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当主角 - xp1024.com
《我要当主角》


第一章 绑架

朝帮的总舵位于有‘西南第一州’之称的丰州境内,在‘寸土寸金’的丰州城,朝帮的帮派驻地占地极大,千门万户,极土门之盛,哪怕是一州刺史的府邸都远远不及,无愧于天下第一帮的美誉。

朝帮总舵的一间书房内,一名男子端坐在一张由沉星紫檀拼凑而成的太师椅上闭目养神,书房正中一尊淡黄色宣德炉正燃着用于醒神的龙涎香,房间里翠烟浓郁,结而不散。

片刻后,男子睁开双眸看向大门的位置。

他看上去只是不惑的年龄,头戴一顶紫金冠,以白玉象牙簪束发,鬓若刀裁,眉如墨画,睁开眼后更是寒光四射,显得极具威严。

“进。”仿佛金石撞击般的声音从男子口中发出。

一位身着青衫,羽扇纶巾的青年男子推开门走了进来,来到太师椅前,底下头恭敬地说道:“义父,查到了。”

“说。”

“出手的人里,有司徒景。”

“新晋的那个武道宗师,毒阎罗司徒景?”

“没错,虽然现场所有尸体都被人用药物毁坏,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但我暗堂一位精通药理的供奉仔细查看了尸身上残留的药渣,他告诉我这是十年前毒阎罗司徒景独门的化尸粉。”

“哼!”太师椅上的男子冷哼一声,整座书房似乎都跟着抖动了一下,青衫男子瞬间汗透衣衫,只觉一股威压如同昆仑山脉一般,重重地压了过来,压得他浑身骨头都在咯吱作响。

但青衫男子知道,对方不是有意为之,这只是他这位义父无意间的一次‘发泄’,虽没有特意针对他,但如同巨龙翻身,地动山摇之下,自己这样的‘蝼蚁’难免被伤及无辜。

好在自己跟随义父习武多年,体魄打熬得颇为不俗,还不至于被这样的无形威压给压得‘五体投地’。

很快,中年男子也回过神来,收敛起一身凌人的气势。

“一个十年前只会用毒保命的跳梁小丑,消失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跨过了宗师门槛,不知珍惜,却跑来找死,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他!”男子双眼散发出摄人的寒光,青衫男子低下头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神。

“有对方下落吗?”

“还在追查。”

“这件事没这么简单,查清楚了,这次我要这些魑魅魍魉通通死绝!”

“是,义父!”

青衫男子低头应道,至于对手是什么人,有什么来头,他根本半点都不担心。

武道宗师又如何?这些年死在这位天下第一帮帮主手上的武道宗师还少了吗?至于家世背景,偌大一个青苍王朝,在所有江湖人心里,其实皇帝有两位,一位是那金銮殿上的九五至尊,而另一位,则是青苍王朝的江湖君王,武林盟主——朝守义!

甚至有人说京城的那位皇帝老爷说的话,只在长安城里管用,出了长安城,还得是朝守义这位‘地下皇帝’说话最管用。

所以当自己这位威压江湖二十余载的义父说要谁死时,青衫男子从不怀疑义父是在说空话大话。

就当青衫男子准备退出书房去做事时,却突然被叫住。

“左棠,我和你一起去通州。”中年男子,也就是朝守义开口道。

林左棠惊骇地抬起头看向自己义父,“您要亲自出手?!”

“不去一趟,不放心。”

听到这句话,林左棠深吸一口气,青苍太平许久的江湖,这次恐怕又要掀起一场血雨腥风了。

杨溯从黑暗中渐渐恢复了神志,紧接着是五感的回归;四肢百骸传来一阵阵剧烈的疼痛,似乎被人狠狠地殴打过一般。

他痛苦地呻吟一声,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黑色的布鞋,鞋上沾满了黄泥,一股像是在酸菜坛子里腌了十几天又在臭水沟里泡过的刺鼻气味直钻入鼻孔,杨溯皱着眉头想要远离这股恐怖的味道,这才发现自己双手被反绑了起来。

杨溯心中一惊,下意识地挣扎起来,还没等他挣扎几下,眼前那双黑色布鞋动了;杨溯都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就被人重重地一脚踢在了肚皮上,硬生生地飞出十几步的距离,最后后背狠狠地撞在了一个硬物上,传出‘砰’的一声响。

“小泥鳅乱动什么?醒了就好好躺着!再乱动,当心爷爷我再赏你几脚!”

一个沙哑的嗓音从不远处传来,语气凶狠无比。

不过杨溯此时已经顾不上去仔细听对方说了什么,他被刚刚这一脚踢中后,整个人已经痛得蜷缩成一团,全身都在颤抖。

杨溯只觉得自己五脏六腑似乎都被踢碎了一般,这辈子都没这么痛过!

自己之前不是在图书馆里看书自习,准备即将到来的高数考试吗?怎么只是打个盹的工夫就被人绑起来了?

绑架?可是自己这么一个普通的大学生,有什么值得别人绑架勒索的?而且还是直接从大学图书馆里将自己绑走?

天底下还有这么嚣张的绑匪?

活了快二十年,一直都平平淡淡,别说大风大浪,连街头斗殴都没怎么见过的杨溯此时只觉得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前所未有的疼痛加上恐惧,终于压垮了杨溯的神经,他就这样蜷缩着身子小声呜咽了起来。

片刻后,杨溯耳边传来一声讥笑,听声音有些悦耳,似乎是名女子,但她说的话可就半点不悦耳了。

“朝老贼纵横捭阖,嚣张跋扈了半辈子,想不到生出来的儿子竟是如此废物!真是天道循环,报应不爽!朝老贼滥杀无辜,暴戾恣睢,早晚也是如此下场!”

哪怕没有看到说话人的样子,杨溯都能想象出这名女子说话时那咬牙切齿的模样,因为声音里透露出一股刻骨铭心的仇恨。

神经病,你谁啊?什么乱七八糟的?杨溯痛得暂时说不出话来,只能心中疯狂咒骂着。

“哈哈,这位美人儿,话可不能这么说,朝春秋朝大公子那可是天字第一号的大纨绔,风流倜傥,又爱一掷千金,在通州城内留下了无数的风流韵事;不管是世家千金,还是小家碧玉,哪怕是青楼里的红姐儿,哪个女子不称赞一声朝公子的好?听说好些个已嫁为人妇的贵夫人都被朝公子迷得神魂颠倒,去年还有个世家大族的痴情女子为了朝春秋险些要‘休掉’她那位入赘的可怜夫婿,这件事在通州闹得沸沸扬扬,连我远在剑州都听到了些风声传来;所以啊,这位朝公子可不是废物,只不过他的‘厉害’,美人儿你没机会体会到而已。”

又有一人说话了,听声音似乎是位年轻的男子,可他说的内容杨溯一句都听不懂。

什么朝大公子,什么天字第一号的大纨绔,什么风流韵事,他根本没有丝毫印象。

等等,朝春秋?这个名字好熟悉啊

一想到此,杨溯突然觉得脑袋一阵剧痛,这疼痛来得如此猝不及防,以至于都让他暂时忘却了身体的疼痛。

杨溯痛到几欲晕厥,只觉得脑海中闪过许许多多的片段,走马观花一般,看得见却摸不着。

这样的状况持续了好久,杨溯才慢慢回过神来,一点点理清了脑海中新出现的海量信息。

首先,自己穿越了!

没错,就是穿越小说和电视剧里说的那种穿越,而且是魂穿,灵魂穿越到了这个叫朝春秋的倒霉蛋身上。

学了这么多年科学道理,当了这么多年唯物主义者的杨溯之所以能这么快就接受了穿越这种玄幻的事实,是因为他想象不出自己所处的那个时代,有什么科技能让自己在瞬间经历另外一个人十几年的人生,而且所有的场景都那么生动,所有的记忆都如同刻在脑海里一般。

所以哪怕杨溯千般难受,万般不舍,他也只能接受自己确实穿越了这样的离奇事实。

杨溯看过的那些穿越,不说金手指,好歹性命无忧,可自己穿越过来竟然直接就是被绑架的命运?而且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自己竟然是朝守义的儿子?

如果杨溯穿越之前没看过那本书,凭借脑海里朝春秋对自己爹的那些认知,他或许会觉得能穿越成天下第一帮帮主的儿子,实在是老天对自己的眷顾!

可是自己偏偏看过那本书,而朝守义正是那书上写的必死之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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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书上之人

在今天之前,打死杨溯他都没法相信自己身上会发生这么离奇的事情。

穿越也就算了,他竟然还穿越到了一本他看过的小说里?

没错,当杨溯暂时理清了一些脑海里的记忆后,他惊骇地发现,朝春秋记忆里的那些人名,地名,王朝名和相关的事件,竟然和自己穿越前看过的一本小说里的内容一模一样!

如果只是如此,杨溯大概会觉得这是老天爷给自己这位穿越人士开的金手指,凭借自己看过的那些书里的内容,熟悉‘剧情’走向,完全可以提前去抱那些‘未来’大人物的大腿,提前将一些宝物收入囊中,甚至抢在‘主角’前头去占据那些本该属于‘主角’的机缘。

这一切,本该是他这位穿越人士的‘常规操作’,可千不该,万不该,他不该穿越成了朝守义的儿子。

朝守义何许人也?那可是‘原著’里最大的反派人物!处处和‘主角’作对,至于最后下场如何?那还用多说吗?反派存在的意义不就是被主角打败?

朝守义在‘书里’的下场极其凄惨,而作为他的儿子,朝春秋,在书里的戏份极少,只提了一句:‘被仇家绑架,死得不明不白,引来了朝守义的雷霆之怒,整个朝帮的内乱由此开始。’

念及此,杨溯又想哭了,自己穿越的这个角色就是属于那种在电视剧里活不过一集的炮灰啊

等等,被仇家绑架,死得不明不白,不会说的就是现在这次绑架吧?这么说朝春秋这次就会死?还是说在‘原著’里,朝春秋在刚被绑架那会儿就已经死了,自己才会有机会魂穿到他身上?

杨溯暂时还弄不清楚‘自己’的死因,‘原著’里对于朝春秋这种连龙套都算不上的货色,就一句话给打发了,完全没有涉及具体绑架的剧情,反正就是死了。

所以‘自己’的命运在这个世界里已经被定好了?‘死得不明不白’?自己穿越过来的第一件事就需要逆天改命?

杨溯越想越害怕,他只是一个喜欢看小说,爱幻想,连恋爱都没谈过的普通宅男,现在不仅被人绑架,还得知了‘自己’必死的命运,这让他如何不怕?

好半天才从剧烈的疼痛中缓过来,杨溯艰难地抬起头,观察起周围。

这是一间破旧的庙宇,庙宇早就没了香火,正中供奉的那座天王怒目神像半边脸庞都已坍塌,屋梁之上结满了蛛网。

庙内算上被绑的杨溯,一共有十一人,但却隐隐分成了五个阵营。

人数最多的三人围坐在一堆篝火旁,一位清瘦矍铄,鹤发童颜的老道,身着藏青色道袍,头戴莲花冠,正盘膝而坐,双手合于小腹前,闭目吐纳,显得仙风道骨,气质出尘;老道身旁站着一个五大三粗,袒胸露乳的壮汉,汉子脸上有一道刀疤,从左边眉角一直蔓延到嘴唇,让他看上去更加凶神恶煞;杨溯看了看壮汉脚下那双鞋,认出刚刚就是这个混蛋踢了自己一脚。

和这位壮汉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一名三十来岁的男子,白皙俊秀,文质彬彬,一身玉面书生的雅致青衫,拇指食指摩挲着一枚羊脂美玉雕琢而成的玉佩,一眼看去,半点不像江湖人士,而是世家大族出身的风流士子。

三人左侧,靠近神像石台处,坐着一男一女,都是一身玄色劲装,背负古朴长剑;男子接近而立之年,沉稳有度,他身旁的女子长相秀美,气质出尘,比杨溯在电视里见过的那些女明星都要来得亮眼;庙里就只有这么一位女子,所以很显然刚刚那番充满恨意的话正是从她口中说出的。

此时女子见杨溯正在打量自己,立马杏目含煞,冷冷地瞪了过去:“看什么看?信不信刺瞎你的狗眼!”

“那你来啊!臭婆娘!”杨溯强压下恐惧,用颤抖的声音骂道。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是一愣,谁也没想到这个被绑架的纨绔子弟居然这么有种?

女子瞪大眼睛,有点没反应过来,随即大怒,气得脸色通红;她站起身,大步朝杨溯走去,就要再狠狠地教训一下这个混蛋。

杨溯死死盯着这名女子,飞快地喊道:“有本事报上名来!”

“你记住了,我乃灵虚剑宗张景之女,张青青!来日我必杀朝守义,以慰我爹在天之灵!”张青青说得咬牙切齿。

“够了!”一道严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及时制止了张青青。

“呼——”杨溯重重呼出一口气,心脏狂跳不止,暗自庆幸自己赌对了!既然这些人选择绑架自己而不是直接杀死自己,而且自己现在都完好无损,就说明对方暂时还需要自己好好活着,所以他不相信这个叫张青青的女人可以乱来,他转头看向刚刚发出声音的地方。

靠着墙壁坐着两人,这两人都是一身黑色劲装,脸上戴着银丝滤网组成的面罩,看不到真实容貌。

此时一位面罩男子正背靠墙壁而坐,他胸腹之间有一摊猩红的血迹,像是被人以刀剑贯穿而过,触目惊心;男子紧闭双目,气若游丝,他的同伴手拿伤药,看样子刚才在给他处理伤口。

手拿伤药的面罩男子没有看向杨溯这边,而是看向刚才坐在张青青身边的负剑男子:“陈墨离,管好你师妹,别惹事!”

面罩男子说话并不客气,充满了警告的意味,杨溯判断他应该就是主事之人,可惜戴着面具,分辨不出身份,不过这个叫张青青的女人倒是和自己脑海中的‘小说人物’对上号了。

没错,杨溯是故意激怒张青青的;认清现实后,他知道自己想要自救的话,唯一能够利用的就是看过的那些‘小说内容’,所以他必须先想办法知道绑架自己的这些人都是什么身份,看能不能从中找到自己熟悉的‘剧情人物’。

之所以选中张青青是因为听她刚才那番话,应该和自己那个‘爹’有着血海深仇,这样的人更容易被激怒。

名叫陈墨离的男子走过来拉住了张青青,低声道:“小师妹,别意气用事,想想我们这次的目的。”

张青青不甘地瞪了杨溯一眼,转身准备离开。

“张永还活着。”紧张的声音从张青青身后传来,她飞快地转身,不可思议地看着地上的杨溯。

“你说什么?!”

“我说,张景的弟弟,你的小叔,张永,还活着!”杨溯看着张青青,一字一句地说道。

“怎么可能!”张青青不相信,五年前那场变故,灵虚剑宗满门一千多人,除了她和师兄陈墨离,其余人全部死绝,这么多年也没在江湖上见到过别的师门中人,张永怎么可能还活着?

“张永左肋骨有一处暗伤,每到阴雨天气就隐隐作痛,他这么多年没办法练窍大成都是因为这处暗伤的缘故,我没说错吧?”杨溯皱眉思索着,然后越说越顺畅,最后一脸肯定地抬头看向张青青。

张永身上那处暗伤的事情,除了张家自己人,其余人都不知道,就连张青青也只是听父亲隐晦地提过一次,现在却从杨溯口中说出,由不得张青青不信。

“我小叔在你们手里?”张青青死死地盯着杨溯。

杨溯眼中闪过一抹狡黠,摇摇头:“我不会告诉你的。”

“你!”张青青怒极。

“我活着,你才有机会知道。”杨溯一脸认真地说道。

第三章 嘴炮

“师妹,你别听他胡说八道。”陈墨离皱着眉头,想将张青青拉回去,但张青青这一次没有听师兄的话,挣脱开陈墨离,站在杨溯面前,不愿离去。

如果杨溯说的是真的,那张永就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呵呵,朝春秋就是一个十足的纨绔子弟,我跟了他八年,他哪里接触过什么张永,整天就知道花天酒地。”一个充满嘲讽的声音响起,杨溯心中一惊,转头看去,在神像石台的左侧,坐着一个中等身材,长相普通的灰衣男子,他脚边同样趟着一个身穿灰衣的男子,衣服上沾满了血迹,看上去正处于昏迷中。

杨溯皱起眉头,朝春秋的记忆中并没有这么一号人,但对方刚才又说跟了自己八年?

“他真的没接触过我小叔?”张青青半信半疑地看向灰衣男子。

“没有,八年来他做的所有事我都一清二楚。”灰衣男子笃定地说道。

杨溯心思急转,有点吃不准此人的身份,不过他冒着巨大的风险才找到张青青这个突破口,并不愿意就这样放弃。

“你清楚个屁!”杨溯壮着胆子朝灰衣男子骂道,反正自己肚子里的‘货’还很多,根本不怕和对方对峙。

灰衣男子眼中闪过一抹冷光,张青青刚被警告过,他这个时候不好再对杨溯做什么,只好强忍下怒火,目光转向他脚边,灰衣男子突然笑了起来,笑容狰狞。

“老杨,既然醒了就别装睡了。”

灰衣男子随意踢了踢脚边躺着的人,地上被称作老杨的男子睁开双眼,死死地盯着踢他的这个人,厉声道:“何良!你竟然敢叛?”

“那又如何?”

“朝帮是怎么对待叛徒的,暗堂有什么手段,你应该一清二楚!”

何良笑了笑,轻声道:“行了老杨,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劝我回头是岸不成?”

老杨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一起共事近十年的同伴,此刻竟显得如此陌生,“何良,就算你自己不要命,你弟弟,你爹娘,你全家老小二十三口人,你是要把他们全都害死吗?你是畜生吗?!”

老杨声色俱厉地朝何良骂道,杨溯听得暗自咋舌,他现在知道这个灰衣男子是谁了,应该是朝守义安排在自己儿子身边的死士,可惜竟然是个叛徒。

“哈哈哈哈哈!”听了老杨的话,何良竟像是得了失心疯一般,大笑起来,“是啊,何良他一家老小是死定了,可是这关我什么事?哈哈哈!”

老杨瞪大双眼看着何良:“你,你疯了吗?”

何良摇摇头,眼里尽是嘲讽,“还不明白吗?何良自然是不敢叛的,可是你怎么知道我就是何良啊?”

此言一出,别说是老杨,便是庙里其余一直在看戏的人,都纷纷吸了一口凉气。

事实上这次绑架行动之所以能成功,关键就在于何良这个内奸。

所有人在行动前都被告知朝春秋身边的护卫中有自己人,这算是一颗天大的定心丸,同时也是幕后人在向所有人展示着自己的实力——连朝春秋身边的死士都能策反,幕后人该是何等彪炳的身份?

然而此刻从何良的话语中,众人才反应过来,原来根本不是策反,而是更加不可思议的掉包?

将一个精于暗杀的死士无声无息地干掉,再找人顶替对方,而且还没被身边朝夕相处的同伴拆穿,这是怎样可怕的手段?

光是想想,在场这些在江湖里摸爬滚打多年,自认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物都觉得有些发寒,更别提此时躺在地上的老杨。

饶是老杨这个从暗堂那个血池子里爬出来的一等鹰士,此时也有些崩溃;他的脊椎已经被‘何良’捏碎,手脚筋也尽数被挑断,此时只能摊在地上,丝毫动弹不得。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直接杀了我?”

“问得好。”‘何良’冷笑一声,蹲下身子,拍了拍老杨的脸,“我之所以留你一命,还千辛万苦地把你带到了这里,就是想找你要一件东西。三个月前,林左棠赐了你一本《玉龙洗髓注集》,我要这个。”

“呸!”老杨直接一口唾沫吐在‘何良’脸上,“痴心妄想!”

‘何良’眯了眯眼睛,慢慢擦拭掉脸上的口水,也不恼,而是笑着说道:“老杨,我知道你不怕死,可是暗堂的那些手段,我也熟悉得很呐。”

老杨眼中闪过一丝惧意,前一刻他还在用暗堂用刑的手段威胁‘何良’,没想到现在就被对方还了回来,他作为一等鹰士,自然极为熟稔那些手段,甚至很多手法还是他亲手教给眼前这个‘何良’的。

篝火旁,一直在静静看戏的疤脸大汉突然压低声音问身旁的书生:“《玉龙洗髓注集》,可是前些年被朝帮灭掉的那个玉龙山庄的练髓功法?”

书生笑眯眯地点头道:“应该是了,不然这个老杨又不是什么绝世美人儿,那个家伙何必冒这么大风险把人一路带到这里。”

疤脸大汉眼中闪过一抹炙热,练髓功法啊,随便一本搁江湖上都能引起一场血雨腥风,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见一本?

‘何良’自然能听到身后的对话,也能感觉到其余人看待自己的目光变化,不过他既然敢带着老杨一起逃亡,自然已经想好了对策。

“各位。”‘何良’转身朝所有人抱拳道,“这本《玉龙洗髓注集》的内容我会让这个家伙一字一句念出来,有意者都可以听到,就当我给各位的一份见面礼,至于秘籍内容真假,相信各位都有法子检验,我们合力将这份练髓功法拿到手,各位意下如何?”

“哈哈哈哈!”不等其余人表态,杨溯抢先笑了起来。

‘何良’看向杨溯,笑眯眯地问道:“不知朝大公子为何发笑啊?”

杨溯只觉全身发冷,像是被毒蛇盯上了一般,他硬着头皮开口道:“我笑你费尽心思就为了一本洗髓秘籍,真是可怜。”

‘何良’捏紧拳头,眼中杀机暴涨,然而没等他开口,之前踢过杨溯一脚的疤脸壮汉已经不耐烦地开口道:“小泥鳅给老子闭嘴,再敢多话,当心老子再赏你几脚!”

“洗髓秘籍算个屁,练神秘籍我都有!”杨溯大声嚷嚷道。

疤脸壮汉脸上凶光一闪,大步向杨溯走来,准备再给这个大言不惭的家伙一脚。

“练窍境突破到神意境最关键的不是向外感知天地,而是向内巩固自身!”杨溯语速飞快地说道。

“哈哈哈,我怎么不知道朝大公子什么时候竟然懂武功了?”‘何良’一脸不屑,根本不信杨溯说的话,而疤脸壮汉已经来到杨溯面前,就要再给他一脚让他闭嘴,一道人影突然出现,随意地摆摆手,示意疤脸壮汉停下来,而疤脸壮汉看清这道身影后,身体顿时僵在原地,下意识地收起自己一脸的凶相,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小心翼翼地问道:“司徒前辈?”

杨溯眼前出现一名身穿黑袍,银发须张的老者;老者微微有些驼背,看上去似乎连站都站不稳,和他身旁那个肌肉虬结,几乎要从衣衫中爆炸而出的疤脸壮汉站在一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现在表现得更害怕的反而是疤脸壮汉。

“你刚刚说什么?”老者浑浊的双眼看着杨溯,用一种阴冷的声音问道。

在老者的注视下,杨溯感觉像是被什么毒物爬过身体似的,强忍住不适,开口道:“我说,突破神意境,成就宗师的关键不是向外感知天地,而是向内巩固自身。”

“向内?巩固?”老者皱眉思索起来,喃喃道,“有点儿意思,仔细说说。”

‘何良’脸色顿时一变,疤脸壮汉也不敢再有任何动作;杨溯松了口气,幸好还有‘识货’的。

“要想成就宗师,就需要练成武道真灵,武道真灵从何而来?以自身神意凝聚天地灵气!”说到这里,杨溯顿了顿,像是在理清思路。

“所以很多练神秘籍里都提到了一句‘感知天地,方可成真’,至于该如何感知,则写得云里雾里,总之感知得到就能成,感知不到就是境界还不够,呵呵,简直不知所谓!”杨溯知道自己的机会只有这么一次,所以力求‘语不惊人死不休’。

黑袍老者笑了,没有因为杨溯口出狂言而有丝毫恼怒,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继续。”

“何谓感知天地?武者不同于修士,可以越过肉身直接用神识去接触灵气,武者唯一能够依靠的就是自己这副身躯:眼,耳、鼻、舌、身、意;大多数人只知道依靠自身‘神意’去感知,却忽略了剩下的那五感,自然事倍功半。”眼看对方‘上钩’了,杨溯稍微放松下来,侃侃而谈。

“你的意思是哪怕自身神意不足,也可以感知天地?”一旁的疤脸壮汉再也顾不得让自己忌惮无比的黑袍老者,一脸震惊地开口问道。

若是之前,杨溯在众人眼里不过是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哪怕他哭着喊着说自己掌握了无数顶尖秘籍也不会有人相信,但现在他用一种无比笃定的语气告诉众人要怎么成就宗师,众人却不敢有丝毫的小觑,因为现在站在杨溯面前认真听他讲话,还一脸若有所思的黑袍老者是正儿八经的武道宗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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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夜天一

看着之前踢过自己,凶狠无比的疤脸壮汉此时一脸渴求的表情,杨溯心中暗爽,胆子也大了起来,用一种在坐各位都是垃圾的语气说道:“当然!我刚才就说了,一本洗髓秘籍算个屁!”

事实上杨溯懂个屁的武功,朝春秋的记忆里也只有风花雪月,根本没有任何秘籍的内容,而杨溯之所以能靠着‘嘴炮’将所有人都唬住,不过是因为他看过的那本小说而已。

写那本小说的作者在书里当然没有写过什么秘籍的具体内容,就算写了,杨溯也不可能记得住,但是书里写了主角如何从一个普通人一步一步变成绝世强者的过程,这中间有关于各个境界的描述和破境的关键,有主角对于武道的各种感悟,这些内容杨溯都记得很清楚!他看小说就是特别喜欢看书里的各种设定和关于境界的描述,哪怕明知道那是假的,是虚构的,他也能乐此不疲地和别人一起讨论这些东西。

但是现在,杨溯发现自己竟然真的穿越到了书里的世界,那他脑海里的那些东西可就不得了了!对这个世界的人来说,杨溯记忆里的那些东西就是老天爷定下的大道准则!是绝对真理!

所以杨溯说得丝毫没有心理负担,根本不担心有人能拆穿自己。

“眼耳鼻舌身这五感如何加强?当然是向内求!练窍练的是什么?练的是身体的细微之处!何谓巩固?以韦束也,谓之巩,意思就是用东西束缚自己的身体,使之加固;应该用什么东西束缚呢?当然是指无形之物,方法有很多”杨溯越说越兴奋,他一个宅男最喜欢的就是在论坛或者贴吧里和别人讨论这些虚构的设定,现在看一群人或严肃或震惊,一脸求知欲地看着自己,杨溯竟有了几分当初自己在网上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感觉。

谁说宅男只会嘴炮,一点用都没有?哥现在就在用嘴炮改变命运!

“真是有意思。”黑袍老者眼神不再浑浊,目光炯炯地看着杨溯,“这些都是朝守义告诉你的?”

刀疤脸和‘何良’等人也都一脸如此地看着杨溯,显然在他们想来,这些东西只可能是朝守义那位‘天下第一’告诉自己儿子的。

杨溯笑了笑,没有否认,他敢这么肆无忌惮,就是因为他知道所有的原因最后都可以推给自己那位‘爹’。

“我刚刚说你小叔张永还活着,你不信。”杨溯看着张青青说道,张青青神色复杂。

“我说一本洗髓秘籍算个屁,练神秘籍我都有,你也不信。”杨溯又转头对疤脸壮汉说道,疤脸壮汉表情怪异。

然后杨溯缓缓扫过庙内其余人,开口道:“现在我说我不仅知道如何成就宗师,宗师之后的境界,每一步该怎么走,我同样知道!”

不理会众人的反应,杨溯最后补充了一句:“当然,你们也可以不信。”

“够了!”一直在给同伴疗伤没有说话的黑衣面罩人开口了,本来在他眼里杨溯只是一个‘道具’,这个‘道具’的价值在于杨溯的身份而不是这个人本身,但是现在,他能很明显地感觉到庙内的其余人看待杨溯的目光已经变了,变得炙热又贪婪,这让他不得不警惕起来,“再多说一句,我割掉你的舌头!”

黑衣面罩人毕竟是这次行动名义上的指挥,同时也负责和幕后人联系,所以他发话后,疤脸壮汉率先退了回去,黑袍老者意味深长地看了杨溯一眼也转身离开,张青青不甘心地坐回原来的位置。

知道此人才是领头的,杨溯自然不敢像之前那样叫嚣,赶紧乖乖闭嘴,不再说一句话,反正他的目的也达到了;在杨溯看来,眼下这些绑架自己的人显然不是一路的,肯定各有各的目的,但不管他们是为了什么,只要自己表现出的价值远远超出幕后人能够提供给他们的,自己就有机会脱身!

“有人来了。”黑袍老者阴沉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

所有人俱是一惊,全都站起身,一齐看向大门外。

哪怕其余人都没察觉出丝毫的动静,但他们都不怀疑老者会出错。

果然,片刻后,门外传来脚步声,听声音只有一个人。

一个人?

大家面面相觑,今晚庙内这个阵容,哪怕来个武道宗师大家都有信心将对方宰掉,所以不管来的是谁,有什么来意,大概只有死路一条了。

很快,有人迈过了门槛,走进了破庙中。

来人头顶紫金冠,身着一身鲜艳亮丽的大红袍,衣袍上以金丝绣成了一朵朵火焰,是一名面如冠玉,英气勃发的男子。

男子迈过门槛后站定,面带微笑地看着庙内众人,显然对于庙内有这么多人早有心理准备:“这位道长明明身穿紫霄宗独有的云禁衣,却不佩紫霄玉环,想必是二十年前叛出紫霄宗的清灵子;这位壮士呼吸吐纳如雷,双手骨骼粗大,应该是奔雷手张横;至于这位书生倒是好认,是云公子无疑了。”

男子一进门就道出了篝火旁三位江湖散修的身份,杨溯认真听着‘介绍’,疤脸壮汉和书生的名字他都没有印象,但紫霄宗的叛徒清灵子他却是知道的,又多出一个认识的‘书上之人’,真是意外之喜!杨溯有些感激地看向红袍男子,只见他看向张青青和陈墨离继续说道:“这两位背负古剑一阴一阳,剑在鞘中互为吸引,应该是灵虚剑宗的那对紫青双剑。”

紫青双剑?杨溯闻言眼前一亮,这对神剑在‘原著’中可是有名的很呐!期待地看向红袍男子,杨溯希望对方能再多说点对自己有用的信息。

红袍男子最后看向黑袍老者,一直轻松的神情也变得凝重了几分:“这位想必就是十年前大名鼎鼎的司徒景阁下了,想不到阁下消失十年,竟跨过了宗师门槛,当真是可喜可贺。”

被唤作司徒景的老者眯了眯眼,再次用沙哑的声音说道:“紫金冠,大红袍,圣火教什么时候出了你这么一位年轻的大人物?”

红袍男子微微一笑,双手负后,缓缓道:“本座夜天一。”

这五个字一出,庙内所有站着的人俱是一惊。

夜天一,十年前成为圣火教最年轻的大祭司,风云榜上第十七位!

第五章 激斗

杨溯听到‘夜天一’这三个字时也是一愣,这可是‘原著’中戏份挺重的一个角色,至于夜天一口中说的司徒景,同样是杨溯认识的‘书上之人’,活了挺多‘章’的;也就是说如果不出现太大的意外,这两个人肯定不会那么早就挂掉,自己跟着他们,活命的希望更大。

就当杨溯努力思索着对策时,庙内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不知大祭司来此,有何贵干?”自号云公子的玉面书生拱手问道。

要是换个人来,众人已经将其宰掉扔出去喂狗了,但既然来的是风云榜上的大人物,众人还是不愿意轻易撕破脸。

夜天一笑着看向被绑在地上的朝春秋,“向诸位借个人。”

此言一出,庙内的气氛像是被冻住了一般。

刀疤脸张横眼中凶光一闪,早就知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你是风云榜上的大人物又如何?老子出生入死才绑来的‘肥羊’,你说借走就借走,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张横向前一步,冷笑道:“夜天一,我们若是不借呢?”

夜天一收敛笑意,左手负后,右手前引,自有一股威严的气度。

“如此,请赐教。”

话音落下,异变突起!

夜天一身体四周的空气中突然出现一股燥意,像是有什么东西即将突破空气的束缚出来肆虐一番;先是点点火星凭空出现在夜天一身体四周,紧接着一团一人多高的火焰将夜天一包裹其中,火舌如同妖魔,贪婪地舔舐着一切可以燃烧的东西。

木质的门槛在火焰的烧灼下,瞬间变得漆黑一片,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如果篝火中旺盛燃烧的树枝。

张横回头看向身后一脸平静的清灵子,知道是这位叛出紫霄宗的老道出的手,只是没想到清灵子出手会这么隐蔽,火势会这么大,换成自己面对这一招,怕是不死也得脱成皮。

夜天一怎么样了?不会就这么死了吧?张横一边想着,一边回头看去,然后瞳孔微缩,一脸震惊。

只见那团熊熊燃烧的火焰中,夜天一的身影渐渐变得清晰起来,火焰竟未对他造成一丝一毫的影响!

“我擦!”杨溯同样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下意识地爆了粗口;虽然已经知道这个世界和自己原来那个世界完全不同,但是亲眼见到这样的‘超自然’现象,还是给了杨溯极大的震撼。

火光的映照下,夜天一的大红袍显得更加红艳,“听说紫霄宗号称雷火双绝,本座观教中圣火令有所悟,悟出了几手御火之术,一直想和紫云真人切磋一二,好让紫霄双绝从此少去一绝!”

“哼!”清灵子眼中闪过一丝怒意,眼前这位圣火教的大祭司,刚进门时还一副谦和有礼的样子,直到此时,才真正显示出了他作为天下风云人物该有的睥睨。

夜天一口中的紫云真人正是紫霄宗的开山鼻祖,在道门中辈分极高,已经闭关多年不问尘世,清灵子虽然早已叛出师门,但此时听夜天一辱及紫霄宗,他仍然觉得怒火中烧。

毕竟夜天一口气之大,连紫霄宗的开山鼻祖都未放在眼里,清灵子在对方眼里又能算个什么东西?

就当清灵子打算继续出手让这位口出狂言的大祭司知道厉害时,夜天一却先有所动作。

只见夜天一伸在身前的右手五指弯曲,似乎要抓住什么东西,然后他身体四周正在燃烧的火焰竟然迅速地汇聚成一团,出现在他右手掌心之上。

一人多高的火焰被夜天一凝聚成了一颗拳头大小的火球,火焰颜色由原先的赤红变成了纯白。

随着纯白火球的出现,庙内的空气瞬间变得炽热起来,众人如同置身于火炉之中,哪怕夜天一还在一丈开外,众人都有一种即将被点燃的错觉,他手中那颗火球光芒刺眼,让人无法直视。

如此手段,和清灵子刚刚那一记消无声息的火符比起来,实在是云泥之别。

“来而不往非礼也。”夜天一笑着将手中的火球轻轻向前抛出,如同扔出一块石子一般随意,然而他这个动作却引发了庙内众人激烈的反应。

“散!”张横怪叫一声,身体激射而出,朝左侧的墙壁撞去,似乎打算直接破墙而出,他在行进中还不忘顺手捞起地上的杨溯。

随着张横的动作,其余人也都纷纷散去,无一例外,全都是破墙而出,似乎庙里即将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

唯有一人还留在原地没有动弹——清灵子。

倒不是清灵子托大,而是他能感知到这颗火球已经锁死了自己,他根本没法躲。

清灵子迅速从衣袖中摸出一张金黄色的符纸,眼中闪过一丝肉疼,然后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当火球即将近身时,他将符纸对准身前,大喝一声:“疾!”

古庙位于深山之中,夜半三更,林间偶有虫鸣声,显得十分寂静;然而下一刻,寂静被打破了。

一声炸响从山顶传来,声音迅速扩散出去,惊起无数林间飞鸟。

山顶的古庙此时已经彻底坍塌,断壁残垣,四周是漆黑的碎石和正在燃烧的断木。

废墟中,有两人相对而立,正是夜天一和清灵子。

夜天一风采依旧,一身大红袍丝毫不染尘埃,而他对面的清灵子就显得狼狈异常了,道袍漆黑一片,头顶的莲花道冠有些歪斜,头发和眉毛也有些许烧焦的痕迹,本来一副仙风道骨的出尘模样,此时已经荡然无存。

夜天一抚掌道:“好一记晴空雷云符,听说紫云真人从《上清云箓》中一共悟出了九道雷符,除了诸天神雷在内的三道只传掌教的雷符,其余六符你在叛出师门之前学会了几道?大可一一使出,让本座见识一下。”

清灵子闭口不言,刚刚那道晴空雷云符已经是他压箱底的手段之一,可是仍然敌不过对方随手的一击,双方差距之大,实在让他感到绝望,好在此时夜天一的对手不止他一个人。

黑衣面罩人扶着自己重伤的伙伴来到杨溯身边,“张横,云公子你们去帮清灵子!”

张横和云公子看了看地上那名重伤的黑衣面罩人,没有多说什么,准备出手。

事实上众人一路疾行,若不是顾忌这么一个伤员,大家应该走得更轻松一些。在张横和云公子这样过惯了刀口舔血生活的散修看来,既然做的是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勾当,就不应该有任何妇人之仁,受了重伤,就该早早被遗弃才对。

但这样的话众人忍了一路最终也没说出口,倒不是大家突然有了慈悲心,而是这些始终戴着面罩的黑衣人才是此次行动的主力;一开始黑衣人的人数有八人之多,但此时只剩下两人,其中一个还受了重伤,其余人都死在了行动中。

事实上朝春秋身边的护卫力量之强,简直让人心惊,如果不是这些黑衣人在关键时刻悍不惧死,并且人人身先士卒,一行人别说成功将朝春秋绑走,恐怕连通州城都逃不出去。

所以到头来,一行人开始行动前一共十四人,现在还剩下八人,死的六人都是黑衣人这边的,这就是大家不敢开口让黑衣人扔下伤员的原因,一来最后还得靠对方和幕后人联系才能将朝春秋这个烫手山芋脱手,二来嘛,则是怕惹怒了对方,这些人拼起命来那可真是不把命当命啊。

私底下交流时,几位江湖散修都怀疑这些黑衣人可能都来自于军方,对方的一言一行,都有着行伍出身的痕迹,而且令行禁止,与人搏命,招式半点不花哨,全是简洁实用的军中杀人技。

什么样的势力才能调动这么多军中高手隐藏身份出来做这种事?众人根本不敢去深思,生怕自己知道太多,一不小心陷进去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也是因为这样的忌惮,当黑衣面罩人发话让几位散修去对付眼前那位风云榜上的大人物时,几人才会乖乖听话。

夜天一再厉害,还能比朝守义更可怕?

最先出手的是张横,只见这个壮硕的汉子一步跨出就已经在几丈开外,奔走如雷,直接撞向不远处的夜天一。

夜天一竟是不闪不避,站在原地等着张横来撞。

张横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不管是夜天一这样借众生愿力的神道中人,还是清灵子那样引天地灵气的天道中人,都少有淬炼肉身的,即便有,也没法和自己这样的武者相提并论,所以只要被自己近了身,这些手段层出不穷的神仙似的人物,也不过是那纸老虎,一戳就破。

然而此时夜天一竟然自大到任由自己近身?

张横狞笑一声,本来还留力四分,此时尽数汇聚在双手之上;他绰号‘奔雷手’,一双手本就可以碎石裂金,生撕虎豹,靠近夜天一后,就要直接洞穿他的胸膛,然后将其分尸。

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了张横这一招之下。

然而当张横的手触碰到夜天一的红袍时,他脸色一变,竟然没有任何实感?

张横从夜天一身前一穿而过,夜天一的身体如同镜花水月,只是微起波澜。

他皱起眉头,感到自己身体四周的空气突然变得炙热,回想起刚刚庙内清灵子对夜天一施展火符的那一幕,顿时脸色剧变,肌肉紧缩,筋骨如雷鸣炸响,力达脚背,身体如离弦之箭,朝林中劲射而去。

即便如此,张横后背也已经燃起了火焰,而他原先所在之地,一团火柱冲天而起,声势骇人。

看见这个刚才狠狠踢了自己一脚的家伙受了伤,杨溯暗爽,这才转头对身旁的黑衣面罩人说道:“夜天一练成了身外化身,寻常手段伤不了他,只有武道神意或者真灵才能对他造成伤害,练窍境的就别派去送死了。”

听到杨溯的话,先前故意慢了一拍的云公子此时彻底停下了脚步,他已经不敢小觑杨溯说的任何话了。

远处的夜天一竟然也听到了杨溯的话,饶有兴致地看了过来,“没想到朝大公子对这些神道手段还有所了解,是令尊告诉你的?”

杨溯笑了笑,反正他有一个‘天下第一’的‘爹’可以甩锅,他可以肆无忌惮地说,之所以多嘴,是为了继续增加自己在众人心中的影响力;转头看向之前打算教训自己的张青青,杨溯假装淡定地说道:“紫青双剑乃神兵,最能杀伤他这具以香火愿力凝成的身外化身。”

黑衣面罩人冷冷地看了杨溯一眼,没有计较他的多嘴,夜天一的出现实在太令人意外,自己一行人的行动路线是绝对的机密,但竟然会被对方在这里截住,到底是情报泄露了还是对方太神通广大?还会不会有别的势力赶来?

黑衣面罩人此时已经顾不得杨溯有什么算计,他只想尽快解决掉眼前的麻烦,于是他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陈墨离,张青青,你们两人去试试。”

张青青闻言愤怒地看向杨溯,恨不得刺这个混蛋一剑;杨溯挑衅地瞪了回去,哥就是这么记仇的人!

第六章 尸魁现世 八荒炎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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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青青身边的陈墨离苦涩一笑,看了看眼神冰冷的黑衣面罩人,一咬牙对张青青说道:“我先上,师妹你为我掠阵。”

“铮——”长剑出鞘,剑光如虹,人若游龙,陈墨离长剑直指夜天一,激射而去。

剑身上泛起一抹紫意,灵虚剑宗,紫青双剑,紫剑如玉,擅斩妖邪!

夜天一对此冷笑一声:“好一把紫玉剑,不过由张景使来才算那么回事,你就差远了。”

张景正是灵虚剑宗的宗主,陈墨离的师尊,堪称一代剑道宗师,可惜死在了朝守义手里。

听出夜天一言语中的不屑,陈墨离毫不动摇,仍是一剑刺去。

这一次夜天一没有像对待张横那样,任由对方近身,而是右手对准陈墨离,做出一个凌空虚握的手势,一股神圣的气息荡漾在空气中,紧接着一个巨大金色手印凭空出现在陈墨离头顶,如同山岳一般朝他压顶而去,沛然莫御。

陈墨离脸色剧变,抬头看向天空,金光充满整个视野,巨大的风压将他周围的草丛纷纷吹走,以他为中心形成一片空地。

躲是躲不过了,陈墨离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将一丈之内的空气都吸入腹中,然后右脚迅速抬起又落下,狠狠地跺在地上,地面震动,许多石块土粒被这一脚震得脱离了地面;力量由下至上,经过腰腹,传至右肩,最后陈墨离抬臂举剑,以一式燎天式朝空中刺去。

陈墨离双目圆睁,眼角和耳鼻中都有鲜血溢出,可想而知他这次发力到了什么程度,紫玉剑发出一声尖锐的剑吟,空气被撕裂,一抹紫虹射向空中的金色手印。

紫虹与金光相接,如热刀入牛油一般,直接洞穿金色手印,空中出现种种幻象,渔翁披蓑,老农扛锄,妇人采桑,稚童牧牛,老妪捣衣,人间百态,不一而足。

片刻后,所有幻象烟消云散,空中的金色手印也随之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司徒景看着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刚刚陈墨离的这一剑,剑招剑势在他看来都不值一提,之所以能破掉夜天一的真空大手印,全靠他用自身剑意引发了紫玉剑本身蕴含的真灵,这才直接打散了那凝聚了万千香火念头的大手印,不愧是神兵榜上排名第九的神剑。

一剑过后,陈墨离暂时脱力,他刚刚激发了全身的气血,才得以引动紫玉剑中的真灵,此时他需要缓一口气,才能再度发力,然而不等他换气,空气中再次出现一股炙热的气息,回想起刚刚那冲天而起的火柱,陈墨离苦笑一声。

来不及了。

紫玉剑发出阵阵哀鸣,似乎预感到持剑之人的危机。

不远处的张青青也看出了自己师兄的处境,同时也感觉到背后的青霞剑震颤不已。

紫青双剑,一阴一阳,互为牵引,其中玄妙不足为外人道亦。

张青青顺势拔出青霞剑,奋力朝前方斩去,一道青芒斩过陈墨离所处的平地,将夜天一聚在那处的香火念头全都打散,火柱终究没有形成。

夜天一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没料到紫青双剑还有这种妙用;难怪江湖传言,紫青双剑合在一起,足以挤入神兵榜前三甲。

张青青很快和陈墨离汇合,两人双剑,杀向夜天一。

夜天一再次祭出真空大手印,配合种种御火之术,或是冲天火柱或是连珠火球,将灵虚剑宗的两位剑士死死压制住,根本近不了身。

本来以两人的实力早就应该被烧成灰烬了,但两人仗着神兵之利,兼之配合默契,总算是勉强撑了下来。

事实上,杨溯比持剑的张青青和陈墨离都还要了解紫青双剑的各种妙用,所以他才会建议让两人用紫青双剑去对敌,他知道两人联手在夜天一手里坚持片刻是没问题的,但他没想到其余人竟然丝毫没有出手的意思,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两人渐渐陷入危机。

就在这时,林中传来打斗声,然后听见张横怒吼连连。

林中有大树接连倒塌,似乎是张横与敌人交手时撞断的,足见战斗之激烈。

圣火教来的不止一个人?

其余人都是一惊,紧接着就看见林中走出四道高大的身影。

借着洒下的月光,众人可以清晰地看见,走来的这四人身高全都在八尺以上,半身赤裸,肌肉虬结,皮肤黝黑如炭,眼神死寂毫无神采,赤脚走过的地方,草丛竟然纷纷枯萎。

“尸魁?”清灵子震惊道,随即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夜天一,张口怒喝:“夜天一!你们圣火教竟然敢炼制尸魁?如此伤天害理之事,不怕遭天谴吗?”

夜天一置若罔闻,倒是云公子不耐烦道:“行了老道,你都叛出宗门了,还当自己是名门正派呢?圣火教本来就是臭名昭著的邪教,还需要在意什么名声?你快说说看这些尸魁有什么来头?”

清灵子脸色难看,不过也知道此时不是内讧的时候,“这些尸魁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不知疲倦,没有痛觉,除非斩去头颅,否则只会伤而不死。”

听清灵子这么说,其余人都皱起眉头,难怪张横会怒吼连连,看样子在林中的尸魁还不止一头。

“清灵子,云公子,何良,你们三人联手,对付这些尸魁。”站着的黑衣面罩人发话了,被点名的三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然后朝四头尸魁冲去。

他们根本没得选,劫持了朝春秋,就已经把朝守义得罪死了,要是再得罪了幕后人,江湖再大,也没有他们的立锥之地。

云公子身形轻灵,如同山间的清风,飘荡而过,将一头尸魁引走,变跑边战;‘何良’则用一把扑刀,和一头尸魁硬桥硬马地对拼起来;火符对这些阴物有克制作用的清灵子则一人独战两头尸魁。

如此一来,场间还没有出手的,除了发号司令的黑衣面罩人,就只剩下司徒景了。

本该作为主力的司徒景此时一点都不急,他一开始就不信圣火教会只派夜天一来劫人,果然,夜天一被紫青双剑缠住,立马就冒出了六头战力惊人的尸魁。

司徒景知道,这样的战事,看着眼花缭乱,花样百出,但其实真正决定胜负的还是自己和夜天一,他在江湖上已经消失十年之久,错过了很多东西,也不了解眼前这个年轻的大祭司有哪些手段,所以他只能尽量让自己晚出手,好看清对手的底牌,所以他任由张青青和陈墨离去试探对方的手段,如果没有好的机会,就算两人死在他面前,他也不会出手。

出于同样的原因,黑衣面罩人也没有急着命令司徒景出手。

清灵子等人和尸魁的战斗一时半会还结束不了,但陈墨离和张青青却实在坚持不了了。

他们二人境界不够,每一次催动神剑都需要激发全身气血,如此刚猛自然难以持久,再加上夜天一手段层出不穷,让两人狼狈不堪。

对敌经验更丰富的陈墨离知道这样下去,自己和师妹早晚会被对方耗死,他也明白司徒景袖手旁观的意图,于是对张青青喊道:“师妹!”

张青青心领神会,与陈墨离双剑交汇,紫虹与青芒交相辉映,清脆的剑吟声响彻夜空,耀眼的光芒从剑身中发出,如同天上的明月暂时来到了人间,最终所有光芒内敛,融汇成一道三尺宽,一丈长的剑气,割裂空气,带着动人心弦的力量,杀向夜天一。

司徒景眯起双眼,他知道,到了掀牌的时候了。

夜天一双臂一震,脱离了地面,漂浮在空中,一直都是单手对敌的他此时终于双手结印,“圣火降世,焚尽世间,我心如炉,浴火重生。”

随着这句圣火教的传世歌诀念出,一股宏大荒古的气息横亘在场间,先是由火焰勾勒出了外型,紧接着烈炎填满了它的身躯。

鹿角、牛头、象耳、鱼鳞、人须、蛇腹、凤足一头全身由火焰形成的巨龙出现在空中!

巨龙环绕在夜天一周围,对着夜空发出一阵咆哮,苍古的龙吟声响彻在这片荒山野岭中,方圆十里,百兽折服,万籁俱静,而夜天一则在空中俯视着场间的众人,俊美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如同一尊神祗降临人间。

“八荒炎龙。”司徒景抬头看向天空,一字一句地说道,他虽然不了解夜天一,但却知道对方此时祭出的这条火龙,只在圣火教历代教主手中现世过,看来这位大祭司比他之前那些前辈还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面对紫青双剑合并斩来的剑气,火龙俯冲而下,龙首狰狞,似乎要一口吞掉这道剑气。

就在火龙张嘴的刹那,一阵雷鸣炸响,大地震颤。

杨溯只觉得如同地震一般,自己的身体被震得离开了地面,然后一阵劲风如刀割面,吹得他睁不开眼睛,当他再睁眼看去时,只见一条狰狞的火龙正张牙舞爪地从空中俯冲而下,哪怕离了老远的距离,杨溯都能感觉到一股热浪扑面而来,似乎下一秒,万物都会被它焚尽。

然后杨溯就隐约看到一道黑芒从龙口进入,如同流星划破天际一般,迅速地穿过了整条龙躯,余势不减地撞向了更高的天空。

那里,有一个身穿红袍的男子负手而立。

第七章 金刚魔猿

当火龙即将和紫青剑气碰撞的刹那,一直安静观战的司徒景动了。

一声炸响如同惊雷一般从司徒景脚下响起,却是他发力朝空中掠去,在原地留下一个三尺深,一丈宽的圆坑,一股气浪以圆坑为中心,朝四周扩散,如同飓风呼啸。

而司徒景本人则瞬间出现在空中,如同一把利刃,从龙首切入,所过之处,火焰退散,眨眼之间,司徒景撕裂了整条火龙!

当杨溯抬头看去时,正好看见司徒景撕裂火龙,撞向夜天一。

两人交错而过,司徒景余势已尽,从空中笔直落下,随着一声巨响,大地上再次出现一个圆坑。

杨溯呆呆地看着不远处那个从近十米的高空中笔直坠落,尘埃落定后,腰杆笔直,毫发无损的黑袍老者,直到此时,他起跳时掀起的气浪才慢慢平息。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杨溯根本无法相信这是肉体凡胎能够做到的事。

这就是宗师之威吗?

不止是杨溯,此时场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司徒景所吸引,这个前一刻还如同风中烛火的老人,此时一头银发肆意飞舞,气势勃发,如同一尊降临人间的战神。

半空中,夜天一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红袍上似乎被染上了一点污渍,漆黑如墨。

“呵呵。”夜天一看着地上的司徒景笑了笑,“想不到你的武道真灵竟有这般妙用。”

听到夜天一的这句话,杨溯能明显感觉到自己身旁的黑衣面罩人松了口气,看来刚刚那一次交手,是司徒景胜了。

夜天一的身形慢慢消散在空中,司徒景则迈步朝这边走来,似乎大局已定。

杨溯眯着眼睛,看了看周围,做了一个这辈子活到现在最大胆的决定,他深吸一口气,用最大的声音喊道:“司徒景,再不动手就没机会了!”

黑衣面罩人瞳孔微缩,司徒景也有些错愕,看了看周围,随即嘴角浮现一抹冷笑,雷鸣再响!

一股巨风吹得杨溯在地上滚了几圈,再次抬头看去,只见刚刚还在几十步开外的司徒景已经来到了这里,之前唯一还站着的黑衣面罩人已经被他一拳毙命!

地上受伤严重的黑衣面罩人悲愤地吼叫一声,如同一只孤狼,朝司徒景扑了过去。

司徒景冷漠地看着此人,轻描淡写地一挥手,将其击飞出去,尸体刚好落在杨溯面前;鲜血染红了周围的草丛,在地上蜿蜒盘旋,最终来到了杨溯眼前。

刺鼻的血腥味传来,杨溯瞪大眼睛,然后疯狂地滚动自己的身体,想要远离这里,似乎那些暗红色的血迹是世间最可怕的东西。

陈墨离和张青青同样一脸震惊地看着司徒景,不明白他怎么敢这么大胆。

见司徒景转身看向自己二人,张青青脸色苍白,陈墨离咬牙挡在她身前,对司徒景说道:“前辈,这是何意?”

司徒景面无表情,指了指二人,开口道:“看看你们的左手手心。”

两人张开手看去,顿时脸色大变,只见两人的左手手心处都隐隐发黑。

“这是?”

“你们二人都中了我的离心蛊,毒发后若没有解药,三日后会全身溃烂而死。”

哐当一声,却是张青青手中的青霞剑落在了地上,她此时全身发软,只觉得恐惧如同潮水一般包围了自己。

陈墨离眼神痛苦,司徒景绰号‘毒阎罗’,擅长用毒,十年前只是练窍境,但加上一手歹毒狠辣的用毒手段,其危险程度甚至超过了一般的宗师;一路上陈墨离都在提防司徒景,没想到竟然还是不知不觉就中了对方的毒。

“想活命,就乖乖听话!”司徒景不耐烦地说道,指了指地上的杨溯和护卫老杨,“你们两人带上他们,跟我走。”

当杨溯从亲眼看见死人的惊骇中回过神来时,他已经被张青青提在手中,在快速地奔跑。

杨溯心思细腻,在庙内说出自己知道宗师之后的境界该怎么走时,他能察觉到司徒景看自己眼神的变化,可以肯定司徒景已经动了心,只是还欠缺一点合适的时机。

虽然是个宅男,但杨溯并不笨,相反从小到大他都成绩优异;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杨溯亲自为司徒景放了上去:当时张青青和陈墨离脱力,一时半会儿恢复不了战力,其余人也都被尸魁缠住暂时躲不开身,杨溯身边只有两名黑衣面罩人,其中一人还受了重伤,而最关键的是,还不知道圣火教来了多少人!

