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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灯》


1-2

☆、挽灯一

有的爱情绚烂,有的爱情凄美,有的爱情平淡。有的爱情,终此一生,没有机会说出口,终成绝响。

爱情,比死更冷。

对挽灯而言,她的爱情是一生一世的遇见,却未曾开始,裹在泪里,滴进了未知的暗流,寂灭之前,比垂死的牡丹还更靡豔。

爱情是比冰还要冷的东西,却又比春花暖,它不曾凝固,仿佛河流一般恒古,不曾止息,不曾停留,不曾忘记。

挽灯抱著膝盖木然坐在红木弧腿登上,看著姊姊挽香对镜上妆。

挽香身上是层层叠叠,浅浅淡淡浓浓烈烈的红,香墨弯眉,燕脂淡匀,腮浓粉豔,从那眼角眉梢慢慢泛起一丝娇豔来。

老嬷嬷从堆叠的云锦红绸里取了一块雪白色的肚兜,轻轻围上了挽香的前。那肚兜上绣著合欢,素色,柔软的像是春日小雪,裹在挽香身体上。罩住了那一对丰豔雪嫩的房,映出一道深深的,深圆的沟,挽香细细碎碎的头发掉落,散下几漆黑影,更显得那对雪豔丽非常,如同捧在手心的滚圆粉球。挽香皮肤白,肤色非但没被那雪白肚兜给压下去,反而更衬得雪丽非常,粉雕玉琢般,要暖暖给融化在了香粉胭脂堆里面。

挽香的美丽挽灯是很明白的,因为同样的美,她也有,而且一模一样。

因为挽灯和挽香是一对双生女。

挽香羞涩的抿唇笑笑,将层层叠叠的嫁衣给穿好。

门外传来轻轻的敲响声,老嬷嬷咕哝著,“这什麽破烂规矩,大红肚兜不穿,非要让穿白色的,多不吉利……”在挽香制止的眼神中闭上了嘴,打开门。

今天,是挽香出嫁的日子。

时代变了。

前清覆灭,曾几何时,那纸醉金迷眠花宿柳,泛著幽幽枯涩风情的前清胡同再也不见,人人都不再留辫子,少年梳了利落的短发,少女们剪了齐耳朵学生头,那个迷离得象是春日的烟波般的糜烂王朝褪去,留下一个满是硝烟味的北京城。

火枪的气味,盘亘在北京上空,挥也挥不去。

新的时代来临,自由来临,有的地方如鱼得水,改变的大刀阔斧,例如上海,有的地方战战兢兢,缩一角继续残年旧梦,例如北京。

而挽香和挽灯,就是前清这道拖拽了百年的古老车辙,留在历史上的最後一道美丽残影,她们出生在满清最末时期,在繈褓中见证了王朝的灭亡,她们是爱新觉罗姓氏,最後拥有封号的两个格格。

“我要想办法,一定要想办法……”

某一天夜里,玛法他们都去庭院里赏昙花,唯独挽香握著她的手坐在竹塌上絮絮叨叨的说著。

“怎麽了?”挽灯问,她点著蜡烛读诗集,十六岁正是最新鲜天真的年纪,像鲜花上的露珠一样,纷纷润润,她弯著流光潋滟的眼睛看著姊姊。

“王府的情况已经越来越差了,”挽香说,她从来不看诗集,打小就抱著账册,王府里上到老王爷、下到挽灯都觉得挽香是个异类,却也没法说什麽。

“玛法年纪大了,以後光是药钱就是一笔大花销,阿玛当年收房的人太多,也都是只会吃饭的,如今哥哥也犯了和阿玛一样的病,一个挨著一个的往回娶,前朝已经灭了,咱们八旗没有俸禄可拿,靠著一点田产本养活不了整个儿王府的人。”

挽灯嗤笑,“姊姊你心这个?府里情况再怎麽差,也没见少了咱们姊妹吃的穿的啊,就算没有俸禄,咱们百年的王府了,家里随便一个东西拿出去卖都值好些钱。”

挽香摇头,微微叹气,眸子笼著一层忧愁,“现在世道这麽乱,本不会有人出大价钱买咱们家的古董,无论价值多高的东西也只会被低廉收购 ──── 人人都急著逃荒,谁还有那个心情收拾文物?”

她四下看了一眼,紧张的握著妹妹挽灯的手腕,支支吾吾的,“如今咱们王府开销还在撑著,是因为,因为我把家底儿库房里的古董卖了一些 ──── 给洋人。”

“洋人?!”挽灯吓了一大跳,嗓门提高,“你敢卖给洋人?玛法最讨厌的就是洋人!”

“别叫!”

挽香急了,捂住妹妹的嘴,“我没有别的选择!自从孙殿英他们挖了太後的墓,好多洋人就涌过来淘宝贝,他们开价高又不怎麽识货,开口要多少钱他们都给,我只倒手了几件普通古董,忽悠了几句就卖了很不错的价钱 ──── 他们给的还不是金圆券,而是黄金白银!这样,王府才能撑到今天!”

可是即使这样,挽香也留不住王府如同流水般巨大的花费,百年贵胄养出来的高等品味,和人人毫不自危的乐天心态,让这个曾经华盛的府邸越来越像个空壳。

“我一定会想到办法,一定会。”

挽香皱著小脸,光脚溜下地,踩在柔软芳香的泥土上。这土是香的,带著柑橘和鹅梨的清甜味道,是当年老王爷百金一担、从江南花池里买来的,铺在两个金贵格格香闺的庭院地上,是爱新觉罗家族最宝贝金枝玉叶才能拥有的享受。

挽灯看了看姐姐,就低头继续读她的诗集去了,不过心底怪怪的,总觉得为什麽明明都是一个年龄,挽香却好像心思重的很。

那个时候,她还不能够明白,挽香有多麽累。

挽香最後想到的办法,就是把自己嫁出去。

她要嫁的,是远在上海的一家暴发商户,对方为了娶到这位爱新觉罗姓氏的格格,开出了巨额手笔的聘礼,足够王府挥霍好一阵儿。

前清虽然覆灭了,但挽香和挽灯的格格身份却依然值钱 ──── 这代表了百年贵胄的地位。对那些只有金钱的俗商户们而言,能娶到一个皇家格格,不吝於大大提高了自己的身份。他们模仿欧洲新贵和没落旧贵族结亲的方式,一手交钱一手交人,圆了自己的贵族梦。

挽灯被恶心的一塌糊涂。

上海,据玛法的说法,豺狼虎豹纸醉金迷,是个群魔乱舞的乱地,挽香怎麽能把自己嫁去那麽俗的地方!

“你疯了麽!咱们是格格,不是卖身的娼妇!你不许去,咱们王府不会差这一口饭吃!”站在繁盛的庭院里,挽灯拉著姊姊的手腕吼叫,紧紧的,指甲在她的皮肤上扣上了红痕。

“会的。”

挽香的声音淡淡,看著手上被挽灯拽出的红痕,眸底如同碎渣冰一般,透著冷冷的水汽,“你信不信,我今天要是不嫁,王府明天就断粮。”

“怎麽会?”挽灯结舌,“家里不是还有好些古董──”

“能拿来卖吗?”挽香的表情像是有什麽破碎了一样,痛痛的扎著挽灯的心。她纤秀的眉下那一双波光滟潋的眼睛像是有什麽破碎掉,喃喃的,喃喃的,“我不愿意卖给洋人,让他们远远的拿到海那边,展览给一群黄毛绿眼的人看,无耻,下贱!”

骂著骂著挽香哭了,蹲下身子抖颤著抱紧虚软的双膝,泪水滂沱。

对於挽香而言,这些古董,都是这个国家灿烂文明留下的金色碎片,一滴一滴,是中华千年积淀而下、最纯粹的骨血。而她为了生存,用祖国千年的骨血,换取吃食和衣服,她本无法下咽!她宁愿卖自己,也不愿意再卖它们。

老玛法窝在美人榻上,长长的烟管敲出一段软软的黑灰,磕在红水晶玛瑙烟缸里,看著手上的聘礼单子,表情得意又无奈。

得意在聘礼数目巨额的让人咂舌,无奈在这却是用心爱孙女儿的终身换来的钱。

“没事,没事,皇上会回来的……”

老王爷对跪在地上的挽香说著,反复咕哝。他年纪大了,喉咙里像是有痰,咳咳呜呜的说不清楚话,却连日里反反复复的咬著这几个字。

这个倔强的老旧王爷,倔强的认为前清还能够卷土重来,昔日的荣光繁华都会再现。他倔强的等著,就像手上拿著的长长斑驳黄铜烟管,怎麽也不肯更换新的。

可现实不会因为他的倔强而改变,老玛法很清楚王府的财务有多糟糕。

为了吃饭,他不得不而向远在上海的暴发户们低头,把自己疼了大半辈子的金枝玉叶嫁过去,不吝於和番。

“这男人还没结婚,就已经养了好几个外房,成何体统!我的香儿刚刚嫁过去就要和人抢丈夫麽?”

府里喜气洋洋,额娘却忧心忡忡的,夜不能寐,春雨厌厌的的凉著,象是生了病,一丝丝都凭般冰冷。

而让额娘更加无法容忍的是,男方家虽然准备了全套大礼服饰,却送来了一件白色的肚兜,指名给新娘新婚当天穿!这是出嫁呢还是出丧呢!

可是母亲再伤心,也改变不了女儿出嫁的事实,额娘哭闹了一阵,就被挽灯挽香姊妹俩劝走了,挽香著雪白的肚兜,柔柔的低低的叹了一声後,对著脸色气的涨红的妹妹微笑。

“额娘误会他们家了,上海人爱学洋人,认为白色是纯洁的象征,所以才会这样送。”

她眨著笼著烟水的眼睛,抚妹妹的脸颊,“我不会让灯儿受这等委屈,灯儿要嫁给你自己心上的人。”

挽灯惊讶的睁大眼睛,看到挽香悄悄推给她一个盒子,一打开,里面竟然是满满的沈甸金条,黄澄澄的成色异常纯。

“这是我留给你的嫁妆钱,咱们王府各房的人太多,一旦玛法病重走了,凭额娘的弱子是护不住你的,至於哥哥,唉!他别胡乱卷钱就已经谢天谢地了,三房家泼辣无赖,到时候这些钱你留著嫁户理想人家,我尽量把额娘接到身边来……”

挽香搂著妹妹纤细的双肩,将额头埋在她的颈窝里面,絮絮叨叨的说著,挽灯觉得脖子那里痒痒的,很烫,她攥紧手,像小时候一样,搂著哭泣姊姊的颈子。

在那个桃花繁盛的季节,北京城的花朵在蓝空淡淡的硝烟味中,盛开了一城。

王府张灯结彩,波波披红挂绿的波浪荡漾在雕花回廊里,预备出嫁大格格。

挽灯偷偷溜出了府,想要给姊姊选一件伴手礼,在铺子里挑了又挑,刚要抬头问话,就看见老板娘一脸痴呆的怔然凝望著门外。

挽灯反的回过头去,却刹那间连指甲刺破了手心的血都不知道。

一个眉目如画,美的仿佛妖一般妖魅的青年,被大大小小的闺女们团团围了起来。他微微勾著唇角,手心里沈沈捧著好些姑娘家小玩意儿,却没有丝毫羞涩,他的黑发如同绸缎一般柔滑,一手撑在隔壁绸缎庄的门框上,一边翻看著店里新近的布料。

他态度柔软而和气,百般旖旎、万般风情,仿佛古早湮灭的丝绸灰烬。一身浅蓝的衣袍,像是江南细雨湖边,蕉叶花窗里,从书中走出来细细画眉的美少年,周围莺声燕语低歌浅唱似乎都退化了苍白。

在那样妖美豔丽的脸上,竟然是一双漆黑的,清冷的眼睛,像是寒冬冷秋染过的刀锋,又带了一点琥珀色的透明。

挽灯咂舌,只觉得有什麽烫烫热热的东西从心口钻了出来,烫的她手要握不住前的襟口,生生动弹不得,连眼光也转移不开。

有什麽东西荒了天地,润了心田,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客官,这个是我们这里最好的料子……”

绸缎庄的老板娘舌头打结,胡乱卷了一大块湖蓝色的锦缎展示给前来采买的绝色男子。

他摇头,笑著弯起了冷而美的眸子,推开那匹起了皱褶的湖蓝锦缎,声音清亮而温润,带起天一地伶仃的风情,“不必,我只要红的。”

“红、红色的?”老板娘看呆了他的笑容,神情痴傻。

“对,最好是绣著牡丹或者鸳鸯之类的花色。”他顿了顿,著手上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蓝色的衣衫一汪碧水似得,在阳光里荡漾著晦涩的闪烁,眸里如同黑色水晶融化的流光。

老板娘羞恼了,拉著那男人低低私语,“这位少爷,这种绸缎是给城里的闺女儿们做贴身衣物的,你买这个做什麽?”

“老板娘好眼光,我正是要拿来做姑娘的贴身衣服。”说罢微笑著,贴著老板娘的耳朵说了几个大概尺寸。“替我做十件兜衣,三天内赶出来,工钱翻倍给你。”

老板娘双眼暴突,手足无措的看那男人细长玉白的指尖压浅浅点在柔软的绸缎上,态度懒懒散散的,一点妖豔而媚人的风情,眼眸却清冽而萧瑟。

谁家少年郎,生的眉目如画,一笔绘不完风流?

挽灯有些喝醉般,踏出对街的店面,痴痴望著那个男人,阳光脱开影,照上她娇豔美好的面容。

他似有什麽感应,微微歪头向对街看了过来。

挽灯心一扎,对上他目光的一刹那,惊得快要跳脚,轰的烧红了脸,拎起裙角扭头就跑。

“等等!”

他清凉而淡柔的声音追在身後,挽灯心里紧了又紧,火热火燎,忍不住一边跑一边回头看他。

那男人被身前母蜘蛛一般涌来的女人们推搡,无奈的淡淡弯著柔软的唇角,单手扳在门框上,在春初的温淡阳光里对她逆光绽开一个温柔的笑意。

他的红唇开阖著,说著什麽,挽灯却听不清楚了,再一回头她已经如同惊慌的小鹿一般溜远了。

“华雍少爷,那不是未来的少麽?”男人的仆随伸著脖子问。

“是她。”

华雍唇瓣边浮起一丝柔腻,眼眸里浅浅泛著烟波,“怎麽看见我就吓跑了呢,胆小鬼。”

最後三个字,沈沈的含著,七分宠溺,三分笑嗔。

“宁家可是是上海地盘上最有钱的一户人家,呃……”南方派来的接亲婆涂著一脸花里胡哨的胭脂,挪动肥大的屁股靠近挽香,讨好的笑咧了一口稀疏的牙齿,“至於宁大少爷,虽说之前养过几个外室,也不是认真的!这不,为了接少出嫁,宁大少爷已经将她们都散啦!少去,就是全家上下疼入心坎的唯一金贵贵人儿。宁大少爷啊,是个子温柔、极好相处的,他那长相人品,啧啧……”

婆子赞叹的眯起眼,心驰神往的恍惚了一会儿,肥厚的油润手掌握著挽香柔嫩而粉白的小手,“女孩子家保准看一眼就被迷昏了头呢!少,你好福气哟!”

挽香柔顺的任她握著,低头看著桌上微微飘落的花瓣,不知道在想什麽。

挽灯在一旁冷嗤,这些个婆子嘴巴个个能哄开花,锺馗也能说成潘安,这种话能信才有鬼。

王府内其他几房听说大格格要出嫁,个个兴奋的搓手顿脚。大格格很小就接手王府财务,抠门的紧!不准府里请戏班子,一个月只允许各房上下做一身衣服,吃食行走,什麽都要管。

挽香一手紧攥王府的财权,搞得各房怨声载道,眼下她出嫁走人,大福晋子懦弱,长子又不成器,各房早就摩拳擦掌,准备待挽香一走就甩开膀子抢钱。

挽香将家里内库的钥匙交给了挽灯,她只信任自己的同胞妹妹,挽灯子泼辣爽利,她走後,想要维持著这腐朽王府的最後运转,只能靠挽灯。

挽灯果然有红楼梦里探春的风采,还没等挽香出嫁,就干净利落的招来阿玛当年收房的姨娘们,每人给分了些足够养老的银子,竟然是打算将她们统统打发出府去。

“小格格!你做事未免太狠了,我们都是早早进了王府的姨娘,使唤的奴婢们也都是家生子,你凭什麽给点钱就打发出去!”

一室吵闹,如同百只乌鸦呱噪。

挽灯在府里的威信远不如挽香,她沈著脸冷冷瞪著这些早些年曾经骄横跋扈,欺负额娘的年轻娇豔妾室们慌乱而跳脚的半老容颜。

“没有凭什麽,王府现在不是前清时候了,养不起这些闲人,各位姨娘领了钱回老家去也好,另找好地方再嫁也好,反正我阿玛已经去世多年,不耽误各位姨娘的青春年华!”

“啊呸!闭嘴!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贱妇,翅膀硬了也敢赶我们做姨娘的!”

“叫大格格来!”

“对,叫挽香格格来!”

一屋子嘈嘈乱乱,姨娘们伸著白骨女妖样的指骨,蔻丹色仿佛人血涂抹而成的指尖,一拥而上推搡著挽灯,一时间屋子里人仰马翻。

“别闹了。”

柔柔淡淡的声音,满屋子就安宁了下来。

挽香从後屋走了进来,扫了一眼屋里摔碎的瓷器和翻倒的桌椅,手指间攥著几本儿账册。

她一手将账册摔在地上,声音沙哑而冷淡,“各位姨娘看看吧。”

打的糊了妆的女人们一拥而上,将账册扯成几份,看著看著,几个姨娘徐娘半老的脸都黑青了起来,屋子里是死一般的寂静。

“这账册上是咱们王府的欠账,数目你们都看到了,就算贴补上宁家送来的所有聘礼,都不可能还得起。眼下恐怕还要辛苦各位姨娘做些缝缝补补的活计来帮忙赚钱还债了,呵!还有这些奴婢们,统统低价卖出去!有手脚利落的,都给我出去找工赚钱!”

挽香眉目冷凝,“要是还不上债,只怕这王府里所有的人都会被抵出去,到那个时候,也只有把王府卖了一途,那麽,还请各位姨娘留在府里大家一起渡过难关如何?”

“呵呵,这……大格格,咱们都是过惯了好日子的,哪儿可能做活计给王府赚钱……要不,要不我先回家过两天,也给府里减些负担。”

三姨娘笑著,一把夺过挽灯手里刚刚散发的银子,扭腰摆臀的逃出门了。

“我也出去散个两天心,呵呵……”九姨娘随後走人。

“哎呀!我想起来前日里老家舅母病了,我也去看看……”十六姨娘还年轻,早就姘上了一个年轻汉子,才不愿意留在王府工作还债,也夺了银子收拾细软离开。

“还有我……”

“我也……”

没几日,府里原先挤挤攘攘的娇豔姨娘们都走了个干净,没有一个打算回来。挽灯用同样的方法遣散了哥哥的几房妾室,顿时庭院里绿树幽静,竟是清净了不少。

“王府里真的欠了这麽些债?”

挽灯看著被揉的皱皱巴巴的账册问道,却见挽香溺爱的拧著她的脸蛋,一点点小小的洋洋得意。

“自然不会,这都是假账,糊弄这些吃闲饭的人罢了。”

挽灯瞪圆了眼睛,却见挽香捧著她的脸颊,那样温柔的蹭蹭她的额头。

“小挽灯打发人的时候,真有气势呢!连我都吓住了。”

她朝妹妹竖起大麽指。

“哪有。”挽灯嘟起嘴,“她们还不是都不听我的,最後还得你来……”

“我做到这一步用了好多年,你却几天之内就有如此气魄,挽灯,你比我要强呢。”挽香吃吃笑,“我都没有敢想著遣散姨娘们,你却说做就做了,真厉害!挽灯挽灯挽灯,你长大了。”

挽灯挽灯。

挽香笑著,眼睛里那样为她骄傲,莹莹的。

宁家和挽香格格的婚宴,定在两地,一个北京一个上海,北京硝烟味的天空里泛著浓浓的红粉喜气,上海的报纸早就已经铺天盖地,两方都闹腾的不行。

宁家为了娶挽香,大手笔地按满洲旧俗筹办北方婚宴,接连开宴七天,北京有名有姓的门户全都来了,一边奉上礼钱,一面笑呵呵的收著更为丰厚的回赠。

上海宁家,真有钱啊!这位大格格驾的风光!

“这个,呵呵,宁少,关於上海的房产……”

枯涩苍老的声音从竹帘里面传出,挽灯雨後无事,走过窗下,正好听到玛法屋里的浅浅声音。

“没问题。”

一声淡柔的,坚定的男子笑音,寒若白莲,却那样好听,“上海租界最好的地段那有一整栋租给汇丰银行的大厦,送给老太爷,作为孙女婿的见面礼,请收下。”

竹帘半卷,透著淡淡的薄透春光,凉风动水碧荷香。

似乎有美豔的流光也浅浅流曳了出来,挽灯躲在窗外柱子後面,看到竹帘里模模糊糊的修长身影,那声音听得她浑身如雷击,恍惚虚软。

这声音,不是那个男人麽?街上惊鸿一瞥,红尘留住,牡丹一般盛放的爱慕,可他是谁?为什麽对玛法自称孙女婿?

一种可怕的预感从脚底窜上背脊,挽灯奋力探向竹帘之下,想要看清那说话的男人。

宁华雍淡淡笑著,在红木大椅上交叠著双腿,向老王爷递过几张薄薄的地契纸张,浅浅的黄色衬著他细长而柔白的指尖颜色,指甲带著一痕淡淡的珊瑚红,豔丽万方,他指尖敲著桌子,发出浅浅的清脆声响。

“除了这些,宁家在南京武汉最好的商厦全都作为聘礼的一部分,孝顺您老人家,我在香港也有些产业,一并送上,希望您不嫌弃。”

他大方的老王爷都不好意思了,颤巍巍的手接过几张地契,“宁少爷,我老人家虽然是嫁自家格格,却也觉得你们家给的太多了,这、这王府也不是卖女儿,我的香儿嫁过去会不会被你们瞧不起……”

男方这如同买断千金一般的手笔,让老人家好生不放心啊!

老太爷悲哀的想。

何况这孩子生的实在太好,不是京里那种油头粉面的美少年,而是清新的,豔冷的一种美,脱离了媚俗软红,仿佛冷冷弯在冬水里,绝豔世间的莲。

这样美的人,挽香制得住麽?况且宁华雍在上海本就花名在外──

“请放心,这些聘礼都是我的私产,和宁家无关。孙女婿会好好照顾香格格,您想她了,发一封电报我们就回来探亲,如何?爷爷。”

宁华雍弯唇,甜甜的叫了一句,老王爷顿时心花怒放。

“好……好孩子……”

老王也没有再问,他已经看到了这个美丽孩子脸上的表情。

素花间意,宁华雍面上表情淡淡的,却带著宠溺微笑,一手稳稳托著茶杯,侧耳细细听著窗外隐隐约约传来京片子二胡,声音枯涩寂寥,却有低低哑哑的韵味。

挽灯著急的探著头张望,慌得眼泪都要掉下来,房里一片静谧,她竟然什麽也听不到了。

脚步又挪了几下,挨近了些,挽灯一个不稳,噗的一声趴在了地上。

屋里的两个人被惊动,宁华雍挑起眉,从竹帘下看到一双雪白的小手,清美双眸中微微透出一种柔暖来,起身走了过去。

挽灯疼的趴在地上抬起头,就看到竹帘一角下伸出比天山的玉石还要细腻白润的手指,托起随风微摆的细细竹帘,一层一层的,微微卷了上去,寸寸露出一张容光绝世的妖容颜。

春残香销,雨气寂寥。

春雨那样厌仄,地板冷的像是彻入骨髓的寒冰,满城桃花飞旋,宁华雍的发上叶落了残香,浅色染春衣。

他在挽灯面前微微蹲下身,伸出手将直直瞪著他的玉娃娃给扶起来,长指温暖干燥,纤长的浓睫下,琉璃一般的眸子带著笑意,凭般多了一丝温婉,“格格,我就是宁华雍,是你的……”

挽灯重重推开他,扭头就跑!

宁华雍!宁华雍!宁家的大少爷,她未来的姐夫!

挽香的丈夫啊!

那株心底盛放的牡丹,对街绸缎庄里,玉白手指抚过绸缎,春日烟波一般笑著的美少年,湖光粼粼的蓝色衣袍,琉璃丝一般清亮柔腻的黑发。

她那个时候为什麽回头看到他?为什麽一瞬间要为他痛彻心扉?

命运好冷,枯死一般,让她奔跑的时候仿佛看到的都是讽笑而嘲弄的眼睛,世界颠覆,天旋地转。

“胆小鬼。”

宁华雍笑叹了一句,毫不犹豫追了过去。

挽灯只觉得身子一轻,幽香漫漫,男人修长的手臂搂了过来,将她紧紧抱入假山石後面。

他的身体上带著一种冷而魅惑的芳香气,仿佛莲华,宁华雍笑著,将惊慌失措的泪娃娃禁锢在怀里,单手撑在她头顶上方,轻轻的,珍惜在她耳畔烙上一个浅吻。

“香儿。”

他的手指冰冷,指尖浅浅压著她的口,却让她动弹不得,那一声低语,叫的她浑身刺冷!

这男人分不出来!他把她当成了挽香!

“我不────”我不是挽香!

“你怎麽看到我就逃,坏丫头。”

那双清莲一般的眸色透著开心笑意,将挽灯未曾出口的话给堵了回去。

他好温柔,好美,好醉人。

这或许是这辈子,唯一能够如此接近他的时候……

挽灯浑身僵硬,没法反抗,任他赞叹的抚著娇豔脸蛋,从怀里拿出了一叠红红的软绸缎。

“送你的。”他笑意满满的弯著眸子,挽灯接过手里来,竟然是十个红色云锦绣成的肚兜!

宁华雍眸中含著桃花一样的魅惑,白腻鼻尖映著侧面优美异常的弧线,有种惊心动魄的美貌,相比之下,挽灯的娇豔只算寡淡。

他轻轻拢起她颤抖的小手,“傻丫头,被宁家送来的白色肚兜吓坏了吧?宁家老是西班牙人,说什麽都要用白色的,我劝不动,委屈你了。猜著你不喜欢,我便赶来北京做了几件红色的,新婚之夜的时候,你喜欢贴身穿红色,就穿红色吧。”

他被她紧张的神色逗得差点笑出声,小丫头顶著细绒的发丝,瞪著溜圆的双眸看著他,仿佛吓得傻掉,可爱的让人忍不住翘起嘴角。

挽灯紧紧抱著前的红色肚兜,脸色烧的说不出话。

长指拨弄了两下她额前的刘海,宁华雍看著这个曾经於洋人交易馆中一见锺情的玉人儿格格,柔声笑道,“叫我华雍,香格格。”

“华、华雍。”

嗯。

他应著,眸光中流出说不出的柔软和温润,捧著她的小脸低笑,“冒犯了,格格。”

蝶翼一般轻柔的吻,轻轻印在心爱女孩子颤抖的唇上,带著一点珍惜和香甜的湿润,又缓缓移开。

“格格,下次见面你就是我的妻子,不要再躲我。还有……记得叫我的名字。”

他的眼神清澈如水,仿佛雪山融化的冰,男人松开了她的双肩,转身走出假山背後,远远离去,只剩下挽灯一个人,抱著满怀抱的红色肚兜蹲下身,轻轻的,疼痛的笑出了声。

她攥皱了怀里的红色衣服,只觉得口痛如火烧,心间业火,烧毁了她的爱情,不能超生。

宁华雍是喜欢自己的未婚妻子的,他的表情做不了假,他以为她是挽香,所以那样温柔的吻了她。

如果她说出了真相呢?

