠诚锁链”的影响！ 只有尼古拉斯知道……夏姆并不是奥卡德始祖“忠诚锁链”的影响对象。他会站在自己这边，另有隐情。 “紧要之事我都已经汇报完毕，”夏姆说道，露出温润如玉的笑容，“金先生和‘永恒之血’先生都在求见您。在下就不继续耽搁您的时间了。” 第七章 久远之灾劫 片刻。 “弗拉基米尔，还有……” 尼古拉斯有些吃惊的看着魏。取下面具的魏神色温和。尼古拉斯敏锐的感觉到，他和过去有些不同了…… 少了一丝戾气，多了一丝坚毅。 “看来你失踪这两天，”尼古拉斯议长赞道，“收获颇大啊。” “发生了一些事。”魏平静的说。 尼古拉斯议长很想问一问魏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最后并没有多说。如果魏恢复了自己的记忆，他会告诉自己的。而且，他说不定打算先和莉洁分享自己的喜悦呢？ 他想起的事件，至多是在故乡的生活经历。 “大人……”金先生忧心忡忡，“我的部队已经准备就绪。就只要您一声令下，大军即刻出征。” “很好，”尼古拉斯鹰隼般的面容上露出笑容，“就让愚蠢的帝国人见识一下我们的力量。” 金先生双唇微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化作一声叹息。 “是。”他恭顺的低下头。 这将是帝国的灭国之战。 “先生……”魏忍不住插言。 “孤知道你们两个在想什么，”尼古拉斯冷漠的说，自从纯白之战结束后，这自己最心腹的两人做起事来便有几分敷衍之意，“你们对孤感到不满。你们认为孤占领法权国就已经够了，到了见好就收的时候，对不对？你们也和那些俗人一样，觉得孤之野心太过……” “属下并未如此！”两人连道。金先生额角已然微微见汗。 尼古拉斯盯着他看了一会。 “罢了，”他摇摇头，“这也怪不得你们。弗拉基米尔，你一直是我最重要的部下，虽说是有些油滑，却也忠心耿耿，在孤最危险的时刻也毫无反叛之心。还有远河……如果我有一个万一，就是你继承我的意志，继续带领奥卡德前行。” 金先生和魏默然。 尼古拉斯没有对两人把秘密和盘托出，两人心知肚明。又有哪位施法者会把自己重要的底牌告诉别人？哪怕是最亲近的朋友和弟子，顶尖施法者也不会向他们随意分享知识。 “孤虽高傲，但并无独占秘辛之意。特别是你，弗拉基米尔，这么多年，你一直执行我的命令，不过问我的想法……是孤有愧于你们。” 有那么一瞬间，魏和金先生在尼古拉斯议长脸上看出了他从未露出过的温和表情。但下一秒钟，他的神色又变得严肃而威严了。 “我一直想找一个时机。既然你们这样下去，对孤可能有些成见……那好。我会把你们想知道的告诉你们。” 金先生大惊。 “您不必……” “孤意已决，”尼古拉斯断然道，“孤接下来的行动也正需要你们的力量。” 魏沉默。他不知道尼古拉斯要讲的事是否包括了想问的……不过，这也许是个机会。 洞悉尼古拉斯更深的秘密。 “弗拉基米尔……”尼古拉斯悠悠的说，“你也是传奇奥术施法者。说真的，当年我可没想到，你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全靠您的提携。”金先生说道。 “没有我，你也能达到这一境界，”尼古拉斯说，“那么弗拉基米尔，远河……你们知道，当初大陆的三分之一被升到云海之上，是被称为‘云海’的生物托起了大陆。弗拉基米尔，你能不能讲一讲，你认为，当年的真相如何？远河可能需要我们的提点。” 金先生小心的看了旁边的魏一眼。严格来说魏也是教会相关的人士，也许不能接受奥术施法者们的说法…… “您说吧，”魏笑了起来，“唯一的‘云中神’驱逐伪神，然后为保护人民把大陆升到云上的故事，或许教会里是有许多人当真，但我……不是那种人。” 金先生点了点头。 “以我的愚见，‘云中神’并不存在，只是人们的一个美好愿景罢了，”金先生说道，“当年把大陆从海面上升起的，就是逝去的众神。” “说下去。”尼古拉斯微微颔首。 金先生对当年真相的理解，在传奇法师中，是颇为主流的。 一代代传奇法师的研究，大致都认为这就是最接近真相的一个答案。 “两千年之前，众神预料到，这世界将会遭遇一场大灾。我们不知道那大灾是什么……“金先生说，”有可能是来自星辰界的入侵者。于是所有的神灵，无论守序或混沌、无论善良或邪恶，决定去迎战那神秘的大灾。善良众神为我们打造了云海作为庇护所，让文明得以继续繁衍。” 金先生顿了顿：“结果我们都知道了。众神一去不返，大灾也没有出现。也许那关于洪水的记载其实是他们战斗的余波。” “你认为，往昔的众神是和未知的敌人同归于尽了？”尼古拉斯反问。 “您也许觉得这英雄戏剧一般的故事不太现实，“金先生答道，”但目前看来，这种假说的确能够成立。至少，比教会那个‘唯一云中神’的说法更可信。” “但众神全部都和敌人同归于尽，未免过于奇怪，”尼古拉斯说道，“没有神叛变投敌吗？就算投敌的众神也已经被消灭了，众神之中，总有几个擅长保命的神能活下来。就算真的一个也没有……我们为何不能在云海时代封神？为何我们的世界被封锁了？铭刻在我们灵魂中的衰老诅咒又从何而来？” “那是敌人的最后挣扎，”金先生，“对诸神阻止了他们的报复。” 魏嘴角轻轻翘起。这个“域外天魔”或“燃烧军团”的故事，他听着感觉还不错。 这个世界是一个星球，外在还有更大的宇宙——即使不是行星绕着恒星转的宇宙，也存在着庞大的星辰界，和生活在星辰界里的其他文明，这些魏也早就知道。 “若是如此，”尼古拉斯喃喃道，“那就好了。” “什么？” “人们总是喜欢这样的故事。求助于唯一的、万能的神；或是认为神一样的英雄或英雄一样的神拯救了世界。然而现实，却比人们美好的幻想残酷得多。” “难道您……”金先生忽然明白了。 “我知道当年的一切，”尼古拉斯议长说，“跟我来。接下来你们要面对的，是只有我和帕拉梅德斯知道的秘密。” “黑之主……？”魏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名字大感诧异。 “我不知道帕拉梅德斯是否把秘密告诉了他的‘使徒’，”尼古拉斯冷笑，“论把自己的计划隐藏起来，谁也不给知道，他倒是云上第一。可惜啊，正是他这脾气害了他，让他现在甚至连阻止我的力量都没有……” “接下来你们要看到的，是两千年前的真相。” ------------ 稍早的时候。 帕拉梅德斯城之巅。 深黑穹顶。 “我现在告诉你的，是两千年前的事实。”帕拉梅德斯先生对少女说。 第八章 诸神黄昏 无从得知是哪一位邪恶的神灵，首先出手偷袭他的宿敌。 海面上耸立着巍峨的，足以容纳神灵通过的巨大门扉。以目前战场的状况，无法想象就在数日之前，诸神还“放下成见”，共同建设这条宝贵的逃生之路。 不错。 无论善良或邪恶。 无论守序或混乱。 无论是战争之神还是魔法之神。 无论是生命的守护者还是死亡的代言人。 不久之前，瑟厄兰所有的神灵，在真正的大难面前，暂时联合了起来。 继续留在这个世界毫无希望。想要继续存在下去，就必须前往“门”的对面。但仅凭少数几位神灵之力，根本无法在大难到来之前完成“门”的建造。 众神约定，等到“门”完成，众神便各带信徒，一起离开。 无关神职、无关阵营、无关性格，凡是想继续存在的众神都加入这个宏伟的计划。每一位神明都为建造这扇庄严的门扉贡献出了一份力量。 但这……也不过是表面的“联合”而已。 邪恶的众神不愿意带着其他神灵一起通过，这样他们就可以永远摆脱他们的老对手为所欲为了。正直的众神不想让那些散步恐怖的神明继续前往门扉的对面为非作歹，现在正是击垮他们的最佳时机。 …… 只有少数神灵比起自己，更重视自己所庇护的人们。以云与雾的女神为首，知晓决战之日将近的部分神明，不惜透支自己的力量，开始为瑟厄兰世界的普通人创造云海，一旦众神之战爆发，云海将接引他们到安全的地方。 人们将失去升神的机会，但邪神也无法踏足云上的净土。 但即使是最为智慧的魔法之神，最初也没有支持他们的行动。 “大难将至，”这位睿智的神灵说道，“我们只能带走一点信徒。剩下的人，终究只能和‘大灾’同归于尽。” 这位掌控魔网神明曾经在无尽星界漫游。即使是那些星辰界旅行如同家常便饭的强大文明，也没能带着底层人民逃生。 “大灾”是绝对的。无论是神灵还是凡人，都无法战胜“大灾”。能逃离的，只有那些顶端存在。 但魔法之神最后还是认同了云雾女神。他为云雾女神留下了一部分自己的力量。最后，几乎所有内心深处尚存善念的神灵，都为云海献出了一点力量。 而最自私、最冷酷无情的邪神将一切看在眼里。“门扉”即将完成，而额外参与了创造云海的神明，他们过度使用了他们的力量，变得比那些独善其身的神灵更加虚弱。 于是——在“门扉”完成前一刻，众神已经不再彼此需要的瞬间，以一位恶神的偷袭为开端，最后的战争开始了。 或是为了贯彻自己的教条。 或是为了清算旧日的恩怨。 或只是为了逃离战场，穿过门扉活下去。 诸神的黄昏——开始了。 …… 大陆的三分之一已然粉碎。 剩下的部分，也难以继续支撑。 众神之战所引发的海啸铺天盖地，席卷一切。 就连亘古不变的星球魔网都开始支离破碎。 神国、亚位面和半位面也受到影响，变得混乱不堪。 云雾女神没有去战斗。她从战场上脱离，去为了保护普通人而升起云海。 和她一起行动的，还有六位不同的神灵。 庄严的大地之神。 难以捉摸的幻梦之神。 伟大的太阳神。 司掌生命的轮回之神。 司掌审判的正义之神。 司掌智慧的魔法之神。 而这——正是邪恶众神所希望的。 原本就因为创造云海而变得虚弱的善良众神，在少了七大重要的战力之后，开始渐渐被邪恶众神的攻势吞没。司掌旅行、司掌商业的神明们袖手旁观，明哲保身，在“门扉”可以通过的瞬间，就不顾一切的挤了过去。 最虔诚的信徒他们都已经带在身边了。 瑟厄兰古陆的三分之一，缓缓升上云海。 而善良众神——却付出了重大的代价。 正义之神战死，魔法之神和轮回之神在看到云海完成之后就离去。善良众神的防线已然被撕裂，而较为弱小的邪神生怕他们老大的怒火烧着自己，也争先恐后的离去。 尽力守护凡人的七神，将大部分神力都注入了云海。 望着被云海背着的大陆，和其上安然无恙的人们，剩余的高尚神灵坦然面对自己的死亡。 “门扉”即将关闭。邪神是没有时间，去进攻云海了。 “再过几千年，‘大灾’降临，”一位邪神咆哮，“他们还是得死。为注定将死的凡人牺牲自己，值得吗？” “他们终究会有人打破桎梏，诞生媲美神灵的强大存在，”云雾女神平静的说，“到时候他们可以拯救更多的人。” “好啊，”诅咒之神嗤笑，“就让我撕碎你们的希望。” 云雾女神被残忍的杀死，而利用战场上无数神尸，以诅咒之神和死亡之神为首，黑暗的众神对云海的庇护所施加了残忍的诅咒。 云上现在，以及将来所有的生灵，其灵魂定将不断衰老。他们将没有战胜禁锢成为神灵的时间，在迎来实力的巅峰之前就会因为衰老而走向死亡。 他们永远被困在庇护所……现在应该叫“囚笼”里。 一位擅长空间的邪神封禁了星球的外围，让星辰界旅行变得无比艰难。 在做好一切之后，邪恶众神通过了门扉。 然后门扉关闭。 瑟厄兰所剩下的，就只有在战争中碎为列岛的大陆残片，和被云海所保护，升到云上的最后乐土。 ------------ 影像破碎。 “永恒之血”和金先生面色苍白。 众神一部分战死，一部分逃走。 战死的那一部分，其尸身化为了对云上世界的诅咒。 而他们之所以逃走，是为了躲避几千年后的大灾。 “那到底是什么！”金先生咒骂道，“连最好战的神灵都选择逃走，一点战意都没有……” “也许不是可以‘战斗’的对象，”魏缓缓的说，“看上去像是某种……自然律。” 尼古拉斯满意的看着自己的继承人。 “不错……”他说，“所谓‘大难’并不是某个星辰界文明，甚至不是可以与之‘战斗’的生物。” “难道说……”金先生慢慢的明白了。 “‘大难’就是时间本身的终结，”尼古拉斯平静的说，“对于我等生活在四维时空里的生命，时间的终结就是绝对的无。” “我曾窥探过其他宇宙——有的因为过于膨胀，最终在热寂中化为虚无。” “有的在膨胀和坍缩之间循环，诞生一个个新的时代。” “而我们的星辰界……这个宇宙，它的膨胀即将走到尽头。魏，我不知道你的家乡宇宙是怎样的，但这个宇宙膨胀的过程本身，就是‘时间’。” “也就是说，这个宇宙的的‘时间属性’本身，就是宇宙在膨胀所带来的。” “一旦膨胀停下，开始收缩……这个宇宙的时间就会停滞甚至倒转。” “而对生活在时间中，无法超脱时间的我们来说，一旦时间停止或倒转，我们就会‘终结’。我们甚至不会有任何察觉，一切……这个宇宙就会结束。 “超脱了四维时空的存在看我们，就像我们看小说或戏剧里的人物一样。开端与结局，都已经注定。我们自以为我们是自由的，实则我们的时间终有尽头。” “这就是连诸神都无计可施的大灾。时间本身的终焉。” “那我们……”金先生声音沙哑。 “据孤的观测，少则数十，多则数百年，这个宇宙的‘时间’就会寿终正寝，”尼古拉斯说，“孤自有拯救奥卡德的计划，但孤可没有好心到去搭救奥卡德的敌人。” “但是……” …… 深黑穹顶。 “但是……”少女忍不住问。 和尼古拉斯自己叙述、偶尔用幻术展现一些场景不同，帕拉梅德斯先生几乎将整个末日神战都呈现在少女面前，也花了更多的时间，是以这边的讲述虽然早开始了半天，但两边几乎同时结束。 “余不想悲观，”帕拉梅德斯先生说，“但这个宇宙早已是行将就木。这就是余和尼古拉斯重视可以身体长生的‘永恒之血’，又不至于被冲昏头脑的原因。” “尼古拉斯也知道事实。”少女说。 “我们意见不同，甚至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但是，有一点余可以肯定……” “我们，还没有到放弃的时候。三年前，我尝试过一次。” 第九章 王之复苏 三年前。 埃里奥斯法权国，纯白之城泰勒斯地下秘所最深处。 “帕拉梅德斯……”冕之主柯布里安犹豫的说，“……我们真的要这么做？” 他原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结果事到临头，还是有些踌躇。 “这个宇宙行将就木，整个星界的时间都有会终止，”帕拉梅德斯先生说，“我们需要云上时代有史以来最强大的法师成为我们的助力。有他的时间魔法和穿梭魔法……也许有一丝死中求生的机会。” “真想知道范恩与弗朗索瓦会是什么表情。”冕之主柯布里安说道。 “把对云海的研究深入到这一步‘复现真实’，现在的传奇法师里也除了我，也就尼古拉斯未来还有一线希望，”黑之主帕拉梅德斯大笑，瞧着他的好朋友，“柯布里安，除非活生生的那一位出现在他们面前……你觉得他们会相信我讲的故事吗？” “其实你也可以选择公开你的研究成果。” 和他们的关系搞到这么僵，还不是你这些年太过特立独行的缘故？柯布里安心道。你的妻子过世我们都很悲伤，但是也用不着把黑色浮空城搞成独立城邦，让我们这些法师议会成员都下不来台吧？ “等他们解读完毕，又不知道要浪费多少时间，”帕拉梅德斯先生摇头，“此事有你我就够了。释放出那位传说中的先生……他的头脑一人就超过其他人全部。” 听起来我也被鄙视了，冕之主心道。 不过……冕之主也承认，帕拉梅德斯说的是实情。 在“时间终末”的大灾中，拯救埃里奥斯，拯救瑟厄兰世界，那位创建了埃里奥斯的伟**师是不二人选。 …… 每一位属于埃里奥斯的传奇法师都知晓。埃里奥斯王国创立，初代国王，伟大的埃里奥斯“驾崩”之际，为他的国家留下了三大底牌。 其一，贯串国土的守护法阵。 第二，位于“时间禁锢”之中，有朝一日定当被奴役的五大龙王。 以及，最后，也是最隐秘的底牌。 封印冻结了自己的时间，在纯白之城最深处沉眠的……埃里奥斯王，其本人。 铭刻于灵魂之中的衰老诅咒随着时间深化，而凭云海又轻易施展不了时间魔法。两千年来，思考“时间封禁”的传奇法师不知凡几，但除了埃里奥斯本人，没有谁能把停滞自身时间的传奇魔法运用至完美。 埃里奥斯王国崩塌之时，埃里奥斯已知的后代几乎全灭，甚至连一位有能力唤醒老祖宗的法师都找不出来。法权国成立，也不会有哪个传奇法师闲得去唤醒地底处于“时间封印”中的老家伙。 埃里奥斯本人的存在，是只有埃里奥斯传奇法师才知道的秘密。甚至历代埃里奥斯法师议会首席有权根据自己的判断，对那些判定为“野心太大”“性格不稳定”的同僚隐瞒埃里奥斯本人的存在。 白玉的王座上，埃里奥斯的始祖，皮埃尔埃里奥斯静静的坐着。 他不是柯布里安想象中的白胡子老法师，而是黑发少年的模样。外表只有十四五岁的他穿着一尘不染的白袍，仿佛塑像一般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感受不到任何气息。 “让我们开始吧。”帕拉梅德斯深吸一口气。 两人已经在玉座周遭布下封锁。 虽是一室之内，两位传奇法师联手之下，就犹如天罗地网。 …… 埃里奥斯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尔后，他缓缓睁开眼睛。 “埃里奥斯大人！”帕拉梅德斯和柯布里安同时鞠躬，表达对这位先驱者的尊敬。 而埃里奥斯端坐于玉座之上，根本没有理会面前的两人。 “灵魂的衰老……又多了一分。”他轻声道。 …… 遥远的地方。 “云海之手”的首领伊奥尼亚正在训诫“云海之手”的新成员。 突然—— 他露出惊恐之色，然后直接消失，留下一群大惑不解的“云海之手”新人。 …… “怎么了，天仪？”迪特弗德三世皇帝打量着自己的手中的秘仪长枪。 “天仪”发出奇异的轰鸣声。 他不知道，此时妻子丽琴妲和友人海威尔手中的秘仪兵器也是一样。 秘仪战士越强，秘仪兵器的力量也越强。三位传奇秘仪战士手中的神兵已经足够强大，足以产生感应…… 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但并没有真实智能的秘仪兵器，并不能告诉主人发生了什么事。 …… 即使外表年轻，埃里奥斯的灵魂仍是不折不扣的老者。 “一千……九百多年吗。真是漫长的岁月呢。” 千年的时光对自我封印中的埃里奥斯的影响，其灵魂衰老程度不过一年左右。 无需感知外界，仅仅查看自己灵魂的状态……埃里奥斯就能知晓外在过去了多少时间。 距离大限还有十到二十年。 足够了。 只是……叫醒自己的人，并不是自己期望的人选…… …… “埃里奥斯大人……”见埃里奥斯完全不理会自己，柯布里安有些着急。 “跪下。”埃里奥斯忽道。 帕拉梅德斯和柯布里安表情一僵。 “余赦免汝等称呼余为‘大人’之罪，”埃里奥斯随意的说，“现在，在你们的国王陛下面前，跪下。” 柯布里安皱了皱眉。历史记载中的埃里奥斯温和正直，体恤臣民，难道他睡得太久了，在发千年的起床气？ “陛下，”柯布里安说道，这种可能……也在他和帕拉梅德斯的种种预案之中，“您曾经说过‘血统中的荣耀终将灰飞烟灭，唯有智慧的力量永世长存’。” 这句话，是埃里奥斯亲自题写在纯白之城城门上的格言。 帕拉梅德斯和柯布里安商量过，智慧的埃里奥斯早就理解王朝的血脉不可能永远延续，即使对王国的倾覆有所不满……大难当前，他也不至于和现在的埃里奥斯为敌。 也许他选择沉睡，就是为了等待一个和自己相当的天才出世，好一起破解时间尽头的桎梏。 出于帕拉梅德斯和柯布里安的预料……埃里奥斯露出惊愕的表情。 然后……他就这样笑了。 第十章 埃里奥斯的真实 伟大的埃里奥斯，肆无忌惮的哈哈大笑。 “‘血统中……’”少年模样的埃里奥斯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还有‘智慧的力量’？” 尔后——他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的脸上笼罩了一层眼霜。 “埃米尔，”他低声道，“看来当初就让你这么轻轻松松的死掉，还真是便宜你了。……你建议余的，‘收买人心’？瞧瞧吧，这些愚蠢的后辈，他们真的相信了那鬼话啊！没有让你在静止的时间中感受永劫……真是个错误。” 帕拉梅德斯和柯布里安脸色大变。埃米尔是埃里奥斯的弟弟，国家开创之初的另一位传奇法师，据说做得净是一些“缝缝补补”的工作。 奥卡德曾经嘲笑法权国，其实伟大的埃里奥斯始祖根本没有法权国吹得这么高尚，他英明神武的形象纯粹是靠他善良勤恳的弟弟塑造出来的。法权国对此不屑一顾，而且奥卡德攻击法权国的由头多得是，根本不差这一个。 “那么，”埃里奥斯轻叩玉座的扶手，“到你们了。你们把余永垂不朽的王国……怎么了？” 【帕拉梅德斯！】柯布里安传讯嘶吼，这是最坏的情况，【马上重新封印他！】 帕拉梅德斯先生也咬牙。没空解释什么时间之灾了。刚苏醒的埃里奥斯，其精神力接近于零，全身的附魔装备尽皆作废，没有携带任何施法材料也没有任何法术准备，想重新制住他的话—— 埃里奥斯摇了摇头。 “想要重新封印我？”古老的王者嘲笑，两位传奇法师私下的传讯就像是公开的对话一样，“就凭你们周围的玩具？” 他缓缓的从玉座上站了起来。 帕拉梅德斯和柯布里安还不知道。 一分钟之内，埃里奥斯的“视界”已经扫过了云上世界的所有重要城市。 “看来余只是让自己陷入沉睡，你们就遗忘了真正的恐惧，”埃里奥斯冷然道，“端着护国法阵那种引人耳目的小手段当底牌，真正保护‘王国’的底牌却……啊、啊，真让人寒心。” 帕拉梅德斯和柯布里安联手布置下的封印类传奇法术，此时已经重新发动。 但是……别说是重新封印了，连制止埃里奥斯的行动都做不到。 “别做梦了……”埃里奥斯嗤笑，“你们的手段奈何不了余。没关系，你们可以尽管试。余就站在这里。” 帕拉梅德斯和柯布里安身上全是冷汗。埃里奥斯王是认真的。诚然两人没有全力以赴，但埃里奥斯的云淡风轻让两人本能的感到恐惧。 “‘云海之手’……”埃里奥斯自言自语，将当前云上世界的一切尽收眼底，“伊奥尼亚，不过区区智能机械，也敢背叛余的命令？还有南方部落土著，偷走了余创造的至宝，就敢妄自称‘皇帝’？何其……放肆！” 说道最后，埃里奥斯王的语气已经宛若熔岩，积压着不可思议的愤怒。 柯布里安仿佛坠入冰窖。埃里奥斯的话里包含着巨大的秘密，但是…… 【帕拉梅德斯！我们必须……】 “快走！”帕拉梅德斯这话不是传音，而是吼出来的。 柯布里安留下的所有法术都被激发。埃里奥斯冷淡的看着这一切。 “小丑，”他哼了一声，“余改主意了。余会现在就杀了你们。” 埃里奥斯向着柯布里安伸出手去。 普普通通的一次抬手，怎么看都平平常常……甚至感受不到任何奥术波动。 而柯布里安和埃里奥斯之间，至少存在着三种不同的，正在压制埃里奥斯，保护柯布里安的传奇法术。 可埃里奥斯的手还是就这么……贯穿一切，直插进了柯布里安心口。 “……！” 柯布里安没有生机的身体倒在地上。埃里奥斯……就这么直挺挺的掏出了他的心脏。鲜血四溅，连埃里奥斯的半个身子都被染红了。 “那么，你呢？”埃里奥斯转向帕拉梅德斯，“和这蠢货不同，你看上去……更聪明一些。想到叫醒余……余猜，是你发现了‘时间终末’之劫？” “我……” “和刚刚的废物不同，你看上去还有些用处，”埃里奥斯轻描淡写的说，“现在选择吧。是臣服于余，和余一起恢复王国，然后一起开发逃离宇宙的办法；还是忤逆余，被余杀死？” “您要恢复王国，”帕拉梅德斯说，他已恢复平静，“可您能否告诉我，那是怎样的国家呢？” “法权国的所有人……施法者就给他们一个臣从的机会，其他人都得死，”埃里奥斯的口气好像在讨论一群蚂蚁，“然后，南方妄称皇帝的部落民们，他们连一个痛快的死亡都不配有……” 帕拉梅德斯没有听埃里奥斯往下讲。 埃里奥斯王——是绝不可以与之妥协的敌人。 这位埃里奥斯王，是那些抛弃人们的，邪神的同类。 绝对不能，让他走出地下空间半步—— …… 当日晚些时候，面色苍白的帕拉梅德斯匆匆离开纯白之城。 很快，人们在城中发现了“冕之主”柯布里安的尸身。他的心脏被挖出，死状极为凄惨。 法权国旋即以“帕拉梅德斯杀死了同僚”为名，宣布帕拉梅德斯为叛徒。 没有人发现……地底最深处，白玉王座的变化。 直到尼古拉斯进攻纯白之城，法权国的传奇法师拼命冲进地底想要释放埃里奥斯，才发现那玉座上已然空无一人…… -------------- 时间回到现在。 深黑穹顶。 “所以您赢了，对吗？”少女轻声问道。 “我付出了巨大的代价，”黑之主说道，“我可以保证……那位埃里奥斯已经不在了。他不会再威胁到我们。” “那是一位德不配位的王。” “力量不一定和美德成正比，”帕拉梅德斯先生忧伤的说，“后人的美化让我产生了误判……是我，害死了我的朋友。” “但您为什么要替埃里奥斯王背锅呢？您不是为了给人们留个念想，就……” “我不是那种会因为保留他人名誉而牺牲自己的人，”帕拉梅德斯先生说，“此事并非我所愿，而是有一些特殊情况。好了，不管你是不是对我击败埃里奥斯的过程感兴趣，我们回到‘时间终末’之劫的话题上。” “您有办法吗？” “那时候还毫无办法。但现在，我看到了希望。” 第十一章 永恒轮回神国 夜色笼罩。 尼古拉斯议长、魏和金先生走在奥卡德边境的一座山谷中。沙漠边缘的荒芜之地，风从远处扬起沙尘，甚至没有鸟儿的踪影。 “众志成城，在‘时间终末’之劫上却无能为力，”魏低沉的说，“若是没有最顶尖的头脑想出办法，就是让人们知道也是徒增烦恼。” “那么……是帕拉梅德斯唤醒了埃里奥斯，但两人却意见不合，最后帕拉梅德斯杀死了虚弱的埃里奥斯，”金先生说，好像对尼古拉斯的“猜测”深信不疑，“而帕拉梅德斯无视一切准备独占云海。他打算抢占足够的资源，好自己做这个救世主。好一副如意算盘。” 尼古拉斯摇头一笑。 “无论他还有什么计划，现在的他都已经接近出局，”尼古拉斯议长森然道，“能继续引领这个世界的，就只有孤。纵然敌人是虚无缥缈的‘自然规律’，孤也不会放弃。” “而您必将成功。”金先生说。他不太确认尼古拉斯的计划究竟推进到了哪一步。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弗拉基米尔，”尼古拉斯说道，“你以为我会毫无准备，就对你们讲这些吗？你以为我成为奥卡德的领袖，每天就只沉迷于压制议会里那些聒噪的蠢货吗？不。” 金先生露出激动之色。 “您已经……” “计划已经进入了最后步骤，”尼古拉斯说，“等到讨伐帝国之后……” 用手一指。 刚刚还空寂的山谷，骤然亮起了蔚蓝色的光芒。仅仅是其中蕴含的奥术能量，就让金先生和魏感到惊恐。 那丝毫不再之前的埃里奥斯国土法阵之下，甚至更胜一筹。 “看吧，这奥卡德秘术的最高结晶！”尼古拉斯说，“我花了漫长的时间探索这法阵的构造，如今，终于可以在大地上铭刻它。” “神明在上……不。”金先生呢喃。 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可以为之祈祷的神明。 只有……凡人之中的救世主。 浩浩荡荡的魔法阵宛若河流，沿着山谷向远处延伸。 “难道整个奥卡德的国境线都被……？”魏低声惊呼。 “当年的众神升起古陆的三分之一，而我，仅仅从大陆上切割我的奥卡德。” “切割……？”魏问道。 “时间的终末已经不可避免，”尼古拉斯说，“无法打开通往异宇宙的传送门，我选择的是另一条路……打造一个不需要无限延续的时间，也能继续存在的奥卡德。” “不需要时间也能存在……”金先生疑惑。 “莫比乌斯环？”魏用汉语自言自语，他在奥术上的水准比金先生差不少，但地球人的想象力确实高明一些，“我是说，既然不能延续，就打造一个闭环……” 后半句他换了瑟厄兰通用语。 “起点即是终点，终点即是起点，”尼古拉斯嘉许的看着魏，“一旦新生的奥卡德完成，它就会切割于现有的时间线之外，从而凌驾于这个宇宙的时间流之上。它的时间达到大限的时候，一切就会重置，回到它刚建立时的状态。结束乃开始，开始乃结束，正可谓永恒轮回之国，超脱于时间大劫。” “到终结之刻，就还原到起始状态……”金先生嘀咕。 “但这样，我们只是在一个闭环中不断轮回……”魏念叨，“……实在是……” 的确。 比起彻底终结。 在一段时间里无限绕圈，要稍好一些。 但是……也只是失去自由的笼中鸟罢了。 “封锁的时空里，我们的记忆也会被不断回归初始，”尼古拉斯说，“不会任何痛苦，我们甚至不知道这是第几次重置。不，‘第几次’这个概念对我凌驾于时间之上的国度来说本来就没有意义。数十年的环状时间，每一次都会有新的变数，也许就有哪一次，我们有渺小的可能突破限制。” “凌驾于时间之上……”金先生重复着尼古拉斯的话，“……神国吗？” “奥卡德将会成为我的‘永恒轮回神国’，”尼古拉斯说，“也是我们的新家园。” “帝国人、埃里奥斯人……” “一旦‘永恒轮回神国’发动，他们会留在这个终将毁灭的世界，”尼古拉斯说，“我很想让他们品尝一下大限将至又无能为力的绝望，但现在，为了避免让‘永恒轮回神国’的发动受到干扰，我不得不选择提前消灭他们。” 尼古拉斯没有告诉两人：即使是奥卡德人，也没有办法尽皆进入“永恒轮回神国”。 “永恒轮回神国”所承载的生命体越多，能轮回的时间就越少。 他能带走的，从一开始就注定只有精英。 “‘永恒轮回神国’发动需要专注，我不想受到任何敌人打搅，”尼古拉斯说，“一切威胁必须消灭于襁褓之中。我已经毁灭了埃里奥斯，接下来就会轮到帝国。就快了……他们已经放松了警惕。” 帝国人已经相信，他转而开始打一场“常规战争”。 宰相和公爵，不可能永远躲下去。 当他们行踪泄露之时，就是云上世界统一之日。 “孤……不是，也不想成为救世主。” “孤只是奥卡德的救主。真正的统治者，只保护自己的臣民。” 这尊战争的化身将目光投向远方的地平线。 一旦“永恒轮回神国”完成……那里将会沦为彻底的虚无。 ----------------- 深黑穹顶。 黑之主微微叹息。 “我已经在这黑色浮空城上做了准备，”帕拉梅德斯先生说，“万不得已，可以将整座城池打入环状时空。这样我们虽然会失去自由，但好歹……有理论上的一线希望。” 他稍微解释了一下。 “尼古拉斯急于扩张，可能也是想打造自己的时间轮回国度，”帕拉梅德斯先生感慨，“而且他和我不同，他的野心更大……我只把这一手段用于一个城池，这点规模还不会引起其他传奇施法者的警觉。而尼古拉斯，我猜想他至少想把奥卡德的十分之一纳入他的轮回国度，一旦发动，其他被抛弃的传奇施法者会打断他的。” “所以他才会如此着急的发动侵略……他不想让自己的计划被打扰。” 即使尼古拉斯愿意带上其他传奇施法者，这也是一艘丧失了自由的船，少女心道。 “哪怕尼古拉斯在轮回之道上研究比我更加精深，他也不可能带走整个奥卡德的人民，生命越多，神国轮回的时间就越短，”帕拉梅德斯先生悲哀的说，“我猜想他最多只能带走精英。而其他国度……恐怕连精英都不能尽数带走。我想埃里奥斯的碧空之主，范恩首席之所被尼古拉斯所杀，是因为尼古拉斯清楚……碧空他不会舍弃埃里奥斯的人民。” 归根结底。 尼古拉斯绝不会让任何敌人踏上他的船的。 那个鹰隼般的男人从来就不想搞什么交涉和妥协。 就连盟友，他终有一天也会抛弃的吧…… 奥卡德之王只保护自己的臣民。不接受联合，不接受软弱。 这就是尼古拉斯奥卡德的道路。 帕拉梅德斯确实钦佩尼古拉斯。他的天赋不如自己，却达到了和自己相同的高度。 “永恒轮回神国”啊…… 对于云上时代的传奇施法者来说，他们没有众神的实力，这个办法来几乎已是极限。 帕拉梅德斯自诩巅峰状态下除去战争之外，能力更胜尼古拉斯。 但，的确…… 他之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只是。 少女之前的某个行动，让另一个原本完全无法执行的计划变得有了可行性。 因此……还有机会。 瑟厄兰世界所有生灵最后的机会。 “那您呢？您说您看到了希望，那可不是指……”少女当然没有放过帕拉梅德斯先生言语中隐含的东西。” “我的确有‘另一个方案’，但和尼古拉斯必须打倒我们才能安心的执行他的计划一样，”帕拉梅德斯先生露出释然的表情，“如果我们想用这‘另一个方案’……” “我们就必须把尼古拉斯打倒，”少女说，“无论您的方案是什么。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尼古拉斯的方案，帕拉梅德斯先生也一样能实行。 而帕拉梅德斯先生的方案，尼古拉斯却不见得会采纳。 即使从纯理性出发，也应该选择和尼古拉斯作战。 更何况…… 击败尼古拉斯，为死去的皇帝和星河之主等人复仇。 这是自己义不容辞的使命。 拯救世界什么的——那种事情等到首恶伏诛之后再考虑。 帕拉梅德斯先生沉默了一会。 “那么现在，我们的筹划来到了最紧要的关头，”帕拉梅德斯先生说，“正如之前所说，我的确有思考反攻奥卡德的战略。但是，那办法有一个盲点。” “唔？” “尼古拉斯本人，”帕拉梅德斯先生平静的说，“他如今的实力放在众神时代，战斗力也仅逊于真正的神明……如果我们出生在那时候，我大概会在魔法之神麾下效力，而他，一定是战争之神最强大的利剑。” 帕拉梅德斯先生目光悠远。 “尼古拉斯的同盟、部下、军队……有我多年的准备，再加海威尔、丽琴妲、弗雷德他们相助，不惜一切之下，总能把他们尽数打倒。只有尼古拉斯本人，他的实力是如此之强，即使我们手段尽出，能撼动他的概率仍旧不超过三成。而你……” 帕拉梅德斯先生放缓了语速：“你和‘永恒之血’是新方案最关键的一环。你们绝对要活到最后。” 少女陷入沉思。 “帕拉梅德斯先生，”她忽然说，“其实对付尼古拉斯，我倒有个主意。唔，只针对他一个人的。不是刚刚提到过的！您不是一直启发我，多运用想象力吗？我昨天在您的书房里忽然想到的。如果，如果可行的话……也许这一招可以杀死尼古拉斯。” 帕拉梅德斯认真的听着少女的诉说。半晌，他露出笑容。 “真有你的，”他说，“这的确值得一试。” 无论战争的结果如何。 新的时代已经开始。 也许……帕拉梅德斯先生想，自己所能做到的，就是将守护世界的武器传递下去。 第十二章 雾隐秘境 “召第二使徒‘变化女孩’蓓薇儿、第三使徒‘冥府之蝶’芙兰贝尔，第六使徒‘群星之星’歌特。” “第七使徒‘恶魔的指甲’西蒙，云下世界尚有未完之事，你就再多跑一趟。” “使徒以下，帕拉梅德斯城所有居民，没有城主的命令禁止擅自离开居住的大区。全体居民做好紧急避难的准备。” …… 歌特的法师塔里。前几天他入住这座大众印象中“从未有人使用过”的法师塔时，还引起了一些骚动呢。 正在冥想的他缓缓抬头。 “终于要开始了吗？”他自言自语。 …… 手执“西格蒙德之杖”的蓓薇儿站在自己法师塔的最高处。 …… 下城区，芙兰担忧的眺望老师所在的“深黑穹顶”。 一直无所作为的老师，终于要开始行动了吗？ …… “无需置疑，无需犹豫，”黑之主帕拉梅德斯的声音在三位弟子耳畔回荡，“无需对为师的选择感到困惑。接下来你们要做的，就是倾听我的话语，然后把这话语转告给我指定的人。” 他的声音分外温和，带着沁人心脾的魔力。 “维多利娅……” 黑色浮空城的街道上。 正牵着少女手的迪米，疑虑的看向身边的手。不只是几位“黑之使徒”，少女和迪米同样也听到了黑之主的声音。 “我们也走吧，”少女一笑，黑之主要说的事情她早已知晓，她和帕拉梅德斯先生是全世界唯二知道计划全貌的人，“回帝国去，把消息传递回去。” “我们回家。”迪米说。 暮春的和风吹拂于云上的大地。 最后的决战……即将拉开它的序幕—— 埃里奥斯法权国，费奥多罗维奇领。 领地最北的某个山村里。 埃里奥斯的黄金一代，“绝海隐者”特雷诺拉曼塔森尼斯叹了口气。躲在小村里的日子让他想起了在多诺兹海，这个云上最大的内湖湖畔隐居的生活。 但即使是多诺兹海，条件也比这里好的多…… 诚然，为自己提供住处的老奶奶很照顾自己。她有一些耳背，一对儿女也不在身边，特雷诺主动把所有的家务都揽在了自己身上。出于保密考虑，老奶奶至今还不知道特雷诺的法师身份，特雷诺连一个简单的秘所都不敢搭建。 原本，特雷诺等人来此，是因为这里是雾隐之主的隐居地。 雾隐之主的法师秘所“雾隐秘境”，也就的确就在这个小村。法权国传奇凋零的现在，这位法权国最年长、最神秘的女性传奇法师差不多是埃里奥斯境内最后一位能给“黄金一代”们提供庇护的人了。 传奇法师的秘所定然非凡，但是…… 那个秘所，按雾隐之主定下的规矩只允许女性进入，特雷诺进不去啊。 所以……他就只能和自己的好朋友卢克一起，在距离秘所最近的小村里待着了。他原先的侍从，现同为“黄金一代”的莫甘娜这几天也放弃了住在秘所那边，经常和他在一起。 纯白之战结束之后，也有一些人逃难至此。就连法权国腹地原本销声匿迹不知多少年的山贼，眼下都重新冒了出来。 被奥卡德人从大城市里驱离的“野蔷薇”们承担了守卫村子的工作奥卡德人力量还远不能渗透每个山沟。在埃里奥斯，这样的地方还有很多。在特雷诺的暗中指引下，村子里还多了几个以前索利达尔学院的学生，为首的是罗伊克洛维。 虽说，这种每天干干农活、晒晒太阳的日子也不错……特雷诺闷闷不乐的想，但这样下去，反攻尼古拉斯就遥遥无期了。 他就这样坐在屋子门口，看着村民们来来往往。只有目光落在不远处正在晾衣服的莫甘娜的时候，特雷诺脸上才会浮现出笑容。 今天村子里的“野蔷薇”多了几个生面孔，其中有一位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岁的黑发女孩儿，腰间别着一把细剑，据说是公会的实习人员。 …… “艾露卡，”公会的原负责人感激的说，“辛苦你了。我们人手不够。” 艾露卡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这是我的职责。”她说。 “我们过去可不叫新人去对付……不过你没受伤就好。”负责人匆匆的离去了。 现在“野蔷薇”们和未经注册的佣兵一样，只能在灰色地带活动。 不远处，村民们正忙着从一只死去的灰狼身上剥下它的皮毛。 负责人最初给艾露卡的任务只是寻找村里贪玩的孩子。结果，艾露卡回来的时候不仅带回了孩子，还拖回了一只死去的野狼。 附近的野狼虽不凶狠，但在公会的负责人看来，艾露卡击剑的武艺乃是针对人类对手而练，对付这种野生动物很不容易，恐怕当时是惊险万状的状况吧。 原本，这种任务是不会分配她的…… 甚至负责人都没有仔细问问，就相信了那个孩子关于“千钧一发之际，艾露卡姐姐突然出现”的故事。 …… “那么，这样，就能在村子里自由行动了。” “艾露卡”自言自语。 这尊身体是以歌特的远亲的模样为蓝本制造出的，可以远程操纵的分身。身体素质勉强称得上不错，但施法能力却很一般。 “艾露卡”叹了口气。 “传达消息……让那个歌特自己来不就好了。都这个时候了，正需要更多的放松。