这样的情况下,杨溯有八成的把握司徒景会动手!

他赌对了!

回想起黑衣面罩人的那具尸体,杨溯心中后怕,但并不后悔!那两名黑衣面罩人不死,最后死的就可能是自己。

我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带着这样的想法,杨溯被张青青提在手里,她在林间快速地奔跑,林中杂草丛生,各种枯枝树叶,张青青速度又快,导致杨溯一身上好丝绸做成的锦衣华服被划得破破烂烂,时不时脸上还会被树枝划过,划出道道血痕,杨溯一路上都在痛哼。

另一边,一处密林中,身穿红袍的夜天一正在一块巨石上盘膝而坐,巨石周围站了五名黑袍人。

片刻后,一抹红光从远处飞来,直接飞进了夜天一的眉心中,夜天一缓缓睁开眼睛,笑了起来,丝毫没有身外化身被人重创后的气恼。

“看来这个朝春秋并不是我们表面上看到的那样是个一无是处的纨绔子弟。”

虽然身外化身被司徒景重创,但最后杨溯喊话的那一幕依然被夜天一残留在场间的神念感知到了,所以他才会说出这番话。

夜天一站起身,看向天空,从怀中掏出一面古朴铜镜,铜镜表面斑驳,背面雕刻有天地山川,草木虫鱼。

随着铜镜的出现,一切仿佛都变得静止了,风不再吹,虫不再鸣,宛若九天星辰的光从镜面折射而出,将四周照得纤毫毕见。

巨石之下的五名黑袍人在见到铜镜的一刹那,就纷纷跪下,将头埋在地面的枯枝腐叶中。

圣物之下,吾当俯首。

夜天一松开手,铜镜漂浮在空中,似乎冥冥中有一股力量将铜镜往更高的天空引去。

铜镜越升越高,光芒越来越盛,渐渐的,它似乎替代了夜空中那轮明月,成为了新的‘月亮’。

新月洒下光辉,淡淡的月光如同山间的微风,吹拂过万物,不带起丝毫的波澜,参天古木,潺潺流水,枯枝落叶一切都被映照在铜镜中。

“找到了。”夜天一紧闭的双眼睁开,眼里浮现一抹笑意,“倒要看看,本座的这具身外化身,你要怎么破。”

树林中,一团可怖的阴影晃动了身躯,两团灯笼大小的红芒闪烁,散发出嗜血的光芒。

“吼——”怒吼声如同地狱里传出的撕吼,带着要毁灭一切的气息。

妖魔现世!

高大的身影开始在林中笔直地奔跑,树木断裂,巨石纷飞,所有挡在身前的东西统统都被撞开了。

当这道身影开始动作时,夜天一面前跪着的五名黑袍将头埋得更低了,如果说一开始对待那面铜镜,五人眼中都是敬畏,那此时感受着不远处那股恐怖的气息,五人眼中就只剩下畏惧了。

“你们配合尸魁,将那几个散修解决掉。”

“是!”

五人如同林中飞鸟一般,迅速地散开,显然都是武道高手。

另一边,带着陈墨离和张青青等人迅速往山下而去的司徒景突然停下脚步,抬头看向天空中那轮‘明月’,皱起眉头,“昊天镜?”

相传圣火教中一共有三件圣物,分别由教主,圣女和大祭司掌管,现在看来,大祭司执掌的就是昊天镜。

身后传来的动静越来越大,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以惊人的速度靠近这里,那股带着蛮荒气息的杀意,已经透过了重重阻碍,扑面而来。

司徒景看向远处的山林间,被昊天镜锁定,他知道自己没办法摆脱后面那个‘东西’了。

陈墨离和张青青见司徒景停下来,不得不跟着停下来,看向身后,只见后方尘土飞扬,似乎有什么庞然大物在林中横冲直撞。

片刻后,众人终于看清了‘来者’。

一头身高近两丈,浑身长满黑色毛发,直立行走的怪物从林中跑出。

怪物尖牙利齿,一双血红色的瞳孔异常骇人,如同地狱里走出的妖魔,一身血腥凶残的气息直冲天际。

“金,刚,魔,猿!”张青青几乎一字一句地说出这几个字,脸色苍白,神情惊骇,她被这股妖魔气息所震慑,被她提在手中的杨溯都能感觉到她身体的颤抖。

自小习武的张青青都是这种反应,更别提从未习武的杨溯了,他只觉得一股冰冷的气息将自己包裹,如同有人拿着锋利的匕首从自己的皮肤上一寸一寸地划过,那种战栗感几乎让杨溯发疯。

原著中写到过金刚魔猿,所以杨溯知道眼前这头怪物有多么可怕。

金刚魔猿,力大无穷,刀枪不入,性情暴戾,喜食人!一头成年的金刚魔猿完全可以正面搏杀武道宗师,此时众人眼前这头魔猿从体型上来看,肯定已经成年了。

司徒景也一脸凝重地看着这头金刚魔猿,他没想到夜天一的后手竟然会是这个。

魔猿没有给众人太多反应的时间,它一步跨出就已经在十几米开外,几步过后,如同一座山岳一般撞向了司徒景。

司徒景跨步闪开,魔猿直接将他身后几颗需要三人合抱的大树撞断,然后迅速转身,拉出一个拳架,一拳如同天神擂鼓一般锤向一旁的司徒景。

拳未至,拳风已经将司徒景身旁一颗稍小的树木吹得拔根而起。

司徒景脸色再变,根本不敢硬挡,再次迈步闪开。

‘轰——’如同雷鸣一般,魔猿一拳锤在了地上,大地震颤,声势完全不弱于之前司徒景凌空搏杀火龙的那一下;然而那是司徒景蓄力后的全力一击,而现在这只是这头魔猿的随手一击。

而最让司徒景感到惊骇的是,这头魔猿出手竟然是千锤百炼的拳招?

“司徒景,本座这具身外化身如何?”

血红的眸子里闪过残忍的神色,杨溯呆呆地看着那头竟然能口吐人言的妖魔,看见它做出一个极具人性化的表情。

它在笑。

第八章 离心蛊

“小心,这头魔猿被夜天一炼成了身外化身!”当魔猿将那股滔天的杀意锁定在司徒景身上时,杨溯才从那种几乎窒息的恐惧中缓了过来,赶紧出声提醒道。

事实上不用他提醒,当听到这头魔猿开口说话时,司徒景就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一股如同九幽地狱中孕育千年的阴寒气息弥漫在空气中,司徒景的右手开始散发出摄人心魂的幽光,光芒越来越盛并且迅速向外延伸,变成一条宽三寸,一丈长的‘长鞭’,然后‘长鞭’抖动,迅速形成第二条,第三条

最终,九条幽光形成的长鞭如同活物一般围绕在司徒景身边,择人而噬。

“这就是你的武道真灵?”金刚魔猿一双血红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戏谑,“来试试看还能不能伤到我。”

司徒景没有废话,瞬间消失在原地,紧接着出现在魔猿的头顶,九条阴蛇以比劲弩还要快的速度近距离攒射,狂风暴雨般地冲击魔猿的眼睛,而魔猿只是闭上双眼任由司徒景施为,然后如同拍打苍蝇般一巴掌拍向头顶的司徒景。

司徒景再次闪开,然后冲上,这一次出现在魔猿脚下,阴蛇缠绕上魔猿的右腿,然后收紧,烧铁入水的刺耳声响起,空气中出现一股烧焦的味道。

金刚魔猿迅速迈动右腿,直接起脚踢向前方空气,闷雷声炸响,猛烈的劲风吹得林中树枝乱舞,也将司徒景直接甩飞出去。

司徒景仗着身体灵活,根本不与金刚魔猿硬碰,不断地用自己的武道真灵攻击魔猿身体各处,试图找出魔猿的弱点,而金刚魔猿或者说夜天一则一点都不着急,摆明了要和司徒景耗下去。

两人如同上古凶兽一般在林间肆虐,古木断裂,尘土飞扬;张青青和陈墨离脸色苍白地躲在远处观战,根本插不上手。

“你们还想留在这里等死不成?”杨溯突然开口道。

“你闭嘴!”张青青气恼杨溯之前的多嘴让自己和师兄差点死在夜天一手上,现在根本不想听杨溯说话。

杨溯此时哪里还会怕一个张青青,语速飞快地说道:“金刚魔猿的气血是一般宗师的好几倍!司徒景这样和它耗下去只会被活活耗死,我知道怎么避开天上的昊天镜,你们按我说的方法赶紧跑路!”

陈墨离一脸凝重地看着杨溯问道:“我和师妹中了司徒景的毒,现在跑了,不一样是死?”

“你现在留下来一会儿就会被金刚魔猿直接捏死,跑了还有一线希望!”杨溯焦急地喊道。

陈墨离也不是优柔寡断的性格,一咬牙,“师妹,我们走!”

陈墨离手里提着护卫老杨率先转身跑入林中,张青青咬牙,也跟着跑了过去。

“怎么躲昊天镜?”一边跑,陈墨离一边询问杨溯。

“激荡气血,在眉心画北斗符,以北斗星辰为坤门,划分八卦五行方位,先往乾南,再走离东,最后退回北坤!”杨溯语速飞快地说道,暗自庆幸自己当初闲得蛋疼,看到小说里这段内容时还专门去研究了一下五行八卦,才能形象这么深刻,记得这么清楚。

陈墨离闻言一愣,“这么简单?”

武者虽然不是修士,无法调动天地灵气,但练窍境的武者依然可以用自身气血画一些简单的符箓;杨溯所说的北斗符是最常见的一种破障符,张青青或许不会,但陈墨离行走江湖多年,自然是会的,至于八卦五行方位,灵虚剑宗以剑阵闻名天下,陈墨离自然也熟悉得很。

看见陈墨离开始画符,杨溯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距离脱身又近了一步。

狂风怒号,大雨倾盆。

林间小道上有一处凉亭,亭中有四人在此避雨,正是杨溯等人。

昨晚,按照杨溯说的方法,张青青和陈墨离果然避过了昊天镜的搜查,跑了出来;跑了一夜后,两人身心疲惫,加上天降大雨,于是选择在此避雨。

“师妹,吃点东西吧。”陈墨离将随身携带的干粮递给张青青。

张青青摇摇头,根本没有胃口。

他们虽然逃了出来,可是中了司徒景所谓的‘离心蛊’,此时全身窍穴都在隐隐作痛,显然司徒景说的‘全身溃烂而死’并非虚言,现在身处深山野林,连找人医治都没办法,如果司徒景最终死在那头金刚魔猿手里,自己等人岂不是都得陪葬?

陈墨离看着张青青魂不守舍的样子,心中苦涩,他何尝不知道自己等人的处境,只是当时那种情况,正如杨溯所说,一旦司徒景落败,其余人都难逃一死,还不如逃出来,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想到此,陈墨离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气息奄奄的杨溯,皱了皱眉头,走过去割断了杨溯手脚上的绳索,然后将手中的饼扔在他面前。

杨溯在地上缓了片刻,也顾不得脏,捡起地上的大饼就往嘴里塞;他被人像货物一样提着跑了大半夜,从被绑架到现在,除了天上的雨水,什么都没吃,早已经饥肠辘辘,饿得眼冒金花,此时能有一口吃的,已经觉得无比幸福了。

吃到一半,杨溯突然想起什么,抬头看向一旁的护卫老杨,犹豫了一下,走过去将他扶起来。

“吃点东西吧。”

老杨看着眼前的大饼,又看了看一脸狼狈的杨溯,他没想到这位大少爷此时竟然还能想起自己。

“公子,我已经废了。”老杨苦涩地说道,他以为杨溯是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所以才会有这样一番举动。

“你不饿吗?”杨溯问道。

老杨愣了愣,看着杨溯的眼神,片刻后笑了起来,点点头,开始大口吃饼。

“谢了。”

张青青有些诧异地看着蹲在那里喂老杨吃饼的杨溯,心里没来由地涌起一股烦躁。

“铮。”利剑出鞘,凉亭内顿时多出一股寒意,张青青持剑走向杨溯。

“师妹,你干什么?”陈墨离连忙起身。

张青青长剑指向脸色苍白的杨溯,“告诉我小叔的下落,不然我立马杀了你!”

“你别冲动。”陈墨离摇摇头,拦住张青青。

“可是我们没时间了啊!”张青青激动地扬起自己的左手看着陈墨离,整个手心已经一片漆黑。

“我不想等到死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在这个世上还有没有亲人!”张青青红了眼睛,一张俏脸上写满了惶恐和绝望。

“我朝帮药堂有神医韩知春,你们若是愿意将公子安全送回去,就有希望活下去。”老杨突然开口道。

杨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连忙点头道:“只要我们能安全回去,我就告诉你张永的下落,而且我保证绝对不会追究你们!”

然而不说还好,杨溯一开口,张青青的情绪更加激动了;她双眼通红,咬牙切齿地说道:“如果不是你爹,我怎么可能家破人亡?你现在还想用我小叔的安危威胁我,你信不信我一剑刺死你!”

杨溯苦笑:“你别激动,你小叔很安全,你要先活下去,才能见到他,不是吗?”

张青青冷冷地看着杨溯,杨溯低下头,不敢去看张青青的眼神,他从朝春秋的记忆里隐约知道一点关于灵虚剑宗的事,那是五年前朝守义亲自带人剿灭的武林门派;此时面对这个全家都死光的可怜女子,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劝对方放下仇恨。

“总要活下去,才有希望报仇,二位何妨搏一搏,也不会有更坏的结果了。”老杨见多了各种血海深仇,江湖恩怨,依然平静地劝说道。

陈墨离皱起眉头,思索起来。

杨溯见此,眼中重新燃起希望,暗自祈祷漫天神佛保佑自己,他昨晚之所以帮助张青青和陈墨离逃跑,就是觉得不管是司徒景那种老奸巨猾的宗师还是夜天一那种风云榜上的枭雄,自己在他们手上活命的难度太大,相对来说,还是眼前这两人更好说话一些。

“师兄,你不会”

“出来!”

突然之间,陈墨离拔剑对准地上的杨溯,朝亭外的树林中厉声喝道。

张青青一愣,“师兄?”

“司徒景,是你吧,再不出来我就杀了地上这两个人!”陈墨离没有理会张青青,而是对着林中一个方向大声喊道。

“呵。”片刻后,脚步声传来,林中出现一抹黑袍,正是司徒景!

只不过眼前的司徒景已经不复昨晚的宗师气派,一身黑袍破破烂烂,一头银发散乱,脸色苍白得可怕。

“站住!”陈墨离没有因为司徒景现在的模样而放松警惕,反而将紫玉剑放在了杨溯的脖子上,“你再过来我就动手!”

司徒景眯了眯眼,最终还是停下了脚步。

“司徒景,将解药给我,我把人给你,然后我们各走各的,如何?”陈墨离说道。

杨溯脸色一白,他绞尽脑汁地推动局势的发展,好不容易见到了活命的希望,却没想到突然杀出个司徒景。

不远处的司徒景冷笑一声:“你也配和我谈条件?”

陈墨离不为所动:“司徒景,你已经受了重伤,不然也不会被我发现踪迹,真要动手,大不了我直接杀了这两人,你现在还能比我的剑更快?”

“哈哈哈。”司徒景突然大笑起来,“你要解药?”

“对,我只要解药,你不要想着耍花样,我会先服用解药,若是有问题,我师妹会直接动手杀人!”

“师兄?”张青青咬着嘴唇,神色复杂地看着陈墨离。

“师妹,这是最好的办法,张师叔的消息,以后总有机会打听到,我们得先活下去才行!”陈墨离对张青青解释道。

听到此,司徒景笑意更浓了,眼中闪过一丝戏谑,“你可知道我为什么把这种毒药称作‘离心蛊’?”

不等陈墨离说话,司徒景已经自问自答:“因为这本就不是药,而是一种蛊,这是我在蛮荒中偶然所得的蛊虫,蛊虫为一对,一雌一雄,其中一只死亡,另外一只哪怕远隔千里也会同时死去。”

“你什么意思?”陈墨离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

“意思就是,想解毒很简单,你只需要杀死你身边的小师妹,她体内的蛊虫一死,你的毒自然也就解了。”

“胡说八道!”陈墨离神情愤怒,“司徒景,你以为用这样的手段就能离间我们?”

司徒景干脆盘膝坐下,“信不信由你,解毒的方法我已经告诉你了,你就算把地上两个人都杀了,我也拿不出什么解药给你。”

张青青脸色苍白,拔剑对准司徒景,“师兄,我们直接杀了这个老贼,解药一定在他身上!”

陈墨离脸色阴晴不定,司徒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我数到三,你再不交出解药,我就先杀了这个护卫!”陈墨离长剑对准老杨,做最后的尝试,司徒景当初既然愿意同时带走老杨,说明老杨对他还是有价值的。

“一!”

司徒景平静地看着陈墨离。

“二!”

雨水敲打在栏杆上,杀意弥漫。

“三!”

司徒景仍然无动于衷,陈墨离咬牙。

“不要!”杨溯高呼道,陈墨离手腕转动,剑光闪过,鲜血四溅,老杨被一剑封喉。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杨溯的脸上溅满了鲜血,他睁大眼睛,呆呆地看着这个前一刻还对自己说谢谢的男人,看着他脖子上那一抹狰狞的伤口,只觉得一切都静止了。

一剑杀掉老杨,陈墨离死死地盯着司徒景的表情,却看不出丝毫的破绽。

“我司徒景还没必要用这种手段来诓骗你一个小辈,我说了,你就算把朝春秋也杀了,依然解不了毒,想活命,只能杀了你小师妹。”司徒景冷冷地说道。

“王八蛋!”张青青尖叫着举剑指向司徒景,“我先杀了你!”

然而陈墨离却将张青青拉住了。

“师兄?”张青青愣愣地看着陈墨离。

陈墨离低着头,看不清表情,片刻后,他抬起头看向张青青,眼神复杂。

那是张青青从未见过的眼神。

第九章 人心鬼蜮 紫青双剑

“师兄?”张青青看着眼前的陈墨离,情不自禁地后退一步,“你别听信他的话,他已经受了重伤,我们一起杀了他,解药就在他身上!”

“师妹,你知道五年前我是怎么活下来的吗?”陈墨离往前一步,紫玉剑发出轻吟。

“你?”

“那天我和师兄弟们一起迎敌,我亲眼看见师父被朝守义打败,被打成一滩肉泥!”

“你别说了!”

“大家都杀红了眼,但我怕了,我怕得连剑都拿不稳。”

“”

“我开始往后山跑,然后我就遇到了李钧,他背着晕过去的你,还有紫青双剑。”

“李师兄?”张青青只记得她当时被父亲打晕过去,醒来后身边就只剩下陈墨离一个人了。

“对,师父在出战之前就知道灵虚剑宗这次在劫难逃,所以让李钧带着你和紫青双剑从山后的密道先逃。”

“怎么可能!那你”张青青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陈墨离。

“李钧见了我就怒斥,质问我为何临阵脱逃,我苦苦哀求他带我一起去密道,他怕耽误时间,勉强答应。后来在密道中逃亡时,我看着他背着你,师妹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陈墨离嘴角浮现一抹冷笑,“我当时就在想,师父为什么最后会选择他带你走呢?就因为他是凌州李家的公子?因为他爹是凌州首富?他能时常得到师父的亲自教导,所有的同门都围着他转,小师妹你眼里也只有他这么一位师兄;论武功,论资质,论勤奋,我哪一点不如他?可最后师父却选择将你和紫青双剑都交给他,他可以理直气壮地怒斥我,而我只能低三下四地祈求他带我一起逃生。”

“凭什么?”陈墨离神情变得狰狞起来,“在师父眼里,我这样的人就只能留下来当炮灰,而他却可以带着最好的东西逃生?那条密道很长,出了那条密道,他依然可以是风度翩翩的世家公子,而我却只能是一个宗门被灭的丧家犬,说不定还会被人指着鼻子骂我贪生怕死,这辈子我都只能像在密道里那样跟在他后面跑,背着你的那个人永远都不可能是我!”

“你别说了,你别说了!”张青青拼命地摇着头,脸色苍白地看着这个从未如此陌生的师兄。

陈墨离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声诡异又可怕,“师妹,你知道吗,我事后无数次地问自己,如果再来一次,我还会刺出那一剑吗?我会!如果没有那一剑,我怎么有机会和你朝夕相处?我怎么有机会握住这把紫玉剑?我怎么有机会,真正站在你面前?”

“陈墨离!”张青青泪流满面,拿剑指着他,颤声道:“你,你这个衣冠禽兽!”

似乎是被触碰到了伤口,陈墨离表情一下变得狰狞起来:“张青青!灵虚剑宗已经没了,张景也已经死了,你已经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你还有什么资格看不起我?五年了,我悉心照顾了你五年!你要习武,我没日没夜地陪你练剑;你要打探朝守义的消息,我冒着生命危险一次次潜入朝帮;你要报仇,我明知九死一生也一样陪你去绑架朝春秋;而你呢?你有一次对我动过心吗?有吗?”

“我我一直都拿你当师兄。”张青青哭着摇头。

“哈哈哈哈哈哈!”陈墨离癫狂地笑了起来,“好一个师兄!你可知道你那位李师兄是怎么死的?”

“你别过来!”张青青手臂颤抖,几乎拿不稳剑。

陈墨离眼中闪过一抹狠辣,一步跨出,紫玉剑刺了过去,和张青青手中的青霞剑接触的瞬间,他手腕翻动,一个搅剑式,就将张青青手中的剑击飞出去,然后上前一步,左手捏住张青青的脖子,将她狠狠地撞在梁柱上。

“你知道吗,你那位李师兄,当初就跪在我面前,苦苦哀求我放过他,他说他可以将你还有紫青双剑都给我。”陈墨离死死地捏住张青青的脖子,眼神狰狞,“可是我为什么要他给我呢?我可以,自!己!拿!”

陈墨离加重手上的力道,张青青脸涨红,已经喘不过气来,她拼命地拍打着陈墨离的身体,她也是练窍境的高手,手中力道并不小,然而陈墨离竟像是失去了知觉一般,任由对方将自己的身体打得砰砰作响,他的左手如同铁铸,掐住张青青的脖子,纹丝不动。

杨溯一脸惊悚地看着这同门相残的一幕,只觉得这个叫陈墨离的男人瞬间化身成地狱里的恶鬼,那恶意如同亭外的风雨,正卷席着一切。

“嗡——”像是珍珠落入玉盘,清脆的剑吟声吸引了杨溯的注意,他这才发现张青青手中那把青霞剑正落在自己面前。

当杨溯把目光转向青霞剑时,能明显感觉到剑身的震颤更加剧烈了,剑吟声变得急切起来,似乎在呼唤着什么。

鬼使神差一般,杨溯一把握住了地上的青霞剑。

几乎在触碰到青霞剑的一刹那,一股刺骨的凉意遍布全身,杨溯只觉得连灵魂都冻僵了,然后凉意瞬间瓦解,一股强烈的吸引从灵魂深处蓬发出来。

杨溯抬头看去,看见背对自己的陈墨离,还有他手中那把震颤不已的紫玉剑;张青青此时挣扎的动作已经越来越小,剑吟声也愈加急切。

脑海中闪过‘原著’中关于紫青双剑的那些描述,回想起刚刚陈墨离杀死老杨的画面,一咬牙,杨溯持剑刺向陈墨离!

“王八蛋,去死!”

几乎是被青霞剑拖着在走,杨溯闭着眼睛刺了过去,然后一顿,他感觉到似乎刺中了什么东西,剑吟声停了下来。

杨溯睁开眼看去,只见自己双手握着青霞剑,从陈墨离的后背刺入,鲜血溢出。

双手颤抖着拔出青霞剑,杨溯后退几步,看着陈墨离倒在地上,持剑的右手已经血肉模糊,几可见骨,但他依然死死地握住紫玉剑,左手伸向张青青,想要抓住什么,最终又颓然地落下。

他死了。

杨溯剧烈地喘息着,还来不及沉浸在自己第一次杀人的恐惧中,就被亭外的掌声打断了。

司徒景站起身,一边鼓掌一边朝凉亭走来:“真是一出好戏,好一对紫青双剑!”

刚刚那一瞬,与其说是杨溯杀了陈墨离,不如说陈墨离被紫青双剑所杀;在青霞剑刺中陈墨离之前,他就已经被手中紫玉剑的剑气反噬,根本动弹不得,所以才会被杨溯一剑刺透心脏,堂堂练窍境的高手,死得极其不堪。

看来张景死之前为了自己这个女儿,很是用了一番心思,可惜了,最后还是归了老夫。

这样想着,司徒景大步向前,然而很快他就停下脚步,皱眉看向凉亭。

亭中,有人手持紫青双剑对准这边。

司徒景能够看出紫青双剑的异常,比他更了解紫青双剑的杨溯当然更清楚是怎么回事,他知道紫青双剑这是已经认张青青为主了,感受到主人的危机,主动激发了剑中孕育的武道真灵,但是毕竟不是真的活物,还需要有人驾驭才行,所以杨溯趁机手持双剑对准司徒景,想要吓退对方。

上乘的剑客都是以人御剑,更有传说中的剑仙能够飞剑千里取人头,而此刻杨溯却是被手中两把剑‘操控’着,以自身气血勉强维持神剑的灵性。

亭外风雨大作,亭中剑气肆虐,杨溯被不断高涨的剑意冲击得几乎晕厥过去。

朝春秋虽未习武,但从小吃着各种上佳的补品长大,身子底儿极好,否则也没那个资本整日花天酒地;杨溯继承了这具身体,此时才没有被紫青双剑拖垮,还能勉强站在这里。

司徒景眯眼看去,在常人眼里,只能看见两把长剑,剑身上弥漫着紫青二气,但在他这等武道宗师眼中,却能看到一股紫虹和一股青芒正盘旋在凉亭之上,如同两只巨蟒,对着自己疯狂吐信,怒吼,那是剑中蕴含的武道真灵。

本来对上朝春秋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哥,司徒景哪怕此时身受重伤,一只手也能打一百个,但面对武道真灵彻底激发的紫青双剑,司徒景觉得有些棘手。

自己再受伤,恐怕就会影响日后的武道境界。

犹豫片刻,司徒景对着杨溯阴鹫地一笑,然后慢慢向后退去,最终消失在树林中。

片刻后,手中双剑终于不再颤吟,杨溯松了口气,感觉彻底被抽空了,一下子瘫软在地上。

过了许久,杨溯才恢复了一点力气,他拿起双剑,走向双眼无神,瘫坐在地上的张青青。

“张姑娘,我们得先离开这里,那个老鬼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出现,我们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现在全靠已经认主的紫青双剑威慑司徒景,一旦自己离了张青青,恐怕立马就能看到司徒景那张老脸。

然而张青青像是没有听见杨溯的话,身体慢慢蜷缩成一团,双手抱着膝盖,眼神空洞,像是一只被遗弃的小兽,独自在风雨中茫然四顾。

杨溯叹了口气,眼前这个姑娘在最天真烂漫的年纪,家破人亡,又被身边唯一的师兄背叛,杨溯觉得如果换成是自己,或许也已经崩溃了吧。

犹豫一下,杨溯强忍恶心,从死去的陈墨离身上抽出一把油纸伞,正准备离去,突然又停下脚步,看向死在地上的老杨,他走过去,将老杨的身子扶正,帮他闭合双眼,然后站起身,对着老杨鞠了一躬。

杨溯尝试着碰了碰张青青,见她毫无反应,于是有些吃力地将张青青背在背上,带上紫青双剑,撑开伞,走出了凉亭。

他和她一起走进了风雨里。

第十章 威远镖局

通州和凌州之间隔了一片广袤的山脉,被称为太行山脉,两州之地想要有来往,要么穿过三个州,绕上一大截路,要么就直接从太行山脉中通过。

为了节约时间,许多行商都选择走太行山脉,也因此,太行山脉中山贼悍匪层出不穷,谋财害命的事时有发生;虽然两州官府组织过几次大规模的剿匪行动,但成效甚微;太行山脉地势复杂,随便找个山旮旯一躲就能躲几个月,所以太行山脉的匪患一直都没办法根除。

鉴于此,行走两地的商人们要么自己请护卫保护商队的安全,要么就花钱请有名望的镖局代为押送货物。

威远镖局作为通州老字号的镖局这些年逐渐有了江河日下的迹象,原因在于几年前的一次押镖途中遇上了一帮悍匪,镖局的人死伤惨重,虽然那趟镖没丢,不过镖局内的老镖手和几位镇场子的客卿,死的死,伤的伤,青镖里又暂时没有能扛旗的角色,于是威远镖局就出现了青黄不接的尴尬局面,许多大单子都只能忍痛推掉,毕竟一家镖局的声誉需要几代人付出无数心血才能建立起来,一旦出现丢镖,哪怕只是一次,都可能毁掉整个镖局。

然而无论哪一行,都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威远镖局一味示弱,就只能被别的镖局将生意慢慢全都抢走,所以威远镖局这一次凭借总镖头多年积攒下来的情分,从福翔商行咬牙接下了一单‘大买卖’,也算得上是破釜沉舟了。

沈飞霞是威远镖局总镖头沈震的女儿,也是这次行镖的领头人。威远镖局是沈飞霞爷爷创立的,到了沈震手里,威远镖局已经是通州数一数二的大镖局了,可惜到了沈飞霞这一代开始走下坡路,而偏偏沈震只有沈飞霞这么一个女儿。

无奈之下,沈震也只能将这个女儿当成接班人来培养;此次行镖,沈震没有出马,一方面是他年纪确实大了,不再适合长途跋涉,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锻炼沈飞霞。

这次行镖若是成了,既能为威远镖局打开新的局面,也能为沈飞霞日后接掌镖局积累足够的声望,所以出发之前,沈震语重心长地和沈飞霞谈了一次,讲清楚了其中的厉害关系。

鉴于此,沈飞霞一路上都神色凝重,不敢有丝毫大意;好在她也不是第一次行镖了,再加上队伍里几位和沈震有过命交情的老镖手照应着,一路行来,都没出过什么乱子。

直到她遇上了杨溯和张青青。

两人走出凉亭没多远,张青青突然呕吐起来,并且不停地出汗,四肢乏力;杨溯猜测这是她体内的离心蛊死掉后,身体在排毒。

无奈之下,杨溯只好将张青青放下来让她吐个够,等她缓过来了,再继续背着她前行。

两人走走停停,一个时辰后,在路边遇上了威远镖局的车队,累得实在没有力气的杨溯赶紧开口求救。

若是平时遇上这样的事,沈飞霞并不介意帮一把,但这次走镖事关重大,沈飞霞宁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正打算拒绝时,车队里的韩管事却突然出面了。

韩管事是福翔商行的一位大管事,这次行镖由他代表福翔商行出面走这一趟,所以他算是威远镖局明面上的雇主,他的意见整个队伍都必须认真听。

“您刚才说您叫李玉,可是李家的大公子?”韩管事来到杨溯面前恭敬地问道。

“没错,我是李玉,我和表妹这次出行遇上了劫匪,表妹为了护住我,受了些伤,烦请诸位帮忙,载我兄妹二人一程,事后我李家必有重谢!”杨溯面不改色地说道,其实心跳得厉害,他不敢直接说自己是朝守义的儿子,毕竟朝守义在江湖上的仇人实在太多了,他怕万一这队人里也有仇家,那可真是送货上门。

于是杨溯回想记忆里朝春秋的那些狐朋狗友,借用了一个还算说得过去的身份,也就是李家的大公子——李玉。

要知道以朝大公子的身份,能和他做狐朋狗友的,家世背景自然也是通州城里一等一的,杨溯现在冒充的这位李玉所在的家族,是通州有数的豪阀之一,李玉在通州城也是有名的大纨绔,而且他还有一个在通州名气更大的表妹。

李玉的表妹李兰,长得国色天香,但偏偏是巾帼不让须眉的性子,自幼舞枪弄棒,一身武艺非凡,喜欢行侠仗义,最见不得别人仗势欺人;早些时候,通州城里的大小纨绔们,大多都被这位李兰揍过,就连朝春秋也不例外,所以朝春秋的记忆里,对这位李兰可以说是印象深刻。

后来这位女侠觉得在通州城里揍那些纨绔子弟没什么意思,便经常只身单剑去太行山剿匪,有一年还真被她一个人杀穿了一个山寨,带回来一串人头都是官府通缉榜上鼎鼎有名的悍匪,于是立马震动了整个通州城。

此时杨溯和张青青一男一女出现在太行山,模样狼狈,张青青又身负双剑,气若游丝,所以杨溯临时编的这套说辞还算通顺,只要别遇到见过李玉或者李兰本人的人就行。

好在李氏兄妹的名气虽大,但威远镖局和两人几乎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所以还真没人见过这对兄妹,韩管事同样没见过本人,但他对李氏兄妹的那些传闻自然是有所了解的,最关键的是福翔商行和李家有些生意上的来往,准确地说是福翔商行仰仗李家的关系,在通州做了些生意。

所以对韩管事来说,倘若杨溯真的是李玉,那只要能让李家大公子欠下一份人情,简直比走上十趟镖都有用。

于是杨溯和张青青就这样被车队收留,跟着队伍一起朝凌州前进。

大雨过后,道路泥泞,一行人在山间艰难前行。

队伍一共三十余人,押运了三辆装满货物的板车,队伍最中间是一辆四銮马车,车窗上有金银丝镶嵌而成的纹饰,车内摆放了一只孔雀蓝釉暗刻麒麟纹的三足香炉,杨溯和张青青此时正在车厢内。

这辆马车本来是韩管事坐的,鉴于‘李兰’受了重伤需要好好休养,他便主动‘献’了出来。

如果说一开始韩管事对杨溯的身份还持有几分怀疑的话,当杨溯上了马车后,对车厢内那些摆设‘不屑一顾’,又极其娴熟地摆弄香炉,添放香饼,韩管事心中的疑虑就打消了大半。

没有上好的家世,是绝对装不出这份气度的。

事实上杨溯哪里有什么世家公子哥的气度,只不过是根据朝春秋的记忆,装装样子罢了,好在那些记忆对杨溯来说都异常生动,如同亲身经历一般。

暂时打消了韩管事的疑虑,但车内的这位大小姐却着实把杨溯折腾得够呛。

张青青的呕吐一直没有停止过,一天的时间吐了七八次,好几次突然吐在杨溯身上,弄得他一身恶臭,杨溯顾不得恶心,耐心地替张青青清理这些污秽。

在杨溯眼里,张青青就是一个身世可怜的小姑娘,而且她的悲剧很大程度上都是自己那个‘爹’造成的,既然继承了朝春秋的这具身体,杨溯对张青青的遭遇多少还是有些于心不忍,况且张青青的身材长相气质比自己那个世界的许多女明星都还要好,作为一个连女孩子手都没牵过的宅男,能近距离接触这样一个大美女,照顾她,哪怕有时候有些恶心,那也是痛并快乐着。

最重要的是,杨溯能不能活下去,还得靠对方!

张青青的父亲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让紫青双剑认了主,所以当张青青这个主人陷入危机时,双剑会自动护主,但是剑中蕴含的武道真灵就如同养玉一般,长时间不‘擦拭’就会渐渐褪去灵性;现在张青青气血亏空,哪里有那份精气神去养剑,所以越往后,紫青双剑对司徒景的威胁就越小。

现在杨溯还能靠自身气血去勉强维持紫青双剑的爆发,但是当紫青双剑的灵性降低到某种程度时,就不是杨溯这个从未练过武的普通人能够催动的了,而那个时候估计就是司徒景动手的时候。

所以杨溯恨不得张青青能立马神完气足,手持紫青双剑将司徒景吓得不敢现身,好让自己能进入凌州联系上朝帮的人,从而得救。

可惜张青青现在别说拿剑,连吃饭的力气都没有,只能靠杨溯喂。

一开始杨溯将吃食递到张青青嘴边,她一点反应都没有,抿着嘴唇,双眼无神地看着某个地方,脸色苍白,似乎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杨溯劝了几次都没有效果,只好开口道:“你在这个世上还有亲人,你叔叔张永还活着,他也很想见你,你就算为了他,也应该好好活着不是吗?”

听到张永的名字,张青青眼神微微动了动,过了良久,才微微张嘴,吃了一口食物,艰难地咽下,然后她越吃越大口,越吃越快,似乎要将心中的怨气都发泄在食物中。

“咳咳咳咳!”因为吃太快,张青青呛到了,剧烈地咳嗽起来。

“你慢点吃。”杨溯连忙轻轻拍打张青青的后背,拍着拍着,张青青的眼角突然划过大滴大滴的眼泪,她先是小声的呜咽,然后哭泣声越来越大,最后已经顾不得形象,一张俏脸上鼻涕眼泪到处都是。

杨溯感觉到自己的手臂被扯了扯,低头看去,发现张青青一只手正紧紧地拽着自己的衣袖。

这可能是她唯一能抓住的东西了。

“哎。”杨溯叹了口气,一只手轻轻地,轻轻地放在她的头上。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第十一章 拦路

于威是威远镖局收养的孤儿,他还在襁褓中时就被狠心的爹娘仍在路边,被路过的威远镖局武术教头于生捡到,带回了镖局;稍大一些就认了于生为义父,跟着姓了于,至于名字则从威远两字中取了一个‘威’,希望他能铭记镖局对他的恩情。

于威骑马来到义父于生旁边,嬉皮笑脸地问道:“老爹,你说马车里那位李小姐真的能单枪匹马杀掉一个山寨的悍匪?我看着一点都不像啊。”

武术教头于生两鬓斑白,背负一把牛角巨弓,刀刻般的脸上神情严肃,撇了于威一眼,骂道:“你才练了几天武?懂个屁!”

于威不以为意,抬起手中的宿铁刀说道:“老爹你这话说得就不讲究了,整个镖局里有谁练武比我更刻苦?”

威远镖局的马匹数量并不多,这次行镖一共拉出来六骑,于威能成为其中一骑,靠的是实打实的马战实力;他手中这把宿铁刀,作工精细,异常锋利,一刀可砍断三十层札甲,是战场上的杀人利器;镖局所有的制式武器都要在官府登记在册,增添一件折损一件都需要详细报备,像这样的宿铁刀整个威远镖局也只有八把,于威能获得其中一把,可不仅仅因为他有一个当武术教头的义父。

于生看了一眼于威手中的宿铁刀,眼中闪过一丝欣慰;正如于威所说,他习武异常刻苦,加上在刀术上有几分天赋,后来被总镖头沈震赐下一把宿铁刀,就更加一发不可收拾了,时时刻刻刀不离手,练得很疯魔。

于生一辈子没有娶妻生子,就把于威当成自己亲儿子在养,看见儿子出息,哪个做父亲的都会觉得欣慰,不过在嘴上于生是从来不会助长于威的威风的,“李家那位小姐是真正的武学天才,练一天顶的上你练十天,人家今年还未及冠,肯定已经是练窍境的高手了!”

于威听了这话也不恼,而是握紧刀柄,眼神坚毅:“一步比我快,不一定步步都比我快,早晚有一天我会追上去的!”

于生暗自点头,这次没有出言打击他,习武之人,只要有这份心气在,比什么天资都重要。

“老爹,车里那位李小姐看上去可不像是受了重伤,倒像是染上什么疾病了,都练窍境了还这么脆弱,会不会是假的啊?”于威问道。

显然车里的动静大家都看在眼里,只是没人多问。

于生回头看了那辆马车一眼,摇摇头:“练窍分九品,只要还没换髓到达圆满境界就还属于肉体凡胎,生病有什么好奇怪的。”

“那你觉得这位李小姐到了练窍几品啊?”于威好奇问道。

于生皱起眉头:“你小子今天怎么这么多问题?”

于威讪笑道:“我这不是好不容易见到一位传奇人物,好奇嘛。”

“回你的位置好好守着去!”于生呵斥道,于威撇撇嘴,骑马回到了装货的板车旁。

队伍最前方的沈飞霞回头看了看,犹豫一下,然后骑马来到于生旁边,开口问道:“师父,您说收留那对兄妹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对待沈飞霞,于生就不像对待于威那么严厉了,脸上神情和蔼了几分,“姓韩的想搭上李家这条线,我们没办法拒绝;听那位公子哥的意思,他们应该是杀退了敌人,只是那位李小姐受了伤,需要休养;那位李小姐约莫有练窍七品的实力,既然她都能护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哥逃出来,就算他们招惹上的敌人追上来,我们也能应付,所以不必太担心,倒是如果这次真能搭上李家,对镖局可算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沈飞霞点点头,神情放松了几分,有了些笑意,“若真是这样,师父您老人家走完这趟镖就可以享福啦。”

“哈哈哈。”于生难得地开怀大笑,他加入威远镖局之前是江湖上小有名气的游侠,性情耿直,得罪了许多人,后来被仇家追杀,是沈震救了他,并邀请他加入镖局;于生便在威远镖局当了二十几年的武术教头,这期间许多仇家找上门来,都被沈震借用镖局的名头挡了下来。

于生念这份情,也一直尽心尽责地教导镖局里的青镖们,他本身武艺不俗,刀术马术还有弓术都很了得,为镖局培养了许多好手,可以说威远镖局能一直走到今天,于生是立下了汗马功劳的。

去年沈震本意为于生举办金盆洗手的仪式,让他退下来在镖局里好好养老,但于生拒绝了,说还没到享福的时候。

沈飞霞知道于生这是想再护着自己走一程,心中感激,此时这样说,也是想宽于生的心。

两人聊了几句,于生突然皱眉看向前方,沈飞霞也很快听到了动静,抬头看去。

前方,有马蹄声传来。

片刻后,众人前方出现一队人马,大概三十余骑,人人手持刀剑;于生挥手示意车队先停下来,然后和沈飞霞一起来到队伍最前头。

在太行山脉里,山贼数量虽多,但能有马,称得上来去如风的马贼却并不多,毕竟一匹马价格昂贵不说,养马也颇为不易,眼前这队人竟然能有三十多匹马,太行山脉什么时候多出一股这么有实力的马贼了?

带着这样的疑惑,于生双手抱拳高声说道:“通州威远镖局于生,向诸位好汉借道!”

眼见前方没有动静,于生咬牙从怀中拿出两袋银子,扬声道:“孝敬太岁钱五十两白银!”

沈飞霞看了看于生,没多说什么,一般来说像这种‘借道’的太岁钱,只要二十两左右就够了,太少了不好打发,太多了自己损失大,还容易把对方越养越贪,二十两是威远镖局和这条行镖路上各路山贼们约定俗成的数;一家镖局除了自身的信誉,最重要的就是开发出一条安全的行镖路线,镖局需要和这条路上大小的地头蛇们打点好关系,哪些可以拿捏,少给些钱,哪些需要放低身段,多说些好话,这中间的尺度怎么拿捏,要怎么保证能用最少的代价安全地通过这条路线,这就是一家镖局的生存之道。

本来之前附近这地带的山贼头目名为彭大海,早些年受过于生的恩惠,所以每次路过这里双方都会寒暄几句,太岁钱也只需要象征性地给点就行,没想到这么快这里就换了新主人。

眼看于生拿出五十两白银对方依然无动于衷,赶上前来的于威勃然大怒,直接拔出了腰间的宿铁刀,就要破开大骂,被于生狠狠地瞪了回去。

前方领头一人披黑袍,戴着一个纯黑色的面具,腰间跨一把环首刀,气势凌然,在一群衣着凌乱的马贼中显得鹤立鸡群。

黑袍面具人没有开口,他身旁一位手持开山斧的壮汉扬声说道:“太行山现在是我们黑风寨说了算,从此以后,这里的规矩得改一改,要从这条路过,就得买一面黑煞旗,买了旗,保管你们之后一路平安!”

于生摸了摸手边的牛角弓,开口问道:“不知道这黑煞旗是怎么个买法?”

“好说,五百两白银!”

“放屁!你们欺人太甚!”于威再也忍不住了,大声骂道,威远镖局走这么一趟镖都未必能赚到五百两,这些家伙简直就是狮子大开口。

手持开山斧的壮汉狞笑一声,就要开口,被身旁的黑袍面具人挥手打断了,他用低沉的声音说道:“五百两白银,买了这面旗,我保证你们商行今后一年出入太行山都是安全的。”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是一愣,大家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买卖’,听对方这意思,太行山脉就像是他家开的一样,只要买了旗就能畅通无阻;可问题是太行山这么大,山贼多如牛毛,又有谁能真正做到‘一统江湖’?

所以黑袍面具人此时说的话对众人来说根本没有丝毫的可信度,完全就是信口开河,而且若是真的能像对方说的那样,那以后所有的商行都不需要再花钱请镖局送货了。

“老爹,还跟他们说什么,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于威愤懑地说道。

于生转头看向沈飞霞,毕竟她才是这次的领头人,是战是和,终究还得她来拿主意。

“师父,看得出对方的深浅吗?”沈飞霞询问于生。

于生凝视前方:“拿开山斧的那个肯定是练窍境,至少八品,他身边那几个都是破体境,为首那个戴面具的我看不出深浅。”

沈飞霞深吸一口气,有些犹豫。

“沈小姐,于师傅,怎么说?”后方的韩管事骑马过来,身边跟着一位福翔商行派出的护卫。

沈飞霞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当断不断,反而会让雇主看低了自家镖局。

“韩管事,可能没办法善了,您放心,我们一定保护好您还有货物。”

韩管事皱起眉头,他刚才在后面也听到了对方的喊话,五百两白银,对威远镖局来说确实是个没法接受的数字,只是这一趟行镖对他来说已经远远不止是一单生意那么简单了;想到此,他回头看向后方那辆马车,刚好杨溯也撩起车帘,朝这边看来。

和杨溯对视一眼,韩管事不再犹豫,从怀里拿出几张银票递给沈飞霞,“沈小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钱我们福翔商行来出,放心,事后该给的佣金一分都不会少,而且我保证不会追究此事。”

区区五百两银子和李大公子的安危比起来实在不值一提,韩管事只求能顺利走完这趟镖,只要能让李公子念这份情,就算花五千两白银他也觉得值!

沈飞霞愣了愣,镖局行镖还从来没有让雇主出‘买路钱’的道理,她正打算婉拒,于生突然抱拳道:“如此,我代镖局上下,谢过韩管事!”

接过银票后,沈飞霞皱眉问于生:“师父,这样合适吗?”

于生有些感慨,他对沈飞霞以后接掌威远镖局并没有什么意见,这位弟子肯吃苦,念恩情,做事也大气,唯一欠缺的就是为人处世的经验了。

“现在对韩管事来说最重要的是安全地将那对兄妹送到凌州,那些货物和这单生意对他来说已经可有可无了,所以咱们就按照他的意思,尽量平稳地走完这趟镖,他肯定会记这份情。”

沈飞霞闻言点点头,“便宜这帮家伙了。”

最终由于威骑马过去和对方‘交接’,过程很顺利,对方拿过银票,给了于威一面绣着刀剑的黑色旗帜。

就当众人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时,戴黑色面具的男子突然指了指于生:“你叫于生是吧,有人让我帮忙解决一桩恩怨。”

沈飞霞勃然变色,拔刀指着对面,厉声道:“你们什么意思?出来做事丝毫不讲信用?”

其余人也都一脸怒色,只觉得这帮人欺人太甚。

黑面具语调平稳,缓缓说道:“既然买了旗,自然会让你们安全通过,只不过一码归一码,刚才那个是公事,现在我要解决的是私人恩怨,放心,我身后这些人不会插手。”

“哈哈,你意思是你还想一个人挑我们一群?”于威被气笑了,他本来就满肚子火,此时正上下打量着对面这个面具人,思索着从哪里下刀比较好。

黑面具没有多说,而是独自骑马向前了几步,他身后的人都一脸看热闹的表情,果然没有要插手的意思。

于生皱起眉头,对方越是这样肆无忌惮,他就越觉得棘手。

“不知道阁下要解决什么恩怨?”

“对方姓赵,让我和你赌一场。”

“哦?”

“听说你最厉害的是箭术,我站着不动接你十箭,我若是接不下,生死自负,保证没人会为难你们;但若是我接下了,你将手中那把弓留下。”说到这里,黑面具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然后自断一臂。”

第十二章 忽悠

于生最巅峰时到过练窍四品,随着年龄增长,现在近身搏杀最多还有练窍七品的实力,不过他最厉害的是那一手出神入化的箭术。

于生自信只要让自己拉开距离,练窍三品之下皆可杀!

此时对峙双方相距不过三十步,这种距离下,对方竟然胆敢放话站着不动接自己十箭?

饶是于生自诩这二十年的行镖生涯已经磨平了自己所有的棱角,听到这种辱人至及的话,也不由得生起一股怒火,而一直最敬重自己老爹的于威则咬牙切齿地对于生说道:“老爹,射死这个王八蛋!”

于生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沈飞霞。

“小心。”沈飞霞慎重地说道,她知道如果于生这时候退缩了,以后在镖局恐怕就再也抬不起头了。

江湖人,说到底,混的就是那张脸。

为了生活,为了镖局里那帮老兄弟,很多时候于生并不介意低个头,服个软,偶尔回想起当初还是游侠的那段岁月,他会突然觉得,那个天不怕地不怕,行侠仗义,快意恩仇的自己,有些陌生。

于生下马,拿着牛角巨弓,向前几步站定,将十只箭矢插在自己身前,朝对面扬声道:“弓名惊鸿,请赐教!”

这一刻,他似乎又变回了当年那个游侠于生。

黑面具同样下了马,腰间跨了一把刀,站在三十步开外,刀不出鞘,伸出右手示意于生可以开始了。

于生收敛心神,心情古井不波,他紧盯着对方的眼睛,并不急着出手。

场面一时间安静下来,空气似乎都变得凝固了,观战的双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生怕打扰到两位高手的对决。

杨溯也走出马车来到队伍前方,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一幕,能亲眼见到这种只在小说里才有的场景,让他觉得有些兴奋。

沈飞霞厌恶地看了杨溯一眼,她一向最瞧不起这些只会花天酒地的公子哥,此时见杨溯一脸兴奋的站在那,觉得他这是把自己师父的对决当成一场好戏在看,可能在对方眼里,自己这些人的生死根本无关紧要。

杨溯不知道自己观战的行为已经引起别人的厌恶,他正仔细打量着对面那个黑面具,回想着‘原著’中的那些剧情,总觉得有些熟悉。

凄厉的破空声传来,空气被撕裂,于生突然射出了第一箭!

没人看清他是怎么动的,只是眨眼间,箭矢就射了出去。

“叮——”仿佛重锤撞上了铁毡,只见黑面具抬起右手放在胸前,准确地挡住了这一箭。

“天蚕丝手套?”于生眯起双眼,看着对方手上那对隐约透着银光的手套,难怪敢徒手挡箭。

不过最让于生忌惮的还不是对方那对可防刀剑的手套,而是对方刚才用手挡箭后,身体竟然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于生很清楚自己刚才那一箭是怎样的力道,却被对方轻描淡写地挡下了;第一箭是为了试试对方的成色,现在看来,成色十足。

没有犹豫,于生再次出手,这一次弓弦连响三次,三箭连珠!

箭在空中几乎看不清轨迹,三十步的距离像是不存在一般,转瞬即到。

黑面具依然只用了一只手,在身前随意地一挥,仿佛在拍打蚊虫一般,将射来的三枝箭矢拨开了。

于威倒吸一口凉气,老爹这一手三箭连珠,每一箭至少都用了七成力道,而且异常连贯,几乎没有丝毫空隙,但对方竟然只用一只手就给挡下了?

这一刻,哪怕是对于生最有信心的于威,心中都开始忐忑起来。

黑面具身后的一众马贼齐声叫好,各种欢呼声和口哨声响起,还有人朝这边叫嚣挑衅。

沈飞霞脸色难看,担忧地看向于生。

于生丝毫不为所动,继续发力。

破空声接连响起,于生先是三箭齐射,接着又是两箭齐射,五枝箭矢一前一后笼罩了黑面具全身上下五处要害。

没人看清黑面具是怎么动作的,不过他这次总算用了两只手,在身前快速挥动,天蚕丝手套带起一抹好看的银光,如同在身前构建了一道银色的屏障。

五枝箭矢纷纷被银色的屏障弹开,或飞入林中穿透树干,或射中地面尘土飞扬,或击中山壁碎石满地。

当众人被这巨大的声势所震撼时,于生根本没有去看这五箭的结果,而是拿起地上最后一枝箭矢,暴呵一声。

弓如满月!

于生脸色涨红,似乎要滴出血来,粗壮的右臂青筋暴起,如同爬满了蚯蚓,几乎炸裂开来!

“嗡——”弓弦如同雷鸣般炸响,空气像是被点燃了,散发出一股炽热。

黑面具眼中闪过精芒,右手按住腰间,拔刀了!

没人能直视那抹如同圆月般的刀芒,尖锐的摩擦声异常刺耳,空气中火花四溅,如同沸水滴入油锅,炸开了。

爆炸的气浪席卷而过,满天都是尘土,如同平地掀起了一股风暴。

当尘埃落定,众人放眼看去,只见黑面具已经还刀入鞘,安然无恙地站在原地,而于生则如同瞬间苍老了十岁一般,微微弯着腰,出神地看着手中的巨弓。

“老爹!”于威声音嘶哑,拿刀的手微微颤抖。

沈飞霞死死地咬住嘴唇,红了眼睛,不忍去看接下来的一幕。

“想不到我于生练了半辈子的箭,今日才发现自己只是井底之蛙。”于生自嘲一笑,看着对面的黑面具,“愿赌服输,你赢了,我只是没想到我那位仇家竟然能请到你这样的高手。”

黑面具不为所动,伸手示意,“请吧。”

于生将手中视若珍宝的惊鸿弓扔给黑面具,然后拔出腰间长刀。

“不要!”沈飞霞再也忍不住,凄厉地喊道。

于生回头看向这边,对众人摇摇头,示意大家不要妄动,以对方展现出的实力,一个人就能杀光整个车队,况且自己技不如人,愿赌就要服输。

沈飞霞闭上双眼,泪流满面。

“且慢!”一个声音打断了于生,却是一直静静观战的杨溯突然开口了。

“李公子!”韩管事吓了跳,顾不上礼数,连忙拉住杨溯,生怕他说出什么不知轻重的话。

现在这个局面在韩管事看来已经很不错了,他带来的护卫刚刚悄悄告诉他,对面这个黑面具实力之强,一旦翻脸,自己这边完全不是对手,所以韩管事担心杨溯不小心激怒对方;一个镖局的武术教头,不值得为他强出头。

然而杨溯不这么想,他轻轻挣脱开韩管事,往前迈出一步,扬声道:“赵统领,可否借一步说话?”