还能不能这样贴著他的温暖?也许会吧,两姐妹是一模一样的脸,他喜欢这样的长相,那麽谁对他都没有分别,可是也许不会呢?她和挽香,不是一样的子,他喜欢的会是哪个?

最最重要的,明天,挽香就嫁了,宁华雍,注定是她的姐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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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灯 二 H

爱像水墨青花,何惧刹那芳华。

“这是?”

拜堂的前庭,张灯结彩,新郎官一身繁花鲜红,又黑又美的长发披在後肩上,烟笼一般的眸子划过一丝诧异。

宁华雍的手里挽著覆著红盖头的新娘子,可是前庭老太爷身边,竟然坐著另外一个长得一模一样的玉娃娃!

房里的人都爆笑了出来,一阵阵的笑意伴随著闹声叫嚷────

“哎呀呀!宁少爷,你还不知道咱们王府里有两个格格吧!”

“香格格和灯格格,是一对儿双生玉娃娃,像得连他们爹娘都分不出来呢!”

挽灯缩著脊背,紧紧靠在玛法身边,死死攥著自己裙子上的红色牡丹,从睫毛下偷偷窥视者宁华雍有些意外的笑叹表情。

挽灯的口温烫,今天是姊姊大婚,挽香穿上了宁家老送来的西洋白色肚兜,而她,却偷偷将宁华雍亲自挑选的红色肚兜隐秘的穿在了身上。

这样,她是不是就可以偷偷幻想一下,宁华雍娶的人不是姊姊,而是她?

“宁姑爷长得可真是……啧啧……”

“天人颜色呀!”

看到一身鲜红的宁华雍,前来喝喜酒的人不禁纷纷斜眼赞叹,这位挽香格格哪里寻来的福气,嫁给这样风华绝代的夫君?

宁华雍皱眉看看肩膀畔低垂盖头的小新娘,然後又转头在挽灯的脸上仔细扫视,眸底微微泛冰,似乎在分辨什麽。

挽香被吵闹的声音激的有些头疼,才刚晃了晃,手就被一只修长而温暖的手给握住。

宁华雍唇瓣带著笑意,眼神却很冰冷,低下身来,在挽香耳边低低问了一句,“香格格,你的春日鱼水图卖了多少价钱?”

挽香浑身如坠冰窖,吓得手一抖!“你、你胡说什麽,我没有卖过什麽──”

“别抵赖!”宁华雍的手指紧紧攥在她手腕上,那样用力,几乎疼到骨髓,声音低低压迫在两人之间。“我只问你,香格格,你卖了多少钱?”

玛法在前堂大椅上乐滋滋的坐著抽烟,额娘用帕子在拭泪,一屋子人都悲喜交集的祝福著她,而这个男人竟然挑著这个时候问出了她最害怕的秘密────将家里的古画卖给洋人!

如果,如果玛法知道了……

“你不要,你不要告诉玛法!求你,我……”

挽香慌得想要夺路而逃,她反的推开宁华雍,却被一个搂抱给旋转回他前,耳畔隔著红盖头传来他清凉的语调,“别怕,我只要你正确的告诉我,那幅画你卖了多少钱,卖给了谁?”

这句话没有方才的问话那麽冷厉,反而带了一丝戏弄笑意。

红盖头下传出细细弱弱的可怜声音,“卖给了史密斯,大概三10两金条,你、你要挑这个时候告状麽……”

宁华雍的表情彻底放松下来,眼底重新涌满了柔暖笑意,“冒犯了,香格格,刚才发现你有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双生妹妹,我得确定一下是否娶对了人,否则,当堂换新娘会是件麻烦的事情。”

“你、你……”

宁华雍单手搂过新娘的纤腰,压著她惊慌的肩膀,迫她向笑呵呵的老玛法磕头跪拜,挽香魂不附体,惊慌失措,看不到她夫婿的脸,只是冰冷柔软的小手被他温柔握住。

“我是你的夫婿,我要娶的,是半年前,一个偷偷走暗道,去了藏在教堂里的洋人交易馆,卖了一副春日鱼水图的北京小格格。”

他清凉的声音,在红盖头外,荡漾著笑意,情丝婉转。“那个小格格慌慌张张做贼一般,撞翻了我的仆人,爬起来遮住脸就跑,害我只能看清个大概,史密斯告诉我你是王府的大格格挽香,对麽?”

老天,是他!

挽香吓得几乎昏厥,当时她第一次倒卖府里古董,吓得魂不附体,稀里糊涂撞到了人扭头就跑,生怕被人认出来,结果这个人竟然是宁华雍!

红盖头下传来惊吓到近乎脱力的虚软柔嫩声音,“千万别告诉玛法和额娘……”

话还没说完,身子一软,眼前就发黑,落入了一个有力的温暖怀抱。

“哎呀!格格昏了!”

“糟糕糟糕,香格格!”

婚堂乱作一团,七大姑八大姨纷纷涌上来,却无法从宁华雍怀里夺走瘫软的挽香。

宁华雍笑著,有点散乱的黑发凉凉的贴在挽香颊边,烟轻雨小,他弯著长长睫毛下琥珀色的眸子,亲昵的不避讳的,抱著挽香。

宁华雍的神情那样开心,带著微微的满足,他再也不睁眼审视挽灯,只是专注的看著怀里挽香微微发抖的小身躯,阳光清澈,在喜堂扶疏摇曳红影中,他神情那般怜宠溺爱。

死灰一样的冷,从挽灯脚底缓缓攀爬。

身上穿著的红色肚兜,如同地狱莲火,烧的她前柔嫩肌肤一阵撕裂的烫,喜堂里的笑闹声像是从头顶直直钻进头顶心,向下劈裂至心脏。

“香格格下去休息吧!”

软软拜完了堂,脚步虚浮的挽香就被拉走,临走还有些扭扭捏捏的拉住了宁华雍的衣角。

“那个画的事情千万别告诉──”

挽香还是很怕,低低拧著宁华雍的袖子,磨磨蹭蹭的样子惹来一阵阵大笑。

“香格格,这就是少了,怎麽还小丫头似得拉著丈夫的袖口不放呀!”

“宁少爷天人容貌,香格格的心早就飞在他身上啦,那是不舍得松手!”

“噗嗤!”

“女儿家外向,香格格外嫁都没有掉眼泪,老王爷你这个格格彻底是宁家的啦!”

只有挽灯没有笑。

她垂眸看著姐姐扭在宁华雍袖口的手,缓缓的,握紧了拳头。

挽香听著这阵阵胡闹的笑语,心里著急,却不见身前的夫婿动弹,姑姑扯著她的手掰下来,末了还频频回头,就怕自己一走,宁华雍转头就告状。

“胆小鬼。”

宁华雍笑叹,毫不介意被她揉皱的衣袖,目送挽香离去。长指浅浅压著翘起的檀红色唇角,眸光琉璃,笑意缓缓,醉人一如梦里清江。

“来,挽灯,拜见你姐夫。”

一轮轮拜酒之後,轮到了挽灯,她从大椅上滑下来,脸色被烛火映照的迷迷蒙蒙,豔若桃李,却毫无笑意。

“姐夫。”

细细弱弱的声音,含著无边的绝望,宁华雍却仅仅是微斜过来一双狭长美丽的春水烟波眸子,淡淡勾了勾唇角,却再无半分留意。

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

挽灯垂著头,伸出指头,默默然点在了自己的唇上,那麽润泽鲜豔,是他吻过的香和暖。

他要的只是挽香,尽管一模一样,他要的也是挽香,不是她。

“宁公子,你分得出来这两个格格麽?”

有人喝多了酒,笑闹起来。

宁华雍懒懒垂著眸子,妖一般的美貌映得火红明火苍淡而寥落,他随的支著头,和乱嚷嚷的人逐一碰杯。

“太像,认不出来。”

他随意答,这是实话,更何况那日挽香撞倒了仆人就跑,他本来也没有太看清。

“这一对儿玉娃娃,可是咱们北京城深院中最漂亮的小家夥,长得那是完全一模一样,要是她们不吭声,连老王爷都分不出来呢!”

既然一样,那麽要我也一样,不是麽?

挽灯静静想著,苦笑,朦胧间觉得空气寂灭,天地之间诸神静默,热闹喜堂里,熙熙攘攘的是让挽灯觉得瑟缩的寂寞。

“宁少爷,如果你把这一对漂亮小家夥全部娶走,才是一桩美事呢!”又有人醉声嚷。

“是啊,一模一样的两个放在屋子里,怎麽看怎麽赏心悦目。”

“嘻嘻,挽灯格格,怎麽样,大姑爷这麽俊,你要不要一起嫁过去呀。”有人逗她。

挽灯心里一荡,慢慢抬起头,偷偷瞄著宁华雍的表情。

“别胡闹,毁了女孩子家清誉。”

宁华雍淡淡撇唇,却自带威严,让满屋子的鸭子们闭嘴。“三妻四妾都是旧朝的事情,上海不时兴这些,家里有一房就够了。”

呃……满室荒唐笑语被他冷到,上海那时兴地方确实和北京不同,他表情冷而高傲,和这些前朝遗老遗少们,和她,都冷冷划开了一道距离。

挽灯闭上眼,不去看那看似随和,其实冷淡的美豔男人。

漆黑的头发漆黑的眼睛,冷淡无意的神色,宁华雍只有在旁人说到挽香事情的时候,才会微微侧耳去听,专注的神色刀一般刺痛了挽灯的心。

刹那间,是想要哭泣的痛,痛彻心扉,不能抵制,无法解脱。

“华雍,虽说大礼已成,但上海那边的婚宴毕竟还没有办,呃……”玛法四下看了看,招手让宁华雍凑过耳朵,支支吾吾的,“我们这里的规矩是,能不能等到你那边的婚宴完了再和挽香洞房花烛──”

“好啊。”

宁华雍清美的眸子弯了弯,手指淡淡推开老太爷皱巴巴的脸,“爷爷教训的是,南方才是主宴,两边办完我再碰香格格。”

老太爷松了口气,放心的拍拍口,只有这样挽香才不会被轻易看轻了去。

而挽灯只觉得自己仿佛在黑夜里看到一点星光,宛若重生。

北京婚礼办完,挽香和挽灯坐著同一辆火车直奔上海,挽香是出嫁,挽灯则是王府的送嫁代表。

宁华雍早一步回上海,那边婚礼需要准备的事情比北京更多,他甚至没有时间和自己的新婚妻子多处处,就匆忙赶回家。

挽香坐在火车上,看著窗外倒退的景色,托腮沈思。

挽灯坐在她的对面,看著挽香面前那一杯泛著苦味和奇怪甜味的黑水,“姊姊,你喝的这是什麽?”

“咖啡。”

挽香优雅的捧起来,轻轻舔了一口,脸皱的像包子,却硬是咕嘟咕嘟灌下肚。

“好难喝。”

她长舒一口气,软软趴在小桌板上,挽灯伸出手,勾了一点残留的黑色汁,点进舌头尖,苦苦的笑。

“不会呀,我觉得很香。”

“是麽?”挽香有些惊喜,“宁家洋派,他们喝的都是些咖啡、朱古力茶这些玩意儿,我要早些习惯,否则宁少爷会为难吧。”

“华雍。”

“啊?”挽香不解的看著妹妹。

“你要直接叫他华雍,他喜欢你这样叫。”

“你怎麽知道。”

因为假山石後面,他这样说。

挽灯将话藏在嘴里,痛痛的嗤笑,说出的话却拐了弯,“他拜堂的时候说过,你大概没有听到吧。”

“华……华雍。”

挽香支吾的有些为难,手掌支著雪白的额头,“叫不出口,挽灯,我有点怕他。”

这男人长得太美,几乎漂亮的不像人,倒像是个妖,而且他还在婚堂上逼问她倒卖古画的事情,让她心有余悸。

矫情!

挽灯差点脱口而出,却被自己吓到,手忙脚乱的站起身关上包厢的门,身子打了一个柔软的旋,跌在柔软的床榻上,将小脸埋在雪白的被褥里。

“挽灯?挽灯挽灯……”

挽香柔嫩的声音焦急的敲著包厢的门,却唤不出来挽灯。

“姊姊,我累了。让我歇会儿。”

嘶哑的声音埋在棉絮里,挽灯控制不住眼里大颗大颗的泪滴,像是找不到主人的小动物,缩在角落里颤抖著,哭的尽情肆意。

姊姊,我们换好不好,我换你出嫁好不好……

挽香和挽灯这两只前朝古董,才刚刚踏上上海的地界就被那靡豔繁华的景象给吓到。这里和北京相比,简直像是两个不同的国家,割裂出巨大的时代反差。

两个小格格直接变成了土包子,坐在宁华雍派来的小汽车里穿过道道闪烁的霓虹,暴突瞪著双眼,看著街上来来回回穿著高跟鞋和大开叉旗袍,浓妆豔抹歪在黄包车上的女人们。

“我不要穿成这样……”

挽香目瞪口呆,和挽灯两人抖抖索索抱成一团,无论如何接受不了这样的衣著装饰。

前面开车的司机噗嗤一声笑了,“太太放心,先生早就备好您的衣服了,等您到了公馆就开婚宴。”

看到那衣服的刹那,挽香无论如何觉得自己有一场仗好打。

“太太,把这个穿上才能箍上腰啊!”

“太太,把脸抬起来,我给您上粉……”

“太太,上海女人都是这麽穿的,你就穿上吧……”

挽香被剥光,巨大而白蓬的婚纱如同堆成的新雪,美如梦幻,这就是洋派口中的婚纱──好吧,这没什麽,可是,那个圆圆的鼓著两个包的奇怪衣服,挽香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往口上穿的。

挽灯在一边转来转去,却怎麽也挤不进那堆上海时兴少女们围在姊姊外围的红粉香阵。

挽香抱著前,说什麽都不让周围的女人们扯开手臂套上那件奇怪的衣服,一时间人仰马翻,打乱了桌上几个香粉盒子,摔断好几口红都不能叫她就范。

“怎麽了?”

带著笑意的声音柔缓的传入,挽香尖叫一声,抱起白纱护著前缩进化妆台地下,顶著一头乱发抬头看著交叠双臂斜靠在门外的男人。

挽灯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正要走上前去,却见宁华雍越过她直接走向挽香,她乖顺的停下脚步,压住口近乎於窒闷的气息,看他走向姐姐。

“我、我不要穿那个奇怪东西……”

委屈的泪滴晃晃悠悠粘在睫毛上,挽香咬住下唇,不敢看悠闲走上前来的丈夫。

“这是欧洲运过来的最时兴罩!哪里是什麽奇怪东西──”

一旁替挽香穿衣服的女孩儿快要崩溃,扶额嚷嚷。

“你们都出去吧。”

宁华雍看著不肯配合的泪娃娃,无奈又宠溺的摆摆手将人都赶走,蹲下身和挽香面对面,“香儿,原来你还挺有脾气。”

说罢他伸出手要将挽香拉出来,却见小人儿更往里缩了缩,有点毛毛的看著他。

唉。

轻叹一声,宁华雍放软了神情,原地坐下,指尖搭在挽香光裸的肩膀上,凉凉淡淡,让挽香心头一颤。“来,出来让我抱抱。”

抱著衣服的玉娃娃犹豫了一下,小动物一般迟疑万分,宁华雍凝神静气,安静不动,耐心的等著她花了几乎一刻锺的时间,才磨磨蹭蹭探出身子。

宁华雍看著她的慢动作,许久,一只湿润而柔软的小手,惊疑不定的,慢慢搁在他停伫了许久的掌心。

长指收缩,宁华雍一把拉出她紧紧搂在怀里!

挽香害怕的抖颤,却并不逃避,只是双臂环著自己光裸的上身。

粉腻光滑的肌肤蹭上了他口的衣服,宁华雍看她像只小雏鸟一般楚楚可怜,有丝心魂荡漾,嘴角不由得就带了些爱怜的神色。“小香儿,我可不想吓著你,什麽东西你不喜欢,拒绝就是。你是我太太,这座宅子里,你的话比我的话更管用,知道麽?”

“那、那我不要穿这个。”小人儿泫然欲泣指著奇怪的罩。

“好,不穿。”

“鞋子痛脚,我、我站不住,呜呜──”尖细的金色高跟鞋害她摇摇晃晃,疼的直哆嗦。

“我这就叫人去买平底的鞋子。”

“上海的粉好厚好香,我、我一直打喷嚏──”

“我带了北京的胭脂给你,喏。”

“宁少爷,你怎麽……”挽香怯生生的抬头看他,自己都觉得自己任的不可理喻,怎麽宁华雍却这麽好脾气,这麽好说话?

他亲昵的用鼻尖磨蹭了下挽香柔腻的耳畔。

“丫头,你想想还有什麽想要的?我一并安排。”

这是他从遥远北京的深宅大院里好容易找来的玉人儿,惊慌失措的跟不上这个疯狂前进的时代,却又倔强而上进,真叫人喜欢。

他在北京的喜堂上吓到了她,可他必须要确认,在这两个一模一样的玉娃娃里面,谁才是他曾无意动心的那个。他向来清淡薄凉,唯有教堂外的那一次,是他此生中最大的惊讶意外,她柔软的身子惊慌失措的撞过来,一瞬间,他的世界被她凭般惊豔。

这个脆弱而聪明的小家夥,该怎样关爱才好?

长指仿佛无心,轻轻抚上她被怀里衣裳半掩,却透出粉腻半圆的双,挽香吓得跳起来,却被一把弯折住手臂,牢牢抱回怀里,软软压上温热而贪婪的红唇。

挽灯呆站在门外,透过一条微微开敞的缝隙看到那男人眯起了清冷而优美的眼,弯身禁锢著姊姊半裸的身体,虔诚的,娇怜的,吻著她的肌肤,从唇瓣到丰。

挽香吓得掉泪,手腕却被他收力背在腰後,抖颤如同风中落叶。

“不喜欢麽,不喜欢可以喊停,我不会强迫你。”

妖一般邪美的男人微微松开放肆的红唇,暧昧的在挽香耳边吐息,却没什麽停止的真意。

上海洋楼的大窗户外透出躁热的春日气息,和湿润的微风,阳光透过雪白纱帘映在身上男人面上。

流泉一般的长发微微从他一侧的脸颊垂落下来,修长若鹤的洁白脖颈拥有异常优美的喉结曲线,挽香仰躺在地上,抱著层层白纱,看得有些怔呆。

“没有不喜欢……”

挽香脱口而出,看著身上男人开心的弯起了双眸,张开双臂将抱著白纱的小人儿紧紧环抱,冰凉的额头轻轻抵上挽香的唇。

“以父之名,你是我的。”

他喃喃道。

挽灯握紧手,手心湿滑,几乎要将门把手拽下来,却只是僵立原地,看著他俯下柔韧而修长的身体,满意的在姊姊唇上吮吻了一遍又一遍。

她听到了自己的世界彻底崩碎的声音,一片片灵魂崩碎成再也拼凑不完整的碎片。

最後挽香还是没有穿那个奇怪的罩,而是偷偷将宁家当初送来的白色肚兜给穿在里面,外面罩上了婚纱。

挽香体型生的极好,丰玉团,不需要任何托撑就有惊豔的效果,她奋力挺直著背脊,挽著宁华雍的手臂穿梭在花门和酒宴中,上海的婚宴桌桌铺著白布,团团堆满鲜花,来客们举著阳伞开著小车,仿佛在另一个国度。

挽灯悄悄挑了一件绣著金豔菊花的肚兜穿在旗袍下面,丰挺出和挽香一样的魅惑曲线,惹来那些金发的洋人妞儿都嫉妒侧目。

她却无意理会,只是仰头看著洋楼上方三楼,那扇装饰著花藤的窗。

那扇窗里,是华雍和挽香的卧房,今日婚宴结束後,就是他们迟来的婚夜。

姊姊,让我偷一夜吧……

就一夜。

宁华雍的别墅第二层为了招待宾客腾了出来,而三楼的格局则左右完全对称,他们的婚房在楼梯右侧,而左侧还有一件大屋,两个房间是一模一样的格局和布置,连家具都一样。

挽灯握紧了手,想起刚到上海,初初打开房间的时候,姊姊惊讶又快乐的表情。

“好大的床!”

她们在柔软雪白的大床上蹦蹦跳跳,不敢相信竟然有能将人弹起来的柔软床铺。

挽香在床上滚来滚去,柔滑的缎子滑过她的皮肤,“真舒服,如果可以,我也要给玛法和额娘送几台回去。”

“好啊,想要多大多高的?要不要床顶?再配几个同样款式的脚凳?”

宁华雍带著淡淡的微笑问道,那双清美的美眸只有看著挽香的时候才会带丝温软。

她俩实在长得太像,宁华雍区分起来依然困难,於是总让她俩穿不同的衣服。

他的温柔非常明确,只给挽香。

对於别人,只有微笑装饰之後的疏淡。

挽灯为了宁华雍,几乎拼尽了所有气力来适应这个诡异的地方,诡异的时代,她一声不吭穿起了奇怪的罩和旗袍,登上了痛脚的高跟鞋,喝起了香槟和咖啡,什麽陌生的话陌生的做法她都照单全收,只希望宁华雍看到她的努力,看到她比挽香更加适应这个时代。

原来,她是如此渴望得到他的爱情,渴望得到他的温柔,渴望他的注视,她在他面前那样勇敢,那样竭力讨好,却连一个被施舍和怜悯的对象,都不是。

但姊姊不一样。

姊姊不像她几乎用尽了飞蛾扑火的气力去爱,挽香是茫然的,她还不知道自己对这个男人抱著什麽心态,就只是享受著挽灯求也求不来的温柔!

从小,姊姊就总是能够得到喜欢的东西,聪慧也好,长辈的喜欢也好,王府人人的崇拜和顺服也好,甚至於宁华雍的爱情,也一样。

挽灯呆呆的瞪著眼前黄橙橙的金色香槟,在神父的祝福声中,看著姊姊扔出了捧花,抬手,将香槟酒一饮而尽。

夜残,客归。

五光十色的婚宴散去,留下一庭院的狼藉,和切得乱七八糟的糖果蛋糕,银珠朱古力散了一地,在草坪上露珠一般粼粼闪光。

挽香是新娘子,被人灌醉,早早就上楼卸妆休息了,宁华雍招待完最後一批客人,亲自送到门口,优雅握手道别。

挽灯抿著嘴,看著负责婚宴的侍者端给他一杯醒酒。

他也没怎麽在意,长指执起来,仰头就喝进口中。

她的心,和目光,随著他喉结的动作而焦躁燃烧,几乎灭顶。

“唉,这是左还是右……”

不知怎的感觉天旋地转,宁华雍有些看不清楚地面,才走到三楼,就扶著旋梯喃喃晕眩。

左边右边完全一样,连装饰都没区别,他昏沈轻叹,长指爬过额前零零散散的美丽黑发,周围一片静默,他不喜欢家里人多,早早就遣走了来看热闹的亲戚们,仆随都在一楼,他也挥挥手都不许擅自上楼。

眼前出现了他朝思暮想的小玉人,带著甜美和气的可爱笑意,说,这是右边呀。

嗯,右边。

挽香。

宁华雍熏染的有些红的白玉脸颊顿时展开清柔笑意,顺著小玉人儿的指引拐去左边,按照记忆中的位置推开婚房房门,将甜美的小人儿压在铺满玫瑰的雪白大床上。

“啊……啊……”

挽灯的双腿被强悍拉开,她惊慌的捂著口残破衣料,一双雪豔双难堪的弹跳出来,绣著金色菊花的红色肚兜本遮不住那对令人疯狂的圆润,宁华雍轻笑著,满头柔滑黑发洒在她身上,低头品吮。

“嗯……你今天,真听话。”宁华雍唇瓣里含著浓浓宠溺,爱惜的揽紧挽灯的细腰,不耐烦的扯开她残留的最後几片衣物,长指轻轻抚著她肚兜上月光下流灿的金色菊花。“这是我送你的吧?你还是喜欢红色?”

“我不喜欢红色,我,我喜欢你。”

挽灯痛苦地张腿娇吟,眼泪顺著柔嫩的脸颊缓缓流,彷佛难以承受这样残酷折磨。

“喜欢,我?”

他的嗓子醉人而轻柔,月白的光滑过妖一般美豔的侧脸,“呵……你有多喜欢?”

“喜欢到了,这样。”

挽灯跪坐起身,单手向後,缓缓解开了肚兜背後的细细红绳,红色的单薄布料落在地上,一痕惊豔残红。

而暴露在空气中的,是晶莹柔润,近乎於完美的娇盈身体,在春日薄冷空气中微微颤抖,渴望他的爱怜。

如果今晚华雍碰了她,那麽明日醒来,她就和姊姊偷偷调换身份,骗华雍她是挽香,而挽香是挽灯。

反正没人能分开她俩,即使华雍也不能,她那麽爱他,姊姊却不爱他。等到她被破身,挽香一定会自己提出来调换身份。

姊姊,我替你呆在上海,你还是回到北京王府去吧,我爱的男人在这里,我要他,这个人,不给你。

“华雍,华雍。”

挽灯甜甜唤著,她知道华雍喜欢她这样叫。

宁华雍已经被完全挑起欲望,他不耐烦慢条斯理的调情,将光裸的小人儿揽上床,近乎於放荡的撩拨。

“啊啊……”

挽灯向後弯折著细弱的颈子,後腰靠在柔软的大垫子上,半躺半起的大大开敞双腿间的柔嫩,尖声呻吟,丰润的臌胀双在他长指间颤抖挤捏。

柔嫩小才刚碰触,就湿湿润润流出了蜜,挽灯难受,主动挺起前在华雍前磨蹭著两团颤抖软嫩,让他惊讶又惊豔的笑出声,从花里抽出湿淋淋的白玉指尖,张开红唇的吮吸挽灯挺立的殷红尖,“真是敏感的小丫头,这麽快就准备好?喏,再张开点!”

她好乖顺的,顺从他的意思将双腿长得更大更开,任他随意欣赏红嫩粉润的处子娇蕊。

“香儿,嗯。”

他凑上去,吻起她甜美的唇瓣,单手勾起她白嫩的腿窝,向上压在她臌胀的丰上,月光勾勒出的弧线那般美好,他珍宠的磨蹭著她的柔嫩脸颊,让硕大巨龙在她口暧昧滑动,喃喃轻语,“乖,香儿,来,痛了就哭,嗯……”

“我不会哭,我要你。”

小人儿话语刚落,男人就直接将她的双腿向两边分至最大,他的身体微微颤栗著,眸中春水一般迷恋醉人,挺身将挽灯狠狠撕裂!