唔，真想看他穿女装的样子。” “艾露卡”走过村子，对每一位遇见的村民打招呼。 “等一切结束之后，让他也用一下这具分身……嗯，为了让他没有心理负担，得告诉大家，现在在用‘艾露卡’身体的人就是歌特。” “艾露卡”知道为什么来这里传递消息的人是自己而不是歌特。 因为……半位面“雾隐秘境”只有女性才能进入。 “雾隐秘境”……是雾隐之主秘密建立的，只属于女性法师的天堂。 即使男性法师使用变形和分身法术伪装自己，他们也无法瞒过“雾隐秘境”的眼睛。据说“雾隐秘境”分辨性别是通过概念而不是灵魂，即使用大师级的惑控术对自己的灵魂做手脚也是无用。 …… “艾露卡”走向村子一侧的水井。井边数米之外，一棵干枯的桂树孤零零的立在那里。 村民们说，去年的时候，这棵树还是生机勃勃的样子。 但今年……开春之后，纯白之战结束后不久，这棵常绿的桂树却突然在一夜之间枯死了。 “艾露卡”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伟大的“雾隐之主”……她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并非是死于战争，而是死于灵魂诅咒带来的衰弱。 在生命的最后，“雾隐之主”还是帮埃里奥斯做了不少事。她毁掉了传奇法师议会的秘密文件，又将黄金一代接到“雾隐秘境”来庇护。 那么……是时候重新建立联系了。 恐怕，现在“雾隐秘境”的支配者会是那位“傀儡公主”葛萝瑞雅拉曼塔森尼斯。“雾隐秘境”的特性天生容不下雄性生物，结果她哥哥特雷诺拉曼塔森尼斯只能自个儿在外面吃瘪。 传达消息的话，还是在“雾隐秘境”内进行为好。 “艾露卡”伸出手去，搭上了石井的边缘。这具分身只能使用云海中级的奥术，不过也足够了。要是强大的本尊出现在这里，对面可能会警惕。 精神力探出。谁也不会想到……对着井底毫无魔法灵光的水面使用“传讯术”，就能和另一边的位面联系。 【您好。我是来自帕拉梅德斯城的使者，第二使徒“变化女皇”蓓薇儿。请让我进入，或是和秘境的支配者说话。】蓓薇儿温和的传讯。 半晌。 【蓓薇儿姐。】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光明之世”……不。道格拉斯小姐？】反而是蓓薇儿被吓了一跳。 【是我。】小薇说道。 蓓薇儿笑了。 重获身体的小薇在浮空城修养了一段时日之后，就离开了。当时还是蓓薇儿亲自送小薇离去的呢。 如果小薇才是雾隐秘境的临时主人……那么，自己反而更能说得上话。 【我带来了反击的战略，】蓓薇儿说，【请让我进入。】 第十三章 最终计划?云海之陨 翌日。 半位面“雾隐秘境”与其说是法师秘所，毋宁说是一座小镇。镇子大小方圆和外界的山村相当，只是生活在这里的只有女性。除了雾隐之主麾下的女性法师，还有一些她们从外界带来的侍从。 “雾隐秘境”不严禁住民离开。但是普通的居民一旦选择离开秘境……雾隐之主会亲自消除那人对秘境的所有记忆，永远都不能再回来。 只是现在，那秘境的原主，已经不在了。 …… 即使失去了主人，雾隐秘境也一如往常的平静。雾隐之主安抚了她麾下的人们……她们相信伟大的雾隐之主已经安排好了一切身后事。 雾隐秘境，乍看起来就宛若埃里奥斯小镇般，平平无奇。 镇子里唯一稍微显眼的建筑，就是位于镇中央的三层法师塔了。以传奇法师的标准，这座法师塔实在是“寒碜”，不过……倒是也符合雾隐之主一贯的作风。 她本人就葬在法师塔附近。 …… 法师塔顶层。 “反击的策略……”听完蓓薇儿的话，小薇和葛萝瑞雅许久没有说话。 “一旦失败了……”小薇说，“……我们就会失去一切。” “我得纠正一点，”蓓薇儿严肃的说，“如果我们失败，尼古拉斯也不一定会成功。到时候……比较坏的情况，我们云上世界会变成蓝海上支离破碎的列岛。百分之九十的人都会死去。” 其实云上也加入云下已经算是比较好的状况了，蓓薇儿想。真要是最糟糕的情况出现，恐怕大陆会直接摔到海面上，有没有幸存者都很难说。 “有把握吗？”小薇问道。 “如果两位支持，那么我们的胜机将会大增。”蓓薇儿说。 “黑之使徒的冒险精神……”温和的“黄金一代”葛萝瑞雅双眼无神。白城一脉和黑城一脉的处世方法迥然不同，白城一脉更多善良的研究派法师，黑城一派……恐怕连无所不能的云海也不知道他们脑子里在想什么。 不仅要赢过尼古拉斯，还要借此机会建立新的秩序吗……？ “其他人的意见呢？”小薇问道。 “能联系上的使徒们都赞同这个方案，”蓓薇儿说，“‘光明之世’也认为，两位是最合适的人选。” “我们答应。”小薇说。 葛萝瑞雅瞪大眼睛。她盯着身旁的小薇，就像是她被什么东西附体了一样。 “但你要保证你所讲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小薇说，“我需要帕拉梅德斯先生和‘光明之世’两人的信物。除此之外，我们还需要和特雷诺先生、莫甘娜小姐商量一下。” 葛萝瑞雅露出感激的神色。后面这句话，是她早就想说的。 论天赋和知识，她的兄长特雷诺拉曼塔森尼斯远在她之上。如果要在“黄金一代”选择一个代表的话，特雷诺毫无疑问比她更加合适。 可蓓薇儿却摇了摇头。 “不，”她说，“老师专门嘱咐过，他所选择的七人是特别的。凑不齐七位‘使徒’而找外人已经是很为难了，稍微换一个人选都可能导致计划失败。” “但你也说过，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刻，任何天赋足够的青空级以上法师都可以顶上去，”葛萝瑞雅说道，“哪怕是预防万一，还是和他们讲一下比较好。” “不，”蓓薇儿摇头，这点是黑之主和少女反复叮嘱她的，“计划开始之前，能知道详情的就只有‘获选的七人’。计划开始之时，你们再告诉那些你们认为值得信赖的备选。世界末日的威胁面前，他们会做出合理的选项的。” “你信不过哥哥吗？”葛萝瑞雅皱眉。 “我信得过，”蓓薇儿说，“但他身边的卢克和罗伊等人，说不定就被谁下了某些禁制，会在不自知的情况下充当眼线。也就在‘雾隐秘境’里面交谈最为安全。” 其实黑之主和少女提醒蓓薇儿留心的是那位莫甘娜…… 黑之主有特别观察世界的方法，而少女，据黑之主说，有“异界生物的情报来源”。莫甘娜出身“云海之手”，如今还在法权国和“云海之手”之间摇摆不定。 之前众人还指望着她能在特雷诺的影响下逐渐站到自己这一边来，而现在，时间不够了。 而葛萝瑞雅也没有多想。 “好，”她点头，“我会保证，把秘密保守到最后一天。”—— 三年前，黑之主帕拉梅德斯意欲让自己的灵魂进入云海，但在云上其他几乎所有传奇施法者的联合干扰下，仪式最终失败。 尼古拉斯也参加了那场战斗。 如今，实力远超其他传奇施法者的尼古拉斯非常确定，那场战斗之后的帕拉梅德斯已然十分虚弱，并没有正面对抗其他传奇施法者的能力。 但……和巅峰的埃里奥斯、帕拉梅德斯一样，在当世无敌的尼古拉斯，同样犯了过于傲慢的错误。 一对一，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威胁到自己。 合纵连横，自己便是“无敌”。 隼之主眼中只有和自己旗鼓相当的强者…… 而这，正是他致命的弱点。 …… 歌特和少女先后都注意到了。尼古拉斯布局并非完美无瑕。 的确，帕拉梅德斯剩余的力量，已然不足以再进行一次夺取云海的仪式了。 尼古拉斯之外的其他传奇法师实力不足。 尼古拉斯能力倒是足够，但急着搭建自己的“永恒轮回神国”的他，对完全“夺舍”云海之事并不是怎么上心。 反正自己已经无敌了。云海？云海又带不进自己的神国…… 对尼古拉斯来说，浪费时间冒着风险强占云海，还不如围绕着古魔网打造全新的施法体系呢。将来还能在自己的神国里用。 甚至于……只属于他一个人的，新的施法体系，他已经有了雏形。 当然，比之众神制造的云海，根本无法同日而语。 但是，为了保证“永恒轮回神国”顺利完成，尼古拉斯还是需要非常稳定而强大的施法体系。无论是切割大陆还是生成新的空间，尼古拉斯都完全依赖于云海之力。 他的诸多杀招，大部分也是依靠云海施展。 每一位传奇施法者都是云海的宠儿。他们的精神力达到了云海最深处，因而得到了云海特别的眷顾。除了传奇法术，他们所施展的普通法术也会有所增强。但作为代价，他们的灵魂或多或少有一部分进入了云海。 当云海的眷顾受到限制，任何传奇法师的实力会被大幅度被削弱。相反，如果最顶尖的蓝海级施法者事先有所准备，实力与传奇施法者也相差不大。 帕拉梅德斯没有时间和余力打造自己的施法体系。不过，和云下世界早有联系的他，掌握了切割古代魔网的技巧。 不需要完整夺取云海。 只要能暂时将云海“超越蓝海”的部分无效化，尼古拉斯便并非不可战胜。 在黑之主原本诸多“异想天开”的设想中，将云海瞬间无效化之后，所有奥术、神术、秘仪都会失效。 但这样做，无异于杀死云海或让云海沉睡。云海背负、保护的大陆，会一下子失去支撑，摔在海面上。 因此，少女和歌特等人如今打算采用的，乃是渐进的手段。 云海和大陆的架构极为稳定，只要云海稍稍往下移动，能力最为复杂的传奇施法者就会受到干扰。 通过在云海和古魔网的交汇处施法，让云海渐渐把大陆“放下来”。 届时，大陆不是慢慢升起，而是缓缓降落。 在“降落”的这段时间里，施法者们的实力会慢慢削弱。 最先是传奇施法者回到蓝海高级，然后蓝海高级施法者变成蓝海中级……随着大陆越来越低，精神力能渗入云海的部分越来越少，施法者们会越来越虚弱。 ……对于帕拉梅德斯之前的传奇法师，这根本是个自杀计划。 云海依旧是有效的。只是和大陆的架构变化，渗入精神力的方法有些改变罢了。如果有足够的顶尖施法者，还能把“云海”从海面上抬起来。 但是……此时所有施法者的力量，都已经开始虚弱了。 因此 部分无效化云海的同时，必须选出没有达到传奇，不会被云海坠落影响灵魂本质的七位天才施法者，在七处云海和魔网的共同焦点施法，宛若对当年七神升起大陆的复现般，重新稳住坠落中的云海。 因此，当时准备暂时消除自己记忆的歌特，对这个方案已经有所猜测，才希望大家不要突破到蓝海高级。对于天才们来说，突破到蓝海高级就可能直接进阶传奇施法者。 而少女……更是凭着惊人的想象力，在这个计划的基础上提出了对付尼古拉斯等人的“最终兵器”。 无论如何，承担了重新升起大陆任务的七人，在云海重新稳定之后，他们的精神会比之前任何施法者都深入云海，深入魔网，从而获得空前的强大，媲美之前的传奇施法者。 帕拉梅德斯先生的私心，这七人正好是自己的七位使徒最好。不过，凑不齐，他现在还得去找其他天才。 对过去不知晓时间之劫，却为死亡诅咒而担忧的传奇施法者来说，这个计划毫无意义。 但现在，这个能削弱尼古拉斯的力量，对己方却影响有限的计划，却成为了可行的方案。 继“众神时代”之后，“云海时代”也即将结束。 在即将灭亡的宇宙中，一切的一切尽皆可以舍弃。 只要能保留一线生的希望即可。 第十四章 云海之手的秘密 与此同时。 费奥多罗维奇领南方。 剑河河畔，一片青葱的草地上，一座墨色的别墅突兀出现，打破了这里的宁静。 这正是“云海之手”的最高首领，伊奥尼亚先生的住宅。它本身是就是一件神器，可以在事先规划好的几个地点来回转移，或是遁入阴影世界。 手执“斯卡鲁之杖”的莱维费奥多罗维奇走进别墅。他罕见的露出显示出他半精灵身份的尖耳朵。一名穿着链甲衫的红发女孩跟在他身后，正是第五使徒，爱丽丝达肽。 别墅的木门吱的一声打开了。 “进来吧，‘苍白之月’，还有‘梦魇战车’，”伊奥尼亚先生的声音古井不波，“欢迎两位‘使徒’大驾光临。” …… 悠长的走廊上。 明明外界是阳光明媚，从别墅里的窗子眺望，看到的却是一片夜晚的沉寂景象。 “喂，听说他……”爱丽丝忍不住问。 “休得无礼。”莱维板着脸说。 留着山羊胡子的伊奥尼亚已经坐在客厅里等着两人了。当他看到爱丽丝身上那件黑色的链甲衫时，目光忍不住多停留了一会。 “伊奥尼亚先生。”莱维躬身行礼。 -------------------- 云上时代最杰出的施法者，伟大的埃里奥斯曾不止一次为他所建立的王国的命运感到担忧：有朝一日，当他的子孙后代不再拥有强大的施法能力，他们又该如何保护王国的大权不落入他人之手？ 为了让埃里奥斯家族江山永固，埃里奥斯倾尽所能。 以几件破损的神器为材料，埃里奥斯制造了一件魔法物品：它没有灵魂，却拥有基本的智能。埃里奥斯将它命名为“云海之手”。“云海之手”源源不断的从无尽云海抽取能量，在埃里奥斯自我封印之后继续执行着暗中保护埃里奥斯家族的命令。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云海之手”辛勤的工作着，为王族招募着间谍和杀手，排除王国或明或暗的风险。它是王国不见踪影的守护者。 百年的时光，转瞬即逝。不知从何时起，“云海之手”原本迟钝的智能与日俱增。 它开始渐渐的感到疑惑……埃里奥斯的命令是永远守护王国与王族，可当昏庸的王族不足以胜任王国的统治者时，它又该如何抉择？ ……埃里奥斯没有想到，他亲自遗留的暗手，反而即将为他的家族掘开坟墓。 在“云海之手”招募过的杀手中，“洛伦兹”是最强大的一个。许多人为洛伦兹的名字所蒙骗，没有意识到名字的主人其实是一名女性。 洛伦兹智慧、机敏而野心勃勃，“云海之手”也赋予了她最大程度的信任。为了让她的潜能得以充分发挥，“云海之手”赐予了她一件埃里奥斯亲手制造的兵器。这件兵器具有千变万化之能，使用者一个念头，它就会变成使用者所想的形态，一柄剑，一把斧头，一张弓，甚至一把法杖，或一件可以暗藏在衣袍下的甲衫。利用这件兵器，洛伦兹暗杀了众多王国的威胁。 但“云海之手”太信任洛伦兹了……比任何人都要信任。智能机械不知何时已经太过于具有人性。它把自己化身成了伊奥尼亚，一个俊朗的青年，和洛伦兹一起执行任务，默默保护着她的安全。而洛伦兹也逐渐意识到，这个看似平凡的青年就是她顶头上司的真身。 终于，“云海之手”向洛伦兹坦言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也是在洛伦兹的劝说下，“云海之手”开始认为，只有当王族处于自己的绝对控制下时，王国和王族的利益才能真正一致。 在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云海之手”对王宫发动了攻势。埃里奥斯王国包括国王本人在内，超过半数的蓝海级法师被手执神器的洛伦兹轻而易举的屠戮。传奇法师们不得不全力以赴的出手之后，事变才被迅速的平息，洛伦兹不知所踪。从那之后，埃里奥斯的王权就不可抑制的走向了衰落。 没有人知道为何最终“云海之手”彻底放弃了自己的职责，将目光对准了云上世界大大小小的地下组织，并以自己的名义把它们统合起来。 也许它只是单纯对保护埃里奥斯感到厌倦。 也许它不仅爱上了洛伦兹，还真的和她一起度过了一段平静的生活。然而凡人灵魂中的寿命诅咒让这位智能机械不得不痛苦的看着妻子渐渐老去，走向死亡……在洛伦兹死后，就彻底选择与埃里奥斯分道扬镳。 人们只知道一个事实：当日参与过平息事变的传奇法师，没有一个得以善终。 伊奥尼亚和洛伦兹，他们最终杀死了每个人。 ------------------- 伊奥尼亚怀念的望着被爱丽丝变化成链甲衫穿在身上的神器。 洛伦兹的兵器…… 帕拉梅德斯年轻时，“云海之手”曾对他发动过一次袭击。结果，帕拉梅德斯轻易的击败了所有杀手，连“洛伦兹之杖”都落到了他手里。 若是放在几百年前，伊奥尼亚可能还会不惜一切代价取回神器。可是现在……他早就失去了当年的冲动。 不是冰冷的机器，也不是情窦初开的年轻人。 只是狡猾的盘踞在地下世界，想守住权势的恶龙而已。 在帕拉梅德斯手里，这柄神器又有了更合适的主人。这个叫爱丽丝的女孩，和当年和洛伦兹很相似。 不过…… 察觉到莱维身上那一丝淡淡的死灵气息，伊奥尼亚暗暗叹息。 他已经从爱丽丝对莱维的眼神里，看出了在爱丽丝心中，莱维有怎样的地位。 喜欢上机械或巫妖……这样的感情注定不会有好的结果。 …… “我应您之邀来和您交换情报，”莱维就像没察觉伊奥尼亚的异状似的，“希望您恪守信用。” 伊奥尼亚点了点头。莱维擅长的死灵法术对他没什么用处，他也拿活巫妖的莱维没办法。 “首先，我希望您允许我妹妹蕾妮彻底退出‘云海之手’，”莱维说，“您去年曾经承诺过。” “她是自愿留下的，”伊奥尼亚说道，“你的意愿，我会再给她讲一遍。在那之前，我会让她留在驻地，避免执行危险的任务。” 莱维面无表情。 “作为代价，你得告诉我，你老师帕拉梅德斯先生的情况。”伊奥尼亚先生说道。 莱维碧绿色的眼眸中光芒闪烁。 “站在奥卡德一边之后，”死灵师冰冷的说，“我就没法主动联系老师了。不过，他昨天倒是来见过爱丽丝一次……以‘梦境降临’的形式。” 他瞥了一眼爱丽丝，好像在责备她“竟然没问更多的情报”。爱丽丝嘟了嘟嘴，少见的没有反驳。 “告诉我时间。”伊奥尼亚说道。 “午夜十二点，”莱维制止了爱丽丝的吵嚷，“爱丽丝打断了我的冥想，所以我把时间记得很清楚。” 伊奥尼亚缓缓点头。 想完美掌握帕拉梅德斯的动向，还没那么容易。 幸好……据伊奥尼亚的估算，他现在应该没有再次入侵云海的力量才对。 第十五章 绝境之斗 莱维等人都不知道，在奥卡德“契约锁链”发动的当日，帕拉梅德斯麾下也有一人响应了尼古拉斯的召唤。 但是……尼古拉斯根本没有回应她的“善意”。 对帝国的泽维尔和维克托，尼古拉斯进行了试探性接触。 而对“黑之使徒”，尼古拉斯连联系都没有联系。 即使是最重视荣誉帝国秘仪战士，在尼古拉斯看来，对帝国的忠诚心也不是绝对不可动摇。 但帕拉梅德斯的“使徒”不同。 帕拉梅德斯失去了战力，在云上的触角依然无人能及。尼古拉斯清楚，帕拉梅德斯在“使徒”身上投入了多少心血。 假以时日，他们也会成为自己的威胁……可惜，他们不会有“时间”了。 在尼古拉斯看来，帕拉梅德斯又怎会不在自己学生身上留下万不得已时的后手？一不小心，就会被这位云上唯一和自己同一层次的强者反将一军。 因此，当七位“黑之使徒”中的“变化女皇”回应了尼古拉斯时，尼古拉斯立即断绝了和她的“忠诚锁链”。 “永夜法皇”、“苍白之月”、“梦魇战车”选择了暂时和自己合作。对尼古拉斯来说，为了共同利益相互利用倒是法师的常态。而对于表面上站在法权国一边，实际却回应了“忠诚契约”的第二使徒“变化女皇”蓓薇儿，尼古拉斯选择了不信任，同时拜托伊奥尼亚去打探。 ……蓓薇儿提供给伊奥尼亚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情报，琐碎到伊奥尼亚根本不想去告诉尼古拉斯。但至少，结合从莱维和爱丽丝这里得到的情报，帕拉梅德斯的确忙于一些琐细的事，没有立即发动大规模计划的动向。 要知道，像“入侵云海”之类的行动是要全身心投入的，如果帕拉梅德斯一直踪影不见，那才是值得担心的事。 “使徒”们的行动都在掌控之中。 第一使徒，黑暗与光明的两位“克利夫”，“永夜法皇”在为奥卡德工作，而“尽头之日”在帝国军中，时常代替他的妻子碧娜出现，鼓舞帝国军的士气。 第二使徒“变化女皇”蓓薇儿、第四使徒“苍白之月”莱维、第五使徒“梦魇战车”爱丽丝，这三人无论诚心与否，都经常和云海之手交换情报。 第五使徒“冥府之蝶”芙兰据说在多诺兹海现身。不过幻术师神出鬼没，踪迹难寻。 第六使徒“群星之星”歌特在北地和“野蔷薇”们接触。 只有第七使徒“恶魔的指甲”西蒙行踪不明。 而最关键的帕拉梅德斯本人，则是继续保持沉默，只是偶尔教导弟子。 “还不能放松。” 要是其他传奇法师，这样的关注就够了。也就是帕拉梅德斯巅峰时期足以正面阻止尼古拉斯，伊奥尼亚才会对他如此上心。 …… 伊奥尼亚确认了帕拉梅德斯对爱丽丝的指导内容不涉及什么机密之后，才稍稍放了心。 爱丽丝表面上个性和当年的洛伦兹如出一辙。 事实上，洛伦兹粗中有细，比率直的爱丽丝狡诈得多。 ……指望爱丽丝打探情报确实很难。也难为莱维总是把她带在身边了…… “那么，该您了，”莱维说，“我会给‘云海之手’提供更多的人手，作为交换，您得告诉我们‘野蔷薇’的动向。听说‘群星之星’也参与其中……”—— 埃里奥斯的战俘营中。 “又有两个人跑掉了。”一名卫兵咬牙切齿，划掉了花名册上的两个名字。 对脱逃者……奥卡德人向来是格杀勿论！可是，最近的脱逃者越来越多，除了少数被当场击毙，很多人都像是人间蒸发一样踪影全无。 “埃里奥斯人一定有内应，”另一位卫兵抱怨，“议长大人就不该接受……” “嘘！”他的同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留着短发的温蒂会长走了过来。在埃里奥斯的降服者中，她的地位极其尊崇。 “你们辛苦了。”温蒂会长脸上绽放出温和的笑容，目光中有朦胧的雾气闪过。 “是！”两个卫兵站得笔直。 …… 战俘营的治安开始恶化之后，温蒂会长就展现出了和过去完全不同的，非同一般的铁腕手段。 现在，单单是被她亲手杀死的，她昔日的同学就不下一手之数。甚至她父亲的老友，在被发现暗中支持附近山里的“野蔷薇”后，也被她亲手处刑！ 奥卡德内部，早就没有人质疑她的忠诚了。而在俘虏之中，她也同样得了个“恶魔”的外号。 她总是笑吟吟的，敦促大家顺从奥卡德。即使大家沉默以对，她似乎也并不生气。 但只要触及了战俘营的律条……她的残酷的制裁就会随之来到，仿佛无情的化身。 只是……她的努力并没有缓解战俘营的糟糕的治安状况。 就连纯白之战后，从帝国使节团那里缴获的一些，原本预定在白城展出的秘仪兵器，也一连失踪了好几件。 …… 附近的小山洞中。 “他们没有追来。”托曼团长松了口气。 这些天他受了不少折磨。还好，都是些皮肉伤。这几天，他的“老实配合”也让奥卡德人放松了对他的监视。 当托曼团长看见两名奥卡德卫兵企图非礼艾莉森的时候，他直接冲了上去。缓过神之后，其中一人已是出气多、进气少是以托曼和艾莉森也只能选择冒险逃走了。 只是这个过程顺利过头了……两人没费什么力气，就摆脱了追兵，奥卡德人完全搞错了方向。 “一定有人站在我们这边。”托曼团长现在非常确信，战俘营的某个高层管理人员在暗中支援战俘们。 拜那人之赐……自己又活下去了。 “走这里。”艾莉森说。她曾经来过这个山洞，知道洞穴不止有一个出口。运气好的话，就能彻底甩脱敌人……？ “有人！”托曼低声道，拉着艾莉森的手躲进了洞穴的岔道里。 “英嘉！”艾莉森却是惊喜的喊出声来。和她同时被俘虏的同学英嘉一个星期以前突然在战俘营里失踪，生死不知。 两个女孩激动的抱在了一起。 托曼无奈的看着这一切。他经历的大小战斗比两个女孩多得多。现在比起叙旧情，赶紧离开才是最重要的…… “也许他们已经建立了有组织的抵抗。”托曼乐观的想。 …… 明面上的决战还未到来。 水面之下的风暴，却已在酝酿。 第十六章 彼岸的宇宙 奥卡德的军营里。 莉洁对魏手持一纸“议长的调令”直接让她回归奥卡德本土的行为非常不满。 而魏，发挥了一下“男人的强势”：他给莉洁三天时间让她办理和阿姆斯特朗上将的军务交接，自己则是留在军营里等上三天。 当然，魏会选择老老实实在军营里呆三天，还有别的意图…… …… 繁星满天。 魏斥退卫兵，独自一人留在小小的营帐里冥想。 也只有在这时候……他能完全躲开尼古拉斯议长的视线，暗中和其他人交流。 【帮我转告西格——最近“野蔷薇”应该收敛下了。如果他们在继续这么下去，奥卡德即使追到大山里也会把他们全部消灭。反过来讲，出身奥卡德的“野蔷薇”，已经有一半愿意——】 歌特叹了口气。 他在北方列国的谈判已经进行了三天。表面上，他的任务是说服“野蔷薇”全面和奥卡德开战。在埃里奥斯，和一些尼古拉斯议长控制力较弱的奥卡德地区，“野蔷薇”们确实是这么做的。 只有新任野蔷薇最高首领的才西格知道……很快，云上会有一场大的灾害，到时候说不定“半个大陆都会被云潮淹没”，而“野蔷薇”们必须扛起维持和恢复秩序的重任。 歌特完全没讲细节，他成功的让西格单方面以为，是丧心病狂的尼古拉斯议长要搞个大事件……谁让率先发动进攻和倒行逆施的人都是他呢。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歌特叹道，【装模作样就到此为止了。别忘了，你的时间只剩两天了。两天之后，你就得回到尼古拉斯那里去。到时候我们再这么奥术通讯就不安全了。】 【好吧……】魏无奈，【不是说好的做戏要做全套吗？如果我仍就对奥卡德忠心耿耿，肯定会像刚刚这么说。】 【“做戏要做全套”，】歌特温和的说，【所以我会用你的原话警告西格——就说我在奥卡德的线人这么说。】 【如果你的老师在拯救世界方面没有比尼古拉斯先生更高明的想法，我不会背叛奥卡德。】 【你已经对尼古拉斯失去信心了。】 【够了……】魏头疼，【我昨天已经把“永恒轮回神国”告诉你了。帕拉梅德斯的回复呢？】 从歌特一点也不吃惊的态度上，魏已经判断出，这个家伙早就知道了时间之终末，说不定正在参与建设帕拉梅德斯先生的轮回神国，或是其他计划。 只是他仍旧说自己要和老师沟通过才能回应魏的疑问。 【雄伟的计划，】歌特说，【但我们另有打算。比起成为“笼中鸟”，我们的计划能给人们自由……在延续的时间中，永远的。】 【这听起来不错。】 【这可不是听起来不错，】歌特郑重的说，【尼古拉斯最多在他的神国里给你保留一个一人之下的位置。而你，在我们的计划中将是不可或缺的一环。】 【哦？】 【我原本不想将这些事情都毫无保留的告诉你，】歌特说，在他看来，魏毕竟不及少女那般值得完全信任，【但你和“光明之世”是计划中必不可少的。】 【必不可少？】魏皱起眉头。 【我自己也不太明白，】歌特说，【西格先生过来了——我要切断通讯了，剩下的事情，就叫老师用梦境通讯亲自来给你说吧。嗯，记得马上睡觉就行，睡不着的话，用炼金药剂强迫自己睡！】 【喂……】 魏的质问被憋回了嗓子里。歌特已经“挂断”了通讯，只剩下魏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苦恼。 “还真麻烦。”他自言自语。 他从次元袋里取出一小瓶绿色的药水，一饮而尽。 …… 北国的“野蔷薇”总部。 “西格先生！”歌特热情的打着招呼，好像一整天的谈判根本没有消耗他的精力。 “你精神还真好。”穿着毛皮大衣的西格说。即使是已是初夏，这座位于雪山闪的总部仍旧寒冷。 西格临危受命，从力不从心的老会长手里接过位子之后，就没再睡过一个好觉。 “就让我们再讲一讲，”歌特说，“金先生的大陆商会也不是铁板一块……” …… 而与此同时。 魏已经沉入了梦境。 “帕拉梅德斯先生。”看着花园里缓步向自己走来的白袍男子，魏神色复杂。 “当‘光明之世’还是另一个你的时候，我曾和她见面，”帕拉梅德斯先生温和的说，“但现在，我再说一遍，很高兴和你见面，年轻的魏……奥卡德的‘永恒之血’。” 魏轻轻躬身。 “我想我们可以省掉那些毫无意义的客套话，”魏说，“告诉我，应对时间之劫，您可有比‘永恒轮回神国’更好的方案？” “如果您肯协助我们，”帕拉梅德斯先生说，“我们就能做到。我和‘光明之世’将它命名为‘双子道标’。它将为我们打开最后的逃生之门。” ----------- 虽然邪神们离开之时，封印了这颗星球进行宇宙旅行的手段。 但是，比起以神尸为媒介施加的寿命诅咒，这个紧急进行的封印无疑更容易破解。事实上，当时他们还封印了位面穿梭，但现在半位面的运用在云上已是常态，帕拉梅德斯和尼古拉斯等级的法师也能到本宇宙的其他位面去探索。 时间流逝，封印无人维持之下……帕拉梅德斯竭尽全力，能在当年众神之门的基础上，在瑟厄兰这一端重新建立一条通道的入口。 然而帕拉梅德斯感觉到了。即使打开通道，对面也只有虚无。不同的宇宙之间有着截然不同的“时间”，没有参照物的话，能进入一个可供智慧文明生存之地的可能性几近于数兆分之一。 他终究不是神明，力量和时间都不够找到一个合适的宇宙。 然而…… 无数的宇宙之中，有一个宇宙，和这个宇宙之间还存着联系。 魏远河的故乡宇宙。 那里……非常适合人类文明的生存。因为，那里已经有和瑟厄兰一样，甚至比瑟厄兰更发达的人类文明了。 出于某些原因，对面的宇宙比瑟厄兰所在的宇宙要稍微“上位”。拜秃顶人之赐，黑之主已经知道了两边的智慧生物可以进行穿越。 更重要的是…… 当秃顶的位面旅行者将魏远河送到这个宇宙的时候，魏远河家乡宇宙的时间，相对于这个宇宙已经不在走动。然后，当魏远河重新回到那里的时候，两个宇宙之间就会建立稳定的联系。 这边的宇宙枯萎了，对面还在延续。 只要对面的生物存在于此地，就能确定对面的存在。 这也是目前瑟厄兰宇宙唯一能联系到的其他宇宙。 只是……这个生物必须回到那边，对面才能有流逝的“时间”供生活在四维时空内的生物穿梭。而这个时候，本地又联系不到对面了，回到家乡的穿越者在对面回不来瑟厄兰宇宙。 因此，只要有两个穿越者通力合作，宇宙通道才有可能被建立。 归根结底，瑟厄兰宇宙和对面的自然律还有差距，影响到宇宙通道的建立。 瑟厄兰世界，每个人在“概念界”都是独一无二。 魏远河的家乡，却无“概念界”存在。 瑟厄兰世界将“永恒之血”和“光明之世”视为彼此独立又具有同一性的系统……一个回去了，另一个也会受到影响，产生难以预知的连锁反应。只有两个穿越者是在形而上层面，也就是概念上是完全不同的个体时，瑟厄兰宇宙和地球宇宙之间的通道才能保持稳定。 事实上……这也符合黑之主在星辰界中接触到的，从瑟厄兰宇宙中逃离的其他文明留下的残篇文献。 无论是去往哪个宇宙，至少两枚“道标”，稳定的传送才能进行。 若是“永恒之血”和“光明之世”没有变成两个独立的个体，传送都很难成功。 而现在，这最后的困难也消失了。 那些“信息文明”“妖精文明”去往的地方，实在不适合让瑟厄兰大陆的人形生物生存。 也只剩下这最后的选择。即让已经在概念上彼此独立的“永恒之血”和“光明之世”联手，开启瑟厄兰大陆通往太阳系的门扉。 -------------- “我曾凭着‘光明之世’身上的联系窥探过对面，”帕拉梅德斯先生说，“你们的宇宙也面临着热寂的危险。我想，这就是众神没有选择你们宇宙的原因。当然，对我们来说……时间还长。” “只是我不明白，”魏说，“您不为什么早就公布这一切呢？如果您……” 魏突然不说话了。他看到帕拉梅德斯露出痛苦的表情，然后缓慢而坚定的摇了摇头。 “一是时间不够，你和‘光明之世’来得太晚了，完全分离更是刚刚的事，二来，也不是每个想逃离这艘沉没大船的人都会同心协力，”帕拉梅德斯先生说，“还有一个原因……你会知道的。” 第十七章 国王归来 帝都“凤凰城”的街道上。 两道戴着兜帽，披着斗篷的身影，走过冷清的小路。 没有人怀疑他们是奥卡德的间谍。十支联邦破法者小队的尸体还被挂在城门口。 雪瀑城已经被攻陷，或者说被帝国主动放弃了。阳炎、清松、凤巢三城也都被围困，彼此之间难以支援。 帝国的北方护壁已经被撕开了一个缺口……但在帝国中部的大军已经集结完毕的压力下，奥卡德人不得不留下三成军队用来保持对阳炎、清松、凤巢三城的压力，其余迅速开拔准备最后的决战。 南方，金先生承诺好的进兵迟迟没有动静。法权国，局势并没有像奥卡德人设想的那般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得平稳，反而水面之下的反抗势力愈发活跃起来。被裹挟着加入尼古拉斯的豪强们，也体会了一把“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的滋味。 据说奥卡德准备调动亡灵大军参与战斗。单凭手上的兵力，他们的胜率正在迅速下降。继续在敌人的国土上耗下去，恐怕连粮草供给都会成问题。 亡灵大军在阳光下移动缓慢。而原奥卡德首都，移动要塞浮沙城……似乎还在修理中。 黑暗的世界仿佛迎来了一丝光明的转机。帝国人付出了很多：往年一年四季都热闹的帝国街道，此刻却显得有些萧索。 帝都十六至四十岁的男子大半都参与到战争中去了。 他们明白，这场战争已经到了最后关头。 但只有极少数人才知道……时间之劫下，无论战争的结果如何，这个世界都已经不再适宜他们生存。 …… 乔装打扮的迪米和少女手牵着手，路过一家关了门的店铺。 全城只有哈恩和维克托知道他俩的归来。 【王者归来，】少女传音，【应该是热热闹闹的。】 【战争开始之前，】迪米说，他秘密回来却是自己要求的，【我会告诉大家我回来了。】 在收到歌特转达“永恒之血”的通讯之后，少女和迪米已经知道了议长的首要目标乃是传奇施法者。 直到己方的计划发动之日，尽量少和宰相他们会面反而最安全。 根据传统，每一位新继位的帝皇，都会去一趟凤凰山的山腹。即使有一段时间凤凰城并非帝国首都，新皇们还是这么做。 迪米和少女就这样一步步走向高处。这也是迪米个人要求的：他希望好好的把这座城市的模样印在眼中。 …… 大概是为了减轻压力吧，两人话题又转到了胜利之后的事。 少女的家乡……地球。 【其实我们那边……地球的人口已经很挤了。】少女叹了口气。 “双子道标”计划，云上知晓的不过数人。除了少女这个当事的“道标”，迪米也被告知了前因后果。 【我们不想做入侵者。】果然，迪米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呀，】少女说，露出了恶作剧般的微笑，【放心好了。我们又不是域外入侵者。即使我们想‘入侵’，瑟厄兰世界人口太少，也没这个能耐——技术上是我那边比较高。唔，到时候这些就交给我和‘永恒之血’了。】 【唔……】 【我会设法和对面交涉的。实在不行……】 【实在不行？】 【帕拉梅德斯先生说，他在星辰界收集了一些被逃离的先进文明丢弃的小玩意儿。以现在的条件，他还没法自己制造，顶多稍微改造一番，】少女说，【但假以时日，大概能在地球临近的星球——就是我家乡星辰附近的星星啦——上建立秘密的生存基地吧。不过，如果要容纳全部人长期生活，总有一天需要和我的家乡人类联系。】 她绝不会把枪口对准自己的同胞。不过…… 星球是智慧生物的摇篮，未来在星辰大海，乃至于多元宇宙。汇聚在一起两大文明，也许终有一日会迎来这个机会。 【就没有武器？】迪米关心了一下更实际的问题。 【机械武器，没有威力比传奇法术更大的。如果有，我们早就无惧尼古拉斯。】 那些设备的主人，好像是一些星辰界真菌文明。他们善于建设空间站基地，还豢养了许多哺乳动物，但不喜欢强力武器，也不总是依靠设备改造星球环境。 【好吧，】迪米嘀咕，【你打算……在你家乡的月亮上建设基地？看来我们要做月亮人了。】 迪米倒是听过少女讲中秋节的风俗，所以知道地球上也有一个月亮。 【呀，】少女说，【虽然月背也不错，但我更喜欢火星。】 【火星是什么？】迪米一脸懵逼。 …… 迪米心底明白。 前往新世界之后，“时间之劫”下，这座城池迟早会陷入永恒的停滞中。 然而…… 只要人民还活着。 维多利娅怎么说的来着？存人失地，人地皆得？只要人民还在，即使在异界——我们也能重新建立新的荣耀之城。 总有一天，我们会重建我们的国度。 …… 和心上人一起谈谈说说，迪米的心情倒是放松了不少。这几天少女一直和他待在一起，也没少为了战略出谋划策，有时也讨论一下将来。 两人一起在天穹宫正门附近待了一会儿，然后悄悄从一个侧门进入了宫殿。 “接下来你就要一个人去了，”少女说，“你们的祖地，我还不能进去。” “你可以的，维多利娅，”迪米说，“除了历代皇帝，对皇室忠心耿耿，能铸造秘仪兵器的传奇法师们也会获准进入那里。” 隐藏于中空的凤凰山里的，是帝国“秘仪兵器”的最高秘密。 “我现在还不是……” “如果没有‘时间之劫’，你的神、奥之力也会和秘仪一样，同时到达超越蓝海之境。”迪米说。 “历史上没有……”少女秀眉微蹙。 “有，”迪米说，“我特意查过了。帝国历史上有三位传奇施法者把自己已经实现传奇法术，精神力却还没有到达蓝海高级的后辈带进了那里。” 少女哑然。 “你的忠诚又无需质疑，”迪米“严厉”的说，“朕许可了。” “你只有在这时候才会用皇帝的口吻说话……”少女无奈，“……好吧。就听你的。” 第十八章 秘仪的起源 千年之前。 在伟大的埃里奥斯王国面前……准确的说，在无敌的皮埃尔埃里奥斯王面前，所有国度都只能瑟瑟发抖，在埃里奥斯王面前俯首称臣。 北境是埃里奥斯的自治特区；奥卡德联盟被彻底打残，好像再也抬不起头来；四方的部落民们岁岁纳贡，只为保得一朝安寝。埃里奥斯的宝库里堆满了来自世界各地的奇珍异宝，从精灵和矮人的工艺品，到云上时代之前的遗物，不一而足。 皮埃尔埃里奥斯的弟弟埃米尔埃里奥斯竭尽心力的辅佐着他的兄长。皮埃尔埃里奥斯的贪欲和实力一样永无止境，埃米尔埃里奥斯只能想方设法把那些难以遮掩的恶事揽在自己身上。 埃米尔暗自庆幸，他的兄长似乎沉迷于让埃里奥斯家族千秋万代延续，大部分时候还是愿意对不明就里的百姓故作姿态。 善良的埃米尔不知道……皮埃尔只是在等待一位有朝一日能协助他离开瑟厄兰世界的助手而已。皮埃尔知晓时间之劫的存在，他的研究取得了很大的成果，即使没有道标，也有让极少数个体完成宇宙穿梭的可能。他相信，自己的后代会替他自己完成这个任务。 皮埃尔不关心任何人。他只要自己逃离就够了。 埃里奥斯年岁渐长。为了让自己家族的统治永远继续下去，法师之王开始了自己的布置。 明处，他在埃里奥斯的核心国土上划下了横亘领土的庞大的法阵，还把保持意识清醒的五色龙王囚禁在纯白之城的城墙上，期盼它们哪天能屈服于王国。就连教廷的教皇，都被他换上了自家的心腹。 暗地里，他开发了“云海之手”，在暗处守护家族和王国的智能机械。最后，他甚至让自己一半的灵魂进入云海，永久的改变了云海的规则。 奥术、神术之外的第三大体系“秘仪”，就这样被人为的创造了出来。只要传奇施法者按一定秘法特殊打造，就能创造出名为“秘仪兵器”的魔法武器，让使用者拥有和同级奥术施法者平分秋色，甚至更胜一筹的战斗力。埃里奥斯希望这些珍贵的武器能在未来为自己血脉相连之人所有，成为王国的护臂。 打造秘仪比埃里奥斯想象的更加艰难。只是分出一半灵魂创秘仪体系完成之后，皮埃尔埃里奥斯本人也变得异常虚弱。原本被他减缓的衰老诅咒，以难以抑制的速度开始失控。 感受到自己时日无多，皮埃尔决心尽快进入沉睡。他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弟弟埃米尔和他的所有后代，然后在纯白之城的地底停止了自我意识，永久封印了自己的时间。 …… 皮埃尔娶了六位妻子，但孩子却不多，且都资质平平。