黑面具身体一震,惊讶地看向杨溯,他怎么知道自己姓赵?

杨溯强忍住紧张和恐惧,面带微笑地看着黑面具,他已经将此人和脑海中的剧情对应上了。

在原著中,太行山脉后来确实被一股势力给统一了,这股势力的主体就是一群戴黑面具的骑士,而其中一位用刀的高手还和主角有些交情,所以杨溯猜出了眼前这人的身份。

“你是?”黑面具疑惑地问道。

“可否借一步说话?”杨溯眼含深意地看着黑面具。

最终,黑面具点头同意,两人一齐走向旁边的树林中。

“二皇子。”

不等黑面具开口,杨溯压低声音抢先说道。

黑面具眼中闪过诧异,同样压低声音道:“你到底是谁?”

杨溯将视线移向一边,双手负后,故作淡然道:“赵轩,宜州人,莲塘弟子,师从‘血饮刀’白顺,档案里记载你的刀很快,刚刚我算是见识了。”

黑面具,也就是赵轩立马就被镇住了,他的身份来历在加入组织以后就成了绝密,眼前这人既然有资格查看他的资料,说明身份地位一定在他之上。

“不知您是哪位大人?”赵轩小心翼翼地问道。

杨溯负后的双手捏紧拳头,表情不变,缓缓看向对方:“此次我奉命前往凌州,事关重大,但中途遭遇埋伏,云烟阁和绿水亭损失惨重,我现在只能伪装身份混入这个车队,试图骗过追兵,我问你,你在这附近有多少人手?韩进在哪?”

赵轩心神剧震,杨溯在他心中的地位再次拔高一层;云烟阁和绿水亭是二皇子秘密成立的两股江湖势力,能让这两股势力为了他损失惨重而且他对自己上司也是直呼其名,这样看来,他很可能是二皇子身边的心腹。

想到此,赵轩低下头,恭敬地行了一礼:“大人,我们奉命收拢太行山的山贼势力,目前这里只有我一人在此,韩大人前段时间接到上头的任务,我已经几天没有联系上他了。”

“那接下来你配合我行动。”

“是!”

杨溯暗自松了口气,总算忽悠瘸了。

第十三章 夜袭

没人知道树林中的两人聊了什么,只见两人一起走出树林,然后赵轩将手中的惊鸿弓归还给于生。

“赌约作废,你就当欠这位公子一个人情。”留下这句话,赵轩带着一众马贼离开了。

直到赵轩带着人走远以后,杨溯才松开一直紧握的双手,手心里全是汗。

威远镖局一群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最后会是这么一个结果,于生拿着失而复得的惊鸿弓,愣了片刻,这才对着杨溯抱拳道:“李公子,大恩不言谢!以后有用的着我这个老头子的地方,尽管开口!”

杨溯有些脸红,从来没被人这么正式地感谢过,正打算客气两句,一旁的于威直接跪了下来,就要对杨溯行一个跪拜大礼,吓得杨溯连忙拉住他,“别别别,于兄弟,不必如此,你快起来!”

沈飞霞神色复杂地看着杨溯,前一刻这个人在她眼里还是一个可恶的世家子弟,没想到现在却成了威远镖局的恩人。

“我代表威远镖局,谢谢李公子仗义出手!”沈飞霞对杨溯抱拳道,无论如何,救下了于生,她对杨溯都是充满感激之情的。

树林中,司徒景的身形一闪而过,紧接着一道刀光斩过他刚刚所站之地,地面被划出一道深深的刀痕,赵轩持刀出现在这里。

“跑得倒挺快!”赵轩皱眉看着前方说道,他奉那位‘大人’的命令仔细清查四周,果然发现有人在跟踪那只车队,于是他果断出手,只是让司徒景逃掉了。

想起那位‘大人’严令自己必须跟在周围不可走远,赵轩只好放弃继续追下去的想法。

另一边,司徒景郁闷地想吐血,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完全看不透那位纨绔子弟;别的不说,那天晚上不知那个家伙用了什么方法,竟然帮助张青青等人瞒过了昊天镜的搜查,当夜天一发现目标从昊天镜中消失时,自然也顾不上和司徒景继续斗下去,也是因为如此,司徒景才能逃出来。

之后因为张青青和陈墨离身体里的离心蛊,司徒景再次追了上来,本来以为这次应该十拿九稳擒下杨溯了,偏偏紫青双剑竟然自行护主,而杨溯还及时利用了这一点,逼退自己;再后来,司徒景本来预计再过两天,紫青双剑因为主人气血亏空无法养剑,肯定没办法再保持那份灵性,而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纨绔子弟再也没办法用双剑威胁自己,到时候就是自己出手的时候。

可是鬼才知道那个难缠的家伙是怎么骗来一个快要练窍圆满的高手充当护卫的,司徒景本来就身受重伤,只能含恨远遁。

此后两天都风平浪静,一行人走得畅通无阻,而杨溯和威远镖局的众人差不多算是打成了一片。

杨溯对外的身份是李家的大公子,对于这种家世一流的公子哥,威远镖局的众人一直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很多人看着杨溯,既羡慕又自卑,毕竟他不仅家世好,人还长得仪表堂堂,清新俊逸,对镖局里这些生活在最底层的小人物来说,杨溯太容易让他们感到自惭形秽了。

然而借着帮助于生这件事,当镖局里的众人主动对杨溯表达善意时,惊讶地发现这位公子哥真是一点架子都没有,相当地平易近人,而且杨溯对于众人口中的那些江湖趣事十分感兴趣,听大伙儿吹牛打趣,丝毫不觉得粗鄙不堪,反而还会追问一些细节,让大伙觉得倍儿有面子。

这样一位没有架子,喜欢听大伙儿吹牛,又对镖局有恩情的世家公子,镖局上下没人不喜欢,就连一开始对杨溯成见极大的沈飞霞,这两天见到杨溯都会流露出由衷的笑意;而杨溯自己其实也觉得很开心,他一个刚穿越过来就被人绑架到现在都还没彻底脱离险境的普通大学生,哪里会有什么高高在上的心态?

当了那么久的宅男,当周围的人竟然都带着讨好的眼神看着自己,不知不觉都以自己为中心,自己随便说点什么都有人附和,除了一开始的不适应,渐渐的,杨溯也觉得有些暗爽,甚至有些希望这段路程能再长一点。

遇到赵轩之后的第三天傍晚,车队停留在一处山崖下,众人围坐在几堆篝火旁,一边吃着烤肉一边说笑,气氛融洽。

张青青经过这几天的休养,气色好了许多,已经停止呕吐,可以下地行走了;此时她坐在杨溯身旁,看着他一脸笑意地听周围的人聊天吹牛,不由地撇撇嘴。

这几天她从未和杨溯有过交流,都是杨溯说,她听着,不做任何回应;一方面她还没从被师兄背叛的伤痛中走出来,另一方面对于被仇人之子救了性命这件事,她还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而且杨溯这一路上尽心照顾自己,没有丝毫怨言;最要命的是自己那天竟然拽着他哭到崩溃!这样的事情让张青青觉得没面子的同时,又有些羞恼——自己怎么可以在他面前那样!

今天下午镖局有人猎到了一些野味,打算晚上给大伙儿开开荤;开饭之前,杨溯去马车里通知了张青青一声,询问她要不要出来和大伙儿一起吃,本以为张青青会习惯性地无视自己,没想到她最后竟然‘嗯’了一声,于是几天来,张青青第一次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在威远镖局一众男子心中,沈飞霞就已经是足以让大家争得头破血流,垂涎三尺的存在了,可是当张青青走出马车出现在众人视野中的那一刻,大伙儿这才发现,他娘的,原来这世上还有如此动人的女子?

大病初愈的脸上还没有多少血色,但这丝毫不影响张青青的美丽,就如同雨后的初荷,愈加显得楚楚动人,惹人怜惜,一众男子看得目瞪口呆,都忘了自己要干嘛,直到杨溯招呼大家,才继续开始吃肉,不过所有人的余光都在偷瞄杨溯身边那位‘表妹’,生怕自己错过了,以后就再也没机会见到这样的仙子了。

反倒是这几天见惯了张青青各种模样的杨溯没怎么在意身旁的‘表妹’,继续询问些江湖趣事。

因为有张青青在的缘故,今晚大伙儿就和打了鸡血似的,和杨溯说得最多的就是自己当年的英勇事迹,一个比一个嗓门大,你说自己当年一个人追着八个人砍了一条街,我就说自己当初和某某大侠大战三百回合不分胜负,总之个个都争先恐后,生怕显示不出自己是英雄好汉,当然了,他们最希望的还是能引起张青青的注意,如果能让这位仙子多看自己一眼,那回去以后能和镖局里其余人吹上好多年呢!

篝火旁,气氛热烈,唯一让人觉得遗憾的就是张青青始终不曾看过谁一眼,她要么就低着头怔怔出神,要么就转头看向身旁的杨溯,这让注意力一直都在张青青身上的众人有些挫败感,最终,还是于威壮着胆子对张青青抱拳道:“听闻李小姐当年单人独剑进太行山杀穿一整个山寨,灭匪无数,在下实在佩服不已!”

此言一出,满场寂静,所有人都看向张青青,心中暗骂于威这小子读过两年书就是不一样,说话文绉绉的,关键胆子还大。

张青青正出神地想着什么,并没有搭理于威,杨溯见场面有些尴尬,轻轻地用胳膊碰了碰张青青,“表妹,于兄弟问你话呢?”

张青青被打断思绪,恼火地瞪了杨溯一眼,“谁是你表妹?”

“额。”杨溯尴尬地愣在当场,他这几天也是有点入戏了,真把张青青当成了‘表妹’,现在才反应过来,人家几天前还要一剑刺死他来着

众目睽睽之下,杨溯一边暗骂张青青一点情面都不讲,白瞎了自己辛苦照顾她那么多天,一边摸着鼻子,眼带祈求地看着张青青,希望这位姑奶奶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看着杨溯现在手足无措的模样,想起他当初面对一伙凶人都能侃侃而谈的场景,张青青突然噗呲一声笑了出来,这一笑,包括杨溯在内,所有人都看呆了。

相处这几天,杨溯也是第一次见到张青青笑,恰是一朵绽开的白兰花,天真烂漫,明媚动人。

张青青笑完后感觉到周围的目光,立马板着脸,瞪了杨溯一眼,见杨溯还在发呆,有些气恼地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这人,傻乎乎的!

杨溯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暗骂自己没出息,活该当了这么久的单身狗

随后没人再好意思主动找张青青搭话,杨溯也不敢再拿‘表妹’的身份说事。

明月高悬,淡淡的月光洒下,微风吹过树叶,响起沙沙的声音,人群围坐在篝火旁,尽是欢声笑语。

然而眨眼间,恶意降临。

“有人!”一直坐在一旁不怎么说话的于生突然站起身张弓搭箭对准不远处的树林。

冰冷的气息从树林中传来,三道魁梧的身影以极快的速度冲了出来。

“什么人?”

“停下!”

“敌袭——”

“铮——”弓弦响动,于生一箭射中中间的一道身影,身影被箭矢射得停了下来,借着火光,能看清他黝黑的皮肤和死寂的眼神,箭矢射中他的胸膛,像是射在了坚硬的花岗岩上,锋矢入肉不过几分而且没有丝毫的血迹流出。

尸魁!

杨溯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认出了这是那天晚上夜天一来袭时出现的尸魁。

所以圣火教的人追上来了?杨溯慌张地四处张望,生怕下一秒就会有一条可怖的火龙从天而降,将所有人烧成灰烬。

恐惧感再次遍布了全身上下。

速度最快的一个尸魁冲进了人群中,和几个镖手撞在了一起,镖手们被撞飞出去,哀嚎声响起,几名镖手全都骨断筋折。

其余人见状不再留手,纷纷刀剑出鞘,一名老镖手悄悄绕到了尸魁身后,一刀斩向它的颈部。

刀光闪过,没有出现头颅飞起的场景,反而是老镖手的刀卡在了尸魁的脖颈之间。

老镖手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幕,而尸魁则迅速转身,一把抓住了没来得及后退的老镖手的手臂,将其扯了过来,紧接着一拳命中他的头部。

老镖手被击飞出去,一拳毙命。

红白相间的液体散向四周,这血腥的一幕让周围的人都呆住了。

“孽畜!”于生睚眦欲裂,暴呵道,然后五箭连珠射向这头尸魁。

尸魁抬起右手护住面部,硬抗了这五道箭矢,然后继续冲向人群,人群匆忙散开,一阵鬼哭狼嚎。

就当大伙儿四处散去时,一道倩影主动迎向了这头尸魁,正是沈飞霞。

别人都能退,但她不能退!

沈飞霞咬牙朝尸魁劈出一刀,被尸魁一拳击溃刀光,她连退七步,强行忍住涌上喉咙的鲜血,大声喝道:“威远镖局,随我杀敌!”

于威第一个拔刀冲了上去,随后几名老镖手也纷纷冲上,这边的局面才暂时稳住。

另一边,于生一个人牵制住一头尸魁,不让其近身;最后的一头尸魁被韩管事带来的那名护卫拦了下来,不过这名护卫显然不是对手,被打得节节败退,若不是几名射术娴熟的老镖手在一旁帮忙牵制,他估计已经被活活打死了。

当威远镖局所有人都疲于奔命时,又有三人从树林中冲出,这一次三人是直奔杨溯和张青青而来。

张青青脸色苍白,握紧手中的青霞剑,她大病初愈,精气神都未圆满,根本没办法再催动青霞剑护主,而奔来的三人显然都是练窍境的高手,以一敌三,她毫无胜算。

“赵轩,还不动手?”

就当张青青感到绝望时,她听到身旁的杨溯如此喊道。

第十四章 十方灭绝 武圣之威

众人厮杀的山崖之上,一身红袍的夜天一站在悬崖边,平静地看着脚下的厮杀,他没有急于出手,因为他对面的那片峭壁之上同样站了一个人。

“夜天一,我劝你们别插手这件事。”

峭壁之上站立的男子一身黑袍,戴着黑色的面具,和当初赵轩的打扮一模一样,他说话语调并不高,平平淡淡,但声音隔着一道峡谷却清晰地传入了夜天一的耳中。

“韩进,你如果知道司徒景是什么下场,就不会这样和本座说话了。”夜天一讥讽地看着山谷对面的男子。

面具之下看不清韩进的表情,他冷笑一声:“你如果知道我们这次要干什么,就不会这样和我说话了。”

夜天一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哦?愿闻其详。”

话音落下,远处的天空突然被染成一片血红,有一道巨大的光柱冲天而起,群山震动。

夜天一闭上眼睛感受着远处的气息,当他感受到那股刺天戮地的拳意后震惊地睁开眼看向韩进,“朝守义?”

韩进缓缓点头,夜天一深吸一口气,“你们胆子真大。”

韩进摇摇头:“我没想到他真的会来。”

一刻钟以前,一处山谷四周全是怪石嶙峋的石柱,一个身穿道袍的枯瘦男子盘膝坐在一根石柱上正掐指算着什么。

“如何?”石柱之下,一位身材魁梧,手持一把红缨枪的男子抬头问道。

枯瘦男子睁开双眼,他的眼球是骇人的墨绿色,发出阵阵幽光,如同鬼魅一般。

“他正在赶来。”

此言一出,山谷中空气震荡,隐约有野兽嘶吼和兵刃摩擦的声音,一股股强大的气息冲天而起,小小的山谷内竟齐聚了众多强者。

“一个人?”持枪男子接着问道。

“对。”

“韩进应该赶不过来了。”

“没办法,谁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就亲自出面。”

“季先生,准备的如何?”一个宏大的声音响起,空气瞬间变得炙热起来,如同有岩浆流过。

被称为季先生的枯瘦道士双手结印,一股阴寒的气息迅速填满了整座山谷,之前那些引发了种种异相的武道真灵通通消散。

“诸位放心,十方灭绝大阵一旦开启,所有武道神意通通都会被镇压,到时候真灵消散,法相不显,就算朝守义是武圣,也得乖乖被打落一个境界。”

山谷内的众人仔细感受着那股阴寒煞气和自身武道神意的冲突,暗自估算着一旦大阵全部开启后会是怎样的效果。

哪怕事先已经仔细估算过无数次,众人又都是足以开宗立派的顶尖强者,但事到临头仍然会觉得紧张。

没办法,谁让他们即将做的事是杀死一名武圣。

季先生感受到众人的心神震荡,明白大家其实都没有太多的信心,于是他决定再加上一些筹码:“若真是到了关键时刻,贫道能借助大阵让我师弟暂时跻身天人境界!”

“当真?”

“天人境?能维持多久?”

“季先生为何不早说?”

声音回荡在山谷内,季先生冷笑一声:“哼,若真是强行跻身天人境,我们师兄弟二人付出的代价可不小,所以这只是最后一道保险,说出来是为了让诸位更放心一些;五位武道宗师,一位分神化念的大神官,加上我们师兄弟这两位道基境界的真人,关键时刻还能有一位天人境,大家联手难道还杀不掉一个掉了境界的朝守义?”

“没错,朝贼这次必死无疑!”

“有劳季先生。”

“若能杀了朝守义,死有何惧?”

东方的天空突然闪过一抹璀璨的金芒,如同流星划过天际,直直地朝着山谷而来。

“来了。”季先生默念一句,整个人突然被一股浓雾覆盖,看不清身影了。

轰!流星坠落在山谷中,地面被砸出一个十丈宽的深坑,一位面如冠玉,神态威严的男子站在坑中,正是朝守义。

“抓了我儿子,就为了引我来这里?我儿子呢?”朝守义看着四周,朗声道。

四周无人回话,山谷中的石柱上开始散发出黑色的煞气,地面上泛起血色的光芒。

朝守义见无人露面,没了耐性,轻轻抖了抖脚,大地震颤,然后他一拳朝空中打去,一抹耀眼的光芒以他为中心向四周扩散,无穷的光与热出现在这座山谷中,如同大日降临。

当‘太阳’即将从山谷中缓缓升起时,山谷的石柱与石柱之间出现了一道道血红色的线,黑色的煞气笼罩了山谷上空,将所有的光芒都遮住了,紧接着一道粗大的血红色光柱冲天而起,耀眼的大日被血色慢慢掩盖,直至消失不见。

季先生此时盘膝‘坐’在山谷上方的虚空中,看着脚下的朝守义,嘴角浮起一抹冷笑,“成了。”

被大阵困住的朝守义脸色不变,随意挥动了一拳,天空中的黑色煞气疯狂滚动,一道闷雷声响起,不过终究没有任何动静从朝守义身上产生。

“哦?能压制武道神意?难怪你们有胆子引我过来。”朝守义一步跨出,从坑中走了出来,看向四周,“还准备了什么?”

五道身影分别从石柱后方走出,将朝守义围住。

五位宗师或持长枪,或用刀剑,或赤手空拳,全都气势勃发,有若实质般的杀意锁死了朝守义。

朝守义扯了扯嘴角,不屑地一笑,然后身形瞬间消失,一记闷雷般的响声传来,站在朝守义对面的持枪宗师身体已经陷进了一面石壁中,手中长枪震颤不已,几乎脱手而出。

刚才那一瞬间两人互换了一招,朝守义先是一拳砸开刺来的枪尖,然后一拳砸中长枪中段,最后近身一拳命中对手额头,将其击飞出去。

其余四位宗师脸色一变,立马追了上去。

肉眼几乎无法看清几人的身形,只能隐约看见几抹璀璨的刀光剑影闪过,空气中接连传来闷响声,如同风雷激荡;山谷两边的石壁碎得不成样子,谷中一根根冲天而起的石柱不断被撞击着,似乎有几头恐怖的巨兽在山谷中疯狂地横冲直撞。

季先生脸色苍白,拼命地维持着下方这座大阵,六个人只凭肉体力量造成的破坏力简直超出他的想象,如果不是此处天然累积万年的阴煞之气源源不绝地被他纳入体内,他光是维持大阵运行就快要耗尽自身灵气了,更别提还要压制山谷中众人的武道神意。

然而最让季先生觉得心悸的是谷中的战况,他作为大阵的主持之人,能够清晰地感知到阵中的情况:原本以为只凭肉体力量,五位宗师足以敌过朝守义,现在才发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朝守义从一开始就一直盯着一个人打,其余人的所有攻击,只要不是冲着要害去的他根本不管不顾,摆明了就是要比谁更能抗;而最无奈的是五人的速度完全跟不上朝守义,他来去自如,根本不给五人联手的机会。

山谷中,一道身影如同破布一般被摔打在地上,正是那名一开始就被朝守义针对的持枪宗师,他衣衫破烂,七窍流血,手中长枪有一处明显的弯曲,在地上拼命地挣扎着想要重新站起来,但越是挣扎,血流得越多。

四对一,其余四人几欲疯狂,风雷之声大作,但朝守义只是换了一个目标继续出拳,对于四人施加在他身上的拳脚刀剑根本不予理会。

四人越打越绝望,其中一位用剑的宗师分神之下被朝守义突然转换目标,抓住机会近身,三拳都打在他的额头上,这位宗师额头微微凹陷下去,眼神涣散,撞在一根石柱上,没了动静。

还剩三人!

“宗师?一塌糊涂!”朝守义的声音响起。

就在此时,空气中突然散发出一股浓郁的香气,有阵阵金光闪烁,耳边传来钟鼓丝足之声,有仙女弹琴,有天神擂鼓、一尊尊或慈眉善目,或宝相庄严,或金刚怒目的神像突然出现在朝守义周围,偌大的山谷仿佛眨眼间仙境降临。

朝守义站在原地,一手负后,一手掌心朝天,“神官?装神弄鬼!”

天空中的黑色煞气瞬间被撕裂开好几道缝隙,一股刺天戮地的拳意从缝隙中透露出来,半空中主持大阵的季先生吐出一口鲜血,厉声喊道:“师弟,动手!”

山谷中,声势浩大的一尊尊神像如同阳光下的白雪,在朝守义突然爆发出的拳意面前纷纷消融掉了。

不等这些神像完全消失,朝守义的身体再次消失,出现在几十步开外,紧接着继续消失,如此反复几次后,最终站定,他伸出右手看了看掌心,那里被利器划破了一道伤口,有淡淡的金黄色的血液从伤口流出。

“飞剑?有点意思。”朝守义看了看天空,扬声道,“还能更快吗?”

话音未落,他再次消失,凄厉的破空声传来,隐隐约约如同雷鸣;雷鸣声响了足足一刻钟,山谷的地面上出现一道道纵横交错的剑痕,左右两边的石壁被剑气生生削掉了一丈的厚度。

和飞剑缠斗了整整一刻钟的朝守义再次显出了身影,这一次他稍显狼狈,一身锦衣华服被划得破破烂烂,金色的血液湿透衣衫,但他神情依然平静,抬头看向天空,“天人境剑修?不对,靠的阵法加持,狗屁的天人境!”

半空中,季先生已经七窍流血,他厉声道:“所有人联手降低他的速度,由我师弟用飞剑磨死他!”

先前被大阵转移走的三位宗师重新出现,空气中再次出现种种神像,这一次是一百零八尊神像齐聚!

众人看着流血不止的朝守义,第一次觉得距离杀死这位可怕的武圣是如此之近!

看着再次朝自己冲来的几人,朝守义摇摇头,眼神睥睨。

你们这些人啊,真是无知。

拳出,大日降临!

第十五章 血肉饲养

冲向杨溯和张青青的三名黑衣男子胸口都纹有火焰标记,显然是圣火教的人,当张青青硬着头皮准备拔剑迎敌时,突然听到身后的杨溯高声喊道:“赵轩你还不出手?”

话音落下,一道身影以极快的速度从树林中冲出,笔直地杀向三名黑衣人。

杨溯松了一口气,幸好自己忽悠来一个赵轩,让他时刻跟在车队后面,估计也是因为忌惮赵轩的缘故,司徒景这几天才一直没有露面,只是没想到圣火教的人会这么快就追上来了。

赵轩虽然出手敌住了三名圣火教的人,但场面并没有好转,于生和韩管事的那名护卫都是练窍境,好歹还能和尸魁周旋一二,但沈飞霞和于威只是破体境,带着几个同样只是破体境的老镖还有一群没什么厮杀经验的青镖,根本不是尸魁的对手。

场间很快出现伤亡,尸魁力大无比且手段残忍,血雨漫天,尸体被扔得到处都是,这样人间地狱一般的场景让威远镖局的人彻底胆寒了,随着一名青镖率先扔下兵器,哀嚎着后退,恐惧,就再也压不住了。

陆续有人逃跑,最后只剩下沈飞霞和于威还在和尸魁纠缠;沈飞霞握刀的虎口已经裂开,手臂颤抖,几乎拿不稳刀,她强行咽下一口鲜血,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咬牙再次冲了上去。

尸魁手臂挥出一道残影撞击在沈飞霞的长刀上,沈飞霞吐出一口鲜血,连人带刀飞了出去。尸魁抬头看向前方,杨溯和张青青正脸色苍白地站在那里。

张青青看了看身边的杨溯,咬咬牙,拔出青霞剑,迎了上去。

“你……”杨溯神色复杂,伸出手想抓住什么,以张青青的身手,现在完全可以躲开的,只不过她如果躲开的话,自己就死定了。

青霞剑闪着青芒将尸魁逼退,这是尸魁第一次被人逼退,它眼中闪过嗜血的光芒,暴怒地朝前方持剑的人影嘶吼。

张青青脸色苍白的拿着出鞘的青霞剑,强压住心头的恐惧,挡在杨溯身前。

你救我一次,现在还给你!

尸魁怒吼一声,再次冲了上来,这一次是张青青作为主力,于威在一旁协助。

张青青只是练窍九品,气血亏空尚未恢复,此时根本力有未逮,只不过仗着手中的神兵锋利无匹,屡屡划破尸魁的身体,给它增添一道道伤痕。

但这样的伤势根本不影响尸魁的战力,反而让它更加气焰滔天,一次硬拼过后,张青青被击退数十步,最终一口鲜血吐在了青霞剑上。

鲜血滴在剑身上像是被吸收了一般,瞬间消失不见,而青霞剑也焕发出一股青芒,将正准备上前撕碎张青青的尸魁吓退。

张青青咬牙,左手抹过剑身,手中的鲜血被长剑吸收,青霞剑震颤不已。

“帮我争取一点时间!”张青青喊道。

听到张青青的话,于威一咬牙,挡在了她的面前,举刀直面尸魁。

感觉到青霞剑暴涨的剑意,尸魁发出不安的怒吼,不再犹豫,再次冲了上去。

血腥的气息扑面而来,尸魁那如同实质般的杀意让于威手脚冰凉,脑中闪过镖局里那些同伴们被这个怪物分尸碎颅的场景,于威再也压不住心中的恐惧,身体朝旁边闪去,给尸魁让出了道路。

他背后的张青青此时正到了蓄力的关键时刻,万万没想到于威竟然会在这个时候逃跑,心神震荡之下,她吐出一口鲜血,蓄力被打断,青霞剑哀鸣不已。

看着迎面而来的尸魁,张青青的眼神黯淡了下来,仿佛整个世界都失去了光彩。

死亡来临的这一刻,张青青心中却没有什么恐惧,只是觉得异常的疲惫。

就这样死了也好。

她垂下青霞剑,不再看前方的尸魁,而是抬头看向夜空,想看这个世界最后一眼。

可惜啊,没有星星

在她即将闭上眼的最后一刹那,一抹光辉映入了眼帘。

“把剑给我!”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睁开眼看去,却是杨溯挡在了她的面前。

刚才的那一霎那,杨溯扔过来一个火把,暂时吓退了尸魁。

尸魁怕火!这是杨溯从‘原著’中回想起的信息。

“快啊!”杨溯的声音都带着颤抖,全身更是抖个不停,显得很可笑;但这一次张青青没有笑,她将青霞剑递给杨溯。

杨溯接过青霞剑,心中涌出一股狠劲,就当自己是在游戏里打怪兽,怕个毛线就是干!

他身体不再颤抖,一咬牙,左手狠狠地握着锋利的剑刃,鲜血直流。

紫青双剑这样的神兵轻易是不会认主的,要想让神兵被迫认主,还是张青青这种武道境界不够的主人,只有一种方法——血肉饲养。

这是‘原著’中提到过的方法,杨溯不知道当初张青青的父亲是如何做到的,但既然双剑已经认主,就说明现在可以用血肉激发双剑蕴含的武道真灵。

然而像杨溯这样从未习武的普通人用血肉去饲养神兵,最轻也是元气大伤,减少寿元,最重或许就是直接横死当场!

但杨溯还是选择拿起青霞剑,挡在张青青身前。

反正张青青要是死了,自己也会死,早死晚死而已,既然如此,还不如赌一把!赌靠自己的气血足够支持青霞剑杀死尸魁!

体内的鲜血源源不断地被青霞剑吸走,那种全身冰凉的感觉再次遍布了全身,杨溯死死地看着朝自己冲过来的尸魁,将青霞剑对准它,大喊一声,刺了出去,一道耀眼的青芒从剑身中激射而出。

接二连三被吓退的尸魁此时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暴怒之下,它完全没有躲避的意思,迎着青芒撞了过去!

杨溯睁大眼睛,他此时反而不再害怕了;耀眼的青芒洞穿了尸魁的胸腹,剑气遍布全身,尸魁暂时僵在原地。

杨溯快步向前,双手持剑,用出生平最大的力气挥剑斩向尸魁的头颅。

尸魁只要头颅还在就不会死!

像是刀砍在了泥地里,入肉之后就再难前进,青霞剑卡在了尸魁脖颈之间,而眼前的尸魁微微动了动手臂,即将从剑气的重创中恢复过来。

“啊啊啊啊!”杨溯睚眦欲裂,左手再次用力握住剑刃,为了让更多的鲜血流出,他几乎快将自己的骨头都挤压在剑刃上了。

吸收了更多的鲜血后,青霞剑微微震颤,发出轻微的剑吟,如热刀切牛油,这一次总算完整地划过了尸魁的脖子,头颅飞起。

“呼。”杨溯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只觉得整个人都被掏空了一般,身体朝后倒下。

然后他倒在一个软玉温香的怀里,张青青接住了他。

杨溯脸色苍白,勉强对张青青笑了笑,他很想说自己这辈子总算英雄救美了一次;但他现在觉得眼皮越来越重,只想要沉沉睡去。

“你不要死!”张青青哭着喊道。

山崖之上,从头到尾都在旁观的夜天一看到杨溯拿青霞剑直面尸魁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出手了,其余人死他都不在意,但杨溯不能死。

然而就当他一边防备着韩进一边打算出手时,远处的天空突然再次爆发出一道冲天而起的血色光柱,紧接着一轮金黄色的大日出现,照耀得半边天空如同白昼,血色光柱破碎,大日升空。

“大日法相!”韩进不可思议地说道,“十方灭绝大阵被破了,怎么可能!?”

夜天一也被远处传来的拳意震撼,只觉得自身神念如同被点燃了一般,动荡不安,隔着这么远都能让自己神念动荡,若是正面对敌,只怕连对方一拳都接不下来。

这就是风云榜第一和十七的差距吗?

夜天一苦笑,第一次觉得自己和教主这次的谋划有些可笑。

“夜天一,你我二人联手先擒下朝春秋,如何?”眼看远处的朝守义破阵而出,韩进对夜天一提议道。

“呵。”夜天一嘲讽地一笑,然后他立马变了脸色,抬头看向远处,只见一抹金虹如同流星一般正飞速地朝这里飞来。

朝守义如何得知这里的位置?韩进死死地看着夜天一,又看了一眼下方已经重伤倒地的杨溯,眼中闪过不甘;而最让他觉得不解的是自己的下属赵轩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会出手帮助朝春秋?是组织内部出了问题?还是赵轩本人是朝守义的暗子?不管是哪种情况,韩进知道这次计划算是彻底失败了,他不再犹豫,直接转身离去。

夜天一赞许地看着韩进的背影,对方倒是果断,知道有自己在这里,他没机会抓住朝春秋,再不走,等朝守义来了就走不了了。

看着越来越近的金虹,夜天一叹息一声,他现在出手倒是还来得及擒下朝春秋,但那样一来他就得立马直面朝守义,圣火教还没有和朝守义撕破脸的打算,所以他只能退去。

天空中,朝守义右手拖尸体一般拖了一个人,正是季先生。

季先生满脸鲜血,眼神黯淡,他以心湖传音道:“你儿子就在前面,希望你能遵守诺言,放过我师弟。”

朝守义从空中看见了自己儿子,淡淡点头:“好。”

然后季先生的身体瞬间化为齑粉,消散在空中,至于他那个被重伤的师弟,此时正留在那处山谷中,既然答应了他,朝守义也不打算再杀回去了,一个剑心破碎的剑修,不到天人境,这辈子都没资格再向自己出剑,放过也就放过了。

最重要的是,自己儿子还活着。

朝守义降临地面,来到了杨溯身边,还没来得及退走的两头尸魁和三名圣火教的武者均是瞬间被打爆了头颅,死前都没看清对手是如何出手的。

杨溯在恍惚间,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庞,对方正握住自己的手,一股温暖的气息遍布全身上下。

“别怕,爹来了。”

听到这个声音,杨溯彻底放松了心弦,晕了过去。

他知道,自己总算,活下来了。

第十六章 补偿(上)

杨溯从黑暗中苏醒过来。

他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写满担忧的脸庞,“春秋,感觉怎么样?”

杨溯愣了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人就是自己这一世的‘爹’——朝守义。

朝守义的眼神中充满了自责和心疼,哪里有半点‘天下第一人’的风采?杨溯有些不敢直视朝守义的眼睛,偏过头去,“我昏迷多久了?”

“你昏迷了两天两夜,放心,爹已经让神医韩知春来看过你,你只是损失了一些元气,好好调养一段时间就行了;这次是爹的疏忽,才让你受了这么大的罪,你放心,爹立马安排一位武道宗师来保护你的安全,暗堂和武堂也会重新派人给你;这次的事情,暗堂正在全力调查,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杨溯听着朝守义絮絮叨叨地说着话,心情怪异;穿越之前,他和自己父亲的关系很僵,父子俩因为互相赌气,几年都说不了一句话;而现在一个人以‘父亲’的身份出现在自己面前,还表露出一种由衷的关心,这让杨溯觉得很不自在。

“威远镖局的人,还有张青青,他们怎么样了?”杨溯打断朝守义,开口问道。

朝守义丝毫不觉得恼怒,和颜悦色地说道:“那天晚上爹直接带你回了通州,爹已经派人带他们来通州,现在应该已经到了。”

杨溯转头看向朝守义:“我想见他们。”

朝守义点点头,不再说话,起身退出了房间;杨溯松了口气,他面对朝守义,真是浑身都不自在,而且也有怕自己露馅的心虚,好在朝春秋的记忆中,他对自己爹的态度一直都很随便,而朝守义对自己儿子宠溺得很,根本不在意。

很快就有两位身材婀娜,面容姣好的婢女进屋服侍杨溯沐浴更衣。

杨溯哪里经历过这阵仗,被弄了个大红脸,连忙让两人出去,他自己可以洗;两位婢女也有些惶恐,不知道自己哪里惹来朝大公子的不满,最后还惊动了一位管事,杨溯只好耐心解释自己想要一个人静静,这才把人打发走了。

“呼——”杨溯重重呼出一口气,哪怕朝春秋这具身体早已经‘身经百战’,但杨溯还是下意识觉得自己还是‘纯洁’的,至于让人服侍自己洗澡这么‘劲爆’的事情,杨溯一时半会儿还受不了这刺激。

看了看屋内的摆设,地面上铺着一张极其耗费人力的丝织地衣,一架绣有山水的屏风隔开睡处与前厅,前厅摆有一张紫颤木雕塑而成的书桌,桌上放了一座白玉观音托净瓶样式的精致油灯;杨溯暗自咂舌,他虽然不了解这些古代物件,但光看外表,都能感觉到这些东西的名贵。

想不到自己还有机会体验一把富二代的感觉!

沐浴更衣后,杨溯看向铜镜中的自己,这是他穿越以来,第一次认真地观察自己: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一双剑眉下长了一对细长的丹凤眼,高挺的鼻子配上厚薄适中的红唇,给人一种笑起来有些邪魅的感觉。

这颜值也太能打了!杨溯暗自窃喜,难怪朝春秋能留下那么多风流韵事,真的不全是因为他的家世。

哥长得这么帅,张青青那个小妞都不给个好脸色?杨溯暗自腹诽。

想起张青青,杨溯不由得回忆起那晚的惊心动魄,想起那个有些单薄但却坚定挡在自己身前的身影,杨溯心情复杂,她明明身负血海深仇,明明可以一剑杀了自己,但最后却不顾安危地挡在自己面前。

自己救她是为了自保,她救自己是为了什么?互不相欠吗?

真是个傻姑娘。

想到此,杨溯起身,推开门,走出了屋外。

“公子,从今以后,由我等负责您的安全。”屋外站着五位身穿藏青色外褂,衣袖上镶有金丝的壮汉,其中一位稍显精瘦的男子对杨溯低头拱手道。

杨溯一愣,摸了摸鼻子,“你叫什么名字?”

“属下公孙迟,武堂一等虎卫。”

杨溯微微点头,他知道朝帮武堂的一等虎卫意味着这是一个即将练窍圆满的一流高手,放在江湖上那是仅次于宗师的存在,足以在一州之地闯出名声。

“朝我爹,他说会给我安排一位武道宗师?”杨溯问道。

刚穿越过来就经历那样一系列惊险的事情,杨溯现在对自己的安全问题十分重视;根据朝春秋的记忆,之前他身边明面上同样跟了几名武堂虎卫,暗地里的死士不知道有多少,就算这样还是被绑架了,所以杨溯对朝守义承诺的那名武道宗师特别上心。

“属下听说是钱大先生被派来保护您。”公孙迟眼神有些怪异地说道,钱大先生本来是朝帮通州分舵的大供奉,地位仅次于分舵舵主,但这次却主动申请要来贴身保护朝春秋;从坐镇一方的大佬变成一名贴身护卫,哪怕保护的人是朝春秋,也依然算不上一件好事。

很显然这次朝春秋在通州出事,朝守义对整个通州分舵怕是都没什么好印象,钱大先生此举也是在将功补过。

杨溯满意地点点头,听公孙迟这语气就知道这位钱大先生不是一般人。

“你知道那天晚上和我一起的那些人现在在哪吗?”

“是属下亲自去将他们带回来的,他们现在被安排在一处庭院里。”

“里面有没有一个戴黑面具的高手?”杨溯问道,他突然想起来,那个叫赵轩的家伙被自己忽悠过来,如果最后落在朝帮手里,吐露了自己忽悠他的内容,到时候自己要怎么解释?

“高手?没有,属下仔细看过,最厉害的是那位威远镖局的武术教头,其余人都不值一提。”

“好,带我去见他们。”杨溯松了口气,估计那天晚上朝守义心急着救自己,没有留下来收拾残局,等朝帮后续的人马赶到时,赵轩早就跑掉了。

很快,杨溯走进了一处庭院,院中站着许多人正在窃窃私语。

他一眼看去,都是熟面孔,许多人之前还在自己面前意气风发地讲过自己的江湖故事。

杨溯一脸笑意,正想打个招呼,已经有人迎了上来。

“朝公子,您没事吧?”韩管事几乎是小跑着过来,一脸关心地问道。

“额,我没事,之前瞒着韩管事,还请见谅。”杨溯有些不自然地说道。

“哎呦,韩公子太客气了,能帮到朝公子是我的荣幸,是我们商行的福气!”韩管事脸上堆满笑容,微微弯着腰,小心翼翼地说道。

他娘的,本以为能巴结上李家大公子就已经是天大的运气,没想到眼前这位居然是朝守义的儿子?韩管事这个惊喜啊,都想给杨溯跪了。

院中的众人见到杨溯后,顿时安静下来,眼神复杂地看着平日里高高在上的韩管事一脸谄媚地在杨溯面前说着话。

杨溯越过韩管事,看向其余人,能明显感觉众人和自己之间的那份生疏。

李家的公子和朝守义的儿子,终究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更何况因为自己的缘故,还发生了那晚的惨剧。

气氛沉默,杨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最终是右手缠着一层纱布,脸色苍白的沈飞霞打破了这份沉默。

“李……朝公子,有何贵干?我等何时可以离去?”

感受到沈飞霞语气中的冷漠,杨溯苦涩地一笑:“你们随时都可以离去……关于镖局的损失,我一定尽量补偿,沈小姐你有什么要求也都可以提,只要我能做到,绝不推辞!”

跟在杨溯身后的公孙迟很诧异杨溯居然对这些江湖底层人物这么客气,和传闻中朝大公子的性情一点都不相符,同时又很羡慕地看向沈飞霞。

以朝守义对朝春秋的宠溺程度,公孙迟毫不怀疑只要沈飞霞此时点个头,不管是绝世秘籍还是荣华富贵,都唾手可得。

第十七章 补偿(下)

“补偿?”沈飞霞面若寒霜,“小何死了,韩飞死了,老林头死了我威远镖局这次一共死了十一个人!”

沈飞霞上前几步,双眼直视杨溯:“这些人的性命你补偿的了吗?还是说,在朝大公子眼里,自己的性命才是最尊贵的,别人的性命都不值钱?”

不等杨溯开口,他身后的公孙迟整个人气势一凝,眯起眼睛冰冷地看了沈飞霞一眼,然后仔细观察杨溯的表情,只要他从杨溯脸上看到一丁点儿不满,他就能立马让这个不知死活的小丫头知道厉害。

韩管事也站在杨溯身边,冷冷地看着沈飞霞,他已经决定等回了商行,威远镖局从此再也别想在自己这接一单生意。

另一边,感受到公孙迟身上散发的杀意,于生连忙上前拉住沈飞霞,对杨溯低头道:“朝公子别介意,飞霞她只是一时激动,我替威远镖局多谢朝公子的好意!”

沈飞霞感觉到于生死死拽住自己的手臂,对视一眼,她能看出于生眼中的严厉和警告,甚至还有一丝祈求。

威远镖局对朝帮这种庞然大物来说,实在连蝼蚁都算不上;在许多人眼里,别说是十一个普通的镖手,就算威远镖局所有人的性命加在一起,恐怕都不如朝守义儿子的一根小指头来得金贵。

沈飞霞闭上眼睛,她想起小时候总爱缠着父亲给自己讲一些江湖故事,那个时候的她对江湖充满好奇和渴望,总是盼望着自己快点长大,好去书写属于自己的故事;她还记得有一次父亲喝多了,借着酒意对自己说过一句话:江湖哪有那么多故事,以后你会发现,其实翻来覆去就是那些事。

这些年来,跟着大伙儿一起行镖,沈飞霞见过穷凶极恶的劫匪,见过道貌岸然的大侠,见过贪婪无度的商贾,但她始终不太明白父亲当年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直到现在,她似乎有些懂了。

“沈飞霞,谢过朝公子好意!”沈飞霞一字一句地说道,她低下头,不再去看杨溯。

行侠仗义?快意恩仇?江湖哪有那么多故事!

杨溯同样低下头,沈飞霞刚刚嘴里说的那些名字,几天前自己还和他们有说有笑。

“我明白了。”杨溯声音低沉,“我会尽量弥补。”

“抱歉!”杨溯最后朝威远镖局的众人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转身走出庭院。

没人料到杨溯会有这样的举动,韩管事表情阴晴不定,正在回想自己之前有没有对沈飞霞太过分的地方,公孙迟则仔细打量起沈飞霞,觉得自己似乎抓住重点了;沈飞霞同样一脸诧异,看着杨溯的背影怔怔出神。

杨溯走出庭院,心情沉重。

“张青青在哪?”他突然想起刚刚没有在院中见到张青青。

公孙迟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张青青参与了那晚绑架公子的事情,暗堂有些事要问她。”

“谁让你们审问她的?!”杨溯捏紧拳头,想起那晚张青青毅然决然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一股怒气涌上心头。

“快带我去见她!”

“是。”

杨溯很快就见到了张青青,和他想象中张青青正在被严刑拷打的场景不同,杨溯见到她时,她正在一间屋子里发呆。

张青青见到杨溯,先是一脸惊喜,正欲起身迎过去,却又立马止住身体,欲言又止。

杨溯仔细打量着张青青,见她安然无恙,这才松了口气。

“你没事吧?没人为难你吧?”

张青青摇摇头,她本想感谢杨溯那晚救了自己,但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

那天晚上她终于见到了“朝思暮想”的大仇人——朝守义,但是她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勇气面对朝守义。不仅仅因为朝守义那举世无双的气势,还因为他的儿子在自己最绝望的时候挡在了自己面前。

如果他不是朝守义的儿子就好了。

有那么一刻,张青青心中是这样想的,但随后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大仇未报,她不允许自己有丝毫的动摇!

“额。”见张青青不说话,杨溯摸了摸鼻子,他本就不是健谈的人。

“我小叔在哪?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良久,张青青打破沉默。

杨溯皱眉,他没想到张青青见面的第一句话竟然是问这个。

“张永现在应该在止戈山。”

“他怎么会在那里?”

“我已经告诉你,张永在止戈山,信不信是你的事。”杨溯面无表情地说道,‘原著’中,张青青的小叔张永之所以还活着,是因为他出卖了所有人才得以苟活,灵虚剑宗灭门后,张永不敢再用本来的身份露面,只好前往止戈山试图改头换面,算算时间,现在他应该还在止戈山。

在世唯一的亲人竟然是个叛徒,张青青被陈墨离背叛后,杨溯本来不忍心再告诉她这个残酷的真相,但现在杨溯毫不犹豫地说出了张永的下落。

张青青低下头,微微噘了噘嘴,然后咬咬牙,抬起头看向杨溯:“我可以离开了吗?”

杨溯木然地点点头,转身走出房间,“放她离开,任何人都不许为难她,就说我说的!”

公孙迟看了看杨溯的表情,不敢多话,领命离去了。

朝帮通州分舵的大门处,张青青回头看了看,没有见到杨溯,有些失落,即将转身的时候,身后有声音传来。

“等等!”

张青青迅速转身,杨溯手捧紫青双剑向她走来。

“拿着。”杨溯语气生硬,将双剑递给张青青。

“你”张青青一脸震惊,事实上她都没指望自己能安然无恙地从朝帮离开,更别提拿回紫青双剑了,要知道那可是神兵榜上的神兵,还是两把!

只要不是脑子坏掉的人,都不会将到手的神兵再送出去,而现在她面前这个人正在做这种脑子坏掉的事。

“让你拿着就拿着!”杨溯一脸不耐烦,“你就当是我补偿你的。”

“补偿?”张青青疑惑地看着杨溯,眼圈有些发红,见杨溯没有回应,她低着头接过双剑,“谢……谢谢你。”

“走吧。”杨溯挥挥手。

张青青咬着嘴唇,死死地盯着杨溯,似乎要将这个人的模样牢牢记住。

“喂!”

张青青没走出几步,身后又有声音传来,她身体一颤,站在原地,但这次没有转身。

“记住,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都要好好活着!”

沉默良久,张青青继续前行。

我知道了,你也要保重。她在心里回答道。

然后离去,就此离去。

第一十八章 我要习武!

杨溯目送张青青离开后,转身朝府邸里走去。

他要去见朝守义。

事实上涉及到紫青双剑这个级别的东西,已经不是杨溯能说了算的,之前去见朝守义时,杨溯本来也没报什么希望,结果没想到自己刚一开口,朝守义二话没说就命人取来了紫青双剑然后亲自交给杨溯,那架势就像是随手交给了杨溯两颗白菜。

这样的朝守义让杨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但他现在还必须去面对,因为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送走了?”一间书房内,朝守义见到杨溯后开口问道。

杨溯点点头,想要说点什么就被朝守义挥手打断了。

“我朝守义的儿子就该如此大气,几件神兵算得了什么!”朝守义笑道。

你怕是不知道这两件神兵合在一起都能挤进神兵榜前三甲了,哥现在心疼得要死……杨溯心中吐槽着,勉强笑了笑,随即一脸认真地看着朝守义。

“我要习武!”

朝守义收敛笑意,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杨溯。

杨溯被看得有些心虚,虽然他继承了朝春秋所有的记忆,但他终究不是朝春秋,他很怕会被朝守义看出什么端倪,好在父子俩一年也见不了几面,自己又刚刚经历了一场大变,有些许改变应该不会有问题。

“这次是认真的?”朝守义淡淡地问道。

根据朝春秋的记忆,杨溯知道以前朝春秋也给朝守义提过想要习武的事,不过朝大公子习武的目的是为了像江湖侠客那样去英雄救美,或者在心仪女子面前卖弄自己,总而言之,是为了方便他泡妞。

不过朝春秋既然说想习武,朝守义自然不会拒绝,朝帮有的是名师。只可惜朝春秋吃不了苦,受不得痛,断断续续练过几次就彻底放弃了,所以朝守义才会问杨溯,这次是不是认真的。

“我很认真!”杨溯点点头。

朝守义招招手,示意杨溯过来坐下说。

“跟爹说说,你为什么要习武?”

“为了自保!”杨溯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如果只是因为这次的事情让你觉得有危机感,其实你大可不必习武,爹已经重新安排了一批人保护你,其中还有一位宗师。”

见杨溯想说话,朝守义笑着摆摆手:“习武很辛苦,你以前就有过体会,而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一旦走上武道这条路,危险就会时刻伴随着你,有一些是被动遇到的,而有一些却是你会主动去面对的。生死面前,所有人都是公平的,老天爷不会因为你是我朝守义的儿子就对你网开一面。如果你是因为害怕危险才想要习武,那爹要告诉你,习武比不习武要危险太多太多。”

“……”杨溯沉默,堂堂武圣用一种慎重的语气告诉自己,习武很危险,杨溯能够体会到其中的分量。

朝守义轻轻拍了拍杨溯的肩膀,“没关系,慢慢想,想清楚了再来找爹。”

杨溯低头沉思,危险?从自己穿越到这个世界,成为朝春秋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会不断面对危险,谁让自己是最大反派的儿子?

杨溯没办法告诉朝守义,你未来的命运已经注定,不仅仅是你,你的儿女也都不会有好下场!

“我想好了,我要习武!我要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上!”杨溯斩钉截铁地说道。

朝守义看着杨溯的眼睛,过了良久才点点头:“好。”

从朝守义的书房中出来,杨溯眼神坚毅,上一世他只是一个普通宅男,他看小说的时候总是喜欢幻想自己是小说中的主角,幻想自己有各种各样的奇遇,可惜幻想也只能是幻想。但这一世不同了,短短几天时间经历的事情比他上一世十几年的人生加起来都精彩!

我要当主角!杨溯这样想道,既然有一个天下第一的爹,有对“剧情”的先知,有这么高的起点,他不允许自己这一次还停留在幻想中!

第二天,杨溯早早地起床,前往一处庭院,昨天朝守义答应自己,今天就给自己送来一位师傅教自己习武。

杨溯到的时候,看到院中已经站了一位身穿玄色武袍,留着山羊胡,如同山涧青松一般挺立的中年男子。

“师傅好,不知怎么称呼?”杨溯学着像别人那样抱拳问道。

“我姓严。”男子面无表情地说道。

“严师好。”杨溯再次抱拳。

严师没有说话,就这么站在杨溯面前,直视他。

杨溯被对方看得有些心虚,不同于朝守义那样平静中蕴含着巨大威严的压迫感,严师的眼神很清澈,如同山涧流过的溪水,能映照人心,杨溯在对方面前有一种被彻底看透的感觉。

一直看得杨溯额头都有汗水流下时,严师才淡淡开口道:“你想习武?”

废话!杨溯有些不爽对方的装腔作势,心中暗骂。

见杨溯不说话,严师点点头:“好,我先给你上第一课。”

说完,严师一直负后的右手拿出一根漆黑的铁棒。

杨溯吓了一跳,第一课不会就是揍我吧?要用铁棍这么狠?

“双手平举,掌心朝天。”严师命令道,杨溯下意识地照做,然后严师将手中的铁棍放在杨溯的两只手掌上。

杨溯的手臂往下沉了几分,铁棍比他想象的还要重一些。

“举起来,手臂伸直,保持住。”

杨溯稍微用力,努力保持自己的两只手臂伸直。

“就这样,什么时候能坚持一个时辰,什么时候我接着教你。”严师说完转身便走。

杨溯有些傻眼,这跟他想象中的习武完全不一样,就算不教自己招式,也应该教自己一些练体的功法,然后帮自己打熬筋骨才对,怎么是现在这种打开方式?

眼看严师已经走远了,杨溯无奈,只好按照对方的要求继续,他不是信服那位严师傅,他是相信朝守义不会随便找个庸才来糊弄自己。

时间一点点过去,夏日的阳光洒在这片庭院中,不知不觉,杨溯已经汗流浃背。

坚持一个时辰,似乎,有点不太可能啊……

第一十九章 杨溯的计划表(上)

杨溯也不知道自己坚持了多久,他只觉得手臂像是已经不存在了似的,早就没办法再伸直,铁棒的位置也从胸前到了腰间。

这特么举了多长时间也没个数啊!杨溯哭丧着脸,觉得自己快不行了,那个严师傅说是坚持一个时辰就行,可是他人也没留下来看,也没给自己任何计时的工具。

那家伙压根就不相信自己能做到!

杨溯明白了严师傅转身就走的含义,这让他感受到了深深地鄙视。

“哐啷。”杨溯手中的铁棍掉在了地上,他拼命甩动双臂,龇牙咧嘴。

好半天,手臂的疼痛才缓解了一些,杨溯看着地上的铁棒,有些畏惧,犹豫了一下,咬牙将铁棒再次举了起来。

“哐啷。”没坚持多久,铁棒再次掉在了地上,这一次杨溯没有犹豫,迅速将铁棒捡了起来。

“哐啷。”

“哐啷。”

“哐啷”

……

一次又一次,铁棒掉在地上又被捡起来,杨溯已经记不清自己捡了多少次,双臂早已经痛到麻木,铁棒似乎也越来越沉,到后来甚至连弯腰这个动作都变得艰难起来。

慢慢的,杨溯都不知道自己还在坚持什么,这样的坚持有什么意义?

杨溯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一个意志力很强大的人,他自认就是一个普通人,怕苦怕累,怕痛怕死,但杨溯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

每当铁棒掉在地上时,杨溯都觉得那是一种无声的嘲笑,他仿佛能从中看见严师的眼神,那是一种照见人心的眼神,它在说,看吧,你这样的人也想当主角?你配吗?

杨溯被这种眼神刺激到了,他觉得很愤怒,很不服气!所以他一次又一次地捡起铁棒,一次又一次地坚持——老子才是主角!