硕大男刺破薄薄的处子象征,巨大狂烈,深深入她稚嫩紧窒的小。

“华雍,华雍……”

她细细痛叫著,指甲狠狠刺入华雍肩膀的肌肤,身体被这样残忍的撕裂,他太巨大了,撑到她几乎无法容纳,小痛楚的绷著,极力收缩,却又这样愉悦,鲜红色的血缓缓顺著两人交欢的地方滑落下来,她快乐的,痛苦的仰头,挺起翘起臀,任他抓住她细瘦的脚踝,近乎於疯狂的驰骋。

“啊啊,呀呀……还要,还要,华雍……”

蜜横流,壮男在白嫩腿间不断进出,捣出浪羞人的水泽声响,挽灯开心的叫,软软的叫,借著月光看到身上男人不断挺动抽的修韧身体,看他细密的汗珠覆住了玉白色的额头,看他优美至极的妖美貌。

华雍疯狂挺动,几乎是惊喜的绽开笑意,身下的小人儿不但没有丝毫扭捏,反而热情的浪叫著,扭摆纤腰,被他撑大到极限,一颤一颤的在他动作里摆荡。

“小妖,夹得我真紧,来,缓一点……呵……”

他抱著她在大床上坐起身,挽灯随著起身的动作紧紧收缩了一下,宁华雍被她吸得笑喘连连,长指紧捏住两团浪荡颤抖的臀瓣紧紧压在下身肆意揉弄,蜜放肆流下二人的身体,无上的情欲快感让他越发肆意发泄。

两人如同紧紧厮缠的蛇,在雪白大床上翻滚交缠,男欢女爱的声音月夜里低低靡靡,月色照映著三楼婚房,清冷昏睡在浴缸里的挽香。

挽灯想不到宁华雍的欲望如此强盛,发泄了好几回也没有消停,温柔而缓慢,狂暴而激烈,他无休无止的纠缠。

“香儿,再张开一点,嗯……”

火热的红唇轻轻咬噬著她的耳垂,挽灯背朝华雍被抵在门板上,双紧紧挤压著冰冷门板,承受身後男人快速的疯狂弄。

他的黑发缠著她的,有力的手臂托著她的一条颤抖大腿,坚硬的下腹狠狠拍击著她浪荡的雪白臀。

“香儿,香儿……”

华雍长臂紧紧压在门板上,将怀里的小丫头搂紧,繁复呢喃著心中最珍宠的名字,他长睫倒著长长的影,眸光散乱,却笑意婉转,繁复在她颤抖的颈窝啄吻。

“华雍,不要叫这个名字,不要……”

挽灯身体火热,泪水却冰冰冷的淌了下来,他却不懂,以为她被欲望磨出了难耐的泪,温柔的贴著她的背脊,放肆戏弄捏弄著她弹跳的丰。

“为什麽,你的名字很好听,香儿,香儿,我很喜欢,嗯……”

他的笑息奢靡低沈,下身随著呢喃的动作不断抽,被她吸吮的欲仙欲死,一次比一次剧烈。

“为什麽?华雍……你为什麽会喜欢香儿?”

“为什麽,呵。”

华雍轻笑,以为她害羞,用第三人称称呼自己,将热辣男狠狠顶入,换来玉人儿一声惊声喘息,这才一边撞击一边笑著咬她的耳朵,将爱意全数呢喃给她听。

“我第一次遇见你,是刚刚从史密斯神父那里出来,你慌慌张张的……怀里偷偷藏了一幅画轴……”

一滴泪,轻轻落在他的指尖上,挽灯一边忘情呻吟,一面心如死灰。

曾经妄想,妄想令他动情的人不是挽香,而是对街对她的惊鸿一瞥,他那时候开口叫她,也是把她当成了挽香。

她没有去史密斯神父那里卖过画,没有藏过画轴,这个男人早就已经动情,却真的是对挽香。

嗯……

华雍仰头,搂住剧烈颤抖的娇躯继续肆意发泄,香滑蜜被他的巨大捣出花,猛烈收缩,让他舒爽的皱眉喘息起来。

“还、还有麽?”

挽灯睁大泪眼追问,让他心动的瞬间,有没有哪个是对著她,而不是挽香?

“瞧你,被弄得都哭了麽?香儿。”

华雍笑,连连耸动健臀放肆的冲刺,挽灯娇躯一阵猛颤,湿热花不断收缩,却见分明的长指指节缓缓拭去她留在颊边的泪滴。

“还有那时,你卖完了画,一路走一路哭,慌慌张张的撞到了我的仆人,吓得回头就跑,我追都追不上……只好跑去神父那里逼问你的身份……”

“香儿,我从没见过你这样的女孩子,王府败落,你不得以卖掉古画,却那麽伤心,一直在哭,神父说你几乎要被罪恶感淹没了。”

“对你来说,那些古董就是中华麽?唐宋元明那般灿烂的历史,却在你手里被倒卖给了洋人,你难过成这样,却不得不对现实低头?乖丫头,我不会让你再这麽苦,我会将它们都买回来给你……”

“我之前收过几个外房,早就散了,我只要你。”

啊,那带著硝烟味的北京,一路流泪的玉娃娃,她像蝴蝶一般,飞扑而来,又惊慌飞走。

长长黑发卷在背後,倒映著她明亮含著水汽的大眼睛,惊慌失措,重重撞进他毫无防备的心底,让他一生深深镌刻。

“我找了你很久啊,香儿,找到了,就永远是我的。”

嘴边勾著邪美的弧线,华雍在挽灯崩溃娇喘哭泣声中毫不留情的继续挺身,狂暴顶著挽灯高氵朝中不停抽搐的嫩……

“挽灯呢?你怎麽看待挽灯?”

激情褪去,挽灯喘著气,丰上,唇边,花都沾著欲气味的白,她绝望的跪在地上,对斜靠在沙发上,懒懒躺在地上的姐夫低问出声。

她勉强笑著,刘海微垂,双拳紧紧放在光裸的大腿上,等著他开口判决。

“挽灯?就是你妹妹啊。”

华雍说了一句,却再没有开口,反倒是俯身过来亲吻,依旧有些醉意朦胧不清醒,挽灯在他的醒酒里掺的的是高浓度的迷药,他一时半会哪里挣得脱?

“对,挽灯!你对她什麽感觉?”只要他说一句,说她可爱也好,烦人也好,只要他说一句,她就不顾一切────

“没感觉。”

淡淡一句,宁华雍媚丽的眉宇间略带厌烦,按著隐隐作痛的额角,“头很昏,唉。”

他歪著头,枕在蜿蜒迤逦的黑色长发上,悠闲的阖上长睫,静静睡在上海的春夜里,留下挽灯冰冻僵硬的身体。

没感觉。

她这麽努力,连清白的身体都交出去,只换来如此冷淡的三个字,就算她和挽香换了身份,得到也不过是水月镜花的迷恋。

即使调换了身份,她也永远是挽香的替身,她没有办法接受这样屈辱的爱,她不愿意永远做姊姊的影子。

宁华雍,我不做影子,我要以挽灯的身份,让你真正爱上我。

挽灯捂著脸干涩的哑笑出声来,低低落落,抵著沈睡男人的额头,笑得浑身发抖。

修长而沈重的身体被拖曳到另一侧婚房,挽灯喘气放开昏睡的华雍,将三分解药打散在华雍酒杯里,含在唇里,哺喂给他。

三分药,足够他清醒,却不足以他恢复神智,这是王府祖传的迷药,是连挽香也不知道的东西。

还没收拾好他,就听到浴室的门一响,挽灯一慌,缩起身子躲在了巨大的婚床下面。

“真是的,怎麽稍微喝了点水而已,就在浴缸里睡著了呢?”

挽香昏昏沈沈的打开浴室门出来,揉揉眼睛,看到扶著额头醒来,微微张著目光看她的丈夫,长发凌乱,黑如墨玉,嘴边勾著感美豔的笑意。

呃……

挽香被他的神色吓到,顺著他的目光,才流连在自己光裸的身体上。

“哎呀!”

她不知道他在外面,没有穿衣服,才刚刚要躲回身去,就被刚健的男手臂一把搂住,回身按到床上,“宁少爷──”

“怎麽不唤我华雍了?”

宁华雍微微皱眉,复又舒展开,嘴角含笑,“唔,我才睡了一会儿,你就跑去洗澡了……?”

“我没有,宁少爷让我把衣服……”

“胆小鬼,”

宁华雍一把扯住挽香惊慌失措的推挡皓腕,殷红薄唇失神轻喊,“别躲……我这麽喜爱你,别躲我。”

轻软呢喃,醉人如同酒滑过丝帛,同时震住了房里的两个小人儿。

挽香捂住小嘴,看到华雍略带醉意摇摇摆摆站起身,咯咯笑著伸过头来爱溺的亲她鼻尖。

细瘦手腕被他一扯,失力跌坐在床上,沾湿了雪白的床褥,坐进他怀抱被紧紧拥抱,生怕她逃。

“香儿,香儿,喜堂上我不是故意吓你,而是除了你,我不想娶别的人,你别躲我,我真的喜爱你。”

平时清冷冷然的男人此刻像个小孩子,拦著挽香的腰,温柔轻晃。

“我喜欢你叫我的名字,别那麽生分,怎麽刚才做过就不认我了呢……”

“宁……华雍。”

“嗯,乖。”靡丽的眼眸弯起。

“你真的、真的喜欢我?你确定?”

我确定。

男人低头,咬噬著她香润的红唇,笑应著她,万般迷恋。

挽灯躲在床底,将手臂上的咬出了血。

“好疼!宁少爷,你轻点,唉……”

挽香颤抖著抹泪,被破身的痛楚让她几乎昏厥,暗红色的血滴在雪白床褥上。

“才刚刚做过,是会有点疼,嗯,你真要命……”清美男嗓笑喘,趴跪在美丽妖娆的雪白赤裸女体背後,揽著她的腰高高翘起粉嫩圆臀,放肆的抽。

“哪有刚做过……”少女柔嫩的哭叫被堵回红唇,欢爱声响从挽灯头顶的床上传来,大床随著华雍猛力的动作来回咯吱作响,挽灯缩著肩膀小动物一般抖著肩膀,将所有哭泣饮入抖颤的唇瓣。

“宁少爷……”

双腕被锁死,牢牢钉在枕头上,挽香不明白他为什麽一点都不怜惜自己刚刚破身,那样放肆,那样无所顾忌,巨大的撑开她的紧窒花,丰满豔被大力揉捏著,痛得她连连低泣。

“叫我华雍,我喜欢你叫我华雍。”

男声低语冷不防响在耳畔,挽香惊叫一声,被他压入柔软的白色床褥,只剩下丰满的翘臀高高翘起,难堪绞紧蜜内放肆抽的巨大。

“华雍……”

“乖。”

宁华雍赞叹,怀里的小宠姬这般娇柔雪豔,眸子含水,羞怯又可怜,系了一长长的五色丝线,牢牢捆住他所有情意。

抖颤的壁紧紧夹住的男龙,华雍赞叹笑喘一声之後,猛地抓住她抖颤的翘臀,狠狠弄干。

长发垂落,房里点著玫瑰香水,挽香埋首难耐的几乎哭泣,身子被他不停向上推顶,收紧了想要推他出去,却换来惩罚般的红唇啃咬,和更加亲昵的厮磨。

长指微微下探,到她被剧烈抽飞溅而出的蜜,站在珊瑚色泽的指尖,带著异常靡的味道,伸入她喘息呻吟的微张小嘴里面。

“咬著,等会儿我就来尝这里。”

挽香哭著呻吟,闭嘴紧紧咬住伸入唇瓣的玉白指尖,只觉得身下被残酷揉拧,抽动作越来越狂野,挽香完全没有力气,软软趴在欧式雕花床头上,任由身後的男人发泄尽兴。

“小妖,腿张开点,啧啧,坏丫头,这麽紧张。”

宁华雍笑著戏弄,抱起她,嫌不够尽兴,将小人儿抱在床沿,按趴下去,重新将她拉向自己的火热欲望,挺身猛烈激进!

“嗯嗯……”

丰豔翘臀抬得高高的,挽香失神的半阖双眸,任凭华雍猛烈撞击。

挽灯抱著双膝,看著姊姊晃荡在床沿的玉白小脚,他们的欲望那样强烈,姊姊被撩弄到受不了,就娇娇软软的求饶,一口一个华雍。

酥麻的花收缩,喷涌出大量蜜,狼藉不堪的随著他们交欢的动作滴落在挽灯眼前的冰冷地板上,头顶的大床咯吱咯吱,伴随著男子的笑声和少女失神的声浪叫。

“啊,太深了!宁少……华雍,你轻点好不好──”

“好啊。”

“唔,不要!不要!华雍,求你,用力!啊啊……”

慌乱的玉臂紧抱住笑吟吟意欲退开的男人,华雍玩弄她够了,这才重新回到她腿间,硕大男龙极速戳刺著怀里的玉娃娃。

挽灯努力忽略男女挺动交欢的浪荡声响,顺著月色的微光向外看去,只见地上堆著许多北京的小玩意儿,此刻被乱扫在一边。

那个厌仄的春日,阳光清澈,让她一见锺情,痛彻心扉的男人,带著微笑,在绸缎庄里,怀抱著一大把乱七八糟,讨女孩子欢心的小玩意儿,眉目如画,连春光都不如他一分笑容明媚────

“嗯嗯……”挽香呻吟越发娇柔,她气力渐失,颤颤抽息,软软抱著华雍的颈子,雪色的小脚虚软的环在他挺动的腰上。“不要了……”

“不要了还这麽紧?”指上狠狠拧捏,继续折磨,强悍进击,感受花激烈的抽搐,邪恶逗弄,就为看正经小人儿方寸大乱的媚态。

啊,那些小玩意儿,就是华雍买来哄姊姊开心的吧────

“慢点……慢点……这样明天没法起床出门,啊……”娇吟还在继续。

“谁说明天要出门?”冲刺加剧,珍珠色的润泽双上指痕斑斑,美得令人心驰神荡。

这些用心挑选的东西,没有一样是送给她的────

“放手啦!不要看,呜呜……”

“乖丫头,放开手让我仔细看。”妖美的笑意带著宠溺,“否则那里就有脚铐,我将你的脚腕一边一个捆在床脚如何?”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眼泪这样打转,他们在全心全意的相爱,却没有看到床下倔强且低泣的小小身影。

情到深处孤寂难掩,耳畔的呢喃似花落时一声轻叹,星光点点,落在上海的夜里,黄浦江的声音传来,模糊而流荡────

“华雍,啊啊,华雍……”

“华雍,呜呜……”

失神灭顶的巨大浪潮里,细长致的有力手指紧紧捧住玉人儿汗湿的雪白小脸,珍惜的吻。

少女失神的高氵朝浪叫声伴随著男到达极致的销魂喘息,大床在近乎散架的疯狂摇摆中终於缓缓停了下来。

失力的微喘盘旋在空气中,夜风吹不散房里浓浓的交欢麝香味道,流丽而靡。挽香一手按著虚软起伏的口,被如珠如宝的揽在怀中,她蜷起了身子,垂头枕在华雍青丝缠绕的手腕上,感受丈夫指尖穿梭在发间的宠溺抚。

一年春事,桃花红了谁,一眼回眸,尘缘遇了谁?

一番萧索,鱼书寄了谁。一帘幽梦,凭栏念了谁?

夜好长,似乎没有尽头。

她被命运遗弃,困在床底,忍受阿鼻地狱的煎熬折磨。

“华雍?”

“怎麽,还要?好啊。”妖豔美眸弯折。

“讨厌,”挽香害怕的缩了缩,离他远点,末了弯起双眸,翘起唇角,“宁少爷,你的名字……”

“如何?”

“叫习惯了,还蛮顺口的。”

没有声响,只有一个轻轻的吻,落在她发丝旁边,挽香看到华雍缓缓直起身,推开床头豪华的雕窗,窗外扑来一阵带著柑橘香气和鹅梨的熟悉香气,不禁惊喜动容,“华雍,这是……”

“院子里,铺著我让人从江南买来的最後几担花池土,”纵欲过後的男嗓带著动人心魄的慵懒感,微微湿润的优美红唇贪心的在怀里玉人儿的唇上反复流连,“香儿,你习惯了那样的土,往後纳凉也有京城王府的味道,喜欢麽?”

“嗯,喜欢,我喜欢。”

小手紧紧扭著,感动,还有说不出的,怦然心动。

挽香靠在他怀里,闭上眼,看著上海春夜中,点点星光,心若琉璃,明灿潋滟。

我喜欢你,宁华雍。

挽灯垂眸,看著手腕上被自己咬出了的血印,身体被他撕裂的疼痛还在,泪水掉落,灼烫的颗颗掉落。

我喜欢你,宁华雍。

她无声低喃著,不语不休,咬牙切齿,只有三个字,宁华雍。

喜欢你,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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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挽灯 三 H

这一年的春日来得早,上海比北京热许多,挽香打著扇子仄仄斜靠在庭院里,浑身酥软,昏昏欲睡。

泥土芳香,挽香不住的揉眼睛,还未到中午就一个瞌睡连著一个。

庭院里草坪上花红柳绿的坐著各式各样身著洋装旗袍的女人,粉浓腮豔,卷著时兴的发卷儿,白皙大腿从旗袍的裂缝里惊惊露出来,笑吱吱的围在挽香身边参观这个被宁家豔丽绝世的大少爷给娶回来的前朝古董。

挽香维持著脸上的笑,柔柔不吭声,却怎麽也掩不住倦意,那副模样惹来一阵阵拈酸吃醋的尖刻调笑。

“哎呀,看咱们宁太太的憔悴样子,是被宁少给‘用坏’了吧?”

“那可不?宁少的能力咱们姐妹都是有目共睹的,想当初太太还没嫁的时候,宁少在上海可是花名在外,不但馆子里养了好些个红伎,外头还包了好几房姨太太呢!”

“宁少最疯狂的时候,据说曾一个晚上招了好几个歌伎喔!”

“唉唉,据说宁少还玩过军统里的小姐!”

“噗,那小姐我知道,豔名在外,床上睡过的男人不知凡几,不过听说她最忘不了的还是宁少,两三天就来勾搭一回,想把宁少勾回床上去!”

“没用的啦,宁少只对新鲜的感兴趣,开心个一段时间就淡了,绝对不吃回头草。”

“宁太太,你放心,你也就是苦个几天的事,等宁少新鲜劲儿过去,您就算熬出头,不用这麽累啦,嘻嘻!”

一窝女眷嘴巴忒坏,吱吱喳喳的,含著浓浓嫉妒口不对心的尖酸打趣,挽香脸皮薄,被她们说了一会儿就恼羞成怒,再不吭声,只一双小手紧紧扭著。

“闭嘴,吵死了。”

挽灯冷斥,腿间还隐隐作痛,苍白著脸斜倚在欧式花雕椅子上,她头发盘了时兴的款式,一身金碧洒落的妖娆旗袍,即使歇在树影暗处,也令人无法忽视她的豔丽。

众女眷早对这一对儿粉雕玉琢的美貌玉娃娃嫉恨得牙痒痒,有位陈小姐斜斜瞥过来,不屑冷吱,“我们跟宁太太说话,挽灯你什麽嘴?”

“我累,我烦!你们吵吵够了没有?”

“咦!‘劳过度’的是新娘子,你怎麽看起来也是一副和男人厮混过的憔悴样?”

陈小姐捂著手绢吃吃笑,“我就说呢,宁少一个女人怎麽够用?挽灯格格你们姐妹俩莫非送嫁是假,双双侍奉宁少才是真?”

“哟,奇了。”挽灯抽抽鼻子,不屑冷笑“我怎麽闻到一股山西老陈醋的味道?陈小姐,您先把脸上坑坑洼洼的粉刺给治一治,再来我姐跟前挑拨我姐夫的不是吧!”

陈小姐噎住,脸上一堆凸起的红痘在厚粉下隐隐凸显,更显得狰狞。她扔下手绢狂哭奔离,其他人也被损的没趣,喏喏起身告辞。

挽香噗嗤一声笑了出声,偷偷给妹妹丢了一个赞赏的眨眼。

挽灯却假装没有看见,抱起双膝,阳光透过蒙蒙树影,落金一般,洒在湖绿色的旗袍上,豔光粼粼。

%%%%%%%%%%%%%%%%%%%%%%%%%%%%%%%%%%%%%

三秋桂子,十里荷塘,软浓浓一淀芦花,一季荼靡花事了,天气晚秋。

挽灯绕在树後,指尖聊聊卷著枯败的柔黄秋草,从影中缓缓的走出,烟水明眸似笑非笑,轻嗔薄恼的都是风情,纤腰款摆嫋嫋移向庭院里悠然闲坐的男人。

自从挽香进了门,被宁华雍疼的跟什麽一样,真真是百依百顺,有求必应,两人的感情更是一日千里,如胶似漆浓情蜜意的不得了。

昔日上海滩的冷情风流贵公子彻底变成了妻奴,全数柔情都只用在那北京格格一人身上,不知让多少春闺梦里人恨恨咬碎了银牙。

挽香还是挽香,挽灯却已经不是挽灯。

她迅速被上海渲染,学来这灯红酒绿地、红尘乡里温柔境的百般风情繁华,柔媚豔色在她身上万方浓郁,早已不是还带著少女青涩的挽香可比拟。

“新时代是好的,可灯儿,我不希望你把什麽都学去,你进步的太快了,缓一缓的好……”

挽香还和在北京一样黑直长发细刘海,干净温暖,眸子却有些不赞同的看著妹妹烫成巨大波浪的妖媚卷发,忧心忡忡的劝。

挽灯才不听她的。

她要改变,她没有太多时间太多机会,她要做一个和挽香截然不同的人,她要吸引宁华雍爱上这和挽香截然不同的挽灯。

如今,宁华雍已经能够迅速分辨出这姊妹俩,她们就算穿起一模一样的衣服板著脸坐下一动不动,他也能正确的找出挽香。

现在想利用同样的容貌伪装身份骗取他的温存,对於挽灯而言,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她只能拼命的接近他,沈默的声嘶力竭,抓取他偶尔一个回眸的关注。

好累,好甜蜜,好心酸。

好痛。

挽灯脸上挂著笑,嫋嫋的靠上去,就看到宁华雍在仔细篆刻著一样东西。

一个胭脂色的珊瑚发簪。

珊瑚易碎,他异常小心,将它放在木盒子里,铺上柔软锦缎,小尖刻刀在暗影里闪烁著尖锐的银光,刀尖珊瑚上慢慢琢磨,红色粉末随著他手指的动作纷纷落下,带著海水的清新气味。

“姊夫,”软软的调子风情万种,挽灯一张掐得出水儿的芙蓉面上挑著两道远山眉,坐在华雍身边,爱娇似的抱住他一手臂,猫儿般探头去看,“姊夫在刻东西?教教我呗。”

“好。”

华雍唇畔柔雅,笑容亲切和煦,他状似无意的抽回被挽灯勾住的手臂,非常耐心也非常礼貌的给她讲解篆刻的手法和花型。

“姊夫在刻什麽花色?”

“金豔菊。”

“哦,姊夫喜欢金豔菊!”她将屁股下的椅子挪了挪,想要靠他近一点。

“不,是你姊姊喜欢。”

他淡淡垂著妖般豔丽的眸子,柔声扯唇,挽灯紧紧咬牙。

远处山石隐隐幽幽,荷叶田田,水面清圆,挽灯深深吸气,靠过脑袋,希望清风送来他身上柔魅香息让她珍藏。

“挽灯,帮个忙。”

华雍的声调低柔和煦,没有半点不耐烦,他狭长美眸微弯,引来挽灯热切凑合,“怎麽了姐夫?需要我帮什麽忙?无论什麽事情我都────”

“坐远一点,不要挡到我的光。”

他和气的放缓了语调,美眸底却刻著客套寒冷的鸿沟,“你挨得太近,会硌到我的手,珊瑚娇贵,刻坏了就没法重来,所以麻烦让开些。”

挽灯瞠著大眼战栗良久,才回神气恼的娇媚跺脚,“姊夫,你这是暗著赶人!”

“不,我这是明著赶人。”

你!眼眶里泛出红丝,挽灯委屈的涌起眼泪,慌乱索著自己的襟侧,才发觉自己忘了带手绢,连忙颤抖著用衣袖胡乱抹拭,哪知道眼泪却越抹越多,“姊夫,你是不是嫌我逗留在上海,给你添麻烦?我也知道我该回北京,可是我实在放心不下姊姊,我、我不是要来给你添麻烦的。”

“我没赶你回北京。”

“姊夫……”她一喜。

“但你也确实给我添了不少麻烦。”

宁华雍斜著眸子,美丽的眼底仄仄烟波,黑发随意披散,慵懒而淡漠。他一手缓缓支在优美的颊侧,嘴角笑意清冷而遥远,冷睇著她。

“姊夫,我不是故意的,”挽灯使劲抹掉泪水,急切声明时又堪堪泛出水意,华雍视而不见地垂著长长睫毛,晶透的眼瞳犹如琉璃珠一般地清澈孤冷,静静等著她说。

“我、我不想回北京──”

声音骤然惊慌凌乱,北京那麽远,也许终生都不会再见,就连这样近距离的看著他的小小幸福也会终成绝响。

“我要留在上海,多陪陪姊姊──”多陪陪你!

挽灯抹花了一脸的妆,却抹不尽泉涌的泪,急急扑过去抱住华雍的手臂。

她学来了上海的灯红酒绿调笑风情,却学不来这里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狂乱爱情哲学,见到喜爱的人皱眉冷淡,就忍不住想哭,归结底,她还是北京王府没有用的娇软小格格。

“不想回北京可以,我在上海的宅院很多,你爱住哪一座都随你,若是想念挽香了,就回来坐坐也无妨。”

他礼貌冷笑,厌恶垂眸,冷冷看著挽灯缠在手臂上的指头。“但是请不要干扰别人的正常日子,我和挽香是新婚,拜托你还给我们一个纯粹的二人世界,别天天魂不散的缠在这里。”

挽灯听著,慢慢收起泪珠,怔然看他抽回手臂。

、魂、不、散。

她像小丑一样,每天分分秒秒的腻著他,化他喜爱的妆、穿贴近他品味的衣服、努力融合入他的生活圈,把所有泪水藏在背後,每天只绽放给他开心的笑容。她使竭了平生最多的温柔,只为了能够多靠近他一丁点!他皱一皱眉,她就能担心的彻夜辗转难眠,他微微一笑,她的一整天就春光明媚繁花倾城。

她掏的都快空了,爱的这麽累,却得来如此冰冷无情,厌弃烦腻的四个字。

魂不散。

呵呵!魂不散。

她心里仿佛被生生打进去了一个桩子,久远之前的心底毒刺开始发芽蔓生,生生刺穿心房,缠绕永不愈合的伤。

“华雍!灯儿!”

挽香从楼上走下来,灯火照的脸庞粉嫩甜美,她没有注意到庭院一角的暗暗撕扯,蹦蹦跳跳的走过来。

就见宁华雍倏地立起修长身躯,伸展手臂将她接来搂上身。

桌上的锦盒里,闪烁著那南海珊瑚做成的同心簪,非常少见的殷红色,雕工极好,上嵌著他亲手钻刻出来的金豔菊,黄金映著血色珊瑚,仿佛是金钿盒里新研的胭脂,风情妩媚。

“香儿,”华雍的眸子映照著挽香的时候,冻玉一般的眸色就化成了清澈的水,迷离得象是春日的烟波,“这个簪子喜欢麽?我刻上了金豔菊。”

“又是金豔菊?你好像很喜欢送我金豔菊……”挽灯任由他温热的手执起发簪,斜斜卷起长长一络青丝,固定在後脑,胭脂色的珊瑚簪子上映著光影轻轻摇动,一痕荡漾。

“嗯,”宁华雍微笑,低低的声音,沈淀酥骨,缓缓泛起破旧的纸醉金迷的魅惑风情,“我依稀记得咱们新婚夜你就穿著绣金豔菊的红肚──”

“砰!”