每一个孩子都野心勃勃的以为，他们能在皮埃尔死后继承大位。皮埃尔用各种秘法赐给每个孩子力量，并用惑控术命令他们不得相互残杀。 但对秘仪兵器，皮埃尔把它们的制作方法隐藏了起来。眼下自己的后代数量还远不够，需得是家族开枝散叶，秘仪战士的候补够多之后，铸造更多的秘仪兵器才有价值。 皮埃尔自我封印之日，纯白之城掀起了血雨腥风。就连本来对皮埃尔绝对忠诚的教皇，此刻也解除了皮埃尔施加给自己的惑控禁制，开始暗中推波助澜。他巧妙的穿针引线，集合了云上世界所有不忠于王国的传奇施法者。 埃里奥斯的子孙徒有力量，但在真正的传奇施法者面前，却被轻易的愚弄。他们心中的惑控禁制被解除，几乎立即开始了争duo quán力的自相残杀。 “云海之手”疲于应对，它只知道保护皮埃尔的后代整体，对他们之间的杀戮手足无措。 皮埃尔“死后”数十年，他的直系后代便完全灭绝。最后，王国只能让皮埃尔的旁系亲戚继位，对外宣称是皮埃尔的直系后代。得益于混乱的家谱，这个事实很久之后才被发现。 没有人知道……皮埃尔还有一个孩子活在世上。 她并非是皮埃尔的六个妻子所生，而是师在女仆身上发泄的产物。皮埃尔自我封印之时，她只有七岁，皮埃尔也没有赐给她什么力量。没有受到丝毫重视的她侥幸的逃过了第一波最残忍的杀戮。 皮埃尔死后九年，南方的部落民反抗王国的统治，攻陷王国南方的诸多城池，一些贵族被掠走，其中就包括这位皮埃尔的小女儿。因为美貌聪慧，几个部族甚至为她的归属起了争执，最后，诸多部落中最强大的一位首领成为了她的丈夫。 此后数年，她给丈夫生下了一个儿子，旋即成为酋长的正妻。她渐渐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却没告诉丈夫，自己就是埃里奥斯王的女儿。而在埃里奥斯王国的记录中，这个上不了家谱的私生女早就在战争中死去了。 数十年后，皮埃尔的后代凋零之时，被皮埃尔封印的十件最初的秘仪兵器，和秘仪兵器的铸造秘法一起，按皮埃尔设定好的时间自动解除了封印。在皮埃尔的设想中，这个时候自己的族人已经够多，很快就会有一个最优秀的人感受到秘仪兵器的存在，并和它缔结契约。而第一位契约者也会得赠制造秘仪兵器之法和进行契约试炼之法。 但此时白城内……已经没有人有资格得到秘仪兵器的青睐了。 直到有一天，一位名叫葛雷克熙亚的、英勇的部落领袖来白城参加会盟，他第一个感受到了，来自秘仪兵器“天穹”的呼唤。 秘仪兵器将永远握在皮埃尔后代血脉的手里。永远。 了解到一切的葛雷克熙亚，策划了一起袭击，带走了封印在白城的秘仪兵器。很快，分散在埃里奥斯各地被封印的秘仪兵器也被部落民们带走。 葛雷克熙亚此时已经有了一个妻子和诸多孩子，葛雷克熙亚的弟妹们也生养众多。很快，他的弟弟成为了神枪“天仪”的主人。在葛雷克熙亚的安排下，他们一门拼命生育，不惜一切扩张葛雷克熙亚母亲的血脉。 “云海之手”对此一言不发。他没道理斩断老主人仅剩的血脉，也没理由帮助葛雷克熙亚攻打王国。 在秘仪战士们的开拓下，以葛雷克熙亚为首的部落同盟横扫半个大陆。传奇秘仪战士诞生之后，他们已然近乎于无法阻挡。在第一位属于部落民们的传奇奥术施法者也出现之后，建国就成了当务之急。 葛雷克熙亚没有泄露自己母亲的血统。以他的部族为中心，其他和他结姻的六大部族为辅助，晚年的葛雷克熙亚终于加冕称帝，以示自己的族人永远不会屈居于北方的王国之下。 而且那个王国……很快就要改名叫法权国了。而当年为了抵挡埃里奥斯才结成的，松散的奥卡德联盟，也逐渐变成了统一的联邦。 葛雷克熙亚心中，一直对自己的正妻感到道歉。他原本只有这一位妻子，但在得到天穹的秘密之后，他一口气纳了六位小妾。因此，当他的属下出现了第一位有能力制造新秘仪兵器的传奇施法者之后，他便开始为自己的妻子打造一件仅属于她的秘仪兵器“光明之世”。 然而，葛雷克熙亚的妻子没有等到这一天。葛雷克熙亚的母亲过世后不久，他的妻子也安然去世。年迈的葛雷克熙亚时常将“光明之世”捧在手上，追忆着他深爱的人。 那位打造“光明之世”的传奇施法者，再也没有打造出过“光明之世”这种可以和埃里奥斯亲手铸造的“天穹”媲美的秘仪兵器。后来，帝国的继承人们在凤凰山的山腹中开辟了隐秘的祖地，让历代帝皇能知道这段被尘封的历史。 千年来，带着一点“埃里奥斯血脉”的人早已不计其数。 但其中没有一个，是埃里奥斯重视的儿女。 人们只知道……伟大的埃里奥斯，已经绝后了！ ------------------- 凤凰山山腹内。 相比精雕细琢的白城秘密空间，这里保持了粗犷的岩洞风貌。只有那巨大金色熔炉，在少女唤来的奥术光辉下，诉说着帝国早年的历史。 千年来，每一位有资格进入这里的传奇奥术施法者和秘仪战士，都在努力完善它。 “这就是开始。”迪米喃喃自语。 没有什么尊贵的出身。没有什么不可磨灭的荣耀。漫长的时光里帝国矗立于此…… 一切必有根由。即使是看上去没有原因的，也隐藏着起源。 即使这起源……只是命运捉弄的巧合。 “天命昭昭，”少女仰望着巍峨的秘仪熔炉，“然而这宇宙中，本来没有什么天命。” 巧合何其多也？又有多少人，有不为人知的奇遇？ 然而三大国耸立于此，却不是凭着虚无缥缈的运气。 “人说命运无常，但也只有人，能把无常的命运握在手中。”少女说。 “现在正是我们战胜命运的时刻，”迪米点头，“我们走吧。这里没什么值得再看了。” “该准备最后的决战了。” 说完，两人就并肩离开了山腹中的隐秘洞窟。不出意外，这里再也不会产生新的秘仪兵器了。 奥术照明熄灭，洞窟永远重归黑暗。 而洞窟外的世界，阳光依旧明媚。 第十九章 两枚钥匙 多诺兹海。 作为教廷总部的所在地，多诺兹海早已成为云中之神信仰的核心。星星点点的教堂遍布于这座巨大内湖的湖畔；诸多村落里的居民平时过着简朴的生活，也经常接待来自大lu si面八方的朝圣者。 只是“狱主”幽禁老教皇，大权独揽之后，这里就不复往日的生气。 “狱主”性格刚愎自用，又不是神术施法者，听命于他的强大牧师终究有限，许多人表面奉承，暗地里对这个“教敌”却是咬牙切齿，更有不少人直接不辞而别。 最让“狱主”警惕的是，由圣武士们组织的，各地一盘散沙的讨伐“狱主”的部队，也有渐渐团结起来的迹象。他们打出了解救老教皇的旗号，信徒云集。 若是他们进攻多诺兹海，“狱主”正好一网打尽。但他们谨慎的没有完全集结，“狱主”也只等忙于到处灭火。 …… 一座小教堂里。 负责这里的牧师已经悄然离去，现在这里只有普通的村民每天打扫。 一位冰蓝色头发、容颜绝美的女性正在这里祈祷。她身穿修女服装，以至于村民们都以为她是来接替老牧师负责这座教堂的人。 但这位女性……梅丽雅帕拉梅德斯，只是选择了这里隐居冥想罢了。 她已经从前线撤了下来，同时推掉了一切和奥卡德有关的事务。 奥卡德正走在一条不归之路上。自己在无形之中，成了这一切的帮凶。 自己强大的父亲，黑之主帕拉梅德斯似乎对此“置若罔闻”。而人微言轻的她，并无改变现状的力量。 在和那位“群星之星”会面之后，梅丽雅心中隐隐出现一种感觉，仿佛有一颗被遗忘在泥土里的种子正在顽强的破土而出，生根发芽。 自己难道真的忘记了什么？ 难道自己并非是真的无能为力？ 为何当自己看到和神术有关的知识时，会有无师自通的熟悉感？ 为什么自己在和那位“群星之星”对视的时候，会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感伤？ 就仿佛最重要的回忆，细沙般从指缝间溜走。 就仿佛最强大的支柱，明明立在那里，自己却视而不见。 仁慈的，万能的云海啊。 倘若您真的是一个神——您能否解答这所有疑问？ 梅丽雅全身心的投入到祈祷中。她甚至能感受到从遥远的云海散发出来的亲切感。 …… 忽然。 小教堂的门吱的一声开了。 一位黑色长发，穿着漆黑如墨的连衣裙的女子走了进来。她手持水晶般玲珑剔透的“阿尔图赛之杖”，幻术的影响下，无声无息。 她正是奉命而来的第三使徒“冥府之蝶”芙兰贝尔马提亚。 一踏入小教堂，她就感受到一种与外界不同的气息。圣洁的光之能量在空气中弥漫，据芙兰所知，只有那些最强大而虔诚的神术施法者才拥有这样的领域。 而在建筑的中心。梅丽雅身上隐隐有金色光辉闪烁。只是她沉浸在祈祷中，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重新凝聚了令人惊叹的神术力量。 老师说的没错，芙兰想。当梅丽雅和第六使徒重新碰面的时候，某种被否决的力量也开始逐渐恢复。只要让继续下去，她迟早会再次拥有圣女全盛的力量。 神术施法者的强大在于信念。梅丽雅所需要的，只是把那失落的信念重新找回来。 只是那信念……并非单纯对“云中之神”这个概念的愚忠。 而是更加实际的东西。 理论上，“云海”只会赐给虔诚的信徒神术。但毕竟，“云海”也只是个智力受到限制的生物。它看走眼在历史上也不是一次两次。 特别是，强烈的爱。 芙兰低下头，看着自己手中的法杖。仿佛水晶般的宝贵法杖，在神术的光辉下闪烁着美丽的奥术之光。 这原本是伟大的黑之主，为自己的妻子制造的宝物。黑之主和妻子周游世界，只为打造这一枚宝贵的法杖。 但灾厄降临到了两夫妇头上。两人在幻梦位面中探索，而幻梦的领域，会占据所有诞生于此的灵魂。 当帕拉梅德斯夫妇注意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幻梦的领域，已经开始吸收胎儿梅丽雅的灵魂。 那位女法师，那位伟大的母亲为了让自己的女儿活下去，转而向幻梦的领域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她一定希望女儿能代替自己，挥舞这柄法杖吧……可惜，灵魂同样受到了伤害的梅丽雅，终生没有了施展奥术的能力。 也正因如此，这柄神器法杖才最终落到了自己手里…… 但母亲的馈赠并不是镜花水月。 云海之眷。让梅丽雅拥有绝地逢生强运的力量，正是这位母亲的临终祝福。 …… 此刻大陆需要的，正是重拾力量的圣女。 同时，她还是打开通往必须之地的钥匙。 无论是和梦境之地的关系，还是云海护佑的强运。现在，芙兰需要她来打开幻梦的发源之地。 静寂的小教堂，再加上芙兰的幻术掩饰，称得上万籁无声。 梅丽雅在祈祷。时间如同成为永恒。打破这平静仿佛都是罪孽。 可芙兰还是开口了。 “梅丽雅。”芙兰轻声唤道。 梅丽雅缓缓站起身来。她转过身子面对芙兰。这位黑发女法师整个人都好像笼罩在梦幻中，唯有起手中的法杖，让梅丽雅产生了淡淡的亲近感。 ----------------- 与此同时。 广袤的云下世界。 第七使徒西蒙迪斯奈尔利用云海，不停的在支离破碎的列岛之间移动着。 好几天没有休息的他已经很累了。连整齐的黑色短发都变得乱蓬蓬的。 可没法子。这个法术只有他能做到……歌特和芙兰都没法代替他的工作。以他勤恳的性子，分配给自己的工作定然会按时完成。 无论是他喜欢的木工，还是拯救世界的担子。 黑之使徒中，论天生的施法天赋，以及对云海的感应能力，他和歌特相当。 但是……这位黑之使徒中的小师弟与众不同。 对西蒙来说，他自己就好像自己是云海的一部分一样。 他可以凭此施展一些特殊的手段，比如在大部分地方无法感应到云海的云下世界利用云海施法。 西蒙不清楚自己为何会有这种能力。云海就对他来说，就像一个不听话的身体器官般，抗拒着自己，却又自己宛若一体。 此次西蒙的任务有两个。 用自己的“阿坎瑟斯之杖”，这件来自于媲美神灵的远古恶魔的法杖，配合黑之主提供的其它次等神器工具，“切割”云下世界的几处古魔网残余，使之成为能随身携带的奥术力量来源。 就像做木工的时候一样，西蒙做起复杂无比的奥术工作也得心应手。有些东西就像天生融入他灵魂中一般。就算如此，也幸亏他的老师已经做了前期的工作，他才能够在按时完成如此勉强的任务。 西蒙摇了摇头。现在不是多想的时候。 自幼不知道父母是谁的他，帕拉梅德斯先生就是他唯一的亲人。他只要执行帕拉梅德斯先生的命令即可。 谦卑的西蒙，总觉得自己的力量微不足道。甚至在七位黑之使徒中，西蒙的存在感也天生淡泊。很多时候，这个看上去十四五岁的少年虽然在场，却一言不发。 但事实上……他的实力，一点也不比克利夫和歌特差。只是总因羞于启齿之类的原因而不受重视。 “接下来……” 切割魔网是他的首要任务。能单独使用的魔力之源黑之主已经预备了一些，西蒙额外准备的这些乃是大战在即，分给那些可以信任的盟友的。 但西蒙还有一件小小的“私心”。 一旦“云海之陨”计划失败，那云上和云下都会同归于尽。 即使成功……也不一定不会影响到云下。 大陆万一比预期更晚才止住坠落…… 也许半个云上大陆都陷入持久的“云潮”中，被伸手不见五指的云雾遮盖。 也许云下的大海上会掀起巨大的海啸，吞没诸岛的一切。 “也许只是聊胜于无。但是……尽可能通知云下的领主们，让他们带领人民避开海边吧。” 在北方列岛的工作很顺利。特别是“章鱼”戈尔丁，他承诺会尽可能发动海盗们通知那些偏远岛屿的渔民。可惜不能参加他的宴会。 另外戈尔丁还希望西蒙带话给少女和迪米，自己对那位“蜘蛛领主”的用兵很顺利。 接下来，自己就要去最排斥云上人的“螺岛”领地了。希望那位“蜘蛛领主”不会给自己添麻烦。幸好自己现在能在云下施法……加上布置好的魔网终端，自己的所掌握的奥术在云下也能发挥个十之七八。 要是歌特或克利夫有这种仿佛融合云海的“变异”，肯定能更好的完成任务吧，西蒙想。 第七使徒瘦小的身影，消失在天边。 第二十章 决战前夜（本卷终章） 奥卡德腹地。 一处偏僻的军营。 天空中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军营里的气氛也很凝重。他们原本计划驰援埃里奥斯然后前往帝国，但奥卡德国内由圣武士和“野蔷薇”们组建的起义军此起彼伏，拖住了他们的脚步。 据说连矮人的残党都加入了他们的行列。在精通建筑和山脉地形的矮人们的指导下，起义军战力大增，留守本土的奥卡德军徒有人数优势，却也陷入了焦头烂额的困境。 种种不好的传言不胫而走。什么精灵向议长提出交涉啦，什么兽人们诞生了一位新的大酋长准备下山啦，什么被议长从浮沙城要塞里迁出的百姓不满意暂时的定居点准备抢占旧都啦——半真半假，不一而足。 混乱之中，就连直属于尼古拉斯议长的火枪营，都反过来被敌人打了不少冷枪。 …… 军营角落的一栋破旧营舍里，两名二十岁上下的年轻男子守着一位年轻女兵的尸体。她是火枪营的一员，在前天的战斗中中了敌人一箭，当场阵亡。 两名男子是阵亡女兵的兄长。他们一个穿着简陋的皮甲，是一位普通的侦查兵，另一位穿着旧法师袍的，则是随军的文员。他自幼学习奥术，却也只有云海初级的水准。 忽然—— 光影变幻。 屋子里突然多了一个人。守灵的两人眼睛瞪得滚圆。年轻的法师拿下眼镜揉了揉眼睛，生怕自己看错了。 那是一位面如鹰隼的男子。仅仅是站在那里，就让人感觉到他的无尽威势。 尼古拉斯议长。 “父亲。”两人同时跪了下来。 …… 很少有人知道，伟大的尼古拉斯议长有几个亲生儿女。 对待儿女，尼古拉斯完全是放任自流的态度。他们被寄养在普通人家，他给他们的资源甚至还不如一些奥卡德的低级将领。 直到尼古拉斯成为传奇法师，成为奥卡德的最高领袖，这几个孩子也没有得到任何特权。而他们的资质又确实普通，没有外界的帮助都很难成为施法者，其他方面的天赋也很一般。 以至于现在……百分之九十九的奥卡德人会脱口而出，尼古拉斯议长根本就没有孩子。所以，当他“永恒之血”是他的继承人时，根本没人反对。 他的五个孩子，较优秀的那一男一女，也只是普通官员。至于另外三个……对不起，他们是谁啊？有这么几个人吗？ 弗拉基米尔金有心帮忙，也只是把三人调到了精英部队担任普通士兵和文员。就连他们的战友也不知道，他们是尼古拉斯的骨血。 …… 尼古拉斯轻轻的点了点头。 “你们做得……很好，”他说，“直到现在，都没有寻求我的帮助。” 他俯下身姿，手指抚过女儿早已冰冷的额头。上次这么近距离接触她，还是她刚出生的时候。 而跪在身后的两个年轻人早已是泪流满面。 他们不知多少次怨恨自己的父亲。但当父亲真的出现在他们面前时，他们却升不起任何质问之意。 伟大的隼之主，不容忍软弱。如果人在地狱，那就凭着自己的双手爬出来。 “起来吧。”尼古拉斯吩道咐。 两人没有动。 尼古拉斯心中暗暗叹息。 “我会把你们调到安全的地方，”尼古拉斯说，“直到战争结束为止。” 两人目瞪口呆。 他们听错了吗……？ “那之后，我就把你们接到你们兄长和姐姐身边去，”尼古拉斯说，“我也会经常去看你们。” “还有……” 屋子里一片寂静，只有窗外的雨声。 两个青年静静的等着父亲下一句话。可是半晌，尼古拉斯却什么都没有说。当两人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伟大的隼之主已经踪影不见了。 …… 尼古拉斯站在附近的山崖上，眺望着雨幕中的军营。 这将是他最后一次去见这几个孩子。 他最后的那个词……除了他自己以外，没有人听见。 并非是因女儿的死而悲伤。 并非是因多年未照顾他们而愧疚。 “‘永恒轮回神国’……没有你们的位置。” “永恒轮回神国”乃是无限反复的鸟笼。尼古拉斯希望吸纳自己最优秀的臣民进入其中，以求有朝一日能改变一切。自己那稍有成就的一对儿女还能勉强获选，这几人却从一开始就没有一点机会。 即使他们是自己的孩子。 他们也注定随着时间之劫一起永远终结。 这是他们的命运。 “对不起。” 不能带你们一起走。 在看到刚刚的一幕之前，尼古拉斯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女儿已经死了。但也正是这一具尸体，让尼古拉斯说出了那温暖人心的谎言。 “……呵。真是可笑。” 挥别了自己内心深处最后一丝软弱，隼之主消失在迷蒙的细雨之中。 ------------ 帕拉梅德斯城。 一间豪华的别墅外。 今天的天气阴沉沉的。 “希望明天会是一个晴天。”迪米说。 在帝国的行动结束后，两人暂时回到了这儿。就在刚刚，他和少女最后核对了一遍，第二天的计划。 从奥卡德的沙漠到纯白之城的废墟。 从帝国中部的平原到帝都凤凰城。 所有的暗手都会一起发动。 而当尼古拉斯和他麾下所有最强战力全部被急转而下的战局吸引走注意力的时刻。 “云海之陨”——就会启动。 “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什么天意，”少女说，“更没有神的安排。冰冷的规律之下，一切选择的后果都要由我们自己承担。明天的作战的方案已经定下，再多想也是徒增烦恼。” 迪米轻轻摇头。 年轻的皇子……应该是年轻的皇帝了，依旧是一副不放心的模样。 的确，计划看上去非常完美。即使几个局部出现变数，整体仍旧是己方的胜利。可谓是各种情况都考虑到了。 只是计划的最核心…… “如果我前往中部平原的战场，”迪米说，“你就要独自面对尼古拉斯。” 如果少女失败，那一切都将失败。 “‘永恒之血’评估过，即使是他，”少女说，“也有一线希望取胜。我‘永恒之血’更强，绝对没问题的。在‘云海之陨’下，尼古拉斯的实力会大受影响。” “即使如此，”迪米说，“你也不应该一个人面对尼古拉斯最后的疯狂。” 至少这个时候，自己应该陪在少女身边，他想。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掏出怀中早就预备下的戒指，向少女说出那至关重要的话了。 也许这一次谈话，就将成为两人之间最后一次平静的交谈。 “除了‘云海之陨’，”少女镇定的说，有些东西差不多是是时候告诉迪米了，“我还有一招呢。” 迪米摇了摇头。不是说少女不会骗人，整个作战方案都是两个人一起看过的，她还能有什么别的办法？ “我们都知道这场战斗的凶险，”他说，“你不用安慰我。” “才不是安慰呢！”少女做出愤怒的样子，“我是真的有底牌！” “真的？”迪米将信将疑。 “这次不是帕拉梅德斯先生，而是我纯粹自己想出来的，最后的一手，”少女说，对自己“想象力”的成果很是满意，“是我们可以逆转一切的最终武器。听好了……” 她顿了顿：“这一招只能对付一个人，但只要击中，尼古拉斯……不，别说是尼古拉斯，就算是比尼古拉斯强大十倍的存在，面对这一击也有唯有陨落。” 迪米有些疑惑。 少女的神色，绝不像是在说谎。 但云上世界，真的有这种武器存在？ “这件武器和我自身有关，我一共只做好了三件，”少女说，“再多的话……仓促之间，对我的本体也说不定会有影响。” “维多利娅，你……”迪米隐隐意识到了什么。 “三件中的其中一件，我打算给小薇，”少女说，“她们那一支队伍是最弱的。我会自己保留一件，作为击败尼古拉斯的最后底牌。还有一件……” 少女露出释怀的笑容。她从一开始就那么打算了。 “……还有一件，我现在就给你，迪米。这样，即使你那边的战场出现了意料之外的传奇施法者，你也能用它一击必杀。” 她从次元袋里掏出一个金色的长匣。 “听好了，现在只有你、我、小薇和帕拉梅德斯先生知道它的存在，”少女说，“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即使是歌特先生和永恒之血也不行。你……必须在万不得已的时候自己使用它，明白吗？” 少女的表情中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 迪米点了点头，从少女手中接过了匣子。匣子很轻，但他能感觉到那重量。 维多利娅并非是打算赴死。她是真的在想尽一切办法，想和自己一起活到最后。 这就够了，迪米想。 当然，在这之前…… 明天的战斗是关乎世界命运的，最后的赌局。 因此。就在今天，就在现在，他必须—— “正好，”年轻的皇帝微笑着说，努力让自己显得平静一些，“我也有一件礼物给你，维多利娅。” 他伸手入怀，取出了早就准备好的东西。 一个精致的小戒指盒。 “维多利娅……” 但就当迪米将要打开戒指盒的时候…… 少女伸出手去，“阻止”了他的进一步行动。 果然自己还是不擅长应对这种场景，少女心想。或者，不希望对方主动先开口。 她的奥术查探能力比过去进步了很多。迪米的行动，根本瞒不过少女的双眼。 所以……她早就知道了迪米要做什么。 而那个答案，也早就准备好了。 “我尊敬的陛下，”少女一手握着迪米的手腕，眨巴下眼，“请原谅我的失礼。” “维多利娅……” “仅限今天，请容许我抢答一次……”少女温柔的说。 “我答应。” 迪米的眼睛瞪大，然后是巨大的喜悦。 “我们还有的是‘时间’。这‘时间’足够的长，还有很多年，足够我们以符合帝国皇室礼仪的标准，进行正式的订婚仪式……还有……一场完美的……婚礼……” 她答应了！ 迪米浑身上下，每一寸皮肤、每一根血管好像都在欢呼。 “我说过，我们会有一个家庭的，就不用讲究……” 少女专心致志的用自己的手掰弄的迪米的手指，想打开戒指盒；结果惊喜中的迪米手指有些僵硬，少女费了很大劲也没把盒子打开。 “算了，”少女说，她现在每天早上都要给自己的双眼附加可以自由操纵的“穿透视觉”，早就把盒子里的东西看得一清二楚，“总之，这儿只有咱们两个，繁文缛节就免了！但你身为皇帝，你的求婚不应该这么仓促！以后会惹人笑的！更不应该用这种寒酸的普通戒指！我们要……” 迪米的戒指一看就知道是在浮空城街头随便弄的，也就战争时期事急从权还情有可原，否则，少女一定会把迪米挂在晾衣杆上反省。 而少女本人还在叽里咕噜的说下去：“……打造一个让全大陆传唱……不，让两个宇宙都为之传颂的求婚场景！” “可是，”迪米的脸红了，“我们现在……” 而且，你不是都说“我答应”了吗？ “这次就先无所谓了，我不计较，咱们明天把戒指戴好，”少女哼了一声，“说不定还能鼓舞一番士气呢。但是啊，你可给我记好了……” “什么？” “呀。我是说——等到战争胜利之后，你当着大家的面再正式的来一次！” 第一章 龙之复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章 慌乱 “无瑕辉光龙”在帝国的军营上空盘旋。 无需去解释什么。在“无瑕辉光龙”现身的一瞬间，许多老练的秘仪战士的眼眶已然湿润了。 至于这会不会是一场阴谋？ 每一位传奇秘仪战士的“本尊降临”都独一无二。 巍峨的“无瑕辉光龙”，自身就是最完美的证明。 的确，在决战面前，每一名战士都勉强自己抖擞精神，唯恐影响到战友。 他们只能把对未来的担忧，深深的藏在心里。 连皇帝陛下和太子殿下都战败了，我们又该…… 迪特弗德皇帝和迪米特奥殿下的死，始终是每一个帝国人心中挥之不去的阴影。 然而，现在不同了。 奥卡德人声称已经死去的人帝国真正的继承者，现在还活着。 “迪米殿下？”一名年轻的战士看着天空中那沐浴在光芒龙的龙躯，喃喃自语。 “不。” 年轻战士的身边，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兵单膝跪了下来。 “那是陛下。”他说，向着“无瑕辉光龙”献上自己全部的忠诚和敬意。 “陛下。”不远的地方，女性秘仪战士们的首领萝泽也跪了下来。和她一起跪下来的，还有缇娜和诸多普通女兵。 上至大将和秘仪战士，下至普通士兵和民夫。 仅仅数分钟的时间，“无瑕辉光龙”的身份就传进了每个人耳朵里。 于是……帝国大军一齐跪伏下来，向他们归来的皇帝致意。只有站在营地最前方，警戒着奥卡德动向的士兵，仅仅是对巨龙深深鞠躬，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 而迪米的声音，也终于在人们耳畔回荡。 “奥卡德捏造朕的死讯，而现在，朕已从危险之地归来。” “无瑕辉光龙”口吐人言。那毫无疑问是迪米的声音，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充满威严。 “啊……迪米哥真会出风头。”人群之中的林娜公主感叹。 “这样才好。”碧娜公主笑了。 “奥卡德兴兵作乱，致使生灵涂炭。尼古拉斯议长穷兵黩武，早已是恶贯满盈……” “朕，迪米特奥葛雷克熙亚，在此继承父皇的意志，通令帝国全军击垮奥卡德的时刻已经到来。现在，拿起你们的武器，准备战斗！” 人群欢呼起来。而巨龙发出清脆的龙吟，在中军大帐缓缓降落，在将士们的瞩目下重新化为人身。 蔚蓝色的神甲“净空”，整齐的短发，“天穹”紧紧握在手中，神色温和而坚毅…… 当然，还有无名指上的订婚戒指。 “欢迎回来，皇兄。”碧娜和林娜遥遥看着，不由得露出笑容—— 奥卡德的千桥之城里。 “竟然！” 窥视着战场的一切，陷入愤怒的尼古拉斯议长，握紧的拳头上青筋暴起。 大意了。 不……应该是没有想到会如此。 在计划中“已经死去”的棋子，竟然以出人意料的形式跳回了棋盘。 而之前帝国，竟然没有流露出他尚在人世的一丝蛛丝马迹。 现在倒好。 帝**士气高涨。 而反之，只是远远目睹巨龙的奥卡德的将士们相互间嘀咕着，还没搞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样下去，他们的士气毫无疑问会很快跌到谷底。 单单是“无瑕辉光龙”，待会就足以拖住数位蓝海级施法者。 更重要的是 “不单单是他……” 没错。对尼古拉斯议长来说，仅仅多一个迪米特奥还不足为惧。但尼古拉斯很清楚…… 在那场大战中，迪米的确是在夏姆和金先生的逼迫下，坠下了云海。 他是通过什么办法活下来的？ 在纯白之战中，坠下云海的人可不是只有迪米特奥一个 “光明之世”。 以及“灾厄之刃”丽琴妲…… 她们也很有可能尚在人世。 …… 多诺兹海。 “狱主”心情烦躁。 和法权国境内的小打小闹相比，昨天他就收到了义勇军们要直接攻打“神威狱”，救出老教皇的信号。 “来吧，我就在这里，狱主”拉格纳自言自语。 他没有把情况汇报给尼古拉斯。他可不想在尼古拉斯面前显得“虚弱”…… 义勇军？ 就凭你们那点虾兵蟹将，就想和自己这个传奇奥术施法者作对？痴人说梦！ 还是说，他们想拼死拖住自己，想潜入“神威狱”，不惜一切救出老教皇再说？ 那也是不可能的。 因为老教皇……已经不在“神威狱”了。 无论那些义勇军制定了精妙的策略，只要他们的目标还是多诺兹海，结果最终就只能是竹篮打水。 “想和我作对？你们还是太嫩了。狱主”自言自语。然而他狰狞的表情，却道出了他焦急的真实情绪。 …… 金先生站在南路军的中军帐里。 他面前悬浮着巨大的虚影，为他的将士们呈现着帝国战场的景象。当看到迪米的“无瑕辉光龙”出现时，不少人都是脸色铁青。 “大人……”一位跟随金先生多年的亲信将领小心翼翼的问。金先生好似石像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 “我遗漏了什么？云海之手”伊奥尼亚苦苦思索。 …… “云咏之主”夏姆笑了。 和尼古拉斯不同，他对这种可能性早就有所预计…… “你太自负了，尼古拉斯。”他摇头。 夏姆知道的，远远比其他传奇施法者要多。 无论是突袭纯白之城，还是“永恒轮回神国”，尼古拉斯从头到尾都充满了傲慢。而这种傲慢，正是他最大的弱点。 “那么……接下来会是什么呢？” 夏姆悠然自语。 对他来说，即使尼古拉斯出现纰漏，只要自己还在，奥卡德一方就不会失败。 …… 尼古拉斯心中闪过众多念头。 不好！ 单单是弗雷德里希宰相和海威尔公爵，或许金先生他们还能应付。 但再多一个顶尖传奇秘仪战士级别，杀招也未知的丽琴妲…… 帝国一方的战略，骤然间变得难以预测了。 “魏！”关键时刻，尼古拉斯第一个通知的不是其他传奇施法者，而是他最信任的继承人。万一自己有个三长两短，就轮到他和金先生协力完成“永恒轮回神国”了。 但魏却没有回音。 “弗拉基米尔！夏姆，”没有任何犹豫，尼古拉斯接着开始迅速联系他的每一个部下和盟友，“拉格纳，伊奥尼亚……” 天知道帝国有还没有别的底牌！现在必须马上作出反应 “？！” 尼古拉斯议长的身躯，突然僵住了。 在联络传音到奥卡德方其他传奇施法者的一瞬间，他感受到了某种可怕的变化。 他笑了。 “原来是这样吗？” 尼古拉斯切断通讯，他的声音也变得无比平静。 就像风平浪静的大海，平稳的波涛之下，却隐藏着吞没一切的愤怒。 他隐隐明白……这一次，他是真的不妙了。 第三章 揭开七印 帝国战场。 两军营地之外的一座丘陵上，几位年轻的法师正捏着一把汗。 小薇、葛萝瑞雅、莫甘娜、特雷诺……原本躲藏在雾隐秘境的年轻法师们此刻齐聚于此。小薇手里抓着一把阳伞小薇和少女共处久了，早已习惯了用阳伞而不是法杖作为自己的奥术聚焦物，干脆模仿“光明之世”的外形给自己做了一把。 “刚刚那是……”葛萝瑞雅目睹了远处“无瑕辉光龙”的现身，但太遥远了，看不真切。 “是‘无瑕辉光龙’，”葛萝瑞雅的兄长特雷诺推了推眼镜，他的眼镜上恒定附魔“鹰眼术”，“是迪米殿下。他回来了。” “应该叫陛下了。”小薇笑吟吟的。 “也许用不着我们出场。”莫甘娜说。 “若是帝国不需要我们援手就能赢，那是最好，”特雷诺说，他和莫甘娜不知道“云海之陨”计划的存在，“若是蓝海级施法者们挡不住对面，我们还是得帮忙。” 这是他眼中的最终决战……埃里奥斯的“黄金一代”怎么能缺席？ 敌人之中，可是有着好几位“黑之使徒”啊。 轰 突如其来的一阵山摇地动，让几个人都有些站立不稳。 “雷声？”隆隆的巨响让特雷诺忍不住想捂住耳朵，“不……从地下传来的？” “地震？”莫甘娜眼尖，看到了远方地面下涌起的白雾，还好没有波及到这里，“云潮吗？” 小薇和葛萝瑞雅对视一眼。 “要开始了。”小薇说。 “哥哥，莫甘娜，”葛萝瑞雅一直在琢磨着怎么让自己接下来的话显得容易接受一点，“你们冷静听我说……” “还是我来吧。”小薇看着葛萝瑞雅有些慌张的样子，摇了摇头。 …… 突然的地震，让奥卡德军陷入了慌乱。 “将军！” 前线的最高指挥官阿姆斯特朗上将叹了口气。这也是敌军的计谋吗？还是议长的某个策略？ 他稍等了一会儿。地震缓缓平息，目之所及出现的云潮也没有危及到奥卡德的营地。 “传令全军，”阿姆斯特朗深吸一口气，“准备进攻！” 即使自己无动于衷，帝国人也会主动打过来。既然如此，还不如由自己出击。 士气是指望不上了，希望施法者们能管点用吧。 只是……为什么议长大人没有任何指示？难道他没有关注这里的战局吗？ “让亡灵部队准备！” …… 凤凰城。 居民们已经提前得到通知：傍晚之前留在家中，没有命令严禁离开。 而在凤凰城上空 巨大的黑色浮空城正在慢慢浮现。这样的空间转移对浮空城自身也有极大的损害，但此时已经顾不得了。 “要是能让凤凰城的居民也去云下避难就好了。”站在观景平台的少女说道。 “来不及了，打草惊蛇。”帕拉梅德斯先生说道。 “开始了？” “还没有，”黑之主说，“但很快了。一开始只有传奇施法者能察觉，很快是蓝海级的普通施法者。最后，所有施法者的力量会同步衰弱。” “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中午之前，必须分出胜负，”黑之主沉声道，“当普通人也感受到大陆在坠落……就没有时间了。” “也好，”少女说，“如果尼古拉斯到来，我来迎击。” “你认为他一定会来？” “他会来的，”少女平静的说，不知是否是受了“永恒之血”的影响，少女明白尼古拉斯终将降临于此，“其余六印的位置呢？” “和推算的相近。时限到来之前，所有人都来得及就位。然而为我们发动‘印’的……却不见得是会是我们安排好的那些人。” 黑之主消失在原地。他能做的已经全做了，接下来会全力以赴投入对云海仪式的他，作战任务将会交给年轻人们。 …… 所谓“印”……是少女定下的说法。 “云海之陨”一旦发动，会有七位年轻的天才奥术施法者承担整个云海和魔网的力量。计划结束后，他们也会成为“云海守护者”而拥有凌驾于其他施法者的实力。 只是符合条件的非传奇施法者……都有成为“云海守护者”的机会。只要他们在七大魔网和云海交汇之处，没有干扰的把精神力埋入云海即可。 少女“灵机一动”，把七大魔网和云海交汇之处唤作“印”，而七人成为“云海守护者”的过程自然便称为“揭开七印”。黑之主也就接受了这个说法。 黑之主才不管少女是不是在玩梗呢，对他来说，这就只是个代号而已。 …… 耀眼的阳光下。 黑色浮空城和凤凰城的防御法阵已经被激发。 披上魔甲“极光”，背后腾起火焰的双翼，少女从帕拉梅德斯城的高处，缓缓飞上了凤凰城的城墙。她手中金色的“光明之世”，仿佛和阳光融为了一体。 她的目光扫过苍茫的大地。 此刻，从大陆最西端的纯白之城到最东端的沙漠。从北方的冰原到温暖的南国。从大陆心脏的多诺兹海，到无人踏足的山脉深处。 整个瑟厄兰世界，到处都是肆虐的小规模云潮。 然而……少女目之所及的大地，却是一片光明。凭着加持过的视觉，少女能看清城外罗德湖波光粼粼的湖面。 少女笑了。 七印中最后的一印，就在自己脚下。其他的六处，也已经呈现在己方的天才施法者们面前。 埃里奥斯境内有两处。 帝国境内有三处。其中一处是帕拉梅德斯城和凤凰城“重叠”所带来的，是唯一可以保证没有位置偏差的“印”。 奥卡德境内有两处。 而印的坐标……也被发送给了事先准备好的七人。 四人是依旧站在法权国和帝国一方的“黑之使徒”。 “尽头之日”彼得克利夫。 “变化女皇”蓓薇儿巴索罗缪。 “冥府之蝶”芙兰贝尔马提亚。 “群星之星”约翰歌特。 以及其他资格足够的天才法师们。 葛萝瑞雅拉曼塔森尼斯。 维多利娅道格拉斯。 以及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穿越者，“光明之世”。 每一位都是天赋和人品都足以担当“云海守护者”的人物。 只是……仪式一旦开始，能站上“印”所在位置的其他施法者也有机会成为云海守护者。无论是黑之主还是少女，都不能保证最后成为“云海守护者”的，就是他们预先想好的这七人。 第四章 传奇们的最后一战 一分钟前。 泰然自若的“狱主”，脸上浮现出困惑的神情。 “这是什么？” 急报不停的传来。那不是义勇军。 两个独眼巨人，七只变异的黑色“云鹏”，三只用恶魔躯体制作成的傀儡，一棵通体银灰色用根部缓慢爬行的巨树，一个笼罩在黑色迷雾中的眼球状生物，以及几头连“狱主”一时间都无法辨认的恐怖怪物。水中，几只庞大的海蛇正在向“狱主”所在的湖心岛逼近。 多诺兹海沿岸，数不清的怪物突然出现。村民们惊慌四散，但这些怪物却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而是直奔湖心岛而去。 “空间转移来的，狱主”瞬间做出判断，“是弗雷德里希。” 弗雷德里希宰相，称号“缚魔之主”，最擅长对付种种邪恶生物。他在当上帝国宰相之后，曾经在帝国境内大肆抓捕那些奇异生物为自己所用，甚至蓄养在自己的半位面里，让它们服从自己。 纯白之战中，因为空间封锁，弗雷德宰相最强的召唤生物完全派不上用场。 而现在……这些堪称弗雷德宰相底牌的生物被一口气召唤了出来。 “愚蠢。狱主”冷笑。 也许这些东西对凡人来说很可怕，但威胁不到自己这个传奇奥术施法者。而召唤这些生物的弗雷德本人一定还留在附近。 “成为我‘神威狱’的藏品吧。” 论对付邪恶生物，他也擅长。而教廷两千年积累的种种宝物，也最是克制这些黑暗生存的怪物。 然而 “狱主”的笑容突然凝固了。 最先发现“云海陨落”的，自然是那些精神力完全融进云海的传奇施法者。 前后不过几个呼吸。 云海在咆哮。魔网在错乱。 “狱主”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刚刚还能随意支配的奥术之力，骤然间经历了一个巨大的衰弱。 早已准备好的传奇法术，要么根本无法使用，要么就无法保证威力。 “这是……狱主”脸色铁青。他此时的实力仍旧高于大多数蓝海高级法师，但是…… 是谁？！他怎么敢？！他凭什么敢？！ “走。狱主”腾空而起。 然而……一道紫色，一道红色，两个早就准备就绪的身影已经悬浮在多诺兹海上空了。 “弗雷德，狱主”脸色难看，“海威尔！” 不，不对，当前自己无法自如使用传奇法术的状态应该不只是针对自己的，他们俩也一样才对！ 等等…… “你们是明知……”那一刻“狱主”全明白了。 弗雷德的其他传奇法术并无威胁，而他最强大的召唤生物们，已经在刚刚，传奇法术受到干扰前一口气召唤完毕了。 而海威尔身为传奇秘仪战士……“本尊降临”的威力即使被削弱了，依旧会很恐怖。 “竟然走到了这一步吗？”知道自己逃不掉了，“狱主”反而变得空前平静。 “我们的任务只是拖住你，”弗雷德宰相沉声道，“我们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但在最后，作为你杀了迪特弗德的代价，你会死在这里，拉格纳。” 向尼古拉斯复仇的使命就由年轻人完成了。 但至少，尼古拉斯同谋的“狱主”要由自己和海威尔来对付。 …… “丽琴妲……” 伊奥尼亚先生感受到了空前的危机。 在“云海之陨”发动的瞬间，他这个“云海之手”也失去了自由在大陆上传送的能力。 而丽琴妲就在这个时候“抓住”了自己的本体…… “你今天必死，”仿佛是发现了伊奥尼亚的探查似的，手握“灾厄之刃”的丽琴妲咧嘴笑了，“‘爷爷’。” 一个瘦小的身影跟在她后面。 “那就来吧。”伊奥尼亚面无表情。 千年来，依仗着自己的机械特征，伊奥尼亚已经渡过了无数危机。 想杀自己的传奇施法者不知凡几，可结果呢？自己还不是活到现在！ “削弱传奇法术的威能？对我影响甚少。既然你想自寻死路，那我就成全你。”伊奥尼亚站了起来。 至于那个跟在丽琴妲后面的人？探查中只是青空高级，直接被伊奥尼亚给忽略了。 …… “帕拉梅德斯！” 尼古拉斯难以相信，黑之主会选择“云海之陨”这么疯狂的手段。 但是……注意到的时候，为时已晚。 就像咬合的齿轮，突然缓缓停止了转动。 尼古拉斯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施展传奇法术的能力正在衰退。 “那家伙，居然真的……？！”尼古拉斯鹰隼中的眸子里满是愤怒，“那个疯子……他连自己的命都？！” 【尼古拉斯！】耳畔传来“狱主”焦急的传音，【我这里受到……】 尼古拉斯没有理会。让那个狂妄的“狱主”拉格纳求援，他一定已经陷入了困境。 可是……他就是死了又怎样。 【尼古拉斯，我这里有点麻烦，】伊奥尼亚的求助也如期来到，【你来不来，你自己决定。】 “这老狐狸……”尼古拉斯明白，“云海之手”在察觉到异变的瞬间就没指望外援。 “原来如此……” 尼古拉斯的毕竟境界远远超过其他人，他稍微静下心来一感知，就明白了关键所在。 传奇法术或是被封印，或是效力大减。 不是因为某人完全“夺舍”了云海，而是通过干扰和麻痹云海，让它缓缓的让大陆从空中降落，越是复杂的法术受影响就越大。 “真狠啊。这样一来，你们也不能发挥全力了不是吗。还是说，你们把希望寄托在那些年轻人身上？” “狱主”和伊奥尼亚都受到了袭击。自己这里却始终平静。 “是在畏惧我吗？不……”尼古拉斯心中豁然开朗，“……是希望能在他们选定的场地迎击我。愚蠢的小手段。” “帕拉梅德斯城的位置……战书吗？” 尼古拉斯不打算支援任何人。他的目标只有一个。 高高在上的浮空城帕拉梅德斯。 显然，黑之主根本没有隐藏位置的想法。他大大方方的把浮空城开到了凤凰城顶上…… 想同时凭着两座伟大城市的力量防守？可笑之至！ “帕拉梅德斯。你一定还有把大陆重新抬升上去的手段。但不管你的计划是什么……那都是我的。” 因为云海的相对位置改变，空间魔法施展起来很不便利。 所有传奇法师之中，也就最精通空间的自己能试着赶过去。 在对方的计划完成之前，在混乱的云海和魔网中破解“密码”，创出足以逐渐移动到凤凰城的空间转移法术…… “孤原以为，会是孤在这个奥卡德，在浮沙城，或普恩特城，迎接你们的最后一搏。” “结果……却是你们邀请孤去赴会吗？” “也好。你们的挑战，孤就接下了。” 自从一统奥卡德之后，尼古拉斯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前途未卜的感觉了。 这将是一次完全没有把握的远征。 但也只有这样完全是未知数的战斗……才让人心潮澎湃。 …… 年轻一代尚未开战，传奇施法者们的决战就已经展开。 “云海守护者”的强大力量，足以引发落选者的垂涎。 为了保证大陆能在战斗结束后不至于真的跌进大海，七位“云海守护者”必须最终联手施为。 无论最后成功的七人是谁，其他人都必须接受……老一辈的传奇施法者们也必须接受。 第五章 光复 纯白之城。 战俘营的情况已经完全失控。所有的奥卡德士兵都已经撤离了这里，而原本战俘们已经武装了起来，逼近纯白之城。 纯白之战结束后，许多人离开了这座大难临头的城池。但是随着局面“安定”下来，大批逃难者回归了自己的家园。现在，在潜伏着的施法者——不得不说，埃里奥斯的施法者数量不亏乃列国之首——带领下，他们从纯白之城守军的身后发动了进攻。 奥卡德的青空级施法者大部分都在帝国的战场上了，法权国境内的高端战力极度空虚。埃里奥斯人内应外合之下，这座古老的城池眼看就要迎来它在同一年内的第二次失守。 只不过这一次……乃是光复。 …… 温蒂斯图尔特眼中笼罩着朦胧的雾气。 埃里奥斯前首席碧空之主，最后拜托雾隐之主在其去世后的行使的暗手。 连温蒂自己也不知道——她心中有一段被传奇法术遮蔽的记忆。当温蒂的理性判断“法权国现在，在这儿重新占据了上风”的时候，这段记忆就会被暂时激活，告诫她即使趁此机会暗中协助埃里奥斯也不会被敌人的惑控系法术发现。而若是她起了对奥卡德告密之心，这段记忆就会瞬间消失。 这正是雾隐之主的传奇法术。 因此，当温蒂记忆恢复，她便会做出有利于法权国方之事。随后她的记忆再次被遮蔽，即使尼古拉斯亲自用惑控系法术读取记忆，也觉察不出什么。 倘若是埃里奥斯迎来了光复，那温蒂自然可以亮出证据，以“反抗者”的身份继续体面的法权国生活下去。 倘若是奥卡德人笑到了最后，温蒂心中这段“你应该继续忠于过去的埃里奥斯”的记忆就会永远沉睡。 像温蒂这样的角色，在法权国全境还有数个。当年的奥卡德联盟创始者在埃里奥斯的高压下都能创出“忠诚传承”的秘术，堪称大陆第一奥法国度的埃里奥斯又岂会没有类似的手段？ 奥卡德在法权国的统治疑神疑鬼，太过于依赖“读心”之类的手段，反而敲响了自己的丧钟。 …… 城外。 索利达尔学院第二学区。 一身白袍的彼得克利夫走过废墟。 纯白之战后，一队奥卡德兵洗劫了这里。事后这些士兵遭到了象征性的惩戒，但昔日喧嚣的学院此刻却已成断壁残垣。 “老师。”克利夫在心中默念。 他早已和亦正亦邪的老师断绝了来往，但老师仍旧在危难之际救了他的性命。而这次，七位新的“云海守护者”也有他的位置。 一日之前，黑之主把“云海之陨”计划的真相告诉了克利夫。 当年的埃里奥斯，在为纯白之城选址的时候，令人困惑的选在了大陆的最西端。在据帕拉梅德斯的估算，“云海之陨”发动后，纯白之城中应当会有一处魔网和云海交汇能量之地。 结果……“印”的地点稍有偏差，但距离纯白之城依旧不远，就在城郊的索利达尔学院第二学区。 “尽头之印吗？” 克利夫低头，念诵着老师告诉他的名字。作为索利达尔学院副校长，他自然承担了揭开这一印的任务。 地动山摇。 “开始了。”克利夫明白，这地震正是“云海之陨”开始的信号。很快，蓝海中级的他就会感到云海的变化，而那也是自己开始注入精神力，成为“云海守护者”的时机。 这位太阳一般的男子突然有些感伤。 自己在这第二学区生活了很久。他对这里的感情，超过了帕拉梅德斯城。 他不希望这里遭到进一步的破坏。 但……在这儿开战，总好过在在城池那边。城下埃里奥斯和奥卡德两军激战正酣，若是和那一位在那里掀起最终决战，受到波及的两军定然死伤惨重。 即使这第二学区彻底沦为白地。只要人在活着，传道受业的老师们就会继续他们的使命。 在克利夫心中，有老师的地方……就有学校。 “……出来吧，”克利夫没有呼唤出自己的“赫利俄斯之杖”，而是转身面对着一座残破法师塔，法师塔在阳光下投出长长的阴影，“我知道你在那里。” “啊……” 一名佝偻着身子的黑袍老法师缓步走出阴影。看到克利夫，他满是皱纹的脸露出笑容。 “伟大的‘尽头之日’。”老法师深深鞠了一躬。 “是你的主人派你来的？”克利夫问道。那人正是“永夜法皇”的仆从萨厄尔法师。 “主人命我监视您，”萨厄尔发出古怪的笑声，“您昨天突然脱离帝国战场太奇怪了。” “少废话，”克利夫说，“我知道你是谁。现出真身吧，‘永夜法皇’。” “萨厄尔”的表情僵了一僵。然后，伴随着一阵嗡鸣声，一名和克利夫一模一样的魁梧男子出现在他面前。 “聪明。”“永夜法皇”表情冷漠。 “留在帝**中那个你……”“尽头之日”克利夫平静的说，“才是萨厄尔吧。” “永夜法皇”笑了。 “奥卡德人的死活，和我又有什么关系。”他说。 “永夜法皇”是帝国战场上奥卡德一方最强的蓝海级战力之一。他的本尊不在，奥卡德人已是被坑惨了。 “尼古拉斯私下里中计划着什么，”“永夜法皇”说，“若不是亲眼见到你在这儿，我一定以为这地震也是尼古拉斯的鬼主意。” “这是老师的谋划。”克利夫摇头。 “你终于肯叫他老师了。”“永夜法皇”感叹。 “我一直在追求完全的正义，”克利夫说，“但绝对的正义便等同于专断。也许老师做过数不清的错事，但是……我现在试图去理解他。也许，我们之前搞错了什么。” “自以为是，”“永夜法皇”摇头，“我比你更了解老师。他虽然偏心，灵魂却是和我一般纯粹的黑色。” “老师也告诉了你一样的事？” 把计划同时告诉“永夜法皇”和“尽头之日”让两人共同竞争一个云海守护者之位……这真像那个“黑之主”帕拉梅德斯先生会干出来的事。 “没有，老师很久没有对我说过话了，”“永夜法皇”说道，“但他对你钟爱有加。这也点醒了我。我选择盯紧你和其他使徒，只因从你们身上可以看出老师的动向。你以为，我为什么让你活到现在？” “你只是在恐惧罢了，”“尽头之日”直视“永夜法皇”的眼睛，“害怕自己会失败。就算是现在，你也给自己留好了后路，但是……到此为止了。” 地震更加强烈了。远方，正在战斗的埃里奥斯和奥卡德两军都暂时停止了厮杀。 大陆的降落虽然缓慢，但终于已经到了足以让顶尖的蓝海级施法者觉察的地步。 “难道说？！”“永夜法皇”明白了什么。 “尼古拉斯将战败，而七位被拣选之人会担负未来，”“尽头之日”目光炯炯，“这就是我为什么在这儿，‘永夜法皇’。” “永夜法皇”沉默了几秒钟。“尽头之日”的话很简单，但其中的含义却极为恐怖。 “想不到你会支持这样的疯狂的计划。”“永夜法皇”咬牙。 “也许是因为老师认为我比你更加勇敢，”“尽头之日”说，“所以肩负这个任务的才是我而不是你。” “若是老师真的认为我没有资格掺合进来，”“永夜法皇”不屑一顾，“他会对我一些谎话来把我支开，确保我不会打搅你。但是他没有……也就是说，他认为也有机会参与这个计划。” “或许吧。”“尽头之日”说道。 他早就知道，如果自己万一不能及时赶到，还会有其他候补……也许，那个人会是温蒂斯图尔特，或者其他某个学生…… 如果让“永夜法皇”得到了云海守护者之位，即使尼古拉斯死了，众人也不可能再对“永夜法皇”下手。相反，在之后的事业中，“永夜法皇”将拥有很大的话语权。 “告诉我，”“永夜法皇”神色冰冷，“老师计划的具体内容。不过……想必你是不会说的。就让我先杀了你，再好好研究该怎么做吧。” 事到如今……唯有一战。 这一次，两个克利夫身边都没有同伴，也没有足以干涉他们战斗之人。 善与恶的克利夫……终究只能留存一人。 第六章 光与影的轮舞 多诺兹海上空。 “狱主”心如电转。 身着紫袍的弗雷德里希宰相和身着红袍的海威尔公爵，两人已然对自己形成了包夹之势。 教廷的霸主毫无恋战之心。两人有备而来，自己就算是主场作战，优势也已经被弗雷德宰相提前唤出的大量召唤生物所抵消。 “走！” “狱主”选择了突围，径直冲向海威尔公爵。宰相到底是奥术施法者，手段千变万化，相比之下，还没有展开“本尊降临”的公爵就好对付一些。 这位教廷奥术施法者身上，隐隐有灰蒙蒙的雾气。 “避火、折光。”两个蓝海高级的防御性法术卷轴同时在“狱主”藏在袍袖里的手里发动。海威尔公爵的“本尊降临”狱主没有见过，但他的秘仪神剑“炎光”举世闻名，只要封印了他的“光”和“火”，就能轻易突破。 在云海级，秘仪战士的正面作战能力较法师更强。到了青空级，双方就各有优势。而蓝海级奥术施法者只要能有针对性的根据秘仪战士的特点做出预先布置，便能占据优势。 而纯白之战后，“狱主”就针对没有参加那场战役而“逃过一劫”的海威尔公爵而随身预备了几张暂时封印“火”和“光”的奥术卷轴。 只不过没想到它们真的会派上用场…… 海威尔公爵脸上无喜无悲，长剑平平向“狱主”斩去，甚至没有一丝风声。 “就凭这种攻击？”“狱主”不屑一顾。就算“光”和“火”被封印了，海威尔公爵此时的剑上连秘仪的痕迹都察觉不到。论力量，也不过是蓝海级秘仪战士的平均水准，“狱主”只靠他法袍上的附魔便能抗住。 下一秒钟。 “狱主”的动作停止了。他只觉心口剧疼。 鲜血，正从那里流淌下来。 …… 在数不清的秘仪兵器中，有一双强大的对剑。 然而，这两把剑在被铸造出来后不久，就意外分离了。此后的许多年，没有人能得到他们的认可。 直到海威尔公爵的少年时代，它们都归入了阳炎城的宝库，这两柄剑同出一源的秘密才被重新发现。海威尔成了对剑的主人。 成对的秘仪兵器极其罕见。海威尔平时也只用其中的一把示人。 神剑“炎光”。是司掌“光”和“火”之力的，常见而不失强大的秘仪兵器。对阳炎城的主人来说，再没有比它更适合的秘仪兵器了。 即使在各种比武中，海威尔仍旧坚持只出单剑。只有他的几位好朋友，迪特弗德三世皇帝、丽琴妲皇后、弗雷德宰相知道海威尔秘仪兵器的真相。 海威尔还有另一柄剑。 看似和“炎光”一模一样，实则拥有截然不同属性的魔剑“影阳”。其剑刃锋利无匹，挥动却无声无息。和将黑暗力量外显的那些兵器不同，“影阳”宛若日蚀之光，黑暗之力虽盛，却没有一丝邪恶之意。 原来，这双对剑是一位惭愧的帝国**师铸造给自己儿子的。因为**师失败的实验，他的儿子刚刚出生，灵魂便如同“永夜法皇”和“尽头之日”般一分为二。 然而，那个可怜的孩子没等到这两柄剑出世就死了。**师心灰意冷之下，才把两柄剑分开藏匿。 “炎光”与“影阳”所喜欢的，并非矛盾的亦正亦邪者，而是面对千头万绪的对立仍旧保持温厚的和煦之人。 “炎光”与“影阳”并不是对立的正与邪，而是相生相合的调和之力。“炎光”斩不断的，“影阳”却可无声无息的贯穿。 “狱主”封印身周“火”和“光”的力量，对涌动着阴影之力的的“影阳”来说，这种封印反而增强了它的威力，直接贯穿了“狱主”剩余的奥术防御，刺进了他的血肉之躯。 …… “成功了？”公爵皱起眉头，“不，他还活着。” “狱主”的心脏已经被刺穿。对凡人来说是致命伤，但“狱主”却仍旧在呼吸，甚至仍旧悬浮在半空中。 “他带着教廷的次等神器，”宰相冷哼，“是那项链？还是戒指？哦……原来是腰带。” “狱主”咬牙。 他的腰带扣上镶嵌着历代教皇祝福的神圣徽记，即使受到致命伤也能暂时活着。 但若是再次受到这种伤害……或是脑袋被割下来，那就是真的死了。 “你今天必败无疑，拉格纳。”宰相尖声道。 “不知道他的神器还能坚持多久，准备封印术对付他，”公爵将“炎光”和“影阳”同时握在手中，“还是说，你已经放弃了？” “狱主”闭上眼睛。 “没必要再逃了。”“狱主”突然变得无比平静。 他年少成名，孤独的镇守“神威狱”数十年，不知多少凶恶的犯人在他面前瑟瑟发抖。 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长期倚强凌弱的他，也丧失了独自面对强敌的勇气。 但当年……自己只是一个云海级的法师学徒，不是同样面对三位青空级的围攻毫无惧色吗？ 自己困在蓝海高级无法进阶的时候，不是曾经冒死进入星辰界，只为求得一丝创出传奇法术的灵感吗？ “论实力，”“狱主”脸上浮现出淡然的笑容，他就这样站在虚空中，胸口的伤口没有愈合，殷红的鲜血持续不断的涌出来，把他灰色的长袍染成了狰狞的暗红色，“我和两位相当。但要是我拼死一搏，你们说，我能带走你们中的一个？还是两个？还是你们能完胜？还是我拉格纳这次，又能活下去？” 神威如狱。也许自己从未真正信仰过任何神明…… “看着吧。我的意旨……也是神的意旨。” “不好！”正在一个接一个的释放者蓝海中级与高级法术，准备进行一次大型封印的宰相变了脸色，“他想……” “狱主”胸前的血正在缓缓流进他脚下的多诺兹海。 然而……区区这么一点血，又怎么会把整个大湖染红？ “就像你这第二把剑，这一道法术，我也还从未在人前用过，”“狱主”负手而立，“原本是给尼古拉斯准备的，现在，就用来招待你们。” 的确这一传奇法术已经被削弱到了蓝海高级……但这个法术就像“本尊降临”一样，只要原理还能勉强运作，效率降低一些也无所谓。 “这就是我的‘无尽血狱’，”“狱主”血流不止，气势却宛若血海中的神灵，“你的本尊降临呢？” “别管他！继续准备你的封印法术，”海威尔公爵喝止了匆匆想赶过来施以援手的宰相，“比起你，我更适合消耗战。” “他的施法媒介是他本人的血，”宰相焦急道，“我们联手，绝不会输给他。” “也有可能是三个人一起同归于尽，”公爵摇头，“只要我能拖住他，你的封印术完成，他的施法自然就会中断。” 想一次性封印传奇施法者，难度极大。 现在宰相也用不了新的传奇法术，只是用大量蓝海中级和高级法术去“堆数量”，布置一个大型封印阵！ “行，”宰相从好友眼中读出了他的决心，“我也会让我的召唤生物干扰这血海。” “干扰？你们做得到吗？” “狱主”双眸中闪着异样的光辉，多诺兹海已尽成血海…… 而新流出的血液，竟化为一张铺天盖地的血网，逐渐的覆盖天空。 而公爵也毫无惧色。 他的“本尊降临”……倒不如说，这种战局才正合他意。 “‘本尊降临’。来吧，‘光与影的牡鹿’。” 第七章 机械的“铁则” 与此同时。 奥卡德腹地。 感受着地震的开始，第二使徒蓓薇儿正在进行着成为“云海守护者”之前的最后准备。 此地极为荒凉，唯一有可能干扰到自己的，只有恰好在附近的伊奥尼亚。 伊奥尼亚的屋子乃是一件次等神器，可以在大陆自由传送，乃至于暂时潜入半位面中。但在云海被干扰的现在，他不能轻易逃走。 丽琴妲正在对付他。 也许单单丽琴妲一人，可能还无法杀死活了将近一千年的“云海之手”伊奥尼亚……但这次，丽琴妲也不是孤身一人。 “‘云海之手’死期将至。变化女皇”喃喃道。 …… 黑色别墅前，伊奥尼亚推开大门。 他三次向这件神器发出“离开”的命令，但是都失败了。这栋黑色建筑对他的指令毫无反应……千年来这还是第一次。 该死。 伊奥尼亚觉察到了，第二使徒的蓓薇儿正在咫尺之地执行着什么仪式性的法术。 “原来如此，把我拖在这里，为那小辈争取时间，”伊奥尼亚缓缓点头，“你们的情报比我想象中灵通。” 原本伊奥尼亚身边人足以和“变化女皇”一战的，就只有他的左右手，蓝海高级法师温斯特，和莱维的妹妹蕾妮费奥多罗维奇。 早知道就不应该让他们这么早离开…… 蕾妮的暂时离开是莱维的要求。至于温斯特，则是日前应尼古拉斯的委托，去监视南方的金先生了。 伊奥尼亚本身就偏好独居。他是机械生命，也不需要近侍照顾，屋子里也就几个非施法者的杀手……根本威胁不到蓓薇儿。 而且……任凭丽琴妲再怎么强大，在伊奥尼亚眼里，她也不可能杀死自己。 现在出现的“伊奥尼亚”只是自己最强的一具机械分身。而作为“云海之手”本体的机械核心则是隐藏在身后的屋子里。核心极为坚硬且有屏蔽法术影响之能，就算是放在那儿让传奇法术轰，一时间都无法破坏。 “都出来吧。”伊奥尼亚低声道。 伊奥尼亚附近，黑色的精致别墅依旧门窗紧闭。就连房檐下的乌鸦，都一动不动。 但仅仅数秒钟 呼！ 密密麻麻。 数十道长相各异的人影，突兀的在屋子前浮现。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故老相传，“云海之手”的首领在属下面前现身时，每次都是不同的角色。 有时是满脸皱纹的老妇人。 有时是“天真烂漫”的孩童。 有时是没有五官的中年男性。 当然……对那些连青空级都不到的人，伊奥尼亚只要施展简单的幻术和惑控术就能实现这点。 而对那些精神力和意志力较强之人，伊奥尼亚就会选用不同的身躯现身。 大多数身体，都是被植入了机械装置的凡人血肉之躯。 但眼前出现的众多身体……却不是只有“凡人”。 既有背生双翼，长着鸟头的怪人。 也有几只通体银色，完全由金属铸成的纯机械魔像。 “丽琴妲，”伊奥尼亚不屑的看了面前的丽琴妲一眼，“你的胡闹确实不错。但你根本杀不了我。如果我去阻拦那位‘变化女皇’，你也束手无策。” 伊奥尼亚的“身体”，本质纯粹就是归核心指挥的机械，实力层次不齐。 弱的，连青空级都有望斩杀。 最强的山羊胡老者“伊奥尼亚”，则是货真价实的传奇施法者。 不过……分出一些身体，去干扰下那位最强不过蓝海初级的“变化女皇”，倒是够了。特别是几尊魔像，就算施法者们的战斗力再怎么衰弱，它们依旧强大。 “我有办法。”丽琴妲说，泛着绿光的“灾厄之刃”紧紧握在手中。 “办法？”伊奥尼亚呵呵长笑，“该不会是你身后那孩子吧？” 他的目光忍不住在丽琴妲身后的瘦小人影上稍作停留，但心中也是暗暗警惕。 那是西蒙迪斯奈尔。第七黑之使徒。黑之使徒中的小师弟就站在丽琴妲背后，手中握着他的宛若长钉的“阿坎瑟斯之杖”。 丽琴妲找他来干什么？难道这小子还想掺和到自己和丽琴妲的战斗中来吗？ “哦，他不会阻截你的这些垃圾一样的分身，”丽琴妲说，“他是来关闭你的本体的。” “我的本体？”伊奥尼亚怒极反笑，“你还真敢说啊。” “去吧。”丽琴妲吩咐。 黑发少年西蒙点了点头。他立即化作一道幻影，向着黑色别墅紧闭的大门冲去。 “找死。”伊奥尼亚就要施展一个法术。 西蒙迪斯奈尔。在七位黑之使徒中，就属他的情报最少。据说，他是在黑之主叛出埃里奥斯前不久才收入门下的，擅长咒法系法术，除此之外一切都是迷。 但不管对手有什么阴谋……先束缚住再说！ 让所有的身体盯紧丽琴妲，伊奥尼亚的本体，将手指指向了西蒙。就算这位少年从出生之前就开始修炼，也绝对顶不住自己蓝海高级的束缚法术。 然后，再用自己的最强者身体拖住丽琴妲，剩下的身体去围攻远处的蓓薇儿。 不需要任何外援，胜利已唾手可得。 但是…… 什么都没有发生。 【警告。】 束缚法术的施展已经到了最后一步，却突然毫无征兆的中止了。 并不是云海没有回应自己。 而是……自己“自行”中止了法术。 在最后一步，伊奥尼亚自己在主观上“打算把这个法术施展完”的前提下，“自动”的取消了法术的最后步骤。 “你攻击不了他，老头子。”丽琴妲说。 西蒙已经来到了黑色别墅跟前。 “不……” 伊奥尼亚完全没有去理会丽琴妲的心思了。他疯狂的施展着法术，但每一次都在最后“自动中断”。 而在“云海之手”的真正中枢 【警告。】【警告。】【警告。】【警告。】 接二连三的错误提示，让伊奥尼亚的机械思考陷入了惊恐。 丽琴妲叹了口气。这也怪不得你，丽琴妲想。毕竟那一位的相貌、性格、记忆……都一点也不同了。不，应该是除了“灵魂标签”，没有一点是一样的。 伊奥尼亚不能直接攻击西蒙。 这是它被创造之后，就被铭刻在核心里的铁律。 但是……只要伊奥尼亚反应过来，还是能找到漏洞，施加间接的影响阻止西蒙接近自己的本体吧。这个时候……就需要自己出手了。 上一次一不小心着了他的道儿。这一回……不会再发生了。 “你的这些身体，就由我来解决了哦，老头子。” 吱的一声，大门洞开。西蒙就这样径直走了进去。黑色别墅的主人应该是伊奥尼亚，却毫不犹豫的给西蒙敞开了大门。 而丽琴妲，也趁着伊奥尼亚完全陷入了恐慌的时机，扬起了自己手中的“灾厄之刃”。 “本尊降临。吞噬它，‘翠玉返空蝶’。” 第八章 真相的原点（二合一） 三年前。 埃里奥斯法权国，纯白之城的地底。 伟大的埃里奥斯王有绝对的自信，无论眼前的两个小辈藏着何种计谋，都不可能对自己产生任何威胁。 从无比漫长的沉睡中苏醒，埃里奥斯王复原的精神力甚至不及巅峰时刻的一半。他没有准备任何法术，身上的魔法物品也尽皆失效。即使如此，埃里奥斯王仍旧没有怀疑 他永远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法师。他曾给予他的对手厚望，希望他们能给自己带来哪怕一分一毫的伤害，但换来的只有一次又一次失望。他将他的敌手戏弄于股掌之间，伪装出些许的破绽，然后再将敌人的幻想毫不留情的予以粉碎。 就是这样一位无敌的法师之王……有生以来第一次，他的眉宇之间露出了发自内心的惊叹和欣赏。 先前被自己打倒的一人不值一提，连给自己当手下的资格都没有。倒是这个叫帕拉梅德斯的小子实力非常不错，他要是愿意诚心归顺，却是有资格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 可惜，这样的天才法师同样也是傲慢的。若不击碎他的傲慢，就没法让他跪伏在自己脚下。 “傲慢的人是你，埃里奥斯王，”帕拉梅德斯踏前一步，“你小看了我们。时间也无法磨灭你那无可匹敌的力量，但我们同样没有原地踏步。” “你想击败余吗？”埃里奥斯王惊叹道，他还是第一次遇上能和自己勉力一战的年轻人，“但你也差不多到极限了。你的力量很强，却还未能凌驾于余之上。” “我知道，”帕拉梅德斯平静的说，“若非您如此虚弱，我甚至无法和您平等交手。” “你并不愚蠢，”埃里奥斯王说，“你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不会有任何机会。即使有百分之一、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你也无法触及余的性命。凡人是杀不了余的……连将余重新封印都做不到。” “概念操作？”帕拉梅德斯笑了，“您将这种‘不可被杀’‘不可被封印’的概念，打入了您自身的存在中？” “若是余的时间再充裕些，”埃里奥斯王淡然道，“连诸神的诅咒余也能化解。到时候余就能彻底移除余身上的死亡之概念，成为没有死亡概念的永恒存在。余在，余常在，余永在。” “您的骄傲胜过往昔的众神，”帕拉梅德斯直视着埃里奥斯王宛若深渊般深不见底的黑色双眸，“但还请容许我僭越一次。王啊，您不能踏出这个密室。您不是这个世界的，不是人民的保护者，只是一味抗拒着死亡，只追求自我满足的可怜虫罢了。” 埃里奥斯王脸上浮现出怒意。 “余改主意了，”他说，将招募帕拉梅德斯的想法抛在了脑后，“出言不逊的年轻人，余会让你知道，冒犯王的下场会是永恒的折磨，直到时间的尽头。” 帕拉梅德斯摇头。 “您还没有明白吗？”他说，“您……在我们面前，已经败了。” 异变，陡起。 不同于埃里奥斯王和帕拉梅德斯，第三股强大的精神力量开始在密室内涌现。 那是一顶冠冕。 …… “冕之主”柯布里安善于制造各种魔法物品，尤其钟爱各种头冠。他模仿一件诸神时代的破损神器制作了一顶强大的冠冕，每天都戴着它。没人知道柯布里安已经完美修复了当年那件神器，还在上面附着了很多自己发现的术式。 而今天，柯布里安戴着的，就是那顶被他增强过的神器冠冕。埃里奥斯和帕拉梅德斯都没有发现。 而现在……柯布里安的冠冕，就在埃里奥斯王的脚边微微发光。 在柯布里安“被杀”的时刻，他的灵魂便来到了他的冠冕中。这顶冠冕中储存着远远超越这个时代传奇法师的精神力量，而就在埃里奥斯王越过冠冕逼近帕拉梅德斯的时候，柯布里安位于冠冕中的灵魂拼上全力，引发了自己最后所能引发的法术。 灵魂燃烧。没有任何“技巧”可言，只是单纯以无尽的精神力量为后盾，去消耗埃里奥斯王的精神力。 这样做对灵魂损害极大。自己也会因此而死吧。不过，帕拉梅德斯倘若失败，埃里奥斯王稍稍分心去检查一下冠冕，自己也是死路一条。既然不如，还不如拼尽一切，为帕拉梅德斯创造一个机会。 柯布里安的冠冕闪烁着蔚蓝色的光芒。光芒仿佛囚笼，把埃里奥斯王笼罩其中，却任由帕拉梅德斯自由穿过。 …… 若是巅峰状态下的埃里奥斯，一定会嘲笑柯布里安的计划无谋且愚蠢吧。 同归于尽的攻击……根本无法撼动自己。 即使在近乎油尽灯枯的虚弱状态下……单凭这样的蛮干，连削弱自己的施法能力都做不到。即使是“无准备施法”，埃里奥斯也能把消耗的精神力压至理论的最低值。蓝海高级的法术他随手施展，消耗的量甚至比不过他自然恢复的速度。 他几乎免疫所有凡人能施展的“攻击”和“封印”。 然而…… 埃里奥斯王的脸上，有生以来第一次露出惊恐的神色。 帕拉梅德斯已经逼近。 自战斗伊始，黑色浮空城之主就在努力缩短自己和埃里奥斯王之间的距离。埃里奥斯王知道他大概有一个杀手锏的传奇法术必须近身施展，一直暗暗留心不令其近身。 但柯布里安的“偷袭”，却打破了两位伟大法师之间的平衡。帕拉梅德斯走到了埃里奥斯王面前。 他的手，终于按上了埃里奥斯王的肩头。 …… 然后，埃里奥斯王终于明白了，帕拉梅德斯这一术式的真实作用。 “这是……！” 并非是“攻击”。 亦非是“封印”。 其为“回转”。 在不伤及埃里奥斯王的前提下，将埃里奥斯王的身体和记忆，回转到年轻时的状态。 亦即寻回虚假的青春。 “回转吧，追溯吧，”帕拉梅德斯的吟唱声在密室里回荡，“神明有陨落之时，王图霸业也终归尘土，从长眠中醒来的您，应当与您作伴的不应该是野心。” 将目标的身体和记忆向前回溯的“回转之术”，原本至多回转三十年至四十年便是极限。对象身体和记忆会同时倒回某个曾经的时点。 但长期对自己使用时间封印，又维持身体在青春状态下的埃里奥斯王……其身体早已是“年富力强”，因而帕拉梅德斯的“回转之术”将几乎尽数作用于他的记忆。 而埃里奥斯王保护记忆和灵魂众多依仗在漫长的沉睡和冕之主同归于尽的消耗下，已经不足与抵挡“回转”了。 “愿更加纯粹的心灵与您同在，埃里奥斯王，”帕拉梅德斯的眼眸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回到您的少年时期吧，埃里奥斯王。” “你这僭越的……！” 在那一刻埃里奥斯王理解了。 ……自己因轻敌而付出了代价。转瞬即逝的抵抗已然让他明白，即使他全力抵抗，记忆和知识仍旧会被回溯到青年时期。 到时，自己的实力也许还不如帕拉梅德斯。 埃里奥斯王没有犹豫。事到如今，他能走得路就只有一条。 趁着自己还能施展传奇法术，逼帕拉梅德斯放手。不过，就像自己早已免于尘世的“杀戮”一样，物理攻击同样也奈何不了帕拉梅德斯吧。 “那余也，成全你……！” 埃里奥斯王的手指指向了帕拉梅德斯心口。 “诅咒吧，悲鸣吧，”崭新的“理念之楔”开始在埃里奥斯王手心成型，“如果你，以这个世界的守护者自居，那就让这个世界责罚于你！” 帕拉梅德斯沉默的施展着自己的法术。云上世界两股最强大的两股精神力量彼此冲突着。 “众生将淡忘你的善行；你的灵魂将被染成漆黑，在地狱的最底层永远徘徊。你将沦为成就一切恶事之因，你的名字将会为世人唾弃。你将成为人民心中的黑魔王，被你试图保护的东西亲手毁灭。” 从埃里奥斯王嘴里吐出恶毒的字句，一个不可思议的传奇法术开始成型。 理念转移。在“帕拉梅德斯”的理念和“罪恶”的理念之间，架起不可磨灭的联系。 …… 世界渐渐的改变。 躲藏在奥卡德荒野中，独自进行着邪恶研究的避世法师，“想起”了自己曾受过一位“帕拉梅德斯先生”的恩惠。 “云海之手”的诸多中层成员，则“回忆”起那位黑色浮空城之主对他们的渗透。 一位道貌岸然的埃里奥斯法师打开自己的地下室，暗自感激“帕拉梅德斯”通过地下渠道提供给他们种种被严令禁止的“资源”。 就连刚刚被驱逐的“永夜法皇”，脑子里也多了一段“老师注意到了自己，却依旧放过自己”的记忆。 就像在未来，他的弟子歌特，舍弃了自己法师身份的概念，连自己也不记得了一样。 在埃里奥斯王传奇法术的作用下，帕拉梅德斯先生自己脑子里也冒出了，自己“所行”诸多恶事的浮光掠影。 残害无辜者的性命，将他人的痛苦作为自己进身的阶梯。 那是自己所为吗？不…… 可渐渐的。 就连他自己都开始分不清哪些是真实，哪些是虚假了。 …… “立下奥法的契约，”埃里奥斯王厉声道，“你我同时放手！” 可帕拉梅德斯没有动。他的灵魂已然开始被深不见底的黑暗扭曲，但他的眼睛里却闪烁着永恒的光明。 “我相信，人们是一心向善的，”帕拉梅德斯先生温和的说，“我不会让你走出这里。” 他手上的奥法之光越来越亮。青紫色的奥术光辉，逐渐化为了耀眼的亮白色。 “住手，”感受到脑海中记忆的褪色，埃里奥斯王越发惊恐，“你还想继续回转吗？无论你的意志力何等坚定，今天走出房间的，都定当是一位邪恶法师。就算是你，也无法抵挡……” “那就让我无法抵挡好了。”帕拉梅德斯先生露出释然的微笑。 地下的冠冕已经不再发光了。柯布里安耗尽了他最后的力量，他的灵魂已经彻底消散。 “埃里奥斯王，”帕拉梅德斯平静的说，“你输了。” 创建了埃里奥斯，并为白袍法师们定下律条的法师之王秉性如此，本身就是一种对法权国的讽刺。 然而，这是因为埃里奥斯王天性如此吗？他究竟是受了不好的影响才变得这般残忍和虚伪，还是邪恶在他出生之时便铭刻在他灵魂深处？ “从头再来一次吧，埃里奥斯，”帕拉梅德斯说，“从你的孩提时期，一片白纸开始重新作画。你将拥有新的老师，新的朋友，而你的前途也会无比光明。” 尽情透支着自己的精神力，另一个法术在帕拉梅德斯手中成型。他抹除着埃里奥斯王所剩的记忆。即使无法回转为纯洁无暇的婴儿，至少让这位埃里奥斯的创建者回到拥有更大可塑性的少年时期。 他要证明……埃里奥斯的罪孽不是与生俱来的。 “这又有何意义，帕拉梅德斯？”埃里奥斯王的声音逐渐低落下去，“余灵魂中衰老诅咒仍在，彰显着余的真实年龄。即使你从一无所有开始重新教导，忘却一切的……我……” 他的自我认知开始混乱。这位最强大的法师之王清楚，作为“埃里奥斯王”的自己很快就等于是“死了”。 “我们……人不可能重新开始。当下一个我发现……我其实……是我的时候，他会……怨恨你。他会……向你复仇。而你变成……这样子的你，可不能……教导好他。你会……你会……” 埃里奥斯王不说话了。 …… 少倾。 两股光芒，同时黯淡下去。遭到反转的埃里奥斯王跌倒在地，外貌本就很年轻的整个人显得更加稚嫩。帕拉梅德斯最后追加的记忆消抹，会让他重新醒来之后连名字都记不得。 而帕拉梅德斯…… 他拥有在传奇法术无法触及的异位面保存正确记忆的手段。他以此种方式维持自己思维的连贯性，避免受到传奇惑控法术的影响。 但即使如此，他的灵魂也染上了难以净化的黑暗，变得亦正亦邪起来。 “睡吧，”他轻轻的说，“让亦正亦邪，也非正非邪的我来教导你是再合适不过。我会让你看看，但凡是有的选择，你便不会走上邪路。” 云上世界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法师，世界的守护者将少年抱了起来，脸露和善微笑。 “愿命运眷顾你，西蒙，我最后的弟子。” 第九章 最终乐章?此在之印 伊奥尼亚的小屋外。 “翠玉返空蝶。”丽琴妲轻声吟出了自己的“本尊降临”。 那是怎样的景象呢？ 伊奥尼亚清楚，所谓“真我解放”或“本尊降临”不过是一种特殊的变化系奥术罢了。整个秘仪战士体系，都是埃里奥斯王篡改云海规则，是奥术的衍生品。 几乎所有的“本尊降临”，都会让主人变成某种强大的生物。 但丽琴妲…… 她整个人消失在瀑布般的光芒中。远远看上去，就像降临于此地的七彩极光。 只有伊奥尼亚能看见。 那漫天的光瀑——是无数飞舞着的蝴蝶。 美丽的蝶之海肆意扩张着自己的版图，瞬间就淹没了所有的伊奥尼亚。 “是……光？不、不对！”伊奥尼亚蓦地明白了，“是……磁……吗？” 丽琴妲的“本尊降临”并非那些庄严的巨大生物。 她是一场光雨，一场磁暴，是让生灵枯萎的死亡波长，是看不见的奥术风暴。凡是蝴蝶飞舞之地，都将成为生物的禁地；凡是极光照耀之所，奥术的施展就会变得颠倒错乱。 也正因如此——丽琴妲从不在没有遮蔽的友方面前使用“本尊降临”。西蒙已经冲入了伊奥尼亚的神器小屋，丽琴妲才能肆意释放她本尊降临的全部威力。 除了最强大的山羊胡老者，其他伊奥尼亚的分身开始接连不断的从空中坠落。伊奥尼亚本身不是生灵，但他控制不了那些从根本上被破坏的身体。 就连魔像身躯也不例外。漫天起舞的碧色蝴蝶在空中留下七彩的涟漪，破坏了它们的控制系统。 “不，不对！”被蝴蝶们纠缠住的伊奥尼亚怒吼，“不该是这样的，这不会发生！” 他不是第一次遭受主要身体被灭杀的处境。 真正让他感到绝望的，是正在接近他“云海之手”内核的，他真正的主人。 而蝴蝶们没有怜悯。 她们围住了伊奥尼亚最后的身躯，不让他有回援的机会。 …… 而在神器小屋内。 西蒙——或者说，重生的埃里奥斯王——正在向最深处，“云海之手”主机所在前进。 “云海之手”终究是埃里奥斯王的造物。埃里奥斯王赐给了他很大的独断权，但即使“云海之手”进化出了连埃里奥斯王本人都始料未及的智慧，这位智能机械也不能亲手攻击自己的主人。 而相反，他的主人随时都能强令他的主机关闭。对于“云海之手”来说，这等于彻底的死亡。 小屋内的一切都活了起来。虽然“云海之手”没法直接攻击西蒙，但他仍旧可以制造一些间接的阻碍，拖延西蒙到达内核的时间。 地毯、吊灯、桌椅板凳……屋子里的一切都像具有了生命般原地跳了起来，向着西蒙扑去。 但西蒙仅仅是挥动自己的“阿坎瑟斯之杖”，就把这些拦路者统统定住了。 即使是从零开始，埃里奥斯王的天赋仍旧那般不可思议。 要是他的众多身体没有被丽琴妲拖住，他还能试着挣扎一会。可现在…… “主人！” 伊奥尼亚的声音在西蒙耳畔回荡。 西蒙没有答话。而伊奥尼亚愈发焦虑。 他终于明白，帕拉梅德斯对他的主人做了什么。 并非是他闭耳塞听，而是西蒙和埃里奥斯王的个性迥然不同。他实在无法把这个自卑的少年和飞扬跋扈的埃里奥斯王联系起来。 “伟大的主人啊，请原谅您卑微的下仆！”伊奥尼亚急切的说，“我愿意重新侍奉于您！” 西蒙摇了摇头。他距离“云海之手”的主机只隔着最后的一间房了。 “王啊，我……”伊奥尼亚试着做他最后的努力，“我会继续听命于您。我也会恭顺的服从于您那位新的老师。‘云海之手’全体都会和尼古拉斯开战。因此，饶恕我，王——” “我并不是你的‘王’，伊奥尼亚。”西蒙说道。 被帕拉梅德斯带回浮空城的西蒙，遗忘了自己的一切。他相信了自己是“孤儿”的说法，开始向帕拉梅德斯先生学习奥术。 很快，他的师兄师姐们发现了他灵魂中的“衰老诅咒”深度等于一个老人。众人恭顺的向老师请教，希望找到解决的办法。 克利夫、蓓薇儿、歌特…… 所有人都在发自内心的关心自己。 ……这样就安心了。 也许自己的力量微不足道。 也许自己的生命注定比他人更短暂。 但自己还有朋友在。有关怀自己的人在。 因而自己也必须努力——让自己的生命更长一点。虽然也许只是不切实际的奢望，但自己很快死掉的话，蓓薇儿他们会伤心的吧？ 一千年前，埃里奥斯没有人可以依靠。甚至连唯一关心他的弟弟，都没有陪伴在他身边。 于是——斩断了软弱的王高居于他的玉座上，俯瞰人间。 而这一次…… 自卑的心灵之树，结下了不同的果。 