不知过了多久,杨溯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起来,他毕竟元气大伤还未痊愈,这样的消耗对他来说还是太勉强了。

“哐啷。”这一次,杨溯和铁棒一起掉在了地上。

“快!送公子回房!”

“去请韩神医。”

彻底昏过去之前,杨溯隐约听到有人在说话。

……

再一次醒来的时候,杨溯发现自己正泡在一个木桶里,桶里装着气味刺鼻的黑色药水。

“别乱动,你还要再泡一个时辰才能彻底吸收药效。”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杨溯转头看去,是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老者双眼炯炯有神,手中拿着一卷书籍在读。

“您是,韩神医?”杨溯小声地问道。

“嗯。”韩知春头也不抬,继续看他的书。

杨溯不敢有丝毫的意见,眼前这位大爷在朝帮连朝守义的面子都敢不给,杨溯不觉得自己有资格让对方高看一眼。

老老实实泡在桶中不敢乱动,百无聊赖的杨溯随意瞅了一眼韩知春手中的书,想知道他在看什么,然后看见韩知春翻书时露出的一张插图,杨溯顿时就惊了。

这尼玛,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禁书吗?难怪这老货看得这么入神!

杨溯再看韩知春的眼神顿时就变了,哪里还有半点高深莫测的感觉,分明就是同道中人啊!

“咳咳。”杨溯故意咳嗽了一下。

韩知春皱了下眉头,没有理会杨溯。

“那个,韩神医,打扰一下。”

“干嘛?”韩知春很不爽,刚看到精彩的地方就被杨溯打断了。

“韩神医介不介意给我看一下你手中的书?”

韩知春愣了一下,没有半点不好意思,而是一脸不屑:“你懂个屁!”

哎呀,我去!老货竟然敢如此嚣张?

作为资深宅男,别的方面杨溯没什么自信,但在“理论知识”这方面,他自认至少也是宗师级的,不然对不起他那几十个t的移动硬盘!

杨溯用睥睨的眼神看着韩知春,开始给他普及“知识”。

很快,韩知春就被“征服”了,明白了自己的浅薄。

两人兴致勃勃地谈论了很久,直到杨溯提醒药效已经过了,韩知春才依依不舍地停止谈论,给杨溯换药。

“我还有事,先走了,你小子不错,以后多来找老夫聊聊。”韩知春换完药后就准备离开,临走前留给杨溯一封信,说是朝守义写给他的。

杨溯拆开信仔细看了起来,朝守义在信上一共说了三件事:第一件事,他先赶回丰州处理这次的绑架事件;第二件事,韩知春这段时间会暂时留在这边帮杨溯调养身体;第三件事,关于习武一事,他给杨溯准备了三位师傅,什么时候严师傅点头说杨溯可以了,什么时候第二位师傅才会出现,等杨溯获得三位师傅的认可后,朝守义会亲自教导杨溯。

看完信后,杨溯认真思索起来,绑架的事情暂时没必要操心,关于朝帮内乱的事情,自己暂时还插不上手;至于韩知春,同道中人,意外之喜,不用多想;最后关于习武的三位师傅,杨溯猜测这应该是朝守义对自己的考验,如果连这三关都过不了,还是趁早打消习武的念头。

所以明天还得继续举铁棒!一想到这个,杨溯的手臂似乎又开始痛了。

看小说的时候,书中往往会说主角历经了千难万险,那似乎也只是作者一句话的事,杨溯看的时候只在意主角的境界提升了多少,每一个机遇收获了多少,至于主角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没感觉,那不是应该的吗?

现在轮到自己,杨溯才有所感触,主角不是那么好当的……

想到此,杨溯开始在脑中给自己拟一张计划表:关于如何改变朝家的命运。

距离未来那场最大的变故发生的时间还有三年,短短三年的时间,哪怕杨溯脑海里的“机缘”有不少,他也没把握只用三年的时间就达到武圣的境界,而如果不能成就武圣就根本没有以力破局的资格,毕竟在“原著”中,朝守义这样的“天下第一”也难逃一死。

不能以力破局,还有什么办法能改变注定的命运?

杨溯仔细想了想,发现最简单可行的方法似乎只有一个——-杀死主角!

第二十章 杨溯的计划表(下)

如果你穿越到一本看过的小说里,然后发现自己的身份竟然是最大反派的儿子,知道了自己全家死绝的凄惨命运,你会怎么做?

别人会怎么做杨溯不知道,但杨溯会选择提前杀死书中的“主角”。

所谓反派,也只是相对主角而言,只要主角死了,朝家的危机至少解决了大半;而且对杨溯来说最大的优势在于,“主角”也不是一开始就那么无敌的,他也是从弱小慢慢变得强大,杨溯只需要在“主角”羽翼未丰满的时候找到他,干掉他,问题就解决了。

关键在于,怎么找到“主角”。

杨溯仔细回忆着原著中的剧情,根据自己被绑架这个时间点来推断,“主角”这个时候应该还在剑州游历,但是找起来难度太大,毕竟小说不是影视作品,杨溯看了几百万字,依然不知道“主角”长啥样,只根据一个名字还有一些特征,想要在诺大一个州找到一个刻意隐藏身份的人,杨溯觉得可能性太小了。

与其让人满世界地去他,提前打草惊蛇,甚至可能改变既定的剧情,杨溯宁愿选一个最有把握的时机,用最强的力量去扑杀‘主角’!

所以杨溯决定再等等,根据“剧情”:半年后,十年一次的凌霄大会开始,那个时候‘主角’会出现在大会上,并且大放异彩,杨溯的计划就是在那个时候将‘主角’找到并且干掉!

这个是杨溯计划列表上的最重要的一条,至于接下来还应该如何改变朝家或者说朝帮的命运,杨溯还需要仔细想想。

在原著中,朝守义死后,诺大一个朝帮立马分崩离析,墙倒众人推,归其原因,是因为朝帮树敌太多。

朝帮是朝守义一手建立起来的,刚开始只是一个在鱼市里收保护费的不入流的小帮派,后来随着朝守义在江湖上步步登高,朝帮也迅速发展起来。

朝帮的起始地在丰州,丰州城外便是京丰大运河,而丰州是漕运的重要节点,朝帮的势力从城内的鱼市慢慢扩散到城外的码头,开始参与漕运,接着又顺着京丰大运河,沿路发展帮派据点,和越来越多的大商行做生意。

就这样,朝帮渐渐成了雄踞整条京丰大运河的帮派,那几年朝守义还不是“天下第一”,但他已经被人称为“天下第一有钱的帮主”!

如果只是这样,朝守义的人生巅峰估计就是成为一名富可敌国的帮派老大,然而他后来认识了一个人,改变了他的一生,也改变了许多人的一生。

二十年前,还是天下第一有钱帮主的朝守义认识了当时隐藏身份在江湖游历的四皇子,两人一见如故,成为至交好友。

后来表明自己真实身份的四皇子给予了朝守义很多帮助:利用朝堂上的人脉帮助朝帮解决漕运上的问题,给朝守义提供大量的大内秘籍,让皇家供奉给予其指点……这一切都让朝守义还有朝帮变得越来越强,而最终,在朝守义的鼎力支持下,四皇子成为了青苍的新皇。

新皇登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对朝守义进行封赏,他以朝廷的名义让朝帮帮助官府押解漕粮,这个命令一出,可以说是震惊天下。

以私人的身份参与漕运和以官方的身份参与漕运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前者只能偷偷摸摸地吃点别人吃剩下的残羹剩饭,还要担心别人什么时候会将自己赶走,而后者则意味着可以光明正大地“上桌吃饭”!

漕运涉及到的利益太大了,从有漕运的那天起,就有无数势力参与其中,世家大族,地方豪阀,甚至是皇亲国戚,都在其中年复一年地分着红利,朝帮这么突然参与进来,实在触动了太多人的利益,再加上朝守义生冷不忌,断人财路,几乎得罪了大半个朝堂。

这还不算完,新皇上位一年后,以侠以武乱纪为由,打算彻底清理江湖势力,重新建立秩序,而朝守义和朝帮则成了新皇手中最锋利的刀。

那几年,朝帮开始疯狂向外扩张,所到之处人头滚滚,血流成河,而官府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经常视而不见,有时候甚至还会为虎作伥。

自然的,朝帮在江湖人眼中成了朝廷鹰犬,令人不齿,而朝守义则是刽子手,血腥屠夫,无数人恨之入骨,欲杀之而后快。

至此,朝守义不仅得罪了大半个朝堂,还得罪了整座江湖。但就是在这样举世皆敌的情况下,朝守义突破了武圣的境界,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青苍江湖第一人!

想要朝守义死的人有很多,但没有一个能成功,随着朝守义杀的人越来越多,选择臣服他的人也越来越多,于是朝帮成了天下第一帮,称呼朝守义为“地下皇帝”的人也越来越多,这一点是造成这一切的青苍皇帝自己都没料到的。

这些年来,朝守义和他的朝帮已经成为了皇帝心中的一根刺,之所以一直都没有动作,一方面是因为两人当年的兄弟情谊,另一方面也是忌惮朝守义那一身通玄的修为,怕将对方逼急了,来一个“近在咫尺,人可敌国”!

但是杨溯知道,现在的皇帝不动朝守义,不代表新的皇帝也不动,一朝天子,一朝臣,等新皇登基,第一件事就是对朝帮动手!

原著中,朝守义身死的原因在杨溯看来,一方面是“主角”开挂,竟然能正面硬刚朝守义,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朝廷已经将朝帮的势力削弱到了极点,导致朝守义身边没有足够有力的帮手。

所以光是杀掉“主角”,杨溯觉得并不保险,毕竟不久之后就会有一位九五至尊处心积虑地想要杀自己全家。

认真思考良久,杨溯在自己的计划表上增添了第二条:解决朝帮的内乱,保存朝帮的实力,想办法化解掉以后敌人对朝帮用的那些手段。

以上这两条计划是杨溯暂时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案,不过对他来说,当务之急还是提升自身的实力。

自身实力越强,不仅可以让半年后的计划更有保障,也能让自己更安全,毕竟身为朝守义的儿子,想要杀死杨溯的人实在太多了,杨溯不想自己下次再面临危险时,只能靠嘴炮活命。

而一步一步练武实在太慢,杨溯摸着下巴,开始考虑原著中,哪些机缘比较适合自己。

第二十一章 冲出‘新手村’

杨溯虽然不是什么多智近妖的天才,但作为一个理工男,多年的学习生涯让他养成了做事讲逻辑,有条理的习惯;他脑海中的‘机缘’有很多,大多都是原著作者为主角准备的‘副本’,杨溯将它们大致分成了几类:修炼秘籍,绝世神兵、高人指点、奇珍异宝和秘境奇遇。

然后杨溯开始思考自己目前最需要的是哪一类。

首先,修炼秘籍是不用考虑的,朝帮当年血洗江湖,灭了不知道多少武林门派或者江湖世家,灭门以后,这些势力留下的修炼秘籍除了一部分上缴朝廷,其余的大多都进了朝帮的口袋;现在朝帮作为天下第一帮,已经不仅仅是天下第一有钱那么简单,论修炼秘籍的数量和珍贵程度,同样也是天下第一!

所以杨溯根本不担心自己会缺秘籍,想要什么,直接给朝守义说一声,再珍贵再稀有的秘籍,朝守义也能一车一车地给自己拉来。

然后是绝世神兵,这类东西一般可遇不可求,哪怕朝守义能够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将紫青双剑拿给杨溯拿去送人,他也没办法再随便给杨溯扔几件神兵过来;不过正所谓‘有的人哪怕神剑在手也一样成不了剑神’,对杨溯来说,他现在这点实力,哪怕给他百八十件神兵也是白费,甚至可能还会伤到自己,所以神兵暂时不用考虑。

接下来是高人指点,对杨溯来说同样没什么必要,他身边就有一个连续五届武评第一,雄踞风云榜榜首二十年之久的无敌“老爹”,再高的高人能比朝守义更高?作为一个位于最顶端的‘反二代’(反派二代),杨溯觉得自己有资格将眼光放高一点。

最后就是奇珍异宝和秘境奇遇,这两大类对杨溯来说还是挺有用的,但是他仔细研究了一下,然后悲伤地发现这些机缘所在的‘副本’对自己来说,要么还没到开启时间,要么距离太远不合适,要么就是凭自己现在的实力没办法‘单刷’

所以现在首先要做的是走出‘新手村’啊杨溯苦逼地想道,他现在的感觉就是自己拿着一手好牌,王炸,但是却连上桌的资格都没有,这无疑是一件令人恼火的事情。

杨溯想了一晚上,最后只能无奈地承认,自己现在的第一条‘主线任务’是——征服严师傅。

“哐啷。”铁棒再次掉在了地上。

次日,杨溯再次开始了自己苦逼的‘举铁’生涯,他看小说或者电视剧里经常有那种主角跪在门外三天三夜,最终靠诚意和毅力打动了对方从而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这样的桥段,他猜测那位严师傅或许就在某个地方暗中观察着自己,想要看看自己的诚意和毅力,只是他不知道自己需要坚持多久才能打动对方。

整天站在那里‘举铁’是一件很枯燥乏味和痛苦的事情,杨溯无数次地想要放弃,然后又无数次地说服自己——你的目标是星辰大海,怎么能倒在这样的小水沟里?

杨溯给自己定的目标是三天,无论如何先坚持三天,三天后再视情况而定。

一天,二天,三天,时间很快过去;杨溯每天早上开始‘举铁’两个时辰,中午吃饭休息一个时辰,下午继续举两个时辰,然后晚上接受韩知春的药物调理。

除了第一次的昏迷,之后这三天,杨溯只是感觉身体劳累和疼痛,却再也没有昏迷过,这让他还颇为遗憾,毕竟如果自己能昏过去,就更能显示自己的诚意了。

然而最让杨溯绝望的是,三天的时间过去了,那位严师傅却丝毫没有动静;这三天的时间,杨溯简直已经拿出了自己这辈子最大的毅力和决心才坚持下来,但是迎来的却是这种结果,这让他有一种想让朝守义换人的冲动。

老子还就不信了!

杨溯的狠劲彻底上来了,接下来他不再去管自己需要坚持三天,四天或者是多少天,他将目标放在了最开始的那个时间:坚持一个时辰!双手伸直,举着铁棒坚持一个时辰!

之前杨溯每一次感觉自己快要不行的时候,都很快就任由铁棒掉在地上——反正还能再捡起来,自己的目的是打动对方,只要能一直坚持就好。

然而现在开始,杨溯将坚持的目标改成了‘坚持一个时辰’,每一次感觉自己快要达到极限时,他都咬牙让自己尽量多坚持一会儿,哪怕只是一秒钟也好。

一次又一次,杨溯捡起地上的铁棒,看上去和之前并没有什么不同,但事实上他自己或许都没有意识到,很多东西都已经不同了。

一处阁楼内,严元站在窗边平静地看着窗外,从他这处视角刚好可以看到杨溯在庭院中的情况。

和杨溯猜测的一样,严元确实在暗处一直观察,他既然奉了朝守义的命令前来教杨溯习武,自然不敢阴奉阳违,但是具体怎么教,怎样才算合格,是严元可以自己说了算的,所以他丝毫不顾及杨溯的感受,留下一句话,就将对方仍在那里不再搭理。

严元是朝帮武堂的总教头,这些年来,替朝帮教出了许多杰出的高手,这些人现在在朝帮都身居要职,所以严元在朝帮的人脉和声望都是巨大的;他本身对于朝春秋这样的纨绔子弟就没有多少好感,特别是在听说了对方以前的习武经历后,更是深恶痛绝。

这次朝守义突然发话让他来教导杨溯,他一开始就是拒绝的,本想随便找一位金牌教习搪塞过去,反正那位朝公子每次想习武都是心血来潮,三天打鱼两天撒网,朝守义应该也不至于太较真;结果没想到这次朝守义很认真,而且明说了可以完全按照严元自己的规矩来,不用顾忌杨溯的身份。

严元无奈,只好答应下来,反正那位公子哥也坚持不了多久。

然而现在,他看着下方庭院中,杨溯摇摇欲坠的身形,稍微的,觉得有点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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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极限

接下来几天,杨溯每天依然坚持‘举铁’,除了给自己送饭的丫鬟和调理身体的韩知春,他要求任何人都不许来打扰自己,就连韩知春,杨溯也请求对方这段时间别和自己交流‘知识’,把韩知春气得不行,最后是杨溯答应日后让人替他收集几十本孤本精品,才算摆平。

杨溯之所以这样做,是担心自己会分心,担心自己这口气一旦泄掉,就再也起不来了。

他想起自己当年备战高考的那段岁月,为了做到心无旁骛,他将电脑从自己的屋里搬了出去,将爱看的小说,漫画、杂志全都锁进了柜子里、将手机交给了父母总之,他将一切会让自己分心的东西都扔开了,然后一门心思只有学习,学习、学习。

现在的杨溯又有了当年的那种感觉,只不过当年费的是脑子,现在费的是身体,相同的是都需要毅力。

当一个人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一件事上时,会下意识地忘记时间;杨溯已经不记得自己到底坚持了多少天,也不知道距离‘一个时辰’的标准,自己到底还差多远;他唯一能够感觉到的事就是——自己一次性‘举铁’的时间已经越来越长了。

严元也一直在观察杨溯,对于杨溯的进步,他不置可否,但至少对杨溯的观感已经有了些转变,看来这次这位公子哥不像是来玩玩而已;于是严元转身从窗边离开,是时候去加一把‘火’了。

“额,严师傅?”杨溯惊讶地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严元,几天前他还时刻都在期待着对方的出现,但是当习惯了一个人默默坚持时,严元突然出现反而让杨溯有点不适应。

严元挺拔地站在杨溯面前,注视了他一会儿,然后后退几步,拿出一只大约三寸长,半尺宽的香,蹲下身将其插入青石铺成的地板中。

“从现在开始,你若能坚持到这柱香烧完,我便正式教你。”说着话,严元一挥手,地上的香无火而燃,“你只有这一次机会,若是不行,你便另请高明吧。”

杨溯瞪大眼睛看着严元,从对方一脸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端倪,但杨溯能感觉到对方是认真的,如果这次自己坚持不下去,那他真的会转身离开,而且再也不会回来。

这样一来,朝守义估计也不会再让自己习武了。

想到此,杨溯咬咬牙,强行绷直本来已经有些弯曲的手臂,双眼紧盯着地上那柱香。

哥一定做得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大滴大滴的汗水从杨溯的额头流下,他已经不止手臂在颤抖,身体也早已经开始颤抖;说来也奇怪,若是平时,这么长的时间杨溯或许早就坚持不下去了,但是因为眼前多了一柱香,杨溯竟比平时多坚持了许久。

然而这柱该死的香实在燃烧地太慢了,到现在居然才烧了一半?!杨溯已经不知道多少次觉得自己快不行了,他死死地盯着那柱香,渐渐地,似乎所有的视野都被那柱香占据。

恍惚间,杨溯好像能清晰地看见火焰在香头缓慢地燃烧,红色的火苗若隐若现,有黑色的灰从中浮现;黑灰打着旋从空中飘落,有的在空中便慢慢解体,消失不见;有的最终落在了青石板上,留下淡淡的黑色印记。

地上的黑色印记越来越多,它们形态各异,随着微风吹过,还会有细微的变化;杨溯看得入神,渐渐忘记了自己在哪,在干什么,也忘记了自己的身体和痛楚。

不知过了多久,地上已经好半天没有出现新的黑色印记了,杨溯有些疑惑地回过神来,似乎有什么感觉正在从他的身体中消失,那是一种很奇异的感觉,杨溯拼命地想要抓住什么,但又什么都抓不住。

“好了,你可以放下了。”严师傅平淡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杨溯彻底‘醒’了,他向前看去,发现那柱香已经彻底燃成了灰烬,地上还有些许的印记;直到这时候,身体的疼痛才慢慢传递到了大脑。

“哐当。”铁棒再次掉在了地上,杨溯龇牙咧嘴地甩动着自己的手臂,如果不是还有人在面前,他都忍不住快哭出来了——实在是,太他娘的疼了!

严元任由杨溯甩动手臂,好半天才开口道:“武道分四个大境界,第一重境界为破体,你对破体境有什么了解?”

听严元这么问,杨溯知道对方这是打算正式教导自己了,暗自松了口气,实在太不容易了!

“破体,顾名思义,就是打破人体极限的意思;破体境就是通过不断地打熬身体,然后冲击人体极限,直至打破极限。”杨溯回答道,他对破体境的认知当然不止这么一点,甚至可能比严元都还要了解,但是防止露馅,他只能说一些最浅显的理解。

“你这么说,对也不对,不过你暂时可以这么理解,破体境,就是为了打破人体极限。”严元说道,“何谓人体极限?我把它分成两类,一个是肉体上的极限,一个是精神上的极限;而破体境,更多破的是肉体上的极限。”

“每个人的肉体极限都不同,有人天生神力,可以举鼎过头,而有的人天生体弱,甚至连走路都费力;这样的两类人,前者打破极限的门槛要比后者高很多,那是不是说后者就更容易打破极限呢?未必!”

“我们每个人自身的肉体极限都要比我们想象的高的多!哪怕是一个天生体弱多病的瘦弱女子,她的极限或许都能达到千斤之力!然而对她来说,别说千斤,便是几十斤的重物她或许都提不起。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点,精神上的极限。”

“而你。”说到这里,严元顿了顿,面无表情地看着杨溯,“你的精神极限比我想象的还要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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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先定一个‘小目标’

“你的精神极限比我想象的还要差!”严元这样对杨溯说道。

杨溯撇撇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何谓精神极限?”严元没有理会杨溯,接着说道:“有人明明能跑十里,但跑了三里便瘫倒在地;有人明明能出拳千次,但上百次后便无法坚持;有人明明有千斤之力,但从未举起过千斤之物。古时有盘肠大战的说法,说的是有人在战场上被刺破了腹部,肠子流了出来,他能将肠子盘在腰间继续与人作战!然而这样的事有几人能做到?一般人就算不会疼死,也会被吓死,哪里还能作战?”

“疼痛,疲惫,恐惧这些情绪会让人下意识地停下来,下意识地想要保护自己,比如你那天的昏迷,就是下意识地在保护自己。”严元看着杨溯说道,“所谓精神极限便是如此,你能够忍受的疼痛,疲惫、恐惧越剧烈,你的精神极限也就越高!”

“我辈武者,与天斗与地斗,斗妖魔斗神仙,但最开始,都是与自己斗!”说到这里,严元神情严肃,青松一般挺立的身躯爆发出一股巍峨的气势,“唯有一次次战胜自己,一次次挑战极限,一次次越过生死,方能称之为武者!”

“我为何一开始要你一直举这铁棒?便是想看看你的精神极限能到哪一步;如果说你的肉体极限是十,而你的精神极限只有三,你如何能够突破自己的极限?你又如何能够承受突破极限后的反噬?然而现在看来,你的精神极限实在太差。”严元再次重复了这句评价。

“那你觉得怎样才算好?”杨溯有些不服气地问道,他自我感觉自己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比大多数人都要强了,本以为会让严师刮目相看,没想到却得来了‘太差’这样的评语。

严元看着杨溯笑了起来,那笑容平平淡淡,却让杨溯觉得仿佛被刺了一下,“举这铁棒是我在武堂设立的一项入门考核,一般来说能坚持一个时辰以上就算合格,你知道武堂的记录中,最长的时间是多久吗?是三个时辰!”

“三个时辰?”杨溯下意识地重复了一下,只有亲身体验过才知道这种事情在达到极限以后,每多坚持一秒都是一种煎熬。

“对,三个时辰!而且那个人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他在参加考核之前一直在街边行乞为生,吃了上顿没下顿,骨瘦如柴,饥肠辘辘;便是如此,他硬生生地举了三个时辰,就连昏过去后,手臂也依然笔直,僵硬如铁。”严元用一种感慨的语气说道,眼神中还有些许的得意和自豪。

“你从小锦衣玉食,身体养得极好,现在更是有天下第一神医韩知春亲自为你调养身体,即便如此,你仍然用了七天的时间才慢慢达到入门的标准,就算今天我对你用了千金难求的引神香,帮助你突破自己的精神极限,你仍然没能坚持到三个时辰。”

“现在,你还觉得自己不差吗?”严元平淡地问道。

杨溯有些脸红,心想原来刚刚那个就是引神香,这是专门用来辅助武者突破破体境的珍贵物品,正如严元所说,千金难求,杨溯很清楚引神香的作用,所以他才觉得羞愧,自己在这么好的条件下,竟然没能比过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而且还是一个长期营养不良,身体基础极差的孩子。

见杨溯被镇住了,严元微微点头,继续说道:“我希望你能明白,对武者来说,磨练意志比磨练肉身更重要!”

“请严师教我。”杨溯低头拱手道,他本就不是自视甚高的人,现在知道了自己和别人的差距,自然不会再有自得的情绪。

“你跟着我做。”严元不再多话,而是摆开架势,做出一个动作让杨溯跟着学。

杨溯有样学样,姿势做出后,严元上前纠正,指出要点,直到杨溯的姿势正确并且熟记后,才教他下一个动作。

两人就这样一个教一个学,一个时辰后,杨溯满身大汗,他一共学会了十二个动作,每个动作都有对应的呼吸方式,而且姿势都让杨溯觉得很别扭,难度很大,将身体伸展到了极限,很难长久维持住。

“我刚才教你的这套动作叫做十二元辰破体术,是武者突破破体境修炼的最佳的几种功法之一,你练习的时候,每个动作能够维持的时间越久,练习的效果就越好。这套功法练到极限时,一个动作便要维持一个时辰,然后换下一个动作,十二个动作练完便是十二个时辰,刚好一天的时间;练习的时候会按照一天中每个时辰的不同,练习不同的动作。当然了,你现在还远远达不到那种境界,所以不需要去管什么天时,只需要尽可能地让自己每一个动作维持的时间变长,这既是在磨练你的肉体,也是在磨练你的意志。”

杨溯听得连连点头,十二元辰破体术,在原著中他也是见过这个名字的,知道这是极佳的练体功法,并不比‘主角’练的那套差,所以他很满意,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开始练习了。

但严元没有让杨溯立马开始练习,而是继续说道:“既然你选择走上武道这条路,有些事情我需要给你说清楚;武道四重境界,一重比一重危险,就算是最基础的破体境,也同样有无数武者死在这一关。”

“破体境说的是突破人体极限,但并不是只能突破一次;每突破一次极限,你的极限就会提高一分,而你可以再一次突破它;所以破体境理论上来说是没有大成这种说法的,你可以永远在破体境停留。当然,人力有穷,有些极限是肉体凡胎无法承受的,或许是你的精神受不了而崩溃,又或许是你的肉身受不了,彻底损伤,因人而异;所以在破体境能够突破极限的次数往往决定了一个武者的最终成就,有一种说法。”说到这里,严元顿了顿,看着杨溯的眼睛接着说道:“在破体境,如果破体次数低于九次就突破到练窍境的武者,终身无望宗师境界!”

杨溯郑重地点头,他明白严元这么说的深意,不过关于破体境,其实他知道的东西比严元还要多,比如破体次数,他就知道‘天下第一’的朝守义当初在破体境的破体次数是三十七次!

所以杨溯决定先给自己定一个‘小目标’,比如,先破他个三十次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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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回应

丰州,朝帮总部。

一间屋子里站着两个人,正是朝守义和林左棠,两人面前的床榻上正躺着一位白发苍苍,面无血色的老者,老者身上有一股浓重的膏药味,哪怕屋内点了檀香也依然压不下这股异味。

“老梁以前跨过了宗师门槛,可惜武道真灵被人重创,生生跌回了练窍境,但武道真灵尚存;我让他跟在春秋身边,除了知道他忠心耿耿,也是因为到了关键时刻,他可以暂时爆发出不输于宗师的实力。”朝守义看着床榻上的老者皱眉说道。

老者正是朝春秋被绑当晚,他身边唯一幸存下来的人。

那天晚上现场所有的痕迹都被‘毒阎罗’司徒景用药物毁去,没有留下丝毫蛛丝马迹,导致许多追踪手段都用不上。

很显然对方准备充足,唯一算错的就是床上这位老者的真实实力,才让老者留有一息尚存。

杨溯被绑当晚被打晕了过去,知道的情况并不多,而且朝守义也并不愿意仔细询问杨溯关于绑架的事,一方面是不想让儿子再回想起那些不愉快的经历,另一方面,对于杨溯被绑架,朝守义是心怀愧疚的,既然已经没能保护好儿子,善后的事,他这个爹自然要做好。

于是这段时间朝帮暗堂的力量彻底发动起来,无数琐碎的信息被收集起来,统一让专职的谋士进行分析,试图找出一点有用的线索。

朝帮作为天下第一帮,帮派内部秩序井然,等级森严,设有五大堂口,其中林左棠执掌的暗堂主要负责情报工作,眼线遍布大江南北,甚至号称在武林各大门派内都设有卧底,实在是让人又恨又怕。

这些时日里,暗堂已经基本查清了杨溯被绑后的情况,包括敌人的逃跑路线,参与者的身份,各种大大小小盘根错节的关系,然而暗堂找到的所有参与者,都已经是尸体了,唯一还活着的,一个张青青,一心想要报仇,轻易就被鼓动了,知道的并不多,还有一个就是司徒景,因为朝帮的悬赏,现在正在被整座江湖追杀。

“这次圣火教的人也插手其中,态度暧昧,许多情报还是他们主动提供给我们的,不知道圣火教想干嘛。”林左棠皱眉道。

朝守义不以为意:“赵震南能从一介草莽走到今天,算是一代枭雄,可惜格局有限,做什么事都想两头站边,左右逢缘,这次事情,无非是他得知了消息,想要借此做些文章,不用理会他!”

“明白了。”林左棠点头道,却不好随意发表看法,毕竟朝守义口中格局有限的那位,是现在的风云榜第五,也是邪道第一的大佬。

“义父,二皇子那边?”林左棠小心翼翼地问道。

杨溯被绑的事件,最惊险也是真正图穷匕首的部分,其实是朝守义被人埋伏,只不过敌人低估了朝守义,也高估了自己,所以被朝守义简简单单破了局。事后那些人死得死,伤得伤,落在暗堂手里,吐露出不少有用的信息,而这其中最让林左棠心惊的就是这次事件的幕后主使竟然是二皇子?

关于朝守义和当今圣上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没人说得清楚,也没人敢拿这个事来议论;哪怕身为朝守义的义子,这些年来一直跟在朝守义身边,林左棠也依然看不明白自己这位义父到底是怎么想的。

当年圣上下令重整江湖势力,有许多人劝过朝守义别这么为了朝廷出死力,吃力不讨好,还要背无数黑锅;然而朝守义还是一路杀了过去,欠下无数血债,留下无数骂名,这还不算什么,最让林左棠感到不忿的是,有许多被朝帮杀的走投无路的江湖人士最后竟然投靠了朝廷?

当今圣上登基后,一手建立了演武院和监察院;其中演武院广收天下武夫,统一训练后,让其去军中效力;至于监察院则是秘密招人,培养的都是搞情报和卧底工作的谍子。

这样两处地方建立的初衷是为了吸纳江湖势力为朝廷所有,只可惜混江湖的草莽散漫惯了,有点本事的高手大多都心高气傲,没几个人愿意受朝廷的约束;而最终演武院和监察院能发展起来,都多亏了朝帮血洗江湖的行为,让两院吸纳了许多走投无路的江湖高手。

朝廷这样的行为在林左棠看来简直无耻至极,一边让朝帮替自己办事,一边又几乎毫不掩饰地培养势力制衡朝帮;黑锅都让朝守义背了,好处全让朝廷占了,这样的事,林左棠不相信不是出于那位皇帝的指使。

然而这些年来,不管朝廷对朝帮怎样试探或者打压,只要不是太过分,朝守义始终没有出声,直到现在,二皇子竟然派人绑架朝守义的儿子!林左棠很担心这是龙椅上那位授意的,那就说明对方已经彻底失去耐心了。

听到‘二皇子’这三个字,朝守义目光冷了下来,随即恢复平静,摆摆手:“不用担心,应该是儿子想做点事情证明给自己老子看;他既然想玩,我就陪他玩玩,听说他在江湖上建立了两个势力,叫什么亭的,你配合武堂,一个月内让那些人彻底消失,好让那位二皇子知道,这个江湖是谁说了算。”

“是!”林左棠拱手道,这还是这些年来,朝守义第一次给予对方这么直接的回应,看来这次那些家伙确实触碰到他的逆鳞了。

“其实这次我最担心的还不是这些外在势力对朝帮的试探,而是我朝帮内部的问题。”朝守义皱眉道。

“内部?”

“春秋身边的护卫力量是你亲自安排的,你觉得就凭现在查到的那些人,有本事绑走春秋吗?”

“义父,您的意思是,是内部出了问题?”林左棠一点就透,有些惊讶地看向朝守义。

“等老梁醒了,问问他便知道了。”朝守义平淡地说道,然后伸出手放在床上老者的额头上,不见他如何用力,老者的面色渐渐变得红润起来。

林左棠死死盯着床上的老梁,他也很想知道,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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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叛徒(求推荐票)

从杨溯被绑架的那天晚上到现在,梁文已经昏迷了半个月,这期间韩知春来看过,说这是武道真灵反噬肉身,外力无用,只能看梁文自己的求生意志。

朝守义这几天也一直在观察梁文的情况,直到今天,他看出来梁文到了最关键的时刻,所以出手帮了一把。

片刻后,梁文睁开眼,看见坐在床边的朝守义,愣了愣,然后一脸焦急:“帮主,少爷人呢?”

朝守义拍了拍梁文的手:“放心,已经救回来了。”

梁文闻言不禁老泪纵横,悲呛道:“帮主,是我辜负了您的信任,是我没保护好少爷!”

梁文出身贫寒,人到中年也只是朝帮的一个小啰啰,在码头负责帮人搬运货物,有一次不小心失手打碎了一箱珍贵的古玩,差点被管事活活打死,是凑巧路过的朝守义随口说了句话,才保下命来。

虽然之后朝守义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但下面的人哪敢随意对待,说句不好听的,朝帮主哪怕放个屁都有人迫不及待地去说这是香的,更何况是他特意为某人说了句话?所以码头的管事开始重用梁文,引荐他进了武堂。

谁曾想梁文还真有些习武的天赋,从武堂的一个普通执事,一步一步成为了虎卫营里的一等虎卫;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这件事被传成一段佳话,当年码头上一个毫不起眼的苦力,竟然能成长到这种地步,谁不说朝帮主这是目光如炬?

之后朝守义也觉得有趣,特意让梁文跟在自己身边做事,有心提点他,还真就让梁文成就了宗师境界;只可惜在一次任务中被强敌所败,武道真灵受到重创,跌回了练窍境;朝守义念其这么多年一直忠心耿耿,尽职尽责,便让他跟在朝春秋身边护卫其安全,这一跟就是十年的时间,直到今日。

此时梁文一脸愧疚,就要强行起身下跪,被朝守义轻轻按了下去,“老梁,别激动,给我说说当晚的情况。”

林左棠也紧紧地看着梁文,想知道当晚究竟发生了什么;朝春秋身边的护卫能量有多强,他再了解不过:明面上有四名武堂的虎卫,加上梁文这么一位可当半个宗师来算的高手,暗地里更是有六名暗堂的甲等鹰士,每一个都是从尸山血海里摸爬滚打出来的杀人好手,六人若是联手偷袭,便是一般的宗师都有可能被杀!

这样的阵容,不调动上千铁骑过来,根本伤不了朝春秋!哪怕出手的人里有司徒景这样的武道宗师,林左棠依然不觉得对方能成事,除非不止一位宗师出手!

然而江湖上拥有武道宗师的那些势力,哪个敢参与到这样的事情中?一旦事情败露,立马就是满门被灭的下场!至于江湖上那些散仙似的人物,除了消失多年,突然冒出来的司徒景,其余宗师的消息第一时间就被暗堂收集起来,全都可以排除在外。

所以林左棠很想知道,那天晚上对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难道真如义父猜测的那样,是出了内鬼?

梁文微微喘息,他重伤未愈,此时刚刚醒来又情绪激动,眼前不禁有些发黑,但他咬了咬牙,强提精神,看着朝守义,愤恨地说道:“是何良!他是内鬼!就是他出手偷袭,打散了我强行凝聚的真灵,少爷才会落入他们手里!”

此言一出,屋内瞬间一冷,一直站在一旁的林左棠更是从头冷到了脚。

他知道梁文不可能在这种事上出错,更不可能说谎,但是依然觉得这件事难以置信。

何良是暗地里负责保护朝春秋的六名死士之一,出身暗堂;朝春秋身边的每一位死士,都是林左棠从暗堂里精心挑选出来然后交由朝守义审视,最后才定下来的;家世背景清白这是必须的,这些人的家中至亲都在暗堂的严密监视之下,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叛?又怎么敢叛?

而更让林左棠感到心惊的是,如果连何良这个级别的死士都能叛变,那自己执掌的暗堂内里已经被人渗透到什么地步了?连最机密的暗堂都如此的话,朝帮其余堂口的问题岂不是更严重?

朝守义倒是神色不变,平静地点点头,“如此,便说得通了。”

“左棠。”

“在!”

“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林左棠咬牙,低下头,“左棠明白!”

长安城,作为京城生意最红火的青楼,玲珑阁今日被人包场了。

从楼外隐隐约约能听到一些悦耳的琴瑟声还有婉转的歌声,那是今年的四大花魁之首,伊莲姑娘在给人唱曲;而听她唱曲的众人,一眼望去,全是在京城里家世都算一等一的公子哥,有户部侍郎兰亭芳的儿子,有礼部尚书孙邈的孙子,有门下省左仆射赵厉的侄子,有文坛大家云山老先生的关门弟子

这样的排场,便是在天下首善之地的长安城内也是不多见的,然而只要看一看位于主位之上的人,便不会有人觉得奇怪了,那是京城里素有贤名的二皇子,李谨。

李谨腰缠紫金蟒带,高冠白袍,面若俊朗,笑容和善,很容易让人一见便心生亲切之感;他在主位上频频举杯,与诸位世家公子谈笑风生,毫无皇子的架子,让整个宴会的气氛越来越热烈。

当数名身穿透明白纱,戴着红色抹胸,身段妖娆的女子鱼贯进入大堂开始进行歌舞表演时,大堂里的气氛更是达到了高潮。

过了片刻,李谨向众人告罪一声,说自己不胜酒力,要去休息片刻,众人哪里敢劝阻,连连点头应下,于是李谨微笑着起身朝大堂后走去。

越过一条走廊,进入一间屋子后,李谨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神色阴沉下来,他看也不看房间内站着的人,走过去拿起桌上的酒壶狠狠地灌了一口,这才喘息着说道:“韩进,查得怎么样了?”

去掉面具的韩进长着一张国字脸,显得不怒自威,他恭敬地行了一礼,这才说道:“回禀殿下,根据赵轩所说,我仔细查过云烟阁和绿水亭所有人的档案。”

“但,看不出任何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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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杀局

“怎么可能?!”李谨一掌拍在桌上,“朝春秋连赵轩的档案都一清二楚,你现在居然告诉我,那些人都没有问题?”

韩进低下头,沉声道:“当初选人的时候,找的都是些和朝帮有深仇大恨的,被策反的可能性极小,而且能接触到机密档案的那些人,或多或少都参与了这次事件,若是其中有朝帮的人,我们的行动从一开始就不可能成功。”

“那圣火教又是怎么回事?”李谨冷冷地问道。

韩进语塞,沉默下来。

若是参与行动的人都没有问题,圣火教又是如何得知消息,提前去插一手的?

见韩进沉默,李谨倒也不再咄咄逼人,语气缓和了些:“你说有没有可能是朝老贼故意如此?”

“殿下是说,朝春秋是诱饵?”

“不然凭朝守义对我们这边的渗透,我们都准备绑架他儿子了,他居然一点消息都没得到?”

“但朝守义对他这个儿子宠溺得很,应该不至于拿朝春秋来冒险。”

“哼!”李谨冷哼一声,“也没什么不可能的,要不是朱通那边传来消息,我都不知道原来那位朝大公子这些年一直在藏拙,这样看来,朝老贼的运气还真是好,生的儿女个个都争气。”

朝守义一共有两子一女,大女儿朝知书,听说刚出生的时候就引来五彩祥云,有仙鹤齐鸣,绕梁三日,盘桓不去;朝知书五岁那年被一名自称来自昆仑的游方道人看中,收为弟子,现在都还在传说中的昆仑仙境里修那无上天道,这些年一直没有消息传出;朝守义的长子朝恪礼,从小习武,十二岁就被朝守义丢进了北边边境的黑旗军中,刚及冠没几年,现在已经是正儿八经的从五品游骑将军,而且这是朝恪礼斩杀北边那些草原蛮子,靠着军功一点点爬上来的,没有半点水分;唯有小儿子朝春秋,这些年给外人的印象一直是个放荡不羁的纨绔子弟,整日只知道花天酒地,而且还惹出不少祸事让朝守义帮忙擦屁股,这让朝守义的许多仇人久旱逢甘霖一般看到了希望,毕竟杀不了朝守义这位武圣,难道还杀不了这样一个废物儿子?

然而这次事件后,从那个逃回来的内应口中,李谨得知了这次绑架中朝春秋的种种表现,这才发现原来那个声名狼藉的纨绔子弟竟然骗了所有人?

既然朝守义对他这个儿子同样重视得很,为什么这些年不明着培养朝春秋,难道就是为了在关键时刻阴人?

想到此,李谨脸色阴沉,这次行动他这边可以说是将筹码全都放了上去,不仅仅是自己身边的客卿,还动用关系调来了军中的高手,除此之外,还花了很大的力气凑齐了一些和朝帮有仇的高手,但是现在这些人要么死了,要么落在朝帮手里,李谨自己损失惨重不说,倒像是帮着朝守义将那些躲在暗地里的仇人全都一网打尽了。

最让李谨感到肉疼的是季先生的死亡,那本是他极为重视的人才,不仅是难得的天道高手,本身对各种局势的分析和天下大势的走向都很清楚,李谨将其视为左膀右臂,甚至如果有一天他能荣登大宝,他是打算将季先生奉为国师的,可惜,都毁在了朝守义手里。

唯一活着回来的那位剑修,也是整天浑浑噩噩,精神恍惚,再也没有半点当初意气风发,锋芒毕露的样子;李谨看得出来,这位剑道天才算是彻底废了。

“朝、守、义!”李谨一字一句地说道,眼神狰狞,“韩进,你告诉朱通,想要进京,就拿朝春秋的人头来见我!”

“殿下?”韩进惊讶地抬起头,“现在再让朱通动手杀朝春秋没什么意义啊,而且几乎不可能成功,毕竟刚出了那样的事。”

李谨摇头,“朱通那个老东西为什么这么急着想要进京?因为他知道这次朝守义没死,他早晚都会暴露,为了活命,只能进京寻求我的庇护。但他如果离开了朝帮,对我还有什么用?”

“殿下的意思是?”

“你当我是心气难平也好,是物尽其用也好,总之,我要朱通再去试一次,这一次不是杀朝守义而是杀朝春秋,难度是大,但也不是没有机会;既然已经和朝守义撕破脸了,我杀他一个精心培育,藏锋多年的儿子,也算有些好处;他即便知道是我做的又如何?难道还敢杀进京城来找我偿命?嘿嘿,若真是如此,说不定父皇还要感激我”说到最后,李谨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

关于自己那位爹和朝守义的关系,李谨看了这么多年,自认看得很清楚,所以他这次才会布局想要杀朝守义,只要让他得手,这就是份天大的功劳!而且还能借机满足无数人的利益,如此一来,李谨就有机会登上那个梦寐以求的位置!

只可惜,功亏一篑,不过杀不了朝守义,杀他一个儿子似乎也是不错的选择。

“去做事吧。”

“是。”

通州,一位卖菜的老汉推着已经空了的板车从朝帮分舵所在的府邸后门出来;他推着板车走进一条弯弯曲曲的小道,七拐八拐以后,来到一间院落外,有韵律地敲了敲院门,片刻后,有人将门打开一条缝,看了老汉一眼,侧身打开门,让老汉进去。

穿过院子,走进屋里,老汉不再是之前憨厚的模样,神态严肃。

“怎么样?”屋内有人问道。

“朝春秋这段时间一直没回自己的府邸,他待在分舵没出来过,听人说是在练武。”

“练武?他脑子坏掉了?还是被吓傻了?”有人不屑地说道。

“他待在分舵不出来,我们怎么动手?”又有人出声,显然屋里的人挺多。

“既然他不出来,就想办法引诱他出来。”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紧接着有人撩开帘子,从里屋出来,是一位瘸着腿,走路微驼,穿着打扮很像富家翁的老者。

“七爷。”屋内的人见到这位老者纷纷起身行礼,刚刚进屋的卖菜老汉则直接跪在地上,有些惶恐地道:“见过七爷!”

他没想到居然是这一位亲自来了。

第二十七章 胭脂大道

朱通是朝帮的元老之一,他在家排行老七,于是这么多年便被人称为朱七爷。

二十多年前,朱通所在的家族算是绿林里的一方豪强,朱通的大哥与朝守义相识,两人结拜,于是朱家也正式与当时还比较弱小的朝帮结盟。

哪怕没有后来血洗江湖的行为,朝帮一路走来也同样经历过许多血雨腥风,走得并不顺畅;在这个过程中,朱家出力颇多,朱家的几位兄弟也因为各种意外,陆续身死;到最后,朱家七位兄弟,只剩下朱通一人还活着,成了现在的朱七爷。

不管是出于朱家的功劳还是出于朝守义对朱家兄弟的愧疚,朱通在朝帮的地位一直很高,论实际能力,比朱通强的有许多,但论实权,他是朝帮里仅此于朝守义的几位大佬之一;很多人都说这是朝守义重情重义,朱通必然也是感恩戴德,然而这次对朝春秋的绑架事件,朱通在其中扮演的正是内奸的角色。

朝春秋身边那位名为何良的暗堂鹰士,正是朱通想办法偷偷‘掉包’的。

而现在,朱通更是亲自来到通州,谋划如何杀死朝春秋!

“派人去胭脂大道安排一下。”朱通吩咐道。

“可是七爷,朝春秋之前才在胭脂大道被绑走,他还会再上当吗?”

“那个小家伙这些年一直在藏拙,不管朝守义出于什么目的让他这样,他应该不会轻易打破这个假象,既然如此,便和他赌一把。”朱通眯着眼睛,阴鹫地说道。

通州城属于江南最繁华的地带,因为靠近运河,往来商贾极多,许多贩夫走卒携带各地的商货往来于此,因此在通州城内几乎能看到青苍各地的物产。

青州的茶叶,锦州的绸缎、剑州的陶瓷、丰州的檀木当然了,通州也有独属于自己的‘特产’,那就是美人儿。

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出自江南水乡的通州女子,大多都皮肤白皙,吹弹可破,并且长相秀美,温婉可人,也因此,通州最出名的其实是风月场所。

通州有一条朱雀大道,又被人戏称为‘胭脂大道’,只因街道两侧全都是青楼林立,一到傍晚,无数莺莺燕燕打扮得花枝招展,或是站在大门外对往来行人眉目传情,媚语连连,或是楼倚栏杆,窃窃私语,而女子们个个都涂有胭脂腮红,让整条街香气扑鼻,整晚都灯火通明,因此通州城又有‘胭脂城’和‘不夜城’的说法。

当然,‘胭脂大道’让无数外地游客慕名而来,靠的可不光是数量,还有质量;青苍王朝这二十年间,从‘胭脂大道’走出去的名妓不下十个,前些年有好事者评选天下四大花魁,‘胭脂大道’独占其三,可想而知这条大道在天下勾栏里的‘江湖地位’。

也是因此,朝春秋这位公子哥才会不愿意待在丰州,而是长年在通州城里寻欢作乐。

然而最近这段时间,号称‘不夜城’的通州城内却听不到半点歌声笑语,整条‘胭脂大道’一片漆黑,所有青楼竟然全部关门!这可是从‘胭脂大道’成名的那天起,就从来没发生过的事情。

风月场所里多事端,‘胭脂大道’作为天下闻名的烟花之地,就更是如此了;那些个游手好闲的豪阀子弟们,整天争风吃醋,为了女子大打出手实在太常见不过;‘胭脂大道’几乎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甚至还闹出过人命!而即便如此,这些青楼第二天该开门照样开门。

也不是没有得罪过大人物,前些年一位将种子弟来买春,家里父辈皆是军中实权人物,这位公子哥跟‘胭脂大道’一家青楼起了冲突,约莫是从小习惯了刀枪棍棒,这位公子哥竟然直接叫随行的扈从从大门处开始砸,那架势,似乎要将整栋青楼都砸碎。

那家青楼养的护院都是些普通江湖人士,又哪里是军中悍卒的对手,于是那天晚上整条‘胭脂大道’都跟着热闹起来。

就当所有人都以为那家青楼哪怕不倒闭,也得关门几个月避避风头的时候,结果第二天一早就有人陆续用马车送来各种名贵的器物和能工巧匠,开始修复和重新装点那家青楼,到了晚上,青楼照旧开门迎客,进去的人这才惊讶地发现,楼内比起之前,竟然更加富丽堂皇,各种名画,瓷器,檀木桌椅,没有几十万两真金白银根本拿不下来。

事后才有消息传出,那位嚣张跋扈的公子哥当晚就被家里长辈禁足了,而且后续的那些补偿也全都出自于那位公子哥的家族,即便如此,不管是在军方还是在朝堂上,那个家族事后仍然受到了多方刁难,被折腾得叫苦连天。

这件事后,所有人才明白‘胭脂大道’的水有多深,背后的势力有多复杂,盘根错节,恐怕不知道牵动着多少人的利益。

而就是这样一处背景深厚到据说连通州刺史的面子都敢不买的地方,竟然所有青楼全都关门,一关就是十几天的时间,并且没有一人敢有异议。

原因很简单,朝春秋正是在‘胭脂大道’行欢作乐时被人给绑走的。

事发后,整个通州城都戒严了,外松内紧,朝帮不知道出动了多少人在暗地调查此事;而作为事发地点的‘胭脂大道’则立马变得门罗可雀,家世背景再好,再不可一世的纨绔子弟,也没人敢沾惹上这样的事。

当朝守义即将来通州城的消息传出后,‘胭脂大道’更是直接集体关门,免得惹火上身;否则的话,人家的儿子在你这里被绑走了,你却继续开门让人饮酒行乐,怎么,在庆祝啊?

换个人的儿子,别说被绑走,哪怕是死在这儿,也没有那份让‘胭脂大道’集体关门的面子。

但是这是朝守义。

只要想想这些年死在他手里的都是些什么人物,想想被朝帮灭了满门的都有哪些武林大派甚至是世家豪阀,就没有人敢不给朝守义面子。

然而即便‘胭脂大道’如此作态,朝守义也丝毫不领情,他到了通州城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从今天开始,直到我儿安全回来,胭脂大道不准开门!”

消息传出后,整个通州城都噤若寒蝉!

好在最后朝春秋还是安全回来了,然而即便如此,因为一直没有确切的消息,也没见朝大公子露面,所以胭脂大道依然没有一家青楼敢开张。

直到今夜,胭脂大道有新的消息传出了。

第二十八章 胭脂大会 公子有请

“李哥儿,今天这事儿可就全看你的了!”

悦来酒楼内,一位油头粉面,拿着一把折扇的公子哥高声说道。

此言一出,酒楼内哄堂叫好。

“李哥,我等兄弟最近实在是苦啊!”

“只要胭脂大道今晚能开门,李哥你今后一个月内在胭脂大道的花费,小弟全包了!”

“怎能让褚公子一人破费,也算小弟一份!”

“说的好,也算我一份!”

“还有我!”

“李公子,你就算不看我们的面子,也要体恤一下胭脂大道的众多姐妹们,她们最近也是寂寞得很呐!”

“是啊是啊,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

酒楼内人声鼎沸,欢呼声,打闹声,还有女子的笑骂声,热闹非凡。

原来是闭门多日的胭脂大道今天突然传出消息,说是为了庆祝朝春秋朝大公子平安归来,胭脂大道集体开门,出人出力,要联合举办一场“胭脂”大会,但凡来参加的人,酒水管够,姑娘管够!

这个消息一出,最近这段时间都快憋坏了的公子哥们就再也坐不住了,要知道胭脂大道的花魁名妓虽多,但一家也就那么一两个,而现在看情况竟是所有青楼联合在一起举办大会,岂不是有机会见到十几名花魁联袂登场的画面?

自从朝春秋被绑,胭脂大道关门,通州城里这些个整天游手好闲的公子哥们顿时就少了一大半的乐趣,就算能将姑娘请到府里玩,可那有什么意思?

所以今天这个消息一出,沉寂多日的通州城立马沸腾了。

然而这场盛会能不能举办,终究还得看那位主角会不会到场。

由于杨溯苏醒后就一直在忙着习武的事,所以通州城内只知道朝公子被救了回来,但具体什么情况就无人知晓了,也没人敢去问。

于是借着胭脂大道举办盛会的机会,各位公子哥们聚在一起,商量由谁去朝帮那边递交请帖,探个口风。

虽说朝守义已经离开通州城,但虎威尤存,这些家世显赫的公子哥们仍然没几个人敢去朝帮分舵打探消息。说起来混江湖的地位再高也入不了世家豪阀的眼,但混江湖混到朝守义这个地步,就已经不单单只是一个江湖人了。

要知道朝守义当年血洗江湖,灭的可不止是一些武林门派,还有一些传承百世的世家大族同样被他说灭就灭了。都说没有千年的帝国但却有千年的世家,而这样的世家灭在朝守义手里的还不止一个两个,所以通州城内的这些公子哥们心知肚明,自己引以为豪的那点家世背景在朝守义眼里可能连屁都不是。

也是如此,众人商议半天,最终决定由李家的大公子李玉代表众人前去邀请朝春秋。

一来呢,李家的地位在整个通州也是数一数二的,在朝帮分舵那里也有几分薄面,二来呢,李玉平时和朝春秋走得很近,两人也算是趣味相投的好友,由他去见朝春秋一面,应该不难。

李玉被众人一阵吹捧,架在高处下不来,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当然了,他自己本人对这样一场盛会也十分心动。

反正朝春秋都已经平安回来了,那位朝帮主再霸道,总不至于让胭脂大道一直不开门吧?