挽灯将茶杯重重放在了桌上,打断了华雍的话。

她脸色苍白似鬼,浑身颤抖,在宁华雍豔丽却冷的探询目光下,支支吾吾的冲著不明所以的挽香开口,“姊姊,我好像不太舒服──”

说罢真的觉得天旋地转,身子一软就昏倒在了地上,耳边传来挽香的惊叫。

%%%%%%%%%%%%%%%%%%%%%%%%%%%%%

从那晚起,挽灯发起了高烧。

挽香很著急,天天夜夜的陪著她,每天起来探好几回挽灯的温度。

“真是奇怪,灯儿的身体好好,从小没病没灾,怎麽就突然病成了这样?”挽香被她烫手的温度急的团团转,宁华雍却不急不躁,虽然他请了医生来,也没有再开口提过让挽灯搬出去的事情,却也完全不来她的房间探望。

挽灯每天等,每天盼,等来的却只有挽香,而没有宁华雍。

终於有一日,挽灯烧的稍微好一点,挽香松了口气,歪在楼下沙发里姊妹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著天。

春残香销,雨水寂寥,留声机里静静的唱著寂寥,低低哑哑的吱呀著,仿佛美人迟暮。

大门推开,多日不见的宁华雍夹著秋雨的碎冰推门而入。

挽灯倏地直起身,抓起茶几上的毛巾就想奔过去给他擦犹带水气的湿润青丝。

宁华雍柔软的黑发发在风里沾染著一丝迷离的水光,他好像没看见挽灯似得,不顾自己身上的水,卸下了大衣就向挽香直直走去。

“姊夫──”

挽灯刚要开口唤,就见宁华雍随手扯了一张薄毯子,密密环在挽香单薄的肩膀上。

“秋日凉了,你怎麽穿的这麽不小心。”

他语调宠溺,身後的仆人们搬了一大堆包装美的礼物回来。

“又买这些?我东西多的用都用不完。”

挽香低声责备,却无奈的被他撒娇似得环住腰。

挽灯在一旁,僵直的手抓著巾子,低头不语。

“太太!这可不是普通商厦里卖的东西,这是先生专门找人从欧洲买回来的──”仆人笑著说,转而对著挽灯,“挽灯小姐,也有你的!先生对你真好,我们太太有什麽你也有什麽呢!”

他将大大小小的包裹摆在客厅里,五光十色,灿烂奢华,全部都是双份。

“喂!别光急著拆礼物,好歹让我抱一会儿。”宁华雍无奈轻笑,一把揽住挽香按耐不住的身体,随手搂紧,坐在沙发上,长指爬过湿润长发轻轻的舒口气。

“别这样,挽灯在呢。”

挽香口传来不甚规矩的揉弄,顿时脸色红如火烧,连忙打开宁华雍的手,扭来扭去的坐立不安。

宁华雍本来是想逗逗她,那里知道扭著扭著就弄出了反应,他笑叹口气,凑在挽香耳畔的红唇轻轻低语。

挽灯拉长了耳朵,将他们低语的每个字都收进耳朵,浑身冷颤。

──香儿,卧室里还放著一个礼物,只给你的,拆拆看?

──是什麽啊?

──呵,是睡衣。

说著,挽香脸色爆红,推开他跑上楼去,宁华雍美豔的指尖压著低低弯钩的红唇,撑起身体,就追上了楼。

“开饭吧。”

挽灯蜷在客厅沙发上冷冷的说,还在整理包裹的仆人一愣,“现在麽?不等先生和夫人了?”

她露出一个难看的嘲讽微笑,“他们不会下楼吃晚饭的,开饭吧。”

%%%%%%%%%%%%%%%%%%%%%%%%%%%%%%%%%%%

柔软的大床上,穿著雪白欧式睡衣的玉娃娃被推跌在被褥里,蕾丝领口松开,被褪至圆润的雪白肩头,长发凌乱,不停发出难耐的求饶哭泣。

蕾丝薄的几乎透明,层层细软卷上细腰,雪白的玉人儿高高翘著丰满的雪臀任身後的男人恣意发泄兴致。

“唉……啊啊……华雍……”

她哭叫著荡漾这一头蜿蜒青丝,和他的长发密密交缠,小承受不住身後狂猛的进击微微娇颤,留下一滴滴秽的痕迹。

华雍挺动大下身抽,垂著美豔冷眸欣赏著她前雪白饱满的丰在薄薄蕾丝遮掩下甩出的朦胧诱人波,一手伸进去肆意悠然抓握在手中搓揉,一手扳过挽香小巧的下颌凑过水晶似的豔唇,

轻柔舌尖伸出,慢慢吸吮柔柔勾挑,缠著她的软舌抵死缠绵。

“啊啊……”

挽香被华雍给弄得实在受不了,只好扭摆浑圆的臀部试图躲开他各种角度的疯狂撞击,粉嫩花被来回的巨大欲抽进出弄出晶莹滑腻的蜜,“唉啊……呜呜……嗯……”

花中的胀大悸动越发灼烫坚硬,随著兴奋的撞击发出异常清晰的体交欢声音,挽香的小手攥紧了柔软的枕头,双腿被用力分的大张,大大敞露出甜美的小,被用力抽逞欢。

“华雍,华雍,会坏掉……”

挽香哭泣,满的酥随著他的动作而剧烈上下弹动。

“怎麽会?”华雍笑,弯折了妖魅豔丽的眼睛,猛然抽身,将她抱在身上,站起身来,赞叹的看著挽香柔粉的香躯,“香儿,如果早知道你穿这身衣服是这个效果,我早早就买回来给你穿……”

说罢掰开她颤抖的双腿环上健腰,抵在墙上,巨大男龙顶著软软凹陷的柔软娇,用力掐著挽香的雪白臀瓣,狠狠的重新顶入,蛮横进出,全部的抽出去,再狠力的入!

挽香小手软软搭在他的肩膀上,无力的勾著他的腰,洁白小腿在他腰後一荡一荡,“嗯嗯……嗯……”

“夹得真紧……乖,嗯……很舒服……”冰冷墙面冻得挽香哆嗦,丰满玉随著撞击的动作娇颤,惹的宁华雍不停笑喘叹息,挺动窄臀疯狂抽。

挽香後仰著头,随著他抽动的动作泪水连连,娇嫩的花渴望著被暴的狠狠填充满,却又羞耻的不知如何是好,薄薄的轻纱轻烟一样,什麽也遮不住,笼在玉白的身体上。

一对玉被他抓出菲薄睡衣,洁白纱衣被撕裂揉皱,胡乱缠在饱满丰翘的莹润身体上,纯洁却又妖媚,宁华雍看著怀里小人儿难耐的撩人样,火热男龙顿时涨的更加大,挺动的更激烈悍猛!

“轻点……华雍,不要那麽深……啊啊,好麻……”

小泪娃刚刚咬紧唇就被他惩罚的狠狠向前一顶,灭的的酥麻快慰让她尖叫出声,热热喷出大量水,紧紧收缩吸绞著狂野律动的男。

高氵朝深深抽紧的吸吮刺激的宁华雍销魂到了极致,青筋慢慢浮现在修长的手臂,他偏头在挽香耳畔汗湿的太阳柔柔的吮吻,一面轻轻拍著她因为高氵朝而颤抖哭泣的身体。

花上那颗充血挺立的诱人红豆被蜜水紧的湿滑晶莹,宁华雍长指刚刚伸下去抚就被挽香哀求著抱住手腕。

“不要……我受不了啊……华雍……”

她哭泣,华雍的欲望涨的太大,她抖索著艰难吸吮著,经不住他更激烈的撩拨。

“你受得了。女人的身体有无穷极限,突破了就能得到至高无上的欢愉……”

邪恶的红唇弯起柔软的恶劣曲线,他低声轻笑,慢慢蹂躏,享受著玉人儿紧致花的颤抖蠕动和摩磨夹吸,“我会每天亲自调教你,越来越对我的胃口,呵。”

他侧过优美的脖子看向窗帘飘荡的阳台,登时弯起美眸起了兴致,惊起一泓春江水,抱著挽香一面走一面抽,走向开敞的阳台。

“你欺负人!我不要,现在是白天──”外面还在下雨!

挽香感觉到他的意图,吓得疯狂挣扎,连带著扯动紧紧包裹著男人欲望的小,小脸涨得血红,快要哭出声来。

“不欺负你又怎麽叫丈夫?”

“啊啊……”

宁华雍在情事上一向放肆,他笑意盈盈,不顾肩上的捶打,托著挽香的饱满翘臀走向阳台,还没到达门口就受不了,低咒一声将哭泣的玉娃娃狠狠压在墙上蛮狠戳一番,发泄快要崩溃的欲望。“要人命的小东西,怎麽吸得这麽紧!”

“呜呜……嗯……”

数不清的高氵朝让挽香声音嘶哑,整个房间都是凌乱的爱交缠痕迹和破碎的衣衫,她双腿大开贴在墙上,娇嫩的蜜酥麻酸胀到了极致,承受一波又一波的激情攻击。

阳台下是滔滔江水,黄浦江在雨中奔涌怒号。

挽灯躲在旁边房间的阳台下,蹲下身近乎於自虐的听著隔壁阳台上男欢女爱的声音。

洁白的窗帘透出抵死交缠的人影,挽香被抱著坐在阳台上的大椅上,羞耻的大大敞开双腿,玉抖颤,随著男人的动作剧烈上下弹动,娇泣呻吟。

“嗯嗯……呃!呃!”

挽香全身泛起粉红,汗浸湿了她的发丝,手腕被一条丝带软软捆绑,高高挂起,被迫挺起饱满前,难堪的泪水不断滴落。

“真销魂。”宁华雍赞叹,俯身垂发,被她吸吮的满意至极,一面更加狠命狂,“你每高氵朝一次,就会更紧一分……是不是很舒服?满足麽?”

他妖美的红唇勾起低笑连连,加重冲刺的力道,充耳不闻挽香的求饶,抬高她的下腹让她流出的春水顺著男滴落,看起来可怜万分,几乎让他控制不住蹂躏的力道。

“我受不了了,够了,放过我华雍,呜呜……”

说著嫩抽搐一般紧紧抽缩,汹涌的高氵朝袭来,蜜汁如同泉涌。

“丫头,我还没有满足呢。”

宁华雍黑眸中盛开著魅惑的美花朵,俯下身体,泛著薄汗的白玉肌肤在暮光烟雨中有种惊心动魄的晶莹,雪白贝齿在殷红的妖美红唇中微微露出冰雪般的熙光。

说著,溺爱的吻她的唇,毫不留情挺身动作,挽香开敞的双腿中,是激狂律动的男优美身躯。

“啊啊……华雍────”

挽香咬住华雍的肩膀,男人的强健手臂紧紧楼在她腰上,她湿漉漉的柔嫩大腿那样柔软,无力的,任凭男人逞欢放肆。

雨丝打在她额前的细细刘海上,在雪白身体上泛著莹莹光点,娇柔的花被凌虐的嫣红不堪,随著他激烈进出的动作飞溅出晶莹蜜和男人一次次激後的白。

持续不断的体撞击拍打声混合著激情的喘息呻吟声让躲在一边的挽灯紧紧咬牙,颤抖著手,伸进自己衣服下摆,冰冷潮湿的指头缓缓挪向水蜜泛滥的花……

幻想著,是他。

屈辱的泪水滴下,挽灯额头烧红,弱弱靠在冰冷的阳台边,狠狠在湿润腿间揉捏。

她为什麽要如此卑贱,像泥土一样,竟然只剩下了幻想的龌龊权利?

嫉妒如同毒蛇,张开剧毒獠牙,刺入心底。

%%%%%%%%%%%%%%%%%%%%%%%%%%%%%%%%%

又是一年的春天,星光点点,挽香被华雍蒙著眼睛,跌跌撞撞的走进庭院。

宁华雍松手,挽香眼前出现了一片泛著嫣红柔光的巨大玫瑰花海,和点著美丽花朵和银色糖珠的三层蛋糕。

“这是──”惊喜点亮了柔雅黑眸,挽香又开心又迷惑的看向笑吟吟的丈夫。

“过节。”华雍勾唇,拉著她的手坐在桌边,一使劲,就把她柔软的身子牢牢抱在膝盖上。

过节?挽香板著指头,怎麽想也想不出来今儿个究竟是什麽节。

“I Love you,me too,这是洋人的诉请方式,今天我和你过的节,叫做结婚纪念日。”

宁华雍轻笑,拽著挽香的手腕轻轻咬著她的指尖,害她满脸泛红,手都不知道搁在那里好。

“这种日子,就是要互相表白。我爱你,来,回我一句?”

“……不要,好丢人。我还是习惯──‘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这种表白。”挽香死活不接受如此赤裸裸的西洋式热烈,坚持使用委婉古词。

“这未免太含蓄了……何况,我哪有不知?”他不满意。

“你都知道了还要我说什麽!”挽香急了,却被牢牢搂著,一个又一个含著笑意的温柔吮吻,贪心的在她唇上温暖吮啄。

“哪,知道了,不代表我听够了,继续说呀。”

“彼、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不错,还有麽?”

“但愿暂成人缱绻,不妨常任月朦胧。”

“还有呢?”

被他没完没了的撒娇缠闹给弄烦了,挽香佯怒著摆脱开他修长的手臂搂抱,恶狠狠的在宁华雍耳边冷笑,“还有────我本有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你骂我?坏丫头!”

华雍伸出长指笑著拧住玉娃娃的脸蛋,疼的她哀哀求饶,“我错了,我错了──”

甜甜娇唇讨饶的印上他的优美笑唇,他向後仰著身子接过她靠过来的柔软馨香。月色冰清,楝花飘砌,蔌蔌清香细,江山廓落,烟荡日薄。

我爱你,挽香。

他喃喃的闭上眼,“明年这时候就不许再害羞,一定要好好回答我,嗯?”

嗯。

她羞红了脸,乖乖点头,捧著他美豔的容颜,认真的亲下去。

哪里知道,再也等不到明年这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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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洋房里两情缠惓,挽灯却一个人歪在黄包车里,任由车夫挥汗如雨的将她拉去一个又一个商厦。

她虽然还住在宁华雍和挽香的洋房,却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呆在巨大的房子里。

宁华雍没有赶她,自己却带著挽香住到另外一处临江洋房去了,今天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她不能去凑无趣。

无聊的买了一大堆东西,挽灯吩咐车夫停在巷子口,自己婷婷的走向霓虹暗巷中的西洋水粉铺子。

“嘿嘿!”

邪的哼笑带著男人下流喘息和女人惊慌尖叫声划破空气,挽灯转头,发现暗巷一角堵著一个浓妆豔抹的歌女,还有一个矮小的男人,疯狂撕扯这女人的衣服。

“住手!”

挽灯厉喝,男人在女人身上乱拱的动作倏地停下来,缓缓转过头,吐出一串叽叽呱呱的语言。

日本人!?挽灯看著那女人衣冠不整,泪痕斑斑的模样不禁怒火中烧,紧紧握著拳头冲至前来愤而怒吼,“王八羔子!谁让你欺负女人的!”

男人又是一串叽里咕噜的破口大骂,挽灯毫不留情的还回去。

两人虽然都听不懂对方的语言,却互相吠得非常起劲。

兀然,一声清冷男嗓低笑传来,挽灯扭头,发现在更深的影里面,缓缓走出来一个俊丽到近乎妖豔的男人。

他轮廓比一般人深刻,头发在光线下生出一种柔软的茶色,红唇妖冷,长街长,烟花繁,他垂著长长的睫毛,双手带著一双纤尘不染的白手套。

“相源次郎,放开那个女人。”

他用日语对矮小的日本男人冷淡开口,“强暴来的女人没有意思。”

相源次郎骂骂咧咧的直起身子提好裤子,呸的一声在地上吐了一口浓痰。

俊美的男人背脊有一种属於军人的挺直和寒冷,目光魅,白手套包裹的修长手指冷冷捏住挽灯呆愣的下巴,淡淡开口,是发音纯正的优美中文,“他方才玩的女人是个妓女,你未免管得太宽了。”

“妓女又如何?她不愿意的事情凭什麽强迫她去做!?你想买人家不想卖不行吗?”

“哼。”他冷笑,从黑暗沈影中慢慢现身。

挽灯冷颤,这男人长睫毛下的眼睛在路灯的照耀下缓缓凝视过来,竟然是毫无杂质的碧绿色!

“鬼子!”

挽灯失声惊叫!那男人美目魅,干净利落的优美语调极为冷淡,“请你说话放尊重点,如果在日本,你得用‘大人’和敬语来称呼我。”

“你……你是谁?”

“敝人鬼冢。”他冷笑。

“东洋女人,你叫什麽名字?”鬼冢问,眸色冷淡,在她开口前一秒冷冷撇唇,“你最好别说谎。”

挽灯发现这男人眸底闪烁著狩猎的兴致,突然就有种恶毒的意念从脚底缓缓爬升,她狡猾眯眼,在那男人冰冷的目光下开口──“挽香。我是上海宁家的太太。”

话语落地,从此生出一只尖利的毒刺,寒冷毒,借刀杀人。

挽灯张著嘴,被自己的恶毒吓住了,一种湿冷从手心慢慢的泛上来,整个人充满不详的可怕预感。

哦。

鬼冢似乎没有太惊讶,冰冷指尖缓缓挑起她倔强的下颚,“鬼冢将臣,记住我的名字,我对你有兴趣。”

鬼冢将臣!

挽灯倒吸一口气,听宁华雍和挽香说过,这人是日德混血,在日本是最为激进的主战派,极受天皇重视!

她……好像惹上了不该惹的人。

鬼冢将臣扭头一手提起相源次郎远远走开去,留下街灯下呆呆的女人。

“鬼冢大人,宁华雍在上海实力非凡,您、您该不会要……”相源次郎咽了口吐沫回头看看原地伫立的挽灯,“有大臣和他打过交道,大人,宁华雍可不好惹────”

“我没打算惹他。”

鬼冢将臣冷笑,长腿不停,相源次郎在他身边跟著喘息小跑。

“那您是准备……?”

“这种女人随便捉来玩玩就行,”他优美的下颚朝某个方向扬了扬,“让他们去做,做得干净点。”

“嗨!”

行源次郎眯眼,挤出一个狰狞笑意。

作家的话:

鉴於最後一章篇我写的太长,没办法就把最後一章拆了。所以本文没法分成上中下了,就重新命名了一下,等於多出来一章。

下一章结局。

这篇文应该说是半悲剧,对於挽灯而言命运是悲哀的,但爱情却不悲哀,最终每个人会有每个人的结局的。所以这篇文其实对大家来说也不算悲剧,下章见。

最近天气太热,一坐在电脑前面那热浪滚滚的,太TM销魂了,所以完全丧失了更文兴趣,不过快开学了,抓紧时间疯狂更一把吧!

☆、挽灯 四 H

自从那晚和鬼冢将臣交锋之後,挽灯总觉得心下忐忑,隐隐有什麽坏事将要发生。

她每天都竖著耳朵等电话,生怕从挽香那里传来鬼冢将臣上门寻人的消息。但在提心吊胆了一个多月之後,并没有任何事情发生,日子又慢慢恢复了平静。

然而,巨大的暗流从中国东海涌来,暗潮汹涌。

中日局势越来越剑拔弩张,夜夜笙歌的上海空气中也弥漫著紧绷的张力,人人脸色严肃。

宁华雍,上海滩第一富豪,他的一言一行都受到军统和日本上层的高度关注。但他举止隐秘滴水不漏,不仅悄然出手金援了数股地下抗日势力,还默无声息的将一部分手下转移去在遥远的欧美,迅速扩张著他巨额的地下资产。

一日挽香敲门,还未旋开门把,就看到里面走出来一个神矍铄的白发洋人,他眸光如同鹰阜,灰色眼睛,鼻子弯著严厉的鹰钩,却笑呵呵的和宁华雍反复握手道别。

“华雍……刚刚出去的,是个美国人吗?”

挽香走进去,看见宁华雍斜靠在窗边,单手勾著单薄的巧瓷杯,一口一口的浅吮咖啡。

见到妻子,他的笑意从眸底柔柔泛了上来,单手将挽香抱起来放在书桌上,“不,他是犹太人。”

犹太人?这个新奇的词汇让挽香好奇,她缩了缩肩膀,宁华雍有些困倦,尖尖的指头微微拧了拧眉心,双手撑在挽香身侧,将头靠在她肩上休憩心神。

“犹太人,他们是做什麽的?”

挽香忍不住好奇,顺手将他背後的黑色长发解开散下用手指缓缓梳理,换来宁华雍舒适的叹息。

“他们是世界上最会赚钱的一种人。”宁华雍清雅的白玉手指尖厌仄仄勾起挽香垂落的碎发,清澈的美眸含著一泓春水风情,多情十分,风流转折。

“哦,那刚才出去的犹太人是谁呀?他是做什麽的?”

“他是个有趣的生意人。”宁华雍弯唇微笑。柔美至极,醉人至极的声音缓缓滑过,“一个德国家族的领袖,他们在整个欧洲建立金融和银行制度,在全世界所有著名城市都开设有银行。”

秋瑟的风带起他的柔美青丝,优雅身躯斜靠著,有某种蓄势待发的强悍气息,挽香屏气睁眼,任他慵懒玩弄著自己的头发。“挽香,这个世界上有趣的生意,就是向国家政府贷款。”

“无论和平还是战争,钱永远才是至关重要的。士兵们不会因为为所谓的信仰或者忠诚拼命,他们只会为一种人打仗────付钱的人。所以啊,控制了金融,就能控制世界。”

风很清爽,送来黄浦江边的潮气,青丝散散落在宁华雍白皙颊边,就生出一种柔美却傲慢的风情,他凑上挽香的耳朵,轻轻念出了那个犹太人的名字──

“他是盖伊罗斯柴尔德。”

控制整个欧洲金融走向的,红盾家族。

挽香低头看著丈夫,只觉得他似乎比自己所认识到还要更加神秘,更加强大,他在上海滩势力非凡,却或许只不过是冷冷的冰山一角……宁华雍还深藏著更大的势力和秘密。

挽香捧著他的头,急切问道,“那、那中国呢?日本和中国局势这麽紧张,这场战争有办法避免麽──”

“没办法。”

宁华雍说。眸底一泓冷冷春水,曳一地春华任率,挽香的心才一紧,就听他清冷的声音,“战争无法避免,但中国不会有事。”

“中华是一个很强韧的民族,再大的战火硝烟都拿他无可奈何。”

但是,目前的中国,却不再安全。

“很快会有大战爆发。”

宁华雍喃喃的,闭起长长眼睫,“日本关东军在东北集结,不是好兆头。”

挽香一惊,“东北!东北有很多**的──”

他缓缓叹息,“不行,东北虽然有张学良几十万人,但他一定不会抵抗。”

“张学良的嫡系部队都在关内和石友三对峙,他的势力早已四分五裂。这个人判断战情一向优寡……他必然会撤退。”

战火连天,山河破碎风飘絮。

“没事的,挽香,我会保护你。”

他莹白长指珍爱的抚著妻子垂下的美丽玉容,淡淡轻喃。“我会保护你的。”

看他闭眼小憩了一会儿,挽香一手揽著他的长发,一手随意在书桌上翻看。

书桌上散著大大小小的文件,各种字体各种语言,挽香惊讶的睁大双眼,有一张文件上甚至漂亮的签著拉丁文,不禁低声自言自语,“哇,华雍真的好厉害,不但会做生意,还懂这麽多语言,连拉丁文都会写。”

妖美长睫缓缓掀开,华雍忍不住在她颈窝里微微抬头,弯起一泓春江似的笑意。长睫毛扫著她颈部的肌肤,柔软香息吹拂在妻子颊边。

“我好像……在其他方面更厉害,不是麽?”

暧昧酥柔的醉人语调让挽香一听就脸红。她哪里会听不出来他暗指的深意,又羞又恼的撇过头,“讨厌,我、我哪知道是什麽方面!”

“你不知道?”他故作惊讶的扬起眉角,笑意浓浓。

黑发从耳後柔滑的垂落下来,红豔嘴角侧光勾勒出异常柔软豔魅的线条,“我还以为作为我的妻子,你最清楚不过呢!”

“我不清楚我不清楚!”

挽香惊叫,裙下突然就抚上了清冷而细长的指头,跳开薄薄内衣直钻花,她如同触电一般差点跳了起来!

“嗯,那便是我作为丈夫的失职,现在就来让你慢慢搞清楚。”

宁华雍不疾不徐,修长身影附身而下,抽手而出,在妻子惊叫中慢慢将她旗袍侧面的开衩一直撕到大腿!

“宁、华、雍!”

玉娃娃慌了,愤吼出在生气时才连名带姓叫唤的三个字,可见是气得不轻。

“旗袍修身,你穿起来很好看。但侧面的衩要开到这个深度,才有味道。你那种不中不西的穿法,只会白白糟蹋了你的姿色。”

“我我我才不要穿成这样上街──”

挽香左右捂著腿,却挡不住悠然走入腿间的优美男身躯。

“那是自然,要穿也只能在家里。上街?你想都别想。”

宁华雍淡淡的弯起一个笑,就仿佛月下昙花徐徐舒张,一刹那天地颠倒。

他侧过优美的下颌,红唇在挽香惊颤的眼皮上淡淡烙吻。他生就妖美貌,这样温柔起来的时候,连空气都带著魅惑。

玉娃娃眸心含水,仓皇而惊豔的看著他,同床共枕了这麽久,她还是没法习惯他这样的容颜,“嗯嗯──”

挽香仰过头去,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如玉晶莹,有种一碰就碎的脆弱。

有红枫从窗口飘入,带著秋的温凉,落在宁华雍的手上,他微微垂眸抚著豔丽的红色脉络。

一种莫名的,说不清的焦灼感,突然浮现。

他美眸微凝,竟然再也没有半分调笑兴致,甚至懒得脱衣服,直接释放出热巨大的男,揽过挽香的腰就狠狠冲了进去!

“啊!华雍!啊啊……”

过度强悍的力道让挽香惊叫,大眼睛里泪意眨眨,却还没来得及嗔怒,就被近乎於狂暴的顶弄给攫去魂魄。

宁华雍丝毫不控制力道,撕开挽香襟口的盘扣,大力揉握著激缠丰,在她大开的双腿间强悍重刺,狂猛的肆意进出,小嫩承受不了他的力量,迅速涌出汩汩温热花。

娇臀难耐的狂摆,挽香被他的狂恣猛戳顶的几乎连气也喘不上来,小手扳著他在上狠劲捏柔的手腕哭叫,“呜呜……华雍,你轻一点啊……我受不了……”

“忍著!”

他毫不留情一口拒绝,加快速度疯狂驰骋,青丝狂乱散落在挽香赤裸摇晃的肌肤上,他几乎失控的微微喘息起来,不停挺进,似乎要失手将她撕碎一般!