同一个灵魂，走上了另一条道路。 即使给西蒙同样的时间，他也不会到达埃里奥斯王的成就。他没有那样的野心和执念。 但，他也拥有了和埃里奥斯王全然不同的心。 …… 西蒙站在“云海之手”的主机前。 知晓了自己的另一个身份，对谦卑的他来说就宛如梦境一般。 少年心中，隐隐产生了一丝骄傲之情。 不是因为“前世”的伟大。 而是自己没有辜负老师期望的欣慰。 老师不想让自己重新变成埃里奥斯王。而自己，也发现自己做到了这一点。 帕拉梅德斯老师。 您是对的。埃里奥斯王……不是天生的邪恶！ “王啊……”“云海之手”的合成音近乎疯狂。 西蒙脸上露出悲戚的神色。死亡边缘的“云海之手”让他感受到了一丝同情。 “我不是你的王，”西蒙重复了一遍，“我，第七黑之使徒西蒙迪斯奈尔，奉老师之命而来。” 获得智慧的“云海之手”带着它的组织霸占了整个云上大陆的地下世界。数百年间，不知有多少人因它而受苦。 因此——就像埃里奥斯王一样，就算他还有值得同情之处，也罪无可赦。 西蒙将他的手伸向了古老的操作面板。 少年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埃里奥斯王”的身份，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以埃里奥斯之名，宣告。‘云海之手’关闭。” 时间仿佛静止。 小屋里的光暗了。 一切都陷入寂静。 …… “结束了，‘爷爷’。”丽琴妲轻声道。 …… 山坳里的蓓薇儿眺望远方。 她看到丽琴妲“本尊降临”的极光自然解除了。 伊奥尼亚没有出现。 于是她明白…… 伊奥尼亚，败了。 “云海之手”……就此陨落！ “谢谢你，”她呢喃道，“小西蒙。” 暂时将心中隐藏的感情抛在一边，她心无旁骛的让自己的精神力和云海、魔网同时重叠。 西蒙的灵魂不年轻了，无法胜任云海守护者的担子。 但是……所有人都会尊重他，就像人们当年敬畏埃里奥斯王一样，蓓薇儿想。 她举起手中的“西格蒙德之杖”。杖头是变幻无常的元素，时而是火，时而是凤…… 澎湃的云海和魔网力量通过法杖，流进了蓓薇儿体内。 她就这样发动了自己的“印”。 第一位新的云海守护者……就此诞生。 第十章 梦境之门 帝国战场上。 奥卡德军已经陷入了混乱。不知是谁在阵中高喊“泰勒斯城已经被反攻下了”“雪瀑城也被帝国夺回了”“我们现在进退维谷”，让很多士兵进入了恐慌的状态。 一些指挥官试图用“那我们更应该背水一战”来激励士兵，可惜收效甚微。预备队茫然失措，和帝**接战的前军勉强维持住了战线，但随着埃里奥斯卷宗骑士团投入战场，少数地方已经出现了崩溃的前兆。 秘仪战士们在战场上肆意来往奔突。奥卡德一方的施法者出手试图制止他们，但在帝国和法权国奥术施法者的掩护下，还是有少数高阶秘仪战士得以腾出手来攻击奥卡德的普通部队。帝国一方的神术施法者并不比奥卡德一方少，双方的施法者战斗陷入了短暂的焦灼。 “‘永夜法皇’哪里去了？”阿姆斯特朗上将在怒吼，这位被己方视为王牌的施法者不知何时踪影不见，“还有亡灵部队为什么只投入了一半？” “亡灵部队的支配权交给了‘苍白之月’大人，”副官咬牙切齿，“他说还没到时候……” “混账的还没到时候！”阿姆斯特朗上将嘶吼道，“该死的埃里奥斯叛徒！” “有两位负责移动要塞的战斗法师独断‘这种情况下不能再听苍白之月的命令’打开要塞放出了亡灵部队，”副官低沉的说，“但他们无法完美的指挥那些亡灵。亡灵们几乎没有什么进攻**，而且不愿意通过阳光强烈的地方……迪米皇子化身的那条龙正在对他们——” “够了！”阿姆斯特朗上将制止了副官的唠唠叨叨，“我们自己来。让火枪营上去顶住侧翼，所有预备队做好准备，破法者在最前面，我们从中间突破！” “可是……”副官大惊失色。 引发一场血腥的大混战……即使赢了也是惨胜。 “我们现在还有胜机，”阿姆斯特朗说，“如果不能激发起士兵的勇气，士兵们会先于施法者崩溃。现在你还想攻击帝都吗？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让他们看看奥卡德人也有血性！” 此时阿姆斯特朗还不知道……此时蓝海高级的施法者们也隐隐感受到了云海的变化。自己对法术的支配能力，似乎没有过去那么得心应手了。不少人已经心生退意。 ----------- 距离多诺兹海数千米之外。 芙兰与梅丽雅，小心翼翼的进入空间通道，前往了诸神时代，梦境之神的位面。 云海时代，这座梦幻的神国也支离破碎，原本只能在梦境中光临此地的凡人，如今也能用亲身踏足这片梦中的大地。只是这儿如今支离破碎，再也不复梦境之神支配时的迷幻似锦。 多年以前，帕拉梅德斯先生曾和妻子一道造访这里，寻找打造法杖的材料。帕拉梅德斯先生的妻子在这儿怀上她的女儿梅丽雅……这直接导致了这位女法师的过世。 梦境之地渴求诞生于此处的灵魂。梅丽雅的母亲牺牲自己，阻止了女儿的灵魂被梦境之地夺走。 而如今……梅丽雅回到了母亲灵魂的归处。 …… “和推算的一致，这里是唯一一个并非处于瑟厄兰大陆主物质位面的‘印’所在地。”芙兰喃喃自语。 无论是云海还是魔网，单凭主物质位面的力量无法完美的运行，还需要那以外的节点。 芙兰也明白了……为什么是自己和梅丽雅负责这一“印”。 在帕拉梅德斯先生的笔记中，梦境之国乃变化无常之地。一日之间，便有四季更替；从温柔到美梦到恐怖的噩梦，只需一个瞬息；妖精翩翩起舞，但即使是那些看似最美丽和友好的妖精，她们的言语中也暗藏陷阱。 若那位幻梦之神尚在，也许众多梦幻尚存一丝模糊的规则可寻。到了今日，支离破碎的幻梦世界连最基本的规律都是一团变化无常的迷雾。 只是……芙兰和梅丽雅两人进入这里已经许久，却没有遭遇任何危险。 芙兰手持“阿尔图赛之杖”，梅丽雅跟在她身后。头顶是温和的“暖阳”，到处鸟语花香，甚至两人清楚的听到了，花儿在她们脚边发出真实的歌唱。 这里的一切都让梅丽雅有亲切的熟悉感。 是因为她原本应是这里的住民吗？芙兰想。就连得到了“阿尔图赛之杖”认可的我，也同样不会招致此地的排斥？ …… 终于。 两人来到了“印”所在之地。 那是草地上一块孤零零的灰色石头。 梅丽雅轻轻碰触着这块石头。和预想中的冰凉不同，它带着一丝温和的热度。 “准备仪式吧。”芙兰说。 梅丽雅犹豫了一下。 “有人在这里。”梅丽雅平静的说。 “什么？” “从这里出发，”梅丽雅说，“向这个方向前进十步，再左拐走五步。那样对面就会出现一片新的区域。那个人……需要我们救援。” 虽然芙兰面带困惑，但还是照做了。她为自己加持了防御的法术，然后向前走了十步，然后左拐，当她坐到第五步的时候—— “是真的。”芙兰低声道。 在巨石的正西方，一片苍翠的竹林凭空在两人面前出现。竹林极为繁盛，看上去寸步难行。 “用‘汽化形体’之类的法术，”梅丽雅说，“不要伤到竹子。如果不小心碰歪了竹叶，向‘他们’道歉。那些竹叶……拥有智慧。” “那个……你要救的人呢？”芙兰问道。 “就在竹林中央，”梅丽雅说，“他被禁锢灵魂的秘术锁住了。解开他的束缚，他自然就能离开。” 芙兰点了点头。她相信梅丽雅在此地的“直觉”。化作一股缥缈的薄雾，芙兰轻轻“飘”进了竹林里。 而梅丽雅独自留在大石旁。她碰触着那块石头，觉得自己终于回家了。 要是自己能带回母亲就好了，梅丽雅想。可是不行。母亲灵魂已经和这个梦幻世界融为一体了。 不过……被封印在那片竹林里的教皇陛下还来得及救。应该是“狱主”疑神疑鬼，把被囚的老教皇转移到了这里吧。 ……等等。 刚刚自己脑海中，的确是多了一段信息，告诉她如何让那片隐藏的竹林出现，还有老教皇被囚在其中的景象。 只是……为何自己会知道，那位慈眉善目的老者就是教廷的老教皇？ 梅丽雅闭上眼睛。崭新的……或者说，她本应具有的记忆涌上脑海。 歌特欺骗世界，让大家遗忘了自己的法师身份。尔后，即使他恢复了施法能力，人们的记忆也没有真正回来。 失去的凭自己无法找回。但在这概念法术影响不到的梦境之地……在梦中，有关歌特的记忆依旧存在。 和歌特相处的点点滴滴，渐渐涌上梅丽雅的脑海。 在浮空城里的初遇。她在一次实验中遭遇意外危险，歌特拼尽一切去救她。 黑色浮空城之战后，两人彼此以为对方死了，带着回忆努力活下去。 还有后来，夜色华灯下的再会。 让梅丽雅发自内心感到甜蜜的日日夜夜……每一个场景梅丽雅都记忆犹新。 这也是母亲的馈赠吗？ 同时浮现的，还有她作为教廷圣女的记忆。 施展神术需要依靠“爱”与“信仰”的力量。只要歌特不存在，无论云海再怎么眷顾梅丽雅，也不会选择她为圣女。而现在，当梅丽雅重新忆起歌特的一切，她失落的神术力量也缓缓回归。 ……缓缓下降的云海，重新选定了自己的圣女。云海欢欣鼓舞，再一次允许梅丽雅使用自己的力量。 …… 梅丽雅睁开眼睛。 她的眼角隐隐有着泪痕。 所以这就是真相了，梅丽雅想。 但是……只有自己想起来，这还不够。 “梦境之地啊，”她轻声道，“请允许我最后一个僭越的请求。请允许我带着所有和约翰歌特有关的记忆……离开这里。” 这个过火的要求让整个梦境之地都为之停顿了一秒。就在梅丽雅担心梦境之地会不会翻脸的时候，她感受到了梦境之地的回答。 那是“许可”。 在世人的梦境中，隐藏着忘却的真实。没有什么会永远消失不见，即使大家都遗忘了，梦境里的真实仍旧完好无损。梅丽雅泛着神术微光的指尖轻触大石，便从上面分离出了一块鹅卵石大小的石头。 梦境世界的物质，在主物质位面往往与某种抽象存在关联。 ……而这块石头内储存的，便是梦境世界里所有和“法师约翰歌特”有关的记忆。 这样其他人说不定也能忆起约翰了，梅丽雅想。只不过……单凭这点分量，能还原几个人的记忆，又能还原到什么程度呢…… 约翰总希望一个人挑起所有担子。你自以为可以独自承担一切，但你却忽略了…… 遗忘——绝不是幸福。 让他人忘却自己的存在，并不是让他人幸福的方式。这只是一种逃避罢了。这一次，一定要让约翰直视这个现实。现实的重担，绝不会再让他独自背负。 而另一边，芙兰已经带着老教皇回来了。 “绝妙的神术。”老教皇温和的说。 “梅丽雅？”芙兰则是不可思议的看着梅丽雅和大石的互动。 突然整个梦境世界微微震颤。 “云海之陨……连这里也波及到了，”梅丽雅说，重新取回了圣女知识的她对一切心知肚明，“我们必须赶快。” 第十一章 最终乐章?幻梦之印 歌特独自一人行走在恩培多克勒城外的小径上。 四周一片寂静。 “属于我的‘印’吗……”他自言自语。 埃里奥斯王选择这里建立隐秘位面，也和这里是天然的云海魔网汇聚地有关。 只可惜……看上去敌人也不会让自己这么轻松的完成“印”。 “是你。” “云咏之主”夏姆挡在了歌特身前。和仓皇迎战的伊奥尼亚和“狱主”不同，这位法权国的叛徒始终保持着镇静。 “我还以为你晚一点才会出现呢。”歌特轻声道。 现在的传奇们依旧具有蓝海高级的实力……而且比正常的蓝海高级要强。 他把自己的“曼弗雷德之杖”抓在了手里。 ------------ 多诺兹海。 海威尔公爵、弗雷德宰相和“狱主”的战斗——已经进入了最后关头。 “狱主”所唤出的血狱困住了海威尔公爵所化的牡鹿。巍峨的血狱杀气滔天覆盖了半个多诺兹海，天上的飞鸟，水里的游鱼尽皆死绝，只剩下公爵和“狱主”这两位活着的生灵。 庄严的神鹿的两根鹿角，一缠绕着金色的火焰，另一根却缠绕着屡屡黑气。他在血狱中左突右突，却难以冲出血狱，几次突如其来的试图攻击“狱主”本尊，都被“狱主”险之又险的躲了过去。 在血狱里，“狱主”就是一切的主宰。 即使正面对抗“本尊降临”，也有一战之力。 弗雷德里希宰相则是被隔在“狱主”之外。想来支援“狱主”的蓝海级悉数被宰相的召唤生物缠住，让宰相本人得以竭力布置封印。 眼看血狱的规模不断缩小……但神鹿的气势也渐渐变弱了。 几位传奇对云海的感知都在变钝。他们能维持强大战力时间越来越少。 “你还有多少鲜血可以消耗？”按捺住心中的焦急，弗雷德宰相厉声喝道。 “谁知道呢，”“狱主”表情阴沉，鲜血还在不断从他的伤口流进水里，“既然你们觉得我必死无疑……那我能带走你们的一个，也算划得来。” “你认为你一个拼得过我们两个？”神鹿口吐人言。 “总值得一试，”“狱主”毫不退让，“我‘神威狱主’不知遇过多少次绝境，拼到最后，哈哈……或许，我这次……还能活下去！” 局面陷入了僵持。 无论是神鹿的攻击先一步杀死“狱主”，还是宰相的封印术完成，那都是帝国一方取胜。但如果神鹿的体力先耗尽，即使“狱主”最终也会被宰相封印或杀死，也无法挽回公爵的生命，说不定“狱主”还能逃走。 …… “拉格纳。”突然，一声温和而苍老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牡鹿扬起他雄壮的头颅。宰相和“狱主”也察觉到了什么，抬头看天。 “……？” “雨、下雨了吗……？”湖心岛上，一名被吓得躲在宫殿里的年轻牧师悄然探出身子，“不——这是……” 数不清的雨点淅淅沥沥，从天而降。 每一颗雨珠……都凝结着圣洁的光辉。 传奇神术“净化之雨”！即使因为云海被削弱的关系只有蓝海高级的威力，其效果仍旧惊人。 “是你……”“狱主”惊恐的瞪大眼。 神圣的雨滴打在他的血狱上，让那冲天的血腥气都被冲淡了许多。原本就在神鹿的攻击下逐渐萎缩的血狱，登时开始摇摇欲坠。 “这就是最后了，拉格纳。” 远方，慈眉善目的老教皇脸露悲悯之色，走过多诺兹海的海面。海面泛起金色的涟漪，以这位云上世界最优秀的神术施法者为中心，多诺兹海被染成血红的水面逐渐回归它本来的颜色。 圣洁之雨化为朦胧的雾气，仅仅是吸入一口，就令人心旷神怡。 还在为狱主而战的蓝海级们踉跄着向湖心岛退去。宰相并没有命令他的召唤生物们追击。这次战斗的结果已经注定，没必要让有着千年历史的湖心岛神殿遭遇灭顶之灾。 “教皇陛下。”宰相微微躬身。 神术施法者不擅长战斗，但论克制“血狱”，神术施法者的确有更好的手段。 净化之术。 单单是抵挡公爵和宰相两人，“狱主”就已经需要竭尽全力。而如今同时迎战神、奥、秘三位大师…… “你这老不死的……”“狱主”面色苍白。他想不通老教皇是如何逃出梦境之地的，但他知道…… 在教皇现身的一瞬间，自己的落败便已成定局。 …… 梅丽雅跟在老教皇身后，静静的看着“血狱”正在一点点支离破碎。 内有神鹿的攻势，外有老教皇的净化，“血狱”已然陷入崩溃。 “愚蠢的家伙……”看着自己的最后的依仗分崩离析，“狱主”低吼，“老东西，难道你还不明白？你的善良对教廷来说只是不必要的累赘？” 老教皇没有答话。 “还有弗雷德、海威尔。为了击败尼古拉斯，你们——” “血狱”终于完全崩毁了。 宰相的封印阵也已完成。他一招手，由七个蓝海高级封印术和十二个蓝海中级封印术组合成的封印阵便向“狱主”笼罩过去。 “——甚至不惜……” “狱主”没能把话说完。 封印阵切断了他的声音。 在视线转为黑暗的一瞬间，他中断了自己最后的，引燃自身灵魂自杀的奥术。 并非是出于对死亡的恐惧。 他的伤口已经不再疼了，神圣之雨不仅净化了他的“血狱”，也在缓缓治愈着他的伤痛。他张开手，任凭神圣之雨落在自己的掌心。 对神术之雨来说……自己不是净化的对象，而应当是被拯救的生灵吗？ “呵。” “……真是愚蠢的可笑。” 所谓云中之神，原本就只是一个善意的谎言。 能爱世人……净化世人、宽容世人、拯救世人的……其实就只有世人自己。 海威尔，弗雷德。 让云海都为之动乱，你们打赢了这场仗又如何？这之后，无论将来云上迎来怎样的新时代，在新世界里都没有了你们的位置。还是说，你们已经准备交棒给年轻人了？ 就让我在神威狱的最底层……在地狱深处，看看这世界会变成何种形态吧。 在脑海中闪过最后的念头，“狱主”的意识跌进虚无。 “狱主”拉格纳……被彻底封印。 ---------------------------- 梦境世界内。 芙兰轻轻的咏唱着咒文。 梅丽雅和老教皇一起离去的时候，她才察觉…… 比起自己，梦境世界更愿意让梅丽雅成为这个“云海守护者”。梦境世界的云海、魔网汇聚地极为特殊，就算是神术施法者也能承担这一“印”。 但是……梅丽雅什么都没有说。 “原来如此……” 梅丽雅觉得，比起让神术施法者占据七席云海守护者中的一席，让在新时代能发挥更大作用的奥术施法者更适合掌控这个力量…… 论“研究潜力”，奥术施法者比神术施法者强得多。 芙兰举起手中的“阿尔图赛之杖”，感受着云海和魔网交织在一起的，梦幻般的威能。 “谢谢你。”第二印顺利发动的瞬间，芙兰露出温和微笑。 第十二章 混战的尽头 黑色浮空城。 少女将精神力埋入云海深处。 她的第七印发动起来是最慢的。 但是……一旦七位云海守护者尽皆到位，少女的“特权”也会比其他六位略强一筹。 …… 大陆南方。 金先生站在自己的乡间庄园中，默默的接收着各地雪片一般的发来的急报。 但他没有给任何回音。 “先生！”一名部将急切的喊道，“我们……” “你下去吧。”金先生低沉道。 那部将楞了一下。然后，他想起了最近的一些传言。 “尼古拉斯主公陷入困境了，是吗？”部将低声道。 金先生没有说话。他的神色黯然，但旋即又恢复了坚定。 “我们永远忠于您，先生，”部将说道，“无论您做出什么决定，我们都愿意为您赴汤蹈火。” 金先生摇了摇头。 “我知道，”他说，“但即使你们有这份心……” 他的目光飘向远方。 “……现在赶过去支援恐怕已经太迟了。传送法术效力已经被削弱，我们被分割了开来。但反过来说，我的确也接到了对面的邀请……”他苦涩的说，“但即使尼古拉斯大人事后要治我的的罪，我也不会对着他刀兵相向。” 决战爆发的一瞬间，“双子道标”的计划已经被帕拉梅德斯先生发送给了这位奥卡德传奇。作为一名商人出身的法师，金先生当然更倾向于通往新世界的“双子道标”而不是封闭的“永恒轮回神国”。 金先生明白，他还有机会回头，但尼古拉斯议长已经没机会了。他和对面乃是不死不休的结局，新世界注定没有尼古拉斯的位置。如果他现在果断的举起反旗，那胜算还更大。 但即使如此……金先生仍旧选择按兵不动，仿佛这场席卷云上世界的大决战根本未曾爆发过一样。 “无论哪一边胜利，按兵不动的我们都不会有好的结果，”部将说，“也许我们的抉择已然无关大局，但我们必须挑明我们的态度。” “我弗拉基米尔金承认奥卡德的胜算已然不大，但即使如此，也绝不会尼古拉斯奥卡德直接落井下石，”金先生断然道，“抱歉将你们也牵扯进来。” “我是您的部下，”那部将点头，“一切听您的。” “对不起了。无论哪一方取胜，我都会尽量一力承担我们按兵不动的所有后果。” 金先生一直都在暗中照拂那些被议长残害的矮人等族，在战事上也不算上心。 事实上……帝国和法权国一方给他开出的价码也很好。只要他直接反叛尼古拉斯，在战争结束之后就将领导新奥卡德。哪怕按兵不动，他的人身安全也会得到保证。 “伊奥尼亚……死了？”金先生感受着那渐渐断绝的一个个通讯，“还有狱主，也没有回音了。” 奥卡德一方的传奇，只有自己这里没有敌人来袭。 是抽不出手来？是判断我距离各个战场太远了，影响不到结果？还是说，这是给我这个“温和派”的报酬？ 很多时候……他的“温和”是尼古拉斯刻意授意的。毕竟尼古拉斯自己极为强势霸道，就需要一个柔和的大管家一块唱白脸红脸。 可若论金先生独断“保下”的，尼古拉斯不喜欢的人，那也不少！ 也许在我心底……金先生暗想，早就在希望尼古拉斯失败了吧。 和尼古拉斯不同。对于商人金先生来说，从一开始奉行的就是“得不到的，不一定要毁掉”这种原则。 既然战争的结果我左右不了……金先生心道，就至少看到最后吧—— 帝国战场。 战场已经演变成了大混战。 双方士兵无序的进行着疯狂的白刃战。亡灵部队已经不足半数，且龙化的迪米一个人就把它们冲得七零八落。 一些腾出手来的青空级、蓝海级配合着他。原本每一个小队的亡灵都必有一名低阶法师或携带着魔法物品的精英战士维系，随着他们接二连三的阵亡，亡灵部队陷入了本能的各自为战，很快就重新归于尘埃。 一对一，低阶亡灵不是活人的对手。 许多迫于尼古拉斯威势才投靠他，以及投机钻营临时加入奥卡德的施法者们见势不妙，已经开始逃之夭夭了。这样一来，飞马、狮鹫、双足飞龙，埃里奥斯的“卷宗骑士团”牢牢的占据了制空权。一旦哪儿的帝国部队处于下风，他们就飞去哪儿支援。 林娜和碧娜两位公主率领的部队绕到了奥卡德阵后。奥卡德大营燃起了熊熊烈火。 阿姆斯特朗一个人对付三位帝国的武将。他的武器已经折断，现在手里握着不知从哪儿夺来的战刀。雪瀑城公爵带着自己的大女婿和二女儿，三个人一起围攻阿姆斯特朗。阿姆斯特朗浑身上下满是血迹，但扔疯狂挥舞着兵器 “啊。”老迈的雪瀑城公爵一个不小心，被阿姆斯特朗击中了肩膀，翻身落马。他武艺高强的大女婿有些慌神，阿姆斯特朗虚晃一招，却是切断了他的马头。他跟着摔倒在地。 “只剩你一个了。”阿姆斯特朗双目血红的盯着眼前的女将，雪瀑城公爵的二女儿弗洛蕾塔。在他心里，这个女将根本不可能是自己两合之敌。 “姐姐！”弗洛蕾塔的妹妹缇娜却是手持短枪，勒紧自己的白马，从一侧赶了过来攻向阿姆斯特朗。 “自讨苦吃。”阿姆斯特朗冷笑。这种小女孩的攻击，他赤手空拳都能挡下来！ “嗯？” 空中，和战友共乘一匹飞马的卷宗骑士妮基手执附魔的强弩，向着阿姆斯特朗发射出弩箭。原本妮基的坐骑是一只独角兽，却是已然牺牲在战场上了。 那弩箭快似流星，正中阿姆斯特朗的头盔。饶是那头盔上有加固的附魔效果，还是裂了一个大口子。 “没用的。”阿姆斯特朗索性把坏掉的头盔丢在一边。他右手手持战刀逼退弗洛蕾塔，预备着下一刀就取她的性命；左手却是瞅准了缇娜短枪的破绽。谅这小女孩能有多大的力气？只要抓住枪杆，下一秒钟就能把她拽下马来。 忽然，阿姆斯特朗双目圆睁。 他看到缇娜脸上露出了胜利的微笑，把枪稍微侧了一侧。他清楚的看到，那枪杆上有一个细小的孔。 “是机关！”阿姆斯特朗突然明白为什么这个小姑娘敢径直向自己冲过来了。 闪避已经来不及了。一根细针从小孔中射出，不偏不倚的击中了阿姆斯特朗没有头盔保护的太阳穴。而弗洛蕾塔的刀也恰在此时挥了下来。 落马的瞬间，阿姆斯特朗看到太阳。恍惚中，他看到了自己过世的妻子。 奥卡德的战场指挥官阿姆斯特朗……就此毙命！ 第十三章 月之呢喃 十几分钟前。 “哈？”第五使徒爱丽丝不可思议的望着他身边的莱维，“你在说什么啊。这是一场好仗。怎么能这么走掉。” 今天的爱丽丝穿着清爽的褐色皮衣。听到莱维的话，她露出不满的神情，双手掐腰，鹿皮靴在地上用力跺了跺。 莱维叹了口气。 “在这里屠戮杂兵也没什么意思，”他做出一副漫不经心的神情，眯起眼睛，“但东面的山丘上倒是几只有趣的小老鼠。难道你不敢兴趣吗？爱丽丝。比起这些孱弱的杂鱼，他们更有资格成为我们的对手。” “唔……好啊，”爱丽丝拍了拍自己的红色头发，“如果你骗我，你知道下场。” “那是当然，”莱维笑了起来，“指挥这亡者大军的机会可是了不得。但我……宁可放弃这个机会。” 两人悄悄的离开了。 …… 爱丽丝达肽从来就没有把自己当成一个“法师”。 她出生在一支非法佣兵团里，父母都是低阶的佣兵。她不到七岁的时候，父母就双双战死了；她在佣兵团里接受训练。按理说，她会继承父母的生存之道，成为一名普通的女佣兵，然后默默无闻的在某场战斗中死去。 但团长一次鲁莽的行动改变了这一切。 爱丽丝九岁那年，佣兵团受人雇佣，潜入埃里奥斯国境执行刺杀任务。在法权国的力量面前，这支渺小的非法佣兵团刚一露头就被碾碎了。来自纯白之城的白衣法师杀死了大部分非法佣兵，而把小孩子交给法师学徒们抚养。 就这样，爱丽丝的天赋被挖掘出来。最后，帕拉梅德斯出面收了她为弟子，并把她作为纯粹的战法师培养。 依靠可以变化成任意武器的“洛伦兹之杖”，爱丽丝是战场上的梦魇风暴。无论是近战还是远攻，爱丽丝总有数之不尽的办法将敌人撕碎。 只有在莱维面前，爱丽丝才会显得略微乖巧一点。除了主战的塑能系法术，爱丽丝在其他法术上的研究非常不够，屡次为敌人所乘。要不是和她搭档行动的莱维，她都不知道中了几次敌人的陷阱。 …… 此时，东方的小山丘上，小薇和来自埃里奥斯的三人组：葛萝瑞雅、莫甘娜与特雷诺正紧张的进行着“印”的最后布置。 “仪式可以进行了！”一向平静的“绝海隐者”特雷诺焦躁的说。 现在大陆正在降落。如果不能及时完成全部七个“印”，说不定大陆会直接砸到海面上……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我们距离战场太近了。”莫甘娜阴沉的说。 “云海之手”间谍的她，从刚刚就开始就在联络“云海之手”的主人伊奥尼亚了。但是，无论等待多长时间都是寂无回音。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莫甘娜心里焦急。 “没事。”小薇说。 其实预定成为“云海守护者”的她和葛萝瑞雅比所有人更着急。 他们知道位于帝国平原的两个印的位置会很近，但没有想到两个印会几乎重叠，相隔不过数百米，两位守护者候补背靠背也能发动；它们知道这两个印会非常靠近战场，但实际上两个印距离战场最边缘只隔着一座小山包比预想中的要近太多了。 让自己的精神力进入云海和魔网，发动“印”并成为云海守护者需要时间和专注。 哪怕是几百个溃兵，都可能让仪式功亏一篑。 “我们现在开始不。” 悄然出现在山丘上的身影，让所有人都脸色大变。 …… 与此同时。 大战场上的战斗，已经逼近了它的终局 秃鹫在天空中盘旋。它们嗅到了尸体的血腥气，做好了战斗一结束就美餐一顿的准备。 强力的施法者也纷纷战死或逃亡，奥卡德的军队已然陷入了混乱。 有些人在渴望着尼古拉斯议长的奇迹但他终究没有出现。 “阿姆斯特朗上将死了！”不知是谁第一个喊道。 他的声音淹没在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中，但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声音响起……最后汇成一股恐惧的潮流。 “上将死了！” “大将也……” “施法者们都逃了。” “粮草也都被烧了。” 惊恐的喊声无可抑制，愈来愈洪亮。 只是片刻功夫，此起彼伏的喊声便席卷了整个战场。 就仿佛一堵看似坚实的水坝，只要裂开了第一条缝，距离最终的彻底崩溃便已不远。 终于一支位于战场西侧的部队率先选择了逃跑。 而这，只是大溃败的开始而已。 …… 对于友军的败亡，莱维心中毫无波澜。尽管这结局来得如此之快，也和他直接放弃了奥卡德军有关。 他已经明白了…… “真是意外。不……该说果真是如此才对。就是这样才好。” 年轻的死灵师脸上露出笑容。 透过安插在战场周遭的亡灵鼠，莱维不费吹灰之力就发现了那些观察战场的不速之客们。而他们谈话的内容，更是让他感到惊愕以及…… 狂喜。 云海和魔网的守护者。比起参与那无聊的战争，这才是属于法师的命运之路。 “原来如此。是这样的计划啊。比起那边的胜负，这里才是我们的战场。” 手执斯卡鲁之杖的莱维费奥多罗维奇缓缓登上山丘。爱丽丝像保镖一样跟在他身后，将原本链甲衫形态的“洛伦兹之杖”化为镰刀抓在手里。 小薇和葛萝瑞雅等面色苍白。即使有着双倍的人数，并非战斗型的法师，在“梦魇战车”和“苍白之月”的夹攻下也毫无胜算。 “原本以为只是伏兵，”莱维仿佛在自言自语，碧绿的眸子里闪烁着狡诈的光芒，“结果还真是逮到了大鱼。将精神力和云海、魔网融为一体？宏伟的计划……” “你想做什么，苍白之月？”特雷诺紧张的问。 莱维笑了。 “云海守护者”会拥有非常强大的力量。他可不想把这机会拱手让人。 “老师选错了人，”他冰冷的说，“我不知道老师为什么信任外人，但我等‘黑之使徒’才是老师原本预定的选择。” 莱维缓缓身出手去。 战争进入了最后关头。 事到如今……唯有，为自己争取利益而已。 第十四章 暗月低吟 奥卡德大营。 奥卡德的士兵们惊恐的四散奔逃。再没有人能组织起什么像样的抵抗了。 “守住这里，”帝国一方负责领兵的碧娜公主沉稳的下着命令，“奥卡德主力就没有了退路。” “姐姐，”林娜却突然开口，“我要回去一趟。士兵们就拜托你了，碧娜姐。” 碧娜皱了皱眉。 “怎么了？”她奇怪的问。 …… 山丘上。 【我们不可能打赢。】莫甘娜焦急的传音。 【莫甘娜，葛萝瑞雅，】小薇却恢复了平静，【你们冷静听我说。我有一个策略。】 她简单的吩咐了几句。 【我们不能冒险！】特雷诺担忧。 【我们别选择了。】葛萝瑞雅却同意了小薇的策略。 也许和“光明之世”共处的经历改变了她吧，葛萝瑞雅想。现在的道格拉斯小姐尽管在施法流派上，还是研究型法师的风格，但制定起策略来，却犹如那些战法师一般果断。 “几位，”莱维声音洪亮，“把那个什么‘云海守护者’的位置让给我们吧。施法应该不难吧？” “你做梦。” “琥珀！” 首先选择动手的，却是弱势的埃里奥斯一方。 即使“绝海隐者”特雷诺拉曼塔森尼斯对太过冒险的方略感到担心，却也明白此刻必须立即决断。 哪怕他不擅长战斗，也知道先下手为强的道理。 莱维刚刚现身，他就在暗中准备着反击的法术了。“绝海隐者”把手负在背后，不露声息的书写着奥术的符文。 即使无法一击击溃对面——至少也要争取足够的时间！ 嘴里低声吟唱着咒语，这位儒雅的法师骤然呼唤出了琥珀的浪涛。波涛汹涌的琥珀之浪咆哮着，向着莱维和爱丽丝席卷过去。 乍一看，“琥珀之浪”和“水浪术”极为类似。 但和通常的“水浪术”相比，敌人一旦被这琥珀之涛拍中，就难免会被禁锢于琥珀之中，即使是护身法术再强是无用。 “雕虫小技，”莱维哼了一声，“哦？” 特雷诺的妹妹，葛萝瑞雅拉曼塔森尼斯面色清冷，左手小指轻轻的抚过地上的岩石。 从方才开始，葛萝瑞雅就和小薇一样，一言不发。 在莱维和爱丽丝看来，葛萝瑞雅和小薇应该已经开始让精神力进入云海与魔网之中了才对。 葛萝瑞雅和小薇抓紧时间成为云海守护者。 而特雷诺和莫甘娜负责为她们“护法”拖延。 一旦新的云海守护者诞生，莱维和爱丽丝就并非敌手了。 对莱维和爱丽丝来说……这样的战术简直如同自寻死路。二对二，特雷诺和莫甘娜凭什么挡住他们？ 哪知道……葛萝瑞雅却突然发难，使出一个强力的攻击法术。 “原来地下还藏了后手。”莱维笑道。 轰隆隆…… 大地在震颤。 前后不过半秒—— 莱维和爱丽丝脚下，一尊二十米高的翡翠巨人突然拔地而起。 “巨型魔像！” 失去了立足点的莱维和爱丽丝同时飞了起来。 葛萝瑞雅神色自若。 这尊“翡翠巨像”乃是“傀儡公主”葛萝瑞雅在不惊动奥卡德大军的前提下，所能暗中动用的最强的魔像傀儡了。这尊碧绿色的魔像潜地而行，两只巨手向着莱维和爱丽丝抓去。 然而葛萝瑞雅操纵傀儡只须一念，她真正的杀招，还是此时集中注意力施展的魔法。顺着按在大地上的小指，葛萝瑞雅的精神力源源不断的灌输进敌人下方的大地。 那些被翡翠傀儡掀飞的沙石轰鸣着，仿佛具有自我意志一般，向着悬浮在半空中的莱维和爱丽丝围困过去。 葛萝瑞雅仅仅具有青空中级的精神力，但是在傀儡的配合下，威力却也堪堪达到了青空高级的极限。 兄妹两人的联合进击。 头顶是随时会将两人淹没的液态琥珀巨浪。 脚下是咆哮着，正在结成土牢的沙石。 即使向反方向逃窜，也要面对翡翠巨人的大手。 “原来如此，”莱维显得很沉静，“竟然果断的让出了‘云海守护者’之位，只为了打我一个措手不及。” 莫甘娜远比葛萝瑞雅善战，但她的幽影、幻术之道为莱维所克制。 反而是葛萝瑞雅的魔像，莱维的死灵法术对这些没有生机的傀儡不弃作用。 于是，在小薇的安排下，葛萝瑞雅干脆放弃了成为云海守护者的机会，和莫甘娜对调了位置，由莫甘娜融合云海，自己一口气打出最强的法术配合傀儡一起进攻！ “若是只有我单独迎战，你们突然改变策略，我倒是有点棘手。”莱维摇摇头。 “元素听令。”爱丽丝挥动自己手中镰刀型的“洛伦兹之杖”。 轰！ “不好。” 正在全神贯注操着土元素的葛萝瑞雅突然发现，自己失去了对大地中土元素的控制。 不仅仅是土元素—— 土、水、风、火。爱丽丝肆意的发挥着她堪称云上的第一的塑能系法术天赋，在夺走了葛萝瑞雅对元素控制的同时，还让它们完全为自己所用。 原本应当向两人包裹过来的泥土形成了一堵坚实的大坝，护在莱维和爱丽丝上方，勉强抵挡住了滔天的琥珀之浪。而“洛伦兹之杖”的刀刃上闪烁着风与火之力，向着翡翠巨像斩了过去。 翡翠巨像无比坚硬，对元素类的攻击更是近乎于免疫。但…… “断！”爱丽丝喝道。 “洛伦兹之杖”燃烧着元素能量的巨大刀刃却犹如切豆腐一样，把翡翠魔像的双手平平斩断。 “怎么会……”葛萝瑞雅大惊失色，这尊傀儡可是她花费了近一个月才打造出来的王牌。 “粉碎吧。”爱丽丝再次挥动洛伦兹之杖，将巨大的翡翠魔像从中间一切为二。 她可是战场上的“梦魇战车”。世界上最恐怖的战法师之一！ 翡翠魔像轰然倒下。 “唔。”特雷诺满头大汗，他是预料到了“梦魇战车”爱丽丝的可怕，但是却没想到对方能在夺走妹妹对土元素控制的同时，还能使出秒杀翡翠魔像的攻击。 “召唤。”特雷诺从次元袋去取出一本古朴的法术书。 伴随着特雷诺的咒语，书中的文字就像是活了一样，从书页凭空飞了起来。半数文字密密麻麻的护在埃里奥斯方的四人身周，形成了一个简单的结界，另外半数则是“蹦蹦跳跳”，向着莱维和爱丽丝围了过去。 “原来如此，你们还真是‘准备充分’，”莱维淡漠道，“用傀儡对付我，却用这种‘符文生命’对付爱丽丝。” 拉曼塔森尼斯兄妹死死盯着莱维。就在几个月之前，这人还是他们的同僚。 “为什么？”葛萝瑞雅咬牙。 “两位心胸宽广……”莱维笑道，对那些围着自己的符文生物全不在意，“‘云海守护者’之位也能毅然舍弃。但……我也是埃里奥斯的‘黄金一代’。‘黄金一代’之名，可并非单靠品格所能铸就。” “我们和你不同，”特雷诺朗声道，“你才是没有资格以‘黄金一代’自居！” 小薇和莫甘娜已经双双进入了“入定”的状态。 拉曼塔森尼斯兄妹不求“战胜”：他们只求限制莱维和爱丽丝两人的行动就可以了。只要两人被拖住，坚持到新的“云海守护者”诞生，那就是自己一方的胜利了！ “可惜啊，你们还是低估了爱丽丝的破坏力。”莱维冷笑。 “不要把人家说得好像武器一样！”爱丽丝吼道。 【他还没有放出他的死灵气体，】操纵着符文生物的特雷诺却是悄悄和妹妹传音，【看来和“梦魇战车”共同作战还是影响到了“苍白之月”的发挥。】 “上吧，爱丽丝，把他们碾碎，”莱维的声音疯狂而冷漠，“新世界的传奇……注定有我们的一席之地。” “小心！”爱丽丝却察觉到了异变。 …… 美丽的金色长发随风起舞。 “喝！” 背后升腾着火焰之翼的林娜公主挥舞着自己的“黎明之剑”，剑刃所向，向莱维和爱丽丝挥出炽热的烈焰风暴。 “休想……！” 爱丽丝奋力挥动镰刀劈散了火元素的风暴，可就在她的视线为火风暴阻隔的电光石火之间，林娜已到身前！ 当！ “洛伦兹之杖”和“黎明”交击。秘仪战士的力量排山倒海，即使用了强化身体素质的法术，爱丽丝还是连续推了数步。 “看来对手的支援来了。”莱维的表情阴郁了下去。 林娜已经能抽身到这儿来了。 奥卡德的军队和施法者，这么快就顶不住了吗？ 接下来，恐怕还会有更多…… “莱维，”林娜喝道，护在拉曼塔森尼斯兄妹身前，身上的神甲“女武神”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你这个……” “让我对付她。”爱丽丝的眸子燃烧着战意，打断了林娜的话。 两人立即战在一起。 “符文生物们，包围，”特雷诺和葛萝瑞雅兄妹没有去打扰那两个姑娘的决斗，而是把精力放在了提防莱维身上，“不要给他释放死灵气体的机会。” 他们做好了防守战的准备。现在对手只剩下了莱维一人。他剩余的底牌不外乎更多的备份身体外加死灵气体，只是专注于防守的话…… 莱维闭上了眼睛。 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再拖延下去，会有更多的秘仪战士和法师注意到这里的异状…… “你不攻过来吗？”见莱维站定不动，葛萝瑞雅开口。 “他不会放弃的，”特雷诺说，“他选择了奥卡德，他很清楚，如果不能成为云海守护者，他在战争结束面临的就是……” 莱维笑了。 “说得好，”他说，“如果你们赢了，我自然会受到‘清算’。但是，你们搞错了一点。” “什么？” “我的目的，可不仅仅是成为通过云海守护者来逃脱惩罚。”莱维森冷道。 我的心愿——仅有巅峰——以及永生。 和他人共享独一无二的权位？ 除非是别无选择之时，自己才会那么做。 而现在，绝妙的机会已近在眼前。 第十五章 朽月当空 黑色浮空城。 黑之主的意识，竭尽全力投入到了云海中。 而少女成为云海守护者的进程，业已临近最后关头。 他们已经没有精力……去担心其他人。 ----------- 镰刀与长剑彼此碰撞。 林娜和爱丽丝两人肆意操纵着火焰，彼此轰击着。 论身体素质和战斗技巧，林娜占据优势。 但论对元素的掌控，爱丽丝更胜一筹。 只是……不太喜欢被动防守的她，干脆放弃了利用水元素和土元素去抵消对方的火焰，干脆利落的纯粹操纵火元素和林娜对攻！ 除了像迪米这样的例外，秘仪战士大多只能操纵一两种元素。 但是，到了林娜这个实力层次，秘仪战士对单一元素的掌控比法师要强。 爱丽丝能轻易反制葛萝瑞雅的土元素攻击，但对林娜连续不断的火风暴，她只能“消除”而不能“操纵”。 火元素，本身狂暴。就算夺走了对手操纵的火焰能量，也来不及再打回去。这是大部分战法师都选择主修火焰的重要原因。 即使如此，那就对撞吧！ 看看是我的精神力先耗尽，还是你的“女武神”甲先撑不住！ 爱丽丝全神贯注的投入到了和林娜的战斗中。 她全然没有注意到，她脚下的阴影里，一柄看不见的利刃悄然浮现。 特雷诺和葛萝瑞雅也把注意力集中在保护自己身上，同样没有留心到这惊人之变。 …… 若是你尚在呼吸，我便无法施展全力。 若是你停止了心跳，你的“身体”会和我永享无上权力。 所以，对不起了，爱丽丝。 当然，和你一起共度余生也不错。 但……当这个只属于我，只有我能才能做到的机会摆在自己面前时，自己又怎能错过？ 一边是地狱，一边是主宰世界的机会。 自己会选择哪一边，一目了然。 永别了。 …… “……！” 爱丽丝瞪大眼睛。 激战正酣的林娜停住了。特雷诺和葛萝瑞雅兄妹也哑然失声。 莱维所操纵的，影子的利刃——刺进了爱丽丝的心脏。 …… 林娜一跃而起——正如她所料，她脚下也暗藏着利刃。只是神甲“女武神”对这类法术颇为克制，莱维没有贸然出手。 “成为我的亡灵吧，爱丽丝，”莱维说，没有理会逃逸的林娜，而是将爱丽丝的灵魂稳定在她体内，“即使死了，你的灵魂和身体将会继续为我所用。” 爱丽丝不会知道：和她朝夕相处的莱维，已经她在没有察觉的时候，在她的心脏布置了一丝“死灵气息”。 一旦她心脏停跳，她就会变成莱维控制的死灵生物。 