带着这样的想法,李玉前往朝帮分舵。

另一边,杨溯这几天也是苦不堪言。

自从学了十二元辰破体术之后,他练习的地方被换成了一间密闭的空荡房间,每天苦练十二个姿势,练习的同时,严元会在一旁发出一种古怪的吼声。

声音反复回荡在房间内,给杨溯带来一种全身酥麻的感觉,让许多本来坚持不下去的动作意外地多坚持了一会儿。

杨溯猜测这应该是一种辅助练体的真言类功法,看严元每次用完以后头顶都在冒着白色的蒸汽就知道这门功法消耗极大,杨溯心中对严元也生出一些好感。

然而这好感很快就荡然无存了,因为练完十二元辰破体术后,严元就会点燃一支引神香,让杨溯趴下,开始给他推拿全身。

一开始杨溯还以为这是在给自己放松身体,疑惑为什么要用上引神香,而随着严元手上的力道越来越重,杨溯才发现这特么根本不是在推拿,而是在对自己用邢啊!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严元要点上一支引神香了,因为如果不是引神香辅助,自己恐怕早就痛得昏死过去了。

就这样,杨溯白天在严元的辅助下练习十二元辰破体术,结束后再经历一个时辰噩梦般的推拿,到了晚上由韩知春为自己调理身体,或用药浴或用针灸。

几天经历下来,杨溯不得不感慨确实是穷文富武,不说每天一支千金难求的引神香,单是找一个像严元那样的名师消耗大量体力辅助自己练体,为自己推拿就已经不是钱能解决的事了,更别提还有天下第一神医每天为自己调理身体。

“这条件,主角前期发育速度也没我快啊。”杨溯有些得意地想道。

“公子,李府的李玉求见。”屋外,公孙迟的声音打断了杨溯的思绪。

此时已是晚上,杨溯一个人在屋内泡着药浴,听到公孙迟的声音后愣了愣。

李玉?不就是自己在威远镖局那边冒充的那个世家公子吗?他来干嘛?

这段时间为了专心练武,杨溯让所有人都别来打扰他,过了十几天苦行僧般的生活,猛然听到李玉这个名字,杨溯的心情有些波动,又回想起了和威远镖局等人相处的那段时光。

“让他等一下,我马上就来。”

……

一处偏厅中,杨溯见到了正在焦急等待的李玉。

李玉一身雅致的青杉,手拿一把乌木骨泥金花卉折扇,他长得相貌堂堂,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在通州城城内,就数他和朝春秋两人最受姑娘们的欢迎,也是因此,两人经常一起狎妓,关系格外的好。

见到杨溯,李玉眼神一亮,连忙过来一把将杨溯抱住。

“春哥儿,我就知道你没事!走走走,今夜我们哥俩不醉不归!”

第二十九章 乱花迷眼 杀机乍现

杨溯一脸懵逼地被李玉抱住,朝春秋的记忆中,和李玉的关系确实不错,但被一个男的这么亲密地抱住而且还被称呼为“春哥儿”,这让杨溯太不自在了。

轻轻挣脱开李玉,杨溯神色有些尴尬,李玉倒是不以为意,上下打量着杨溯:“春哥儿,你变壮了!”

“额,能不能别叫我春哥儿?”杨溯摸了摸鼻子,看着李玉问道。

不曾想李玉竟像是被抛弃的小媳妇般,一脸幽怨地看着杨溯,委屈地说道:“春哥儿,才几天没见,你就和我如此生疏了?”

李玉本就长得有些秀气,又用这样的眼神和语气说话,顿时让杨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可以叫我秋哥。”杨溯一脸认真地说道。

“秋哥?”李玉有些疑惑,“这个似乎也还可以?”

“这是一定可以的,你来找我什么事?”杨溯不打算再和他在称呼上纠结,连忙岔开话题。

“春秋哥,你不知道,为了庆祝你平安归来,胭脂大道决定联合举办一场胭脂大会,所有的花魁都会联袂出场,现在人都齐了,就等你去开场!”李玉激动地说道。

“额。”杨溯有点傻眼了,胭脂大会?花魁?听到这些词汇,脑海中朝春秋寻欢作乐的那些画面顿时浮现出来,哪怕作为一个已经脱离了低级趣味的资深宅男,杨溯也不得不承认,这些公子哥确实会玩想到此,杨溯不禁有点脸红。

“秋哥?你在想什么呢?走啊!”李玉打断了杨溯的yy,催促道。

要不要跟他去呢?杨溯有些犹豫,毕竟自己是个正经人。

“秋哥,你怎么回来以后怪怪的,难道这次你伤到那里了?”李玉神色古怪地问道。

“我靠!你才伤到那里了,去就去,你等等我!”杨溯怒了,这尼玛不能忍啊,转身便出去找公孙迟。

“你说的那位钱大先生现在在哪?”

“公子要出门?”

“没错,要去一趟胭脂大道。”

“我去通知钱大先生。”

“你直接带我去见他吧。”

玩归玩,毕竟之前才在那个地方被人绑了,杨溯心里还是有些担心的,所以得问一下专业人士的意见。

很快杨溯便见到了传说中的钱大先生,结果和他心目中的高手形象一点都不搭。

这是一个目测至少得有两百多斤的胖子,五短身材,一脸富贵相,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弥勒佛一般。

“公子想去便去,不用担心。”钱大先生笑呵呵地说道。

“需要准备什么吗?”由于这位的形象实在太难以给人安全感,杨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钱大先生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帮主还真给您准备了一件东西。”

说着,他转身吩咐下人去将东西拿来,片刻后,有人拿来一件用丝绸包裹的包袱。

钱大先生将东西递给杨溯:“这是帮主给您准备的天蚕丝宝甲,刀枪不入,可消减劲力,是难得的好东西。”

这么重要的东西你都能忘了?到底靠不靠谱啊?杨溯腹诽着接过包袱,打开以后,是一件金灿灿的宝甲,并不重。

既然如此,去放松一下也好。穿好宝甲后,杨溯这样想道,反正,哥就是去看看

路上,杨溯和李玉一人一骑并驾齐驱,钱大先生也骑着马,落在两人身后,周围是公孙迟等五名武堂的虎卫,至于暗地里有多少死士跟着,杨溯就不清楚了。

说起来这还是杨溯第一次骑马,好在有朝春秋的记忆,他经过初始的生疏,很快就熟练起来,倒也没有露馅。

一路无话,李玉是心急着去参加大会,杨溯则是有些紧张,毕竟他也只是‘理论知识’丰富,连正经恋爱都没谈过。

两人离开朝帮分舵时,消息就已经传了出去,所以胭脂大道已经张灯结彩开始准备了,当杨溯和李玉赶到时,只见街上站满了人。

左右两边站着的都是今晚来寻欢的公子哥,正前方则站着七八位各家青楼的花魁,她们身后还站着许多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当杨溯和李玉下马后,本来嘈杂的场面渐渐安静下来,而李玉故意慢了杨溯一步。

于是就变成了杨溯一人走在最前方,还没等他从眼前的‘美景’中回过神来,最前方的花魁们一起向杨溯施了一礼,齐声喊道:“见过朝公子。”

随后,她们身后大概上百位姑娘们用或妩媚或嚅嗫,或娇柔或高亢的声音一起喊了出来。

“见过朝公子——”

“嘶——”杨溯抽了一口凉气,这尼玛

太给力了!

眼看杨溯被镇住了,精心排练这一幕的各大青楼的管事们相视一笑,只要让朝大公子满意了,也就不必担心那位朝帮主会迁怒胭脂大道。

接下来,李玉搂着已经呆住的杨溯朝里面走去,人群也让开一条道;只见街道两边已经摆满了桌椅和酒肉,显然是要举办一场露天的宴会。

杨溯的位置被安排在了街道的中心,那里搭起了一座简易的高台,在高台上能将整条街道都收入眼中;能坐在高台上的,都是些家世背景和李玉差不多的公子哥。

眼看高台上的众人入座后,宴会也就正式开始了。

杨溯身边被安排了两名朝春秋以前光顾最多的花魁,两位美人一人依偎在杨溯怀里,一人替他倒酒,把从没经历过这等阵仗的杨溯给臊得不行。

“公子今天怎么有些拘束,莫不是几天不见,便和焉儿生疏了?”名为焉儿的女子在杨溯怀里,抬起头皱了皱小巧的鼻子,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杨溯问道。

杨溯汗都快下来了,硬着头皮解释道:“我之前在这里被人绑走,总还是有些心有余悸。”

“公子既然平安回来,就说明公子吉人自有天相,这次连朝帮主都亲自来了通州,想必那些贼人都已伏诛,公子又何必担心呢?”倒酒的女子名为安阳,用轻柔的嗓音说道。

杨溯勉强笑了笑,正待说些什么,一声凄厉的声音划破夜空。

“着火啦——”

杨溯瞳孔微缩,耳边的琴瑟声被打乱了,尖叫声,呵斥声,怒骂声,混乱如同海潮一般席卷而来,空气中像是隐藏着什么令人头皮发麻的东西。

杀机,涌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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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风魔肆虐

在胭脂大会出现混乱的前一刻,朝帮分舵的一间书房内,杜茂江正在处理公务。

他是朝帮通州分舵的舵主,今年四十一岁,不管是个人武力还是帮派地位,他都正处于人生的巅峰。

朝帮提倡能者居上,朝守义这些年提拔了许多青壮派成为帮派骨干,杜茂江就是几年前刚被提拔起来的分舵舵主,他很有野心也很有干劲,这几年将通州分舵发展得很好,在他看来,自己很有希望在五十岁之前进入代表着最高权力的长老会。

可是万万没想到朝春秋竟然在通州城内被人绑架了?

在很多人眼里,通州分舵这几年能发展这么快,和朝大公子一直待在这边是有很大关系的,杜茂江也从不否认自己是借了朝春秋的势,甚至未来自己能不能进入长老会,可能都在于自己和朝春秋的关系能到哪一步。

然而朝春秋在杜茂江的地盘上让人给绑走了……这真是一件只要想起来都让他觉得咬牙切齿的事情,自己这几年和那位朝大公子辛苦建立起来的香火情全他妈毁了!

而且最关键的是在朝守义那边还能留下什么好印象?这次朝守义来通州一句责备的话都没说,但正是如此,杜茂江知道,不出意外,自己这辈子都别想在朝帮往上走一步了。

好在朝守义依然让朝春秋留在通州,不管对方出于什么考虑,杜茂江赶紧派出了自己的大供奉去给朝春秋当贴身护卫,赔罪也好,怕朝春秋再出事也好,这是杜茂江唯一能做的补救手段。

但愿那位公子能领情,杜茂江这样想着,屋外传来敲门声。

“进。”

“舵主。”一位执事躬身行礼道。

“何事?”

“武堂和暗堂那边有命令调动,说传得是您的口令?”

杜茂江皱起眉头:“我没有发过命令,什么时候的事?”

执事惊讶地抬起头,急道:“半个时辰以前,城内各堂口的兄弟陆续接到命令,说是很急,消息传到我这里,我觉得不太对劲,立马过来禀告您。”

杜茂江豁然站起身,“马上召集人手……”

“有刺客!”屋外传来警报声和打斗声,听声音来的不止一个人。

遭了!想到不久前刚离开分舵的杨溯,杜茂江脸色剧变。

“迎敌!”

……

时间回到胭脂大会混乱的这一刻,当有人喊出“着火”时,杨溯下意识地站起身,远处有隐约的火光。

人群轰得一下炸开,四处乱跑,也有人朝高台这边挤,但都被挡了回去。

公孙迟拔刀,目光冷然地看向跑来的人群,其余几名虎卫也都是如此。正是因为这几人拔刀守在高台周围,一副随时可能杀人的样子,才将涌过来的人群吓住,不敢靠近。

然而杨溯依然心跳加速,有一种心悸感,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危险的味道。

一阵狂风吹过,高台上,酒杯被吹倒,四周挂的帘布被吹飞,身边女子的衣裙被吹得打在脸上,杨溯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下一秒,耳边传来呼啸声!

这几日每天都要消耗掉一支引神香,杨溯感觉不到自己的精神极限到底提升了多少,但是耳聪明目的感觉却越来越明显,这一刻,当危险降临的刹那,他油然而生的直觉在拼命地提醒自己——快闪开!

杨溯用最快地速度蹲下,顾不上形象,抱头朝一旁滚去。

再睁开眼看去,自己原来的位置上什么都没发生,两位花魁惊疑不定,不明白杨溯在干嘛。

感觉有人扶自己起来,杨溯抬头看去,才发现钱大先生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身边。

“公子好身手。”钱大先生笑呵呵地说道。

杨溯有些脸红,这货是在嘲笑自己吗?

“小心。”钱大先生的声音低沉下来。

杨溯一惊,瞪大眼睛,这次他看清楚了,有一道淡淡的,透明的东西以极快的速度飞过,借着周围灯火的映射,那似乎是一道巴掌大小,月牙形状的东西。

杨溯身旁的钱大先生看也不看,只是简单地朝前面挥出一拳,和那团东西撞在一起。

轰!透明的空气爆散开来,刺耳的轰鸣声传出,一股比刚才更加剧烈的狂风以钱大先生的右拳为中心四散出去,吹得高台上的人东倒西歪。

这是,风刃?杨溯心中错愕,钱大先生宽胖的身躯挡在他面前,让他没有受到飓风的影响。

直到这一刻人们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台上陪酒的姑娘们尖叫着逃离,各位公子也都狼狈地起身想要远离杨溯。

“秋哥?”唯有李玉没有动作,脸色苍白地看了过来,声音都有些颤抖。

“你快离开这!”杨溯皱眉,没想到李玉还留在这。

“我……”李玉有些犹豫。

“快走!”杨溯呵斥道,留在自己身边实在太危险了。

“秋哥你保重!”李玉咬牙道,然后转身跳下高台,随着人群逃开了。

现在高台之上只剩下杨溯和钱大先生两人,台下是五名虎卫。

钱大先生依然是笑呵呵地样子,似乎一点都不担心,对方既然不急着出手,他当然也不急。

这里是通州城,该急的是对手。

然后下一刻,他明白为什么对手半天没出手了。

铺天盖地的风刃如同潮水一般席卷而来,周围暗了一瞬,像是巨兽吞噬了光线,那是光线随着空气一同扭曲了。

原来刚才在蓄力,带着这样的明悟,钱大先生深吸一口气,对杨溯说道:“捂住耳朵,抱头蹲好。”

杨溯一愣,随即照做,下一刻,他如同身处漩涡的中心。

轰轰轰轰轰轰!剧烈地轰鸣声接连在耳边响起,那是钱大先生在用极快的速度出拳打散一道接一道的风刃。

空气变得稀薄,在这种难受的窒息感中,杨溯觉得自己像是身处在爆炸的中心点,随时都有可能被炸得粉身碎骨。

片刻后,一切平静下来,狂风不再肆虐,杨溯小心翼翼地睁开眼,以他为中心,周围已经被毁得不成样子,钱大先生的衣服被划得破破烂烂,好好的富家翁变成了乞丐,好在身上看不出丝毫的血迹,倒是台下的五名虎卫,人人挂彩,看上去伤势不轻。

“肖伯言?”钱大先生依然是笑眯眯的样子,似乎永远不会生气,“想不到有一天还能和大名鼎鼎的风魔交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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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钱大先生(求推荐)

风魔肖伯言?

这个名字杨溯有点印象,仔细回忆了一下,似乎好像大概是……朝帮的人啊?

杨溯有些错愕地看向四周,这得是吃了多少斤熊心豹子胆才敢在自己刚被救回来的情况再次对自己出手?还是在同样的地方?

杨溯虽然受到些惊吓,但并不算害怕,朝守义既然还敢让自己留在通州,又默认了钱大先生保护自己,以他对儿子的溺爱程度,应该不至于让同样的错误发生第二次,所以杨溯不觉得今晚这些人能够成功。

果然,即便叫出了风魔肖伯言的名字,钱大先生也并不显得紧张,他甚至还有闲心替杨溯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拿走他头上的木屑。

“钱多!”声音从风中传来,四面八方都在响,分不清敌人在哪个位置,“今天这个局,你挡不住!”

钱多……原来他叫这个,杨溯嘴角抽搐,还没等他吐糟这个名字,周围有人影冲了出来!

一时之间分不清有多少人冲过来,首先迎上去的是下方的五名虎卫,人影晃动,杨溯看不清战局,但既然暂时没人冲到自己面前来,就说明局势还不算糟糕。

风声呼啸,以杨溯和钱多为中心,旋涡正在形成,木屑,灰尘、帘布甚至是一些桌椅都在飓风的带动下旋转起来,并且范围逐渐缩小,似乎要将最中心的两人直接绞杀在这股龙卷中。

钱多静静地站在原地,对即将到来的恐怖龙卷丝毫没有反应,他只是伸出手按在杨溯的肩上,帮助他在飓风中站稳身体。

“钱钱大先生?”杨溯转头看向钱多,脸色苍白,哪怕理智告诉自己既然钱多这么镇定,应该没问题,但是当看到周围的一切都渐渐在风中被搅碎时,恐惧还是战胜了理智。

“呵呵。”钱多依然一副笑脸,拍了拍杨溯的肩膀,“公子别担心,应该快了。”

“什么快了?”杨溯有点没听懂,是说这龙卷快到面前了吗?

正想着,远处突然传来爆炸声,然后是房屋倒塌的声音。

“卑鄙!”风中传来肖伯言愤怒的声音,紧接着,已经快到杨溯等人面前的龙卷像是失去了控制一般,突然向外扩散,吹得左右两边的楼房咯吱作响,给人一种随时会被吹倒的错觉。

“呵呵。”钱多再次笑了起来,摊开手,“看样子轮不到我和他交手了,诸位还有什么手段?再不用我怕你们就没机会了,当真以为杜茂江那么容易对付?”

最后几句话钱多用丹田发力,声音在夜色中扩散开来,传出老远。

“好,老夫来会会你!”一道雄浑的声音传来,杨溯抬头看去,高楼上跳下一道身影,浑身金光闪烁,竟像是披了一身金色的战甲!

金色的人影凌空而下,如同山岳一般,一拳锤向钱多。

钱多往前迈出一步,抬起右臂,简简单单的一拳迎了上去。

轰!两人这次的交锋声势并不大,但杨溯感觉地面剧烈地震动了一下,险些站不稳,而钱多站在原地没动,他所站之处,地面支离破碎,显然这一下他将对手的力道尽数接了下来。

另一边,金色的人影飞出去近十丈的距离才落地,落地后丝毫不停留,迈步朝这边冲来,速度极快,眨眼便至。

“公孙迟!”钱多喊了一声,然后迎了上去。

话音落下,杨溯被人一把拉着飞快地往后退出数十步的距离才停下,他转头看去,却是一身血腥的公孙迟。

“你没事吧?”杨溯担心地问道。

公孙迟抹了抹脸上的鲜血,摇摇头:“公子不必担心,这点伤对我们虎卫来说是家常便饭。”

杨溯看向另一边,冲来的那些人已经陆续倒下好几个,显然是虎卫这边占了上风,所以公孙迟才能抽身过来护住自己。

“钱大先生没问题吧?”杨溯问道。

“公子放心,钱大先生实力深不可测,和他放对的那人明明是个武者,却兼修神道,会被宗师的神意克制,不足为虑,而且我们的人应该也快到了。”公孙迟说到最后却有些迟疑,今天这场变故从头到尾都透露着古怪;出事之前,杨溯身边暗中跟着的那些暗堂鹰士竟然一个都没有示警?而且打到现在,朝帮分舵在通州城内的人手竟然一个都没来支援?再加上之前出手的那名天道高手居然是风魔肖伯言,公孙迟知道,今晚动手的人恐怕就是朝帮内部的人,而且地位还不低!

好在自己这边还暗中跟着一位高手,之前及时找出肖伯言的位置还偷袭得手了,不然钱大先生面对一个武道,神道兼修的高手加上一个道基境界的真人,怕是真的有可能落败。

想到此,公孙迟看向正在交战的双方,只见那道金色人影完全只攻不守,招式大开大合,霸道无匹,如同怒涛一般冲刷着周围的一切,而钱大先生则像是一块磐石,巍然不动,任凭对手如何催动攻势,他都从容地将其化解掉。

怒涛冲进了深渊,被静静地吞噬掉了。

“好!”公孙迟忍不住替钱多喝彩。

“钱大先生占了上风?”杨溯疑惑地问道,以他的眼力自然看不清两人的交手,只觉得钱多像是快被金光淹没了一般,看得胆战心惊,此时听到公孙迟叫好,才暗自松了口气。

然而不等公孙迟回答,交战的两人猛然分开了。

钱多退回到原来的位置,和金色的人影相对而立。

“朱七爷?朱通?!”钱多惊讶地看着前方的人影问道。

金色人影本打算继续出手,听到钱多叫破了身份,这才暂时停下。

“正是老夫!”

“你居然叛了?”钱多觉得不可思议,这样一位在朝帮几乎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佬也会背叛?

有病啊?

“呵。”朱通冷笑一声,“那又如何?”

“既然如此。”钱多第一次收敛起满脸的笑意,肃然而立,矮胖的身躯竟显得高大起来,“那就打死你。”

他这样说道。

第三十二章 天罚神刀 何谓神意

朱通眼中闪过一丝恼怒,不管是论江湖地位还是帮派资历,钱多在他面前都只算一个小辈,而现在这个小辈一本正经地说要打死自己。

这次行动朱通这边虽然在暗处,但既要牵制住分舵那边,又要消无声息地解决掉杨溯身边的死士,哪怕事先有详细的情报,又占据先手,也依然付出了很大的代价,真正能杀到杨溯面前的高手,就只剩下肖伯言和朱通自己了。

钱多在朝帮内部的资料并不多,有记录的出手也只有寥寥几次,他的真实实力有多高,其实朱通这边也不太清楚,但无论如何,一个小辈实力能有多强?朱通自己加上一个肖伯言,对上谁都不算轻敌了。

只是朱通没想到朝守义还给自己儿子暗中留了一个擅长隐匿的高手,竟然在关键时候成功偷袭了肖伯言。

这是今晚的第一个意外,第二个意外则是朱通没料到这个钱多会这么棘手。

然而老子当年灭人满门的时候,你小子还不知道在哪玩泥巴呢!

区区小辈,大言不惭!

朱通怒吼一声,双手合十,“神佑我身,代天行罚!”

他全身金光收敛,杨溯这下能看清楚,那是一副绣有刀枪剑戟,龙争虎斗的狰狞铠甲,铠甲由金光构成,却又如同实质一般,纹路清晰。

杨溯明白这是神道中最常见的请神上身修炼到高深境界以后的神通,从朝春秋的记忆中杨溯知道眼前这位朱七爷是朝帮的功勋元老,他也很意外竟然是这位叛了。

原著中并没有详细提及朝帮的内乱,所以杨溯也不清楚具体是谁,本打算等解决掉“主角”后,再腾出手来解决朝帮的问题,毕竟新皇登基是在一年后,时间上是来得及的,只是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迫不及待地先“跳反”了。

随着朱通喝出那句口诀,他手中出现了一抹鲜艳的红色,那是一把造型古朴的环首大刀,刀身上有一条条如同鲜血凝成的脉络,惊人的煞气喷涌而出,如同来自深渊的恶犬,要择人而噬。

朱通将手中的大刀往前一刷,一条血河凭空出现,血河中还有若隐若现的白色骷髅,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凄厉的哀嚎声响彻夜空,杨溯只觉得浑身发冷,恶心欲吐,身旁的公孙迟见状怒吼一声,精气勃发,凭空对着前方劈出一刀,杨溯这才好受许多,他知道这是公孙迟在用自身的神意打散对方的香火念头,这也是武道对抗神道的优势所在。

另一边,钱多不闪不避,竟是迎着血河,直接冲了进去!

血河淹没了钱多,然而下一刻,血河沸腾了!河中的白色骷髅像是活了过来,全都尖叫着想要爬出血河,似乎河里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在酝酿。

一朵白色的如同莲花般的火焰在血河中绽放,光明驱散了血色;钱多屹立在血河中,周身环绕着洁白无瑕的火焰,竟有几分神圣的感觉。

“佛莲业火”公孙迟低声感叹了一句。

“什么?”杨溯有点没听清。

“公子,这就是钱大先生的武道真灵,传言钱大先生以前是万佛教的信众,但他不修神道,反而从万佛教的教义中悟出了自身的拳意,从而踏入宗师境界,便有了现在的武道真灵——佛莲业火。”

“万佛教?”

“额,是早年间的一个邪教,钱大先生加入朝帮后,就带人把它灭了。”

“”

这胖子有点狠啊杨溯看着在血河中大放光明的钱多,有点没法将他和之前那个笑起来如同弥勒佛一般的人联系在一起。

朱通和钱多战在了一起,他习武天资有限,为增强战力,年轻的时候便兼修神道,多年前便靠着身上这副武神铠甲在江湖上打出了赫赫威名,之后这些年借着朝帮的权势偷偷积累香火信仰,终于神道大成,练出了这把天罚神刀,他将自身神意融入了刀中,也算是自身武道的一种延续,弥补自己不能踏入宗师境界的遗憾。

刀成以后,这些年来朱通从未在人前用过这把刀,在他内心中,其实是想对朝守义斩出这一刀的,然而此刻,多年压抑在心中的刀意斩出,竟被眼前这个胖子挡住了?

钱多站在原地双手结印,火焰随着他的手印变幻,屡屡将朱通的天罚神刀击退,洁白的火焰在血河中摇曳,钱多如同真正的佛陀降世,要荡尽世间一切污秽。

两人一个以神道演绎武道神意,一个以武道展示自己在神道中的领悟,都是在用自己内心最强大的精神与对方对抗。

然而此刻却是钱多渐渐占据上风,就连杨溯这样的门外汉都能明显地看出来,朱通的血河已经快要被钱多的火焰焚尽了,他那身原本金光灿烂的铠甲,此刻也已经黯淡无光。

“你是把这当成了你的武道真灵了吗?”钱多的声音从血河中传来。

“真是可笑!”

“小辈猖狂!”朱通怒道,血刀狂斩。

“你可知当年朝帮主指点我拳法时说过什么?”钱多双掌合十迎向血刀。

“哈,朝守义!”

“朝帮主说,我辈武者修得便是纯粹二字!唯有正心诚意方可淬炼自身神意至圆满无暇,你武道受阻便去转修神道,以为练出一把破刀便算是武道真灵?呵呵呵哈哈哈哈,你这样的人,不配为武者!”

最后一句话钱多全力吼出有如雷鸣,他双拳递出迫开朱通的血刀,直接印在朱通的胸口,将其击飞出去。

朱通人在空中身上的武神铠甲便已经破碎了。

“撤!”朱通悲愤地大喊一声,落地后便转身逃走,随着他的命令,其余还在和虎卫纠缠的刺客也开始后退。

钱多哪里会让朱通轻易走掉,简单地跨出一步,似慢实快,已经在十几丈开外。

杨溯见状松了口气,自己应该是安全了。

他刚升起这个念头,一股冰冷的感觉席卷全身,不等他有所反应,地面突然炸开了。

对方还有人!

第三十三章 生死一线 半步半圣

地面裂开,土石飞溅,公孙迟第一时间拉着杨溯后退,然而地下就像有一条巨蟒在追逐着两人,两人退到哪,裂缝便追到哪。

带着杨溯,公孙迟终究慢了一步,被裂缝追上。

轰!裂缝扩大,尘土飞扬,似是有什么东西从中扑了出来。

公孙迟没有迟疑,一刀斩了过去。

铮!铿锵之声,杨溯能感觉到公孙迟身体一震,退了一步。

借着月色,杨溯看清冲出地面的竟然是一只通体黑色鳞片,獠牙利爪,长得像穿山甲的异兽。

狴鼠?杨溯心思急转,迅速地将眼前的异兽和脑海的内容对应起来,然而不等他开口提醒公孙迟需要注意什么,狴鼠已经化作一道黑影扑了过来。

公孙迟脸色凝重,手中长刀连斩十七下,砍得火花四溅却没能找出狴鼠的弱点,它只是绕着两人转了一圈,然后再次扑了上来。

双方交手太快,眨眼不到的功夫已经过了一个回合,杨溯睁大眼睛,就要开口说话,却被公孙迟打断了。

“小心!”

脚底传来剧烈的震动,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喷涌而出,尘土炸开了。

这一记突如其来的尘爆将两人炸得分开,哪怕公孙迟已经将大部分的尘土都挡住了,杨溯依然被爆炸的气浪震得差点晕过去,好在这几天被严元魔鬼般的推拿折磨得精神坚韧了许多,让他及时清醒过来。

抬头看去,那头狴鼠正用一双暗黄色的眼眸看着自己,眼神嗜血。

当杨溯这边发生异变时,钱多第一次就要转身过来,但他前方的朱通却突然爆发了。

朱通手中的天罚神刀暴涨了数丈的长度,血河滔天,直接淹没了钱多。

这一次针对杨溯的刺杀,他和肖伯言是明面上的手段,但暗地里还留了一手以作保险。

暗中的刺客实力并不算强,但只要时机合适,杀一个未曾习武的朝春秋绰绰有余。

然而朱通第三点料错的就是,杨溯其实已经开始习武了。

当杨溯抬头看向狴鼠时,他的身体还倒在地上没能爬起来,不远处的公孙迟着急想要过来,但终究还是慢了狴鼠一步。

唰!狴鼠再次化作黑影扑了过来,这一次杨溯身前没人替他挡了。

难以形容的颤栗感从杨溯的头顶一直蔓延到脚趾,精神敏锐的同时也就意味着对危险感观的加剧,前方传来的冰冷杀机比杨溯第一次见到夜天一那只金刚魔猿时还要可怖,就像是上万根钢针同时扎在了身上,杨溯下意识地想要将自己收缩起来,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

然而越是收缩,越是刺疼,越是刺疼,越是想要收缩,直至到了某个界限。

啪!似是什么东西,破开了。

我要活下去!杨溯瞪大眼睛,咬紧牙关,死死地盯着前方。

时间似乎慢了下来,杨溯的五感变得惊人的敏锐,他能听到公孙迟急促的脚步声,能看到狴鼠奔跑时四肢落地后溅起的尘土,还能闻到身后酒坛被打破后的酒香味。

心中不再有恐惧感,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喻的理智在支配一切,杨溯双手撑地,猛得发力朝一个方向滚去,那里还有十几坛为了露天宴会准备的美酒。

杨溯的身体撞在了酒坛上,由于他发力过猛,直接用后背将摆在前面的酒坛撞碎了,酒水撒了一地,醉人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

另一边,当狴鼠即将扑到时,闻到这股酒香,瞳孔缩小,竟然下意识地停了下来。

狴鼠怕酒!用杨溯的说法就是酒精过敏,这是他第一时间就想起的内容,此时总算抓住机会用来自救。

而公孙迟已经赶到,一刀斩向狴鼠。

一声尖锐的鸣叫传来,那声音显得很急促,狴鼠听到这个声音后浑身颤抖了一下,发出一声哀嚎,竟是直接跳了起来主动迎向公孙迟的刀光,然后借着这股力量朝杨溯飞来。

杨溯看着空中飞来的狴鼠,能够看清它浑身鳞片都在微微颤动,想起某个信息,杨溯随着本能伏下身体,竟如同野兽一般四肢着地,他手指抓地,指甲尽数被抓得翻起,鲜血直流,然而此时疼痛像是被屏蔽了,杨溯毫无察觉,只是四肢发力,身体贴地朝狴鼠冲了过去!

一人一兽,一上一下在空中交汇,某一刻,狴鼠在空中有一瞬的停留;风声凄厉,它浑身的鳞片如同箭矢一般向四面八方攒射,唯有它的身下,由于肚皮上没有鳞片,是唯一安全的地方,而杨溯正蜷缩着身体,双手抱头躲在那里。

它落地再冲上来需要两秒,听声音公孙迟应该中招了,血腥味不重,应该还有战力,我现在朝公孙迟那边靠拢,狴鼠若是追来便用后背接它一下,它鳞片全无,刚刚脱力,我最多受伤不会死,还要小心暗处的那个御兽高手,有八层可能他还会再来一记尘爆

卧倒在地时,杨溯心中迅速地闪过这些念头,他正处于一种奇妙的状态,一切的负面情绪都被暂时压在了心灵最深处,取而代之的是绝对的冷静还有惊人的直觉!

另一边,当朱通反扑钱多,用血河再次将其淹没时,钱多双手结印,周身的火焰收敛了一瞬,紧接着,火莲怒放!

钱多全身上下如同白玉一般反射出晶莹剔透的光芒,火焰从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释放出来,业火吞噬一切,血河被扫荡一空。

然后钱多不再理会朱通,瞬间消失在原地,紧接着出现在杨溯身旁,他一拳打出,直接将还没来得及落地的狴鼠凌空打成一团肉泥。

钱多转身,扶起杨溯,看了看他的瞳孔,有些欣赏地微微点头,“公子恕罪,是我大意了。”

直到此时,远处被重伤的朱通凄厉的喊声才传了过来。

“你半圣?怎么可能!”

“呵。”钱多再次恢复了他笑眯眯的样子,摇摇头,“不是半圣。”

”还差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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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初次破体 三道相克

杨溯诧异地看了钱多一眼,没想到这个胖子这么厉害,半步半圣了?

武道分四个大境界:破体,练窍,神意和入圣。

神意境,便是世人常说的宗师境界,是足以开宗立派的超一流强者;而入圣境,被称之为武圣,百年难有圣者出!这便是入圣境的稀有和艰难,所以朝守义身为武圣才能雄霸江湖这么多年。

由于神意境和入圣境的差距之大,让人觉得几乎是天和地的差别,所以又把神意和入圣之间细分了两个小境界,被称为半圣和亚圣。

现在杨溯面前这个貌不惊人的胖子便是差一点就到半圣境界了,能被冠之以‘圣’,哪怕是半圣,也足以证明他和普通宗师的差距,所以朱通输得并不冤。

正想着,远处有一道人影以极快的速度掠来,杨溯一惊,以为还有敌人;钱多拍了拍他的肩膀,“公子不必担心,是我们的人到了。”

果然,话音落下,人影便在杨溯身前几步外停下,见杨溯安然无恙,这才松了口气,拱手行礼道:“公子恕罪,杜茂江来晚了。”

朝春秋的记忆中,这位舵主虽然没有刻意巴结讨好自己,但是在通州给予了自己许多便利,也帮自己处理了许多大大小小的麻烦,所以朝春秋对杜茂江还是很有好感的。

“杜大哥太客气了,你的伤没事吧?”杨溯按照朝春秋的习惯,称对方为杜大哥,他见杜茂江半边身子染血,忍不住关心了一句。

杜茂江听对方还愿意叫自己一声杜大哥,语气和善,眼神中也透露出关心,有些诧异,但更多的是欣喜。

“我的伤不碍事,倒是你。”杜茂江仔细打量杨溯,“你初次破体,一会儿或许会比较难忍,现在还是回去找韩老帮忙调理,剩下的事交给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杨溯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好像完成了一次破体,现在已经是正儿八经的破体境了。

还没来得及高兴,那种理智地支配一切的冰冷感渐渐褪去,疲惫,疼痛,恐惧这些负面情绪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

“我去!”杨溯骂了一句,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他额头青筋鼓起,正在忍受巨大的痛苦。

杜茂江见状对钱多使了个眼色,钱多点点头,提起杨溯就朝分舵掠去。

“能忍住就尽量忍住,别晕过去,对你有好处。”路上钱多对杨溯说道。

杨溯点点头,他当然知道初次破体后会经历什么,也知道自己保持清醒有什么好处,只不过知道归知道,到自己亲身经历的时候才知道有多难。

当韩知春见到杨溯时,他已经浑身大汗淋漓,脸色苍白,痛的连动都动不了了;这个时候杨溯才开始感激严元对自己的魔鬼推拿,如果不是那几天的推拿极大地提升了自己对痛苦的忍耐能力,现在肯定早就晕过去了。

“初次破体后,能够忍受的痛苦越剧烈,对你之后身体的提升和五感的加强就越明显;我现在可以行针刺激你的穴位,用来减轻或者增强你的感官,你自己选择是要怎样?”韩知春对杨溯说道。

我靠!还特么能加强的吗?杨溯心中吐槽着,实在没力气骂出口了。

所以要怎样?减轻还是加强?回想起今晚自己单独面对狴鼠的那一刻,那种直面生死的恐惧感,杨溯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要、加、强!”

“好。”韩知春淡淡地点头,拿出银针,轻轻扎在杨溯胸前的一处穴位上。

第一针下去,杨溯只觉得有些轻微的刺痛,但是随着韩知春一针接一针地持续扎在他身上,本来已经有些疲惫的神经顿时亢奋起来,如果说一开始杨溯是用衣物裹着身体在油锅里煎熬,那现在不仅仅是衣服没有了,连表层的皮肤都被人拔了下来,他是在用最柔嫩血肉去直面痛苦。

杨溯捏紧拳头,浑身开始颤抖,鼻涕眼泪不受控制地往外流,他睁大眼睛,咬着牙,终于忍不住叫了出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次日一早,杨溯习惯性地来到练功房,不出意外,严元正在等自己。

严元上下打量了杨溯一番,微微点头:“破体境了,有什么感觉?”

杨溯有些心有余悸,昨晚的经历让他现在听到破体这两个词都下意识地觉得痛。

“力量增强了许多,五感也敏锐了许多。”

“你与我说说昨晚的经历,具体一些。”严元要求道。

杨溯点点头,开始详细地讲述昨晚的事,从第一道风刃的袭击到自己最后躲过狴鼠的鳞片,中间还包括了自己进入破体境时的各种感受。

杨溯虽然在武道理论上要远超严元,但各种实践经验都是零,所以他说得很认真,想听听严元的意见。

“你昨晚进入破体境的那种状态是人体突破极限时的一种短暂状态,不同的流派有不同的叫法,我把它称作冰心境,冰心境无法持久,除非你再次破体。”

杨溯点头表示明白,昨晚那种绝对理智和冷静的状态虽然很好很强大,但是事后的后遗症也实在让人生畏。

“既然你到了破体境,我的任务也差不多了,很快你会见到你的第二位师傅。”

“啊?”杨溯诧异,自己这就算过关了?

严元不理会杨溯的惊讶接着说道:“既然你正式踏入了武道,有些事便可以让你了解了。”

“这世间的修行千奇百怪,但归根结底,一开始的目的都是为了更好的生存。人们为此进行了很多探索,千百年来,唯有三种修行方式被认为是直指大道,分别是:武道,神道和天道。”

“武道淬炼肉身,以自身成就小天地独立于大千世界中,神道收集众生信仰,磨练神魂,最终舍弃肉身,点燃神火,成就神位,天道则感知天地,追求天人合一,他们既修炼无垢之体,又成就无上神念,比之其余两道看似要更全面一些,所以天道中人往往自视甚高,认为其余两道皆是小道。”

“在我而言,这三道没有高下之分,但就战力而言却彼此相克。”

“武道克神道,神道克天道,天道又克武道!”

第三十五章 三道优劣

“武道中人的气血和拳意最能杀伤香火念力,所以昨晚钱多能丝毫不惧朱通的血河,归根结底,神道的所有神通在于一个信字,要先让人信,才会有效果,信的人多了,便能由虚到实,比如朱通的那具武神铠甲便能真的刀枪不入,火烧不烂,水浸不进,然而我等武者却能以自身神意直接破坏其最根本的信仰念头,所以朱通的铠甲会被钱多用双拳打烂,他靠的不是蛮力,而是拳意。”

“神道中人入门容易,进展也快,只要有信仰基础,意志坚定,随便什么人都能很轻易地用出神通,而天道却入门极难,需要的天分极高,说是万里挑一也不为过,即便如此,天道的第一境感知境也没有丝毫自保之力,唯有到了第二境引灵,才能使用符箓和法器,可以施咒布阵,就算如此,术法威力也比不上神道那样声势浩大,唯有到了道基境才算真正登堂入室,但同等境界下,还是神道中人更占优,比如昨晚朱通若是和肖伯言放对,他几刀便能破掉肖伯言的风刃和龙卷。”

“天道中人讲究天地为我所用,他们调动天地灵气,顺应天时地利,他们施展的术法,比如火焰冰霜,风刃闪电都是实打实的存在,对肉体凡胎最具杀伤力,所以武者与之相斗往往吃亏,像昨晚偷袭你们的那人最多只是引灵境界,但几记尘爆就让练窍大成的公孙迟那么狼狈。”

严元将三道之间的各种优劣娓娓道来,听得杨溯连连点头,其实这些内容他都大致清楚,但听严元用自己的理解说出来,还是让他有了些不一样的感悟。

“严师,若是我与神道或者天道中人对敌,应该如何?”杨溯问道。

“问的好。”严元点点头,“不管是神道还是天道,这两类修行者都有一个特点,便是重攻不重守;神道中人视肉身为累赘,到最后甚至要放弃肉身,自然不会在意自身皮囊;天道中人虽说也要炼体,但他们更重视祛除体内污垢,复返先天,肉身的增强也不多;唯有我辈武者,攻守并重,能出多重的拳,首先还在于身体能不能承受住这么重的发力;所以武者与人对敌便要尽量近身,哪怕一时不敌,拼着多挨几下也能继续和对手耗下去,最后看准时机只要一招便能取人性命!所以虽说三道之间并无高下之分,但论杀力和自保,还是武道占优。”

杨溯点点头,他明白严元说的有道理,论杀力和自保确实是武道占优,但是修行一开始的目的其实是为了能够更长久的活下去,除了自保之力,更重要的还在于‘长生’二字。

神道修到最后能够脱离肉身纯以魂魄存于世间,只要自身香火不断,便能一直不朽;而天道到了传说中的天人境界,与天地合一,也能长生久视,容颜不老,世俗中传言的仙人便是说的这类人;据杨溯所知,现在昆仑秘境中活的最长的那位天人已经活了八百年之久!

唯有武者在长生这方面最没优势,哪怕是朝守义那样的武圣,活二百多年便是极限,有史以来活的最长的武圣也没能超过三百岁。

就修行本身而言,三道或许并无高下之分,但在世俗中却是有着极大的差别;神道中人修炼需要别人提供香火信仰,让人发自内心的信服,膜拜,而且人数越多越好;但太平年间,想要发展信众可能需要几十上百年的潜移默化,唯有使人处于绝境中,再给予其希望和方向,才能以最快的速度使之信服;所以每逢世间出现天灾人祸,便是神道大兴的时候,这也是历朝历代的皇帝对神道深恶痛绝的地方,因为起义闹事,举兵谋反,这些事的背后总是能看到神道的影子,甚至在某些朝代,教权都能取代皇权。

在青苍,所有的神道教全都被视为邪教,一旦发现,朝廷就会派兵将其剿灭;还有各种律法严禁人们参与邪教,一旦有人发现却不举报还会被连坐,绝不姑息!与神道地位完全相反的便是天道,天道中人讲究顺应天命,贴合天意,所以往往对世俗的各种权利都无欲无求,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终生都在鲜为人知的地方修炼吐纳不理人世,反而让世俗对他们充满好奇,有许多人甚至是世俗君王,要么寻山,要么出海,都是为了访仙,寻求长生之法;当然,天道中也有少数一部分入世者,他们也是为了顺应天命,做一些在他们看来符合大道的事,在这方面最出名的就是青苍现在的国教——天师教。

天师教在杨溯看来就是典型的‘扶龙派’,他们依附于皇室,以天子龙气辅助修炼,同时也为皇室提供各种延年益寿的丹药,更重要的是帮助皇室凝聚气运,延长国脉。

天师教在青苍地位极高,势力也大,当代掌门赵清玄,已经是两朝国师,从未掉出过风云榜前五,是青苍江湖中少有几个有资格和朝守义扳手腕的大人物,而且杨溯知道,根据‘剧情’,这位天师教的掌教大人在三年后的那场变故中是出了大力气的!

只要想想自己未来的敌人中有这么一位大佬,杨溯就觉得胯下很痛,压力山大。

严元给杨溯讲完了三道优劣,便让他继续练习十二元辰破体术,这门功法足够他用很久。

进入破体境后,杨溯再来修炼十二元辰破体术感觉顿时不一样了,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每个动作重点练习的身体部位是不一样的,在维持那些姿势时,相关的部位总会有股热流涌过,让他觉得酥酥麻麻,很舒服,这是杨溯以前没有发现的。

但是杨溯依然没办法坚持太久,哪怕在严元的辅助下,每个动作也最多坚持一刻钟,这让杨溯开始期待,自己要破体多少次才能将这套功法练到极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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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守义

大雨如柱,道路变得泥泞不堪,十几名背负刀剑的江湖人士正骑马在路上疾驰。

噗呲一声,最前方的一匹马突然摔倒,道路本就狭窄,后方立刻人仰马翻。

好在马上的人身手都不错,无人受伤。

“朱大哥抱歉,我”刚刚骑在最前面那人一脸愧疚地说道。

“不关你事,是我们赶得太急了。”一位浓眉大眼,身材魁梧的汉子挥了挥手,“这里离步家庄还剩三十里不到,我和三弟,七弟先赶过去,你们其余人尽快赶来。”

“大哥?”

“家主三思啊!”

“朱大哥你别冲动!”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在反对,但为首的汉子摇摇头,眼神坚定,“不必多说!步战云那个老贼这次齐聚了西南武林各门各派的高手就是为了设局对付朝兄弟,我们若是去晚了,朝兄弟恐怕凶多吉少。”

说完,汉子率先朝前方掠去,速度极快,眨眼间便在十几丈开外,两名和汉子长相有几分相似的男子无奈之下也只好跟着冲了出去。

其中一人祭出一把飞剑,脚踏在飞剑上御剑而行,风驰电掣;另外一人浑身金光璀璨,身披一件金色铠甲,如同天神下凡一般,高高跃起在空中,落地后已经在几十丈外,然后继续起跳,落下,每一次都会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声势惊人。

这三人速度都远超其余人,所以先行一步,其余人见状也只好尽力追赶。

“大哥,我们三个这样赶过去能有用吗?你也知道那边聚集了西南武林所有的高手。”御剑男子率先追上为首那人,开口问道。

“朝兄弟心思细腻,这次虽然被步战云骗过去议事,但应该有所防备,我们现在赶过去说不定便能起到一锤定音的作用,若是不行,也要将朝兄弟救出来!”

“好,便是龙潭虎穴,我也陪大哥闯上一闯!”

“哈哈哈哈,好!七弟你跟紧了!”说完,为首的汉子竟将速度再提了许多。

落在最后一身金甲被叫做七弟的男子神色复杂,深深地看了前方的大哥一眼,然后跟了上去。

步家庄内,已经杀声震天,血流成河,一群人正在围攻一名男子,男子一身青衫,面相英俊儒雅,但却如同杀神一般,铁拳之下无一合之敌,庄内的尸体起码有一半是他留下的。

“朝守义!今日你必死无疑!我要将你碎尸万段,再杀你全家啊!!!”一位手持龙头拐杖的老者捂住胸口,在不远处咬牙切齿地喊道,今日他设局对付朝守义,没想到却被朝守义从包围之中反杀了自己的独子。

“哈哈哈哈!”朝守义大笑起来,“步老贼,我死之前一定先送你去见你儿子!”

杀气冲天!周围的人都面露惧色,没人想到朝守义杀到现在竟然还能坚持。

“谁敢杀我兄弟?!”一声暴呵有若雷霆,一道人影从天而降,落在朝守义身边,将周围的人一刀逼退。

“朱大哥?”

“朝兄弟,我来晚了。”

“不晚,正好你我兄弟二人联手,杀了步老贼!”

“哈哈哈,好!”

“朱骁!你朱家莫非想与整个西南武林为敌?”步战云厉声喝道。

朱骁不屑地一笑:“尔等鼠辈,以众敌寡,阴谋诡计不断,也好意思代表西南武林?”

“说的好!”一人御剑凌空杀来,“今日我朱家兄弟便要杀光你们这些无耻之徒!”

“不知死活!”步战云一震手中的龙头拐杖,“杀光他们!”

人群涌了上来,朝守义等人再次和对方杀成一片。

某一刻,朝守义全身散发出耀眼的金芒,如同一轮大日降临了人间,他一步一步走向步战云,所过之处,万物尽焚。

“步!战!云!”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借你的人头玩玩!”

血战过后,步家庄已经面目全非,庄内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朝守义跪在一处断墙下,手紧紧握住躺在地上的朱骁。

此战,步家庄全庄被灭,西南武林一众高手死的死,逃的逃;但朱家带来的一众高手也全都战死,老三朱明战死,尸骨无存,老七朱通身受重伤,右腿骨粉碎,朱家家主朱骁,已至弥留之际。

“守义此战过后,西南武林无人再能挡我们真是痛快!”朱骁满脸笑意地说道。

“大哥,是我害了你,害了朱家。”朝守义满脸血污,看不清表情。

“别这么说,遇见你,我便知道,这是我朱家的机遇。”朱骁摇摇头,“七弟,你过来。”

不远处,满脸泪水的朱通拖着伤腿来到朱骁身边,跪了下来,“大哥”

“当初我和守义结拜你们心中不满,我知道现如今朱家已经和朝帮捆在一起一荣俱荣七弟,我要你答应我,今后全力辅佐守义,壮大朝帮,壮大朱家!”

“大哥……”朱通泣不成声,“我答应你!”

朱骁笑了笑,转头看向朝守义,“守义”

“你放心,有我朝守义一日富贵,便不会少朱兄弟一分一毫!”

“好,那就交给你了”

大牢内,朝守义神色复杂地看着盘膝坐在地上的朱通。

有我朝守义一日富贵,便不会少朱兄弟一分一毫!当日的话,现在都还历历在目。

“为什么?”朝守义问道。

铁栏杆内的朱通缓缓睁开眼睛,嘲讽地一笑:“成王败寇,何必多问,要杀便杀!”

朝守义面无表情,“当年步家庄一战,事后我总觉得有些蹊跷,步战云在西南武林声望虽高,但要说动那么多人联手对付我,恐怕还不太现实。”

朱通闪过一丝异色,“你想说什么?”

“所以我命人秘密调查此事,之后我便查到原来是有人暗中许以重利,才能促成多方合作,而那个人,便是你。”

朱通猛然抬头,直视朝守义,朝守义看着他,接着说道:“你暗中隐藏身份为那些人提供情报,许以重利,步战云以为我们之间出了内奸,有机可趁,以此说服其余人设局杀我,我确实中计,也差点身亡,但你没有想到朱大哥会那么快得到情报并且带人赶来。”

“……”长久的沉默。

“你既然”朱通声音沙哑,嘴唇有些颤抖,“既然早就查了出来,为何,这么多年”

“我当初答应朱大哥,有我一日富贵,便不会少你一分一毫,这么多年,我做到了。”朝守义语气依然平静,“但这么多年,我其实一直想问一句,为什么?”

第三十七章 第二位师傅

“哈哈哈哈哈哈!”朱通突然狂笑起来,朝守义冷冷地看着他,面无表情。

片刻后,朱通止住笑声,满脸狰狞:“朝守义,你何必这么假仁假义?当年我朱家乃武林大族,我大哥一代天骄,年纪轻轻便已是宗师境界,在他手上,我朱家早晚都能走上巅峰,又何必与你区区朝帮结盟?你朝帮借着我朱家的力量迅速发展,但却到处树敌,我二哥,四哥,还有五哥,六哥都因你而死!但是朝帮壮大后,帮内众人只知道你朝帮主英明神武,有谁记得我朱家的牺牲?”

“明白了。”朝守义点点头。

“我曾劝过大哥,就算要和朝帮合作,也应该尽量把权利拿在手上,否则等你坐大之后,想要吞掉我们朱家岂不是轻而易举?可惜,大哥不听我劝,一意孤行!”

“呵。”朝守义嘲讽地一笑。

像是被朝守义的语气激怒了,朱通愤怒地一挥手:“江湖便是如此!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敢说你从未想过要将我朱家吞掉?我那么做都是为了朱家!我唯一的错便是没有阻止大哥前去救你,这么多年,我每天都想要你死!要你为我大哥,为我朱家那么多人偿命!”

“你自裁吧。”留下最后一句话,朝守义直接转身离去。

“朝守义!”身后传来朱通凄厉的喊声,“承认吧,你就是那样想的!如果不是我大哥为你而死,我朱家元气大伤,你早晚都会吞掉我朱家!”

朝守义没有停步,继续向外走,某一刻,似乎有一道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那是当年他和某人结拜时,他拍着那个人的肩膀说的一句话。

说好了做兄弟,便是一辈子的兄弟。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阴暗的地牢里,黑暗被一点点驱散,在地上形成一条光明的道路,朝守义就走在这样的光明里,一步步离开地牢。

但不知为何,这位天下第一人的背影,显得有些落寞。

……

胭脂大道发生刺杀的三天后,杨溯见到了自己的第二位师傅——古明。

这是一位其貌不扬,放在人堆里毫不起眼,很容易被忽略的男子,他在杨溯面前没有任何气势,也没有任何架子,但是他对杨溯说的第一句话便让杨溯对他印象深刻。

“我叫古明,帮主让我来教你武技,我不会什么武技,只会杀人。”

“额。”杨溯没想到朝守义派来的第二位师傅会这么直接,“那,我便和古师学习如何……如何杀人。”

古明点点头,表情平静地说道:“杀人与被杀,往往只在一念之间。”

“嗯。”杨溯点点头,示意古明继续。

“你懂了吗?”

“额,懂了,吧?”杨溯有点发懵,不知道对方几个意思,然后他就被古明一拳打在肋骨上,飞出去几丈远,痛得晕过去之前,杨溯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懂了……

在床上躺了足足一天一夜,杨溯才重新站在古明面前。

“你随意向我攻击,用你觉得最有威胁,威力最大的手段。”古明丝毫不废话,直截了当地说道。

杨溯松了口气,他真怕今天对方又问自己懂没懂,然后再让自己去躺一天,现在看来对方还没有那么丧心病狂。

不过很快,杨溯就知道是自己太天真了……

轰!杨溯第n次被古明打翻在地,饶是经历了严元的魔鬼推拿和那晚初次破体后非人的折磨,杨溯还是疼得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这个禽兽!杨溯咬牙切齿地想道,这根本不是在教自己武技,而是在单方面地殴打自己!

泥人也有三分火气,更何况杨溯?他一开始还把这当成教学,被打倒这么多次后,他心里唯一的想法就是无论如何都要打那个混蛋一下,就算打不中,吐他一口水都行!

然而事实是,他连冲过去吐口水没办法吐中;古明每一下出手都不快,但是总能率先打中杨溯;每一次出手也并不重,但是被他打中的地方总能让杨溯痛到面孔扭曲。

一个时辰后,杨溯躺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他大口地喘气,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明天继续。”留下这么句话,古明看都没看杨溯一眼,干净利落地转身走掉了。

古明的身后,杨溯艰难地举起手,竖起一根中指。

下午,严元再次出现,杨溯本来以为古明来了以后,严元就会功成身退,没想到还能见到对方。

“我再教你三个月,你基础也就打得差不多了。”严元说道,让杨溯听了还有些舍不得,这位严师虽然让自己吃了不少苦头,但对自己的帮助确实很大。

辅助杨溯练习十二元辰破体术结束后,严元帮杨溯推拿时,杨溯忍着痛问严元,他和古明谁更厉害?