“呜呜,啊……啊……”

挽香,柔弱的挽香,可爱的挽香。他伸手去抱,将她颤抖的娇躯紧紧搂在身上,坐在书桌後宽大的皮椅上。任凭欲火张狂。

“嗯啊……华雍……”

不知为什麽,他突然反常心烦意乱,虽然外表上看不出来,但他自己明白,这一刻莫名焦躁至极。

“华雍,啊!啊!轻一点!唉啊……”

似乎有什麽极其重要的东西快要失落一般的预感,让他近乎於残虐的收紧手臂,将挽香死死禁锢在怀里,抵死缠绵。

挽香分腿跪在他腰侧,双手软软搭著华雍的双肩,娇红果被他优美红唇含在口中吮吻舔舐。宁华雍长指紧紧掐住饱满雪臀狎弄,向上狂暴挺身,蛮横刺。

挽香双眉深锁,娇喘吁吁,柔软的睫毛上带著点点泪珠,已经无力反抗,软软的任他摆布,嫩半间被强力进出带出腻滑香。

“哦……哦……嗯哼……”

火烧一般的猛烈激情野火一般席卷了房间,衣著凌乱的颤抖玉娃娃跪在男人腰侧,断断续续的呻吟,承受著身下长剧烈的撞击,直抵底。两人下身紧绞拧磨处津交杂厮缠,一塌糊涂。

这样狂烈的激情连宁华雍都快慰的微微抽出颤动起来,欲念一发不可收拾,仰头喘息。一把绸缎般的青丝迤逦盘散在剧烈摇晃的皮椅後面,随著二人激情的动作摆荡出惊豔流光。

“唔……华雍……”

长指按住挽香的头,逼迫她呜呜哭著低下颈子来,张开濡湿的小嘴轻吻他优美的喉结曲线。柔湿触感软软抵在皮肤上,如此真实,他却空茫的几乎疯狂。

为什麽?挽香就在怀里,他却如此不安,如此焦灼。

高大优美的身躯霍然直立,将怀里的玉娃娃狠命按在书桌上,钉住细弱手腕,凌虐一般挺动剧烈暴涨的长在她体内疯狂戳刺攻击!

“华雍……华雍,你怎麽了华雍……”

挽香哭叫,双腿被按压在浪荡晃动的汹涌团上,挤出荡的形状,紧紧抽搐颤动的嫩被巨硕男龙持续超越极限的凌虐,一波波剧烈快感袭来,她哭泣著高氵朝,嫩狠狠绞吸,几乎要让他窒息。

“啊……华雍……快停下来……不要了……呜呜……”

难以言喻的快慰让他大开大阖的野蛮撞击高氵朝中的红嫩花,将挽香抽颤的脚踝大力抓握出了青红手印,洁白眼皮上敷上一层薄汗,海盐一般冷冷发亮,妖豔凌厉。

“挽香……挽香……挽香……”

他侧过头去,贴著她的脸,咬牙沈重撞击,不停唤著她的名字。

“呜呜……”

书桌承受不了他暴烈的力量,发出快要摇摇散架的声响,华雍身下的冲刺越来越激烈,空气烫热而窒闷,体厮缠的声音混杂著呻吟和娇泣响彻房间。

无与伦比的快慰让她放声哭叫,小手抓著他钳制住她脚踝的有力手臂,指甲深深陷入他的皮肤。

宁华雍不顾她的挣扎,下身疯狂挺动,暴虐抽,撞得她几乎昏厥,他附身狂乱的吻著她的唇,贝齿发力咬疼了挽香的唇瓣,透出一点带著血色的豔伤。

他将玉娃娃流出的咸涩泪水一并含入红唇,额头相抵,说不尽的疼爱迷恋。

“啊啊……我不行了啊……华雍我受不了了……”

肩背肌逐渐慢慢绷紧,宁华雍欲望狂炽而暴烈,极为强悍的剧烈抽,挽香已经在接连不断的高氵朝中颤抖呢喃著昏迷了过去,双腿无力搭在他手臂上。

他的撞击更加疯狂而沈重,蜜被带的飞溅出来,宁华雍皱眉低头,捧著挽香昏迷的容颜席卷她温润的唇,热辣男狠厉戳捣,速度越来越快,力道越来越猛!光华明灿的火焰狂猛燃烧,剧烈高氵朝将他意志虏获,宁华雍咬著牙快速挺动猛烈戳刺著挽香收缩到极致的娇嫩蜜,火热欲龙越胀越大,狂暴抖动著疯狂喷而出……

优美修长的身躯贴著汗湿的小人儿剧烈颤抖,热的巨硕喷过後还在来回抽,又折腾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停了下来。

宁华雍垂眸将双臂撑在挽香身侧的桌面上,发泄过後的身体带著迷炫的酥麻,微微起伏喘息。他低头凝神,春水烟波一般的豔丽美眸沈著异样的冷,专注凝视著挽香昏睡的小脸,仔仔细细看著,永远不烦腻。

“香儿,你今天别出门好麽?我有事和你说。”

吃过中饭,挽香拎起手包刚要出门,就被一把拽住手腕。她看见丈夫清冷豔丽的美豔眸子低低压抑著,有种说不出的厌仄烦躁。

“什麽事啊?”

“我准备离开上海。”他冷声道,挽香睁大眼睛,“上海虽然有利可图,但现在的局势对女人而言并不安全,我准备将宁家和你们北京王府的人全部转移出国,大概收拾一下,我们很快就要走,在战争结束之前不会再回来。”

挽香想了想,点点头,对宁华雍微笑,“好!可是今天我和灯儿约好了去买玛法的寿辰礼,约莫一个时辰就能搞定。华雍,你等等我,挑好了东西我就回来,好麽?”

宁华雍刚要开口就被一个甜甜的吻给封住,挽香笑嘻嘻的在他妖美红唇上轻点一下,“好啦,很快的!你去睡个午觉休息一会儿,睁开眼睛我就回来啦!会带礼物给你喔!”

她笑著,晴空的蝶一样,那麽活泼那麽可爱。

宁华雍情不自禁的跟著微笑,微微松开指头,放开了那柔软白皙的手。

那一天,答应很快回家的挽香,再也没有回来。

%%%%%%%%%%%%%%%%%%%%%%%%%%%%%%%%%%%

挽灯和挽香挤在热闹的商厦,挽灯在挑玉,挽香在挑砚台,两人隔得很远,挽香恰好临著一处僻静的货间。

“宁太太,我们这里有一方绝好的砚台,您看,在这里。”

夥计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挽香抬头去看,货间里果然放著一方古拙质朴的宝墨,她越看越喜欢,忍不住走了进去拿起它细细端详。

“挺好的,开价多少?”

她惊喜的抚著砚台,扭头向身後看去,迎上她的,却是一块浸了乙醚的厚厚纱布。

%%%%%%%%%%%%%%

“起来。”

冷冷的男嗓微扬,挽香从昏聩的闷痛中缓缓醒来,睁开眼睛却发现周围是一间完全密闭的房间。

房间似乎不太稳定,晃晃的微微摇动。

“这是?”

她迷惑的张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茶色长发,绿色眼眸,冷若冰霜的俊美军官。

他低头垂眸,唇畔毫无笑意,军服笔挺,手上戴著雪白的手套,仿佛一块会移动的冰。

这人穿的是日本军服!

清醒过来的挽香如同被兜头浇了一桶冰水,一个激灵,从床上翻坐起身!

刺冷的秋日寒气袭上肌肤,挽香眼眸惊恐收缩────她身上竟然没有穿衣服!

倒抽一口冷气,挽香僵冷的缓缓抬头,看向那连眸底都冻结的冰冷俊美男人,向後缩了缩,企图找出一块布料蔽体。

“不必白费神,宁太太。”

鬼冢将臣毫无温度的勾著浅橘色的唇瓣,高大身体带著惊人压迫感步步走近,“你在我的私人舰船上,外面就是出海口。别说是逃,你连门都走不出去。”

“你、你想要干什麽?”挽香惊恐的看著他有丝欣赏的目光流连在她的身上,只觉得浑身血凝固,无法在他毒蛇般的目光下移动。

“这真是一个愚蠢的问题。”

鬼冢将臣微笑,从一般的矮桌上拿起一只巧的日式茶杯送至唇瓣啜饮。

挽香的目光一点点冷下来,她伸出颤抖的手,也握住了身边桌上的一直瓷杯。

“过来,把我的皮带解开。”

鬼冢将臣坐在她对面的大椅上,单手支著额头,傲慢的冷冷命令。

挽香冷冷的看著他,细白手背上竟然浮起青筋。

鬼冢将臣抬起长睫看著她,绿眸清冷如同冻结的翡翠。“你不过来,我过去也可以,虽然我对强暴女人没有兴趣,但也不妨新鲜一试。”

他的美貌有种凌厉的锋利风情,却吸引不了挽香,她如同木头雕刻的人一样蜷著身体缩在墙角,若不是传来惊恐而重的呼吸声,鬼冢将臣还真以为她是个假娃娃。

徐徐喝完了一盏茶,鬼冢将臣看她没有过来的意思,冷冷微笑,起身自己抽开了皮带,卷在白皙手指上。

“不要过来……”

挽香虚弱的咽咽口水,抬起脑袋颤抖著看著越靠越近的高大身影。

“可笑。”鬼冢将臣嗤笑摇头,脚步不停,“你不是很伶牙俐齿麽?怎麽这会儿跟被猫叼了舌头一样?净说毫无意义的话。”

冰冷长指拽起挽香的手腕,一把拉起她摔进床,鬼冢将臣不打算脱衣服,直接解开裤扣就要掰开挽香的腿!

“不要碰我!”

怒喝传来,小小的柔弱娇躯停止了冷颤,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於冷的平静。

将臣好笑扬眉,“我不喜欢玩欲迎还拒的游戏,你乖巧一点倒能少吃些苦头。”

说罢高大身躯压迫过来,将挽香的身躯逼死入毫无退路的角落。

赤红怒张的巨大欲龙直直抵过来,鬼冢将臣清冷的碧绿眼眸中浮现出淡淡情欲,挽香被他沈重的身体压的不得动弹,娇嫩的柔迎著他大的男欲望。

绝对不能!

绝对不能被他……

她避无可避,浑身颤抖,鬼冢将臣冷笑著固定住她的下颌,正要侵入,却听到砰一声碎裂的声音!

柔白的小手剧烈颤抖,将手中的瓷杯狠狠摔碎在地上!

挽香颤抖著胡乱抓取一片尖利碎片扬起手。

将臣正要嗤笑────“你以为这种东西能杀我?”

语未竟,突然怔然看著眼前的玉娃娃。

挽香举起那片碎裂的尖利,对准了她自己的脸。

“你干什麽?”

鬼冢将臣沈下脸,冷冷看著她。

“……对强暴没兴趣?”挽香绝望的冷冷讽笑,“那您对於毁容的女人有兴趣麽?”

说罢寒光一闪,那碎片竟是毫不留情的向著娇豔脸蛋割去!

“混账!”

他兴趣尽失,一把打开她的手,挽香被他的巨大力道打的直直撞上墙壁,太阳留下丝丝鲜血,可手中却抓著尖冷瓷片不肯松手。

挽香支起手肘,嘴边的血迹柔柔冷笑,“毁容、割腕、咬舌……我还有好几种死法,可以都试试。”

好烈的女人!

绿眸缓缓的,感兴趣的眯了起来。

不是表面的暴烈,而是一种像是一湾清池,至柔至刚的不屈,非常新奇。

鬼冢将臣的调教欲望被全数挑起,勾唇冷笑,“好,很好!我今天不碰你。”

他转头霍然拉开舱房的门,门口守卫的副官被吓了一大跳。

“来人!看好她,饿她几天,除了水什麽都不要给她!有没有让女人发情的药?喂给她!”

他倒想看看,当饥饿和欲望交杂的时候,这女人能坚持到什麽时候。

数日後,当鬼冢将臣快要忘了这件事的时候,相源次郎跑来,惊慌的报告,说那个女人快要不行了。

眉角一抽,将臣挥开一屋子的下属快步走向禁锢那个中国娃娃的船舱,才一打开门,就被满地的血迹冰冻了眼眸。

挽香口的起伏几乎已经无法察觉,玉白色的脸蛋上虽然带著被催情药给激发的红晕,却冰冷而沈默。

她的手臂上,小腿上,全是她自己用尖锐物品划出的血口,血流了一地,粘腻的缓缓流淌,仿佛血红的火焰,衬托著伤痕累累却圣洁白嫩的娇躯,浴火莲华。

伤口一旦凝固,她就再割开一道,她的血毫不停歇的流淌,坚决不向龌龊的催情药物屈服,饥饿使她没有力气,却依然倔强的虚软举著瓷片。

瓷片的锐角抵在手臂肌肤上,却无力的一滑而下,柔若无骨的小手低低垂落,竟然连自残的气力都没有了。

“这……这……”

血淋淋的恐怖景象让相源次郎张口结舌,鬼冢将臣冷沈沈的眯起眸子。

“来人,给她注盐水和葡萄糖。”

低冷男嗓缓缓说,长指在身侧缓缓握紧。“把她给我救回来,带回日本!”

“大人!这人是宁华雍的太太,带回日本恐怕────”

将臣冷冷的绿眸扫过来,相源次郎噤若寒蝉的闭嘴。

“把她的身份完全封锁,当初办这事的人全部灭口。”

将臣冷冷垂眸,魅眼瞳凉凉从相源次郎身上扫过,“天皇准备大举兵,召我即刻回日本拜见御前镰仓大人,关於这个女人的事情你给我闭紧嘴。”

说罢回头,看著血泊里的沈默玉娃娃。

她气息冰凉,几乎已经丧失了意识,却在血腥中生出了一种干净的明亮来,雪色的皮肤黑丝的长发,紧紧咬合著嘴唇。柔软倔强的眼神里含著一种温婉风情,那种灵气被压抑在白玉皮囊下,偶尔透出,能教人心魂俱醉。

一种说不清的感觉让他眯起眼,注视著她,几乎忘了身边还有人。

这个女人和那晚的模样甚为不一样,她究竟有几种面孔?

那一夜,她机巧灵辩,讨巧的模样让他很感兴趣,本来打算弄来玩个一晚上就扔,哪知道她竟然摇身一变,变成了这样一番外柔内刚的模样,让他几乎有些著迷。

不假思索的,鬼冢将臣决定将她带回日本,带回他在神奈川的临海府邸。

海水摆荡,巨大船舰在深深碧蓝中摆荡,在星光下向著日本航行。

挽香被囚禁在狭窄逼仄的船舱,鬼冢将臣有时候来看她,有时候不来,她一个人躺在暗的床铺上,房间里安静的传来清晰的吊瓶滴答声。

她静默的躺著,长睫下明灿美眸缓缓冷淡,变成烟花灰烬一般的死水。

不知道日子过了多久,巨大的人潮伴随著船舰抛锚的震动,挽香面前的舱门打开,吹入带著海风的微咸气息。

她缓缓睁开眼, 细瘦手臂被人拖著,拉出船舱,久违的阳光刺得挽香眼睛发痛。

樱花色的浴衣,嬉笑著的人群,缭乱迷眼的和服。

一个陌生的国度。

她的手被扣著,被人拖在鬼冢将臣身後,进入一个种著青青翠竹的日式府邸。

完全陌生的地方。

没有宁华雍的地方。

遥远的上海,已经翻天覆地。

打挽香失踪那一天起,宁华雍彻底疯狂。

%%%%%%%%%%%%%%%%%%%%%%%%%%%%%%

“夫人在永丰商厦失踪,几个月过去了,还是找不到任何消息!”

“唉,少爷都铲平了永丰商厦,却连一点线索都没有……”

“少爷几天都没吃睡,把上海搜了个遍,可本没有人影!”

“我看这事儿,悬了啊……”

上海的洋房里,传来小心翼翼的低声交谈声,人人小心翼翼的抬头张望三楼书房,里面的东西被砸的粉碎,一地暴怒痕迹。

前来探望的挽灯心里紧了一紧,连忙抬脚冲上三楼,推开虚掩的房门。

宁华雍疲累过度,额头抵著冰冷桌面睡著,眉心紧皱,长发披散,在肩背上闪著冷冷的光。

房间里如同被暴风雨刮过,凌乱不堪,唯有檀木桌面上锦盒中的红珊瑚发簪安然静卧,宁华雍如玉一般洁白的修长手指紧紧抓握在盒子上,一地残破影。

“姊夫……”

挽灯心疼的惊叫,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触他柔软的长发,还没碰到,宁华雍就已经醒来,幽淡眸子冷冷看著她。

“姊夫,我好担心你……”

他冷笑,“担心我?你就不担心自己的姊姊?”

“我、我当然担心……”

挽灯心底一沈,扭著手有些犹豫。

华雍派了这麽多人满上海搜人,却毫无人影……会不会和那个什麽鬼冢有关……

她几日来辗转反侧左思右想,不得安宁,却又不敢对宁华雍开口。

如果,如果说了前因後果,华雍一定会恨死她了,她那是只是一时嫉妒上头,并没有真想要置姊姊於死地的恶毒意思啊!

如果说出口……不,不能!

她心底狂乱,惊慌的扭著衣角,绝对不能说!说了,华雍会恨死她的!

宁华雍懒得看她磨磨蹭蹭的模样,连日的担心焦灼已经快要逼疯他,他完全无法睡眠,一遍遍在脑海中过滤所有可能。

有人寻仇?不可能。

他做事面面俱到滴水不漏,处理事务异常利落干净,且讲究双赢,获利的同时也从来不让对手吃亏,所以,他在上海并没有任何一个明面上的仇家,任谁人胆子再大也不敢挑他的人下手。

那麽是谁?到底是谁?

“姊夫,你的身体这样熬会撑不下去的……”

挽灯心疼的看著他瘦削的脸颊和眼底影,泪水盈眶,从手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温蛊,“姊夫,我替你做了点粥,快来喝了才有体力去想姐姐的事情────”

话语未落,扶著额头的宁华雍突然扬手挥来,将小小的瓷蛊挥开,摔碎在地。

**汤的诱人香味传来,枸杞桂圆乌骨在地上滚落,冒著莹莹白汽。

挽灯垂头,看著那一地狼藉,白烟嫋嫋四散,她的心也仿佛被扯成了无影无踪的氤氲。

华雍冷冷看著站在书桌前的挽灯,突然开口,“我问你,你最近有没有做过什麽事,惹上什麽人?被人误认为是挽香找她寻仇?”

心虚和巨大的愤怒袭上身躯────原来,在他心里,挽香就什麽都好?……连出个事也是别人的责任麽?谁知道挽香是怎麽失踪的?她只是和鬼冢将臣有过几分锺的纠葛,挽香的失踪只有很小的几率是因为那个男人!

“姊夫你怎麽会这麽想!”她委屈大吼,泪水震出眼眶。

“因为挽香恋家,很少出门也从来不惹事,但你难说!”他语气森寒冷,看的挽灯阵阵心虚。

“我……我没有……”

“没有最好,但如果是因为你──”他冷的豔眸毒蛇一般冷冷扫过她颤抖的娇躯,闭上了嘴,未竟的话语中暗含的狠语义让她差点支撑不住腿软昏厥过去。

“姊夫……”

“现在形势危急,你立刻回北京,带著你的玛法和额娘上飞机去美国!”宁华雍不想看到她,银牙狠狠咬著红唇,几乎被毫无线索的绝望感逼疯。

“我不去美国!我要陪著你──”她哭闹。

美豔却冷漠的男人如同一块千年寒冰,在她面前狠狠摔上房门。

%%%%%%%%%%%%%%%%%%%%%%%%%%%%%%%

鬼冢将臣府邸里侍女很多,当他回家的时候,从庭院的樱花树下迎来一个笑容满面的美丽女孩。

她穿著美丽的和服,樱花一般的娇媚柔嫩,见到将臣的时候就像他的妻子一样,接过他的大衣和杂物,递上日本清茶和梅子酒。

“鬼冢大人女人虽然很多,但只有她被纳为大人的‘姬’。”

有女声含著浓浓给的嫉妒小声说。

“哼,叫得好听,号称是最得宠的青叶姬,其实也不过因为是大人的远房表妹的缘故,才会特别的得到偏宠而已!”

挽香被换上和服,扔在一个女人堆里,她们用日语互相交谈不理睬她。听说晚上将臣要召幸青叶姬,女人们不禁纷纷露出嫉妒的神色。

过了许多天。

又一个晚上,青叶姬换好樱花浴衣,细细梳了桃花髻,描好妆,在房间里跪坐著等待鬼冢将臣,哪知道他还没过来,就拐了个弯走去了刚来的中国女人的房间。

挽香的房间里热闹非凡。

小小的身体被数只手撕扯著,打碎了一地漆盘,食物和水散的到处都是。

有人拉她的头发、有人掰她的嘴,试图将水和食物灌入挽香紧闭的嘴巴里。

这番闹腾惊动了鬼冢将臣,他沈著脸推开门,逼迫挽香吃饭的人们见到他,纷纷惊慌收手,四散开来垂手跪坐,膝行至一旁,给他让开一条路。

鬼冢将臣看著满地狼藉,绿眸冷冷闪出一丝寒意。

这番撕扯几乎每天都有,他几乎要不耐烦了。

曾经的上海秋夜,他被这女人的机灵刁钻劲儿给引出了兴趣,哪知道掳了来後,就变成这样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烈模样。

挽香不吃不喝不说话,谁碰她咬谁,让人毫无办法。

鬼冢将臣每天和她缠闹,一开始还兴趣满满,到了後来越发心浮气躁。

他大步走上前去,一手强力掰开挽香的下颚,硬是灌下几片维生的药丸,才刚一松劲,挽香就用力咬下尖牙,将他的手指咬出了血!

“混账东西!”

将臣豔眸冷,一巴掌毫不留情甩过去,挽香的身体飞了出去,重重摔在榻榻米上,脸颊高高泛起红肿。

鲜血流下嘴角,挽香跌得晕头转向,勉强撑起自己来缩在墙角,抱起双膝,低垂的黑发像是绸缎,无声闭合,拒绝和他进行任何形式的交流。

她像是封住了自己的灵魂,像是个活的娃娃,没有心。

简直……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鬼冢将臣几乎按耐不住体内滚挫败的怒火────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所有手段都试过,这个女人不求饶就是不求饶。

也不开口说话,拒绝和他吐露一个字。

将臣烦躁到了极点,端著一碗海味粥跪在地上扳住挽香的双肩,几乎是恳求的低声开口,“你要怎样才肯和我说话,嗯?”

低著头的玉娃娃像是死了一般,连表情都没有,黑黑睫毛下一泓秋水,无波无荡。

“和我说说话好不好,我的中文很好,来,你用中文应我一句!”

回应他的只有无边的冷淡和沈默。

将臣霍然直立,高大的身子吓得侍女们惊慌四散。

“拿鞭子来!”

他回头冷喝,手指攥出了青筋。

穿著和服的女仆们慌了神,“鬼冢大人────”

“拿来!”

“遵命。”

皮鞭握在手上,泛著细细的蓝黑蛇鳞,鬼冢将臣抬起优美的下巴,高扬手臂,毫不留情的狠狠抽打下去!

白玉肌肤上血迹斑斑,挽香迎著疾风骤雨般的鞭影,任凭身上的衣物破烂不堪,皮开绽,紧紧咬牙,没有半分呻吟。

“说话,说话,我让你说话!”

“你说话我就停手,说啊!”

“鬼冢大人,停手啊,你要把她打死了──”

“滚!”

鬼冢将臣打的微微喘气,绿眸泛著滚骇浪,“这种贱奴,不好好教训一下,她就不知道自己是谁的东西!”

皮鞭落在背上,卷起一条又一条火灼般的疼痛。挽香闭上眼,让生命逐渐流逝,却始终不肯发出一点声音来。

鬼冢将臣的声音含了地狱三尺寒冰,绿眸暴怒,“将她拖下去──”话才出口,他的喉咙便像被哽了一块东西似的,“打死”这两个字无论如何也没办法说出来。片刻之後,他才沈声说道──── “拖下去上药。”

日本的月亮如此细致,院子里浓浓浮著略带青竹气息的水汽。

巨大的日式房间里,男欢女爱的喘息顿止。

“将臣哥哥──”

青叶姬从满地散落的凌乱和服中爬起来,正要服侍鬼冢将臣更衣,就见他面无表情的推开她,“退下!”

绿眸冰冷,青叶姬咽下了嘴里的话,柔顺的披起外衣,拉开房门跪著倒退出去。

将臣将犹带水气的茶色长发撸到一边,厌烦的捏起一方巧茶杯,刚刚抵到唇边就重重放了回去。

高大的身体迅速起身,拉开门大步走向挽香的房间。

灯光那般温柔,晃晃的,榻榻米上一套雪白被褥,玉做的娃娃蜷缩身体睡在被褥上,发是乌黑,衣是素色。

窗外冷风飘摇,一季樱花开谢,落花成雪,她那样静默,仿佛融化成山雪。

他屏气,在她身边缓缓蹲下身子,茶色长发在灯下如同一匹柔滑绸缎,映著闪闪淡淡的碧绿色眼睛。

挽香雪白的肌肤上布满青紫鞭痕,已经上了药,花瓣卷落她的肩头,轻得没有重量。

有种沈甸甸的重量莫名沈沈压在心底,鬼冢将臣只觉得心底仿佛被什麽东西给抓握,让他在她面前几乎要窒息。

洁白指头伸出,缓缓的,甚至是小心翼翼的,轻轻抚上她冰凉的黑色长发。

挽香似无所觉,沈沈睡著,身上有竹叶和雪的味道,那麽温柔。

这样看著,她更加稚嫩清豔,脸颊被压出一条折痕,他忍不住付下身躯,以唇碰触,想要抚平那痕迹。

“你只有在睡著的时候才这麽乖。”

莫名的,他控制不住微笑,舒展长腿坐在她的睡榻边看著,直到灯光寂灭,朝阳初生。

然後,时光缓缓流淌,渐渐温暖。

作家的话:

我倒,每章是有字数限制的,我本来想一次全贴上来,结果发现超限了。

结局35000多字,分三章吧,我失策了,555

所以结局拥有三章的量喔!!

5-6

☆、挽灯 五

许多时日过去,挽香的伤慢慢愈合,鬼冢将臣便不再限制挽香的行动。

她甚至可以出府邸逛逛。

鬼冢将臣派了几个人跟著她,但他们并没怎麽在意这个沈默的中国女孩,一个没看住,竟然发现挽香消失了踪影。

煮著日式大和茶的饰品店里,老板跪坐在地板上,将煮好的茶水端入对面美丽女孩的洁白小手中,用流利中文说著,“夫人来,请尝尝。”

挽香接过来,抵在唇瓣,静默的喝著。

“夫人,你嫁过人吧?”老板呵呵笑著,一面取来竹筒里的水加入滚烫的紫砂壶。

挽香手一停,点了一下头。

老板呵呵眯眼,“我老人家一眼就能看出来!夫人,你的男人应该不是那个冷冰冰的鬼冢大人吧?你的男人是谁啊?”

他是一个盖世英雄。

挽香垂著头微笑,却依旧不说话,茶风习习,仿佛回到了上海泛著玫瑰香味的庭院。

往事如尘,划过时光,却不能忘怀。

我爱的人是一个盖世英雄,他在重重沧海之外,美若妖,比海平线的朝阳还要温暖明亮。

沈默诉说激荡在心底,挽香平静的盯著茶水,心若琉璃,离於忧怖。

“呵呵,夫人虽然不说话,但我能看出来你不是哑巴,你来我的店里也是有目的的吧。”他悠然的再倒一杯茶,“夫人,我店里有很多发簪,都很适合您,选一支吧。”

店里空气静谧,挽香抬头,看著店里墙上,那各式各样,五光十色的发簪,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

而他们在店里悠然闲坐的时刻,鬼冢府大乱,挽香走失的消息一路加急送去了正在内阁大臣书房开会的鬼冢将臣耳朵里。

神奈川御前镰仓大臣府,副官青木大佐跌进正在开会的房间,脸色苍白的对著冷淡回头的鬼冢将臣结结巴巴的说,“她、她逃了────”

绿眸霎时冷结成冰。

没有指名道姓,但鬼冢将臣一听就知道是谁。

他一把掀开满桌文件,大步走向门外,青木大佐边喘气边跟在他身边小跑,“鬼冢大人!您别急,属下听命一直跟著她,已经找到了──”

话未落地已经被牢牢赏了一巴掌!