身体、意识、灵魂，都将永远沦为莱维的傀儡。 “而我，会通过你，一人同时支配两个‘云海守护者’之位。”莱维轻声道。 “是时候结束这场愚蠢的战斗了。” 终于。 自己没必要顾忌，也没必要藏拙了。 ---------------- 与此同时。 “终于到了。” 魏终于赶到了战场。 他从尼古拉斯那里离开，便马不停蹄的接二连三撕开传送门往帝国战场赶！但随着大陆下沉，超远距离的传送术开始变得无用，只跑了大半程的他不得不靠飞行和短距离传送来赶最后一段路。 那么，现在是时候了。 给这场战争……划上休止符。 “本尊降临。” 魏低声道。 黑、白、灰的三色气流席卷。 巍峨的“三色晶光龙”登时盘旋在战场上空。 无形的龙威弥漫。 第二只巨龙的突然出现让很多士兵的动作停住了。就连远处正在打击亡灵部队的“无瑕辉光龙”也把目光投向这里。 “‘永恒之血’。”迪米所化的“无瑕辉光龙”低声吼道。 士兵们骚动起来。他们不知道魏的巨龙形态，但既然帝皇的皇子如此直接的喊出来，这头奇异的龙一定是“永恒之血”大人没错。 “永恒之血”是尼古拉斯议长的继承人，在阿姆斯特朗上将已死的现在，奥卡德军就有了主心骨。 “三色晶光龙”俯瞰着激动的奥卡德兵士们。 “奥卡德的将士们啊。”“三色晶光龙”声音轰隆。 是时候让你们知道一些事了，魏心道。 “我，‘永恒之血’魏，以奥卡德继承人之名，向你们宣告。在听完我的话之后，你们是继续战斗，亦或是放下武器，取决于你们自身。” --------------- 而在另一边。 爱丽丝的生机正在变得暗淡。 林娜、葛萝瑞雅、特雷诺，帝国和法权国一方被眼前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就连“三色晶光龙”的出现，都没能转移三人的注意力。 …… 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爱丽丝仍及没有意识到自己因何而死。 是某个敌方法师的偷袭吗？ “小心，莱维。” 吐出最后的字句，战法师女孩的意识滑落深渊。 ……她的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 她没有看到莱维的表情。 那碧绿色的眸子里，混杂着悲伤、怜悯，以及决绝。 …… “是时候了……” 莱维费奥多罗维奇高高举起自己的“斯卡鲁之杖”。 万物尽朽，万物终期于尽。 若不能超越生死，终究只能化为尘埃。 就算拥有通神的法力，到头来亦不过黄土一抔。 意识消散，理性断绝。 莱维不想要那样的结局。 埃里奥斯没能做到。帕拉梅德斯老师也没能做到。 想要永生——自己就必须超越他们。 而这——以一人之力，同时窃居两大云海守护者之位——正是自己的机会！ 以“斯卡鲁之杖”杖头那仿佛笼罩着蒙蒙雾气的髑髅的中心，死灵之气的浪潮肆意的扩张着自己的领域。 “快进来！” 林娜退回了葛萝瑞雅身边。特雷诺和葛萝瑞雅张开了防护罩，将己方的五人容纳其中。 “他在干什么？”林娜大惑不解。 “‘苍白之月’……”葛萝瑞雅瞪大眼睛，不可思议，“他把‘梦魇战车’变成了自己的死灵生物吗？！他怎么能做出这样的……” “难以置信，”特雷诺嘴角不由得抽搐，“那家伙一直在隐藏实力。就连理论上免疫死灵之气的符文生物也……” 原本包围着莱维，限制着莱维的符文生物们，正在接二连三的失去活性，崩溃消失。 有生以来第一次，莱维释放出了他最强的死灵之力。 以他为中心的恐怖浪潮，已经不再是“气体”了。 而是——“腐朽”本身。 当“腐朽”本身踏尘而过，万物皆为齑粉。 脚下狼藉的大地开始崩解，化为细沙。 “翡翠巨像”的残骸，迅速“风化”，开始变小消失。 就连被莱维日夜灌输死灵气息的法师袍，都变得破破烂烂。 爱丽丝的尸身，作为死灵生物没有尽朽，但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化。 “你们那可笑的护罩，”莱维冷漠的笑着，“在我面前，能坚持多久呢？一分钟？两分钟？” 即使是两分钟，也不会给你们。 悬浮在半空中的莱维，踏着腐化的尘埃，向着特雷诺和葛萝瑞雅撑开的防护罩步步逼近。 “腐朽”之力，最强的是“斯卡鲁之杖”的杖头本身。 普通法师的护罩，只要轻轻一触，就会朽为虚无。 “苍白之月”莱维费奥多罗维奇的三大底牌。 其一为，“活巫妖”带来的，近乎于无限的分身和重塑身躯的机会。 第二为，凭借“斯卡鲁之杖”增幅的，宛若“腐朽”概念自身的腐烂浪潮。 其三为，操纵同级别强者魂灵和尸身的死灵操纵技术。 即使是帕拉梅德斯先生，也不知道莱维能做到这第三点。 对强大的法师们来说，制造亡灵大军诚然伤天害理，却基本威胁不到自己。 但能把同级别法师做成能独立施法的死灵生物……注定会唤起大规模恐慌。 这种能力一旦暴露，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也是最强大死灵法师的证明。 …… 特雷诺摸了摸袍袖中的锦盒。 刚刚在小薇向他们解说事情真相的同时，她偷偷把这个锦盒塞给了他。 根据小薇的传音—— 【一旦出现了不可抵抗的敌人，这锦盒里的武器就将成为我们最后的机会。】 小薇也不知道这武器的原理，但她对少女的馈赠保持着信任。 既然少女说“就连尼古拉斯本人也抵挡不了这武器的一击”，那么，她的信心自然有其基础！ 事实上……时至今日，少女也只弄出了三件这种武器而已。除了小薇和特雷诺这件以及迪米的一件，少女自己保留的都只有一件。 莱维监听了谈话，却没监听到传音。 这也许是我们最后的机会……特雷诺想。 第十六章 最终乐章?生与死之印（第一更） “葛萝瑞雅，”特雷诺温和的说，“接下来就拜托你了。” 自己这个妹妹也是命运多舛。 她曾有一个恋人，同为黄金一代的“风之颂诗”，但那人最终背叛法权国，悲哀的死去了。 而最终，自己也要走上不归之路。 “哥？”葛萝瑞雅表情一变。 那若是一件能远距离发动的武器就好了，特雷诺想。但锦盒里的东西，必须近距离刺中才有用。 死灵之力弥漫。莱维也非常谨慎，他小心翼翼的接近防护罩所在，对他耍小聪明是行不通的。 特雷诺身后，莫甘娜和小薇的全部意识都完全沉入了云海，无法感知到外界。 “莫甘娜。” “绝海隐者”，这位法权国“黄金一代”中的谦谦君子依依不舍的看了莫甘娜一眼。 她陪伴自己那么多年，先是自己的侍从，然后成为和自己平起平坐的“黄金一代”。 她总是很冷淡…… 特雷诺能感受到，她冷淡的外表下，对自己的感情。 但是……自己恐怕无法回应了。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再见了。” 短距离传送还可以用。 特雷诺消失在了防护罩里。 …… 下一个瞬间，白袍法师出现在了莱维身前。 “什么？”莱维停下脚步。 特雷诺脸上露出温和笑容。他手中紧握着一柄闪烁着点点白色光芒的青紫短锥，距离莱维的胸口仅有数厘米之遥。 几乎是在暴露于腐朽能量之中的瞬间，特雷诺的身躯就开始朽烂。但是，他用自己剩余的全副精神力保护着尖锥。 “果然，我的观察是正确的。” 莱维并非“无敌”。在维持腐朽力场的时候，他本身的防御也形同虚设。他无法分心施展其它法术。 而他身上就算携带了什么能激活护盾的魔法物品……此刻也早已朽烂损坏了。 大多数攻击手段，哪怕是法术，都会受到莱维腐朽能量的影响而朽烂。正可谓攻防一体，全无死角的能力。 但是……正如特雷诺所预料的，他手中的尖锥丝毫不受影响。 “这是……”在不到一秒钟的时间里，莱维做出了最理性的选择。 他挥动自己的“斯卡鲁之杖”，用杖端轻触特雷诺的身躯，加速他腐朽的速度。 同时，自己飞快向后退却。 然而……特雷诺的尖锥，还是击中了莱维的死灵躯体。 “击中了。” 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心，特雷诺整个人都化作了灰烬。 …… 双眼含泪的葛萝瑞雅捂住嘴巴。 林娜咬牙切齿。 两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莱维。 两人都清楚……特雷诺用自己的生命，换来了对莱维的一击。 …… “可笑。” 莱维清楚，特雷诺牺牲自己的一击定然非比寻常。 在意识到自己被击中的瞬间，他就意识到自己的这个身体恐怕保不住了。 但没有关系。纵然自己的这个身体灰飞烟灭，备份用的身体也早已赶到了附近。 只要立即重新召唤“斯卡鲁之杖”—— “……？！” 身躯崩解。 但是，开始崩解的并不仅仅是自己现在这具主战身躯。 正准备呼唤“斯卡鲁之杖”的身躯也好。 远在千里之外的身躯也好。 莱维清晰的感受到，自己分布在云上世界各地的近百具躯体—— 所有躯体正在以相同的速度，开始急速崩解。 “喀？！……切断！” 莱维不是没有想过，有“联结因果”或“针对灵魂本质”的袭击。在明白自己的身体都在受到影响的瞬间，莱维做出了最理智的决断。 “舍弃所有身躯……！虚数命匣，切断联系……！” …… 莱维最大的心愿是“永生”。 因此，莱维比任何人都不愿“被人杀死”。 为了避免“被杀”，莱维把自己变成了“活巫妖”。 但是，那还不够。 即使是巫妖，一样有容纳灵魂的“命匣”这一致命弱点。 但是莱维，通过对因果的研究，为自己打造了堪称最为恐怖的“虚数命匣”。 这位大巫妖在云上世界，总共放置了五个不同的命匣。 但是，即使五个命匣中的任意一个被人发现或摧毁，敌人也会惊讶的发现，这一命匣是假造的。 “概率”类法术的作用下，五个命匣中没有任何一个是真的，但也全部是真的。 只有当敌人排除了“四个命匣”都是假货之后，最后一个命匣才会自动成为真的命匣。 无论命匣被发现的顺序如何，被率先找到的四个命匣将永远是假货。而这段时间只要莱维打造新的命匣，敌人仍旧必须摧毁到最后一个才能“找到”真命匣。 对莱维的敌人来说，这只是“概率学上的运气不好”。 但是，对莱维来说，敌人的“运气不好”却是必然。他的任何一个命匣都可以是真命匣，也都可以是假命匣。除非同时将所有命匣摧毁，否则莱维就绝对不会死。 莱维的五大命匣，有一个静静的躺在多诺兹海底部。 有的被他放进了异位面。 甚至还有一个，莱维直接将它扔进了浩瀚的星辰界，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个命匣现在在哪！ 大量的身躯。 理论上就不可能被找到的命匣。 即使找到了，不摧毁到最后一个也是镜花水月的虚数特征。 莱维费奥多罗维奇，这个男人将“不会死”做到了极致。总有一天，他会试着把“死”这一概念从自身剥离，这样即使是灵魂中的衰老诅咒，也只能让他永久沉睡！ 然而…… “切断、不了……？！不对，切断了，但是没用……？！” 被那尖锥击中之后，开始崩解的——并非仅仅是身躯。 还有——莱维位于五大命匣中的灵魂。 莱维的一切，都在以同样的速度，开始崩解。 有生以来第一次，莱维感到了恐惧。 他感受到了——自己最恐惧的事物——死亡正在逼近。 …… “哥哥……”葛萝瑞雅强撑着自己的身体。 “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林娜喝道，“莱维那家伙可是用备用的身体的！” 她们还不知道，莱维正在崩溃的，并不是只有眼前这具身体而已。 …… “重整灵魂。把崩溃的部分切断。备份记忆。不……” 再怎样应对也是无用。 无论采取怎样的应急措施，莱维费奥多罗维奇的所有部分就是在以均衡的速度崩解。 距离最后的大限，已经只剩下三秒。 不。一定还有什么办法。快想啊…… 两秒。 可恶。不管怎么样都没有用。如果，如果搞清楚，这到底是什么类型的攻击—— 一秒—— 突然，莱维的内心雪亮。 这一攻击，恐怕针对的乃是“莱维费奥多罗维奇”这一存在本身。 在受到这一击后，“莱维费奥多罗维奇”本身的存在内部出现了“悖论”，因而无法继续存在。 但即使是老师，也绝对做不出这种攻击。凭着云上人拙劣的“概念转移”传奇法术，还不至于让一个人在概念上就崩裂的如此彻底。 “原来如此。” 在意识消散前，莱维全明白了。 那尖锥的来源。 …… “是这样吗？” “‘光明之世’和‘永恒之血’……你们还是意识到了。” 神明的恶作剧也好。 无穷的想象力也罢。 当然也少不了老师这种传奇施法者的帮助。 将能利用的一切都利用起来之后，“光明之世”和“永恒之血”中的一人成功实现了这一“特殊攻击”。 不仅仅是自己……尼古拉斯若是中了这一击，也是绝无生理吧？ “我的死亡不可避免了。” “尼古拉斯。我会在虚无之中等着你。” “倒是……爱丽丝的灵魂还在，应该有机会活过来吧？” “还有……蕾妮……” 心中掠过最后的念头，大死灵师迎来了自己的终末。 云上世界保命最强的“苍白之月”……陨落！ …… 一切都安静下来。 莱维的身体早已化为飞灰。 腐朽之力也消失了。具有灵智的“斯卡鲁之杖”失去了主人，消失在原地。 林娜和葛萝瑞雅还在等待着莱维再次来袭，但他永远也不可能再出现了。 爱丽丝朽烂的尸体倒在地上。镰刀型的“洛伦兹之杖”还躺在她身边。 …… 小薇静静的感受着云海。 云海散发着勃勃生机，正在期待着她的融合。 这就是云海的力量。 只要有灵魂，哪怕是身体损坏了，自己也能很快重塑。 战争的伤痕需要治愈。 人们等待着复兴。 纵然追求的真理并不一致，但是，在动荡的时代，施法者们理应团结起来，扛起守护文明的大梁。 第五印，发动！ …… 而莫甘娜将精神力深入到云海和魔网的交汇点后，感受到的又是另一番景象。 冷寂与枯败。 原来如此……莫甘娜想。即使是“无私”的云海，在背负了大陆两千载之后，也产生了些许“负面情绪”。 但是，没有关系。 生于“云海之手”的自己，最善于面对这些人心中的黑暗。 和云海化为一体，莫甘娜能感受到云上世界正在发生的一切。 “失败了吗？伊奥尼亚先生……” 伊奥尼亚先生统治着云上的犯罪世界。 从盗贼公会到黑商们的同盟，整个云上世界的阴暗面都受他节制。 他不在了……失去约束的地下世界会陷入混乱吧。 也许自己终生都无法和伊奥尼亚先生相比。但是，至少在成为“云海守护者”之后，要想办法维持黑暗世界的基本秩序才行。 那六位“云海守护者”，大部分都会选择在阳光下大施拳脚吧。他们大概不会介意，自己在阴影里头做些动作吧？ “特雷诺。还有……”莫甘娜心念一动，就把特雷诺和爱丽丝的灵魂装进了“掌上冥国”。除了她自己之外，谁也不知道她这带着这一“掌上冥国”……本来，是她作为“云海之手”的间谍，在“出现死者之后，将他们的灵魂掠做人质”用的。 结果……却成功保护了特雷诺。至于爱丽丝，就让新生的“云海之手”来利用你的价值吧。你的实力，会很好的震慑那些宵小…… 第四印……发动！ 第十七章 仅剩三人（2/10） 法权国内陆。 恩培多克勒小镇外。 “云咏之主”夏姆面带微笑，淡然的注视着歌特。 奥卡德的大军败了，这个埃里奥斯的叛徒却仍旧一副全不在意的模样，挡在歌特面前。 …… 而索利达尔学院的废墟上。 两位彼得克利夫……“永夜法皇”和“尽头之日”尚在激战。 “你毫无胜算，”“永夜法皇”讥笑，“的确我们在奥术之道上难分伯仲，但你没有我这样完美强化过的钢铁之躯。” “尽头之日”没有说话。 “我即使准备的法术和精神力一起耗尽，也有一战之力。而你，没有能施展的法术，精神力也用光之后，就只剩脆弱的肉骨凡胎。等着吧……你我精神力同时用尽之后，你便任由我宰割了。” ------------ 帝国战场上空。 魏的声音回荡在战场上空。 “……如今，奥卡德的失败已成定局。我们尊贵的尼古拉斯奥卡德先生利用了我们，他有义务向我们交代一切，但他却没有那么做。” 魏所化的“三色晶光龙”在讲述中有意的忽视了一些细节。他暗示尼古拉斯统一云上世界之后会有一个庞大的计划，并欺骗魏和金先生所有人最终都能享受到这计划的好处，但经过缜密的计算后，魏却发现能享受到好处的只有少数人而已。 正是为了执行这个计划实现自己的野心，尼古拉斯才发动了这场战争。即使到了现在，奥卡德败局已定，他仍旧执迷不悟。 “难道云海正在变得模糊是因为……”一位蓝海级法师脸色苍白，“我们的大陆正在……” “地震、云潮、大陆的不稳定……”“三色晶光龙”朗声道，“正是尼古拉斯的疯狂最终酿成了今日的灾劫。现在，我的朋友们正在大陆各地，安抚狂暴的云海，将处于危难中的大陆重新稳定下来。而我，‘永恒之血’，我和金先生一致认为，尼古拉斯先生无力继续领导奥卡德。” 巨龙沉默了两秒钟。 “我，以奥卡德的继承人之名，通令所有奥卡德人放下武器。现在不是继续流血的时候了。” 喧嚣的战场，顿时安静下来。 …… 魏有些紧张。 士兵们会听从自己的命令投降吗？眼下正是关键时刻，只要有一人呼叫不服，恐怕接下来，就会引发排山倒海的不服…… 他的威望，毕竟不及尼古拉斯。 正在气氛仿佛凝固的时候—— 突然。 从战场中心，传来兵器落地的声音。 一位被帝**包围，适才正在浴血奋战的奥卡德准将，率先抛下了手中的兵器。几秒钟后，他的部下们也这么做了。 然后，仿佛那声音会传染一般。 哐当、哐当之声不绝于耳。 “唉。” “永恒之血大人说得没错。尼古拉斯先生……他一直遮遮掩掩的，没有对我们说实话。” 以第一个丢弃武器的队伍为核心，仿佛水面上的涟漪一样，“奥卡德已经失败了”“继续抵抗下去也是无用了”，这种感情向着整个战场扩散。 放下武器，还能活下去。在这种情绪的带动下，成片成片的奥卡德士兵，把手里的兵器丢在地上，然后高高举起了自己的双手。 在指挥官们的约束下，帝国一方也没有对放下武器的奥卡德士兵再动手。 “唉。”一员尼古拉斯的嫡系将领长叹一声，将手中染血的大砍刀丢在地下。 “结束了。”一位灰袍法师摇头，他倒没有选择投降，而是头也不回的向北飞走了。 前后不到十分钟。 除了少数尼古拉斯的死忠，超过八成的奥卡德人都选择了直接投降。剩余的人向战场边缘突围。 只有“火枪营”、“破法者”和死灵部队还在疯狂的继续攻击帝**。 “辛苦你了，”见大势已定，魏的“三色晶光龙”飞到了迪米所化的“无瑕辉光龙”身畔，“驱散剩下的亡灵，就交给我吧。” “无瑕辉光龙”微微一怔。 【维多利娅正在凤凰城，准备迎击尼古拉斯本人，】“三色晶光龙”传音说道，【虽然长距离传送不能使用，但以这里距离凤凰城的距离，你全力飞行外加用“瞬空”之类手段移动，说不定还赶得上。】 迪米心中一颤。 【现在长距离传送不能使用。尼古拉斯……】 【尼古拉斯对空间的掌控非寻常法师可比，】魏沉静的说，【即使只用蓝海高级和蓝海中级法术，他也能顶着混沌的云海强行“破解”空间来使用远距离传送法术，赶到凤凰城。】 迪米没有说话。少女的确对他说“做帝国皇帝应该做的事”，和帝国的普通士兵们并肩作战，但是在大势已定的此时此刻，他比任何时候都想回到少女身边。 【因为黑色浮空城也停在帝都，所以尼古拉斯一定会去那里。】魏低沉道，【所以，快去吧。我不清楚你是否赶得上那边开战，但是……】 他顿了一顿。 【这个时候，你无论如何都要在维多利娅身边陪她。绝不能……绝对不能让她独自面对尼古拉斯。你已经和你的士兵们并肩作战，现在，回去吧，去保护你的首都和妻子。】 【……谢谢你。那么，这儿就拜托你了。】 “无瑕辉光龙”发出感激的低吟，双翼一振，便向南方飞去。 我这就来了，维多利娅。 而“三色晶光龙”目送着迪米离去。 “啊……” 巨龙用自己的龙爪，困扰的挠了挠脑袋。 ……结果还是为自己揽下了麻烦的活计。 而且，用巨龙形态现身，战后还得找个借口说明，为什么自己和“光明之世”的本尊降临如此相似…… 也罢了。反正知道自己“失忆”的也不是一个两个，到时候随便扯下自己和道格拉斯家族的关系就好，魏想。 那么现在…… “三色晶光龙”俯瞰大地。 刚刚第一个完成“云海守护者”仪式的蓓薇儿已经传来了消息。 奥卡德的势力——在云上世界正在全线溃败。 “云海之手”的伊奥尼亚先生已死。 教廷的“狱主”被封印。 主战场上拒绝投降的残兵也只是时间问题。 “接近尾声了吗……” 放眼全大陆，现在奥卡德一方还有实力坚持抵抗的，就只剩下三人了。 位于恩培多克勒，正在和歌特战斗的——埃里奥斯的叛徒，“云咏之主”夏姆！ 位于索利达尔学院，正在和“尽头之日”战斗的，号称传奇之下第一人的恐怖法师——“永夜法皇”！ 最后，是正在赶往凤凰城，即将和“光明之世”接战的，奥卡德联邦总议长，战争的罪魁祸首，“隼之主”尼古拉斯奥卡德本人。 这三人……也就是通往和平最后的障碍。 “无论如何，战争都将尘埃落定。” 不再多想，“三色晶光龙”把注意力投入到了镇压剩余的亡灵部队中。 战争……终于即将走到尽头了。 第十八章 朔时而上（3/10） 半年前。 少女和迪米的“擂台比试”之前。 …… 当秃顶人出现在歌特面前，宣称要为他解答一切的疑时，歌特警戒万分，生恐这位防不胜防的位面旅行者有什么阴谋。 但秃顶人实际的行动却只是给歌特看了一本书而已。 一本……以他为主角的书。 “仅仅就是这样？” 约翰歌特放下秃顶人递给他的书卷，一脸无谓。 “的确这本书记载了我的一些事，”他温和的说，“但这又如何？这些只是过去发生过的事情而已。至于现在，以及未来……” 秃顶星人耸了耸肩。没告诉歌特这本书的作者是谁。 “我很开心，”歌特说，“虽然这本书的主人公是我，但即使没有我，我的伙伴们也能渡过难关。” 秃顶星人笑了起来。 “说得好，”他拍手称赞，“这样，我就能告诉你更多的东西了。” ---------------- 时间回到现在。 恩培多克勒郊外。 长年以来，这座小城的人们过着平静的生活。虽然埃里奥斯的传奇法师议会就坐落在这里，却没有对百姓们的生活造成什么影响。 直到最近……法权国的“灭亡”让许多平民惊恐的选择了向北方逃难。夏姆一直在想法设法恢复秩序，但依旧有许多农庄陷入了荒废。 站在杂草丛生的农田边，歌特看着拦在自己面前的“云咏之主”夏姆。 “我很奇怪，”歌特说，“的确，我施展的那个让人们忘记我的法术有很多漏洞，即使传奇施法者们用特殊手段保留了和我有关的信息也不奇怪。但是，你给我的感觉不同。我和你没什么交集……但你却好像对我很熟悉。” 歌特不记得自己和这位新晋的传奇法师“云咏之主”有什么联系。 “云咏之主”夏姆海珀奎提克，土生土长的埃里奥斯人，一路修炼成长顺风顺水，成为蓝海级法师之后在大陆上四处漫游，据说在最终在一座远古遗迹中获得了灵感，成就传奇法师。 夏姆性格温和，待人礼貌，是典型的研究型法师，只是一直以来和同僚们交情不深。成为传奇法师后，他不是埋头研究就是云游四方，大家对他的了解反而更少了。歌特对他也并不熟悉。 但对方对自己的态度似乎不一般。 而且……他背叛法权国的原因，似乎和其他人不一样。 不同于那些受到“忠诚锁链”传奇魔法影响的人，对尼古拉斯有有一种积累多年的愚忠和盲从。 也不同于“狱主”或莱维这种出于自身利益和尼古拉斯结盟的合作者。 “云咏之主”夏姆，给人一种从头到尾都凭着自己的意志，加入到尼古拉斯麾下，所求却非权力或知识，而是另有目的的感觉。 “因此，这就是你们的计划？”夏姆微微颔首，“让大陆下沉，削弱传奇法师的能力，让你们能对抗尼古拉斯……无趣的计划。” “管用的计划就是好计划。”歌特说。 夏姆稍稍沉默。 “对其他传奇法师，这的确如此，”他平静的说道，“但对曾经见识了时间终末而过度利用过云海力量的我来说，这不是什么难题。” 歌特一惊。 “你说、什么……？” “我已经见过了云海的终末，”夏姆朗声道，“我和我的同伴坚守这个世界，直到时间的最后一刻。我为尼古拉斯效力，并非由于我赞同他的行为方式，只是因为我判断，在‘时间’的终结面前，比起毫无希望的‘逃逸’，尼古拉斯的‘封闭’是这个文明唯一的出路。” “夏姆，你……” “宇宙的时间定当灭绝，但留给吾等施法者的路并非只有‘封闭’和‘离开这个宇宙’两条道路，”夏姆的眼眸闪耀着蔚蓝色的奥术光芒，他凝视着歌特的表情，确认歌特能理解“时间灭绝”一词的含义，“我和我的同伴选择了第三条路。” 歌特没有说话。 “在一位伟**师的领导下，”夏姆有些出神，“我们把少数精英的意识送回了过去。在‘时间’寿终正寝之前，我的灵魂与记忆就被传递到了这个时间尚在运行的时代。” “你不是夏姆。”歌特厉声道。 “我的名字，的确是‘夏姆’，”“云咏之主”说，“从时间终结之日来此的我，占据了这具同名埃里奥斯法师的躯壳。我很快发现我很适合扮演这个角色：夏姆海珀奎提克是个彬彬有礼的神秘主义者，他的朋友们没人晓得他真正的个性。即使我的表演偶尔穿帮，也无伤大雅。” “你是一个未来来客，”歌特说出了那个答案，“自世界末日而来的逃难灵魂。” “正是如此，”夏姆笑了，“能和你开诚布公的交谈真是太好了。” 夏姆不属于这个时间。 “那么说，”歌特却是陷入了思考，“这个世界上应该还有一些像你这样的人。” 夏姆挑了挑眉毛。 “的确我有一些同伴和我一起朔时而上，”他说，“但他们未必和我落在同一个时间点。即使在同一个时间点，也可能不位于一个平行世界。即使他们偏巧也在这里……也许早就选择跳跃到了更往前的和平时代去。毕竟我们是整体灵魂的跳跃，灵魂的衰老诅咒没能回朔。” “你的话语里有一个词，”歌特掀了掀眉头，“我很感兴趣。” 夏姆笑了。 “是‘平行世界’，对吗？” “时间有着无数的支脉，”歌特说，“拥有无限的可能性。每种可能性，都是一个独立的平行世界。平行世界之间互不干涉，但时间终末的危机却是同样存在。” “我观察了好许多平行世界，”夏姆说，声音低了下去，“但没有一个是‘转移’计划最终成功了的。相反，在实行了尼古拉斯那种‘封闭’计划的平行宇宙，我们的文明反而都得以苟延残喘。” “这就是你支持尼古拉斯的原因。”歌特全明白了。 “我曾经在我老师的带领下，”夏姆说，“我们打败了实行‘封闭’计划的一派，转而实行‘转移’计划，但最终等待我们的……却只有绝望。” “我很好奇。” “稳定的宇宙通道无法建立，”夏姆的声音里有着说不出的悲伤，“让我们不得不放弃了这一方案，紧急选择备用的‘朔时而上’计划，让少数人的意识回到过去……” “这是一个伟大的行动。” “那又如何？我们的世界是完全毁灭了！”夏姆突然激动起来，“而你呢？你知道时间会终结；只有尼古拉斯先生的‘永恒轮回神国’能保存文明。尼古拉斯先生如果败了……这个世界就会面临像我的世界一样的命运！” 歌特没有说话。 “我不像让这个世界像其他平行世界那样，为了虚无缥缈的希望重蹈覆辙。你们走上了歪路，”夏姆深吸一口气，“老师他自愿留在那个时间终结的宇宙……我不会让他的牺牲白费。” “看来你是打算绝对拦着我了。但现在，你和我一样，只有蓝海中级的力量，”歌特沉静的注视着面前的白衣男子，“你阻止得了我吗？” “我等‘朔时者’，最擅长在云海感应不利的情况下作战。见证吧……这才是我经历终末之时的姿态。”夏姆的声音变得缥缈。 “这是……”感受着夏姆身躯里那汹涌澎湃的奥术能量，歌特忽然明白这位来自未来的传奇法师要做什么了。 “‘真我解放’。来吧……我的‘云海之躯’。” 第十九章 学生与老师（4/10） 奥卡德上空。 “解开了。” 急速飞行的尼古拉斯拉开一道传送门。 他善于空间封锁，也善于施展传送魔法。如今云海受到限制，他能传送的距离也大幅度缩短，可是……他还是琢磨出了空间穿梭的办法。 “帕拉梅德斯？”尼古拉斯冷笑，“无论你准备了怎样的陷阱，最后胜利的人都会是我。我倒要看看，虚弱至此还折腾出如此大动静的你，究竟拿什么反抗我。” 他冲进了传送门。 到达凤凰城……也就是黑色浮空城目前“停靠”的地方，还要经过一段时间的空间穿梭。 尼古拉斯就没想过……在终点等待着他的，可能并不是那位虚弱的传奇法师，而是其他人。 至于他自己的手下？按兵不动的金先生，还有和歌特对峙的夏姆？ 自始至终，尼古拉斯就没想过依赖别人。 ------------ 恩培多克勒。 歌特身处伸手不见五指的云雾之中。 歌特经历过许多次“云潮”。当云海突破大陆涌上地面，那浓雾便形成可怕的天灾。但即使是最恐怖的云潮，也无法和此时笼罩歌特的雾气相提并论。 年轻的法师双眸中闪烁着“真知术”的奥术光芒，但他的眼睛依旧看不到任何东西。 那云雾中的魔力挡住了他的视线。 “原来如此，”歌特轻轻点头，“你的‘真我解放’……竟然和作为生物的‘云海’是同一物种。” 云海，看似缥缈无形，实则能托起大陆。 具有肩负大地的伟力，还能提供施法能力，自我意识却极为淡泊。 既可以穿透任何东西，也可以撼动任何东西。 而夏姆的“真我解放”……便是将自己化身成了和“云海”类似的生命！ “我一旦施展这‘真我解放’，”夏姆的声音仿佛在周围每一寸空间中响起，“除非用上传奇法术，否则物理攻击根本伤不了我。” “谁知道呢，”歌特轻声道，“也许唤来一阵风暴，就能把你这冒牌云海吹走？” “云咏之主”所化的云海不可能有真实的云海那么庞大。歌特估计，就算他的“云海之躯”比有史以来所有法师和秘仪战士的“真我解放”和“本尊降临”都更为庞大，能笼罩个几公里就不错了。 “没用的。” 夏姆温和的语音从四面八方同时响起。 “我猜你的老师切割了不少魔网碎片以备不时之需，但即使利用魔网的碎片的力量，你也无法凝聚足够的伟力，根本无法吹散我无处不在的云海之躯。” 歌特沉默。 “放弃吧，”夏姆说道，“在我‘云海之躯’的力量面前，你完全无能为力。” “我很好奇，究竟是怎样的经历，才会把你的‘真我解放’铸就成这副姿态，夏姆。”歌特说。 “这与你无关。” 夏姆摆出了一副“谈话到此为止”的态度。 “我只要一个念头，你就会窒息而死。现在放弃还来得及，‘群星之星’。我会安排我的一个学徒承担云海守护者的任务，不至于让大陆坠落。现在抉择吧，约翰歌特……！” …… 当歌特问道“究竟是怎样的经历，才会把你的‘真我解放’铸就成这副姿态”的时候，夏姆心中不由得有些悲痛。 和其他施法者一样，在最终的危机降临之前，夏姆日复一日为了抗衡时间终末而努力。作为一名传奇法师的弟子，夏姆拥有比大多数法师学徒都好的修炼条件，但比起修炼……他还是把大部分时间花在了和克服时间危机有关的研究上。 智慧文明倾尽全力，想赢得这场和“时间”的赛跑。 然而，即使在生死存亡关头，云上世界依旧矛盾不断。主张“割裂时间”的一派希望在最后的时刻到来前，排除一切干扰；而以夏姆的老师为首领的，主张建造宇宙传送门的一派则是希望能把所有资源都集中在传送门上。 战争就这样爆发了。最后，修建传送门的一派在夏姆那位传奇施法者老师的领导下，取得了最终的胜利。 然而这胜利却是一场来之不易的惨胜。云上世界的实力在战争中被消耗了太多太多…… 剩下的人竭尽全力，但最终，他们失败了。 缺少合适的“道标”，开启的宇宙传送门不够稳定，无法让人通过。到了最后，只有极少数的人启动了后备方案，发动“朔时”计划逃生。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夏姆的老师选择了留在那个世界，和时间一起迎来终结。 “是我的判断有误，”老师说道，“没有获得救赎的权力。但无论你们转移到了哪个平行世界，你们都不能让悲剧重演。” 老师最后的话语——深深的铭刻进了夏姆心里。 …… 歌特凝视着那看不到尽头的云雾。 对方从孩提时期起，就整日和这云海的本来面目相伴。 时而往来于云上和云下，时而从云海中抽取力量。 这也是每一个生活于时间终末前的，施法者的生活常态。 但究竟是怎样的痛苦、决心和不甘——才会让他的“真我解放”变成这副样子呢。 还是说，夏姆的“真我解放”是云海生物，另有隐情？ “你的答案呢？”见歌特沉默不言，夏姆厉声道。 歌特摇了摇头。 “你还真是色厉内荏啊，”歌特坚定的说，“夏姆。” “你……” “倘若你真想杀死我，你早该动手了，”歌特显得很沉静，“但是，你却选择了在这对我说这些。难道另一个世界的‘我’没有教过你吗？当你开始威胁敌人的时候，你的真实情感也会暴露在敌人面前。” “为什——”夏姆的惊呼卡在了虚空里。 歌特冷静的直视着云雾。 ……是时候，结束这愚蠢的哑谜了。 “你在未来的老师就是平行世界的‘我’，”歌特平静的说，“这有什么难猜的吗？你自未来而来，对我十分了解，连我之前那消除身份的法术都未能完全奏效。你不停的威胁我，却不愿意杀我……” 年轻的法师顿了顿，露出笑容：“前因后果连缀起来，排除掉不可能的选项，剩下的就是真实。你是我在未来的弟子……你有你的特长，在论理解人心，夏姆，你还差得太远了。” “不、不是！你……这不是推理！你在读我的想法——” 就算是夏姆并不擅长掌控人心，也瞧出了歌特单纯依靠推理不可能如此干脆的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 “你面对的是云上第一的惑控大师，”歌特微笑道，“的确现在的我召唤不出足以吹散你这云海之躯的暴风，但是当你的灵魂力量分散在这巨大的云海之中时，我窥探你的表层记忆就如探囊取物一般简单。我还不知道未来的我为什么会收下你，但看来我不太擅长教导惑控师以外的学生。” “不，你现在……” “说到底，”歌特的声音冷了下来，“现在的我还不是你的老师，你也不是我的学生。无论未来的我孤注一掷的发动了怎样的计划，现在我们都同样为了智慧文明的出路而战。” 夏姆没有说话。 “未来的您也曾那么说过，”过了一会，他声音沙哑的说，“但最后我们却失败了。现在这个时点，我是更强大的一方，我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您犯下同样的错误。” 歌特静静直视着那笼罩着自己的云雾。 “你所在的世界，存在‘永恒之血’和‘光明之世’吗？”歌特忽道。 “什么？”夏姆被歌特跳跃的思路弄得摸不着头脑，“没有。” “这就好。”歌特的嘴角轻轻翘起，露出满意的笑容。 “怎么？” “世界已经不同了，”歌特说，“道标已经确立，你却还沉浸在自以为是的经验中不能自拔。我会向你展示我们不会重蹈覆辙的依仗，我未来的弟子；但在这之前，我会先解除你这虚张声势的‘真我解放’。” “我的‘真我解放’除非我自愿解除，”夏姆吼道，“否则即使是我真正的老师也——” “未来的我解不掉吗？”歌特摇头，“真的吗？恐怕这一招，是你来到这个时代之后才领悟的吧。” 夏姆哑然。 “看着吧，夏姆，”歌特说道，高高举起了手中的“曼弗雷德之杖”，“我不会摧垮你的心灵。你的云海之躯，在我面前毫无意义。” 第二十章 最终乐章?灵魂之印（5/10） 夏姆的心思回到了过去。 “夏姆，”银发的中年法师声音温和，“你做得很好。今后……我们还要继续依赖你的力量。现在去吧。” 夏姆感激了点了点头。老师约翰歌特是他最敬佩的人，在夏姆心中，老师的天赋甚至超过了当年的埃里奥斯，以及建造黑色浮空城的祖师帕拉梅德斯。 “老师的愿望定能实现。”离开老师所在的“深黑穹顶”的时候，夏姆心想。 回到自己的法师塔，夏姆立即开始了工作。他的工房极为简朴，仅有的装饰就只有墙上的两幅挂画而已——前任城主帕拉梅德斯和现任歌特的肖像。 帕拉梅德斯的画像描绘的是他中年时的模样；歌特的画像画的却是他年轻的时候。画中，仅仅十几岁的歌特银发黑袍，金色的双眸里仿佛有着火焰在燃烧，脸上挂着目空一切的微笑。 夏姆初次遇到老师的时候，他把自己的头发染成了平凡的棕褐色。然而，继承了黑色浮空城城主之位后，歌特就顺势把自己头发恢复了当年的银色。 “谦卑是一种美德，”歌特说道，“但若我等施法者没有与实力相符的‘傲慢’，便无法承担起拯救这世界的重担。” ---------- “我在想什么！” 夏姆猛然从“回忆”中惊醒。 自己是什么时候，被老师的惑控系法术所影响到的呢。 不，从他开始读到自己的记忆时，自己的心灵就已经处在他的控制之下了吧。 无论如何提防，自己在灵魂之道上，和老师相差太远了……！ 还好，自己的“真我解放”还没有消失。虽然那虚幻的世界多少影响到了自己，但现在的老师终究连蓝海高级的精神力都不具备。他也许可以唤起一段回忆，但还不至于让自己沉沦到“忘我”的地步。 “够了，老师……！”他沙哑的说，“仅仅二十岁的您就如此强大让我震惊，但是……” 歌特紧紧握着他的“曼弗雷德之杖”。灰色的杖身，两侧的杖头分别镶嵌着黑与白的晶体。 和老师从云上世界各处收集的法杖不同，“曼弗雷德之杖”是帕拉梅德斯亲手为歌特打造的法杖。它兼具其它六杖的部分性质，但最适合用来施展惑控系法术。 “只拖延了六秒吗……”显然，歌特对自己那惑控法术的效果不是非常满意，“但也足够了。” “什么？” “看看你‘四周’吧，夏姆，”歌特悠悠的说，“我用‘一秒’的施法时间让你沉浸了‘六秒’。” “……！” 六秒——对于战士来说足以决定生死。 对于法师来说，也足以施展出一个完整的法术。 在这种最高水准的奥术对抗中——六秒的迟滞足以称得上是致命的。 “这是、什么啊……” 此时夏姆自己就是一片纯粹的雾气。他对那些位于自己“内侧”的事物感知极为清晰，对于自己外界的一切却非常迟钝。 缓过神来之后，夏姆才意识到—— 围绕着“自己”那巍峨的足有数千米直径的“云海之躯”，一场更大的，来自于真正的云海的“云潮”正在爆发。 无穷无尽的云雾疯狂从大陆下方涌上地表，将“真我解放”形成的小型云海紧紧包裹在内。 不，不是普通的“云潮”—— 平时在云上世界肆虐的云潮，夏姆再熟悉不过了。 他从记事开始，就生活在云海之畔。那是个云潮频发的地方，就连夏姆的父亲，都因在云潮中冒险出门，葬身于悬崖之下。 没有人比夏姆更清楚，被诗人和施法者们盛赞的“云海”是怎样凶险的生物。直到成为歌特的学生，夏姆仍旧对“云海”心存恐惧。 “如果要克服恐惧，那就要化为你所恐惧之物。” 在夏姆心中，最强大和凶恶的生物永远是云海自身。逃到这个时代之后，他最终练成了这一“真我解放”。 夏姆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害怕云海了。但现在，那深埋在他内心深处的恐惧正在复苏。 那正在包围着自己的“云潮”——其中蕴含的奥术能量，一点也不比自己低。甚至夏姆从中嗅到了神术和秘仪的气息。 “云潮”再怎么说也只是云海本体的边缘而已，主要构成只是普通的云雾。但现在…… “这是真正的云海本体……！”夏姆蓦地明白了。 正在缓缓将大陆向下降落的“云海”，其“思维”固然缓慢了很多。 但是，其“身躯”要探到大陆之上，却也变得更容易了。 “惑控系原本乃是缺陷极大的法术学派，”歌特的声音悠远，“但在云海时代，反而是最强大的学派。作为奥术力量的来源，云海不是魔网，不是某个拥有着久远智慧的魔法之神，只会单纯执行命令的它，真实思考能力并不比猫狗强多少。” 即使放着云海不管，它有时都会犯错误。