听到这个问题,严元冷哼一声,“若是正常比武,打多少次都是我赢!”

杨溯看了看严元的表情,没有追问若是生死相博会怎样,不过他在心中默默地将古明这个混蛋的危险等级上调了许多。

之后一个月,杨溯再次恢复了苦行僧般的生活,上午由古明教导武技,下午则由严元辅助他练体,然后推拿,晚上由韩知春帮他调理身体,由于多了古明的‘武技课’,韩知春还需要额外替杨溯治疗白天由古明造成的伤势。

值得一提的是,古明的教导也不是一直都在殴打杨溯,偶尔也会出言指点他几句,比如如何发力,如何躲避、如何出手可以最快、如何卸力可以让自己的伤势降到最小、人体哪些地方比较脆弱,击打不同的地方会造成什么效果、哪些地方就算受伤也不会影响战力等等,这些内容杨溯都印象深刻,学得飞快,因为都是他‘亲身经历’,用无数血泪换来的。

杨溯本以为自己什么时候能够在古明手上过上两招,就能让他觉得自己合格了,然而这一天,古明站在杨溯面前,一脸平静地说道:“学得差不多了,去试着杀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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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残酷月光

什么鬼?杨溯惊了,“练习杀人?”

“不杀人,你跟我学什么?”古明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杨溯,把杨溯看得尴尬起来。

“那,我的意思,其实,也不用杀人吧?”杨溯越说语气越弱。

古明看着杨溯,半晌后,点点头:“明白了,你想清楚后再来找我吧。”

说完,他直接转身离去,留下一脸复杂的杨溯在原地思考人生。

杀人?还是不杀?这是一个问题,杨溯穿越过来并不是没有杀过人,陈墨离便是被他亲手杀死的,但那是为了自保,作为一个现代人,受了那么多年礼仪道德的熏陶,以他的三观,很难把主动伤害别人甚至杀死别人当成是一种练习。

“严师,要在这个世上活着,是不是一定得杀人?”下午在练习完十二元辰破体术后,杨溯突然问严元。

严元沉默片刻,没有说话,走过来示意杨溯躺下,开始给他推拿。

“我在一个西北的小村庄里长大,地处偏僻,不在官府的管辖范围,那个时候总会有过路的马匪或是强盗来欺压我们,我们村的青壮还算多,那些人最多收些钱粮,还不敢太过分。”当杨溯忍着痛的时候,严元突然开口道。

“嗯?”杨溯没想到严元会开口讲自己的故事。

“那个时候我很害怕,问我爹,万一那些恶人杀进来怎么办?我爹说,只要交了钱就没事了。后来有一天,有一帮大马匪过境,要钱要粮要女人,否则便要屠村。其余都好说,女人要怎么给?村里商量了好久,最后选中了我娘在内的十名女子送了出去。”严元语气平平淡淡,手上没有丝毫没有停留。

“我爹当然不肯,但对方人多势众,以大义相逼,我爹哪里反抗得了?他最后只能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他说自己交了钱的,每次都交了钱的,不是说交了钱就没事吗?他愿意捐出所有家产……到最后,没人理会他。”

说到这里,严元停了下来,吐出一口气,杨溯回头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严元自嘲地一笑,继续推拿,接着说道:“我爹因为顾及我,最后也没有出去拼命,后来我娘没有回来,我们在村子里继续过日子,每当有劫匪路过,家里的钱或者粮食,还是照样要交出去,没人觉得不妥,许多人一辈子都是这样过来的。”

“再后来,我走出了那个村子,看到了外面的世界,有好有坏,好的让人留恋,而坏的,会让我觉得有些人……活得不像人。”

“这时候再回头看我当初的那个小村子,其实已经很好了,只要守规矩便能活命……至少大多数人,是能活命的。”

“严师……”

“然而这个世上,有些时候是没有道理可讲的!我爹跪在地上说他交了钱,守了规矩,那也没有用,因为当你遇见恶人的时候,规矩保护不了你。这世上有没有什么地方的规矩能保护所有人?我不知道,你问我是不是一定要杀人才能活命,我只能告诉你,若是有一天,规矩保护不了你,要么你跪在地上,听天由命,要么你就拿起刀,杀规矩!”

“……”

接下来两人之间不再有交流,直到推拿完,严元起身准备离去时,背后传来杨溯的声音。

“严师,谢谢您。”

严元顿了顿,没有说话,微微点头,然后走出了房间。

第二天一早,杨溯来到古明面前,直接问道:“若是要杀人,杀的都是什么人?”

他想了一晚上,既然来到这样一个世界,他可以接受自己为了活命而杀人,甚至主动去杀人,但是没办法接受自己滥杀无辜。

古明点点头:“一开始会是些死刑犯,后面会有山贼马匪。”

“好,那就开始吧!”

……

通州城外的一处小树林里,三名本该在这个月问斩的死刑犯被莫名其妙地放了出来,然后被人带到了这里,带他们出来的人临走前留下一句话,说只要他们能杀死待会过来的那个人,便能被无罪释放。

月光下,三名死刑犯穿着白色的囚服,被月光映照得惨白一片,在这样静谧的树林中显得有些渗人。

有脚步声从林中传来,三名刑犯互相对视一眼,眼神狰狞,他们都是手上有命案的凶徒,哪怕没有练过武,受过训练,为了活命也是能豁出去一切,毫无顾忌的。

脚步声越来越近,一名武士打扮的英俊青年从林中走出,青年手拿一把匕首,看上去并不强壮,眼神闪烁,显得忐忑不安。

三名刑犯互相使了个眼色,由长得最壮硕的一人正面迎了过去,其余两人往两边走,试图绕后。

来人自然便是杨溯,古明给他扔下一把匕首,告诉他人在哪便离开了,杨溯拿着匕首战战兢兢地走出树林,见到三个眼神凶残的刑犯,身体便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哥已经是破体境了,哥已经是破体境了!”杨溯不断地深呼吸,心中重复着这句话给自己打气,然而战斗是不会询问他有没有准备好的,正前方的壮汉大喊了一声,直接扑了上来!

杨溯心中一惊,手中匕首下意识地挥了出去。

“啊!动手!”

“弄死他!”

“王八蛋!”

静谧被打破了,惨叫声,呼喊声,林影晃动,月光洒下,有鲜红的血液溅出。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每天被古明殴打,教导如何躲避,如何出手,哪些部位是要害,刚才杨溯面对扑来的壮汉,下意识地躲避然后出手,匕首冲着对方的脖子划去,但没拿捏好时机,划在了对方的脸上,壮汉受伤见血,急忙招呼两名同伴上前帮忙。

另外两名刑犯一左一右冲向杨溯直接将他扑倒在地,其中一人掐住他的脖子,另外一人抓住他的右手,试图抢走他的匕首。

“啊——”杨溯在地上大喊起来,惨白的月光照耀在他的脸上。

月光下,他要为自己挣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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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剧情变化

杨溯毕竟已经是破体境,加上这段时间的练体,论力量他已经远远超出这些刑犯了。

他右手发力,挣脱开试图抢夺匕首的那人,手中匕首划破对方的胸口,鲜血染红了白色的囚服,那人哀嚎着躲开。

然后杨溯一刀刺向骑在自己身上这人的脖子。

噗嗤一声,几乎没感觉到任何阻力,匕首扎了进去,那人捂着脖子倒下。

不等杨溯喘口气,被划破脸的那位壮汉冲过来一脚踢飞了杨溯手中的匕首,另外一位胸口被划了一刀刑犯也一脚踢向杨溯的头部。

几乎是下意识的,杨溯做出一个十二元辰破体术中的动作,那是他已经练习过上万次的动作,左臂朝上护在脸前,身体各处收缩绷紧。

砰!如同踢在了一块枯木上,那人反而觉得小腿发麻。

杨溯极其流畅地调整自己的呼吸,然后左臂向前探,身体随之前倾,顺势做出接下来的动作。

那人站立的那只腿被杨溯左臂打中,剧痛之下,他站立不稳,倒在了地上。

接着杨溯硬挨了那名壮汉一脚,手掌撑地借力站了起来,对着冲过来的壮汉便是一拳,两人几乎同时击中对方。

壮汉一拳打在杨溯的脸上,杨溯一个踉跄,退了两步,摇晃一下脑袋。

不痛。

而杨溯一拳命中对方的肋骨,壮汉直接捂着肚子倒下了。

另一边,那名胸口被划破的刑犯已经站了起来,他手中拿着杨溯掉在地上的匕首,犹豫了一下,大喊着冲了过来。

杨溯目光冰冷,也没有丝毫地迟疑,侧身避过对方的挥砍,右手成掌一记手刀砍在对方的咽喉上,直接打碎了他的喉骨。

至此,三名刑犯,两人身亡,一人彻底失去战斗力。

杨溯重重呼出一口气,抬头看向天上的月亮,闭上了眼睛。

……

通州城靠近太行山脉,有许多选择落草的强人都会从城外路过,前往太行山,所以通州城外向来不算太平,时不时便有落单的行人被杀或者女子被掠走的事情。

最近这一个月,通州城里开始流传一个传言,说有一位戴着龙面具的大侠专门在城外杀过路的马匪和强盗,已经有许多行人被他所救,大伙儿都在猜测这位戴面具的大侠会是谁。

有人说这是一位名门正派的弟子来这里练习武艺,有人说是某位学艺有成的高手回来报仇,也有人说这可能李家那位喜欢杀马匪的大小姐的新花样。

总之,最近这段时间龙面具大侠成了通州城内茶余饭后的热门话题,而被人热议的杨大侠此时正在被虐。

唰!杨溯的脖子上又被划开一道伤口,他知道自己这算又‘死’了一次了;此时他和古明两人各拿一把匕首在对战,他的身上已经被划出了一道又一道的伤口,鲜血染红了半边衣服,看上去十分骇人,但杨溯反而一脸平静,显然这种经历已经不止一次两次了。

这一个月以来,他在古明这里被虐,然后又出去拿马匪和强盗练手;古明没有教他任何招式,教他的所有要点总结起来就是三个字:快!准!狠!

如何做到最快地出手,如何找准最合适的要害,如何调动最大的力量。

而这些东西也全都在实战中得到了应用。刚开始的两次,古明会跟在杨溯后面,看着他杀人,有时候还会开口指点;后来古明直接明说不会再跟着杨溯,也不会有人去救他,杨溯便半信半疑地自己去面对那些匪徒,最危险地一次,被人一刀捅在了腹部,依然没人来救,杨溯这才放下侥幸,开始拼命。

那一次,杨溯身中八刀,危机关头再次破体,一个人杀光了十七名劫匪,最后差点失血过多而死。

之后还有两次同样身处险境,杨溯一次重伤逃了出来,一次成功破体,现在他已经是破体三次的武者了。

一处山坡上,一人连滚带爬地下了坡,似乎后面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追他。

很快,一个戴着龙面具的黑衣人手拿一把染血的匕首从山坡上追了下来,他速度飞快,几步便追上了逃跑的人。

“别杀我!我知道一处地方有宝藏,我可以告诉你!”被匕首刺伤了腹部的男子在地上苦苦哀求。

杨溯心中冷笑,哥还需要你给我说宝藏?就要一刀结果了他,一句话让他停止了动作。

“泉州玉虚山有一处地方每晚都有金光闪烁,一定是有宝物现世,你放了我,我告诉你在哪!”

泉州玉虚山?玉虚刀左横?杨溯心中飞快地闪过这几个信息,这是原著中描写过的一处秘境,是三百年前的武圣左横留下的一处传承之地,按照‘剧情’,应该是在一年后开启,这是杨溯心中必去的一个地方,他怎么也没想到提前一年那个地方竟然就有动静了?

难道是自己的到来引发的蝴蝶效应?

他看着地上的劫匪,蹲下身开始逼问细节,这人虽然出来落草为寇,但胆子奇小,不过随便被杨溯在身上划了几刀便把什么都交代了。

原来他之前在江湖上是个小有名气的风水师,风水堪舆,寻龙点穴样样都会一些,后来犯了事,被官府通缉,这才落草为寇;这次是一个在泉州的朋友无意间发现了玉虚山的异样,但却怎么都找不出源头,这才想起了这个擅长旁门左道的朋友,便过来寻他,带他一起去泉州;正好他跟着的这伙劫匪想要去太行山里混口饭吃,两人也就打算顺路去泉州了,结果现在落在了杨溯手里。

“你放我性命,我带你去泉州,没有我的帮助,你就算去了也找不出宝藏在哪!”

“哦。”杨溯点点头,然后一刀抹过他的脖子,他死之前瞪大眼睛,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杨溯会这么干净利落地杀掉自己。

“不用你带我,我知道的比你还清楚。”杨溯自言自语道。

当晚,杨溯回到府里,开始写信给朝守义;他本来打算就这样练武直到凌霄大会开始,他直接带人去杀‘主角’,但现在看来他需要提前行走江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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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真正的高手

杨溯写信给朝守义说自己想去江湖游历,增长见识,磨炼武艺,为了安全起见,需要带一两个真正的高手一起出行。

在他看来自己这封信的重点是‘真正的高手’这句话,也不知道朝守义能不能领会自己的意思。

丰州,朝帮总舵,朝守义来到地牢,直接向最深处走去;穿过层层阻碍,他来到一处类似峡谷的地方。

四面都是山壁,中间有一片巨大的水潭,山壁上挂着几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将整个峡谷照亮。

朝守义站在水潭边,轻轻抖了抖脚;初时没有任何异样,片刻后,水面开始波动并且越来越剧烈,到最后如同水中有一条蛟龙在翻江倒海一般,水潭中心有一道巨大的漩涡在飞速地转动,从上往下看,漩涡中心竟深不见底,也不知道这水潭到底有多深。

轰!水面炸开,一道近五丈高的水柱冲天而起!过了好半天,水柱消失,一道人影渐渐显出了身形。

这是一个披头散发,满脸胡茬,身材有些消瘦的男子,男子一身粗布麻衣,竟然站在水面上一步一步向朝守义走来,一直走到朝守义面前,和他直直地对视,挑衅意味十足。

如果有外人在此,恐怕会惊讶于竟然有人敢这样和朝守义针锋相对,而朝守义却丝毫不动怒。

“伤好了?这么想挨揍?”朝守义似笑非笑地说道。

男子眼中闪过危险的光芒,如果说朝守义的眼神像是深邃的大海,容纳一切,吞噬一切,那男子的眼神便如同荒古的凶兽,有肆意的狂野和无穷的战意。

朝守义不再撩拨对方,不然这个疯子哪怕拼着重伤也要和自己战一场,事实上如果不是他“打招呼”的那一脚并没有战意,这个疯子恐怕冲出水面第一件事就是和自己打架了。

“什么事?”男子的声音低沉却如同兽吼,响彻了整个山谷。

“需要你出去保护一个人。”

“不去。”男子毫不犹豫地拒绝掉。

“不止要保护他,合适的时候,你教他拳意。”朝守义像是没听见对方拒绝的话,接着说道。

他的声音平平淡淡,语调不高,但却总能将对方巨大的声音压下去。

这次男子没有动怒,眼神古怪:“你让人学我的拳意?谁?”

“我儿子。”

“你都有儿子了?”

朝守义不理会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你赢不了我,最后如果一定要死在我手里,好歹要有个传人把你的拳意传下去。我儿子就不错,你教了他,我再教他,看看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岂不是很有趣?”

如果杨溯在这里一定会忍不住吐槽道有趣个毛线啊,这么扯淡的理由你都能说出口……

然而男子还真的认真想了想,最后点点头:“有道理,不过教不教你儿子,得我看过他之后才知道,要是不行,我会回来。”

“随你。”

……

杨溯很快收到了朝守义的回信,信上说,想出去游历没问题,钱多和公孙迟等人都会跟着,暗中也有死士保护,严元需要回总舵,但古明会继续留在杨溯身边教导武技,至于杨溯要求的真正的高手,也给他找来了一位,这位本来应该是杨溯的第三位师傅,现在提前出现了。

但是朝守义也在信中明说,这位高手不会卖朝帮的面子,需要杨溯自己去降服,至于能不能从他身上学到东西,就要看杨溯自己的本事了。

杨溯看完信真是又喜又忧,喜的是能被朝守义称为高手的人,实力可想而知,自己的安全应该是不用担心了,忧的是看朝守义的说法,连他都没能完全降服的凶人,让自己去降服?杨溯很想说,我又不是主角,没有主角光环,没法让人纳头就拜啊……

不管怎么样,出行的事算是确定了,杨溯的打算是先带着这帮人去把玉虚山那个“副本”刷了,刷完后凌霄大会差不多也要开始了,自己刚好有理由可以去凑个热闹。

虽然玉虚山的“副本”不知道什么原因提前开启了,但凌霄大会这种十年一度时间确定的盛事应该不会因为自己的到来而改变,而且“主角”有足够的理由要去参加凌霄大会,所以杨溯还是很有把握能在凌霄大会上截杀“主角”的。

至于能不能杀掉“主角”,杨溯有清晰地考量:对方参加凌霄大会的时候,应该是练窍三品的境界,实际战力堪比练窍圆满,再加上各种底牌,关键时刻能爆发出一般宗师的实力,可以说无愧于一路越级杀人的“主角光环”。然而自己这边,暗地里的死士不去说,明面上有五名练窍大成的虎卫,一个半步半圣的钱多,还有一个生死相搏,可能严元都会被杀掉的古明,而严元能当朝帮武堂的总教头,至少也是宗师境界。

这样一个阵容,哪怕朝守义派来的那位高手自己指挥不动,也足够将“主角”轻易碾压过去了。

更何况杨溯还清楚对方所有的底牌和后手,有心算无心,这样对方如果都不死,简直没天理了!

想到此,杨溯心态轻松许多,只要那个一路奇遇不断,运势逆天,偏偏和朝帮有血海深仇的绝世天才提前死掉,自己和朝家未来就少了一个天字一号的大敌,要改变朝家的命运,难度至少降低了一半!

在等待那位高手到来的日子,杨溯除了日常练武,还开始忽悠韩知春和自己一起出行。

在杨溯看来,自己这边的阵容,输出已经完全溢出了,如果能多一个韩知春这样的顶级“辅助”,容错率会更高一些,而且有韩知春在,自己在路上练武也可以更肆无忌惮,进步更快。

韩知春在朝帮地位特殊,朝守义的面子都可以不给,杨溯自然不会强势压人,只能通过这段时间双方的“交流”,以“知识”诱之,以情晓之。

而韩知春这段时间和杨溯也确实如同忘年之交,相谈甚欢,否则也不会耐着性子给他调理这么久的身体,所以最终还是答应了杨溯的请求。

于是现在万事俱备,只要那位高手到了,杨溯就可以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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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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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上最近多了一个怪人,一身麻衣布鞋,披头散发,看上去像是个乞丐,他最先在江湖上露面的地方是在丰州与永州的边界处。

当时那人就坐在一处道路中间发呆,有一队人马要从那处经过,大声喝骂让那人让道,对方没有理会,于是这帮人就准备直接骑马踏过去,而结果就是根本没看清楚怎么回事,全都人仰马翻,死的死,伤的伤。

那队人马是丰州恒河帮的人,属于在码头混饭吃,和朝帮有些徒子徒孙关系的帮派,平日里仗着朝帮的名头也是嚣张惯了,自然不肯善罢甘休。

于是,让伤势轻的人回去搬救兵,其余人守着那个怪人。

而那个怪人也丝毫不在意,继续在原地发呆,直到恒河帮的援兵到了,这次来的人多,也有几个高手,但是都被对方像拍苍蝇一样地拍飞出去,死伤惨重。

这下众人知道踢到铁板了,然而这件事已经传扬开去,恒河帮若是没有回应,以后都很难在江湖上抬起头了。

之后恒河帮的帮主便开始呼朋唤友,他在丰州还是有几分面子,很快便集齐了一大帮人,但是却收到消息,那个怪人跑了。

恒河帮帮主哪里肯罢休,得意洋洋地带着一大帮人去追,结果在永州境内一处大河旁追上了对方,那个怪人令人哭笑不得竟然又在发呆。

之后的事情,不仅仅惊动了丰州,还惊动了整个永州江湖。

恒河帮一众人和一群去助拳的高手通通死绝!

事情传出后,两州的江湖人士纷纷前往,有的想去招揽此人,有的想去切磋武艺,以此出名,也有去报仇或者被人鼓动想去除恶的……但无论是哪种,通通都被无视了。

怪人一路走走停停,有时速度飞快,一掠而过,有时又停下来发呆,被人发现踪迹,旁人说什么他都不理会,若是有人动手,也是被他随手打飞出去,偶尔他厌烦了,便会大开杀戒,别说是动手的人,就连周围围观的人也一样在劫难逃。

就这样等他走到永州边境时,已经没几个人敢去招惹他了。

若事情只是如此,或许怪人最多也就在几州之地有些名声,毕竟江湖之大,真正的高手还是太少太少,宗师级以下的高手想在江湖里砸出一点声响来,实在太难。

那天一位被他随手打飞的江湖少侠或许是不忿对方视自己如无物的傲慢态度,嚷嚷了一句,打赢我们算什么本事?真正的高手在不远处的岷山剑派,你敢去吗?

然后这么久以来,那个怪人第一次开口说话了:“高手在哪?”

之后的事情,才算惊动了整个江湖。

怪人自然便是朝守义为杨溯找来的高手,他虽说答应朝守义去通州见杨溯,但根本没把这个当成太重要的事,多年未出江湖,一路上想到哪便去哪,时不时会停下来思考武学上的问题。

他走了一路,虽说在江湖上闹出挺大的动静,但他自己是毫无感觉的,顶多偶尔觉得身边的苍蝇太多了,需要出手打发,直到听到有人对他说有真正的高手,他才稍微感兴趣起来。

他按照对方指的方向来到岷山剑派的大门外,也不说话,直接开始闯山。

岷山剑派最近这些年在江湖上名气越来越大,连续两次入选了天下十大门派的名单,宗主梁玉多被誉为继灵虚剑宗张景之后,又一位有希望为剑道扛鼎的宗师,更是有希望入选下一届武评十人的候选人之一,这样一家在江湖上如同顶梁柱般的宗门,却被人单枪匹马地挑掉了!

那位怪人一路从山脚打到山顶,从普通弟子到宗门长老,无一合之敌,直到最后惊动了闭关的梁玉多,他与怪人约战在岷山之颠的望月台上。

这一次总算是有人能和怪人打得有来有往,就当围观众人以为这会是一场巅峰对决时,那位怪人大喊了一句“没意思!”,竟然直接抱起望月台上一根重达十万斤的白玉紫金柱朝梁玉多抡了过去!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梁玉多重伤昏迷,望月台塌了一半。

此后怪人便没了踪迹,但江湖上已经全是他的传说。

另一边,杨溯在朝帮分舵的府内等了快一个月,还没见那位高人到来,就当他不耐烦地想要再次写信去询问一下的时候,公孙迟突然一脸古怪地过来对他说有人来了。

那位大爷总算到了?杨溯心中郁闷,让公孙迟快带路,他要去看看是何方神圣。

去的路上,公孙迟言简意赅地给杨溯描述了一下最近江湖上的传闻,听得杨溯目瞪口呆。

这尼玛就是朝守义给自己找的高手?太不靠谱了!还没出门就已经拉了这么多的仇恨,等自己和他一起出门,加上自己是朝守义儿子的身份,怕不是整个江湖都会注视着他们?

我这是准备带人偷偷去刷“副本”啊,猥琐发育才是王道,大哥你这么高调,我压力很大你造吗……杨溯真是欲哭无泪,为什么哥穿越过来后总是这么不顺……

杨溯很快便见到了那位怪人,在他居住的庭院里,一人站在院中绕有兴趣地看着钱多,被盯着看的钱多则满头大汗,一动都不敢动,直到见到杨溯来了,才松了口气。

“公子,这位前辈找你。”

怪人摇摇头,有些遗憾地对钱多说道:“还是差些火候,等过些年再来找你打。”

说完才转身看向杨溯,一双眼眸亮了起来。

轰!杨溯全身毛发都要竖立起来了,他觉得自己像是站在一头远古凶兽的脚下,随时都会被对方碾成肉泥。

如果不是这段时间的“杀人练习”,杨溯觉得自己恐怕连站都站不稳,他现在有点理解刚才钱多的感受了,硬着头皮开口道:“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怪人收回了目光,有些失望地说道:“朝守义的儿子这么差劲?”

第四十二章 白马出通州

“差不差劲,你现在说了不算。”被人当面鄙视,作为一个自尊心极强的宅男,杨溯有点忍不了,就差没吼出那句‘莫欺少年穷’,哪怕对方是高手,他也要杠上一句,最多受点皮肉之苦,不信他还敢杀了自己。

一旁的钱多用佩服的眼神看着杨溯,第一次觉得这位少爷是真的有种!

“呵。”那人不以为意,收起了那一身骇人的气势,“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就可以出发。”

那人点点头:“如果你没有说刚刚那句话,我现在已经走了。”

说完,继续在原地发呆,不再理会杨溯。

杨溯咬牙,看在你是高手的份上,哥忍了。

这位高手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但杨溯猜测对方可能是不知道修炼了多少年的老怪物。

武者到了练窍境圆满,换髓成功后,便会脱胎换骨,再也不算是肉体凡胎了,那个时候人体就会减缓衰老,境界越高,越是如此;像朝守义那样的境界,已经可以做到身体不朽,哪怕是寿元即将耗尽的那天都能保持身体的巅峰,所以眼前这人虽然看起来不老,也可能是因为人家境界高的原因。

既然人到齐了,杨溯也就不再耽误,准备出发。

—————

剑州,一条瀑布下,一块被冲刷的光滑无比的圆石上,有人竟然纹丝不动地站在上面,用后背抵抗着从天而降,声势巨大的瀑布。

若是有眼力好的武者便能看出,这人并非真的纹丝不动,而是全身上下都在随着水流变化做着细微的调整,他用极高明的卸力手段将背后的冲击力全部转化到脚下,但是还能保证自己的身体稳稳地站住。

某一刻,他睁开双眼,这是一个剑眉星目,英气勃发的少年,他微微震脚,将插在水中的宝剑震出水面,然后一把抓住剑柄,反手一剑划破身后的瀑布,朝空中刺去。

轰!整条瀑布由下到上,从中分开,露出了后面的石壁,而在石壁上也出现了一条肉眼可见的剑痕。

好半天瀑布才恢复原状,而那名少年已经到了岸上,他手握长剑,看了看远方,眼神坚毅。

上次偶然得到的黑玉灵栩膏的药力已经完全吸收了,筋骨皮肉都有加强,是时候出发去沧州准备参加凌霄大会了。

“朝守义!”少年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然后朝前方掠去。

金黄的阳光照耀在他前行的路上,这是天命之人!

—————

昆仑山脉绵延千里,世人相传山中有仙人隐居,千百年来,有络绎不绝的人前往山中访仙,但大多都一无所获,也有一些人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亲眼见到有仙人凭虚御风,或吞云吐雾,或御剑青溟,但终究无从考证,最终都成了传说。

事实上世间修道之士虽多,各种传承纷杂,但究其根源,全都出自昆仑。

上千年前,有数位天人联手从昆仑山脉划分出一块区域,用大神通将其变成了一处秘境,这是世间最大的秘境。

从那以后,天人们在昆仑秘境中开枝散叶,将传承一代代留了下来,之后才有一些慢慢流露到世俗中去。

直到现在,昆仑秘境中依然有许多仙家门派在闭世修行。

上清池,昆仑秘境中传承最久远的宗门之一,一位身材高大,身穿道袍,眼神淡漠的女子对身前之人说道:“昨夜池中月相有变,我解译不得其法,应是天命有变,如此,你便提前入世吧。”

她身前之人脸上戴着一层面纱,身材姣好,气质出尘,闻言微微点头:“谨遵师命。”

这一天,上清池传人离开昆仑,正式入世,这是应运之人!

—————

凌州,一间酒楼内,一位灰袍男子安静地坐在一处靠窗的位置饮酒,桌上放着一个用灰布包裹着的长条形物件,看外形该是一件兵器。

不一会儿,有七八个背负刀剑的江湖人士上了楼,打量一圈,发现已经没什么好位置了,有人想了想,来到灰袍男子身前,拱手道:“这位兄台,在下嘉莲宗陈立胜,可否请兄台行个方便,将这处位置让给我们,兄台的这桌酒菜,就当是我请了。”

“是归虚剑陈立胜!”

“几天前单剑挑了沙鹰帮的那个?”

“就是他!”

……

男子话音落下,周围便有人议论纷纷,他面露微笑,等着眼前这人主动让座。

结果等了半天,灰袍男子连头都没转一下,看着窗外继续饮酒。

陈立胜脸色难看,以他在凌州江湖的地位,什么时候被人这样无视过?

“陈大哥,和他废什么话,这家伙是敬酒不吃想吃罚酒!”陈立胜身后一人上前一步说道:“我再问你一次,你让不让?”

陈立胜正待再开口说点什么,突然脸色一变,“小……”

话没说完,他身旁先前开口说话那人已经飞了出去,撞在梁柱上,昏迷过去,生死不知。

陈立胜身后那些人先是一愣,然后勃然大怒,纷纷刀剑出鞘,就要上前给这个灰袍男子好看。

“都住手!”陈立胜赶紧制止众人,然后满头大汗地对灰袍男子弯腰行礼道:“是晚辈有眼不识泰山,打扰了前辈,请前辈恕罪!”

此言一出,满堂俱静,没人想到陈立胜会这么低声下气地和别人说话,以嘉莲宗在凌州的地位,谁有这个资格?

莫非此人比嘉莲宗宗主还要厉害不成?

所有人都在猜测灰袍男子的身份,然而男子根本没有理会陈立胜,只是继续饮酒,好半天,陈立胜见对方似乎没有要追究的意思,这才告罪一声,让人抬起晕倒的那人赶紧离开了酒楼。

路上,有人忍不住小声问道:“陈大哥,刚刚那人是谁啊?”

陈立胜脸色阴沉,没有说话,事实上他刚刚根本没有看清对方是怎么出手的,只感觉到那一瞬间仿佛有一把绝世凶戾的长枪微微露出了锋芒。

看那人桌上放的兵器,似乎是一把枪,难道是……绝枪?!

想到此,陈立胜心中悚然,如果真的是那个人,他来凌州干嘛?又去刺杀朝守义吗?

窗边,被陈立胜怀疑是绝枪的灰袍男子心中想着事情。

冤有头债有主,这么多年他做的便是先杀首恶,没有杀掉朝守义之前,他也不屑于和别的什么人为难,但如果朝守义身边的谁要出来行走江湖的话,也别怪他讲江湖规矩:既入江湖,生死自负!

某一刻,有杀气冲天而起,搅动风云,这是绝命之人!

————

通州,准备妥当的杨溯带着一帮人马准备出城。

一行人骑着马,有两辆马车,一辆坐着在发呆思考武学的怪人,一辆坐着韩知春。

至于杨溯自己,则骑着一匹白马,意气风发。

他看着远方,斗志昂扬,此去便是要去逆天改命!

身骑白马的翩翩公子率先出了通州城,这是溯行之人!

(这是第一卷的最后一章,第一卷的卷名就叫白马出通州,和这章名字一样。第二卷卷名叫做:公子上凌霄,会有新的江湖,新的故事,喜欢的朋友,请多多支持,感谢!)

第一章 未来大侠

杨溯等人离开通州城后便直接前往太行山脉,一路行来,兴许是五名带刀的虎卫看上去太煞气十足,竟然没有遇到一个劫匪,这让杨溯颇为遗憾。

这期间众人白天赶路,晚上休息,杨溯趁着休息时间继续和古明练习武艺,弄得一身伤,再让韩知春帮忙处理,让杨溯觉得不爽的是那位高手大爷一直在马车里,从未露面,他似乎完全不需要吃喝拉撒。

那位大爷不轻易露面是好事,至少杨溯不用担心走到哪都被人围观,但是对方总不露面,就让杨溯觉得很忧郁了,这要怎么从对方身上学到本事?学他发呆吗?

就这样走了三天,直到一行人快要走出太行山脉,去到凌州地界时,总算出了点动静。

有一人背负长剑,正快马加鞭地迎面赶来,看样子像是受了伤,他身后跟了十多骑手拿刀剑的人士正在追杀他。

这是遇到江湖仇杀了?杨溯有些好奇地看着这一幕,询问身旁的公孙迟:“能看出他们什么境界吗?”

公孙迟惭愧地摇摇头:“太远了,判断不清。”

杨溯转头看向钱多,钱大先生依然一副笑眯眯的样子,“被追杀的那人是破体境,破体次数不止一两次了,后面那帮人有三个破体境,其余都是普通武者。”

“怎么判断出来的?”杨溯好奇问道,毕竟武者若是不与人动手,收敛精气神的话,看起来与常人无异,比如某个爱发呆的高手,平时看起来和智障有什么区别?

“听呼吸和心跳声,观察骨骼和肌肉,慢慢积累经验,自然就能判断出来了。”钱多说道。

杨溯听了暗自咂舌,双方相聚几百米,这么多人,呼喊声加上马蹄声,钱多竟然能一下子听清每个人的呼吸和心跳?

啧啧啧,高手啊!杨溯感叹着,同时开始腹诽另外一位高手,瞧瞧人家钱大先生,一点架子都没有,多好?

另一边,被追杀的那名男子接近杨溯等人后也有点绝望,这条道路本来就窄,杨溯这边又有两辆马车,他想让杨溯等人让开道路都不行。

男子面露挣扎之色,最终在十步开外停下马,朝杨溯这边喊了一句:“你们快走,后面都是马贼!”

然后他一咬牙,拔出长剑,掉转马头,迎向后面的追兵。

双方距离本就不远,男子掉转马头后,已经没有足够的距离让他冲刺;对方领头一人看样子颇为精通骑战,借着身下马匹的冲刺力量,一刀斩向男子,两人兵器相交,男子被巨大的力道直接斩飞出去。

他在地上滚了几圈,落在了杨溯马前,起身后见杨溯等人丝毫没有动作,不禁满脸焦急:“你们还不走?”

然后又转身杀了回去。

这人心肠未免太好了吧?杨溯看得有点呆,自己都要死了,不祸水东引就不错了,竟然还关心别人?

那人很快便被团团围住,这帮人倒也不急着杀他,反正他也跑不掉了,而是拿目光打量起杨溯等人;他们可就没有钱多那样的眼力,看不出杨溯等人的深浅,但人数上是占优的,所以好几个人拿着刀朝这边比划,目露凶光。

为首的人皱眉看了这边几眼,若是平时遇上这样的队伍他估计也就下手‘吃掉’了,不过今天是替人办事,他不想节外生枝,于是制止了手下的挑衅,下令道:“把他带回去。”

“你们休想!”男子厉声喝道,然而他双拳难敌四手,本就受了重伤,刚才又被一刀劈飞,伤势加重,现在被七八人围着你一刀我一剑,很快就全身伤痕累累,若不是敌人要抓活口,他早就死了。

听说过强抢民女的,没听说过抢男人的啊,杨溯奇怪地看着这样一幕,有些犹豫要不要出手帮那人一把,然后他就听到那人喊道:“呸!一帮畜生!助纣为虐!我陈志侠只恨自己武艺不够高,杀不光你们这些恶人!”

那人说得咬牙切齿,他已经快要力竭,但他宁愿死也不愿落在对方手里,说完这句话后,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就要一剑抹了自己的脖子。

“且慢!公孙迟去救人!”杨溯急切地喊道,他听到陈志侠这个名字,脑海中立刻闪现出一个人,如果对方真的是那个人,就确实值得自己救。

杨溯话音落下,公孙迟瞬间便离开马背冲了出去,没见他怎么动作就在人群中撞出一条路来,一把将那人手中的剑夺了过来,然后拿目光看向杨溯,等待下一步的指令。

杨溯心思急转,这个时间出现在凌州附近,用剑,心肠这么好,又叫陈志侠,应该就是那个人无疑了,于是他冷冷地对公孙迟说道:“杀光他们!”

既然那人是陈志侠,那他说的就是真的,眼前这些人都是马贼,之前两个月听过和看过太多这些马贼犯下的恶行,自己又亲手杀了那么多匪徒,现在杨溯对这些渣滓没有半点同情心。

公孙迟点点头,开始动手杀人,然后就是一边倒的屠杀,马贼中最强的头目也就是个破体境,对上公孙迟这样练窍大成的高手,真是半点反抗之力都没有,很快便被杀的人仰马翻。

有人见势不妙想要骑马逃跑,结果骑马也跑不过公孙迟,被几步追上然后一刀毙命;公孙迟也是全力施为,杀的性起;他被朝守义安排在杨溯身边这么久,几乎没起到过什么作用;杨溯这几个月一直待在府里不怎么出门,没有公孙迟表现的机会,平日里练武也轮不到他去教,唯一那一次在胭脂大道遇到刺杀,他还没保护好杨溯,最终是杨溯自己自救成功;所以作为武堂的一等虎卫,平日里颇受重视的公孙迟心中也很郁闷,现在好不容易有个表现的机会,他自然要好好发挥。

没多久,十几名马贼便被公孙迟杀光了,一旁的陈志侠看得有些呆,想不到自己还能亲眼见到这种高手?

杨溯已经下马,一脸笑意地走向陈志侠:“你叫陈志侠?志向是当一名大侠?”

陈志侠脸色一红,没想到杨溯一上来竟然问这个,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这是家父取的名字,他希望我以后能有一颗侠义之心,至于大侠什么的,我应该是没什么希望了。”

不,你以后会成为一名当之无愧的大侠!巨侠!杨溯在心中说道,脸上笑意更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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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世事如潮 血色癫狂(一)

“多谢阁下救命之恩,陈志侠一定铭记在心!”陈志侠一脸郑重地对杨溯抱拳道。

“陈兄弟不必客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嘛。”杨溯笑着说道,眼前这位陈志侠是他看原著时最喜欢的一个人物之一,按照剧情,陈志侠未来会成为一名为国为民的大侠,他是那种真正意义上的好人,若是易地而处,哪怕有着比他更强的能力,杨溯自问都未必能做到他做的那些事。

尽管有时候会觉得这人有点傻,但杨溯还是发自内心地佩服这样的人,所以能在这里遇到陈志侠,他感到很开心,同时也很感慨命运的神奇。

如果不是他偶然得知玉虚山的事,他便不会提前出发去泉州,如果不是为了等那位高手,自己一行人也不会刚好在这个时候遇上陈志侠并且堵住了他逃生的路;如果没有这些,按照原本的剧情,陈志侠应该顺利逃掉了,他会有自己的机遇,然后会认识‘主角’,和对方成为好朋友,不过现在既然被杨溯提前遇到了,那就另当别论了。

“陈兄弟,在下,朝春秋,方才那些人为何追杀你?”杨溯犹豫了一下,对待陈志侠这样的人,他还是决定坦诚相待,没有隐藏自己的身份。

好在陈志侠只听过朝守义的大名,至于朝守义的儿子叫什么,他还真没听说过。

“朝兄,方才那些人乃是太行山脉这一带的马贼,他们的头领方响绰号“破城刀”,是个练窍境的高手,在这一带颇有威名,方才那些人只是他的手下,朝兄还要小心方响的报复。”陈志侠提醒道。

杨溯无所谓地点点头,一个练窍境而已,他要是那么想急着去投胎,自己也只能成全对方。

“那陈兄是如何得罪这个方响的?”

陈志侠闻言双目通红,咬牙切齿:“我没有得罪方响,我得罪的是三浦集梁家的少爷!”

听完陈志侠的讲述,杨溯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通州和凌州两地的商贾大多通过太行山脉来往,所以两州在靠近山脉出口的地方都设有集市,方便买卖的双方可以最快捷地出货和收货,久而久之,不仅仅是两州的商贾,附近一些州的商贾也会来此处开设店铺,买卖货物,于是这样的集市规模越来越大,也越来越繁荣。

设在凌州这边的集市就是三浦集,而陈志侠口中的梁家,是在三浦集这边扎根二十多年的大家族,手下管理着三浦集几十家店铺和一家大型商行,实力雄厚。

至于陈志侠如何惹到了梁家的少爷,倒也不复杂。

他之前本打算去通州游历,途径这边一个村落时,正好见到几个地痞流氓正在拉扯一名妇女,妇女拼命挣扎,旁边还有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在地上哭。

以陈志侠的性格,看到这样一幕当然不会坐视不管,他直接出手狠狠地教训了那帮流氓,然后威胁了一番,以为这样就没事了,他继续前往三浦集。

直到他在三浦集待的第二天,遇见那个村的一个村民,才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然而等他赶回去,悲剧已经发生了……

梁炎最近心情稍微有点郁闷,但好在等那个爱管闲事的家伙被抓回来,自己亲手一箭一箭将他射成箭垛子,那点小郁闷也就可以消散了。

梁炎是梁家年龄最小的少爷,也最得宠,以梁家在三浦集的地位,梁炎从小到大几乎可以说是要什么有什么。

他最近两年多了一个嗜好——喜欢寡妇。为此,让手下的恶仆抓回来不少。

很快,三浦集可以玩的都被他玩了个遍,他又派人去附近的村子找。

可是寡妇又不像是黄花大闺女,一抓一大把,又不可能每天都有人死老公,所以几个月下来,梁炎郁闷地发现,没得玩了。

这个时候手下给他出了一个主意,正所谓没有困难,制造困难也要上,没有寡妇,那就……

梁炎一想觉得有道理啊,不一定非要等到人家死老公啊,没死的,自己可以帮一把嘛。

于是梁少爷又多了一个爱好,那就是进山打猎,而他每次进山打猎都要征召附近村落的一些村民帮忙。

自然的,打猎嘛,难免会有意外,会出现伤亡,而每次梁少爷进山打猎总会遇到意外,就总会有村民死掉。

出了意外,梁少爷也觉得很抱歉,所以他愿意出一笔抚恤金给这些死了人的家庭,当然了,需要他们的遗孀亲自去梁府认领那笔抚恤金……

这样的事情这两年来时常发生,梁炎也玩得乐此不疲,甚至觉得比自己以前玩的那些要刺激得多。

前不久,又有一位村民“出了意外”,但那名妇人打死都不愿意去梁府领钱,无论梁府的手下怎么威逼利诱都没用。

这还是梁炎第一次遇到这么刚烈的女子,顿时来了兴趣,便让手下去把人直接抢回来。

梁府办事的人也想稍微注意一点影响,没有直接出面,让附近的一些地痞流氓去把事办了,结果就出了意外。

在三浦集,梁家这条地头蛇还真没遇到过什么过江龙,所以陈志侠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去将女子抢了回来,并且派人去四处打听陈志侠的消息。

等陈志侠赶回去时,刚好遇上了梁府的人,双方自然大打出手,但梁府一帮普通打手哪里是陈志侠的对手,被轻易打退。

之后梁府的人自然不肯善罢甘休,而陈志侠也是初出牛犊不怕虎,不仅没想着逃跑,还想着去梁府救人。

于是当天晚上,陈志侠偷偷摸进了梁府,但还没找到人,自己就被梁府府上的高手发现了,几下交手后他就被人打成重伤,九死一生逃了出来。

但梁家在三浦集势力强大,被追得走投无路的陈志侠只好朝太行山脉里逃,结果没逃多久又被一帮马贼追杀,却是梁家在太行山脉里扶植的势力。

对梁炎来说,他还是第一次遇到有人敢来捋梁家的虎须,他已经决定等那个家伙被抓回来后,他要先当着那人的面把事办了,再当着那名女子的面将给了她希望的那人一箭箭射死。

那场面,一定很刺激!梁少爷这样想道。

第三章 世事如潮 血色癫狂(二)

当天晚上,梁府发生了一件小事——那位被强行抢回来的女子,咬舌自尽了。

“哗——”梁炎一把将书桌上的物件全都扔在地上,“废物废物废物!一群废物!是谁负责看守的?给我拖出去打死了喂狗!”

一名管事战战兢兢地看着梁炎,小心翼翼地说道:“是,是大夫人一定要去看那名女子,小的们不敢拦,大夫人走后,才,才……”

“你说什么?!”梁炎瞪大眼睛看着管事,面容扭曲,“那个贱人!贱人!早晚有一天我要……”

“少爷,老爷要见您。”门外突然传来声音,梁炎愣了愣,这么晚了找自己干什么?

一间书房内,梁家现任家主梁方成坐在书桌前皱眉看着面前的梁炎:“我给你说过多少次了,玩归玩,别在府上弄出事!”

梁炎一脸不忿:“是洛羽那个女人……”

“住口!”梁方成重重地拍在书桌上,指着梁炎骂道:“那是你大嫂!谁允许你这样叫她?还有没有一点规矩?”

梁炎面色通红,低下头,双拳紧握,死死地咬着牙,一言不发。

梁方成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不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了,开口道:“我问你,是你下令让方响派人追杀那个游侠?”

“没错,怎么了?”

“哼!”梁方成脸色难看,“怎么了?刚刚方响派人告诉我,他派去的人全都被杀了,动手的只有一个人!”

“怎么可能!那个家伙怎么可能这么厉害?”梁炎难以置信地抬头看着梁方成。

“混账东西!你动手之前可有让人查过那人的家世背景?你知道他有没有师门传承?现在人都被杀了,你问我怎么可能?”

梁炎愤怒地喘着粗气不说话。

“行了!”梁方成挥了挥手,“这件事你别再管,最近这段时间给我在家反思,事情结束前不许出门!”

“砰!”梁炎重重地关上房门,离开了书房。

梁方成看着梁炎的背影,无奈地叹息一声,相比起他的大儿子,这个小儿子实在太不成器。

只可惜那个早早就能帮自己打理家族生意的大儿子英年早逝了,这才让梁炎在家中如此受宠,被惯成现在这副骄纵蛮横的样子。

至于梁炎对他那位大嫂的龌龊心思,梁方成当然看得出来,但梁家哪怕不是书香门第,有些规矩也还是要守的,这些年就算梁方成再由着梁炎胡闹,有些底线也不准他跨过。

也是如此,才有了梁炎那特殊的癖好,梁方成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太在意,梁家在这里经营了二十多年,可不仅仅只是一家打理生意的家族那么简单,至于那名逃掉的游侠,跑了也就跑了,若是还敢回来,管他带来什么帮手,通通按死在三浦集就行!

……

第二天一早,刘家村,也就是之前陈志侠路过的那个村子,杨溯等人在陈志侠的带领下快马加鞭地赶到了这里。

听完陈志侠的遭遇,杨溯并不介意顺路来这边除掉一个恶霸,也帮陈志侠出口气,提升一下自己在这位未来大侠心中的“好感度”,只要能和对方成为真正的朋友,以陈志侠的性情,如果日后自己有难,哪怕隔着千山万水,他也一定会赶来帮自己!

“我去找人打听一下。”陈志侠热切地说道,他本来不打算将杨溯等人牵扯到这件事中来,但杨溯强烈地表达了自己想要除暴安良的意愿,并且让钱多随便露了一手,告诉陈志侠自己这边实力强大,随随便便就能平推掉那个什么梁家,让陈志侠完全不用担心。

陈志侠本就是热心之人,既然能救人,还有机会除恶,他自然也是愿意的,于是他提议先来刘家村这边打听一下梁家的情况,也打听一下那位梁少爷还做过多少恶事。

片刻后,陈志侠带着一个唯唯诺诺的村民走了过来。

杨溯注意到陈志侠双目赤红,双拳紧握,显然是怒到了极点。

“怎么了?”杨溯问道。

陈志侠一拳重重地打在身旁的一颗大树上,“那天梁府的人来抢人,女子拼命反抗,她还有个七岁的儿子也在家中,被,被那群畜生失手打死了!”

“……”杨溯咬了咬,片刻后,他用尽量平静的语气问那位村民,“你好,想麻烦你给我说说,那位梁少爷,是怎么回事?”

……

“……就是这样了,我们,也不止是我们,附近这些村,这些年,也都是这样过的。”村民吞吞吐吐地将梁炎这几年的恶行大致讲了一遍。

“难道没人去报官吗?官府不管吗?”陈志侠愤怒地吼道。

那个村民吓了一跳,不敢说话,远处也有许多村民在往这边看,窃窃私语。

杨溯拍了拍陈志侠的肩膀,示意他冷静一点,然后对那位村民笑了笑,“不好意思,你接着说。”

“有人报官的,但去城里报官的人,没有一个活着回来……去年有一个村的人集结全村人一起反抗,结果,结果没几天全村人都被马贼屠掉了!”这个村民说到这里也有些激动,提高了语调,“从那以后,没人再敢反抗,被选中的人家,只能认命。”

“呼——”杨溯重重地呼出一口气,突然听到不远处自家虎卫的声音,他抬头看去,却是一名虎卫正拦着一名女子不让她过来。

杨溯走过去,还没走近,一股恶臭扑面而来,他皱眉看向那名女子,这是一个全身上下散发着恶臭,满脸污垢,披头散发的女人,女人瞎了一只眼睛,走路一瘸一拐。

“我想问问你,有没有看到我家佑诚啊?他跑出去玩了,总看不到人!”女人有些焦急地跺跺脚,看着杨溯问道。

杨溯愣在原地,不知怎么回答,后方那个村民走过来解释道:“她是祥姐,从别处嫁到我们村的,去年她丈夫被姓梁的选去打猎,死了,后来别人抢了她的儿子,逼她去梁府最后她一个人回来了,回来的时候人就已经疯掉了,逢人便问有没有看到她儿子?她说她儿子只是跑出去玩了,她丈夫进山打猎还没回来。”

“我家三哥进山打猎了,他技术好,若是这次猎到了野猪,哈哈,好几百斤肉呢,到时候让三哥分你些。”似乎是听到有人提起自己丈夫,女人高兴地说道。

“那她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她家里老人早就去世了,现在家里就剩她一个人;她疯了之后,有许多附近的地痞流氓打她的注意,有一天晚上,有人摸进了她的屋子我们听到动静赶过去,她已经变成这个样子,瞎了一只眼,腿也断了,应该是她拼命挣扎弄伤了自己后来她故意把自己弄得这么脏,便不会再有人碰她我们周围的邻居平日里每家每户给她些吃食,维持到了现在。”村民声音低沉地说道。

“我儿子跑出去玩了,我要去找他;三哥进山了,不知道今天能不能打到野猪?”女人低着头自言自语道,一瘸一拐地走开了。

杨溯闭上眼睛,久久不语。

“好的让人留恋,而坏的,会让我觉得有些人活得不像人。”恍惚间,他想起了严元对自己说的这句话。

有些人,活得不像人

“最后一个问题。”杨溯睁开眼睛,目光清冷,语气平平淡淡,“那个梁家,在哪啊?”

第四章 世事如潮 血色癫狂(三)

“我,我只知道在三浦集……”

杨溯点点头,他最后一个问题只是下意识地问出口,没期待得到具体答案;他迈步走向一旁的韩知春,大致说了一下祥姐的情况,询问韩知春有没有办法医治。

“她神志不清,精神受了刺激,想要恢复,需要长时间的治疗,而且治好的机会很小。”韩知春摇摇头,“最关键的是,你有没有想过,其实她现在这样还好过一些,至少在她的认知里,自己的儿子和丈夫都还活着,若是我将她治好了,让她恢复神智,她又记起所有的事,恐怕会生不如死。”

杨溯沉默,好半天才点点头。

“那就只剩下一件事了。”

他走向陈志侠,“陈兄,可敢与我一起再去一趟梁家?”

“哈哈!”陈志侠狰狞地笑了起来,“求之不得!”

“钱大先生,古师还有公孙迟,麻烦你们陪我走一趟,其余人和韩老暂时先留在这里。”杨溯说道。

众人点头,就当杨溯准备出发时,一直待在马车里的那位怪人突然出现在杨溯面前。

“有事?”杨溯皱眉问道。

怪人看了看杨溯的眼神:“你想杀人?”

“对。”

“我看你杀人。”

“好。”

一路无话,六人来到了梁府大门外,杨溯下马后面无表情地直接往大门走去。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大门外两名梁府的家丁大声喝问道。

杨溯理也不理,继续往前走,两名家丁想要出手将杨溯推开,然后就被公孙迟一记刀光抹了脖子,鲜血洒在了两边一人多高的巨大石狮子上。

杨溯来到大门前,公孙迟一脚踢了过去,大门被踢开,杨溯迈步跨过门槛,走进了梁府。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府里的人,来往的丫鬟看见有人拿着刀冲进府里,全都尖叫着跑开,梁府内养的护院打手们很快便赶了过来。

这一次陈志侠也开始动手杀人,唯有杨溯一直沉默着往前走,他走到哪,血便流到哪。

很快杨溯等人便杀到了中庭,此时已经没人敢上前阻拦他们,毕竟梁府养的这些护院打手也只是拿钱卖力而不是卖命。

梁方成脸色难看地从中庭走出,迎向杨溯;他身后跟着三名神色自若的武者,是梁府的供奉。

“慌什么?成何体统!”梁方成先大声呵斥了一句,他平日里积威甚重,此时震怒之下,周围的人群都渐渐安静下来,四处逃跑的家丁也停住脚步,下意识地朝这边靠拢。

“麻烦三位,拿下这帮匪徒。”梁方成对身后三人说道。

三人点点头,迈步走向杨溯等人,速度越快越快,他们能看出对方至少也是练窍境,但他们并不担心,一来,三人最弱都在练窍四品,二来,他们在梁家多年,知道梁家在三浦集这边有怎样的实力。

居然有人就这样单枪匹马地杀到梁府?想什么呢?

然而很快,这成了他们三个人最后的想法。

这次出手的不是公孙迟,准确地说,他还没来得及出手,古明率先迎了上去。

这也是杨溯第一次见到古明杀人,简直就像吃饭喝水一样,他从三人身边依次走过,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交手,也没有什么激烈的挣扎,三人连一点声响都没发出,就直接倒在了地上。

而这个时候,梁方成刚开口训斥身旁的护院教头:“真是废物!养你这么多年有……”

“你……”梁方成话语顿住,睁大眼睛,有些难以理解地看着地上躺着的三名花重金请来的供奉。

他终究是经历了不少风雨的人,很快回过神来,拱手对正在走来的杨溯道:“阁下……”

啪!杨溯一拳打在了梁方成脸上,梁方成被打飞出去,倒在地上。

他半边脸迅速肿了起来,牙齿松动,鼻血直流,然而疼痛感还不是第一时间的感受,疑惑,屈辱,愤怒等情绪涌了上来。

大清早的,他刚用过早茶,准备听账房汇报这个月的账目,然后就听到有人莫名其妙地杀了进来,带着三名供奉迎过去,心里想着哪来的愣头青敢这样杀进来,结果供奉被人像杀鸡一样宰掉了,他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人一拳打飞出去。

你知不知道这是哪啊?你知不知道我是梁家家主啊?梁方成莫名的有些委屈……

杨溯走到梁方成身边,目光冰冷地看着他,周围的人已经跑光了。

“梁炎是你儿子?”