鬼冢将臣绿眸滚,怒火狂烧,他嫌汽车太慢,一把扯来门口的军马,疯狂抽打,向著家里的方向飞驰。

挽香有多大能耐,他清楚的很,本家老屋看似人少,其实戒备森严,她就算逃出门也走不远,可是────啊,好恨!

她没有逃脱成功,可是有逃脱的行为!

────她,就那麽想离开他!

心底那种近乎於气急败坏的情绪是什麽,将臣厌恶至极,不愿追究,寒冷的绿眸燃烧著魅怒火,一路扫开纷纷躲避的人群,据下属的汇报一路冲进一家饰品商店。

“挽香────”他抓下一副手铐,冷著脸跨入长腿,正要逮她,却见挽香只是安静的坐在店里,爱不释手的玩著一只殷红的胭脂珊瑚簪子。

“呵呵,鬼冢大人,夫人只是路过我的小店来光顾而已……”

笑呵呵的老板捧著茶杯解释,面带温和笑意,有种山和雪的清润气味。

“夫人不怎麽认路,逛著逛著就拐来我的店里了,我老人家孤单就拉著她聊了一会儿……”

挽香的表情安详而柔静,浅绿色的和服衬著她洁白而柔软的颈子,宛如初春的嫩芽一般清新美好。

狂暴手指渐渐收紧,缓缓的,所有怒火归零,冷绿眸慢慢的,就从底部生出一种柔软来。

将臣不明所以,只觉得心底巨大的空虚被一点一点填满,温暖了起来。

她在这里,真好,他没有弄丢她。

“挽香,来。”

他迈开腿走过来,人人惊慌的看著他,纷纷躲避。

这次的出走行为已经把鬼冢大人彻底惹怒,依照大人的格,即使不给她一顿好鞭子吃,恐怕皮之苦也少不了,他们纷纷垂首莫言,躬身静默一旁。

有人递来了皮鞭,哪知道将臣竟然不接,缓缓走到挽香身边,小心翼翼的蹲下身子,冰冷的眼眸竟然有了一点莫可明说的柔软神色。

“怎麽又乱跑呢?像个孩子一样,走丢了怎麽办?”

他语调异常温和,拉起挽香,她顺从的站起身来,只是手上还握著那红色珊瑚簪子。

“夫人,这簪子送你,以後常来啊,陪老人家聊聊天。”

店主微笑开口,一张朴实而憨厚的脸。

他的店里被鬼冢将臣的马踏破了不少东西,脸上却没有任何不豫之色。

挽香低头不语,摩挲著簪子,红红的颜色衬著她的指头,说不出的好看。

那句“夫人”听得鬼冢将臣心里一动,有什麽东西隐秘的,微妙的,扎进了心底里,淡淡的欢喜。

“把店里东西都给她买下来。”他沈声。

属下立即直直折腰照办──“嗨!”

鬼冢将臣展开手臂,将柔顺的女人半搂进怀里,表情像是在捧著一个易碎的珍贵水晶娃娃,小心翼翼,至珍至惜。

店主神色意味深沈,带著一丝笑,重复了一句,“夫人,一定要常来啊,老人家泡好茶等你。”

低著头的挽香垂眸,遮住眼底的所有心事。

%%%%%%%%%%%%%%%%%%%%%%%%

笼著金黄的日本花田,红杏绿柳白梨,如同氤氲的轻雾盘绕在田间河边山腰,海水带著微微咸涩,是和中国完全不同的细致风情。

月色从窗棂木格中照下来,将臣在梦中眉间微皱,向身侧伸出手去,却没有碰到应该有的柔软身躯,登时猛地睁开双眼,霍的一声坐起身!

他已经习惯了和挽香共眠,每个晚上都看她沈沈睡去之後才会在她身侧躺下,虽然同床共枕了这麽久,他却……完全没有碰过她。

鬼冢将臣睡著时有著军人惯有的挺直,挽香也很规矩,抱著双臂小小一团,缩在被褥一角,从来不曾越过两人身体中间的界限,所以两人一向相安无事。

有时候他会在夜里伸过手来,指尖轻轻碰触到人,知道她老老实实呆在身边,就有了一种陌生的微妙满足。

将臣惊起,往身边一看,才发现挽香缩著身子,已经滚出了被褥的范围之外,地板冰凉凉的,她却好似没有察觉,黑发如丝,冷冷泛光,蜿蜒在咖啡色的地面上,那珊瑚红色发簪被斜斜别在脑後,雪白被褥只有微微一角搭在她手腕上。

将臣叹气,将她从冰冷的地板上抱回来,搂进温暖的怀里。他虽然从来没有抱著女人睡觉的习惯,但此时此刻,却觉得口柔软沈甸甸的触感有种说不出的温暖美好。

绯色和服顺著他的动作微微敞开,月色下浅浅露出的白嫩雪惊人魅惑,散著淡淡的香息。

将臣看著粉嫩美景,绿眸缓缓染上欲望的沈,长指扯开她肩处的衣服。

他从来不委屈自己的欲望,虽然没有碰过挽香,但他多得是能够发泄欲望的女人。

他有很严重的洁癖,除了发泄欲望外,就连一眼都不想多看,可他却在此刻,抱著这个柔软而干净的水晶娃娃,借著月光,寸寸剥开她的豔丽。

丰挺硕大的圆润房,稍微一碰都有激颤的动荡,小小果致豔丽,妖烧妩媚,娇美柔弱,融合了小女孩的无邪与成熟女人的冶豔,雪色肌肤在腰处勾勒出一弯惊人弧线,掐出一个盈盈而婉转的腰肢。

将臣无声无息地轻笑,清冷眼底,现出了一点碧油油的绿意,向下伸手解开自己的睡袍。

挽香被他的动作弄醒睁开眼,一怔,然後眸底惊惧寒冷,烧著恨戾而狂烈的耀眼光彩!

她发疯似得扯紧领口,正要後退,就被一个大力冷冷定在凌乱的床铺上,浴袍滑开强健的肩膀,将臣居高临下的压著她,眼底欲望狂暴。

“从第一眼看到你开始,我就想干你。”

他薄唇轻启,一字一顿的用中文缓缓说道。

“我讨厌强暴女人,但你若不服从,我觉得强暴也不是什麽不能忍受的事情。”他冷冷勾著唇角,抓住挽香的洁白大腿向外狠狠掰开。

魅俊眸里是纯粹而青翠的绿,长指掐著她的下巴,鬼冢将臣释放开胯下强大巨硕的男巨龙,炽热而刚硬,曾令无数女人们虚弱瘫软。

挽香咬紧牙,冷冷的,却不再挣扎,而是抬起手指慢慢伸向头顶。

她的柔顺使得他的亢奋更加硬挺,凑过去在她唇上沙哑吻啄,

“我第二次掳走你,就想把你永远锁在我的房间里,让你不见天日,锁住你的手脚,衣服也不用穿,反正我回来第一件事肯定是干你。”

他伸出手指握住她丰润臌胀的房,滑腻饱满的触感在掌下滑动。

“你的身体很适合做爱,能让男人欲仙欲死,我一看就知道。我只要有空闲就会不停的干你,直到你灌满我的,你会一个接著一个,不停生养我的孩子,我会干的你脑子一团浆糊,什麽都不想,只要被我干。”

他的表情透出一股寒冷的强硬,他看著眼前僵冷的玉娃娃,浮起一个毫无温度的笑容,握著她的一只手腕,缓缓压在地板上。

“我还可以不给你饭吃,不给你水喝,将你光著身体绑在外面的树上,每天都被注最高浓度的药,让你哭著求我 ──── 你以为我不碰你,真的是拿你没办法?”

他半垂著眸子,松开手指,眸底忽然浮起浅浅的温柔,“挽香,我不是做不到,我是舍不得。”

话音未落,他意欲挺身撕裂她,却猛然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惊愕绿眸痛缩,待将臣看清她做了什麽,欲望不禁仿佛被人兜头泼了盆冷水,失神低喊,“挽香────”

挽香顺从的半睁著眼睛,死水一般的光波,她一手握著从头发上拔下来的珊瑚簪子,将它狠狠扎进了自己的左手手腕动脉!

泼洒喷涌的鲜血从柔嫩雪白的手腕流成血红的河,将臣简直不敢相信挽香有这麽大的力气!珊瑚簪是钝的,就这麽深深将她的左手腕扎了个对穿,甚至钉入了木质的地板之中!

而挽香就那麽侧头冷冷的看著自己的手,毫无表情,没有发疼的颤抖也没有一丝皱眉,只是右手紧握发簪,任凭鲜血横流。

她柔顺的半睁著眼,静静看著窗外的月色,认真又温和,仿佛血淋淋钉在地上的是别人的手腕,妃红色和服软软铺开,仿佛被献祭的女神。

“来人!医生,给我叫医生!”

鬼冢将臣心神俱焚,紧紧握著她血流不止的手腕,一把抱起她推开门,赤脚散发,近乎於疯狂的在冷月色下发足飞奔。

挽香那样静默,软软垂下手,任凭鲜血一路顺著洁白皮肤蜿蜒。

“你就这麽不愿意吗?好,我不勉强你,不勉强你……”

茶色长发缠上他郁的脸,冷暴戾的绿眸发出碎裂的光。

他的健臂紧抱著她反复轻喃,心如冷水,冰凉透骨,痛的几乎无法抽息,完全认输。

这就是挽香,心若琉璃的中国玉娃娃,本质始终都是华山雪玉,可碎为齑粉,却绝不沾染污浊。

%%%%%%%%%%%%%%%%%%%%%%%%%%%%

挽香!

上海雨夜,大水滂沱,冷冷敲打著窗棂,惊雷闪电。

宁华雍猛然惊醒,倏地坐起身,转头看向窗外泼水一般的冷雨水和惨蒙蒙的淡月色。

他再也无法入眠,走至一人高的巨大窗前,额头抵著冰冷的玻璃。

玻璃如同冷冰,倒映著他郁的眼睛。

梦中,挽香躺在一片血红中,无声无息,让他惊怖。

他不信任**特务的工作效率,出巨资从美**队中雇来技术最好的间谍,顶著战火在全国遍地搜寻,却没有一点令人振奋的消息。

挽香的玛法听到这个消息彻底瘫软在床,病的只剩下一口气,而他……却连魂魄都快要碎裂。

挽香,挽香,他从北京好容易抱来的甜美玉娃娃,到底消失在了什麽地方?

她还好吗?她安全吗?为什麽他的梦里,满是她痛楚的泪,蜿蜒的血?

“挽香……”

他几乎失去力气,挥拳重重砸上脆弱的玻璃窗,惊碎一地晶莹。

清脆的破碎声乍起,他低头垂眸瞪视著满地崩裂的尖利碎片,心头划过一丝重重冷光────

挽香不在中国!

他几乎翻过了每一块地皮,就算是埋在三尺地下的白骨,也早就挖了出来,但时间过去这麽久,并没有一丝消息。

挽香不在中国,她不在中国!

大雨穿透洞穿的玻璃浇在他湿冷的长发上,宁华雍如同惊电一般转,黑衣鬼魅,拉开门疾风一般卷下楼梯。

“来人!去给我联系詹姆斯的专机!”

他清冷吼声划破夜空,洋楼中的人人惊起,纷纷涌出,“少爷!您要去哪里?”

“美国!”他冷冷的摔掉手里的电话,“我要亲自去找罗斯柴尔德!”

美国,有最好的特种兵,有最好的谍报系统,有最强大的军事实力,有他早早布下的金融势力,最重要的是──── 有能拿钱收买的政客!

有政客,就能纵议会,甚至是纵总统、纵军队!

长睫下的眸子泛著近乎於疯狂的光彩。

如果找不到她,就举国之力吧!掀起金钱血雨腥风,将全世界的地皮都挖起来!

任何一个国家、任何一个政府,都不放过!

数月之後,欧美刮起金融风暴,数个国家政府宣布破产。

无数银行资金链断裂,而後伴随著支援战争军火的资金、石油、铁路等等,纷纷出现危机,欧洲大部分国家的政府和王室几乎都开始疯狂贷款,黄金市场混乱不堪。

原本井然有序的金融市场中出现了一波接著一波的疯狂攻击,无数攻击的背後似乎都被一只巨大黑手纵。那从遥远中国而来的金融天才,如同一把锋利的刀,狠狠在黄金堆白银海中劈出一个血淋淋的巨大伤口。

缺钱,让战争举步维艰,难以继续。

为了获取金援,欧洲、日本、澳洲……纷纷开放了国家支柱产业,一大批来自美国的谍报人员如同蚂蚁一般涌入原本封闭的国境,挖地三尺,要将全世界的地皮翻过来搜寻。

%%%%%%%%%%%%%

一片火烧火燎的夕阳地里,蝉鸣悠长。

挽灯站在美国的豪宅中,遥遥看著一身黑衣的宁华雍。

他冷冷盯著草坪上的枪靶子,专注的在枪靶中下爆出一个一个准的弹孔。

他面无表情,曾经春水妖豔的眸光化作剑上秋水,清冷如刀,挽灯望著他,仿佛听到了锋刀名剑出鞘的锐响。

他的脸颊瘦削尖锐,虽然依旧有著妖般绝世的美貌,却再也不见风流悠闲的态度,他剪短了一头黑长的柔美青丝,浑身冷,站在那里,竟然像是一柄人形聚气成的利剑。

她生生动弹不得,连眼光也转移不开,纤细指头压在领口上,竟生生觉得有丝凄迷的疼。

这个时候终於明白,有种男人,有种幸福,终究不能是她的。

挽香刚刚失踪的时候,上海城沸腾了一阵子,什麽传言都有,有人说挽香死了,有人说她和人私奔了,无数难堪流言传进宁华雍耳朵里,就像水滴落入大海,不能激起一丝反应。

後来流言淡了的时候,便有媒婆和亲戚来宁家走动,凡是家里有待字闺中的姑娘的都殷勤上门。结果,话头都没有提起来的时候,就被宁华雍冷冷的目光看的浑身发毛,无论如何说不敢说出口。

而挽灯那时卸下了曾经的妖豔装束,埋头留在宁华雍身边料理家事,没过得多久,便把家里收拾规整的井井有条,一副贤内助的模样。

於是便有许多人猜测著,宁华雍是不是打算把妻妹挽灯正位?

这话有意无意的总能让挽灯听到,她却也不在意,只是轻轻笑笑,摇头。

如果能够得到,早就得到了。当宁华雍送给挽香簪子的那一刻……不,更早的,在阳光清澈的北京,挽香撞倒在地的那一刻起,宁华雍就永远是她的。

为今,她只希望能在他身边,为他料理家事,照顾起居,便已是她能想像的最大的幸福,其余的,她不敢奢想,也不能奢想。

她摇摇看著华雍,轻轻拧著眉毛,露出仿佛随时会哭出来的笑容。刹那间,窜上一股让她想哭泣的永恒。

宁华雍,我喜欢你。

知道麽,我真的好喜欢你。

妖美绝世的身影就在不远处,她却只能所在触不到的角落静静的看著他,对著虚无的空气,呢喃出自己的爱情。

一句我喜欢你,始终不能对著深爱的人,面对面清晰的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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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里的樱花树,飘著雪一样细小的花瓣,慢慢落在地上。

挽香穿著薄薄的睡衣,坐在夜晚的樱花树下,呼吸著日本带著海风的潮湿空气,冷冷的露珠结在睫毛上,她一动也不动,仰头专注的看著天上的一轮冰清明月。

兀然,肩上披来柔软的披肩,裹住她夜风里寒凉的身躯。

“在我们日本的传说里,有一个住在月亮里的女子,即使在夜间也光彩照人,叫做‘嫩竹的辉夜姬’。她被许多优秀的男人爱著,最後却在云雾中突然升天,留下一件天人羽衣和世世代代的惋叹。”

将臣垂下长睫,温柔低语。

这麽久了,他睡在她的身畔,挽香一个动作他都会醒来。

虽然,想要抱她的念头越来越强烈,却在每每看到她冷漠狠烈的自残表情後,怔然住手。

今天月亮非常圆,她自己起身开门而出,将臣跟著惊醒,他以为她又要逃,却发现挽香只是自己来到庭院徘徊,末了坐在樱花树下自己发呆。

他曾经以为她是个无血无泪的水晶娃娃,柔弱易碎却铁石心肠,哪知道她今晚却这样仰著头的时候,却露出了一个忧伤无奈,让人心酸的坚强微笑。

风起,柔软的黑发在风里摆荡,那一刻,他突然害怕起来。害怕她的静默,害怕她脸上的表情,害怕她会像竹取物语中的辉夜姬,从此消失。

挽香没有更多的话给他,她任将臣将自己柔软的身体小心翼翼抱紧怀中,却忍不住回头,看向明亮的月光,努力咬牙忍住眼眶涌上的热潮。

华雍,新婚纪念日,你在哪里?

你好麽,华雍。

好想你……还有,我也爱你。

此生此世,或许再也没有机会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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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日战争全面爆发,而坐落在神奈川的鬼冢府却一派静和。

青叶姬侍奉著茶水,挽香还是一副假娃娃的模样,跪在鬼冢将臣手边,漠然听著满屋子日语的桀桀呱呱声响。

“听说支那最近到处游行,学潮闹腾得凶,对皇军反抗很激烈。”

日式茶室里,青木泰二郎海军大佐别著武士佩刀,跪坐在矮桌前一注一注冲泡著浓绿色的抹茶,讨好的捧给对面的鬼冢将臣。

“有什麽关系?皇军迟早会灭了中国。那些贱民也就只有些叫唤的本事,中国统军抗战了半天还不是兵败如山倒。”

鬼冢将臣冷笑,绿眸冰冷,长腿斜斜交叠,单手支额,俊美的眸子转向挽香,出口的话由日语换成了流利中文,“等中国亡了,我就切块地方送你,纳你做我的挽香姬,如何?”

跪坐在门外竹檐下的青叶姬紧紧绷起脸,捧著小巧瓷杯的手指因为发狂的嫉妒而轻轻颤抖,一双黑眸恶狠狠的瞪视著鬼冢将臣身边的挽香,眸中是惊诧,是不敢置信,还有浓浓的嫉妒。

中国不会亡。

缩在沙发里的挽香看著和服下露出的洁白脚趾,垂下头去,任将臣冰冷的长指在发顶缓缓揉弄。

中国不会亡。

她紧紧闭著眼默念,柔顺静默,一字一句。

中国不会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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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匆匆流去,却始终没有传来挽香的消息。

宁家派了许多亲戚来劝说宁华雍放弃,却被一律回绝以一句话────不关你们的事。

所有人都喟叹,无语的默然观望,等待宁华雍放弃。

一个月过去,他没有放弃。

一年过去,他没有放弃。

两年,三年,四年过去,他依然没有放弃。

────不许停止,继续寻找。

遍布在世界各地的超级间谍们,得到的是这个指令。

他如此坚持,和他的爱情一样。

终於在第五年的时候,传来了一个模糊的消息────挽香可能在日本。

具体地点未知。

具体原因未知。

一切都只是猜测。

但对於宁华雍而言,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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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下起了雨,将臣交叠双腿靠在矮桌边,不耐烦的应付著天皇派来的御前镰仓大臣。

肥腻的老人喋喋呱呱说了许久之後,托起青瓷茶杯润润喉,雨滴顺著竹檐的竹筒管滴滴落下,如同一帘晶莹琉璃珠。

他突然看到窗外雨打的樱花树下,一方沈默的素色和伞,缀著和竹檐一样的水珠,湿润的花瓣上,默默坐著一尊微湿玉润的玉娃娃。

若不是她的长睫毛还会眨动,几乎让人以为那是一个玉雕假人,娇小静默,几乎融化在天青雨色中。

包裹的紧紧的和服透出一弯雪白的纤细後颈,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仿佛水莲花。

御前镰仓老人起身,色眯眯的亮光透出小眼睛,他走到小美人跟前,笑嘻嘻的伸出壮手指握住她一汪柔腻的手,刚要揉捏,就被紧紧抓住了腕。

玉白的五指毫不留情的使力,老人一痛,连忙撒手。

“怎麽,你养了这麽漂亮的小玩意,还不许老夫麽?”

御前镰仓极其不悦。

“抱歉,大人,这是我的私人收藏。”

将臣绕至前方,将挽香挡在背後。

“大人应该清楚,我不喜欢别人碰过的东西,这个我还没有玩够,不能让给大人。”

他的语调含笑,眸中却带著私有物被觊觎的愤怒。

御前镰仓是知道鬼冢将臣著名的洁癖习惯的,嗤了一声,“鬼冢大人,老夫大老远来拜访一趟,就看上了个女人,你还不让……你说,该怎麽补偿老夫?”

将臣轻笑,优美的下巴向著另一个方向扬了扬,“那麽就由青叶姬来补偿大人,送上上鬼冢家的歉意吧。”

老人一听,小眼簇亮,心满意足的转向不远处一脸苍白的青叶姬。

这个女人也曾是鬼冢将臣的收藏,极其美丽动人,又是将臣的表妹,号称是他身边的第一宠姬,他早就垂涎三尺了。

“将臣哥哥──”

青叶姬惊慌喊,将臣哥哥竟然打算让她去服侍御前镰仓!

这个老人在爱中有许多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癖,据说曾经活生生玩死了好些歌伎,将臣哥哥为了那个中国女人,竟然要她去服侍这麽一个人!

最重要的是……将臣哥哥还有严重的洁癖,被其他男人抱过的女人,对他而言就如同被用过的东西,他是绝不会再碰的啊!

“服侍镰仓大人是极大的荣耀,你去好好准备吧。”

将臣绿眸毫无感情,严厉的睨视著青叶姬雪白的美丽小脸。

“呵呵呵!鬼冢大人说得好,青叶姬,来,老夫会好好疼惜你的……”

肥胖的短老人狞笑著超僵冷的青叶姬走去,一把揽住她的腰,拐入一间和室。

不久後,凄厉的惨叫和荡的男呻吟断断续续传了出来,偌大的庭院里异常清晰。

“你啊,稍微看不住就出事。”

将臣唇畔含笑,似乎没有听到青叶姬凄厉呼救,雨势渐大,迷得人双眼模糊一片,他弯身挤在挽香的伞下,语调温柔宠溺。

湿润手指绕著她的黑发,将臣微微拧起眉取出洁白手帕,“那丑陋的腌臢老东西怎麽配碰你?来,把手擦擦。”

挽香眸光微动,伞骨偏了偏,竟然将和伞朝他那里歪了歪。

将臣被突然而来的温柔怔住,一时间惊喜的不知道说什麽好,薄美唇瓣挑起一个极难察觉的笑。

“你若是能每天都这麽温柔,就算要了我的命去,我都甘愿啊。”

雨很大,挽香默默抚著紫色的和伞骨,一语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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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里,文件整齐有序的摆放著,灯光柔和,将臣垂著颈子忙公务,就将挽香放在离他不远的软榻上。

空气因为她,似乎都变得柔软起来。

他没法说明这种心情是什麽,只恨不得片刻也不分离,他想要时时刻刻看到她,伸出手,就能碰到。

於是他去哪里都带著挽香,无论是谈公事还是和各省大臣聚会,都将她放在抬眼就能看到的地方,决不允许她在视线中消失哪怕一刻锺。

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是什麽,他不能分辨。

有一天他磨了她许久,使出了所有耐心和手段,终於哄她开口说话。

她的话很少,有时候是一个字,或者两个字,语调清澈,让他无论如何听不腻。

她的态度越来越柔顺,似乎收敛了所有烈,除了不让他碰之外,几乎没有反抗。那种静默的温柔让他惊喜,恍惚觉得那颗灿若琉璃的心,在慢慢向他亲近……

将臣看著手上的文件,绿眸里难得的有一丝冷。

哼!宁华雍,挽香的丈夫,真大的手段啊!

这男人将大半产业转移至美国,竟然迅速吞占了美国的数家支柱企业,他的手甚至渗透入了多数美国银行的资产,控制了地下所有的黄金交易市场,收买了无数议员,控制美国国家议会向日本施压!

宁华雍想干什麽,将臣无比清楚。

他想要借美国的力量,逼迫日本交出被私藏的妻子,可惜,没人知道挽香的真实身份。

唯一知道这件事的相源次郎已经被他灭口,挽香已经完全是他自己一个人的。

想著想著,他不禁抬眸去看她。

挽香缩在床褥上,灯光照的脸色模模糊糊,有种脆弱致的美。

他的心像被狠狠抓握,柔软至极,觉得无论如何想要抱抱她。

才想著,人就离开了书桌,蹲在挽香面前。

挽香顺从的任他的手臂卷上纤腰,将脑袋枕在他的肩膀上。

将臣撩起垂落的青丝发梢搔搔她的脸蛋,眼光一转,竟然发现摆在挽香面前的书本整齐的堆叠著,动都没有动过。

这样成天发呆不会无聊麽?为什麽她不看看书打发时间?

将臣先是微怔,随後才低低笑出来。

“是我的错,怎麽能给你日文书看呢!你又看不懂。”

挽香眸光一闪,遮住粼粼暗光。

他轻叹,凑在挽香耳扇边用中文柔声地哄,“我去给你买些中文书好不好?以後我在书房里看公文,你就读书,也不至於太无聊。”

怀里的脑袋微微一个点头,他长指轻轻抚著她的发丝,状似无意的说了一句,“哦,听说你丈夫宁华雍现在美国,日子过得很逍遥。”

沈绿眸冷冷瞪视著怀里小人的反应。

挽香没有反应,只是垂头。

他满意的吻吻小人的额头,“呵呵,宁华雍想找你?他做梦都想不到你躲在这里,已经成了我的宠姬。”

他没有看到垂头的挽香眼眸中那一瞬间爆出的璀璨光彩,缓缓地,如同冷冻焰火,终於寂冷下去,却映著再也抹不去的思念。

“就算他找上门,我也不会把你还给他。”

他轻笑,“你是我的,绝对不还。”

鬼冢将臣的手臂穿过挽香的腋下,脸颊贴著她冰凉的头发,牢牢抱著沈默的柔顺玉娃娃。

绝不给他,手指蜷缩,紧紧攥皱了她背後的衣服────绝对,绝对不还给他。

作家的话:

第六章就完结,下一章绝对是结局绝对是结局。有人要领便当啦!!!!