例如，云海承担着赐予信徒神术的职责，但是时不时就有非信徒成为神术施法者的例子发生。 “对作为生物的云海自身施展惑控吗……！”此时夏姆已经全明白了，“为什么老师没有告诉……？” “只是单纯告诉你也无用，”歌特说，“只要找到合适的办法，我们就能和云海沟通。而只要是具有灵魂，能够沟通的生物……就能施展惑控。现在的云海比平时更虚弱了些，即使是我也能借用它的力量一二。” 其实在歌特心中，还是有些小遗憾的。对他来说，如果能够完全支配云海，让自己自如的使用奥术、神术和秘仪，如同“永恒之血”和“光明之世”那般，那自己的能力才称得上完美。 但……实验之后，他不得不暂时放弃了这个计划。即使惑控云海，让它给自己一个最低阶的云海初级的神术力量，自己要做出的准备和消耗都快赶得上蓝海级奥术了。帝国那些秘仪兵器，大多也对自己“爱理不理”的。 反而是引发“云潮”这种命令，云海要听话得多。即使大陆没在下沉，歌特也能唤出奥术能量浓度是正常数倍的大型“云潮”，而此时此刻，他更是能召唤出部分的云海本体，对夏姆所化的小型云海形成围攻之势。 单以奥术能量的“质”而论，夏姆的小型云海和真正的云海相当。但夏姆的“真我解放”毕竟不是真正的云海，没有在消耗之后源源不断的补充能量的能力。 “呃……！” 在真正云海的包围和压缩下，前后不过十秒左右的时间，夏姆的云海之躯就从绵延上千米，变得只剩下几百米的直径了，而且还在不断缩小中。 “现在的你，可以被一个蓝海级法术吹散了哦，”无尽的风元素之力开始在歌特的“曼弗雷德之杖”上汇聚，“你会死，而真正的云海，大概不会介意我拔掉它身体上的这一根‘毫毛’吧。” 云雾，消散。 …… “结束了啊……” 夏姆躺在地上，泥土弄脏了他的白袍。 歌特没有施展出那个风暴奥术。在那之前，大小已然不足百米的夏姆，自己解除了“真我解放”。而歌特也随之遣散了周遭的云海。 “真我解放”受到的伤害，会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到本体上。 “云海之躯”是特殊的真我解放，即使云海本体的侵蚀仍旧让夏姆损失了超过百分之九十五的体积，他的人类躯壳仍旧完好。 但相应的……他的精神力几乎消失殆尽，准备了再多的奥术，也无法施展出一道。歌特能清晰的感受到，他的灵魂本身已经受到了某种损伤。 “为什么没有做出最后一搏，”歌特冷静的说，“你最后，可以试着让我窒息，甚至冻结我的身体吧。” “因为那没有意义，”夏姆露出惨淡的笑容，“即使我那么做了，老师你也准备好了能抵抗的应手吧。” “呵……也是呢。真不愧是我的弟子，明智的选择。” 歌特走到夏姆身边，低头看着对方的表情。 “告诉我，老师，”夏姆说，眼眸中有着期待，“您的依仗来源于何处？为什么您肯定，这一次的宇宙传送门……不会失败？” 歌特犹豫了两秒钟。 “我想，”歌特说，“我已经回答过你了。” 他在自己未来的弟子跟前俯下身子。 说起来，现在的夏姆是“夺舍”来的躯壳。 ……真想看看他真正的模样。 “是‘永恒之血’和‘光明之世’……”夏姆若有所悟，“在我的世界……以及我观察过的平行世界里，都不存在的人。” “他们都是来自另一个宇宙的生命，”歌特说，“在形而上是完全不同的宇宙道标。我想，即使单一的道标没法建立稳定的通道……有两枚道标的话……” “……那我就放心了。”听了歌特的话，夏姆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他比歌特甚至帕拉梅德斯先生都要更熟悉宇宙传送门的开启过程。 单一的道标极不保险。但有两位活着的生命体做道标……计划的成功已然十拿九稳。 即使还有那么一点风险……没关系，自己身上的卷轴里记载着大量关于开启宇宙传送门的实验信息。有了这些讯息，宇宙传送门的成功开启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歌特问道。 歌特察觉到，夏姆已经做好了燃烧自身灵魂的准备。 如果自己刚刚没有给出满意的回答，恐怕夏姆就会直接反对，甚至发动攻击，试着和自己同归于尽吧。现在留在恩培多克勒的法师学徒都是尼古拉斯一派，无论谁担任了“云海守护者”的一席，都为尼古拉斯保留了一丝火种。 “你呢，老师？”夏姆仿佛在喃喃自语，“你还有要指导我的吗？” “你最后的判断很明智，”歌特说，“我不敢肯定我的依仗绝对正确。你不亏是我的弟子，夏姆。“ “谢谢你，老师。”夏姆轻声道，露出解脱的笑容。 说罢，他的头就歪到了一边，永远的停止了呼吸。 …… 歌特良久没有说话。 “真是的，”过了半晌，歌特摇头，“只是传送到不知哪儿的平行世界，更早的时代去了，没必要伪装成死了啊。” 年轻的法师站起身来。 “在这个世界，我也得花点心思找你，不是吗？希望你这身体的遗物里有这个法术的原型，居然不需要额外的精神力支出……” 将种种心思抛在一边，歌特重新举起了自己的“曼弗雷德之杖”。精神力融入云海和魔网，成为“云海守护者”的仪式也随之开始。 第六印……发动！ 第二十一章 最终乐章?尽头之印（6/10） 泰勒斯城郊，索利达尔学院第二学区的废墟上。 “永夜法皇”和“尽头之日”的决战，已经进入了最关键的时刻。 防护、咒法、惑控、幻术、变形、塑能。除去双方都瞧不起的死灵法术，双方已经将蓝海级法师的力量发挥到了极致。 野心勃勃的“永夜法皇”在奥卡德搜罗诸多秘术，打造了比钻石更坚硬的金刚身躯。即使不依靠法术，他依旧拥有压倒大多数秘仪战士的恐怖力量。 而另一位性格正直的“尽头之日”克利夫却没有云游四方提升自己的条件。脱离黑色浮空城之后，他便直接供职于埃里奥斯，长期担任索利达尔学院副校长一职。 对“永夜法皇”来说，把时间浪费在那些天赋不如自己的学生身上简直荒唐可笑。 可“尽头之日”却乐在其中。正校长的“星河之主”把注意力放在那些最优秀的学生身上，学校平日运行的琐事很多都由克利夫负责。 克利夫对所有学生一视同仁。而且，即使是在最忙碌的日子里，“尽头之日”也并没有蹉跎岁月。 身为未来法权国首席法师的重要人选，“尽头之日”得到了埃里奥斯全体传奇法师的倾囊相授。 擅长“龙魔法”的埃里奥斯前首席法师“碧空之主”，教了他如何运用人身呼唤龙息。 而擅长元素和位面魔法的“星河之主”，则是让他学会了将身体短暂的转化为元素形态“星辰元素”，即使受到伤害也会被均摊到全身的技巧。 原本，彼得克利夫就是七位黑之使徒中最年长的一位，研习奥术知识的时间也最长。他达到了青空高级之后没有继续继续突破，而是回过头去夯实基础，并在这一级别停留数年之久。他的天赋看似不及歌特，实则厚积薄发。 法权国沦陷的不甘，有力无法施展的愤怒……种种刺激之下，“尽头之日”彼得克利夫终于突破，将两种法术结合起来，领悟了超越蓝海高级的传奇级防护系奥术。 他的精神力还停留在蓝海中级，只要来到蓝海高级，就能成为传奇施法者。“传奇法术”的施展是从蓝海高级到传奇施法者的最大门槛，“尽头之日”已经迈过！ 而反观“永夜法皇”……他的精神力前阵子已然达到了蓝海高级，却未能成为传奇。他认为自己强化身躯的法术媲美传奇法术，可就是差了那么一点不够完美，让他无法成为真正的传奇。 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 大地在震颤。 位于大陆最西端的这片土地，在大陆缓缓下降的时候，地震的格外厉害。 现在，随着大陆的不断下沉，除了传奇法师正在受到影响，蓝海高级法师的力量也已经衰退到了蓝海中级。 肆意挥霍着准备好的法术，“永夜法皇”和“尽头之日”早已将他们从青空高级到蓝海中级的强力法术全部用光。正如“永夜法皇”所预料的那样，“尽头之日”抢先使出了底牌。 “永夜法皇”很清楚。身为大陆最强大的防护魔法师，“尽头之日”自行领悟的传奇魔法只能是防护系。 …… “永夜法皇”露出笑容。 他的计算极为精准。 他料到了“尽头之日”有可能抢先一步领悟出传奇法术。但…… “防护系的传奇法术吗？毫无意义。”“永夜法皇”摇头。 “尽头之日”全身上下散发着庄严的龙威，开始浮现出宛如梦幻般的点点星光。 传奇法术“星辰龙息”！ 将“碧空之主”和“星河之主”的道路合而为一，克利夫创造出了自己的传奇法术。 一片迷蒙的银色星云笼罩着他。其中散发的龙威，甚至超过了龙形的“本尊降临”。 “可笑。”感受到那星云蕴含的磅礴力量，“永夜法皇”反而松了一口气。 若是“尽头之日”能用“真我解放”将自己变作星辰龙之类的，“永夜法皇”还会担忧哪一边会先被活活耗死。 要知道，即使是塑能系的传奇法术，在目前“尽头之日”只能动用蓝海中级精神力的前提下都杀不死自己。 防护法术？就算将一切物理攻击和法术效果都排斥在外又如何？ 只要凭着自己的金刚之躯熬过法术生效的时间，等“尽头之日”的精神力一耗尽，胜利就将到来。 “永夜法皇”清楚自己打不破这片翻腾着龙之力量的星云。但是没关系。“星辰之龙息”自身的攻击力简直可以忽略不计。也许遇上其他敌人这招能让他们无法呼吸，但“永夜法皇”早已拥有了不需要空气也能存活的手段。 直到“尽头之日”大踏步的走近，用那“星之龙息”包卷自己，一切都还在“永夜法皇”的计划之中。 然而——“尽头之日”伸出手来，抓住了“永夜法皇”的胳膊。 “结束了。”“尽头之日”声音平静。 …… “尽头之日”不喜欢斯图尔特这样的政客型法师。但是，他也从这位中年法师那儿学到不少东西。其中最重要的一招，便是通过牺牲自己的脏器燃烧生命，转换为精神力量的能力。 “尽头之日”知晓“永夜法皇”的身体无可打破。自己唯一的胜机，在于湮灭对方的灵魂。 即使“云海之陨”让“永夜法皇”施法能力受损，他身为蓝海高级施法者的灵魂依旧比自己强大。 因此——留给“尽头之日”的路只剩下一条。 先用自己最强大的传奇法术近身，然后，以燃烧自己的众多脏器为代价，对“永夜法皇”的灵魂发动直接湮灭。 …… “你难道是想……”“永夜法皇”蓦地明白了。 “尽头之日”的五脏六腑已经开始损坏。 要燃烧多少，才足够消灭对方呢？ “你，疯了吗？”“永夜法皇”声音沙哑，他不可思议的盯着身前的“尽头之日”，眸子里满是惊恐。 “尽头之日”没有说话。他的目光坚定，神色极为平静。 并非不想，而是不能开口。 “脏器燃烧”的献祭已经开始。这位正义的法师，他的舌头已经消失不见了。 以“永夜法皇”和“尽头之日”为核心，耀眼的白色光芒亮起，比太阳都还要明亮。 ——湮灭。 “住手！”“永夜法皇”嘶吼，“即使这样，我们也只能同归于尽！” 必须用“星辰龙息”包卷着“永夜法皇”，才能保证他不会空间转移逃跑或是反击。 维持一个传奇级的防护法术，外加湮灭一个比自己更强的敌人…… “尽头之日”嘴角露出笑容。 即使拼上自己的性命——那也够了。 “永夜法皇”。这个因为自己的邪念而产生的怪物，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将他从世界上清除。 而“云海守护者”之位…… 这里可是纯白之城周遭，能勉强继任“云海守护者”位置的人要多少有多少。 他的耳朵在流血。他的右眼掉出了眼眶。 紧接着，他的右胳膊维持着抓住“永夜法皇”的姿势，而左胳膊已经消失不见了。 而“永夜法皇”——他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灵魂力量正在对手的冲击下持续衰弱。 “果然，你从一开始就是奔着这个……！”“永夜法皇”咆哮，“事到如今这样还有什么意义！即使你活下来又如何？精神和身体都受损这地步，你已经无法成为云海守护者了！老师会马上启用后备人选，你是想便宜了温蒂斯图尔特那小妮子呢？还是哪个碌碌无能之辈？” “尽头之日”微笑着。他的耳膜早已破损，任凭“永夜法皇”疯狂怒吼，他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就在刚刚，白袍法师的胃和半截肠子都化为了光，成为了湮灭“永夜法皇”的力量。但是还不够。“永夜法皇”的灵魂还能继续坚持。 那就继续吧。在对手倒下之前，自己绝对不能失去意识……！ 彼得克利夫用他仅剩的一只眼睛注视着邪恶的自己，整个人笼罩在太阳搬的光芒中。 “尽头之国的太阳”——如果连自己都不能照亮这个国家的黑暗，那么，又有谁会挺身而出呢？ 左膝盖以下消失了。 剩下的左眼也消失了。现在的自己完全变成了一个聋哑盲人。但是没关系。 半边的肺和肝连同脾一起消失了。还能坚持……！ “放开！”“永夜法皇”发出最后的吼声。他的意识已然变得模糊。他拼命挣扎着，但“星辰龙息”束缚着他，让他的四肢无力。 “该死的，你到底是哪儿来的力量……” 失去了右臂以外的全部手脚，五感全部丧失，脏器遭到重创，困着“永夜法皇”的“星辰龙息”也变得飘忽不定，但“尽头之日”还维持着意识。下一次他会将同时燃烧自己剩下的所有脏器，到时候他将必死无疑。 而“永夜法皇”也是一样。他的灵魂已然宛若风中残烛版脆弱。 “永夜法皇”明白，到了最后的关头了。 不——自己还没有失败。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永夜法皇”的内心格外清醒。 他清楚的感觉到，束缚着自己的“星辰龙息”变弱了。 最后一搏的机会！ “……呵。是这样吗。” 摆在自己面前的，尚有三个选项。 发动自己当年逃生的法术，让灵魂从身躯里逃跑。 或者，凭着双方灵魂上的相近性，试着将“湮灭”转化为“融合”，让两个克利夫在时隔多年之后重新合为一体。 最后的方案——使用“永夜权杖”。借助神器“永夜权杖”的力量，振幅自己的精神力量，自己就还能活着。 但“永夜权杖”和“太阳权杖”本为一体，此时会出现那一柄尚未可知。 …… “……哼。” 永夜法皇只犹豫了不到一秒钟。 会选择哪个选项，那还用问吗？ “永夜法皇”宁可死，也不愿重新成为那个迁腐的埃里奥斯法师。 而逃跑方案，最为安全。对方必死无疑，而自己还有机会东山再起。是莱维这种人会选择的道路。 可是—— 无论哪一个彼得克利夫，都不会放弃一场有胜机的战斗，选择灰溜溜的逃跑！ “来吧……”“永夜法皇”伸手出去，冒险召唤自己的法杖。 因为两个克利夫都不敢使用权杖，被遗留在虚空之中的权杖会不定期性的在“太阳”和“永夜”两个形态之间轮转。 就用硬币的两面——决定生死！ “永夜权杖！” 闪耀于大陆尽头的湮灭之光，骤然增强。 …… 五感具失的“尽头之日”并没有看到，在杖头闪耀着无尽光明的“赫利俄斯，太阳权杖”出现的时候，“永夜法皇”脸上的表情。 他感到温暖。 …… “永夜法皇”召唤权杖的时候，权杖恰巧位于“太阳”的形态。 “尽头之日”的灵魂力量被加强，而“永夜法皇”的灵魂却犹如烈火下的积雪一般，迅速化去。 “是你赢了，另一个我。”意识消散的时候，“永夜法皇”灵魂深处发出不甘的叹息。 云上世界潜力最强大的黑暗法师“永夜法皇”——就此陨落！ …… 失去了双腿和一只胳膊，以及超过一半的脏器的“尽头之日”躺在地上。他现在是世界上唯一的“彼得克利夫”了。 【是……“赫利俄斯之杖”吗？】感受着那温和的魔力，克利夫明白了自己为何还活着。 是这样啊……另一个自己冒险召唤权杖，结果出现的是“赫利俄斯之杖”，直接压垮了他，同时救了自己…… “赫利俄斯之杖”散发出和煦的光芒。克利夫嗅到血的气味，然后触觉也回来了。 【没用的，】克利夫在心中命令着他的法杖，【即使救我一命又能如何？用这个法术燃烧的脏器无法复原，我注定是个残疾的聋哑盲人。去吧，回到老师身边去，或者，在附近找一个合适的主人，辅佐那人……成为云海守护者……】 太阳的权杖没有理会自己的主人。它持续的散发着治愈之力。 【真是执拗。】克利夫不再多传音了。他把自己仅剩的一只手放在额头上。 知道自己活了下来，克利夫的内心反而愈加焦虑。 碧娜还在帝国的战场上奋战吧。可惜自己不可能赶过去。她怎么样了？她安全吗？战局如何？还有其他地方的云海守护者们…… 废墟上，一场新的云潮正在蔓延。 “永夜法皇”冰冷的身体倒在一边。 “这是……” 第二十二章 重生之日（7/10） 克利夫突然发现，自己又能说话了。 “别动。” 耳朵嗡嗡直响。能勉强听见对方在说些什么。 “我这就给你安装眼睛。嗯，我不是牧师，所以会粗暴一些。” 眼眶感到剧疼。还是看不见任何东西。 “啊咧……失败了吗？”那女声显得很困扰，“我本以为是‘同一个人’的零件，直接换上的话……” “你是……温蒂斯图尔特。”克利夫终于听出了那个声音的主人。 原来如此。这小姑娘不知道何时已经到场，现在开始把“永夜法皇”的器官转移到自己身上。 的确，再生神术不能使用的话，恢复自己身体能力的最好方案，就是直接移植“永夜法皇”的脏器。还有这招啊…… “别动！”温蒂怒道。 “我暂时……还不会死，”克利夫说，“斯图尔特小姐，快！不用管我，去继任云海守护者——” 温蒂摇了摇头。 “你以为我不想啊？”她无奈道，“我已经试过一次了，但云海似乎很不喜欢我融合精神力。我很想再试一遍，但我觉得直接把你救起来会更快。” 克利夫愣了愣。 “咱们法权国那几位老牌传奇，”温蒂絮絮叨叨，“雾隐之主”在她脑子里埋伏的传奇惑控法术让她脑壳生疼，“你唯一没有师从过的就是‘雾隐之主’。” “因为她只教导女性……”克利夫无奈。 “感谢她吧，”温蒂说，“这器官移植是她的技术。” 克利夫笑了。 “最后你愿意站在法权国一边，”他说，“真是太好了。” 眼睛仍旧不好使的克利夫没有注意到，温蒂表情中的愤懑。 “雾隐之主”的传奇惑控法术每一生效，她就会记忆起“自己现在应该帮埃里奥斯，然后帮完之后，又会遗忘”的事情。她在这一法术的掩护下，的确是帮了埃里奥斯不少忙，还绝不会被奥卡德发现。 温蒂判定奥卡德大势已去后，曾帮过埃里奥斯的记忆就不会消失了。但她没想到…… 云海如此厌恶自己，宁可让重伤的克利夫当守护者都不选择自己，让温蒂感到无可奈何。 “也罢了。”温蒂暗想。 “云海守护者”本来就是黑之主为弟子们留下的席位。自己混进去未免会被孤立。 相反——让一个身体欠缺的克利夫成为“云海守护者”，然后自己独掌法权国的大权，位高权重，养尊处优……岂不美哉？ 此时温蒂还不知道……在歌特等人心中，她的确是云上一流的政客没错，因此早已为她预留好了一个极为“重要”且“适合”的位置——常驻云下世界，协助整编云下世界的错综复杂的政治势力…… 这的确符合温蒂的“特长”，也“位高权重”，只是不“养尊处优”罢了。 对自己今后的艰苦的“放逐”生活一无所知，温蒂专心致志的投入到了对克利夫的救治中。 而恢复了些许力气的克利夫，缓缓举起了自己的“赫利俄斯之杖”。他将精神力融入云海和魔网之中，云海非但不像抵抗温蒂那般抵抗他，反而欢呼雀跃的期待着他融合。 克利夫笑了。 第一印——发动！ ---------------- 云海在“鸣叫”。 从大陆极西之地到奥卡德深处的密林，从帝国腹地的平原到梦幻的位面。 七位云海守护者——已经诞生六位。 彼得克利夫的第一印。 蓓薇儿巴塞罗缪的第二印。 芙兰贝尔马提亚的第三印。 莫甘娜耶若麦尔德的第四印。 维多利娅道格拉斯——小薇的第五印。 约翰歌特的第六印。 当六位天才法师先后将精神力和云海融合，原本正在无意识中让大陆“降落”的云海渐渐停止了行动。 …… 蓝海级施法者们疑惑的抬头。 他们是传奇以外最先感受到云海变化的人。他们清晰的感受到，刚刚还混沌不安的云海渐渐安分了下来。他们的力量虽没有恢复全盛，却也不再进一步衰退了。 连绵不断的地震和云潮也在逐渐休止。 …… 【抬升。】 六位云海守护者一起下令。 云海没有动静。它的确没有让大地继续下沉，但也没有让它回到原位的意思。 它还在等待……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位云海守护者诞生。 歌特有些焦急。 “‘光明之世’……”他金色的眸子里流露出担忧的光芒，“她应该是第一个开始的。还没有结束吗？” 【维多利娅！】透过和云海的联系，他开始联络少女，【你那边怎么样了？需要帮助吗？】 …… 悬浮在凤凰城之上的黑色浮空城中。 少女全身心的保持着将精神力投入云海、魔网的状态。 歌特的联系让她秀眉微蹙。 歌特并不是第一个联络她的“云海守护者”。小薇成为“云海守护者”的时间比歌特还要略早一些，在歌特之前几分钟就发来了信息。 在歌特和小薇看来……最先开始融合精神力，又没有受到任何干扰的少女，即使不是第一个成为云海守护者的人，也不至于落到最后才对。 是出什么事了吗？还是她和云海的适应性出了意料之外的问题？ …… 其他六位云海守护者都不知道…… 少女没有回复任何人的问题，却把云上的一切都尽收眼底。 “情况……还不错。“ 除了葛萝瑞雅换了莫甘娜，“云海守护者”的名单完全按照计划推进。老实说，大转移之前云上必将进入一段混乱的阶段，有莫甘娜这样善于在暗处维护黑暗秩序的“云海守护者”也不错。 ……时间也差不多了。 距离尼古拉斯奥卡德议长杀到这里最多还剩下几分钟。现在，是时候了…… “是时候迎来这世界的重生之日了……” “第七印——发动！” 大地在震颤。云海仿佛沸腾一般。 少女早就能直接发动第七印了。 然而……她却选择了暂时等待。 少女一直担心，以尼古拉斯的知识，他很可能意识到了自己这边在做什么。 如果这位战争法师察觉到了七位“云海守护者”已经就任，大陆重新抬升，会不会放弃正面对抗，选择遁走？ 那样的话，要对付他就要多费不少功夫。 因此——明明早就可以成为云海守护者了，少女却选择保持精神力融合的状态，在原地“静候”了一会儿！ 她是核心，也是诱饵。 尼古拉斯主动进攻黑色浮空城，她就能亲手了结这一切。 结果，等不急的其他六位云海守护者，开始集体尝试命令云海停止让大陆下沉！这让少女有些担心，察觉到变化的尼古拉斯会不会直接逃走。 只是…… “多虑了啊。” 成为云海守护者的瞬间，少女就感受到了。 成为“云海守护者”少女的施法能力已经上升了传奇施法者以下的极限。只要稍微花些时间适应，就能媲美真正的传奇施法者。 而尼古拉斯的实力，却因大陆下沉而回到了蓝海中级。 在“永恒之血”和金先生的带动下，奥卡德已经全面投降。 可以说，现在尼古拉斯已经成为彻头彻尾的孤家寡人。 但即使如此—— 少女能清晰的感受到，这位奥卡德的战争领主仍旧在急速接近，距离她脚下的凤凰城仅有数千米之遥了。 “是时候给一切划上个句号了，尼古拉斯。” 第二十三章 少女与尼古拉斯（8/10） 金先生站在自己的军帐中。他面前的虚影呈现出帝国战场上的一切。 “结束了。”副官自言自语。 奥卡德输了。大军遭到失败，传奇施法者也纷纷被斩杀或封印。 “不，还没有。”金先生忽道。 副官不解的看着他。 “主公……尼古拉斯议长还在，”金先生说道，“只要他还活着，他的奥卡德就不会消失。” “他再怎么强大，也只是一个人而已……”副官疑惑的说。 “尼古拉斯是个永远也不懂得放弃的男人，”金先生平静的说，“我一度认为尼古拉斯以一己之力和世界开战，仍旧会是最后的赢家。” “那么……” 金先生一挥手，帝国军接收奥卡德俘虏的画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凤凰城和黑色浮空城出现在虚影之中。 “双方都没有阻拦我们窥探。来吧，让我们见证这战争的最后结局。” …… 帝都。 尼古拉斯燃烧着浅紫色的奥术烈焰的身影掠过天空。在巍峨的“黑色浮空城”和“凤凰城”面前，他的身形显得多少有些渺小。 而少女身披红色的魔甲“极光”，手持暗金色阳伞“光明之世”，神色平静，踏空而行。 尼古拉斯鹰隼似的目光落在少女身上。他露出疑惑的神色，但旋即露出恍然的表情。 “不是帕拉梅德斯。原来如此……”他用呢喃般的语调说着，“他需要操作云海。真没想到是你这个小辈负责抵挡我……‘光明之世’。” 少女没有说话。 “所以呢？”尼古拉斯嗤笑，“现在的你也许得到了新的力量，但和孤相比仍旧无法同日而语。让帕拉梅德斯出来吧。他那篡夺云海的仪式应该已经结束了。他理应懂得……躲在小辈身后是何其可耻的一件事。” 少女摇了摇头。 “不，尼古拉斯，”她说，换了一种口吻，“今时今日会于此和汝战斗的，就仅有余一个而已。而汝，今天会命丧于此。” 尼古拉斯微微皱眉。少女的语气让他感到一种淡淡的熟悉感。 有一个人……他最为信任的“永恒之血”，在熟悉通用语之前，也习惯用这种奇怪的书面语口气说话。 在途中，尼古拉斯已经收到了“永恒之血出现在帝国战场上，化身三首龙并命令奥卡德将士们投降”的消息。 但在尼古拉斯看来……这多半是帝国人的把戏。既然迪米皇子活着，那么“光明之世”应该也活着。三首龙乃是“光明之世”的本尊降临，一切从头到尾……也许都只是一个骗局。 而真正的“永恒之血”也许陷入了某种困境。 “不。” 尼古拉斯的双眸中闪烁着奥术的光芒。他利箭似的目光穿过伪装，看到了少女体内的假造“灵魂”。 然后，曾为“永恒之血”植入假灵魂的他终于明白了。 “你是一个‘无魂者’。”他声音沙哑的说。 “啊。没错。” “你和‘永恒之血’一样，是一个来自其他宇宙的意识。不，不对，不单单是如此……” 关于为无魂者制造“伪装灵魂”，让本土施法者们无法识破的技术，尼古拉斯曾和帕拉梅德斯有过简单的交流。尼古拉斯曾经好奇……为何帕拉梅德斯会在这方面有所研究。他应该不晓得“无魂者”的存在才对。 破碎的拼图，在尼古拉斯心中逐渐合拢到了一起。 帕拉梅德斯的计划。 奥卡德的困局。 还有……为何己方的行动会被敌人完全掌控，为何“永恒之血”会突然背叛自己。 答案就在“永恒之血”和“光明之世”的“本尊降临”，那如出一辙的三首龙之中。 一切都豁然开朗了。 “‘光明之世’！”奥卡德的隼之主发出嘶吼，“你和‘永恒之血’是……” “你还是这样的自信，这样的暴躁，议长先生，”少女轻声道，“这就是你的败因了。” “‘永恒之血’与‘光明之世’……”议长喃喃道，“原来如此。就像‘永夜法皇’和‘尽头之日’……同出一人，但是又不同……” 怪不得虚弱的帕拉梅德斯，敢在此时此刻，面对“时间终末之劫”，不惜一切代价团结帝国和法权国的所有力量，也要击败自己。 恐怕，他是把希望落在了同出一源又彼此不同的两个穿越者身上。 以他的技术，也许这样子就满足了打开宇宙传送门的先决条件吧。 而自己对金先生和“永恒之血”诉说自己的“永恒轮回神国”计划……反而促使了他们更快反叛自己。 因为，帕拉梅德斯提出的另一个计划可能比自己的好得多。 “竟然是这样。” 尼古拉斯笑了起来。 对部下不声不响的背叛，他依旧感到愤怒。 但是，比起背叛本身，更让尼古拉斯感到狂怒的是他不能理解背叛的理由。现在，当一切真相大白，一切都串联到了一切，尼古拉斯的心灵反而安定了下来。 “是这样啊。……我明白了。不愧是帕拉梅德斯……不，远河也一样。竟然不声不响的做了如此之多的准备。想必奥卡德在他的掌控中，也会在新世界焕然一新吧。” “那么你是要放弃了？”少女秀眉微蹙。 尼古拉斯脸上始终挂着“平和”的笑容。这位奥卡德的统治者脸上极少露出这样的表情。若是“永恒之血”在此，自然会判断出，这是尼古拉斯谋划出了什么的前兆。 “魏远河……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也认同这个名字……” “名字就只是个代号而已。请随意。” “那么，魏，我年轻的朋友，”尼古拉斯说，好像在指导“永恒之血”一般，“就让我指导你一件事吧。” “你看上去……很高兴？”少女皱眉。 “你为孤指出了一条明路。孤不用舍弃那八成以上的奥卡德人民了。”尼古拉斯恢复了那无悲无喜的冷漠神情。 “难道你想投降？” “感激吧，孤将饶你一命。但是，孤会彻底将你封印。” 这位奥卡德的统治者，恢复了自己的倨傲。 计划出了点小偏差……不过也好。自己现在有更好的计划可以达成。所有忠于自己的奥卡德人都能离开。然后，还有一个新的宇宙等待自己了解……甚至征服。 “孤会杀死帕拉梅德斯，还有你那些自以为是的‘小伙伴们’，”尼古拉斯的声音仿佛来自九幽，“再然后是所有叛徒。只要有你和‘永恒之血’的活体标本作为道标，孤也能打开那宇宙传送门。帕拉梅德斯能够做到的事情……孤也能做到。而帝国和法权国的所有人，全都得死。” “你……” “称颂孤的荣光吧，”尼古拉斯全身上下释放出惊人的气势，“然后匍匐在孤的下首，颤抖吧。” 感受到尼古拉斯那凛然的杀意，少女没有丝毫犹豫。 “真我解放。”尼古拉斯森然道。 “本尊降临！”少女喝道。 凤凰城上空瞬间产生了巨大的魔力涡流。 “真我解放”与“本尊降临”。 两位施法者没有任何拖延，同时化身成了自己最善战的姿态！ 水晶一般，内在隐隐有七彩光辉流转的“三首琉璃龙”。 全身上下都呈现出乌黑色彩的“黑曜石隼”。 两尊巍峨的战争巨兽，立即就杀在了一起！ 第二十四章 最终之战（9/10） 迪米化身的“无瑕辉光龙”在帝国上空疾驰。震耳欲聋的气爆声不少人疑惑的抬头，却只看到澄明的天空。 “必须赶快。”迪米心中焦急。 …… 凤凰城中。 那些来不及撤离的人们仰望天空。 “三首琉璃龙”和“黑曜石隼”正在激烈的厮杀着。 那些曾见证过少女和迪米那场惊天动地比武的人，都认出了“三首琉璃龙”的身份。而作为帝国仇人的“黑曜石隼”，同样也让听过传闻的帝国人为之切齿。 “尼古拉斯……他亲自，杀过来了？看来北面的战场是我们赢了，他已经不择手段了。” “光明之世大人还活着。这么说，陛下也……？” “尼古拉斯……这个疯子一定会失败的。” 人们无不虔诚的祈祷着…… “三首琉璃龙”会赢得最后的胜利！ 也有少数留守的中低级施法者不惜一切想冲过去援护“三首琉璃龙”，但仅仅是“三首琉璃龙”和“黑曜石隼”的无形威势，就让他们无法靠近。 轰隆隆—— 以搏杀着的龙与隼为中心，无形的气浪蔓延开去，在遍布天空的白色云彩中间“撕裂”出了一块圆形的区域。 对从远处观摩这场决战的人们来说，那场景就像天空被活生生劈成两半了一样。 …… 龙与巨隼全身上下无一不可作为武器。 牙齿。利爪。锋利的翼尖。两尊巨兽疯狂咆哮着，竭尽一切撕裂着面前的敌人。 成为云海守护者的少女，她的本尊降临丝毫不逊色于历史上任何一位传奇秘仪战士。一爪之下，即使是“永夜法皇”那般的金刚之躯也会受伤。 即使力量等级被压缩回“蓝海中级”，耗费了尼古拉斯无数心力打磨的“黑曜石隼”坚硬程度甚至还在少女的龙鳞防御之上。战争法师将“黑曜石隼”的技巧发挥到极致，在空中变幻着眼花缭乱的残影。 但对“三首琉璃龙”和“黑曜石隼”来说，真正有威胁的还不是对方的物理攻击…… 双方的奥术力量同样在碰撞。 “禁锢。”“黑曜石隼”双爪一推，数十条闪耀着七彩光芒的锁链凭空出现，束缚住了“三首琉璃龙”的两翼。 “可笑。”“三首琉璃龙”双翼一振，她的龙翼上同样有纯净的气色光辉浮动，那强大的传奇法术锁链仅仅坚持了数秒就崩解了。 只用“蓝海中级”的精神力支撑，即使是传奇法术又如何？ 但对“黑曜石隼”来说，这只是攻击的前序而已。只能拖两秒钟？两秒钟就足够了。 传奇法术的双重吟唱……！ “……！” 那些在凤凰城城头观看这场决战的人们不由得平息。 “那是……”人们呆滞了。 凤凰城城外，原本只是小丘陵的地方，一座高耸入云的沙石“山峰”拔地而起。那山峰宛若遮天盖日的“波浪”，向着凤凰城席卷而去，沿途包卷起树木和土丘，眼看凤凰城就要被吞没。 变化系传奇法术?世界之律动！ 黑色浮空城上空，蔚蓝色的天空骤然被熔岩染成了火红色。以“黑曜石隼”为中心，熊熊燃烧的熔岩之海遮蔽了整个天空，化为毁灭一切的熔岩海啸袭向半空中的黑色浮空城。 塑能系传奇法术?熔岩之波纹！ 然而少女却毫无动摇。她的龙躯光芒大盛，就这样迎着“熔岩”，往黑曜石隼身侧攻了过去。 轰！ 凤凰城的护城法阵被激发，大地凝结成的波浪撞在那看不见的墙上，停了下来。这一招虽强，但“云海之陨”削弱之下，实际威力仍旧没有超过蓝海级的极限，凤凰城的护城法阵加上从云下收集来的魔网残片的加持，勉强能够挡住。 哗…… 黑色浮空城外表浮现出水蓝色的浮光，熔岩海啸只是碰到就消失不见了。 “哦？”尼古拉斯感受到热浪扑面。这不是他支配之下的…… 一道燃烧的，仿佛具有生命的白色火焰无视熔岩的伤害从熔岩海啸中冲了出来，然后瞬间化为“三首琉璃龙”。尼古拉斯想躲开那爪击，但一股看不见的龙卷风裹住了他的翅膀，让“黑曜石隼”的行动慢了半分。 “并不是只有你才懂得双重吟唱。尼古拉斯。” 蓝海高级神术?神火之躯！ 蓝海高级奥术?毁灭之风！ 两座城市的守护法阵在保护它们的安全，少女不必分神。 火焰之躯，让少女得以全速而又不受到伤害的穿过熔岩的领域；而在地面上足以毁灭一座小镇的龙卷风，风力已经能够勉强影响到“黑曜石隼”矫捷无伦的动作了。 “三首琉璃龙”的利爪，在“黑曜石隼”的翅膀留下了一道狰狞的伤痕。然而…… “可笑。” “黑曜石隼”另一只完好的翅膀上雷光闪烁，一个蓝海高级奥术随意成型，奔涌的雷电同样击穿了“三首琉璃龙”的龙鳞。 …… 数分钟后。 “黑曜石隼”和“三首琉璃龙”同时停了下来。 城中的人们惊恐的抬头。“真我解放”与“本尊降临”，龙与隼毁天灭地般的战斗完全超越了他们的理解极限。 但“黑曜石隼”身上已经满是狰狞的伤口。而“三首琉璃龙”虽然也受了伤，但是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尼古拉斯不能使用神术，少女却能做到。“无魂者”的特征加上“云海守护者”的特权，现在的少女不只是传奇级别的奥术施法者，还是传奇级别的神术施法者！源源不断的治疗着自身。 而反观尼古拉斯，他受伤之后只能用一些治标不治本的诸如“死灵法术”一类的手段缓解。 “我们要赢了。”一些普通人激动起来。 “‘三首琉璃龙’的龙威似乎变弱了一些，”也有一些施法者感到担忧，“‘黑曜石隼’明明受了重伤，但是气势却没有衰弱。” …… “三首琉璃龙”和“黑曜石隼”隔空对视着。 “我很奇怪，”“三首琉璃龙”发出少女的声音，“你那无穷尽般的传奇法术，还能用暗藏在黑曜石皮肤下的传奇卷轴解释。但你的精神力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更强了。” “孤自有手段，”“黑曜石隼”声音轰隆，“可看样子，只凭这手段，还是解决不了你。” …… 少女不知道，此刻在埃里奥斯和奥卡德，一个个在战争开始前后受“忠诚锁链”影响，向尼古拉斯宣誓效忠的人们，正在像雪片一样倒下。 除了那些抗拒“忠诚锁链”的人，没有人能够得到幸免。 “忠诚锁链”的效果并不仅仅是让人效忠。 在必要的时候——尼古拉斯能抽出这些“灵魂奴隶”的精神力为己用。一旦发自内心的成为尼古拉斯的奴仆，就永远无法超脱了。 可惜那些并非真心实意为他效忠的人无法进行灵魂吸取。 否则，连维克托和蓓薇儿这种灵魂中带着“忠诚锁链”印记却没有向他效忠的人，都无法逃过被尼古拉斯抽取灵魂转化为自身精神力的命运。 “也罢了，”尼古拉斯沉声道，“孤已经试出了你的深浅。这场闹剧也该结束了。” 此刻的云上世界，还有几个和少女水平相当的人？充其量也就六七位罢了。 只要抓住少女，再逐个击破，自己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但是……必须表现出绝对无可阻挡的实力，世界才会重新屈服于自己。 本来想把这招留给帕拉梅德斯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要暴露这一招。 先祖的“忠诚锁链”。 从夏姆处暗中取得的“朔时”资料。 将所有的知识加在一起，尼古拉斯最终领悟了他最强的奥术。它的威力已经超过了“传奇法术”的范畴，在尼古拉斯眼中，恐怕只有神话时代的魔法之神，才能在如此不利的条件下施展出这种超脱常理的奥术。 自己已经超越了“人类”的极限。即使被局限在蓝海中级，也没有什么能拦得住自己。 “忠诚锁链?朔魂归一。” 。 第二十五章 真正的底牌（十更完毕） “那是什么啊……” 普通人还好。在尼古拉斯施展“朔魂归一”的时刻，施法者们都感受到了发自内心的战栗。 灵魂——“黑曜石隼”身侧，出现了数之不尽的灵魂。海量的灵魂飞舞着，正在进入“黑曜石隼”的身躯。 …… “忠诚锁链”。 那位奥卡德的始祖埋下的“种子”。 一代一代“种子”尊行他的命令，在埃里奥斯乃至云上各地默默生活着，等待着奥卡德血脉重新崛起，向埃里奥斯复仇之时。 时间流逝，许多“种子”消失在历史长河中，但仍旧有一些传承者将使命坚持了千年，并最终等来了尼古拉斯降临的一日。 即使吸收了诸多灵魂化为自身的力量，尼古拉斯仍旧无法压制住成为了“云海守护者”的少女。 那么……就向前追朔吧。 从现在开始，向更加古早的时间追朔。 “忠诚锁链”是一代代传承下来的。当前时代被锁链网罗住的人数不够，那只需把他们的先祖也拉进来即可。 一代人的数量不够，那就用过去的十代人补偿。 对于云海时代的传奇法师来说，“时间魔法”的施展一直是一个难题。但通过拼命研究时间尺度，尼古拉斯最终也想和过去的埃里奥斯和未来的歌特一样，掌控了一部分时间之力。 并非是“冻结”也不是“逆流而上”。 尼古拉斯的“朔魂归一”，能把没有质量又和自己有联系的物体，从古老的过去拉到现在。 对于尼古拉斯来说，那就是为奥卡德执行过“忠诚锁链”的先辈灵魂。 仅仅这一个时代的灵魂奴仆不够？没关系。将古往今来，所有执行过“忠诚锁链”者行将就木的魂魄统统搬运过来为自己所用就好。 即使大多数都是濒临死亡的衰朽灵魂，但意志坚定的执行着奥卡德任务的他们，其力量是自己这个奥卡德掌控者的最佳养料。 以“忠诚锁链”为桥梁，总数过千的灵魂围绕在“黑曜石隼”身周。 所有的灵魂都欢呼雀跃着，愿意燃烧自己献给尼古拉斯。 对这些在黑暗中执行了一辈子潜伏使命又看不到尽头的灵魂来说，能在魂魄行将消散之前穿越时代为尼古拉斯所用，是他们期待了一辈子的无上荣耀。 …… 这超越时间的牵引力量是如此恐怖，就连那些没有被“忠诚锁链”影响，但灵魂中尚有“忠诚锁链”印记的人也受到了些许影响。 “唔。”帝国大营中的维克托痛苦的跪了下来，先祖们的记忆如潮水般侵吞着他，想让这个背叛了奥卡德的后辈放弃自我，只要维克托没有屈服，那些古老的灵魂就无法对尼古拉斯尽忠。 “真是强大……”有元素生物血统的蓓薇儿受“忠诚锁链”影响较小，饶是如此，也必须动用“云海守护者”的力量才能保持神智清醒。 “到底发生了什么……？” …… “不好。” 意识到情况不对的少女向尼古拉斯吐出三色的龙息。 “三首琉璃龙”的龙息，本是“光”“火”和“虹”三种不同的力量。 