梁方成有些不敢直视杨溯的眼睛,“你,你是什么人?”

“能不能告诉我,你儿子在哪啊?”杨溯蹲下去,语气平淡地问道。

“你到底是谁?有什么好商量,我梁家……”

啪!又一拳。

梁方成有点懵。

“能不能告诉我,你儿子在哪啊?”还是一模一样的语气。

“我……”

“我艹,谁他妈大清早吵吵闹闹?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有人推开房门,衣衫不整地走出来,一脸不爽地大骂道。

周围一片安静,他愣了一下,看见自己老爹正倒在一个人脚下,脸上流着血,而周围还有几具尸体。

阳光洒下,梁炎眨了眨眼睛,他看到蹲在自己老爹身边的那个家伙转头看向自己,那眼神让梁炎觉得不寒而栗。

杨溯大步朝梁炎走去。

“你,你谁啊?你别过来!来人!来……”

梁炎被杨溯一把抓住了脖子,杨溯将梁炎单手提了起来,提到自己面前,目光冰冷地看着他。

杨溯从未像现在这样,如此强烈地想要杀死一个人。

作为一个从现代文明世界穿越过来的人,哪怕知道有光明就有黑暗,哪怕从网络或者新闻中见到过一些黑暗的东西,但那并非发生在杨溯身边的事,他或许会同情会愤怒会义愤填膺地骂人,但都缺乏真实感。

直到来到这世界,他被人绑架,被人追杀,他听严元述说这个世界的残忍,他开始亲手杀人,但他仍然觉得这个世界或许没有那么可怕。

直到今天他亲眼见到那些村民的眼神,见到失去丈夫和孩子的祥姐的疯癫,保留在他心中最后的那点天真和幻想终于被人用一种赤裸裸的方式撕掉了。

如果有一天规矩保护不了你,你就要拿起刀,杀规矩!

那些村民没有刀,杨溯就替他们拿起来。

“你说。”某一刻,杨溯的声音在梁炎耳边响起,“我要怎么感谢你啊?”

第五章 世事如潮 血色癫狂(四)

“住手!”一个极具威严的声音传来,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拄着拐杖,一步一步走过来,眼神骇人,如同一头发怒的雄狮。

老人是梁家的开拓之主,梁顾,二十多年前孤身一人来到三浦集,一点点打开局面,将梁家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这几年才慢慢退下来,将家主之位传给了自己儿子,不再轻易露面。

今天这样一个前所未有的局面,终于惊动了梁顾。

“我梁家在三浦集经营二十多年,不管是来往商行还是江湖豪侠,都要给我梁家几分薄面!我梁家若是出事,会直接影响到两州商贸,甚至附近一些州也会受影响!年轻人,你今天当真要把事情做绝吗?”

老人声音洪亮,目光灼人,若是杨溯习武之前,或许会被这样的眼神吓住,但他现在只是用一种平静的眼神看着梁顾,过了片刻,将手中提着的梁炎直接扔到梁方成身边,让父子二人待在了一起。

“事情做绝?不,你弄错了。”杨溯一边说着话,一边往梁炎那边去,经过一具尸体时,他顺手捡起了地上的刀。

“我还没开始做事呢。”

说完,杨溯将地上的梁方成提起来,一刀插进他的心口,然后扔垃圾一般扔到梁顾脚下。

“这,才是开始做事了。”

梁顾瞳孔放大,拄着拐杖的手背上青筋暴起,他看着自己儿子死在自己脚下,鲜血将地面染红。

“啊啊啊啊!”梁炎看着这一幕,连滚带爬地想要远离杨溯,“爷爷救我——”

“啊!我的腿我的腿我的腿!爷爷……”他被杨溯一刀穿过大腿,钉在了地上。

嫌他太吵,杨溯挥手示意公孙迟卸掉他的下巴,这才走向梁家那位老人。

杨溯走到梁顾面前,平静地和他对视片刻,这才开口道:“你好像很不解?你是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按照你们的规矩,因为我比你强,所以就算我杀你全家,又和你有什么关系?”

“哦?你好像很不服气?”杨溯看着梁顾的眼神,突然笑了起来,他拍了拍老人的肩膀,“这样,我给你机会,你现在就去找人,不管是你养在外面的马贼还是你结识的江湖豪侠,又或者是你背后的哪位大人物,只要你觉得有用的,都可以找来,我就在这里等你。”

说完,杨溯转身往回走,来到痛得正在地上打滚的梁炎身边,“今天日落之前,你要是找不来人,又或者你找来的人救不了你,我就先杀了你,再杀你孙子。”

“送你们一家团聚!”

梁顾已经不再愤怒,他用一种冰冷至极的眼神看着杨溯,点点头:“好,你等着便是!”

说完,他迈步向庭院外走去,路过梁炎身边时,停顿片刻,看了看自己孙子一脸恐惧和哀求的神色,这才继续朝外走去。

杨溯蹲下来拍了拍梁炎的脸,“你爷爷去给你找救兵了,开不开心?”

梁炎愤怒地看着杨溯,似乎在说你死定了!杨溯不理会他,起身对公孙迟说道:“帮他止血,别让他这么快死掉。”

“朝兄,这样真的没事吗?”陈志侠有些担忧地问道,事实上他都已经做好了在这边杀完人就赶紧逃亡的准备了,结果杨溯竟然淡定地留在这,还放任梁家去叫人,这就有点超出他的正常认知了。

杨溯对他笑了笑:“放心,如果梁家真有能杀掉我的本事,也不会只停留在这种地方横行霸道。”

另一边,梁顾走出梁府后,很快就有心腹找到他。

“备马车,我要去见陈会长。”梁顾对心腹说道,“还有,立刻派人去打听这些人的消息,再派人去常平郡向孙大人求救,就说有匪徒绑架了梁炎,实力强大,气焰嚣张,请他务必派人来救。”

“最后,你亲自进山找赵先生,告诉他我梁家需要他出手了!”

梁顾一条条命令吩咐下去,将梁家潜藏在暗中的力量彻底发动起来。

……

太行商会是来往太行山脉的两州商行联合成立的一个商会,旨在守望互助,互通有无。

陈飞是太行商会在三浦集的分会长,他能担任这个分会长,靠得不是经商能力,也不是个人声望,而是背景——他是朝帮的人。

朝帮在通州设有分舵,自然的,通州大大小小的生意,朝帮或多或少都有参与,于是陈飞作为舵主杜茂江的心腹,便担任了太行商会的分会长,替朝帮在这边设了个据点。

当陈飞听说梁顾前来拜访时,有些吃惊,这位梁家的老家主已经几年没露面了,有什么事值得他亲自出面?

陈飞虽说背景强大,又是三浦集名义上的商会老大,但想要将事情做好,还是需要梁家这样的地头蛇配合,所以他热情地将梁顾请进大堂。

“梁老,怎么好意思让您亲自拜访,有什么事您说一声,我去梁府见您就好,来,快请坐。”陈飞笑着说道。

梁顾摇摇头,没有落座,而是站直身子,对陈飞行了个大礼:“还请陈会长救一救我梁家!”

陈飞连忙扶起梁顾:“梁老您这是干嘛?何须如此!有什么事,您开口,只要我陈飞能办到,绝不推辞!”

于是梁顾大致将刚刚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岂有此理!”陈飞拍了桌子,“还有人敢在我朝帮管辖的地盘如此嚣张?梁老放心,不过是几个自持武力的狂徒,高手?我朝帮最不缺的就是高手!我这就带人陪您去梁府将人拿下。”

“多谢陈会长,不过对方既然如此猖狂,必然有所依仗,我们不如准备妥当后,再发动雷霆一击!”

“哦?那梁老的意思是?”

“不瞒陈会长,我多年前机缘巧合之下,在山中认识了一位世外高人,这些年与他结下一些私谊,我已派人去请这位高人出山,不如等到那位高人到了,我们再一起动手?”

陈飞眼中闪过一抹异色,梁家出了这样的事,他正好借机敲打一番,他刚刚那番话夹枪带棍,就是为了让对方认清形势,没想到这个老东西还藏着一张底牌。

世外高人?有多高?难道是天道高手?老东西这个时候翻出这张牌,看来不止是为了救人啊。

心中闪过这些念头,陈飞面带笑容:“就按梁老的意思办!”

第六章 世事如潮 血色癫狂(五)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梁府内的众人要么出府办事,要么躲在屋内不敢乱跑,偌大一个中庭就只有杨溯等人在这里。

杨溯和陈志侠在闲聊,杨溯看过原著,熟悉陈志侠这个人的性情喜好和大致经历,而且杨溯本身又十分欣赏陈志侠这样的人,自然和他聊得来,让陈志侠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关于自己的身份,杨溯在交谈过程中也直言不讳,告诉了陈志侠自己是朝守义的儿子,陈志侠一开始心里是有些别扭的,毕竟朝守义在江湖上的口碑实在是不过他刚入江湖没多久,‘还没来得及’和朝帮发生什么恩怨纠纷,而且杨溯对他有救命之恩,又当着他的面,做出这样的事,让他觉得不应该因为朝守义,就对杨溯有先入为主的恶感。

杨溯在交谈过程中一直在仔细观察陈志侠的神情,见他没什么芥蒂,这才彻底放心;他知道陈志侠这样的人,一旦认可了自己,只要自己以后不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那他就不会在意自己是什么身份,会真心拿自己当朋友。

想到此,杨溯心中却有几分黯然,说到真心,他也说不清自己是因为欣赏陈志侠这个人多一些,还是因为对方日后的实力对自己有帮助,这个原因更多一些?

两人身旁,梁炎精神委顿地坐在地上,他时不时焦急地看看大门那边,时不时一脸怨毒地看向杨溯,什么朝守义的儿子,他一个整天只知道玩女人的纨绔对江湖是没什么了解的,所以对于杨溯的身份没什么感觉,他只知道这里是梁家,是三浦集,这群混蛋敢这么嚣张,待会儿死定了!

申时一刻,日过中天,梁府大门外终于传来了动静。

梁炎立马来了精神,他表情狰狞,想要放点狠话,可惜下巴被卸掉,没法说话,只能恶狠狠地看向杨溯。

杨溯一巴掌将梁炎抽飞,然后看也不看他,和陈志侠一起走向庭院大门处。

钱多来到杨溯身旁,古明和公孙迟也默默站在杨溯身后,唯有那个怪人还在原地发呆;他说要来看杨溯杀人,结果来了以后又开始发呆,杨溯暂时也没心思理会这个神经病,反正今天肯定是用不到他出手的,两个宗师级的高手要是还摆不平一个小小的梁家,杨溯觉得自己还是别继续行走江湖了,因为水太深。

很快,一群人走了进来,为首的正是梁顾和陈飞,身后跟着十几名朝帮武堂的高手;看着迎面走来的人,钱多脸色古怪,欲言又止。

“诸位是在哪条道上混的?在下朝帮陈飞,三浦集是我朝帮管辖的地界,诸位可否给个面子,先将梁公子放了,否则的话”

“额,钱,钱大先生?”陈飞的话戛然而止,一脸诧异,“您怎么在这?”

“呵呵。”钱多看着陈飞,“老陈,在这边混的不错啊,都这么有面子了?”

陈飞看了看钱多,又看了看他身前站着的杨溯,顿时脸色一白,额头有了汗水,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位是,朝公子?”

钱多微微点头,陈飞如丧考妣,心中把梁家上下骂了个遍,妈的,害死老子了!

几天前杜茂江还特意写信给他,告诉他如果那位公子路过这边,务必要好好款待对方,留个好印象!结果第一次见面就是他带了一大帮人过来威胁对方

杨溯也觉得好笑,怎么也不想到,梁顾跑出去请救兵,请了半天竟然请的是朝帮的人?

“看来你请来的人救不了你,还有别的吗?”杨溯戏谑地看着梁顾。

梁顾脸色阴沉,他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人居然在朝帮有这么深的关系?朝公子,莫非是那位朝帮主的儿子?

眼看梁顾一言不发,一旁本以为自己即将获救的梁炎崩溃了,哭着就要往这边跑,被公孙迟制住了。

“朝公子,今日一定要杀我孙子?”梁顾问道。

“对,除了你孙子,还要杀你,至于梁家其余人有哪些该死哪些不该死,等你下去了,可以再好好清点。”杨溯点点,一本正经地说道。

“你可知道常山郡太守孙清孙大人此时已经派了官府的人赶来,你朝帮再嚣张,莫非连朝廷都不放在眼里?”梁顾大声喝问道。

杨溯笑了,“问题是,官府的人到了吗?就算到了,你人都死了,谁还会听你说话?”

“这位,陈大人是吧?”杨溯看着陈飞问道。

陈飞那个惶恐啊,抹了把汗,连忙摆手道:“公子说笑了,我哪里是什么大人,就是在朝帮主手下混口饭吃。”

杨溯点点头,问道:“我想问一下,刚刚他口中说的那位孙清孙太守,好搞定吗?”

陈飞愣了愣,大概没想到会有人把话说的这么直白,不过一想起这位小爷的身份,他也就释然了,笑着说道:“公子放心,我和孙太守也有些交情,若是他真的追问起来,我会好好向他解释。”

杨溯指着公孙迟手中的梁炎说道:“那就告诉太守大人,这位梁公子是进山打猎,不小心出了意外。”

梁炎眼神惊恐,拼命地摇头,杨溯不理会他,再指着梁顾说道:“至于他和其余一些人,就说是被马贼杀了。”

顿了顿,杨溯又问道:“这样妥当吗?”

陈飞看着梁顾狞笑起来:“自然是妥当的。”

梁顾双眼血红,身体微微颤抖,强行压下心中的屈辱,对杨溯说道:“朝公子一定要做到这一步?不如再考虑一下,我梁家在三浦集还算有些用处,手下的商行店铺可尽数转让给朝帮,以后专门为朝帮打理生意,只要留我”

不等梁顾说完,杨溯已经摆摆手打断他,“这些年你孙子做的那些事,你知道吗?”

“”

“那看来还是知道一些的,你们让马贼屠掉那个村子之前,若是村里有人跪在地上给你们磕头,说家里所有东西都可以给你们,下半辈子给你们做牛做马,你们会放过他吗?”

“”

“呵。”杨溯笑了起来,“你看,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第七章 世事如潮 血色癫狂(完)

太阳渐渐下沉,落日的余晖照耀在这处庭院里,将梁顾的影子拖得老长,他吐出一口气,只觉得异常疲惫。

他习惯了商场上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他自认再险恶的环境都能够从容应对;然而这一刻,面对一个年龄和他孙子一般大小的年轻人,他突然发现原来自己只是一个商人,他习惯性地用商人的思维去解决问题,他总以为像梁家这样的家族,对任何人来说,总是存在着巨大的利益的,只要有利益,就没什么是不能谈的。

然而眼前这个年轻人根本不和他讲这些,对方讲的就是赤裸裸的江湖规矩:谁拳头大,谁说了算!

梁顾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之前杨溯要对他说那句话:按照你们的规矩,因为我比你强,所以就算我杀你全家,又和你有什么关系?

对这个世界那些自诩为强者的人来说,这就是他们给弱者制定的规矩;但是当有一天有更强的人用这样的规矩来对待他们时,梁顾才知道当一个弱者是怎样的滋味。

杨溯走向梁炎,拍了拍他的脸:“知道为什么我要你爷爷去搬救兵吗?因为我要你体会一下从绝望到希望,最后再到绝望的感觉!你这样的畜生,出手折磨你,我都嫌脏了自己的手,你就在这样的绝望中去死吧!”

这应该是对梁炎的最后宣判了,梁炎拼命地摇头,挣扎,眼神哀求,鼻涕眼泪满脸都是,下半身还传出一股骚味。

杨溯皱起眉头,眼睛看向陈志侠,询问要不要一起送这个畜生上路,就在这时,异变突起!

钱多瞬间出现在杨溯身边,一道黑影以极快的速度从屋梁上杀了过来,空气被撕裂,凄厉的破空声传来,杨溯根本没有看清是怎么回事,只感觉身边的钱多似乎挥了挥衣袖,震开了什么东西。

“剑修?”钱多惊讶地看向四周,公孙迟则拔刀护在杨溯身边。

梁顾眼神亮了起来,他等的人终于来了!

没错,他让人去请的那位赵先生,就是一位传说中的神仙人物;梁顾十多年前在太行山中偶然遇见一人在一处悬崖上盘膝而坐,他膝前有一把铁剑随着他的呼吸节奏而轻微颤抖,最后竟然悬浮在了空中。

梁顾觉得自己是遇到神仙中人了,便鼓起勇气上前交谈,对方自称是修道之士,在此处练剑,梁顾便询问对方有没有什么自己可以帮忙的地方,结果发现还真的有。

这位姓赵的道人练剑需要大量的金银铜铁,还有各种矿石,草药;而刚好那个时候梁顾的生意在三浦集打开了局面,勉强能够满足对方的需求。

于是这么多年来,梁家一直在为那位道人提供对方修炼所需的各种世俗物件,而赵姓道人则会在关键的时候为梁家解决一些麻烦,直到今天,他再次来解决麻烦了。

飞剑在庭院中绕了几圈,再次俯冲而下,带着风雷之势,然而快要接近钱多时,又突然开始走诡异的曲线,忽左忽右,在空中留下漫天的残影,最后所有的残影消失,剑身在空气中摩擦出一抹火花,刺向钱多的大腿。

钱多因为要守在杨溯身边,只能硬接这一剑,他周身燃烧起了纯白色的火焰,正是他的武道真灵——佛莲业火。

剑尖触碰到火焰后,竟像是活物一般,发出一声蝉鸣,然后飞快地回退;钱多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微微弯腰,伸手抓向那把飞剑;飞剑快速地颤抖起来,周围的空气瞬间变得湿润,温度急剧下降,一股肉眼可见的白霜弥漫在空气中,让钱多的出手速度慢了一瞬,飞剑也趁机远遁。

钱多转头看向一直安静站在一旁的古明,古明摇摇头,钱多皱起眉头,剑修就是麻烦!

天道修士本身就相对更克制武者一些,而剑修作为修士中杀力最大的存在,更是被誉为武者克星!

武功再好,一剑撂倒!这是许多年前某位剑修流传在江湖上的一句话,由此可见剑修对于武者的俯视;事实上现在和钱多交手的这名剑修最多也就是天道第二境——引灵境,距离登堂入室的道基境还有些差距,而钱多一个差一点就到半圣境界的武者两次交手都没占到什么便宜。

最大的原因就在于,只要找不到那名剑修的真身,就只能陷入被动挨打的境遇;刚刚钱多转头看向古明,就是在询问他有没有找出那名剑修的位置,而古明摇头表示并没有。

杨溯也有些意外,他之前还十分肯定地将这里当成一个小水沟,结果就突然冒出来一个剑修,自己这特么是什么运气?

“钱大先生你全力出手,追得上那把剑吗?”杨溯问道。

“就怕我去追它,它趁机来杀你。”钱多点点头说道。

杨溯看了一眼还在继续发呆的某人,说道:“没事,我不会有事的,你全力毁掉那把剑。”

钱多也不犹豫,瞬间消失在原地,庭院中再次响起了蝉鸣声,然后是凄厉的破空声,最后全都归于寂静,钱多重新出现在庭院中,手中拿着一把一尺长的无柄铁剑,铁剑在他手中疯狂地震颤。

钱多松了口气,看来这位剑修没什么战斗经验,危机关头想的不是博命而是逃跑,这才让他这么轻易地抓住了机会;钱多深吸一口气,右手掌心突然爆发出一团纯白的火焰,火焰光芒耀眼,让庭院中所有人有一种被光芒刺到的感觉;一瞬过后,钱多手中的铁剑被融掉了大半,不再挣扎;而古明在铁剑被毁后的瞬间便消失在原地,他听到那名剑修的闷哼声了。

一切恢复平静,从铁剑出现到铁剑被毁,总共不过十几个呼吸的时间,梁顾眼中的惊喜甚至都还没消失,一切就结束了。

杨溯转头看向梁炎:“是不是又让你多绝望了一次?”

梁炎彻底崩溃,从喉咙里发出歇斯底里的声音。

落日的余晖洒在大地上,梁顾抬头看了看如血的夕阳,他知道,梁家彻底完了。

(这段剧情算暂时告一段落,力量对比虽然巨大,但却是杨溯心性的一次大的转变,所以很有必要性,之后真正有分量的对手会陆续出现,请大家继续支持,谢谢)

第八章 人心繁杂 出拳为何

深夜,梁府大堂内,杨溯坐在主位上看着手中的资料,这是他让陈飞帮忙收集的这些年来,梁府在三浦集的所作所为;越看他眉头皱得越深,坐在他身旁和他一起看这些资料的陈志侠也是同样的表情。

“呼——”半晌后,杨溯重重地呼出一口气,这些资料其实不齐全,只是朝帮在此处的暗堂人员大致收集的一些事迹,许多类似于祥姐那样的,在暗堂人员看来并不重要的事情,其实都没有记载;而就算如此,也让杨溯觉得梁府上下,和梁府沾亲带故的那些人里,随便抽十个人出来杀掉,可能只会杀错一个!

而最让杨溯觉得愤怒或者说无力的是,梁家在三浦集二十几年的时间,关系盘根错节,若说梁府的人做的所有恶事都没有别人帮忙,那也不现实;事实上真深究起来,整个三浦集的各大商行,家族,甚至是朝帮,或多或少都算是梁府的帮凶!

而且这还只是梁府做的事,其余商行和家族呢?甚至是给杨溯提供这些资料的陈飞呢?他们又能有多干净?

杨溯扪心自问,自己要怎么做?杀光整个三浦集?杀了陈飞?甚至将常山郡的那个太守也杀了?先不说这么做有没有用,自己身边的这几个扈从或许就会首先阻止自己。

别看现在杨溯说什么公孙迟和钱多等人都会听,他们认可的不是杨溯的命令,而是朝守义的;杀一个小小的梁家在他们眼里根本不算什么,或许还会觉得这只是杨溯的一次胡闹而已;但如果杨溯的行为会给朝帮或者朝守义带来真正的影响和麻烦,那他们或许就会选择先汇报朝守义再来行动。

所以自己做的这些事,除了让自己觉得痛快,还有什么意义呢?杨溯在心里问自己,而且他今天第一次真正意识到,朝帮这个江湖上的庞然大物,它每时每刻释放出的能量会影响到无数人,而这影响有好有坏,坏的,或许便是祥姐那样的人的一生了

杨溯这个时候才开始正视一个问题:朝守义在原著中是反派啊,而且还是最大的那个反派!他杀人无数,血债累累;与此同时,他爱自己的儿女,是一个好父亲;奖罚分明,护短,是一个好帮主;讲义气,重情义,对某些人来说是一个好兄弟!

然而他肯定没办法被定义为一个好人,杨溯当初看书的时候,看到朝守义死的段落,甚至还觉得太快人心;但是现在他的身份变成了朝守义的儿子,朝守义曾经做过的那些事和朝帮现在正在做的许多事都不符合他的三观,他或许可以否定朝守义这个人,可以否定整个朝帮,但是他却没办法拒绝朝守义为他提供的庇护和各种帮助。

当他在朝守义的庇护下得以生存,在朝帮的各种人力和物力的帮助下慢慢变得强大,那个时候,当他看到朝帮的人在做着和现在的梁家做的类似的事情,他还可以像今天这样理直气壮地出手杀人吗?还是说会慢慢变成像梁炎那样令现在的自己觉得无比恶心的人?

杨溯只觉得思绪乱如麻,剪不断,理还乱。

“朝兄,你怎么了?”一旁的陈志侠看着杨溯的脸色,担忧地问道。

杨溯睁开眼,摇摇头,他突然有点羡慕像陈志侠这样的人,心中有着最坚定的信念,不管经历什么样的打磨和挫折,都始终如一。

“没事,我出去走走。”

说完,杨溯起身朝大堂外走去。

庭院中,月光如水,杨溯走到一处池塘旁边,才发现那位怪人正坐在水中的一块岩石上看着夜空发呆。

“前辈,你今日为何想看我杀人呢?”杨溯开口问道。

对面没有丝毫反应。

“是想看我心中的杀意有多深?”杨溯试探着问道。

依然沉默。

“前辈你整日思索,是在想什么武学难题吗?可否说给我听听,兴许我能给你提供一些新的思路呢?”杨溯尝试换一个思路,引诱对方开口。

寂静无声。

杨溯叹了口气,没辙了,对方连交流的意思都没有,他脑子里的‘货’再多也卖不出去。

“你说,我今天杀那些人,有什么意义呢?”杨溯脑海里思绪不断,他心中烦闷,就下意识地将这句话问出口,没想到这句话却引来了对面岩石上那位怪人的反应。

怪人终于不再仰望星空,而是低下头看了杨溯一眼,“你杀人之前有想过为什么吗?”

“额。”杨溯都没想到对方竟然搭理自己了,愣愣地说道:“一开始只觉得心中愤怒到如同要爆炸了一般,只想要杀人泄愤,没想过那么多。”

“杀人之前,确定你要杀的人该死吗?”

“当然确定!”

“那这府内其余人,为何你不都杀了了事?”

“他们有的人罪不至死,总要查清楚了再动手。”

“如果日后遇到可杀可不杀的人,你是否还会想清楚了再动手?”

“前辈”

“如果情况危急,你连想的时间都没有,你杀还是不杀?如果你杀了之后发现自己冤枉了好人,杀错了对象,你会后悔吗?是否从此以后杀人之前便畏畏缩缩,犹豫不决,怕一错再错?还是干脆就不再想那么多,只要闭着眼睛一路杀过去,总能杀出一个结果?”

“”

怪人语速越来越快,问的问题越来越让杨溯难以回答,最后只能闭嘴不语,皱眉思索;片刻后,实在想不出一个好的答案,杨溯小心翼翼地问道:“前辈可否教我?”

“呵。”怪人嗤笑一声,“我能替你出拳吗?若是我替你出拳,杀的是我想杀但是你想救的人,该如何?”

“习武之人,出拳之前若是连为何出拳都想不清楚,练一辈子拳也只能是个废物!”这是怪人今夜对杨溯说的最后一句话,说完后便继续抬头看着夜空发呆。

杨溯陷入沉默,他明白这或许就是这位高手教自己的第一课,向对方鞠了一躬,杨溯返回大堂内,开始重新思索,他要想清楚,自己该如何出那第一‘拳’。

(在飞机上,第二章可能晚一些)

第九章 神女峡

第二天一早,杨溯叫来陈飞。

“有些事,想要麻烦陈大人。”杨溯开门见山道。

陈飞见杨溯表情严肃,也正色道:“公子客气了,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陈大人可知我为何要杀梁家这些人?”

“梁府上下这些年在三浦集欺男霸女,坏事做绝,公子杀他们是为民除害!”陈飞毫不含糊地说道。

杨溯点点头:“陈大人之前说这里算是朝帮的管辖范围,出现这样的事,陈大人有什么看法?”

陈飞一脸苦笑,就要开口为自己辩解几句,杨溯摆摆手,不等他开口便继续说道:“我知道陈大人也有自己的难处,但既然杜舵主选择让陈大人来坐这个位置,也一定有他的考虑,陈大人若是碌碌无为,想必杜舵主也会很失望吧?”

话说到这里,陈飞已经不敢再坐在位置上,赶紧起身对杨溯行礼道:“公子放心,卑职一定尽力做好自己的份内之事!”

听到“份内之事”这几个字,杨溯笑了:“陈大人既是本地商会会长,又是朝帮在此处的主事之人,我以为,三浦集的大小所有事,都能算是你的份内事。”

“公子,您有所不知……”

“我认为陈大人一定能做好,若是做不好,也总有人能做好!”杨溯终于拉下脸,冷冷地说道。

陈飞脸色一白,低下头道:“公子说的是,卑职一定做好,定不让公子失望!”

“你做,我看。”留下这句话,杨溯转身离开。

走出大堂,杨溯吐出一口气,这是他暂时能想到的解决办法,那就是利用自己的身份,以势压人,至少自己刚刚那番话,能让三浦集未来这几年稍微变好一些,哪怕只是好一点点,或许就能少一些像祥姐那样的人,也不枉杨溯来这么一趟了。

至于更多的,杨溯也不是圣人,他最多也只能对自己看到的,亲身感受到的人和事给予一些帮助,暂时没有办法也没有能力去改变更多的东西。

至于未来要怎么去面对朝守义和朝帮,杨溯其实还没有想清楚,为了自己也好,为了报恩也好,他都没办法眼睁睁看着朝守义被人杀死,也没办法坐视朝帮分崩离析。

多走多看,或许有一天自己会有答案,到了那一天,自己的“出拳”便能真正一往无前,毫不迟疑了吧?杨溯在心里这样想道。

处理完在三浦集的收尾工作,杨溯也准备继续出发了,他的计划是在一个月后赶到泉州玉虚山,根据那位风水师的描述,杨溯判断等自己到了以后,那处秘境也就差不多要开启了,所以他能在路上耽误的时间并不多。

当得知杨溯要赶往泉州时,陈志侠只能遗憾地和杨溯分离,他的打算是穿过太行山脉,先去通州,然后一路游历最后达到京城。

“朝兄,经过此事后,我心中油然而生一个想法,我爹给我取名志侠,是想让我有侠义之心,但我现在却想有朝一日自己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大侠,再遇到这样的事能够真正为那些人尽一份力!”临别之际,陈志侠一脸坚定地说道。

杨溯听完感慨万千,在原本的剧情中,他不知道陈志侠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后来那个样子,但是现在,对方却是真正因为自己的插手而有了这样的志向,这让杨溯有一种自己引导了历史的错鄂感。

仔细想了想,杨溯看着陈志侠,认真地说道:“陈兄,我闲来无事和我身边的一位高人学过一些算命之术,我观你的面相,和名字中带有东字的山川有缘,陈兄此去一路上若是遇见名字中有东字的山川,不如移步前去登山,或许会有意外之喜。另外,京都以西一百里有一处天瞿谷,与陈兄也有缘,不妨一去。”

陈志侠见杨溯一脸认真不似玩笑,也慎重点头,表示自己记下来了。

杨溯之所以会这么说,也是陈志侠的话提醒了他,既然对方会因为自己的影响而提前改变志向,那有没有可能也因为自己的影响而错过日后本该属于他的机缘?

所以杨溯干脆用这种方式提一句,那处名字中有东的山川叫东明山,是通州境内很有名气的一处名胜古迹,陈志侠若是经过通州,又有自己的提醒,没理由会错过那座山。

东明山是原著中记载的影响了陈志侠人生轨迹的地方,他在那处地方得到了一门极其适合自己的功法,从此实力大进,这才有了日后的陈巨侠。

至于杨溯说的天瞿谷,那里有一位隐姓埋名的高人,性情古怪,但却十分欣赏正直忠厚之人,在原著中,“主角”机缘巧合之下得到过那位高人的指点,受益匪浅,所以杨溯记得这么一个地方。

这样一个地方对杨溯来说没什么用处,便干脆说给陈志侠听,让他去试试运气,以他的性情,有很大可能得到对方的赏识。

一时之间杨溯也只能想到这么多,反正陈志侠若真能得到这两个机缘,实力只会比原著中增进的更快,更何况日后自己还能带着他刷刷别的“副本”,打造一个更强的陈巨侠!

男人之间没有那么多愁善感,两人互道珍重后,便各自走向自己的道路。

杨溯等人离开三浦集后向凌州的神女峡赶去,他们要从那里乘船走水路赶往曲州,之后再穿过曲州前往泉州。

三日后,一行人来到神女峡,从码头乘船穿过神女峡,进入石岚江。

神女侠最出名的就是峡谷一侧有一个巨大的神女雕像。传说当年这处峡谷经常洪水泛滥,峡谷后的两岸人民苦不堪言,有位道人路过此处,于心不忍,便让人在峡谷上打造了一尊神女雕像,说来神奇,从那以后,这里再也没有发生洪灾。

大船缓慢驶过神女峡,杨溯走出船仓,出来透气,发现那位怪人正看着那尊巨大的神女雕像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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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拳出有悔 江河逆流(上)

杨溯看着怪人的眼神,和平时那样双眼无神的“痴呆”状不同,这一次他注视着那座神女像,眼中有追忆有伤感,有愤怒有不甘,这让杨溯好奇起来,这还有什么故事不成?

船头上,观看神女像的人还挺多的,人群中有一位儒士打扮的老人是一位说书先生,他看了看周围的人群,一时犯了“职业病”,习惯性地喝了一口酒壶中的酒水,开口大声说道:“诸位看官可知道,这尊神女像建成后,有很多人都好奇神女的出处,可惜当初那位道人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人们只好自己去寻找答案,不曾想,还真被人找到了!有人发现这位神女的外貌还真的和江湖上的一位女侠十分相似。”

“是谁?”

“哪位女侠?”

“那这位女侠早就应该名动江湖了吧?”

……

说书人话音落下,周围便有人好奇地问道。

“嘿嘿。”说书人右手抚须,笑而不语。

“你这老头,有故事就快说,若是说得好,少不了你的赏钱!”却是人群中一位汉子看出说书人的身份,笑骂道。

其余人也纷纷称是,于是说书人不再卖关子,笑着说道:“传言啊,二十多年前,江湖上有一位女侠,不仅武功好,还心地善良,到处行侠仗义,在江湖上闯出了诺大的名声。”

“但是她也因此得罪了不少人,终于有一次,惹上了不该惹的人,她得罪了一个传承数百年的武林世家—-北风世家。”

“北风世家?没听说过啊?”

“老头你莫不是编的故事来哄我们?”

“别吵别吵,北风世家?我好像有点印象。”

……

人群议论纷纷,说书人也不恼,等人群稍微安静一些,才接着开口道:“这北风世家啊,要是放在今天,至少也能在江湖十大门派中排进前三甲!当年北风世家的家主可是上了武评的绝世高手!”

听他这么说,大伙儿有些相信这是真的了,然而也有人不服地问道:“如果这个北风世家真像你说的这么厉害,怎么到现在一点声响都没有了?”

“嘿嘿。”说书人笑了起来,“是啊,为什么这么厉害的家族到现在都无人听说了呢?这事儿啊,还真的和这位女侠有关。”

这下周围听众的好奇心被彻底吊了起来,纷纷催促说书人快说。

“女侠得罪了北风世家的人,她一个人双拳难敌四手,最终被北风世家擒住了。北风世家抓住她后,却不急着杀她,而是将她武功废掉,然后送给一些地方豪强或者达官贵族玩弄,以此笼络人心。”说书人说到这里声音低沉下来,周围有人暗骂了几句,其余人也都脸色难看。

对于很多身居高位的人来说,再美艳动人女子也就那样了,唯有那些在世俗中有着特别身份的女子,会让这些大人物觉得有格外的征服欲和成就感。

众人不难想象那位在江湖名气挺大的女侠落入那些人手里会是什么下场,因此对那个北风世家的观感也急剧下降。

“就当所有人都以为事情尘埃落定的时候,半年后的某天,一位男子杀进一处府邸,救出了那名已经奄奄一息的女侠,后来的事情才算震动了整个江湖。”

“女侠应该是那名男子的红颜知己,男子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女人死在自己怀里,怒到了极点!当天晚上他便杀光了那个家族,之后一个月,但凡是碰过那名女侠的人,不管是什么身份地位,他们连同他们所在的家族和势力,都被杀了个一干二净!这期间也有江湖高手甚至是朝廷的人试图阻止或者抓捕那名男子,但全都死在了那名男子拳下。”

“最终,男子一个人单枪匹马杀进了北风世家!”

说到这里,说书人停下来喝了口酒,面带微笑地看着众人。

得,众人都明白这是意思,纷纷慷慨解囊,拿些铜钱扔到说书人面前。

“快说快说。”

“莫要啰嗦,后来怎样了?”

说书人笑着行礼,然后开口道:“那男子杀进北风世家,无一人可以挡他,最终是北风家的家主,那位武评上的绝世高手出关和男子战在了一起。”

“两人打得啊,简直是日月无光,地动山摇……”说书人发挥自己的口才,将那场架说得精彩纷呈,听得众人心神往之,“最后,男子战胜了北风家的家主,提着对方的人头杀回北风家,将整个北风家从上到下屠戮一空!”

众人听的心惊,这些年来,以一人之力屠光整个门派或者家族,这等凶残无比的事情,除了朝守义,再也没人做到过,没想到多年前,江湖上还有这样一位凶人?

“那后来呢,这名男子去了哪?”有人问道。

说书人摇摇头:“后来那名男子就在江湖上消失了,直到两年后,一位道人路过这里,让人修建了这座神女像,才有人把她和当年那场风波联系在一起。”

“难道是那名男子心灰意冷,转去修道了?”

“开什么玩笑,那样的武道高手怎么可能再转修天道。”

“那名男子叫什么名字啊?”突然有人问道。

说书人回忆了一下,说道:“当年因为他做的那些事,他还被选进了武评,排在第二,只是因为后来他再也没有出现过,很快就下了武评。”

“叫什么名字啊?”

“我记得叫——元战非。”

元战非?听到这个名字,杨溯心中一惊,立马转头看向那个怪人。

是他?

如果是这样的话,杨溯倒也能够理解为什么连朝守义都没能完全降服对方了,毕竟在原著中,这人是千百年来,唯一一个敢跑到昆仑秘境的大门外,攻打昆仑护山大阵的疯子。

杨溯没想到对方这么多年竟然是被朝守义藏起来了?这是原著中没有提到的,所以他之前一直没猜出怪人的身份。

“可惜啊,那个元战非空有一身惊天动地的本事,但还是去晚了,没有及时救下那名女子,不然我们今天可能也看不到这尊神像了。”人群中有人感叹道。

杨溯注意到那位怪人听到这句话后,表情有了变化,似悲悯似自责,他突然一步踏出,直接出现在大船的后方,站在了江水之上。

杨溯一惊,连忙向船尾跑去,暗自祈祷对方可别整出什么幺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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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拳出有悔 江河逆流(下)

除了杨溯,率先发现异状的是在船尾干活的伙计,有人指着江面上的怪人,惊讶地叫出声,并且招呼其余人赶紧看,于是随着议论声和惊呼声越来越大,船上的人大多都看到了这一幕。

杨溯捂着额头,小声祈祷着:“千万别出事,千万别出事。”

他是真的怕那个疑是元战非的家伙在这里弄出点什么动静被人认了出来,然而就当他开始担心时,前方果然还是有了动静,而且很大!

只见怪人所在之地,江面波涛汹涌,如同煮沸的开水一般,不断的有气泡在水面炸开;如果此时有人能看到怪人的眼睛,便能发现他眼中的情绪之复杂,抑郁、不甘、愤怒、悔恨、疯狂

我心中有大不平!

猛然之间,以怪人所站一地为分界线,江面如同被仙人用剑斩开了一般,一道横跨两岸,长达两百丈的沟壑出现在江面上,江面从此处断开,上游的江水滚滚而来,落入沟壑之中,形成了一道壮观的‘瀑布’。

杨溯看得目瞪口呆,左边眼睛写着:卧槽!右边眼睛写着:你特么在逗我!

他知道自己‘猥琐发育‘的战略是彻底不用想了

然而这还不算完,上游侧流过来的江水因为被堵住,很快便堆积起来,并且越堆越高,只是一会儿的工夫,上游侧的‘瀑布’就已经高出江面近十丈,形成一道巨大的水幕!

这个时候船上看热闹的人们才开始害怕起来,若是那位神仙似的人物突然撒手不管,自己所在的这条船恐怕顷刻间就会被那道水幕打翻,甚至是直接打碎!

杨溯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以人力制造的奇观,他倒不担心自身的安全,但是也怕那个疯子顾前不顾后,万一真的让那道水幕倾泄过来,恐怕下游侧的两岸会出现一次小型的洪灾!

以人力制造天灾,杨溯已经差不多能肯定对方就是当年的武评第二人——元战非!

“怎么样,能看出他的实力到了哪一步吗?”杨溯询问身旁赶过来的钱多。

钱多一脸凝重地摇摇头:“我只能看出他这是在以自身拳意锁住对面的江水,时间越久,他的压力就越大,但是他的武道真灵竟然丝毫不外显,这等实力,恐怕已经接近帮主了,我不敢妄言。”

“要是对面的江水失去了阻拦,突然涌过来,你能解决吗?”杨溯又问道。

钱多苦笑:“现在还勉强可以,但是再往后拖,我就无能为力了。”

“如果加上古师一起呢?”杨溯又看向一旁的古明。

“我只擅长杀人。”古明言简意赅。

那就是不行了杨溯那个愁啊,别的高手都好说,眼前这个疯子真是什么事都有可能做出来,由不得杨溯不担心。

然而怪人或者说是元战非,丝毫没有自己制造这么大动静给别人造成很大困扰的觉悟,他突然迈步朝上走去,就像空气中有无形的台阶似的,元战非就这样一步一步来到水幕之上,高度刚好与神女像的脸部齐平。

他看着神女像的嘴角,似乎有若有若无的笑意,当年那个她,也是这样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喂,木头,你练武是为了什么?”

他同她一起游历江湖,也是在这样江水上,她在船头问他,微风将她额头的秀发吹得飞舞起来。

“为了有一天,我一拳打出,身前无人!”他当时是这样说的。

“真是无趣!”她不屑地撇了他一眼,“我就不一样了,我一开始练武是为了让身边的人能好过一些,我希望有一天能让更多的人都好过一些!”

“喂,你真的要去荒原,不跟我一起了?那个书呆子走了,现在你也要走,我一个人很无趣啊!”

临别时,她最后挽留了他一次,他表示了拒绝。

那以后,三位好友,一人去了昆仑山,追求虚无缥缈的天道;一人去了荒原,追求武道极致;唯有她一个人继续游历江湖,遇不平处斩不平,为这世间出剑,只求问心无愧。

再相见时,她在他怀里,神智已经彻底不清了,最后弥留之际认出了他,嘴角动了动,似乎在笑,那是她在人间最后的笑容。

元战非闭上眼睛,不再去看神像;片刻后,他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眼中竟是无限的温柔,他喃喃道:“你看这一拳。”

船上的众人只能看到元战非平平淡淡地向前递出一拳,一开始没有丝毫动静,然后那道越来越高的水幕开始向内凹,形成一个巨大的‘碗’,紧接着水幕开始旋转着朝‘碗’中心聚集,旋转速度越来越快,最终整个水幕被击穿成了一道螺旋状的巨大水柱。

水柱涌向身后的江面,与往下游流动的江水撞在了一起。

轰轰轰轰轰轰轰——巨大的声响掩盖了一切的声音,水花四溅,水雾弥漫,等众人恢复视野时,看到了惊人的一幕——以那道沟壑为起点,江水竟然开始往上游侧疯狂涌动!

江河逆流!

船上的众人,公孙迟一脸狂热,只觉得我辈武者当如此!钱多则若有所悟,皱眉思索;古明眼中也有震撼,但更多思索的是自己如果面对这样的一拳该怎么活下来。

至于杨溯则觉得从头到脚都有一种酥麻的感觉,如同过电一般,看小说里那些惊天动地的场景描述和他亲眼看见这样的场景,感官是完全不同的,他第一次对练武有了无穷的憧憬!

过了好久,江面上才恢复平静,由于元战非最后那一拳,杨溯担心的洪灾最终没有发生,不过当元战非回到甲板上继续发呆时,周围的议论声就再也停不下来了,大家用看神仙的眼神看着元战非,也有一些江湖人士认出了他就是前不久那位一个人挑了整个岷山剑派的怪人。

杨溯叹了口气,该来的,躲也躲不过,他走到船头,看向刚刚出了这么大风头的元战非,却发现对方丝毫没有什么得意之色,反而一脸落寞。

江河能够逆流,时间呢?

(有没有哪位书友愿意为这本书写个长评论啊,就是能让还没入坑的朋友看完就想入坑的那种~感谢!)

第十二章 武评十人 江湖风云(上)

长安城,李谨仔细看着手中的纸条,片刻后,抬头问身边的韩进:“消息属实吗?”

“我已经做过确认,没有问题。”韩进沉声道。

“好,把消息放出去!”李瑾冷声道,“另外,你联系飞羽楼,出黄金千两,买朝春秋的命。”

“殿下,飞羽楼早就发出过消息,和朝守义有关的生意不做。”

砰!一块湖州出产,出自竹刀阁珍藏的澄泥砚被随手扔了出去,砸在地上。

“放屁!这个江湖有大半的事情都和朝守义有关,他飞羽楼还开不开了?你去联系他们,一千两不够就两千两,出到他们肯出手为止!”

韩进低头行礼,不敢再劝,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李瑾在江湖上的势力被朝帮连根拔起,云烟阁和绿水亭死伤惨重,可以说李瑾几年来的经营全都毁了。

朝守义这一记耳光打得又快又狠,最关键的是李瑾还没办法还回去,所以韩进知道此时的李瑾就像是被触碰了逆鳞的幼龙,正暴虐地想要撕碎一切。

韩进领命退出了房间,留下李瑾一人在房间平复情绪……

杨溯一行人在经过三天的时间后抵达了曲州,又在曲州境内走了十几天,此时正在一处县城里休息。

一间酒楼里,杨溯等人一边吃菜,一边听周围的人谈论最近江湖上的大事。

最近这段时间,江湖上最大的一件事就是武评换榜了!

青苍江湖最权威也最具有影响力的榜单有两个,一个是风云榜,一个是武评。

风云榜每次评选二十人上榜,无一不是江湖上权势滔天,搅动风云的大人物,比如风云榜榜首就是天下第一帮帮主朝守义,之前杨溯遇到的夜天一,因为是圣火教大祭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是新晋的风云榜大人物,排第十七位。

相比起风云榜,武评要简单直接一些,每次只评选十位武者上榜,而且不管你是什么背景身份,只要你境界够高,战力够强,就能上榜!所以比起风云榜,江湖的底层人士们更钟爱也更向往武评。

此时一位从附近郡城回来的汉子正一脸得意地说着他从城里听到的那些消息:“这次武评换榜,变化并不大,前三甲依然是那三位高高在上的武圣,雷打不动!”

“第一位,当然还是朝帮主!”汉子说到朝帮主这三个字还特意拱了拱手,以示敬意,“朝帮主同时占据风云榜和武评双榜榜首的位置长达二十年之久,实在让人不服不行!”

韩知春打趣地看了杨溯一眼,见他听到这话竟然面色如常,不由得摇摇头,这小子真能装!

“武评第二,东海山庄庄主祝于修,第三是凌霄阁阁主,至今仍然不知姓名。”

汉子飞快地介绍道,显然这两位的情况大伙儿都很了解,他便没有细说。

杨溯自然也是清楚的,东海山庄位于东海之滨的一座小岛上,庄主祝于修性情古怪,喜怒无常,他定了一项古怪的规矩:凡是进入东海山庄的江湖人士,要终身为奴为仆,没有他的允许不准离开山庄半步。

这样一个规矩一开始没人在乎,一个偏远的小岛,谁乐意去?

然而随着一些在江湖上走投无路,被仇家追杀的人主动进入东海山庄寻求庇护,情况就开始改变了。但凡去山庄要人的,都不被理会,只要敢闯庄,就是有去无回!

久而久之,东海山庄成了江湖的避难所,收留了无数在江湖上走投无路的人,其中不乏有犯下滔天罪行的恶徒,让人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然而祝于修偏偏是一位武圣,一身修为通天彻地,没人能奈何得了他。

前些年一位江湖侠士杀了一州刺史,朝廷对其下了必杀令,然而最终还是被他逃到了东海山庄,刑部派人进庄要人无果,朝廷便集结了上万精兵,将去往东海山庄的沿海地带封锁了,大有从此不让一人进庄的架势。

然后祝于修多年以来,第一次走出山庄,渡海上岸,来了一场一人战万人!

那一战朝廷兵马死伤三千多,被迫退兵,再之后,当今圣上在国师的陪同下于东海之滨和祝于修有一场私人谈话。

没人知道两人谈了什么,不过那以后,朝廷不再重兵封锁海岸线,但也在去往东海山庄的几处港口建立了关卡,从此以后,朝廷的要犯便很难再逃到东海山庄了。

至于武评第三的凌霄阁阁主,是一位神秘的炼器宗师,他每隔十年铸造一件神兵,然后凌霄阁开阁,广迎天下英雄来争夺神兵,这就是武林中最具传奇色彩的盛会——凌霄大会,也是杨溯此行的目的。

每一件神兵的诞生,除了本身的材料,锻造的手法,最重要的便是武道真灵,几乎需要耗费一位武道宗师全部的武道真灵才能成就一件神兵!

武道宗师何其稀少?就算那些有宗师的门派或家族,能等到自家宗师老死,自愿消耗武道真灵铸造神兵,那也得他们有铸造神兵的材料和手段才行。

所以江湖上的神兵数量极其稀少,每一件都能引来无数的是非,而凌霄阁阁主能以十年一件的速度持续制造神兵,神兵谱上半数的神兵都出自他手,他仿佛有无穷无尽的武道真灵可以消耗,武道真灵的种类还不尽相同,境界简直深不可测,虽然他从未在世人面前出过手,但世人都猜测他十有八九是一位武圣,因此他一直位列武评第三,无人有异意。

说完了前三甲,男子接着说后面的七人:“接下来的四人就是大家耳熟能详的江湖四大宗师,虽然在武评上的位置偶尔有变,但是从未跌出过前七,说明他们四人仍然是最有希望登顶武道巅峰的宗师!”

“这次这四位宗师名次有变化吗?”有人迫不及待地问道。

“嘿嘿,当然有!这次武评,那位半年前又一次刺杀朝帮主后全身而退的绝枪排在了第四!”

第十三章 武评十人 江湖风云(下)

绝枪!

酒楼内的气氛顿时一滞,似乎光听这个名字,都能让人感到无尽的杀意和凶戾。

杨溯看了看身边几人的反应,钱多难得地收起笑容,脸色凝重,而古明则一改他一惯清冷的风格,眼露狂热,喃喃道:“听闻绝枪杀人之术冠绝天下,有机会一定要领教一二,虽死无憾!”

杨溯默不作声,他也知道绝枪的厉害。这是一位江湖散修,没什么师承,几乎就是自学成才,在一次次的生死之间挣扎,最终磨练出一身冠绝天下的杀人术。

这样一位杀人宗师之前在江湖上一直没什么名气,直到十年前,他突然出手,灭了朝帮一个分舵!那一次朝守义正好在附近一个州办事,听闻消息以后立马赶了过去,截住对方。

一番交手后,对方重伤,但成功逃走,临走之时,朝守义对他喊话,说不管他与朝帮有什么恩怨,他朝守义都接下了,你有本事就先杀了我,再做其他!

接下来这十年,对方竟然真的如朝守义所说,先杀首恶!他找朝守义死磕了三次,而且后面两次都是单枪匹马杀入朝帮总舵,和朝守义交手后,再杀出来,远遁而去!

自从朝守义登顶江湖后,这样的事情对青苍江湖来说简直是无法想象的,竟然有人可以连续多次打朝帮的脸还安然无恙!而朝守义对绝枪的态度也很奇怪,他下令朝帮所有人,遇见此人就当不存在,别去招惹,而且他本人还对绝枪承诺: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你来,我都给你公平一战的机会。

这样一个人,让朝帮所有的高手都心情复杂,一方面愤怒于对方视自己等人如无物的心态,另一方面,又有些庆幸对方只找朝守义的麻烦,如果对方不顾一切,非要和朝帮作对的话,朝帮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杀死对方?

所以这么多年来,绝枪一直是朝帮心中的一根刺。杨溯自然知道更多的内情,他对绝枪的心情也很复杂,既佩服,又因为立场不同不得不忌惮。

如果对方不顾一切地来杀自己的话,就算元战非肯出死力保护自己,也还是很危险,毕竟保护一个人比杀一个人还要难。

这位大佬应该不会来为难自己这样的小角色吧……杨溯只能在心里这样祈祷了。

“绝枪之后,分别是东师,南仙和北王这三位宗师。”那名汉子接着说道。

东师,西绝,南仙,北王,合起来就是江湖四大宗师,也是最有希望成就武圣的四人,他们和三位武圣长期占据武评前七的位置,余下三个位置让数百万的江湖人去争抢。

“南妙仙子又是第六啊。”有人不忿地说道。

“对啊,南妙仙子作为我青苍江湖的剑道魁首,才排第六?我不服气!”

“那个什么东师,不就是当年教过圣上,有个禁军总教头的官职,也不见他有什么过人的战绩,居然次次排名这么高?要我说,排榜的人也不是绝对公平!”

“话也不能这么说,那排第七的北王还是当今天子的皇叔呢!堂堂王爷不比什么禁军教头来得厉害?还不是排在四大宗师最末,所以啊,人家这样排肯定是有道理的。”

……

因为四大宗师中唯一的女性,那名南妙仙子的排名,众人争吵了一会儿,杨溯也能理解众人为何对这位南妙仙子这么“上火”,因为对方不仅仅是武评高手,还连续三次入选“美人谱”,是世间少有的美人。

这样一位女子,如何不让整个江湖为之心颤?

就连杨溯也挺想一睹对方的芳容,毕竟小说里看的和自己真实感受的还是太不一样。

“好了好了,别吵!还想不想听完了?”男子有些恼火地喊道,其余人赶紧安静下来,让他继续把剩下三位高手说完。

事实上,武评每次换榜,变动最大的就是最后三个位置,几乎每次都有人下榜,有新人上榜。

“这次武评换榜,最后三名竟然全都换掉了!”男子满意地看着众人的眼神,接着说道。

“第八名,元战非!此人就是两个月前一人挑翻整个岷山剑派的那个怪人!”

“嘿,这次岷山剑派哪怕不从十大门派中除名,梁玉多在风云榜上的排名也得往下掉。”有人幸灾乐祸地说道。

梁玉多就是那位被元战非一“棍”子抡晕过去的岷山剑派宗主,他在风云榜排第十五位,这次丢了这么大的脸,掉名次是肯定的了。

“这个元战非有这么厉害?一上榜就是第八?”有人疑惑地问道。

“梁玉多身为剑道宗师,战力本就比一般宗师高,有传言说他这次是有机会入选武评的,结果被这个元战非打成这样,可见这个元战非有多强!”

“我还听说啊,这个元战非半个月前在神女峡出拳,一拳竟然让石岚江倒流!”

“还不止!传言这个元战非在二十年前曾经单枪匹马灭过一个武林大族,当时被排在武评第二!”

“第二?这么厉害,那这次这排名岂不是还排低了?”