在这里谢谢catherinena的狼牙,和 guyueshan的蛋糕^_^,还要谢谢留言的妞们^_^。下章结局我要让挽香暴走一把,哈哈哈

☆、挽灯 六

日本政府最近焦头烂额,一方面忙於对付美国的施压,一方面到处筹战款,又一方面,由於莫名其妙的原因,关东军在中国的行动出现了巨大障碍。

战事并没有因为日军的疯狂攻击而有所转机,反而越来越胶著,不知是什麽原因,日军好几次策划好的重大行动都被人提前一步洞穿。

那些预计要剿灭的抗日势力似乎事先得到了情报一样,还没等到日军袭击就撤的干干净净,日军象一头被狐狸戏耍的狗熊,徒劳的在中国大地来回打转。

美国方面频频催促日本政府交出宁氏夫人,搞得内阁大臣如同被沸水蒸煮的鱼,他们一遍遍的向大使解释────真的不是不交,而是本没听说过日本境内有这个人。

宁华雍黑衣凝目,在巨大的日本地图下冷冷闪著美目,如同冻结的玉。

细长的白玉手指带著常年用枪磨出来的硬茧,冰冷的乌黑枪管伸出细长的钢臂,带著死亡的冷酷冷豔。

他的容貌虽然有著比女人还要妖美的豔魅容色,但浑身气势极是凌厉,一眼望去,竟然不像是血做成的人,而是一把出鞘的锐利长刀,稍微碰碰就能被戾气划破皮肤。

他琉璃色的眸子,比冰还要冷。

身经百战的王牌间谍站在这个传说中掀起了全球庞大血腥货币战争的金融天才身边,只觉得快要被他的气息割伤,说话的声音都刻意减弱了几分。

“先生,虽然日本国土不大,但是找一个人也无异於大海捞针。关於夫人行踪的传说只是猜测,我们如此仓促赶去,本不能找到夫人的具体位置,又怎麽救人?”

宁华雍漆黑的睫毛一颤,琉璃色的眸子就缓缓转了过来,从菲薄的嘴唇里吐出冰冷的话,“最近日本战事出现异变,是什麽原因?”

那样的眼神让他几乎背脊都要发起抖来,间谍沈默的看著站立在重重暗帷幕旁边,如同刀锋一般冷豔的男人,有些不解的开口,“这个……我安在日本的组织曾报告报告说,似乎有许多机密被人从日本泄露去了中国,导致日军连连受挫。先生,您问这个干什麽?”

宁华雍倏地转身面对地图,光影在他极其优美的侧面勾勒出弧线。

“机密流出的地方来自哪里?能定位麽?”

他毫无表情,但因为生就一副绝世的奢华美貌,所以每个动作都仿佛牡丹盛开,无声惊动。

间谍瞬间被他的美貌惊豔,在冷水一般的目光下肯定的点了点头。

“没问题。据地下组织的汇报,消息基本都从神奈川泄露出来。”

话音未落,一柄锐利的薄刀划破空气,狠狠扎在地图上,发出钢铁刺入墙壁的刺耳声音。

“神奈川。”

森男嗓带著寒冷戾气,间谍闻声几乎惊跳,就见到宁华雍如同冷夜的闪电,侧过头,黑色长睫在灯光下薄而凉的飞刃一般。

“事有反常必为妖,我亲自带人去神奈川。”

“先生──”

宁华雍举起手打断他的话,“挑出你的人里面所有东洋长相的,准备潜艇,今晚夜潜神奈川。另外,带上挽灯。”

他在王牌间谍惊愕的目光中淡淡吩咐,“她的脸很有用,如果有人见过我的妻子,就一定会对她的脸有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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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副武装的日军小队从御前镰仓大臣的府邸出发,穿过条条樱花大道,趁著晚色夕阳来到一个小店前。

店老板煮著香茶,正要关起店门休息,突然被冷冷的皮鞋敲打石板声音而惊动,他平静的回过头去,看著十几把黑洞洞的枪口。

有著慈和气息的老人眨著眼,毫不惊慌,只是将还温热的茶水喝下肚,并且关上了还在加热沸水的小炉子。

围过来的日本军人压低著腰,正准备扑上去,就听到老人不疾不徐的说,“唉,我知道你们要干什麽,等等,起码让我关好门吧!”

他平静的将“正在营业”的牌子翻过来,拉上了日式木扉,最後深深看了一眼自己经营多年的小店,转身对著满脸肃杀的日本军人们露出一个平静的微笑。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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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加完御前会议的鬼冢将臣正要回家,半路上斜斜堵来一辆车,他正要斥责,就见车窗摇下,露出了御前镰仓肥腻的脸。

“鬼冢大人,天色还早,来车上坐坐吧。”

御前镰仓的表情带著一丝隐隐的洋洋得意。

鬼冢将臣冷冷看了他一眼,打开车门坐进去,“有什麽事情?”

他搭著裹著白色手套的修长十指,漫不经心的看著窗外缓缓移动的景色,御前镰仓笑嘻嘻的搓了搓手────“鬼冢大人,近来我军在支那的行动非常不顺利,天皇陛下想必也跟您说了他的忧虑吧!”

将臣几不可察的微微点了一点头,绿眸毫无波澜。“那又怎样?”

镰仓舔了舔唇,“那麽大人有没有想过原因可能是什麽?”

鬼冢将臣不耐烦的闭起长睫毛,“有内奸。”

这几乎是所有高层军官都一致认同的事情。但是,军队高层换了一批又一批,洗了一遍又一遍,就是找不出传递军事机密的那个特务在哪里。

“哦,”御前镰仓见他如此开口,小眼睛里迸出兴奋,却很好的遮掩起来,“大人,老夫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别拐弯抹角,你想说什麽就说。”

“好。”镰仓裂开嘴,露出发黑的牙龈和稀疏发黄的牙齿,“那就恕老夫直言,这段时间失窃的,基本都是我军最高机密……鬼冢大人,老夫记得您有天皇陛下的授权,拥有知晓所有军事机密的最高权限吧?”

鬼冢将臣倏地挺直身躯回过头来!绿眸狠冷戾的直直瞪向镰仓佞笑的脸,“什麽意思,你怀疑我?”

“不不不!”

镰仓被他的目光看的背後直淌汗,连忙使劲摆手,“鬼冢大人对天皇陛下忠心耿耿,对建立大东亚共荣圈一向鞠躬尽瘁,老夫怎麽可能怀疑大人?但是……”

细小的眼睛狡猾闪烁,御前镰仓凑过身子压低声音在鬼冢将臣耳边说,“鬼冢大人,老夫好像记得,您府里藏了一个支那女人吧?”

挽香?

鬼冢将臣不假思索冷斥,“胡说!那女人连话都不跟人说,不可能!”

镰仓冷笑,拿出一张泛黄的就照片,“可不可能,鬼冢大人您看看这个再说。”

泛黄的照片里,是一个有著温润气息,憨厚脸庞的中年男人,鬼冢将臣的目光在接触到照片的一刹那凝结成冰!

────那个饰品店的老板!

“鬼冢大人,这个人是被通缉了十几年的中国特务,一直躲藏在神奈川,老夫刚刚才把他捉起来。”

镰仓笑嘻嘻的看著鬼冢冷凝的脸,“据老夫所知,这个人似乎经常和大人您的宠姬碰面哦!”

鬼冢将臣长指骤缩,绿眸几乎像寒冰一样刺目,咬牙切齿,“不可能!”

挽香只是单纯的经常去那家饰品店买发簪而已……她连日语都听不懂,怎麽可能做得了间谍────

突然一桶寒冬冷水兜头浇下,一个巨大的可能仿佛森巨兽,张开獠牙撕碎了他所有自信。

挽香的确听不懂日语────但那是在她刚来日本的时候。

她呆在他的身边,不是一个月两个月,而是整整五年。

五年,对於一个聪明的女孩子来说,掌握一门语言,是绰绰有余的事情。

挽香太静默了,她从不开口说话,但她并没有丧失听觉和学习能力。

她经常坐在他的书房中,似乎只是活在自己的封闭世界,静静蜷缩在墙角,没有人注意她,也没有人防备她。

“停车!”

鬼冢将臣怒喝,不等到车停下就打开门,疾风一样的冲向鬼冢府!

挽香,求求你!

疾风如刀刮呼在他耳边,将臣只觉得心神俱碎,快要被剧烈的压迫感逼到窒息,他一刻也不愿意休息,疯狂的向著府邸奔跑。

求求你,不要背叛我!

看著遥远的修长背影,御前镰仓将肥壮的脖子探出车窗,挂起一个测测的笑。

“来不及了,哼!老夫已经派青叶姬带人过去,今晚一定要抓住那个支那女间谍!”

他喉咙里发出浑浊的吱吱咯咯声,在黑夜里异常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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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冢将臣霍的拉开房门紧闭的门扉,房间灯光柔淡,而挽香就坐在那里。

她看起来稚弱而安静,伶仃孤立,仿佛空气中一道苍白伤痕。似乎和这个世界没有半点关系,长长的黑色柔发上别著他早晨离开之前亲手摘下的樱花。

将臣大步走上前去,站在握著双手、低垂著颈子的挽香面前,犹带喘息的声音冷冷开口,“天皇有令,日本皇军很快将直接攻击美国本土,地点选在珍珠港。”

挽香倒吸一口冷气,猛然抬头,惊愕的目光就直直撞上鬼冢将臣如同九幽地狱一般狠的绿眸。

灵光一瞬,冰凉袭上心头,挽香绷紧的身躯慢慢平静放松,在他暴怒的目光中缓缓认命的低下头去。

一切仿佛赤裸裸摊开在阳光下,无所遁形。

鬼冢将臣方才说的话,用的是日语。

“你听得懂?”他俊美的面容被巨大的愤怒扭曲,一步上前狠狠揪起手中的柔软娇躯,“你果然听得懂!你是不是也看得懂!我平时的谈话和书房里的文件你听到了多少?看到了多少!”

被背叛的巨大愤怒几乎撕扯开他的身体灵魂,鬼冢将臣的手指如同铁爪一般深深陷入挽香的胳膊,将她揪至眼前咬牙切齿!

“爱新觉罗挽香!你可真会装啊!我教你日语你不学,我送你日文书你一本都不看,每天坐在一旁发呆────”

话未说完,就被一阵巨大的冰寒湿冷感攫住了全身。

鬼冢将臣浑身冰冷,缓缓垂下绿眸瞬也不瞬的瞪著挽香,只觉得快要不能呼吸。

被戳破了真相的挽香异常平静,双脚离地被他揪著领口,却弯起明媚的大眼睛,好似看到了什麽有意思的东西一般,缓缓歪了歪头。

她的目光从来没有这麽清澈明亮过,甚至含著微微的笑意和嘲讽,灵动万分。

────完全不是那个仿佛没有生命的木头娃娃。

她看起来是这样灵动,这样聪明。这样的女孩,怎麽会无缘无故发呆?

她从不发呆────她是在默背他和其他军官的交谈内容和书房里的重要文件!

“为什麽……”

短暂的失神之後,是被巨大的悲哀和愤怒淹没的恨意怒吼!

“你背叛我!你该死的背叛我!你看得懂日文,也听得懂日语!你和那个饰品店的老板串通起来将机密情报送去中国!你一直在背叛我!见鬼的……你怎麽会知道那个老板是中国间谍!”

因为那个老板说的中文里,带著一点山西口音。

一个普通的神奈川饰品店老板会说中文不奇怪,但日本人说出的中文不可能带有中国的地方口音────他一定是中国人。

一个中国人,背井离乡在战火连天的时候跑来日本,一幅老日本的模样,开著毫无盈利的店────他一定是卧底。

挽香无数次的走过那间店,他雪山一般清淡的目光含著笑意,抖著雪白的胡子懒洋洋的对她说著带有山西方言的中文,目光相交的时候,就擦出只有同胞才会有的灵犀。那次逃家,就是他们互相合作的开始。

鬼冢将臣异常聪明,稍微一个回想,就串起了他们的全部把戏,近乎於痛楚的狠狠掐入身前女孩的纤薄肩背────

“为什麽,为什麽!”

他吼的痛彻心扉,世界混沌旋转,在脑海中嗡嗡作响,鬼冢将臣只觉得自己恨不得活活撕碎眼前的这个小女人,又忍不住想要紧紧抱住她,这是种什麽样的心情!“挽香,为什麽?” 我对你这麽疼宠,你为什麽!

回答他的,是一柄毫不留情,深深捅入他下腹的尖刀。

“你────”

美丽的绿眸不可置信的看著她,刀尖刺入的一刹那,巨大的痛袭上身体和心肺,他看著她的脸,世界瞬间清明如洗。

爱她。

原来这样痛楚而狂乱的矛盾心情,是爱她。

这样这样的爱她,所以被背叛和欺骗之後,这样这样愤怒。

将臣苦笑著向她伸出手,却被挽香打开,他失力跪地,看著眼前的小女人紧握刀柄冷冷的瞪视著他。

刀锋凌厉如雪,一滴滴毫不留情的沾著他的血。

挽香,过来……

他喃喃,“挽香,求求你过来。”

她怎麽可能听他的话,手背後,向後一直退去,鬓发上那朵小小的樱花在灯光中摇曳。

他失力倒在地上,血随著她抽刀的动作而喷涌,他捂著伤口,哀恸欲绝,单膝跪地看向那个残忍却让他爱入骨髓的玉娃娃。

挽香,挽香。

“我不会伤害你的,我怎麽可能舍得伤害你呢?”

他忍住眼眶的热潮,朝那灯光中模糊而沈静的身影伸去血湿的手,

我只是,想再一次,你簪在耳边的樱花啊……

挽香口剧烈喘息,扭头推开房门想逃,却见庭院里突然涌入无数军官,在青叶姬的带领下从门外各个方向冲来!

“捉拿女间谍!”青叶姬尖声喊叫,人群涌入,顿时被房内鲜血四溅的场景震住────

“来人呀!支那女间谍刺杀鬼冢大人!”

“大人!鬼冢大人!”

“快把她捉起来!捉起来交给御前镰仓大人发落!”

鬼冢将臣低声喘气,却奋力睁大迷炫的绿眸冷声厉喊,“不许碰她!你们谁也不许碰她!”

“快走,挽香。”

他手掌撑著地面低低的说,“趁我还没死……快走……”

“大人!这女人是支那奸细!她出卖了皇军情报,还刺伤了你────”

没人听鬼冢将臣的话,挽香被团团包围起来,大绳索捆上了她的身躯,被强力按跪在地上。

鬼冢将臣心急如焚,捂住鲜血淋漓的小腹厉声喊,“不许拦她,让她走!”

说话的时候已经力不从心的喘气,“这伤是,是我自己不小心划──”

“大人!”

话未落地,将臣失血过多,陷入昏迷,白玉长指在血泊中紧紧握起,想要抓住什麽。

那朵晶莹粉嫩的樱花,在挣扎撕扯中坠落在地,距离他的指尖,遥遥一尺远。

当晚,鬼冢将臣重伤住院,挽香被俘。

对於这位支那女特务,御前镰仓很快给出了判决,明日下午,於海边青部石山崖上处决。

当晚,巨大的核潜艇躲避过所有探测雷达潜行而入,宁华雍抵达神奈川县,距离关押挽香的监狱,只有三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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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灯的容貌的确有用。

鬼冢附近的很多店家都曾经见到过鬼冢将臣大人那个春日的树梢般美丽的宠姬,她被异样疼宠,无论走到哪里,都牢牢跟著数名军官保护。

很快,潜入神奈川的宁华雍就得到了消息。

在听到挽香成为鬼冢宠姬的刹那,挽灯控制不住心头惊跳,猛然看向宁华雍。

他没有丝毫想象中的暴怒,只是淡淡的,安然擦拭著手中的枪,眉目豔丽而锋锐。

然後,那个她所深爱的美豔男人,很利落的将所有人分为了三组。

一组散开来,打探撤退路线,一组留下来保护挽灯,一组被他亲自带领,轻装简行荷枪实弹,如同一把冰冷寒锐的利剑,直向戒备森严的鬼冢府而去。

每组人马身上都佩戴有信号枪,如果出现异常凶险的情况,就发红色信号弹求救。

阳光刺眼,挽灯看著宁华雍离开的背影,身姿笔直,手若冷玉,剑上秋水,三尺照影。

一瞬间有种无与伦比的惊慌感。

她只觉得喉咙干渴,直觉阳光刺痛而冷,而他的背影无端,模糊而淡漠。

有间谍给她戴上了墨镜,挽灯这一组没有明确任务,也就沿著海岸线漫无目的的行走,怒涛之下的碧蓝海洋下,沈沈隐藏著数艘核潜艇────宁华雍有令,一旦出现大型武装冲突,舰长就直接浮起潜艇进行导弹攻击。

行至青部石山崖的时候,挽灯他们突然看到有许多人聚集,似乎层层环绕著一块高高凸起的锋利悬崖。

悬崖向空中伸出一块锐利的凸起,仿佛祭天的石台,巨大的山岩像是一柄黑沈玄铁,斜在怒卷的海涛中,大地在海上轰鸣中微微颤动。

心里一动,挽灯身边的美国间谍们也觉得事情蹊跷,不禁压低了帽檐,他们一同潜行至石台边。

石台上人声熙攘,立著一张简陋的木台子和屋棚,棚子下坐著几张脸色铁青的军人。无数日本人嘴里骂骂咧咧的,向木台上被军官押扣住的女子挥动拳头。

女子被打的浑身血污,气虚无力,颈子低垂,长发散落在面前,挡住她的容貌。

“这是怎麽了?”美国间谍用标准日语向旁边一个激愤的日本人询问,得到一连串连珠一般的横飞口沫。

“这贱女人是支那派来的特务!她将大日本皇军的机密传去中国,妨碍天皇的圣战!”日本人极度激动,和一群人高声呐喊,“毙了她!毙了她!毙了女特务!”

“她还刺杀我们的大人!死不足惜!”

“凡是妨碍天皇圣战的人都不得好死!去死吧!”

人潮鼎沸,挽灯抬头,看著那个被虐打的奄奄一息的女人,只见她被狠狠掼在地上,撕扯间,那散乱的长发飘开,露出青肿血污的难以识别的容颜。

“怎麽被打成这样?可怜的女人。”美国间谍本看不出来那血污遮掩下的容貌,然而,长发散落的一刹那,挽灯的目光如同被尖刀刺入,深深捅入眸底!

她发疯一般拨开身周围挤挤攘攘的日本人,拼劲全身力气,奋力挤向木台子!

那个人……那个人────姊姊!

挽香浑身被鲜血污染,面容模糊,但她是她一母同胞分裂出来的半身,她们曾经在一个王府中成长,她们曾经那般亲密,她们都爱著同一个男人!

我的灯儿要嫁给自己心上的人。

王府明月下,温婉的柔和的声音,那麽温暖,姊姊的笑,那麽清晰。

挽灯一把扑在人群中,在人潮中奋力向那温暖的身影伸出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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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务!特务!阻碍皇军振兴我们大日本帝国的特务!”

刑台下的日本人们眸中透著豺狼一般贪婪而猥琐的目光,桀桀呱呱的喷沫辱骂,有军官军官拔出随身的军棍,狠狠击打挽香的膝盖。

骨骼碎裂的刺耳声音传来,挽香怒目而视,却颤抖著搂紧身边大的木柱,绝不向一个日本人下跪。

“贱货!装什麽硬骨头?我打死你打死你打死你!”

前来观刑的青叶姬狂悍夺过军棍,拳脚指甲一起上,疯狂攻击著挽香血迹斑斑的身子。

“啊啊,大佐,这女人真恶心,咱们赶紧弄死她!”

猥琐的矮个军官被血腥味冲鼻,嫌恶的伸出带著白手套的指尖捂住口鼻,对留著小胡子的长官说到,话未落地,就被挽香轻蔑的目光惊出一身冷汗,差点维系不住他自以为是的日式优雅。

八嘎!这个奸细女人是鬼麽?打成这样都不跪?

青叶姬打的气喘吁吁停下手,本以为会看到挽香哭泣哀求的屈辱脸庞,可哪里料到,挽香只是微微抬起手,抹干净被血糊住的白玉小脸。

她甚至仔细整了整头发,看都不看疯狂肆虐的青叶姬一眼。

“请告诉我,中国在哪个方向?”

她扶著原木,声音清澈,目光炯炯的看向台下熙攘的人群。

“你是说支那?”

刑台下的日本人高傲哄起讽刺。

“不,是中国。”

“啊呸!女特务,明明是支那!支那!”

“中国。”嘶哑枯沙的柔弱嗓音毫不妥协。

“支那!”

“中国。”

“支那!”

“中国。”

“支那!支那!支那!支那!”

刑台下的日本人涌搡而上,口沫飞溅,巨大的人声如潮,淹没掉小小的柔哑女声。

挽香五指紧紧抠著圆柱,近乎於崩溃般的尖叫出声!

凄厉的声音穿破云天,直上九霄,刑台上形销骨立的单薄女子,白衣染血,像是冲天哀鸣的荆棘鸟,凄豔而威严!

日本人被她的尖叫恫吓住,吵闹声渐渐惊了下来,终至鸦雀无声。挽香翘起干裂的嘴唇开口,声音沙哑、缓慢而坚定。

“‘中国’,最早出现於《尚书梓材》,其有云────皇天既付中国民 ,越厥疆土,於先王肆。这,就是我祖国名称的来源,给我记好了!”

她轻蔑环视著台下呆愣的人群,声音不大,却一字一顿异常清晰。

“你们不过是一帮倭寇,践踏人命,践踏文明!你们不配用任何一个字侮辱我的祖国!”

挽香抖颤曲弯著鲜血横流的双腿,却如同一把人型锐利的刀锋,她直视刑台之下,眸光如同剑上秋水,寒色粼粼。

“告诉我,中国,在哪个方向!”

混迹在日本人中的中国留学生们早已热泪盈眶,他们高高的伸出手,在阳光下直指涛涛大海的西边。

“那里,中国在那里!”

谢谢。

苍豔红唇傲然微笑,挽香双眼含泪,方才宁死不屈的碎裂膝盖,砰的一声重重跪在了地上!

她虔诚躬身,向著祖国的方向遥遥下拜。

那里是中国,是她所深爱的美丽祖国,她最爱的亲人和爱人,都生在那里。

怎麽舍得看它战火荼戮?

怎麽舍得看它满目痍疮?

她做了一个中国人应该去做的事情,她没有遗憾。

“你们动手吧。”

挽香的额头贴著地,嘴角含笑,无视脑後缓缓逼来的乌黑枪管,心满意足的闭上双眼。

这一刻的挽香,虽然形容枯槁,鲜血淋漓,却如此耀眼,不能逼视。

挽灯怔然站立在台下,只觉得天地广阔,而自己如同蝼蚁般渺小。

她终於明白,宁华庸为什麽只爱姊姊,而不爱她。

姊姊,是真正的勇士,她的身上凝聚了中华千百年来的伟大神。

一个民族绝不屈服的坚强气节。

不可被威胁,不会被恫吓,不能被引诱。

刚强、峥嵘、高贵的灵魂。

北京深宅大院里,娇养著的白玉格格,她,还有中华无数坚强的女们,平时看似柔柔弱弱,和常人没有什麽不同,却能在连天战火中伸出并不强健的纤细臂膀,以钢铁般的意志支撑著整个民族的生息,延续祖国千年的魄。

挽灯泪水奔涌,如被雷击般颤抖,她崇拜而骄傲的望向刑台。

海水怒涛拍岸,她的姊姊如此冷静安然。

姊姊。

输给你,我心服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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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宁华雍的人马刚刚到达鬼冢府。

他们几乎没有遇到抵抗,整个府邸幽静而清冷,只有被枪指著头的仆人们抖颤著,说────我们大人不在,他、他被支那宠姬刺杀,伤重入院……

宁华雍冷眸如同冰封,爆出碎裂一般的光,浑身的冷意暴涌出来,他一把揪住颤抖的仆人,“那个宠姬呢?她在哪里!”

手里的仆人抖得如同秋风落叶,在他凌厉如同刀锋般的目光中颤巍巍开口,“她、她被御前镰仓大人钦定为重犯,押去青部石山崖枪决,大概就在现在────”

说罢就被狠狠掼在地上!

那美豔的如同转世妖的冷男人,几乎用人类无法看清的速度,转身向著海边的石崖山,疯狂疾奔!

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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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青木大佐的枪口顶在挽香後脑勺的时候,一辆漆黑汽车发出刺耳的刹车声,停在山石下方。

“住手!谁也不许碰她!”

冷吼声传来,一个男人腹部缠著重重白纱带,在副官的搀扶下踉踉跄跄的狼狈赶来。

他有著不同於低矮日本人的高大身躯,容貌俊丽妖豔,一双绿色眸子在长睫下如同翡翠融化般豔丽。

挽香没有睁眼,青叶姬却慌乱的站起身看向他。

挽灯在人群中瞪著那男人的脸庞,凝然伫立,只觉得寒冷水阵阵扑上脚底,让她如置身寒冰地狱────这是一张她无法忘记的脸。

灯红酒绿的迷乱秋夜,就是这个日德混血的军官在街灯暗的角落里闪烁著绿色的魅眼瞳,轻佻而傲慢的懒懒询问,东洋女人,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挽香,是上海宁家的太太。

白色手套包裹的修长指尖冷冷顶起她的下颚────鬼冢将臣,记住我的名字,我对你有兴趣。

鬼冢将臣!

果然是他掳走了姊姊!

姊姊所有的苦,所有的难,都因她而起,因为她一瞬间的自私意念,造就了姊姊如今这般的家破人亡、月色风残,被拷打虐待在异国他乡的邢台架上!

她的姊姊,她温暖的,温柔的,包容著她所有任的姊姊!她一母双生,连心连肺,从小就为她千般打算万般怜宠的姊姊!

是她把姊姊,害成了今天这番模样啊!

挽灯哭著挤开人群冲上前去,却被密密人潮推挤出来,她向前伸手,却够不到远处那个血红的柔弱身影。

鬼冢将臣踢开缠上来的青叶姬,将跪地的挽香抱进怀里,颤抖著手抚开她沾染了腥浓鲜血的发丝,看她如此凄惨的模样,怒火直窜上喉间,一股腥甜。

“谁准你们这样动她!给我滚!滚!”

他冷冽的嗓音带著颤抖,紧紧抱著破碎布偶一般的挽香,反复擦拭她身上源源不断涌出的鲜血,却怎麽也擦不完。

挽香只是任他抱著,沈沈的,嘲讽的看著他。

“没事了,没事了,挽香。”

他伸出手,却捉不到挽香的指尖。

“鬼冢大人,处死这个女奸细可是御前镰仓亲口下的命令!”青木大佐握著枪斜眼儿冷吱,“大人不在医院里疗养,却跑来救一个差点害您丧命的女特务?皇军的规矩您都忘了麽?”

“将臣哥哥,你伤成这样,还要来救这个贱人吗──”

青叶姬捂著被踢痛的小腹,泪如泉涌,手肘撑著地一点点爬过来。

鬼冢将臣在涌乱的人群中静静低头抱著挽香,她目光盈盈,冷的让他心神俱焚。

“挽香……告诉我,你爱我吗……”

她默默的看著他。

冰凉的手指掐著她的下巴,绿眸目光冷然,却含著近乎於绝望的哀求。

“只要你说爱我,就算你做了特务也没有关系,拼了命,我也要带你走。”

挽香。

求你啊,挽香……

他的表情是冷的,心却在哭,语调寒颤。

“你爱过我麽,哪怕是一刻?”

让他爱的心都痛缩的玉娃娃,在清澈的阳光里,扯开一个近乎於轻蔑的笑。

“想知道?”她勾了勾指头。“低头,我告诉你。”

鬼冢将臣喉结惊喜的上下滑动了一下,心如同被一只拳头狠狠揉捏,不成形状。

他紧张的手指都在颤抖,连忙低下头去将耳朵附在挽香干裂的唇边。

挽香开口,一字一顿,异常清晰。

“鬼冢将臣你听著,中、国、不、会、亡!”