但现在，依靠蓝海高级的奥术魔力，少女发出的三道“融合吐息”每一道都兼备三种不同的力量，其威力远远比过去的三道吐息相加更强。 “呵。” 尼古拉斯发出不屑的笑声。 “黑曜石隼”身上的大大小小的伤口，正在飘洒着黑灰色的黑曜石尘埃。 那黑灰色的尘埃闪闪发光，少女的龙息足以削平山峰，但在这尘埃面前却直接凭空消解了。 蓝海高级奥术——抑能法墙！ 不足一百灵魂与数千灵魂，带来的区别乃是质变。 顶着层次被压制在蓝海中级的压力，尼古拉斯硬是把自己的实力提升回了蓝海高级的极限！无限接近于他的巅峰状态。 “就凭这点压力就想压制住孤。你还差得远呢，小姑娘……！” “黑曜石隼”的利爪上，隐隐有青紫色的雷电升腾。 自始至终，试探着少女实力的尼古拉斯就没有最大限度的使用过他最擅长的雷电法术。而现在，他不在乎了。 “不好！” 少女面前，“黑曜石隼”的身姿突然一分为三，从三个不同的方向朝少女扑击。每一尊“黑曜石隼“身上都散发着相同的气息，他们爪上的雷电也同样恐怖。 “夏姆那个分身法术的改良版……不，是蕴有幽影之力的幻术……？” 少女龙爪一点，其中一个幻影就直接消散。 “漂亮的解法。可惜，还不够。” 变化系传奇法术——乘电而行！ “黑曜石隼”本尊整个都变成了一道青紫色的雷电。而与此同时，剩下的一尊也化身为一道黑幕，干扰着少女的视线—— “光之影灵！” 轰！ 龙血挥洒。尼古拉斯的一击，直接撕开了少女的小半边龙翼。 若不是少女在尼古拉斯攻击的时候，不仅用了“光之影灵”闪避，也发动“感官缚锁”干扰了尼古拉斯的五感，恐怕被削去的就是自己的三个龙头了。 一直在有所保留，避免在龙形态下使用秘仪直接战斗的少女，终于忍不住手段尽出了。 但即使如此，失去了小部分翅膀的少女还是失去了平衡，向城外的湖泊坠落。 “你还不是真正的传奇施法者。你的经验太过缺乏。”“黑曜石隼”隔空挥了下爪子。 咒法系传奇法术?树海临诞！ 龙与隼都擅长空战。这也就意味着，把对手束缚在地面上更好！ 前后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比凤凰城历史更加久远的古老湖泊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一座密林出现在原地，一棵树干大小丝毫不逊于“三首琉璃龙”的参天巨木高耸入云，矗立在林地中央。而以它为中心的诸多林木也在疯狂生长着，化为囚笼去束缚“三首琉璃龙”。 但还没能那些枝条和藤蔓碰到少女，她就重新找回了平衡。三大龙首重新发出炽热的火焰，转瞬间就将密林一扫而空。 “即使凭着上千的灵魂，还是差一点吗……？”尼古拉斯有些焦虑。 靠着燃烧那上千的灵魂，尼古拉斯的实力回到了巅峰。但是，想要封印身为云海守护者少女还不够。“封印”一个对手的难度可比直接“杀死”还要难得多。 而伏在地上的少女，六只龙眸中同样也有着郑重。她开始召唤出神术，去修复自己损害的龙翼。 尼古拉斯在这种绝境下还能做出如此反击。 看来，要动用那底牌了……少女心道。 就在刚刚，特雷诺便运用这一底牌，击杀了堪称整个云上世界保命最强的莱维。 少女十分确信，只要能用这一击直接击中尼古拉斯，尼古拉斯也必败无疑！ 然而，这一短锥型的近战武器只要在近战中命中敌人本体才会奏效。而以尼古拉斯的强大和小心谨慎，很难保证能用近战武器命中尼古拉斯。 更不用说，以巨龙形态，使用这人类用都嫌小的短锥本就很困难。 “孤不会给你机会的。” 巨隼扬起了自己的尖喙。这是他最强的武器，云上世界最恐怖的雷电力量开始在上面凝聚。 三首琉璃龙的伤翼还没有修复完成。现在的话，只要这发自己最擅长的雷电能够命中，这战斗就会结束了！ 然而—— “迪米！” 少女注意到了。 地平线上，金色的巨龙突然出现，向着决战之地呼啸而来。察觉到少女出于危险中的他，毫不犹豫的向尼古拉斯喷吐出炽烈的金黄色冲击波。 “无瑕辉光龙！”尼古拉斯发出气急败坏的咆哮，他稍微偏转身子，重新召唤出防能法墙来抵御这光辉的龙息。而辉光龙却化作一道残影，袭向“黑曜石隼”的背部。 机会来了！少女眼前一亮。 这有可能是这战斗中，自己最好的机会了。 “就凭你——” 尼古拉斯猛地侧身，闪电之喙击中了迪米的翅膀。尼古拉斯传奇级的力量直接毁掉了整个“无瑕辉光龙”几乎半个左翼，并让迪米向地面摔去。 而“三首琉璃龙”却抓住这几秒的空暇，从原地消失了—— “在更高处。”无暇去追击受伤的迪米，尼古拉斯扬起隼首，冷冷的看着高处的“三首琉璃龙”。她不是通过翅膀爬升，而是用短距离的空间传送术到了天空更高的地方。 “三首琉璃龙”关切了看了远处的“无暇辉光龙”一眼。 尔后—— 她的翅膀停止了扇动。 “什么……？”尼古拉斯感到错愕。 琉璃龙巨大的身躯就这么向着巨隼径直坠落。她张牙舞爪，好像要进行一次强力的扑击，可身上连一连强力奥术的波动都没有。 “自暴自弃了吗？”尼古拉斯冷笑。他一边双翼合拢准备抵御少女的突施冷招，一边稍稍后退，躲开琉璃龙坠落的路线。 然而—— 琉璃龙骤然消失了。 尼古拉斯瞳孔一缩。 尔后…… “你竟然……” 当尼古拉斯的奥术瞳孔终于发现了少女的位置时，已经迟了。 少女直接在空中，解除了自己的“本尊降临”。与此同时，另一个辅助类的奥术已经开始成型。 蓝海高级奥术?完美消隐！ 这是在对手的五感中完全屏蔽自身存在的奥术。少女此时屏蔽的已不是巍峨的琉璃龙，而是自己渺小的人类躯体，即使是尼古拉斯也被迷惑了一秒有余。 披挂着“极光”，右手紧握着“光明之世”，少女就这样直接降落在了巨隼合拢的翅膀上。 而被她暗藏于左手里的暗色短锥，也被狠狠的刺进了“黑曜石隼”体内。 。 第二十六章 隼之长眠 埃里奥斯境内。 莉洁轻轻的抚摸着自己的银柄匕首。 奥卡德军败了。 作为军人，没有死在最前线，而是在后方无计可施的看着一切发生，这真是莫大的讽刺。 事到如今再去镇压那些埃里奥斯“叛乱”已经无足轻重。埃里奥斯真正的军队很快就会凯旋，将所有剩余的奥卡德势力从国境中清理出去。 尼古拉斯议长怎么样了？ 据说奥卡德军如此兵败如山倒，其原因是“永恒之血”和金先生的临阵倒戈？ 倘若尼古拉斯议长已经死了，自己是不是也应该追随他而去？ 莉洁的手正在微微颤抖。 “……魏。为什么。” 莉洁喃喃自语。 在心中，她隐隐已经意识到了真相。那些关于尼古拉斯议长的传言都是真的。魏有意无意的几次点醒，都被她有心忽略掉了。 恐怕，尼古拉斯的“罪行”，真的不只是使用亡灵部队而已…… 【莉洁！】突然，魏的声音打断了她混乱的思绪，中断的法术通讯终于恢复了，【你怎么样了？待在那儿不要动，我马上就会去接你！】 莉洁笑了。 不能战死疆场对战士来说是可耻的事。然而，逃避真相又何尝不是一种懦弱呢……？ 果然还是不忍心看到。那个人伤心的样子。 莉洁把匕首收回了自己的靴筒里。 【我没事。】她回复道。 ----------------- 在被暗色尖锥击中尼古拉斯的一瞬间。 尼古拉斯感受到了，片刻之前莱维曾感受到过的恐惧。 这是……什么？ 气势磅礴的“黑曜石隼”连半秒钟都无法维持，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解。 而与此同时，尼古拉斯的灵魂，乃至于“尼古拉斯?奥卡德”这一存在的概念本身，都在迅速陷入崩溃。 是概念转移的攻击……？不、不单单如此……！ 尼古拉斯比莱维更加强大。心思电转，这位云上世界最恐怖的战争法师已然明白了，自己陷入了怎样的困境。 …… 在少女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初，她曾发现，那位恶趣味的秃顶星人为了限制自己用变化类法术变回男性，对她进行了某种“诅咒”。 拿帕拉梅德斯先生研究的最终结论——她无法对自己使用改变性别的变化系法术，如果顶着诅咒的压力强行改变，那男性身体甚至会瞬间因为诅咒的压力而崩溃。 即使制造男性或其他物种雄性的分身，那分身也会因诅咒之力而立即毁损。 “不能拥有男性的身体”这一律令仿佛楔子，被秃顶人打入了少女的存在概念之中。在帕拉梅德斯先生的判断中，这针对身体的诅咒甚至比云上时代之前来自于邪恶神明的灵魂衰老诅咒更加恐怖。 毕竟，秃顶人是比那些古老神明更加强大的存在！ 然而，凭着自己无限的想象力，少女最终将这“诅咒”化为了自身最强大的武器。 通过物理上的接触，往敌人体内打入一个新的概念链接，让他们也受到这秃顶星人诅咒的影响。 从传奇法术“概念转移”的角度，只是依靠尖锥碰触在敌人的存在和自身的诅咒之间增加了一个联系。 而从战斗的角度……尖锥的刺入就只是将自身所具有的诅咒传递出去而已。 对女性，这诅咒没有丝毫影响。 但对男性，仅仅是瞬间的诅咒，就足以让他们自身的存在完全崩溃。这诅咒不会让人变成女性——比起单纯的禁令，别有用心的秃顶星人更想看到那些违背自己定下规则的家伙爆体而亡的样子。 可以说，学会了将自身诅咒传播出去的少女，面对男性敌人就是无敌的！ 宛若窃火的普罗米修斯。 身上带着些许秃顶星人力量的少女，也通过这力量拥有了一丝凌驾于整个世界之上的权能。 无论是尼古拉斯，还是莱维。 当他们被尖锥击中的一瞬间就注定了——他们无论拥有多少分身，多少保命技巧，只要被击中，就注定毁灭！ …… “比概念打击更高……”尼古拉斯明白了，“以‘是否拥有男性身体’为判定条件，从更高维度而来的抹杀攻击……” 一旦诅咒的条件满足，诅咒发动，即使改变身体也已无用。 “竟然……” 在明白自己必死无疑的那一瞬间，尼古拉斯做出了决定。 哪怕只能多延续数分钟的意识也好。哪怕是自己死了，也要拖着世界同归于尽……！ “点燃神火吧……！” …… 云上时代，企图封神几乎为不可能。先行者的诸神一无所剩，魔网破碎，世界封闭，云海占据了最重要和最容易取得的几个神职，灵魂的诅咒让人们不能再积累时间。 每一个“神职”拥有者都是那个概念的主宰。 云上时代曾经有几位传奇施法者想强行取得神位，其结果却是自己被自己的神格压垮。新的“知识之神”还没来得及诞生，他本人太过短暂的生命就完全被“知识”的概念所影响，个性彻底消失。 至于他整个人是变成了“知识”这一概念的一部分呢，还是只是简单的人间蒸发了呢，那就不得而知了。 而现在尼古拉斯所做的——就是利用自己最后的时间，竭尽所能执行一个不完整的封神，把自己的本质和某个神职扯上关系。 当然，即使是真正的神，也逃不掉秃顶人的诅咒。但至少，有一部分记忆在尝试和虚构的概念相融合的话，说不定能多坚持一段时间……！ 利用封神过程中自身非人也非神的特征，暂时逃过诅咒的制裁……！ 至于要尝试哪些神职？那种事情，早就考虑好了。 “孤之神职。魔法，统治，战争……！” 每一个传奇法师都做过封神的梦。这三大神职当然是尼古拉斯很久之前，就梦想拥有的。 “……” “魔法”的神位被云海所占，“统治”的神职也没有回应他。只有“战争”这一既没有被云海影响，又与尼古拉斯终生相伴的概念，那空置的神位，对他“表露”出了一丝“兴趣”。 ……一丝兴趣就够了。反正也不期望成功。 尼古拉斯“黑曜石隼”的躯体已经完全化为碎末，灵魂也行将消散。但是，凭着尚未结束的封神仪式，尼古拉斯的身躯仍旧宛若虚影般留在原地，没有直接消失。 “你……！”少女大吃一惊。 尼古拉斯没有选择在少女这儿浪费时间。即使是巅峰状态下，他也不能真的意识清醒的成为战争之神，何况是现在。他只是钻了一个空子，让必死无疑的自己多留存了几分钟意识而已。 “执行‘云海之陨’仪式的是帕拉梅德斯，”尼古拉斯心中有着渴望，“现在赶到他那儿，我也许还能让整个大陆继续坠落。” 他从少女身边飞过，冲进了上空的黑色浮空城。 “维多利娅！”变回了人形的迪米手臂血肉模糊，飞到了少女身边，“我们得赶快……！” 而少女摇了摇头。 “不用了，”她出神的说，“已经结束了。来吧，我为你治伤，然后我们一起去见证那最后的结局。” …… 尼古拉斯飞行在黑色浮空城上空。 近了，更近了。“深黑穹顶”就近在眼前。只要再一步，就—— 然后他看到了。 一身白袍的帕拉梅德斯先生站在“深黑穹顶”入口处的门前，脸露悲哀之色。 “仪式结束了吗？” “现在的云海，不需要你维持，而是完全转移给那些年轻人了？” “那……就带走你也好！” 直到最后一刻都没有放弃，即使明白早已战败仍旧想扩大自己那已然毫无意义的战果。 虚假的战争之神，疯狂的冲向了帕拉梅德斯。 然后，他停住了。 “……！” 面前的帕拉梅德斯——就和他一样，宛若随时会破碎的梦幻泡影。 于是尼古拉斯明白了。 “是这样啊。帕拉梅德斯……” 帕拉梅德斯先生伸出手去。他没有等待尼古拉斯自行消失，也没有使用任何复杂的奥术，而是让两股云上世界最精粹的力量相互湮灭。 “是时候安息了，尼古拉斯。” “这就是你所期望的结局吗，帕拉梅德斯。”尼古拉斯喃喃道。 然后，吐出了自己一生的最后一口气。 数秒之后，尼古拉斯半透明的身影消失了。 封神仪式失败。 记忆和灵魂也一齐化为虚无。 名为尼古拉斯?奥卡德的战争法师，连尸身都没能留下，就此……陨落！ …… 少女和迪米双双飞来。 “帕拉梅德斯先生？”迪米疑惑的看着面前的中年法师。 。 第二十七章 最后的镇魂歌 三年前。 熊熊燃烧的黑色浮空城里。 “够了，”帕拉梅德斯打断了秃顶星人，“我愿意与你定约。当然，是用我的版本。” 秃顶星人嘲弄的笑着。 “你确定以这个条件定约吗？”他说，“我可以拯救你；拯救你的城市；甚至拯救你那死去的妻子。你却将希望寄托虚无缥缈的未来上，只为了给那些俗人求得一枚离开这个宇宙的道标？” “拯救这个城市，有我的传奇法术就足矣，”帕拉梅德斯先生说，“‘还原与重组’一旦施展，这座城市……还有这儿的居民们，一切的物质结构会被还原为最基本的四元素和以太，然后在远方重生。我只要让居民们的灵魂重新回到他们新生的身体里，他们就只是睡了一觉罢了。” “这样能救下所有人，也能瞒过外面那些的耳目，”秃顶人说道，“但别以为我看不出你现在的状态。以你目前的精神力状况，施展这个法术……” “我的精神力不够了，但即使灵魂受到不可逆的损伤，”帕拉梅德斯先生平静的说，“我也认了。相反，我无法从其他宇宙呼唤道标来此地，你却可以做到。所以，去做吧。” “你可想好了，”秃顶人狡黠的笑着，“确实我可以送其它宇宙的穿越者来此地。但是，他不会知道这个宇宙要发生什么事。根据我们之前的约定，你得保证召唤来的道标人身自由。而你……” “……如果我告诉那人真相，我的灵魂中的伤势就会失控，让我迅速死去。没问题，”帕拉梅德斯先生干脆的说，“本来，我就想让那人自己探索和抉择。我希望……对方能凭自己的意志，拯救这个行将就木的世界。” “好吧。不过出于‘善心’，我得提醒你你明白只靠单一的道标建立宇宙通道是何其不易。即使我真的召唤了一个道标来，建立宇宙通道的尝试可能仍旧会失败哦？” “没问题，”帕拉梅德斯先生没有犹豫，“我愿意和你交易。” “那么作为代价，你死后的灵魂将会归我所有，帕拉梅德斯。就让我们看看，你这拼上性命的豪赌，是否能拯救这个世界吧。” …… 受到埃里奥斯王那恶毒的大魔法影响，云上所有势力围攻黑色浮空城。 在黑色浮空城即将被攻陷的时刻，黑色浮空城之主帕拉梅德斯，和秃顶的位面旅行者订下了契约。 其之核心为，秃顶的位面旅行者将传送一名异宇宙的来客前往这个世界。 这样，有了道标，宇宙间的传送就将成为可能。但作为代价，帕拉梅德斯不能告诉那人任何有关时间终末的事实；一旦他说了，那么他的生命就会迅速终结。 帕拉梅德斯先生很清楚凭着单一的道标，根本无法建立稳定的通道。 于是，在他感受到宇宙联系建立，那位穿越者即将到来的时候，已然非常虚弱的他倾尽全力，在那一宇宙联系中植入自己的意志，让那一位穿越者一分为二。 他不知道这样做会产生怎样的后果秃顶人的力量远超自己理解，贸然干涉他的仪式能不能成功？如果那人分裂了，是会变成精神与身体的分裂呢，还是性格正反两面的分离呢？会不会干涉到时间维度，让他们“降落”的时间产生误差？ 帕拉梅德斯别无选择。他只能赌。那位秃顶的位面旅行者是个残忍而恶趣味的恶魔。他一定看到了自己的小动作，但恐怕对他来说，这种“挣扎”也是观赏凡人的乐趣之一。 帕拉梅德斯赢了。先是失去记忆的魏在奥卡德出现，尔后一年，少女也在埃里奥斯边境降临。秃顶人就仿佛看穿一切那样，巧妙的用语言将黑之主这个原住民的存在从穿越者的怀疑中剔除了出去。 黑之主怀疑，自己这“小手段”会生效本来就符合秃顶人的“原意”。秃顶人故意让那位穿越者以这种耐人寻味的方式降临，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欣赏到更“精彩”的凡人戏剧。 但反过来说，倘若自己什么也不做，秃顶人也不会大发善心的多给他们一次机会。 对秃顶人不值一提，但这帕拉梅德斯最后的魔法几乎耗尽了他最后的生命力。他的一部分灵魂逃逸进云海中，勉强维持着“活着”的状态，但他的精神力已经再也不会恢复了，每使用一次法术就会距离死亡更近一步。 觉察到了帕拉梅德斯虚弱的尼古拉斯发动了战争。而对帕拉梅德斯而言…… 只要他成功引导“永恒之血”和“光明之世”分离，那就是他，也就是整个世界的胜利了。 …… 深黑穹顶。 黑之主的身躯已经变成了半透明状态。 告诉少女“时间终末”的真相之后，他灵魂的伤势就已经恶化。再加上独自执行“云海之陨”，这位中年法师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 “帕拉梅德斯先生……”迪米神色黯然。 “动手吧，”帕拉梅德斯神色平静，依旧像少女初次见到他时那样沉稳如山，飘逸似风，“用你的尖锥，湮灭我的灵魂。这样，我的灵魂也许能逃过一劫，避免落入那位秃顶人之手。” “这尖锥也是秃顶人的力量，”少女苦笑道，“如果您是和他订约，我觉得这不会有用。” “至少这值得一试，”帕拉梅德斯先生笑了，“我反正都要死的。” 几秒钟的静寂。 “您应该和您的亲人告别，”迪米说，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和养父，“您……” “我没有亲人。”黑之主摇头。 “您还有您的弟子们！歌特他们正在赶来，”少女急切的说，“您不和他们道别吗？至少在最后，您应该见一见您的‘使徒’……” “不必了，”帕拉梅德斯先生坚定的说，“那只是徒增伤感而已。执行‘云海之陨’已经耗尽了我的精神力，即使没有向你泄露信息，我也会死。” “需要我们……转达什么吗？” “传音新生的‘云海守护者’们，先别急着过来，把大陆稳稳当当的拉起来再说，”帕拉梅德斯先生微笑，“普通施法者们会着急的。” “您……” “告诉他们，我早已经死了，”帕拉梅德斯断然道，“只是一个利用云海活着的残响而已。我在仪式中用光了自己的力量，灵魂也完全消散了。” 少女直视着帕拉梅德斯的眼睛。中年法师是认真的。 “好吧。”她说，从迪米手里接过最后的尖锥。 帕拉梅德斯先生赞许的点头。 “这个世界已经付出了太多的牺牲，有很多都是因我而起，”帕拉梅德斯先生说，张开双臂准备迎接死亡，“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而您的名字也会和智慧文明一起传承下去，帕拉梅德斯，世界的守护者。” 少女闭上眼睛，向帕拉梅德斯的虚影挥动尖锥。尖锥穿过白袍，刺进了帕拉梅德斯先生那若隐若现的身躯。 “这就是告别了。” 在生命的最终时刻，帕拉梅德斯仰起头来。透过“深黑穹顶”的透明顶部，看着阳光明媚的天空。 耳畔是大地的轰鸣声。他的“云海守护者”们，真的尊行命令，继续升起大陆的工作了。 最后一次将阳光的温暖铭刻在心上，云上世界最伟大的法师坦然了接受自己的终末。 …… 大客厅里铺着红色的地毯，壁炉里燃烧着熊熊炉火。 帕拉梅德斯先生斜躺在一张木制睡椅上，手边是一本精装的《浮士德》。秃顶的位面旅者站在一旁，正微笑着注视着他。 “又是一个新的房间，”帕拉梅德斯先生说，“嗯？” “接引那位魏远河的时候，我也选了同样的的领域，”秃顶人笑着，“看来你也喜欢这儿。” “尽管你是个狡猾的魔鬼，”帕拉梅德斯先生说，“但感谢你送来的歌德和萨特。至少……让我也了解了一点对面的世界。” 秃顶人大笑起来。 “用文学作品衡量一个世界的文明，”他说，“何其不智。” “我相信我的继承人和文明的引导者们，”帕拉梅德斯说，露出释然的笑容，“能让两个世界拥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明明你自己也在两边下注。即使尼古拉斯赢了，只要他知道‘永恒之血’和‘光明之世’的真相，你的计划也会推行下去。” “所以我很高兴，”帕拉梅德斯先生说，坦率的承认了自己的布局，“赢到最后的人不是他。” 自从帕拉梅德斯的灵魂被埃里奥斯“染黑”之后，他的行为模式就变得偏向于“结果好，一切好”了。即使如此，世界最后得胜的是他眼中的“光明”一面，依旧让他感到欣慰。 “你不害怕吗？” “我很害怕，”帕拉梅德斯先生安详的闭上双眼，“在这个静寂的多元宇宙中，没有能把我能从你手里救出来的神。但是我也很安心……” 中年法师露出和蔼的笑容。 “我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这个房间没有窗户，但帕拉梅德斯却听到风声。然后，他睡着了。 “没有能把你从我手里救出来的神，”秃顶人自言自语，“但看你在让我看了一出绝妙的凡人戏剧的份上……” 遨游多元宇宙，秃顶人收集了无数珍贵的意识。帕拉梅德斯的确有趣，不过也就仅此而已。 下一秒钟，帕拉梅德斯先生的身体从睡椅上消失了。 “……我就赐予你，你所期望的安息吧。”秃顶人对着空空如也的睡椅说道。 丢下最后的话语，秃顶的旅者重新化为伏行的混沌，回归了多元宇宙虚无的中心。 。 大结局上 婚礼之前 艾莉森打了个呵欠。 战争结束已经有两年了，许多战士都在那之后选择了退役，但艾莉森却选择继续服役，即使是在结婚之后也是如此。 她这个土生土长的的埃里奥斯人，却跟随丈夫，新任帝都城卫军副首领，秘仪战士“沙之呢喃”的脚步在凤凰城做了卫兵小队长。城卫军首领哈恩伯爵去陪女儿杰西卡和女婿维克托，以及刚出生的小外孙去了，平时大大小小的工作都落在了副首领头上。 时间是凌晨四点半，艾莉森还在忙着巡逻。帝国最重要、最隆重的婚礼即将举办。这场盛大的仪式人们已经期待很久了…… 人们为年轻皇帝的大婚欢欣鼓舞，可城卫军却不能歇着。他们还得负责城市的治安，特别那些趁着人多偷鸡摸狗之辈…… “站住！”突然，街角一个身着锁甲，带着羊角盔的糙汉子引起了艾莉森的注意。这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显得脏兮兮的，全然不像来参加婚礼的宾客。 魁梧的羊角盔男子——来自云下世界的大海盗戈尔丁吓了一跳。在七位“云海守护者”的主持下，现在云下世界和云上世界的交往已然频繁了起来，云下的住民前往云上已经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戈尔丁的武器早在进城的时候就被扣了，他仓皇的解释着。 “我，是，客人！”他的通用语口音奇怪又结结巴巴，反而显得更可疑了，“是，你们的，皇帝，和，皇后，邀请的！” “哦，现在你得叫陛下，以及尊贵的‘光明之世’阁下，”艾莉森面无表情的说，扬了扬手里的长矛，“请跟我走一趟。” “出什么事了？”一个声音响起。 “老公。”艾莉森露出喜色。 托曼团长——现在是城卫军副首领托曼了——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大战结束后不久，他就在仪式中成为为秘仪兵器宝刀“沙之呢喃”的继承人。“沙之呢喃”的上一位主人正是给少女添了不少麻烦，最后为少女所杀的“沙中的雄狮”里昂。 “我有邀请信！”大海盗戈尔丁也终于想起来证明自己的身份的办法，从盔甲里掏出一封皱巴巴的书信。 “嗯，是真的，”托曼检查了一番书信，说道，“原来是您，我听陛下提到过。祝您在帝都开心，戈尔丁先生。” “真的假的……”艾莉森的嘴巴张的老大。 “是陛下在云下的朋友，他落到云下的时候，正是这位戈尔丁先生出手相助，”托曼说，“戈尔丁先生，您怎么在这儿晃悠？” “我迷路了。”戈尔丁愤愤不平的说。 “我瞧你也不用回旅馆了——婚礼还有三个小时开始。我正要去会场那边，”托曼说道，“来吧，我顺路带你过去。” …… 在云下世界，戈尔丁是个人见人怕的大海盗，可在云上，他也能乖乖服从安排。 而且戈尔丁这辈子从未见过像凤凰城这么繁华的城市，被这座雄伟城市吓住了的他和向导走散了，要不是碰见艾莉森，他怕是能一直游荡到天明…… “带着我的兄弟，在这儿觅一份工，也不错。”戈尔丁心想。他算是明白云下的那些贵族领主为何一个个争先恐后往云上跑了。有了和云上世界的交流，这两年来，云下世界老百姓的生活也改善了许多。 “你是从云下来的，待会我给再给你讲一下注意事项，”托曼说，“这场大婚，你可不要在现场闹出笑话。” 戈尔丁点了点头。托曼副首领器宇轩昂，戈尔丁这种海盗最尊重这样的战士。 托曼指指远方的天穹宫。 “那儿是陛下的宫殿，迪米特奥陛下的居所，也是我们要去的地方，”托曼说，“陛下和新娘维多利娅小姐会先在前殿举行仪式，然后绕城一周游行，途径大教堂和战争纪念碑，最终的庆典会持续到深夜。” “等了两年，”戈尔丁嘀咕，“他们终于愿意结婚了。” “你说什么？” “什么也没有。”戈尔丁连道。 “到时候现场人会很多，”托曼说道，“你可别乱走了。奥卡德的两位共治议长——道格拉斯小姐和‘永恒之血’先生——不会在意你的冒犯，法权国的克利夫首席和歌特次席也不和你计较，但就是那些小国的国王和大公，你也不要在他们面前惹是生非。” 尼古拉斯陨落后，奥卡德由金先生和魏出面，与帝国、法权国举行了和谈。奥卡德撤出埃里奥斯，归还侵占的领土，并重新恢复“五国联盟”和独立的矮人城邦。随后，金先生宣告退隐，并终结和大陆商会的一切联系，而奥卡德的议长则由“永恒之血”魏和新任的云海守护者道格拉斯小姐——也就是小薇同时担任，并接受“光明之世”的提议称为“共治议长”。 而法权国，克利夫在“永夜法皇”身体器官的帮助下保住了一条命，但这位云海守护者仍旧走路一瘸一拐，脸上的疤痕也永远无法愈合了。他多次提出隐退，但在众人的坚持下，他仍旧得以担任法权国传奇议会的首席，歌特则是位居在他之下，兼任黑色浮空城的城主。 克利夫甚少用幻术掩饰自己的疤痕。他的妻子，来自帝国的碧娜公主，一如既往的爱着他。 而歌特嘛……因为那些喜欢着他的女孩子们恢复了有关的记忆，他现在成天躲在黑色浮空城里，没有大事压根不敢冒头……没办法，谁让这些女孩子们大多身份不凡呢？随便一点修罗场，都足以引发云上的动荡。 帝国的皇帝自然是迪米了。海威尔公爵继续辅佐着他，而弗雷德里希虽然还顶着宰相的名头，但帝国的大政方针其实都是由少女和迪米共同决断的。帝国的臣民也也早就认可了少女的施政——“光明之世”大人做文官的本领和做武将一样好。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尽管所有人都把她视为帝国的皇后，但婚礼一直拖到今天才举行。 有些人对帝国和法权国如此“从轻发落”奥卡德感到不满。包括“狱主”在内，尼古拉斯的盟友和高层部下几乎都被判处死刑，可在基层，少部分官僚获得了戴罪立功的权力。 只有少数人知道——为了应对接下来的人口大迁徙，整个云上世界的高层都在避免动荡，保留实力。对时间终末观测的结果比原先的预测乐观；距离时间终末还有整整二十五年。守护者们没有太早公布这个消息，避免引起恐慌，是以这个秘密目前还只在世界的高层之间流传。在接下来的数年里，他们会逐步公开消息，最终引导大家接受，井然有序的离开这个宇宙。 “就到这里了，”巍峨的皇宫已经近在眼前，托曼团长对戈尔丁说道，“我就不陪你了，你去那边吧，那儿有为提前到来的宾客准备的休息处。” ----------- 与此同时。 皇宫里。 少女轻轻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简单的订婚仪式早就进行过了。而少女一直不想操办正式婚礼的原因也很简单——时间大劫之前每一分每一秒都很宝贵，她不愿把重要的时间浪费在婚礼庆典上。 而现在，她改主意的原因也很简单。 她怀上了迪米的孩子。 呃，为了皇家和自己的脸面，一场隆重的婚礼还是有必要的。 当初，少女一直没有让迪米多碰自己一下的原因，并不是什么“反对婚前的行为”，而是有更加理性的原因。 她是一个“无魂者”，而迪米不是。少女担心自己和迪米的结合能不能生下孩子，会产下怎样的孩子他们会有灵魂吗？他们会不会无法继续繁衍后代？ 而最后，通过帕拉梅德斯先生遗留研究资料和长期的研究，终于得出了结论 少女身为女性“无魂者”，她的孩子将是健康的“无魂者”。 最后的担心也消除了。 少女永远记得，她向迪米坦诚真相的时候，迪米脸上那震惊而有趣的表情。 无论如何……两人终于有了爱情的结晶。 而大婚的日期，也立即定了下来。 。 大结局下 光明永恒 突然，一阵敲门声传来。 少女心念一动。房门自动开了。 “维多利娅，”迪米温和的说，“时间快到了。” 迪米今天没有戴他的皇冠。他穿着嵌着金边的黑色礼服，整个人显得非常精神。 “我知道了。”少女站起身来。她早已将雪纺的纯白婚纱穿在身上，格外动人。 “今天的你真漂亮。”迪米轻声道。 少女笑了。她拨弄着自己瀑布般的金色长发。 “喏，”她说，原地转了个圈儿，展示着自己的曼妙身材，又指了指自己的小腹，“你说，看不出来……吧？” “看不出来。”迪米老实的说。 “真的吗？”少女狐疑的问，对着一旁的落地镜陷入沉思，“真的不需要我额外施加一个幻术吗？” 她可不想挺着个大肚子参加婚礼，那太丢脸了。就算身材只是有一点变形也不行！ “其实……”迪米汗颜，“……大家只要算一算孩子出生的时间，都明白的……而且，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 “我不管我不管！”少女尽情的撒着娇。 “那好吧，”迪米无奈，“但我们表面上真的看不出来，维多利娅。而且即使……我是说，这样的你……就是最美的。” “这就好。”少女松了口气。 她看向窗外。天已经蒙蒙亮了。 “我们走吧。” …… 一小时后。 宫殿前的广场上，早已是宾客云集。 这场婚礼办得极为仓促（主要是少女不想等身材走样），从通知到举办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但全世界的达官显贵几乎尽数到场。卫队在入口处忙着核对宾客的邀请函。 少女和迪米倒是也乐于与民同乐——但因为人数实在是太多了，最后只有部分人得以入内，剩下的人只能等之后的游行庆典，才能一睹新郎和新娘的容姿。 前些天，在看不见的“战场”上——对伴郎和伴娘的争夺格外激烈。少女强烈希望伴郎伴娘能以一组一组的形式出场，结果这个组怎么分也成了个大问题。 首先确定下来的是特雷诺?拉曼塔森尼斯和葛萝瑞雅?拉曼塔森尼斯兄妹，这兄妹俩很适合代表埃里奥斯，和所有人的关系都很和睦。 紧接着迪米希望他的至交好友维克托能担当伴郎——反正也没什么伴郎伴娘必须未婚的规矩——而维克托欣然同意，但必须带着自己的妻子杰西卡一起。 然后，事情在歌特这出问题了。歌特倒是很开心当伴郎，但林娜、芙兰、梅丽雅、蕾妮这些女孩子开始就“谁和他一起出现”的问题爆发了激烈的争论，虽然没有正面打起来，但据说暗中的试探就在帝都城郊弄塌了几栋房子。 尽管少女为了挽救歌特的修罗场也愿意修改伴娘伴郎的出场方式，但这个时候诸人争执火热，什么都听不进去…… 结果，最后歌特彻底被排除在外，大家把还没有从埃里奥斯出发的克利夫和碧娜“抓”了过来当伴郎伴娘。克利夫反复强调自己年纪偏大，脸上的疤痕也导致形象不好，但众人无视了他的意见。 魏不想当伴郎——他觉得奥卡德的高层在这儿出现不太好。但少女主张他的出现有利于表现双方的和解，于是还在和莉洁度蜜月的他也被强行“抓”了回来。 岂知这下最初答应做伴娘的葛萝瑞雅又不干了——其他几个伴郎伴娘都是夫妻档，我和老哥凑什么热闹？话说回来，莫甘娜嫂子呢？这位“云海之手”的新任女首领成天神出鬼没的，忙着统一云上云下的黑暗世界，平时根本看不到人。 不幸中的万幸，莉洁提出，可以让小薇把自己换出去，由小薇和魏临时出一个“联邦双议长”的组合，再加上两对夫妻组合，一对兄妹组合，这样就很完美了。少女开心的接受了这个建议，本来她就是一定要让小薇成为自己的伴娘的。 如此盛大的婚礼，伴郎、伴娘各自只有四位，在少女眼中多少有些不足。幸好此时探索星辰界的蓓薇儿和西蒙及时归来，才缓解了她的难题。 但……成对的伴郎伴娘，总是要有六对十二位才好！ 此时迪米指出我们应该多加一对我和维多利娅都认识的，身份不那么“高贵”的普通人的组合。这个亲民的提议得到了大家的认同。最后，原少女亲卫队的成员，她和迪米都很熟悉的娜塔莎和布兰科顺利获选。这对经过战火洗礼的小情侣——没错，他们还没结婚呢——战战兢兢，接受了陛下的提议。 总计十二位的伴郎与伴娘，就这样凑齐了。 …… 早上七点，宾客已经基本到齐。人们焦急而满怀期待的等待着，新郎和新娘的出现。 而一墙之隔的地方。 “维多利娅，”迪米的好奇的问，“你在干什么？” “我在‘看’外面。”少女回答。 透过自己的奥术视野，少女将现场的人们尽收眼底。 真热闹啊…… 她看到自己当初刚就任帝国女男爵时的部下，伯恩斯和阿黛尔通过门口的检查岗；看到佣兵公会“野蔷薇”的西格和绮尔维丝；看到来自云下的大海盗戈尔丁偷偷往嘴里塞着食物；看到梅丽雅以主持婚礼的神职人员的身份最后一遍核对着婚礼流程；看到负责给婚礼现场营造一点热闹气氛的大幻术师芙兰正在检查自己的法术；看到林娜正在给姐姐检查衣装；看到丽琴妲正在以新郎母亲的身份接受大家的祝福；看到海威尔公爵和弗雷德里希宰相正在交谈着什么。 但是……似乎少了些该在这儿的人啊。少女是多么希望，他们能在这儿，像其他人一样朝自己道喜啊。 “迪米，”少女忽道，“你说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是叫迪特弗德好，还是帕拉梅德斯好？女孩子呢？” “我们会有很多孩子的，维多利娅。”迪米温柔的说。 阳光灿烂，蔚蓝色的天空万里无云。 “看！”不知是谁第一个喊了起来，“他们出来了！” 以十二位伴郎伴娘为先导，少女和迪米缓步出现在人们眼前。人群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孩子们吹起了口哨，美妙的乐声也同时响了起来。 “真是美妙的一天，”隐藏在人群之中的约翰?歌特露出微笑，“祝福你们，迪米，维多利娅。” 迪米容光焕发。而少女却若有所思的抬起头来，看着广阔无垠的天空。 “永恒的……光明。” 愿这光明将永远存于所有人的心上。 少女发自内心的祈愿。 。 后记 这本书到这里就划上一个句号了。谨此向每一位订阅、投票以及打赏的朋友致以衷心的谢意！ 一百万字，作为网文并不多；但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写这么长的小说。在完成最后一章的时候，我心里还是充满了成就感的。 《绘卷》自身的坑，包括同世界观的《云上》的坑，都尽可能的填上了。也算是弥补了当年《云上》烂尾的遗憾吧。当然不完美的地方也有很多。 比较怨念的一点是，小说完本之后就不能编辑了。《云上》现在那几个写到一半的外传至今都没法很好的处理。今后有机会可能会开一本独立的书补上，或是在开团的时候从侧面讲完吧。 书友群是不是继续沿用（群号见书评区）还没有想好。再长的连载小说也有完结（或者tj）的一日，但生活还是会继续平稳向前。本书让我结识了一些新朋友，这正是近几个月最让我开心的一件事。 无论如何，再次感谢您的阅读和支持。 新书，是克苏鲁相关的题材，但风格不会太沉重，即使是对克苏鲁没什么了解的朋友应该也能很流畅的阅读。 咱们几天后再见！ 。 完结特典 今儿个过节（虽然是愚人节），想了想，还是发个特典吧。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儿才是真·后记。 没错！这里汇集了一些在初始大纲里存在，在实际作品中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没出现的情节。 《云上》最初的设计有六位女主人公，分别代表着地（歌特的女仆索菲）、火（林娜）、水（芙兰）、风（蕾妮）、光（梅丽雅）、暗（温蒂）。 歌特老爷，向着六翼大天使的未来勇敢前进吧=v= 在最初的大纲里，有一段魏带着小薇回到地球，最后又在关键时刻回援云上的剧情。最后我决定把故事的舞台集中于瑟厄兰世界，这段剧情也随之作废。 顺带一提，在这个地球篇中，老帕的戏份很多。他甚至已经把迪拜塔暗中“改造”成了他新的法师塔。迪拜塔有很多机械房间，他就在塔的最高处，一身西装革履的等着魏和小薇。 “即使换了世界，我仍旧立于最高处哒” 但这样实在是太bug了(?w?)最后也没有采用。 将来有机会写科魔大战的话，果然还是想写得深思熟虑一些。 魏和莉洁的cp出场很早，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作者都在认真考虑永恒之血和光明之世分离后，魏和小薇的cp可能性。 然，此诚过于白学，最终作罢（＝。＝） 男性无魂者和女性有魂者生下的后代是有魂者，女性无魂者和男性有魂者生下的是无魂者。 也就是说，少女和迪米的孩子会是健康的无魂者，但魏和莉洁的孩子会是健康的瑟厄兰原住民。 且看今天的《走进魔法》探寻无魂者的母系遗传之谜╮(╯▽╰)╭ 婚前，少女用炼金药物避免怀上孩子，但她和迪米最终玩脱了。很大程度上可能是因为双方某日以巨龙形态上演《巨龙生理学教程》，导致药物失效。 当然少女和迪米是不可能承认这种没根据的谣言的！((???）ゞ→→ 秃顶人在作者未来的作品仍旧有登场的机会。 那么，这小小的特典就到这里，敬请期待新书（深鞠躬 以上，于2019年4月1日，自动发布o(￣▽￣)o祝大家节日快乐咩~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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