说罢,瘫软在地的柔弱身影发出一声近乎於野兽般的嘶吼,原地暴起,迸发出超越生命力的悍猛力量,在人群的惊叫声中发疯般向著高大的俊美男人撞去!

那是用尽气力生命,最後的狠狠一撞!

鬼冢将臣苍白著脸被她连连推顶,掀向海边的悬崖,一脚失足,整个人坠落下去!

一瞬间他伸出手扣住了崖边的凸起石块,一瞬间他揪住了挽香的衣袖!

怒涛卷起千堆雪,狂悍的拍卷著峥嵘山岩,碎起万丈飞沫。

夕阳如血,他仰头看著挽香,茶色的发丝飞扬,绿莹莹的眸子里满是惊愕和绝望。

第一次听到深爱的女孩子开口对他说这麽长的一句话,却竟然是这样,是这样。

“我不明白,不明白……”

那麽爱,那麽爱啊!他不顾几乎致命的刀伤赶来救她!

他不在乎她支那人的身份,不在乎她已有丈夫,甚至不在乎她的背叛,将最美最好的一切奉送给她,只为博她一笑。

这世上不会有人比他对她的用情更深,这世上她是他唯一的宝贝啊!

挽香!

挽香……

“从来没有。”

他心爱的玉娃娃,垂著血湿的颈子,露出一个残忍却怜悯的冷笑。

她回答了他的问题。

────你爱过我麽?

────从来没有。

许多个温暖的夏日,他为她亲手挑选浴衣,带她走向日本热闹的廊会,为她吃掉一个章鱼丸子的小动作而欣喜不已。

许多个夜晚,他在书房批改公文,而她像个玉雕成的小娃娃,蜷著身子窝在他书桌一角的沙发上,那样柔软静谧,让他心底无处可说的温暖。

他鞭打了她,心里悔恨的无处言说,看她血迹斑斑的样子,恨不得能替她去疼。

他听说她逃,从会议中间掀桌离开,那一路害怕又痛苦的心情。

她向他吐露第一个字的时候,他的整个世界都万分明亮,还以为这个玉娃娃终究敞开了心扉。

一切一切历历在目,她却在最後关头说,从来没有。

有什麽东西生生刺穿心房,缠绕永不愈合的伤。

阳光怎麽那麽淡,海水怎麽那麽冷,大地怎麽那麽苍茫?

许多年之前,当他还是一个刚刚失去母亲的小男孩的时候,曾经被父亲著茶色的头发,轻而温柔的说,将臣。

“不要轻易喜欢谁,你要等著那个人。”

那时候他莫名所以,抬头看著父亲漆黑的发、漆黑的眼,俊美而苍淡的面孔,轻声问,“谁?我要等谁?”

“等你最爱的人。”父亲的微笑很模糊,却很温暖,“将臣,有一天,你会遇到一个彩虹般绚烂的人,当你遇到这个人後,会觉得其他人都只是浮云而已。”

“等那个人来到你的身边,你一定会知道,所以等著她,要好好等著她。”

他等到了那个人,她也的确如彩虹一般绚烂,可是父亲没有告诉他,彩虹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却也最短暂的东西。

挽香────

下一刻,鬼冢将臣松开了手。

放开扣在手中的岩石,也放开挽香。

一滴凄凉冷泪划过白皙的脸颊,哀恸欲绝,掉落在风里,冷冷寂灭。

风在耳畔呼啸,他闭起眼睛,任自己掉落万丈深渊。

“为什麽,挽香……”

自从遇见你,无日无夜疼痛,加上从未愈合的伤,呼吸,都是无法言说的痛。

没有人知道,他是以什麽样的心情,最终放手。

作家的话:

好吧,我又食言了,这章还是没结局,让我食言而肥,在脯上多长几两吧,嗯!

因为结局的尾巴部分我需要小修改一下,所以稍後添上。

怕你们等急,所以先放一部分吧!一改完就放,稍等哦。

77完结

☆、挽灯 七 大结局

人群喧闹,挽灯推挤著,一把从身边的美国间谍手里夺来信号枪,高举朝天,狠狠不停扣动著扳机!

红色信号弹发出尖利刺耳的声音升上天空,滑落一道惊红如血的轨迹,坠下深海。

华雍,快来,姊姊在这里!

她在这里!

人群大乱,挽香被一拥而上的军官揪起身,青木大佐在裤子上搓了两把枪管,震怒的直指挽香後脑。

“都给我滚开!让我替鬼冢大人报仇,毙了这女间谍!”

“将臣哥哥……”

滚落在地上的青叶姬哭叫著,满脸泪痕,被人群踩到了手也依然不放弃,凌乱著长发向悬崖边爬来。

狞笑浮上青木大佐的脸,他手指慢慢扣动扳机──

“砰!”

巨大的枪声冲天而上,枪口冒著青烟,徐徐飘散。

挽香闭眸等著死亡来临,却奇怪的发现一点都不疼,然後模模糊糊的在万般人潮听到一个让她梦牵魂绕的声音────

“香儿!”

瞬间,热泪盈眶。

所有的委屈和仓皇都化成了飞灰,生生世世,轮转不息。

她颤颤回头,只见阳光流灿,刺痛了她的双眸。

黑衣黑裤的男人,脸颊瘦削,剪了短发,却依然有著颠倒众生的妖美貌,他手上的黑枪徐徐冒烟,脚下瘫著被一枪爆头的青木大佐。

他的眸子还是那样狂烈妖美,盛满了让她终生挚爱的激烈光芒,他穿越人群,穿越时光,穿越千山万水、茫茫大海、重重险阻,恍若无人,向她奔跑而来!

我爱的人,是一个盖世英雄。

他在九霄云上,有著清冷的天神美貌,云蒸霞蔚,披著剧烈的火红阳光,是她终生不能遗忘的心动模样。

华雍。

忘不了那年初见,她在火红喜堂上被他紧紧握住双手,痛入骨髓。那双被紧紧相缠的手,系起一生一世的眷恋。

忘不了新婚夜里,他那样谦卑的拉著她,求她不要躲她。

忘不了新婚之夜他的逗弄和誓言,那晚月色明轮,她竟然不知道幸福是如此醉人。

忘不了月晚窗上,每个细细执手的画眉笑语,还有他怀里的每一分抵死缠绵。

深爱的人曾经彼此错过,消失在茫茫的人海,一别五年,以为终此一生不能够再相见。

“华雍……”她几不成声,虚虚伸出手去。

下一秒纤瘦身躯被紧紧猛力抱进他灼烫的怀抱,悍厉的几乎震断她的骨,熟悉的幽昧芳香传来,震出满眼的泪!

漂浮的寒冷心脏归位,她像是终於找到主人的小动物,只有在熟悉的怀抱里才能放声大哭。

“坏丫头。”

一声低吟,是和他狠悍搂抱她的力气相反的轻柔,他紧紧收拢手臂沙哑低语,仿佛怀里抱著的不是失踪了数年的妻子,而是迷失归途的宝贝孩儿。

泪水滂沱,一刹那,万众寂静,没有什麽比烽火中的激情拥抱更加震撼。

“先生,这里一团乱,我来掩护你,咱们快走!”

特种兵出身的美国间谍身手不凡,枪林弹雨中奋力杀出一条血路,冲宁华雍大喊。

“香儿,走!”

他拉著失而复得的挚爱,挽香信任的点头微笑,正要跟他一起奔逃,眼角余光却突然瞄到一个冰冷的黑色闪光──

砰砰砰!

“──香儿!”

口传来温热身体扑靠过来的重重冲击,飞扑向宁华雍的挽香背後喷涌出漫天血舞,倒映在惊愕的黑眸中,宁华雍失声厉吼,撕心裂肺,震碎了灵魂!

软到在口的小人儿,仰头看著他,眸子里全都是不舍和眷恋。

他抖颤的长指向她的後背,满是血湿,数个弹孔在血上冒著青烟,娇小唇畔缓缓流下鲜血。

滚在地上的青叶姬扯出比哭还难看的笑,举著从死去青木大佐手里夺来的枪,准确的指著挽香,枪身上还依稀溅著青木大佐的脑浆。

“咯咯,将臣哥哥,我终於……终於替你报仇了,嘻嘻……”

她嘻嘻咯咯笑了一阵,转而将枪口对准自己的口,“将臣哥哥,青叶姬来陪你了!”

扳机叩响,青叶姬口绽出巨大血花,满足的断气。

宁华雍听不到青叶姬自杀的枪声,世界仿佛离自己远去。

那方才还紧紧拥在怀里,失而复得的暖阳,此刻却如同一只血湿的残鸟,只能睁著一双净残明亮的双眸,倒映著他近乎於疯狂的怒容。

“华雍……”

她一开口,涌出无数鲜血,脱力摔倒在悬崖边。

“香儿──香儿!”

他厉声嘶吼,颤抖著双臂紧紧拥抱,却抱不住她渐渐流逝的生命,世界崩碎,全变成了血染的赤红!

“姊姊!”

挽灯远在人群外,发出尖利的心碎哭喊,挽香听到妹妹的声音,心神俱碎。

“带……带灯儿走,活下去……”她拽著他肩膀的衣服,一口一个字用尽气力,“活下去……华雍,答应我……你们都要好好活下去……”

仿佛有冷寒风夹著雪花兜头兜脑地刮来,妖美眸光哀恸欲绝,容光熄灭,心已经被扯裂成碎片,再无一刻能够完整。

宁华雍跪在挽香身边,低低垂著头,黑发在耳边滑擦。

“先生,快走啊!”

美国兵催促。

他却充耳不闻,执起挽香血湿的手,轻轻按在唇瓣,冷然低语。

“你们带著挽灯走吧,我留下来。”

“姊夫──”

“华雍……”

挽香眸子惊愕,慌乱失措“不,你快离开,快──”

“我不会离开你。”

“华雍……”挽香明灿美眸充满虚弱和祈求,“我已经不行了……求……求你……活著……”

你一定要好好活著。

你一定要活著,看我们的祖国从战火中重生。

你一定要活著,找到另一个爱你的,而你也爱的人,陪你终老。

你一定要活著,拥有我无法给你的幸福,你一定要比所有人都更快乐,这样,我就会非常开心。

“宁华雍……”

她微笑著,血湿的小手,轻轻搭在深爱男人颤抖的手腕上。

挽灯远远哭泣著,却被男人有力的手拉住臂膀向後拖扯,她死命挣扎想要扑去悬崖边,却被道道人墙拥堵,只能依稀看到隐约的,萧瑟的湿润青岩上,那难分难舍的生死诀别。

“姊姊!姊夫!不要啊──”

她拼尽全身的气力哭喊,却被一把捂住嘴巴。

“先生的意思是带您回美国,快走吧!”

挽的哭喊著,摇摇伸出手,却再也触碰不到她最爱的男人,和最亲的姐姐。

宁华雍背对著阳光,悬崖下海涛阵阵,他竟然微笑了。

他弯下身抵著挽香口,对她柔声说道,“看,我好容易才找到你,你总该给辛苦的丈夫些报酬才是”,他甚至俏皮地眨了眨眼,“香儿来,亲我一下就好。”

说罢垂下优雅的洁白颈子,将眼睛抵在她的唇上。

挽香的嘴唇微微翕张,触上他颤动冰凉的长睫。咸涩的泪水渗入唇畔,滋润了干渴的裂唇。

他似乎完全不在意涌上的人群和挽香焦急的神色,神态悠然,舒卷闲云淡抹青山,垂眸拉著她的手一寸寸慢慢吮吻。

“香儿,咱们婚礼上神父都说过什麽,还记得吗?背给我听。”

宁华雍微笑,抚著她的额角,温柔男嗓怜爱的替她起头────

“从今以後,不论──”

她热泪盈睫,意识渐渐弥散,却喃喃而艰难的接下来,“……不论……不论富贵还是贫穷,不论健康还是疾病,都……都要在一起……,爱……爱他,安慰他……,尊、尊重他、保护他……像爱自己一样……,……永远照顾他,始终忠於他,哪怕────”

“哪怕死亡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宁华雍淡笑著说完,弯著妖似的美丽眼眸,“你看,我们发过誓的,就算是死亡来临,我又怎麽会离开你呢?”

一株金黄的小花,盛放在湿润的悬崖边,挽香伸出手吃力拔了出来,颤颤在头上,“花……”

“想不到日本也生长著金豔菊。”

宁华雍微笑,替她正好花朵,起身抱起挽香,修长的身躯直直走向悬崖,仿佛前方是一片坦途。

海风撩起黑发,他目光平静,阖起双眸,牢牢护著怀里毫无声息的妻子。

清澈北京的蓝天,美丽的玉娃娃,他的最爱。

他笑著,吻著她的长发。

曾经,想在等战争平息之後,一起回家,卷起一池汉唐月,听风听雨听禅。

曾经,想在阅尽浮华之後,一起回家,拂去一身红尘,换上宽松衣裳,钓山钓水钓流光。

曾经,想在半生纷纭过後,一起回家,庭院深处日暖茶香,唤取膝下小儿,种桃种李种春光。

挽香。

傻瓜,活著是为了和爱的人在一起。

你若离开,我又怎麽会独自留下来?

宁华雍紧紧抱著挽香,向後翻倒坠落,大风呼啸,惊涛卷雪,双双被冰冷的巨大蓝色吞噬。

%%%%%%%%%%%%%%%%%%%%%%%%%%%%%%%%%%%%%%%%%%%%

弗吉尼亚大学里,来了一位东洋长相,异常美丽的娇小客人,她申请入学。

入学之前,有人以她的名义给予了学校大笔捐赠,於是校长亲自接待她。

“女士,”她的年轻和美丽让校长惊豔,“请问您要攻读哪个学院呢?”

“东洋史。”

美丽的女学生态度温和,眸子温婉,她的语调清澈,犹如冻结的玉。

“好的。那麽请问女士的名字?”

“挽灯。”她回答,迟疑了一会儿,复又开口“宁挽灯。”

“好的。”校长记下来,却又好奇的眯起蓝色眼眸,“我想要冒昧的问问可爱的女士,您为什麽要选修东洋史麽?”

挽灯开口,“因为文明。”

“啊?”校长有些不解。

“日军侵华,将中国人赶成一堆,枪杀、赐死、绞刑、烧死、棍击、勒死,无所不用其极,街头到处都有砍下的人头,房屋里到处悬有被肢解的身体。

他们血洗了无数村镇,虐杀男子,女子先奸後杀。老人被当做刺杀活靶,开膛儿童尸体处处可见。

他们的731试验部队是人间地狱,在零下二十几度的低温下,被迫接受实验的中国妇女被捆绑著使劲一撸,皮就像脱手套一样的脱了下来,整个肘部以上变成了残留少数丝的森森白骨。

他们还让中国受害者把手伸入低温箱进行速冻,然後用短棍敲打,就象打断冰柱一样,将中国难民的手指一打落。

他们为了玩乐,比赛杀人,在手术中摘除中国难民的胃和小肠,把食道和大肠直接连接起来,给中国难民身躯里注入马的血……”

“等等,女士!”校长听得直恶心,连忙摆手制止,“您说这些的意思是什麽呢?”

“这世上永恒的是战争,但更珍贵的,则是文明。”

这就是姊姊拼命也要守护的东西。

只要有人,世间就有永远会有战争,永远会有吞并和侵略,但战争从来不是问题,文明才是。

“日本人在小海岛上窝憋了上千年,侵华可以理解,但他们不能如此灭绝人,罔顾生命、罔顾文明。”

“不求给文明多少时间,但我们至少要给时间以文明。”

挽灯的眼瞳如同阳光照下的明玉,对著目瞪口呆的校长微笑,“历史,能让我更接近文明。”

这个世界上有比野心和权势更重要的东西,就是对生命的慈爱,和对文明的尊重。

鬼冢将臣,你不懂得这些,所以,姊姊她不爱你。

不管你多麽温柔多麽倾心,她也永远不可能爱上你,你死以前不停的问为什麽,这就是原因。

────这是你永远也不会明白的东西。

%%%%%%%%%%%%%%%%%%%%%%%%%%%%

1945年8月14日正午,日本天皇向全国广播了接受波茨坦公告、实行无条件投降的诏书。15日日本政府正式宣布日本无条件投降。

这一天,读完了博士学位的挽灯孤身站在弗吉尼亚大学静谧的校园里,拿著一束鲜花,对身边穿梭而过的年轻学生们点头微笑。

身影穿过校门外的道路,她到达一处绿荫下的公墓墓碑。

那块墓碑是两个人的大小,碑上光滑无字 ,雪白一片。伫立在林林总总的墓碑中有些怪异。

“姊姊,姊夫,果然如你们所说的,中国不会亡。”

挽灯站在碑前,柔声微笑。

弯下身,将怀中慢慢的一捧金豔菊缓缓放在地上。

“姊姊,姊夫,我一直都在想,你们的碑上应该刻些什麽,找来找去都不满意,昨天看到一本书,那里面有一句话,真是适合。”

她拿出钢笔,在洁白的石碑上一笔一划,整整齐齐的写下来──

wherever you go,whatever you see,I will always be with you

何时何地,何人何时,我永远和你在一起。

life is greater than death,but love was more than either

生命比死亡贵重,但爱高於一切。

none do scken,none can die

不能分离,也不会消失。

美丽的东洋女博士毕业之後,留在母校做了教授。

她那样美丽,即使年龄一天天增长,却依旧看起来年轻而稚嫩,异常吸引人。

不少人替这个温柔美丽的女教授著急,介绍给她不少理想对象,却都被她笑著婉言拒绝──

“sorry,我结婚了。”

大家都很奇怪,这女教授明明是单身一人,形单影只,哪里来的丈夫?糊弄人吧?

再问,她还是礼貌却疏离的微笑,“真的,我已经嫁过。”

她用的是过去时,顿时无人再问。

在她心里,的确已经嫁过了人,那人美貌绝世,如同妖。

她也拥有过新婚之夜,上海的春日月色中,凌乱暧昧的大床,刻骨的肢体缠绵。

虽然那一晚,竟然是她和最心爱的男人,唯一的,最为靠近的距离。

%%%%%%%%%%%%%%%%%%%%%%%%%%%%%%%%%%%%%%%%%%%%

日军败落,中国却继续在血雨腥风中混战,内战刚停没多久,又卷起了文革风潮,挽灯经常从收音机和报纸上收听祖国的声音,有人追问她祖国山河破碎风飘絮,她为什麽还如此平静。

美丽的东洋史女教授微微一笑,沈静的说,“所有战争都会过去的,没有什麽能打败文明。”

时代继续前进,岁月一点一点染上了挽灯的脸。

终於有一天,当上了年纪却依然美丽的女教授随意在校园散步的时候,一队嘻嘻哈哈的年轻学生从她身边跑了过去,碰掉了她手上的书册。

挽灯无所谓的笑笑,自己弯下腰去捡。

一只修长而洁白,骨节分明的手掌伸过来,替她收好了散落一地的书。

微风黑发,长长青丝。

挽灯如被雷击,怔然呆立,看著缓缓抬起头来的少年。

蹲在地上的少年有著妖一般的美貌,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唇角带笑,轻拔流水浓饰绿树,舒卷闲云淡抹青山,醉人一如春江水波。

“你──”

她几乎听不到喉咙里发出的声音,见那美少年细细拍落书上的尘土,将书册递还给他。

宁华雍!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觉得阳光如此灿烈,照的她不能睁眼,脚下坚实的水泥路面变成了棉絮,撑不住她虚软的身体。

回眸三生琥珀色,转身一世琉璃白。

这容光,这妖一样的美貌,分明就是他,他竟然如此美丽,如此年轻,他没有死────

“教授好。”

少年礼貌对她点头行礼,眸子里是春水般的笑,“我经常来听教授的课,很喜欢呢!您长得和我祖母很像,让我非常亲切。”

挽灯回神,声音几乎细到无法察觉,“……你的祖母?”

“对啊。”

少年弯起妖美的眼睛,黑色的纤长睫毛带著淘气的笑意,“我的祖母是前朝晚清的格格呢!”

她浑身发抖,嘶哑出声,“你的祖母──── 她、她在哪里?”

“祖母和祖父两人住在苏黎世。教授,你真的长得很像她,乍看过去简直就是双胞胎。哎,如果不是我祖母早年受过重伤身体不好,我真想把她叫过来见见您!”

“他、他们──过的好麽?”

轻声细问,挽灯几乎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少年拨拨颈侧的漆黑长发,弯起一个月牙一般柔软的美丽笑意,“当然好啊!苏黎世很适合休养,我祖母早年受伤的时候摔倒了头,什麽事都想不起来了,连语言都是新学的,祖父说她是中国人,可祖母的英文说得比中文还好呢!”

“唔。”

“我祖母也对东洋史很感兴趣,她的生活习惯非常中国化哟,我的叔叔伯伯,还有姑姑们虽然出生在瑞士,但都很敬仰中国文化。”

“教授,您跟我的祖母实在很像呢!都喜欢喝茶、听二胡,而且……”他顿了顿垂下眼眸略带笑意,看著她衣领的刺绣,“也都喜欢金豔菊。我一直很注意您────您该不会和我家有亲戚关系吧?”

他狐疑笑道,对这个温柔的老教授非常有好感。

挽灯手心湿冷,勉强扯出一丝笑意,阳光清澈,她却几乎不能站立。

在少年的关切眼光中,她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不,不认识。”

她的眸光如同冰水,在豔阳中打著冷颤。

“真的吗?您再想想,我祖母姓爱新觉罗,祖父姓宁──”

“我不认识!”

脱口而出的严厉吓著了她了自己,也让眉飞色舞的少年吃惊的闭上嘴。

她重整反应过度的狼狈神色,换回静谧的安然表情,对著美丽的少年徐徐微笑。“对不起,我从来没有听说你的祖父母,也不认识他们,即使相像,大概也是巧合吧。”

“哦。”

少年有些失望,重新对她行礼之後就离开了。

挽灯闭眸,抱紧怀里的书,捂住心口猛烈跳动的疼和灼热。

姊姊没有死,宁华雍也没有,最终,没有什麽能打败爱情,死亡也不能。

挽香失去记忆,宁华雍也不曾找她。

挽灯苦笑,沿著阳光照落的绿色树影慢慢走回家。

宁华雍一定是得知了挽香当年被鬼冢掳走的真正原因,所以即使他们幸存下来,也远远离开美国,以他的能力找到她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事情,可他却毫无消息。

宁华雍没有让儿女和妻子知道,其实世上还有一个也姓爱新觉罗的,曾经和挽香一同出生在遥远北京的同胞格格,任她在美国独自一人生活著。

她的大半生,如此悔恨,每天每夜淹没在自责中,午夜梦回都是姊姊血湿的身体和悬崖上飞扬而下的双双人影。

她夜夜饮泣,宁华雍明明活著,却从来不曾派人来寻她,让她再看姊姊一眼。

挽灯抱著书,蹲在地上,她的柔肠似乎被刺穿般痛,一遍一遍对著远处的方向哭泣,反复喃喃说著许多夜里最深的哭泣──“姊姊,对不起,对不起……”

明明活著,却不来相认。

这就是宁华雍的惩罚。

他从来没有原谅她。

%%%%%%%%%%%%%%%%%%%%%%%%%%%%%%%%%%%%%%%%%%%%%

时代,以它不可思议的速度进步发展,中国摆脱了文化大革命的神禁锢和血腥械斗,重新走上正轨,美国,依旧机器轰鸣,在钢筋水泥中缔造传奇。

战火已经依稀远去,什麽也不曾改变,却留下不能弥补的沧桑。

────我们都老了啊!

挽灯开开收音机,给自己冲了一杯茶。比起上海的咖啡和美国的可乐,她其实和挽香一样,仍旧迷恋古老中国的生活习惯。

窗外阳光清澈,绿树安然,在白色窗棂上映下活泼调皮的光影。

挽灯坐在摇椅里面轻晃,闭眸幻想著,睡著了就做起梦来。

在她的梦中,是许久之前北京破旧的,带著硝烟味的蓝天。

有一个粉雕玉琢的小格格,从教堂冷的暗巷里拐出来,泪痕覆面,慌乱如蝶。

她一个绊脚,戚戚然扑在身前陌生人的身上,两人双双摔倒。

细碎的阳光如同金纸洋洋洒洒,照在她晶莹剔透的漂亮脸蛋上,让旁边站立著的美少年有一瞬间的怔然。

小格格满眼仓皇,爬起来就跑。

“喂!等等,你等等啊──”

少年有著妖似的绝世美貌,他从惊豔中反应过来,急切而不舍的迈腿直追,可还没等追上她,就发现那小格格一个拐弯消失在了某个胡同里,他不禁暗暗饮恨在原地怔望。

这个梦美好的让挽灯忍不住微笑。

生在荒旧的王府,经历时代变迁和战火硝烟,她却始终不能忘记那曾经的春日一瞥,造就所有纷乱眷恋。

咸涩泪水顺著脸庞滑下,晶莹剔透。

如果当年,她勇敢的对他说出了“我也喜欢你”呢?结果会不会一样?应该不会吧,也许他也只是淡淡的笑一笑。十年生死两茫茫,有些事,就是这样了。

她替梦中的挽香和宁华庸而微笑,那场美丽的邂逅,应该和她梦到的一样美。

原来她最终只不过是,情深无缘,看著别人幸福。

弗吉尼亚大学东洋史女教授宁挽灯,1996年於家中摇椅上过世,享年87岁,无病无痛。

据宁教授遗嘱,她将所有财产悉数将捐赠给红十字会和中国近代史研究协会,教授本人的遗体也捐赠给弗吉尼亚大学的生物研究室。

同校的几个法医学生整理她遗体的时候,不禁发出了奇怪的交谈。

“唉?Sam你来看看,教授贴身穿的这是什麽衣服,好奇怪。”

“好旧的红锦布──嗨,这好像是中国旧时的女内衣,叫做肚兜。”戴著金边眼镜的学生想了好一会儿才突然爆声。

“对,就是肚兜!”一人拍手,“瞧!还是大红色,绣著金豔菊,是女人在新婚之夜才会穿的……唉,教授怎麽会穿这个东西?”

春日里,陌上公子如玉,人无双。

那是谁家的少年?足风流。

春闺梦相遇,如痴如狂。

她的一生桃李满天下,有名望,有金钱,却充满无法理解的空虚和不能实现的愿望,一个回眸,一笑一叹间,如此荒凉。

End

作家的话:

挽灯结局了,谢谢大家的支持和交流哦,这篇文我写的还是蛮开心的。

本来我是打算让挽香和华雍死一堆的,但最终最终还是不忍心了。。。。所以小改了结局,你们happy了吧?

我说过嘛,挽灯是一篇半悲剧,女主虽然一开始很讨厌,但她终究还是善良的,她领悟到了自己曾经没有领悟的东西。她的结局也很凄凉,虽然寿终正寝但是却一辈子和自己的亲人,还有自己爱的男人天人永隔。

对於这个女主,我还是很同情的,她的悲剧很大程度上是来自於命运的倒错。

嗯,这就是最终的结局了,我食言了好几次,咪咪却还是没有长出肥来,无语泪奔……

最後还有一张,写点儿挽香和华雍获救後的小番外吧,嗯,因为有童鞋在留言里反映华雍同学茹素多年比较可怜,所以给他点荤菜吃^_^,看我啥时候放上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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