“切,那是二十年前的武评,根本不准确,就说元战非都能排第二,其余两位武圣在什么位置?要是元战非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是武圣境界了,为什么现在才排第八?”有人反驳道,显然大家或多或少都听说了一些关于元战非的消息。

“这样一个凶人突然重出武林,我觉得接下来肯定有好戏看了。”

“各位,你们知道这个元战非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江湖上吗?”

“你知道啊?”

“我听说啊,是因为他要保护朝守义的儿子一起行走江湖,所以才重新出山。”

“朝守义的儿子?谁啊?”

“好像是那个小公子,叫朝,朝春秋!”

“就是那个在通州胭脂大道连续玩了好几年的公子哥?”

“嘿嘿,你也听说过?”

“这位公子哥怎么突然想起要出来行走江湖了?”

“可能胭脂大道的美人儿玩腻了,想出来玩玩新鲜的呗。”

“要我说还是那位朝帮主厉害,自己儿子要游历江湖,就直接给他找来一个武评高手当扈从,霸气啊!”

“那还不是因为朝守义仇家太多,怕自己儿子被别人轻易杀了。”

“嘘,小点儿声!你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杨溯脸色阴沉,倒不是因为被这些人议论,而是因为他没想到自己一行人的消息居然传得这么快?

用脚想知道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这两章大致将青苍江湖的轮廓交代了一下,求推荐~)

第十四章 天人转世 变数不定

“公子?”公孙迟见杨溯脸色不好,低声询问,用不用他出手教训这些口无遮拦的家伙?

杨溯摆摆手,“我们的消息传这么快,接下来要小心了。”

“有武评第八的高手跟着你,你还担心?你小子胆子不是一般的小啊。”韩知春打趣道,以他和杨溯的关系,说话自然可以随便很多。

“老韩啊,人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你得这样想啊,一般人知道我的身份,知道我身边跟着一个武评高手,那自然是不敢来找死的,可是如果真的有敢来的,只要不是脑残故意送人头,那就一定是确定能惹得起我才会来啊。”杨溯说道。

“嘿,照你这么说,有武评高手跟着都不安全,那你小子出来混江湖是为了什么?通州还不够你玩?”

杨溯不禁悲从中来,混毛线江湖啊,哥一开始的打算就是猥琐发育,谁特么想这么高调啊……

想到此,杨溯无限怨念地看了看窗外,那里,元战非在马车上继续发呆,这也是一行人走到现在还没被围观的原因,不过那天船上人多眼杂,自己一行人的踪迹有心人要打听是一定能打听到的。

另一边,说完了第八的元战非,男子接着往下说:“这第九名啊,也是一位新人,而且此前从未在江湖上露面过,现在已经被人称为女魔头!”

“女的?”

“魔头?现在还有人敢当魔头?”

周围又议论开了,杨溯听到“女魔头”三个字,皱起眉头,脑中浮现出一个人,难道是她?

青苍江湖自从当今天子以侠以武乱禁为名,让朝帮替他血洗江湖开始,那些自持武力,不太服从朝廷管制的江湖门派或者地方豪强,都被朝帮随便找了个由头就碾压过去了,至于那些邪派啊,魔头啊什么的,那更是连理由都不用找,直接有多少杀多少,毕竟你都自称魔头这么嚣张了,你不死谁死?

所以朝帮雄霸武林这么多年,青苍江湖上是再也没有什么魔头和邪派了,那些新建帮派的名字如果被人误以为和邪派有关,都要哭爹喊娘地赶紧改过来,生怕今天才开门大吉,明天就满门死光。这样没志气的行为还被隔壁南魏的武林人士笑话,说整个青苍江湖都被朝守义一个人吓破胆了,死气沉沉!

而现在江湖上竟然又有魔头出现了,还是个女的?这不禁让众人啧啧称奇。

“这位女魔头啊,那是真的跋扈,听说她就是走在路上被一位当地的大豪绅色咪咪地看了一眼,她就挖了人家的双眼!事后那位豪绅报官,捕快去拿她,被她直接杀了,之后事情闹大,捕快配合当地的厢军去缉拿这人,仍然被她杀了三四十人,其余人逃走了。”

“这么嚣张?再后来呢?”

“再后来惊动了驻扎在附近的守军——青锋营,青锋营先调动了三百骑过去,被她杀退了,然后全营三千铁骑开拔,还有几十号龙牙武卒。”

听到“龙牙武卒”这个词,在座的江湖人士脸色都不太好,当今圣上登基后一手建立了演武院和监察院,广收天下武人,其中演武院出来的高手要么进了刑部当供奉,要么进了军队成为龙牙武卒,专门配合军队对付那些自持武力的江湖高手。这些人本就是江湖出身,对付江湖人士最有一套,而且毫不手软,这些年将那些惹事生非的江湖人士杀得苦不堪言,所以在座的江湖人士对这些龙牙武卒观感很复杂,既忌惮又愤恨,偶尔心中还有几分难以言喻的羡慕。

“但是这样的阵容,竟然还是被那个女魔头杀穿了!青锋营死伤惨重,这件事传到了京师,刑部和兵部同时下令通缉这位魔头,不仅仅是刑部那些供奉,就连监察院也派了高手去追杀她,结果杀到现在没个结果,反而让人家上了武评。”

“哗——”众人惊叹,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青苍以武立国,开国到现在边境一直没有太平过,所以军队战力还是很高的,像青锋营这样的地方守军,有许多军官都是从边境退下来,战功累累的老卒了,平日里也会带兵出去杀杀山贼,剿剿马匪,士兵们大多都是杀过人见过血的,所以青锋营的战力绝不至于不堪一击,别说三千铁骑,三百铁骑都能让一些小型门派瑟瑟发抖,结果现在被人这样轻易地杀穿了?

“这女魔头叫什么名字啊?”有人问道。

“纪宁清。”

是她!杨溯心中一惊,没想到真的是这个人。

这是一位转世天人,前一世是天人境的得道之人,因为渡情劫失败,只能用秘法转世,这一世觉醒了记忆后,没有走上天道,反而修起了武道,但她仍然要渡情劫,而那个“劫”就是“主角”。

根据杨溯脑海里的剧情,这位纪宁清不应该这么快就出世的,她这个时候应该还没有“觉醒”才对!

“妈的!”杨溯暗骂一句,又是因为自己而导致的剧情改变?

他可以不管纪宁清怎么和“主角”相爱相差,但是他很担心自己去凌霄大会杀“主角”时,这个人会出来插手,毕竟这人最后也是“主角”的后宫之一。

本来十拿九稳的杀局,因为这一路走来意外不断,现在杨溯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杀掉“主角”了。

他心中烦躁,那边传来了武评最后一人的消息。

“武评第十,是一位了不得的剑道天才,幽玄山庄的少庄主孙少元,年仅二十四岁,就已经是宗师境界了!这可是这么多年以来,武评上榜最年轻的高手!”

此言一出,整个酒楼都炸开了锅。二十四岁的宗师级高手,几十年或许能遇见一个,但是二十四岁的武评高手,那可真是百年难遇!

幽玄山庄十多年前还位列天下十大门派之一,但这些年渐渐沉寂,就当人们以为它会就此没落时,竟然直接出了一个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武评高手!

而杨溯听到孙少元这个名字,就已经吃不下饭了,这特么又是一个超出他预料的变数……

第十五章 古刹碑林 杀机四伏(上)

在原剧情中,孙少元这个剑道天才是“主角”中期的主要敌人,他确实是在二十四岁的时候成为了武道宗师,但是绝对没有在这个时候登上武评!

所以我穿越过来是自带buff光环,还可以给别人加成实力吗?杨溯幽幽地想道。

虽然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但是孙少元这个人心高气傲,目空一切,根本不屑于和别人合作;而且幽玄山庄这些年之所以没落了,就是因为当年与朝帮为敌,山庄里的高手死了一大批,如果不是幽玄山庄和朝廷有些关系,花了大价钱去说情,当年就已经被朝帮扫平了,所以对杨溯来说,这位天才的实力太强并不是一件好事。

这么一想,武评上竟然有三个人可能会成为自己的敌人,真是令人感动

吃完饭后,一行人继续赶路,走出县城没多远,杨溯看了看周围,是一处树林。

“就这里吧。”杨溯跳下马,朝身后喊道。

吊在队伍最后面,由古明一直跟着的是一名身穿大褂,头戴黄巾,面容枯槁的中年男子;男子背后负了一把无鞘的铁剑,铁剑残缺不全,像是被烧毁了大半,正是那天在梁府内出手偷袭杨溯等人的那名剑修。

此人原本是山中的一名牧童,机缘巧合之下从一处洞府中找到了一处天道传承,他便开始自行摸索着修行;遇到梁顾以后,双方各取所需,他给梁顾提供武力上的支持,梁顾为他提供修炼上的需要,这么多年下来,还真让他成为了一名小有所成的剑修。

那天他的本命剑被钱多的佛莲业火毁所毁,然后被古明找到真身所在之地,几下就被擒下来了,杨溯听他交代完自己的经历后,啧啧称奇。

这完全就是一个主角模板啊!杨溯很清楚要走上天道的修行之路有多难,而要成为一名剑修更是难上加难!这人靠着几本秘籍和一些灵药再加上一个地方富豪的鼎力支持,竟然就能成为一名剑修?这天赋,杨溯觉得他如果被昆仑秘境里那些真正有传承的修行人士发现,肯定会被当成一块宝一样直接带回昆仑。

所以杨溯舍不得直接杀掉这位剑修,当然他也不指望自己能够虎躯一震就让对方纳头就拜,于是他干脆让对方陪自己练武,毕竟他以后肯定是有机会亲自面对剑修的,能够趁现在多熟悉一下剑修的套路也是好的。

剑修名为黄杨,他听到杨溯的话后也不说话,直接翻身下马,沉着脸朝树林中走去;杨溯在距离他三十丈外站定,点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哗!树枝晃动,有片片的树叶在空中飞舞,一道黑影在树林中若隐若现;杨溯凝神看去,勉强能够看到一点点黑芒闪过,但却没办法准确捕捉到飞剑的位置,这还是在对方飞剑受到重创的情况下,如果是对方全盛时期,杨溯估计自己根本连一剑都接不下来。

黑芒闪过!杨溯低头避过这一剑,他的发簪被剑气带偏,头发散开;他不做丝毫停留,直接朝对方的位置冲了过去,刚冲出几步,背后传来破空声,冰冷的刺痛感从背心传来,杨溯咬牙,朝前方一跃,左脚用力蹬在一颗树干上,借力跃向右边,躲在一颗树后面。

树干被飞剑划破一道口子,黑影再次消失在树林中。

杨溯心狂跳,哪怕明知道自己不会有真正的生命危险,但这种一次次在刀尖上跳舞的感觉依然让他感到害怕和紧张,但每一次成功躲过飞剑后,又有一种说不出的酣畅淋漓和刺激!

摇摇头,杨溯不再多想,继续朝前方冲去;他要做的就是在自己‘死’之前,冲到对方身边;这十几天赶路的过程中,除了和古明继续练习武技,杨溯一有机会就会让黄杨陪自己做这样的练习,他从一开始只能在对方十丈之外徘徊,到现在已经屡次突破十丈的距离,最近的一次距离对方只有一丈!

然而距离越近,剑修对飞剑的驾驭就越强,一丈的距离,飞剑的速度完全超过了杨溯的反应,他只能凭借直觉去躲,最终还是没能躲过,‘死’在剑下。

杨溯借着周围的树木不断地躲避着飞剑的攻击,身上被划破了三道口子,不过这点小伤对于已经习惯了古明摧残的杨溯来说根本不算事。

最后一段距离,杨溯进入十丈之内,周围已经没有树干可以借助,他低头发力,直接冲向黄杨;跨出一步后,猛然转身,手中匕首用力挥到了极致,和身后的飞剑撞在一起。

铮!

杨溯手臂发麻,双脚微微起跳,借着这股力道再次接近了一段距离。

还有三丈!

杨溯身后的飞剑在空中剧烈震颤,带着尖啸从天而降,刺向他的头顶;杨溯扬手挥向头顶,手中匕首和飞剑交击,他膝盖弯曲想要卸掉这股力道,但最终因为力道太大,他来不及完全卸掉,只能被迫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于此同时,钱多瞬间出现在杨溯身边,用手抓住了他头顶的那把飞剑。

又‘死’了,杨溯叹了口气;这就是他和黄杨的练习方式,他让对方完全不用留手,就想着如何全力杀死自己就行,因为钱多告诉杨溯,以对方飞剑现在的速度,三十丈内,就如同在钱多的手心里一般。

伤口抹好药,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后,一行人继续赶路,他们接下来的目的地是大行寺。

大行寺在二十多年前是整个青苍都很有名一个神道教派,有着两百年的底蕴,它和那种蛊惑人心,骗取他人信仰的邪教不同,大行寺信奉一个名叫大日尊者的神祗,它讲因果,信轮回,劝人向善,有今生行善来世福报的说法,因此大行寺一直靠着行善积德,感化众生的方式潜移默化地发展信众,两百年下来,在青苍有一大批虔诚的信众,可谓影响深远,只可惜最终还是毁在了朝守义手里。

二十多年来,这里一直是曲州甚至是整个青苍最有名的一处遗址,因为当年朝守义正是在这里迈出那最重要的一步,突破到武圣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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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古刹碑林 杀机四伏(中)

一座小镇上,打铁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小镇,人们知道,是那位铁匠又开始干活了。

这座小镇坐落在一处山脚,山上有一个名气不小的武林门派,铁匠铺因此承包了一些铸造兵器的生意,那位沉默寡言的铁匠常常从早忙到晚。

这天下午,铁匠铺来了位奇怪的客人。

这位客人全身笼罩在一件黑袍里,脸上也戴着黑色的面具,整个看上去如同鬼魂一般地站在那里。

“有事?”铁匠是个全身肌肉虬结的高大汉子,赤裸着上身,一边打着手中烧红的剑胚,一边问道。

“这么多年,躲在这里打铁,甘心吗?”沙哑的声音从黑袍中传出来。

铁匠皱眉,手中动作不停,“你要买刀剑,铺子里有,要订做武器,得等。”

“北风晋,当年北风家最耀眼的天才,被吓破胆了?”

铁匠停止了动作,片刻后又重新开始打铁,“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哐当一声,一件东西被黑袍人扔在了打铁的铁砧上,却是一把造型古怪,通铁雪白,宛如一体的长刀。

“这把刀你总认得吧?”

铁匠神情呆住,眼神复杂地看着铁砧上的那把刀,片刻后才抬起头看向黑袍人问道:“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还想不想替你们北风家报仇?”

“报仇?”

“当年杀光你们北风家的元战非,重出江湖了。”

“元战非。”铁匠或者说北风晋的声音微微颤抖,有愤怒有恐惧也有一些难以言说的东西。

“怎么,怕了?”黑袍人声音戏谑。

北风晋摇摇头:“刚开始的十年我每天都想要报仇,想得快要疯掉了;后面十年,我在这里打铁,一天又一天,有时候会突然觉得我在北风家的那些经历,似乎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哈!所以呢?”

“北风家就剩我一个人了,就算报了仇,他们就能活过来吗?”

“怕了就是怕了,何必找什么借口!”

北风晋摇摇头,不打算再说什么。

“这把刀是你们北风家历代传承的神兵,今天我把它带来,你若是还有勇气去报仇,那就用北风家传人的身份拿起这把刀跟我走,若是你想继续留在这慢慢老死,那我就当北风家已经不存在了,这把刀也没什么存在的必要了。”

“”

铁匠铺前,北风晋看着那把名为‘北风’的神兵,陷入沉默。

杨溯一行人走到了大行寺的山脚下,开始徒步登山;大行寺虽然被灭了有二十多年的时间,但此时山上山下,人来人往,好不热闹,让杨溯有一种来到了风景名胜的错觉。

“这些都是江湖人士,来这里是为了瞻仰帮主当年留下的拳印和拳意。”公孙迟见杨溯表情疑惑,便开口为他解释道。

杨溯点点头,“你们有谁参加过当年那一战?”

因为原著里对这一战只是一笔带过,所以杨溯想听听当事人的说法。

公孙迟看向钱多和古明,两人相互看了一眼,最终还是钱多笑着开口道:“当年那一战我和老古都有参加,不过都算不上主力。”

“那一战啊。”钱多抬起头,有些唏嘘地看着上方的台阶,“可以说是我们建帮以来最惨烈的一战。”

“那个时候没人想到大行寺的底蕴竟然那么深,达到分神化念境界的大神官竟然就有十二人之多,大行寺的主持更是差半步就达到登天境的神道高手!”

“除此之外,出窍境的好手数百人,修行武道的护寺武士上千,其中还有宗师级的高手;当时帮主带着我们从山脚一路杀到后山,光是帮主一个人就杀了七名大神官,两名武道宗师;等我们来到后山,大行寺的主持联合上百位出窍境的神官在后山借助碑林布置了一座大阵,大阵发动时,简直如同地上神国,他们信奉的大日尊者竟然真的降临了!”

钱多说到这里,眼神惊叹,显然就算过了这么多年,哪怕他如今的境界已经比当初高出太多,他依然对当年那一幕耿耿于怀。

杨溯点点头,就如同凡人亲眼见到传说中的神衹出现在眼前一般,当年大日尊者真身降临,也给朝帮众人带来同样强烈地冲击。

但杨溯清楚,其实根本没有什么真正的神衹,神道的修行就是无中生有,本来没有什么神衹,信的人多了,自然就有了。而且神道的登天境就是舍弃自己的凡躯,神魂进入那尊由香火信仰构成的神体中,最后点燃神火,形成灵性,如此,人便变成了神。

当年那位大行寺住持能够借助大阵让神衹真身降临,那就相当于暂时已经是登天境的强者了,而且因为有地上神国的加持,实力比一般的登天境还要强!

“当时在大阵中,宗师以下根本无法视物,别说战斗,稍微待久了都会被烤成焦炭,而帮主又被那尊神衹缠住,眼看我们就是全军覆灭的下场。”

“就在大家都快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帮主突然笑着说,让你们看看何谓真正的大日!”古明眼带笑意,接过钱多的话接着说道,“然后帮主便突破了,成就了大日法相,以大日对大日,将那尊神衹彻底击溃,破了大阵。”

杨溯想像着当时场景,临阵突破,以人身战真神,何其壮哉!

“帮主破阵时,在后山那块碑林中留下了上百个拳印,那些石碑受了多年的香火供奉,本就不凡,再加上经过了当年的大阵加持,质地之坚硬,不依靠神兵想要在上面留下点痕迹,难度极大,所以这些年来,有络绎不绝的江湖人士来此地,除了观摩帮主留下的拳印,感悟残余的拳意,以图有所领悟外,还有很多为了出名的人想要在石碑上留下些许痕迹。”钱多说道。

“那成功的人多吗?”杨溯好奇地问道。

“呵。”钱多笑容灿烂,“成功的寥寥无几,现在那几人都在武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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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古刹碑林 杀机四伏(下)

“这么难?你也做不到在上面留下一点痕迹吗?”杨溯惊讶地问道。

钱多笑着说:“全力出手自然是可以留下痕迹的,不过那样反而显得没面子,所以宗师级的高手没有把握都不会轻易出手。”

“都有谁在上面留下过痕迹?”

“四大宗师中的南妙仙子当年曾在此悟剑,静坐一天一夜后悟出一道剑意,她一剑划出,在那一线之上的十六块石碑上都留下了一道剑痕。还有当初绝枪第一次和帮主交手被重伤后,也曾来此地,他在一块石碑前站了足足三天,离开后,那块石碑整个裂开了。”

杨溯咂舌,这就是传说中的“看破了”?

“还有一个武评高手叫宇文,是上一届武评第八,他是拳法宗师,来此地观摩拳意,他在每一块有拳印的石碑上都留下了自己的拳印。”

“这么厉害?”杨溯有点惊讶。

“呵呵。”钱多笑了起来,“真的厉害这一次就不会被直接挤下武评了。”

看样子朝帮这些人对这个宇文有点不爽嘛,杨溯暗自想道,也是,对方那种行为往好的方向想是在致敬朝守义,往坏的方向想,就像是在挑衅了。

一路说着话,众人走完了上山的台阶。

跨过古寺的门槛,杨溯心中突然生起一种奇异的安宁感,似乎门内门外就是两处世界。

看了看周围的人,发现除了元战非,钱多和古明,就连几名虎卫的脸上都出现了几分祥和。

看来是此地残留的信念在施加影响?过了这么多年都还能有这样的影响,难怪当初大行寺能有那么强的实力。

一行人很快通过了一处正殿和几处偏殿,殿中神像,壁画都残缺不全,值钱的东西更是早就被人拿走了,所以殿里几乎没什么人停留,大家都集中在后山碑林那一块。

当杨溯等人来到碑林时,眼前是一幅热闹如同集市一般的景象,最外围是一些摆摊的小贩,杨溯走近了一看,顿时就笑了,除了卖水果零食的,还有许多卖武功秘籍的,像什么“守义神拳”,“大日神功”,“碑林解秘”,“拓碑大手印”等等。

杨溯一行人的衣着打扮,还有五名煞气十足的负刀虎卫,一看就非富即贵,所以没有小贩敢上前主动兜售秘籍,杨溯倒是看见有不少年轻少侠在摊前纠结着要买哪本秘籍,想必他们心中也有一个令人憧憬的江湖吧。

不过杨溯的江湖从一开始就注定和他们是不同的,像这些没什么江湖地位的雏儿,就只能待在碑林最外围,根本没办法近距离观摩哪怕一块石碑,而能在碑林中占据好位置的人,要么师门背景非凡,要么个人实力强大,要么江湖名望不低。

若是有新来的想要进入碑林观碑,有熟人引见自然最简单,没有的话就得自报家门,若是没人理会,少不得就要大打出手,所以这里每天都会有争斗,小小的碑林其实也是一片小小的江湖。

而杨溯要进入碑林自然就不需要那么复杂,直接五名虎卫在前方开道,有异议的随便就打发掉了。

对朝帮的人来说,这么一块地方其实一直都被他们视为自家的地盘,毕竟大行寺是朝帮打下来的,那些拳印也是自家帮主留下的,凭什么要给外人看?

只是朝守义一直没同意将这块地方圈禁起来,所以朝帮也就没往这里派人。

现在帮主的儿子要来这里观碑,五名虎卫清场清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如果不是杨溯吩咐他们下手注意轻重,那些人就不会只是被打飞那么简单了。

杨溯一行人的行为很快就惹来了碑林中大部分人的注意,毕竟这么霸道的入场方式已经很少见了,有人大声呵斥,有人怒骂,有人质问,然而片刻后,当元战非的模样被人认出来以后,杨溯的身份也就被猜出来了。

“这是朝守义的儿子?”

“应该就是了,他来干什么,观碑吗?他是武道高手?”

“呵呵,狗屁高手,就是个只会玩女人的公子哥。”

“那他来看什么?耍威风啊?”

“人家有个武评高手做跟班,想怎么威风都行。”

“切,就是有个好爹!”

……

周围议论纷纷,杨溯目不斜视,假装不在意的样子。

其实他一开始的计划里是没有来大行寺这一项的,但是元战非在神女峡留下那样一拳,只要是擅长追踪的天道或者神道修行者,不难找到元战非的位置,而找到元战非,自然也就找到了自己,所以杨溯已经无所谓高不高调了,该来的总会来,不如来这里碰碰运气。

在原著中,“主角”不久之后会在大行寺这片碑林有所领悟,并且引动了异象,境界提升不少。在杨溯想来,自己哪怕悟性比不上“主角”,但好歹这具身体有着朝守义的血脉,说不定也有可能悟出点什么,引动一点异象呢?

于是带着这样有些羞耻的想法,杨溯进入了碑林。

“说起来,除了那些武评高手,这些年还有没有别人在这里有所领悟啊?就是普通一点的。”杨溯有些心虚地问道。

“有的,前些年有一个练拳的高手就是在这里从练窍圆满突破到了神意境,成为了宗师。”

“厉害啊,我们朝帮有这样的人吗?”

“公子,这位新晋宗师就是我们朝帮的。”钱多笑容玩味。

“哈哈哈。”一旁韩知春笑了起来,“这家伙现在肯定已经高升了吧?这记马屁拍得真是清新脱俗。”

“公子。”公孙迟实在忍不住了,笑着说:“那个人就是钱大先生。”

杨溯震惊地看着钱多,然后摇摇头。

人才啊!

片刻后,杨溯收敛心神,就要开始观摩眼前的这块石碑,一直安静呆在一旁的元战非突然动了。

他往前一步,直接站在一块石碑之上,负手看着远处。

一道雄浑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响彻整片碑林。

“元战非前辈,后辈宇文,前来讨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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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第八对第八

整片碑林先是安静,然后便炸开了锅。

宇文,上一届武评第八,都说他是最接近四大宗师的高手,没想到这一次武评竟然直接被挤下榜,看这架势,他似乎是不服气,要挑战元战非,重新夺回自己第八的位置?

杨溯皱起眉头看着石碑上的元战非,他知道以元战非武痴的性格是肯定不会拒战的。

“这个宇文,难搞吗?”杨溯小声问钱多。

“宇文原本是一个世家大族的子弟,但他不愿意继承家族生意,自幼喜好习武,很早的时候就出来闯荡江湖,但他武艺大成是在战场上。”

“战场?”

“对,宇文后来偷偷参军,在边境战场上磨练武艺,最终成就宗师;所以他的武艺是从死人堆里练出来的,这样的人杀力高不高不好说,但保命能力一定很强。”

“所以元前辈一时半会应该搞不定对方?”杨溯问道。

“没错,所以如果有人要利用这一点,应该很快就会出手了。”钱多点点头。

“老韩,你看我没说错吧,人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杨溯还有心思和韩知春开个玩笑,心中反倒没有太多害怕的情绪;经历了这么多,杨溯别的本事没有增长太多,胆量是远远超出从前了。

韩知春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小子自求多福吧。”

杨溯收敛笑容,认真地看向剑修黄杨:“待会可能会很危险,我也不指望你能舍命救我,我只希望在有可能的情况下你可以出手帮我一把,别的不敢说,梁家以前能给你的,我能给的比他多十倍,百倍!”

黄杨看着杨溯,点点头,开始闭目养神,为待会有可能的战斗做准备。

如果宇文的挑战是敌人提前算计好的,那杨溯这一行人的实力,对方大概都会有个估算,肯定会针对性地出手,而唯一的变数就是剑修黄杨。

三浦集那边,就算是陈飞等人都以为那名出手偷袭的剑修已经死了,一路上杨溯和黄杨练武时,会让古明等人提前清场,确保周围没人可以看到;杨溯有很大把握对方不知道自己这边多出了一名剑修的,所以他才会对黄杨说出那番话。

尽管黄杨本命剑被重创,实力大不如前,但关键时刻说不定就能为自己这边增添一分胜算呢?

带着这样的想法,杨溯开始认真观看元战非和宇文的交手,这可是武评高手的对决!

随着宇文话音落下,一道人影从远处飞掠而来,这是到达半圣境界后的武者才能拥有的御空能力。

杨溯根本没看清人,就见一道黑影笔直地撞向元战非,而元战非竟然不闪不避,任由对方一拳打在胸口。

砰!声如洪钟,一团肉眼可见的气浪以两人接触的地方为中心向四周散开,周围想要近距离观战的人纷纷被气浪吹得后退,而元战非双脚稳稳地站在石碑上,这一拳只是让他的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

冲来的人影后退了十丈的距离,在一块石碑上站定,杨溯这时才看清了宇文的外貌。

这是一个气宇轩昂的男子,眉宇之间充满了桀骜,似乎天地君王都不放在眼里。

宇文看着元战非,眼中有惊讶,但更多的是战意,他一手负后,一手伸出,似乎在示意轮到元战非出手了。

元战非扯了扯嘴角,身体一闪而逝,出现在宇文身边,也是简简单单一拳打去。

砰!这一次声响更大,而宇文则被直接击飞出去三十多丈才停下身形。

“哈哈,好!”宇文并不恼怒,反而笑了起来,这一来一去的两拳让他大致确定了一下对方的‘斤两’,硬碰硬应该是拼不过这位前辈的,不过他的风格本身也没有这么简单。

他伸出右手,掌心对准元战非,一股吸力凭空出现。

元战非皱起眉头,身体微微前倾,竟然有些站不稳了,这是刚刚宇文全力一拳都没能做到的事。

“有点意思。”元战非笑了,习武之人讲究力从脚起,但如果这股‘力’消失了呢?甚至是反过来为对方所用?

这就是对方的武道真灵?元战非眼中出现狂热的战意,管他那么多,打了就知道了!

他不再抗拒这股力道,而是顺着这股力迎向对方,然而就当他即将靠近宇文时,一股更强的‘斥力’出现,将他的身体暂时‘锁定’在了空中。

宇文一拳击向身在空中没法躲避的元战非,即将命中的瞬间,斥力重新变成吸力,让他的拳头能够更快地打中对方。

元战非没有理会这一拳,而是直接在空中起脚,踢向宇文的头颅;然而当他的脚靠近对方身体时,能明显感觉到一股斥力将他这一脚的速度减慢,而对方也在顺着这股力道后仰身体,最终一脚擦着对方的额头踢空了。

随即一股吸力再次传来,将元战非吸向宇文,靠近后又被斥力锁住,然后被宇文一拳命中。

接连几次,宇文都靠这样的方式命中元战非,同时又躲避开元战非的反击。

这个过程说起来复杂,但其实就是眨眼间发生的变化,在旁观者眼里,就是元战非再次冲了过去,然后两人战成了一团,根本看不出谁打中了谁。

唯有钱多和古明这样的高手才能从中看出一些玄妙。

“怎么样?”杨溯郁闷地问道,境界太低,眼力太差,两个武评高手过招,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却只能看个热闹。

钱多脸色有些凝重,“暂时是宇文占了上风,不过元前辈都没用出武道真灵,说明局势还在他的把握中。”

元战非的武道真灵啊?杨溯仔细回想了一下,似乎叫,封天锁?

另一边,当宇文再一次命中元战非时,惊讶地发现自己似乎打在了什么铁器上而不是肉身上,耳边隐约传来哗啦的声音,那似乎是,铁链?

终于用出武道真灵了吗?好大的架子!宇文心中冷笑,他闭关三年,出关后本打算直接去挑战四大宗师,让自己在武评上的排名再高一些,结果还没等他有所行动,武评就直接让他除名了。

所以他这次直接从占据了自己位置的元战非开始打起,要向世人证明谁才是真正的武评第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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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水月弃徒 大行戒僧

就当元战非和宇文战在一起时,有人正缓缓向杨溯这边走来。

最先感到不对劲的是钱多,他皱眉看向一个方向,低声说道:“有人来了。”

众人看过去,只见一名身穿素色袈裟,面容枯槁,头上没有毛发反而有六道戒疤的老者正缓缓走来。

“戒僧?”钱多皱眉说道。

老者这样的打扮和模样,正是当年大行寺普通神官的形象,在大行寺里,被称为戒僧。

“是大行寺的人?”杨溯问道。

钱多点点头,回想起当初那一战,凝重地说道:“大家小心,待会打起来,不要靠近那些石碑。”

杨溯没想到布局的人这么神通广大,竟然连大行寺的人都能找到;听钱多的描述,当年那一战大行寺上至大神官下至一名普通信众,人人悍不惧死,无一人投降!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了,江湖上从来没有出现过大行寺的传人,所有人都觉得大行寺的人应该是被朝帮杀尽了,结果今天又出现了一个,而且看样子修为不低。

此时碑林中本应该有两位武评高手交手时发出的巨大声响,还有周围看客们的议论声和惊呼声,然而杨溯等人仿佛身处另外一个世界一般,周围的声音都远去了,就连周围的景象似乎都有些模糊了。

“水月虚境?”钱多看了看周围,再看向老者,眼神惊疑,“这是南魏水月宗的神通,大师你既然身负水月宗的传承,又为何一身大行寺的打扮?”

听钱多这么说,杨溯也惊了;水月宗,他知道这是南魏很有名的天道宗派,在南魏的地位大概和天师教在青苍的地位差不多;所以眼前这个老头竟然还是水月宗传人。

老者站在众人十丈之外,停下脚步,面容平静,他双手合十轻声问道:“施主可是姓朝?”

不,我其实姓杨

老者见杨溯不说话,微微一笑,转向钱多,回答道:“贫僧当年是水月宗的弃徒,大行寺玄一大师慈悲,愿意收留我这无家可归的可怜人,我便在大行寺静心修行;十年后,玄一大师说我心中尚有执念,让我下山,我虽不愿,但也没法违背大师,只好下山,重入红尘;可我没想到,当我再回来时,已经寺毁人亡。”

钱多知道老者口中的玄一大师是大行寺当年十二位大神官之首,也是唯一一个差点重伤朝守义的人;如果眼前这位老者是玄一大师的嫡传弟子,那一身神道本事恐怕也不低。

“这位大师,大行寺的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这么多年您都不曾出现在江湖上,也不曾出手报仇,为何今天突然来此呢?”杨溯开口问道,既然这位老僧不是那种一上来就要喊打喊杀的角色,喜欢在动手之前说清楚前因后果,那他不介意陪对方多聊一会儿,反正拖得越久,元战非就有更多的时间收拾掉那个宇文然后回来;至于元战非能不能赢,杨溯根本不担心,这位可是在‘剧情’后期一个人跑去锤昆仑护山大阵的猛男,怎么可能输给一个‘龙套’?

老者听了杨溯的问题微微一笑:“当年玄一大师说我心中有执念,只因我在南魏还有恩怨未了;我下山后,回到南魏找到了自己的仇家,动手之前我挣扎犹豫,回想起玄一大师的教诲,我问自己,杀了他我便能平静吗?最终,我没有动手,我放下了;然而我满心欢喜地回去,却得知了那样的惨剧。”

“”杨溯沉默。

“这么多年,我一直犹豫,到底该不该报仇?我走过许多路,见过许多人,做了许多事,但终究再也没办法拥有当初那份平安喜乐;直到今天见到朝施主你,我才知道,原来我一直都”

“放!不!下!”

最后三个字老者是吼出来的,巨大的声响震荡在众人耳边,杨溯被这声音吼得竟有些头晕。

“我来!”古明说了一句,独自一人冲向老者,他手中反握一把漆黑的匕首,匕首长一寸有余,更像一把短刀。

杨溯平时和古明对练从未见他用过这匕首,此时古明拿着匕首,整个人都暗淡了一些,似乎那把匕首将周围的光线都吸收掉了。

看着冲过来的古明,老者脸上的皱纹似乎被什么力量弄得平整起来,他全身皮肤突然变得光洁如玉,晶莹剔透,肌肤之下隐隐透出金黄色的光芒。

古明手中的匕首以极快的速度挥向老者的脖子,于此同时,他藏着袖中的左手已经悄悄释放了一道符;符意从他的衣袖间喷洒出来,随着他的心意而动。

老者身边的空气急剧变化,他的袈裟上突然多出了一道道深陷的印痕,像是一道道无形的绳索将老者紧紧捆住了。

老者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不过他本就没打算躲避,任由古明的匕首划过自己的脖子。

吱!就像是刀剑在铁器上摩擦的声音,匕首在老者的皮肤上擦出了一抹火花,老者毫发无损!

见到这种情形,古明丝毫没有停顿,手中匕首以极快的速度刺出;瞬息之间,他连施五道符,或是削弱老者,或是增强自身,符与符之间衔接得流畅无比,而且他手中的匕首还在老者身上各处要害刺了二十七下。

这样攻击就算是一个武道宗师遇上了,大意之下都可能会被重伤,然而老者竟然站在原地闭上双眼双手合十,一动不动任由古明施为,他全身上下有若金黄色的琉璃,带着一种金刚不坏的意味将古明的攻击尽数接下了。

“大行寺的金刚琉璃体!”钱多眼神凝重,这门神通在当年一位大神官手中用出,硬接了朝守义数十拳才被打破。

“他若只是守,古明一个人就能缠住他。”钱多低声对杨溯说道。

然而钱多话音刚落,老者就动了。

他似慢实快地伸出右手,一掌印向古明;古明脚步移动,轻松闪过,然而下一瞬,手掌如影随行地跟了上来,竟给了古明一种掌中佛国,无处可逃的感觉。

砰!最终这一掌还是印在了古明身上,不过古明身体暗淡了一下,下一瞬间已经出现在十丈开外,看上去似乎没有受伤。

“波若须弥掌?”古明问道,“你竟然还同修了武道?”

这位老者一出场就用出了水月宗的水月虚境,这是天道术法;紧接着用出了当年大行寺的神道神通金刚琉璃体,刚刚又打出一式波若须弥掌,这是大行寺著名的掌法。

此人片刻间竟然接连展示了三道手段!

第二十章 水月虚境

古明身体有暗疾,在武道上,此生都没办法突破宗师境界,为了追求杀力,他兼修了天道,同样被卡在了第二境引灵;但他硬是靠着惊人的技巧和一次次生死间的磨练,将两道配合起来,屡次战胜比自己境界高的对手,甚至死在他手上的武道宗师都不止一两个了;所以身为朝帮武堂总教头的严元才会觉得和古明生死相博,没有活下去的把握。

古明本以为自己这样两道兼容并蓄的已经算罕见了,没想到今天竟然让他见到了一个三道同修的变态。

武道,神道和天道之间,最开始的两个大境界,相互之间并没有太多的矛盾,想要兼修也没关系,比如那位朱通朱七爷就是既修武道也修神道,让两者配合;又或者像古明这样,武道与天道同修;但是三道从各自的第三个大境界开始就会出现较严重的冲突。

武道讲究自身成就小天地,它追求更自我更内在的精气神,武道是‘唯我’;而天道追求天人合一,它要修行者上体天心,顺势而为,天道是‘忘我’;至于神道则是借红尘杂念洗炼神魂,以众生之力超脱众生,神道是‘超我’。

所以三道之间越往后走,分歧越大,古往今来不乏有天纵之才同修三道,试图让三道合一,但最终要么碌碌无为,要么走火入魔,从来没人能够成功;所有的师门传承,不管是哪一道,入门第一件就是告诫自己的弟子,不要分心,唯有一心一意,才能大道有望!

像朱通和古明这样两道兼修的人,看似战力强大,但在真正大道有望的人眼里,也不过是误入歧途的可怜虫罢了,而如果有人见到老僧这样三道同修的人,估计只能用丧心病狂来形容了。

“换我来!”钱多对古明喊道。

眼前这位老僧最强的防御手段是基于神道的神通,古明终究不是宗师,武道神意不强,没办法直接伤害到老僧,所以钱多打算先换自己上去打破对方的‘乌龟壳’,再换古明去杀掉对方。

古明毫不犹豫,直接退回杨溯身边,换钱多冲了上去。

当钱多迈步时,突然发现前方的老僧一下子变成了三个,他越往前走,老僧的数量越多,眨眼间,杨溯等人竟然被‘老僧’包围了。

水月虚境,可不仅仅只是掩人耳目那么简单。

五名虎卫抽刀围住杨溯和韩知春,他们看不出哪个是老僧的真身,只能一个都不放过去,将所有靠近的老僧都挥刀砍‘破’。

钱多深吸一口气,双脚弯曲,然后用力朝空中跳去,他近两百斤的体重,竟然一下跳到了十几丈的高空,然后一拳击向天空,火莲怒放!

他要直接破掉这处水月虚境。

然而他的佛莲业火在这处虚空中横扫而过,虚空如同水面摇晃,偏偏散而不碎。

钱多预计他还要再来几次才有可能破掉这处虚境,那位老僧应该早就在这里布好了阵法,借着法阵的力量才能达到这种效果。

趁着钱多‘上天’的时间,老僧也发动了攻击,他真身混在假身之中悄然靠近了一名虎卫,然后一掌拍了过去;这名虎卫已经砍‘死’了十几名老僧,见到这名老僧冲上来,也是下意识地举刀就砍,然而这一次,他碰上了铁板。

金刚琉璃体虽然是防御型的神通,但也会增强自身的力量,再加上老僧本就是练窍圆满境界的武者,他猛然之间全力爆发的一掌,直接将眼前这位没有防备的虎卫重伤。

这名虎卫吐血飞了出去,其余人配合已久,瞬间反应过来,四把长刀斩向老僧,封死了他所有的前进空间。

面对四名最弱也是练窍一品的虎卫,老僧竟然站在原地不闪不避;公孙迟眼中闪过一丝厉芒,大声呼喊了一句,示意继续出刀不用变招,他相信哪怕自己四人斩不破老僧的金刚琉璃体,也能将其斩飞出去。

长刀及身之前,老僧双手结印,其中一根手指指向地面。

遁术?不远处的杨溯也在紧张地看着这边,水月虚境是水月宗的招牌术法,原著中出现过几次,他正在脑海中全力搜索相关的信息,见到老僧结印这一幕,他瞬间回想起了水月虚境中的一种常用战术,连忙拉起身旁的韩知春向后退去。

当杨溯拉着韩知春后退的同时,老僧也消失在了原地,让四名虎卫的长刀斩空。

古明突然出现在杨溯原先所站的地方,他单膝跪地,左手按住地面,手心中贴了一张符纸,然后他举起右手的黑色短刀,毫不犹豫地一刀刺下,直接穿过自己的左手掌,穿过下方的符纸,刺入了地面。

以古明为中心,方圆三尺之内的地面如同被泼上了一层黑色的油墨,紧接着地面炸开,老僧从地下跳了出来,他全身袈裟破破烂烂,本来如同渡金的脸上却多出了一道黑线,看上去异常显眼。

古明冷漠地站起身,一点点抽出插在自己手掌上的短刀,表情看不出一点变化。

四名被戏耍的虎卫已经愤怒地转身,重新围住了老僧,却不敢再轻易出手;而另一边,钱多已经对着天空打出了第二拳,四周的景象晃动地更厉害了。

杨溯明白钱多的选择才是最明智的,如果不先破掉这处水月虚境,自己一群人都会被这个老僧牵着鼻子走。

“小心!”杨溯身旁的韩知春突然喊道,他从怀中拿出一根金针飞快地对自己扎了两针,然后拿出一个药瓶递给杨溯,“吃一粒!有人施毒!所有人屏住呼吸!”

不知什么时候起,周围的空气中已经弥漫了一层淡淡的雾气。

杨溯头皮发麻地服下一粒药丸,正打算将药瓶扔给古明,古明抢先动了,他突然冲出去对着一处空气划出一刀;空气模糊了一下,紧接着一道人影凭空出现和古明交手几下后,向后退开。

“厉害。”那人笑着对古明说道。

“司徒景!”杨溯看着不远处那人,深吸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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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北风过境 死士当死

杨溯没想到在这里还能见到这位‘老熟人’,司徒景也桀桀地笑道:“朝大公子,别来无恙?”

自从那天他被赵轩逼退后,就开始了自己苦逼至极的生涯;他背叛了二皇子,被云烟阁和绿水亭追杀,这还不算什么,关键是朝帮对他下了必杀令。

以朝帮在江湖上的地位,一旦要杀某个人,那几乎可以说是全方位的封杀;哪怕司徒景是武道宗师,依然只能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这让他心中恼怒到了极点,这次有人找上他,说要杀朝春秋,看过对方的计划后,他几乎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他要报仇!他要让那个戏耍过自己的公子哥付出代价,他要让朝守义感到痛!

司徒景冷笑着冲了过来,九条‘阴蛇’从他的右手中冲出,在身体周围疯狂舞动,要择人而噬;古明丝毫不惧地迎了上去,两人交手的区域变得黯淡无光,杨溯只能看见有两道人影在疯狂地闪烁。

另一边,钱多第三拳终于将整个水月虚境打破了,四周的声响再次传来;钱多落地后拳意琐死了老僧,就要全力爆发先将他的金刚琉璃体打破,却突然顿住,一脸凝重地看向不远处。

有大风呜咽而过,如泣如诉,刺骨的寒意席卷了在场的每一个人,有人手拿一把通体雪白的长刀向这边走来。

那人越走越快,到最后身形已经变得模糊起来,他深吸一口气,对着前方斩出了第一刀,罡气带着寒潮如同怒涛一般汹涌而去,所过之处竟然全部结冰。

北风过境,天寒地冻!

北风家的绝技,多年不曾现世了。

钱多双手结印,火莲绽放,将所有的寒潮都挡了下来,他不知道什么北风家的绝技,但眼前这人手拿神兵,本身又是宗师境界,绝不是他短时间可以解决的。

事情麻烦了!

北风晋挥出第一刀后,几乎是下意识地就用出了第二刀;他已经多年不曾出刀了,昔日北风家最有天赋的武道天才,在一个小镇上当了整整十年的铁匠,他几乎都快忘了要怎么出刀了,然而当他重新拿起这把北风家代代传承的神兵时,他才发现原来自己一刻都不曾停止过出刀。

手中挥出的铁锤是刀,向火炉中添加的柴火是刀,鼓动的风箱是刀,甚至手中的碗筷也是刀;作为曾经的刀道天才,许多东西是早就融入了他的血脉里的。

“你要做的是报仇,不是光明正大的挑战,元战非现在仍然是武评高手,所以你要杀他就必须配合我们的行动;他要保护一个世家公子,你先去杀这个公子,一旦这名公子有危险甚至直接死在你手里,他与宇文交手必然就会分心,这种级别的交手,一旦分心就可能受伤,到时候就是你杀他最好的机会!”

当初那位黑袍人说的话在北风晋脑中想起,他看了一眼远处正和宇文交手的元战非,眼神坚毅,手中的北风刀发出阵阵轻吟。

北风呼啸,冰天雪地,万物皆可作刀!凛冽的刀意竟然将境界比他还要高许多的钱多牢牢地压制住了!

巨大的动静引来周围人群的瞩目,人们惊讶地看着这边,议论纷纷。

“我没看错吧,这是四个宗师?”

“今天赚大了,不仅看到两个武评高手放对,还能见到这么多宗师相互厮杀。”

“那几人是谁啊?看样子是要杀朝守义的儿子?”

“我们要不要出手相助?”

“这种事,最好别去沾染,再说宗师级的交手,咱们怎么帮?”

“啧啧啧,那位公子哥出来耍威风,结果遇到这种事,吓傻了吧。”

人们小声议论着,人群中有一位打扮普通的江湖人士,他看着不远处的杨溯,眼神闪烁。

飞羽楼是青苍江湖有百年底蕴的杀手组织,这么多年来能让飞羽楼主动放弃任务的人物屈指可数,而朝守义更是唯一一个让飞羽楼不得不主动发出消息说不接和他有关生意的人。

这件事情就算是在飞羽楼内部,也有许多人是反对的;所以当二皇子的人找到飞羽楼时,一番利益纠纷后,飞羽楼最终还是决定接下这单生意。

不过为了避免事后的麻烦,这次布局,没有一粒棋子属于飞羽楼,就连唯一在现场的这人也是飞羽楼培养多年的死士,他就算死了,也没人能查到飞羽楼身上。

能够让一位前武评高手和好几位宗师级的人物作为自己的棋子,这名飞羽楼死士心中还是很得意的,唯一可惜的就是这些棋子都有各自的想法,并不能严格按照他的要求来。

像那位大行寺的戒僧,如果事先告诉自己他能布下那么大一个水月虚境,其余人完全可以配合他一起行动,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等水月虚境被打破了,北风晋才能出手。

“告诉你们的人,可以动手了。”他低声说道。

然而等了一下,身后还是没有传来回应。

他心中一惊,下意识地就要躲闪,可惜却晚了一步,一把漆黑的短刀从背后插进了他的胸口。

他捂着胸口倒下,拼命地转头,想要看清是谁;最后失去意识的那一刻,他隐约看到了一头秀发。

竟然是个女的?

突然有人倒在地上,人群一下子散开,惊呼声响起,大伙定眼看去,竟然是一名一身夜行衣打扮,长相十分秀气的女子正拿着一把漆黑的短刀站在尸体旁边。

她半边身体染血,有敌人的也有自己的;刚刚那名飞羽楼的死士传递消息,想让最后的棋子下场,那些人是二皇子在江湖上最后的人手,这一次全都集合在一起配合飞羽楼行动。

但现在那些人已经全都被这名女子杀死了!

女子手中拿着一把和古明手里一模一样的短刀,她剧烈喘息着,看着远处的战局,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左手用力握住黑色短刀的刀刃,鲜血源源不断地流在刀刃上,很快,女子的手臂像是被墨侵染了一般,变得漆黑起来。

刚才那人是飞羽楼的死士,而她则是杨溯的死士,她朝前方冲了过去。

死士当死!

(关于这名死士,以前也有提过,不知道大家还有没有印象)

第二十二章 教你一拳

古明被司徒景缠住,钱多被突然冒出来的刀道高手缠住,现在唯有四名虎卫挡住那名老僧。

杨溯脸色有些发白,别看那名老僧一拳一脚看上去都没什么威势,但杨溯可以肯定自己挨上一拳就得挂,对于四名虎卫能不能挡住对方,他心里也没底。

水月虚境已破,老僧再没办法快速地施展遁术,他全身金光大放,不再顾忌四名虎卫的长刀,任由长刀劈砍在自己身上,劈得火花四溅。

“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非无想,我皆令入无馀涅盘而灭度之。如是灭度无量无数无边众生,实无众生得灭度者(注1)”老僧拳脚大开大合,口中高声念着当年大行寺的经文,一步一步朝杨溯这边走来。

四名虎卫长刀都砍出了缺口,虎口裂开,手臂发麻,竭尽全力依然没办法阻止老僧。

公孙迟后退一步,深吸一口气,全身筋骨齐鸣,肌肉膨胀,整个人似乎都大了一号;他双手高举长刀,一刀劈向老僧,发力已至极点。

老僧同样一掌迎了上去。

砰!一声巨响后,公孙迟长刀断裂,整个人如同炮弹一般被打飞出去,生死不知。

杨溯深吸一口气,金刚琉璃体,传说练至大成可得十象之力加持!这名老僧就算没有练到大成境界,一身力量加持也远远超过了练窍境武者能够承受的极限,几名虎卫就算全死在这,估计也无济于事。

正想着,一道人影突然加入了战团,杨溯定眼看去,发现竟然是名长发飘飘的女子。

女子手中拿着一把黑色短刀,灵活地围绕着老僧挥出几刀。

老僧一开始并不打算理会这名女子,然而几刀之后,老僧如同镀金一般的身体上多出了几道黑色的线条,他才开始重视这名女子。

噗呲一声,女子在老僧的刻意针对之下,被一掌打中额头,飞了出去。

女子在地上滚了几圈,刚好滚到杨溯脚下,她吐出一口血,鲜血溅在了杨溯的鞋上。

“你”杨溯张嘴想说点什么,女子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一言不发,起身再次冲了过去。

“哎。”韩知春叹了口气,他能看出女子眼中的死意。

有了女子的牵制,老僧前行的速度稍微减慢。

十息过后,一名虎卫被一拳打中胸口,整个胸膛凹陷进去,重伤昏迷。

十五息后,一名虎卫长刀折断,被击飞出去撞在一块石碑,生死不知。

二十三息后,最后一名虎卫拿刀的右臂骨折,倒在了地上,只剩下那名突然出现的女子还在纠缠。

杨溯看向黄杨,黄杨摇摇头:“我就算是全盛时期,也破不开他的防御,你注意看,这周围的石碑中有一种力量一直在增补他的身体。”

被黄杨提醒,杨溯这才发现原来周围的石碑中源源不断地飘出细小的金色颗粒融入老僧的身体。

是了,这人的神道境界也只是出窍巅峰而已,他的金刚琉璃体不应该能维持到现在,他口中念着经文不是在给自己打气,而是在引导这块碑林给自己提供力量。

然而现在明白这些也无济于事,杨溯不是朝守义,没办法毁掉这些石碑。

女子一次次地被打倒,又一次次地爬起来,冲过去;最后一次爆发后,她被老僧一掌打飞出去,终于不再动弹,而她最后那一下也将手中的短刀插进了老僧的腹部。

至此,老僧与杨溯之间再也没有阻碍。

老僧没有理会插在腹部的短刀,他大步走来;杨溯眼中闪过一丝决然,迎了上去;黄杨犹豫了一下,背后的飞剑浮空,一剑刺向老僧的眼睛。

老僧闭上眼睛,根本不管这一剑,他举起手臂,一掌拍向杨溯的头颅。

玄一大师,弟子要开杀戒了

另一边,元战非和宇文的战场,两人交手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宇文已经命中了元战非近百拳,然而所有的攻击都像石沉大海一般,没有任何效果。

同样的,宇文的身体四周如同存在着一股股海底暗流,汹涌澎湃,变化莫测;元战非所有的反击都被这些‘暗流’一一化解,没有一次能命中对方的身体。

“你这武道真灵莫非就是用来挨打的吗?”宇文讥讽地问道。

回应他的是一记重拳。

斥力和吸力配合将这记重拳化解掉后,宇文用斥力拉开双方的距离,站在一块石碑上,右手握拳放于腰间。

“我的却不只是用来挨打的。”

话音落下,一股斥力和吸力如同两股螺旋一般疯狂地搅在一起,汇聚于宇文右拳上。

两!极!崩!灭!

周围观战的那些人,一半被斥力直接推飞出去,一半被吸力吸得双脚离地;他们纷纷撞在了石碑上,要么骨断筋折,要么直接被撞得血肉模糊。

这下人们才知道原来观战武评高手对决也是要一件异常凶险的事情。

元战非冷漠地看着前方的宇文蓄力,没有阻止对方,而是皱起眉头看了看杨溯那边。

他确实没想到这个宇文这么难缠,没想到最终还是要走到这一步。

他深吸一口气,双眼泛红,眼神中蕴含着一种荒古巨兽一般的凶性。

封天锁,开!

崩!宇文耳边似乎听到了一声脆响,然后是接二连三的响动。

崩崩崩崩崩像是铁链断开的声音,正前方传来一股陌生的气息,那似乎是被囚禁的凶兽挣开了枷锁。

这是,什么东西?宇文有些错愕地看着前方

当老僧一掌拍下,那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再次席卷了杨溯的全身,他知道,这是生死之间的恐惧感。

自己,快要死了。

绝对的理智再一次占据了主导,敏锐的感官将周围的一切信息一一捕捉,杨溯明白,自己再一次破体,进入冰心境的状态。

周围的石碑中有淡淡的禅意,那是当年大行寺众人留下的神念残余;然而就在这些神念中,还有一种如同煌煌大日,堂皇大气的气息充斥其中,那不属于神道的气息,那是朝守义留下的拳意!

“小子,教你一拳,记好了!”一道声音传来,是元战非的声音,和他平时说话有些不同,这声音中有冰冷也有一种压抑着的疯狂感。

元战非在宇文面前摆出一个拳架,周围的石碑纷纷震颤,隐隐约约有什么东西在和他共鸣。

大日九变?怎么可能!宇文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幕。

(注1:摘自《金刚经》;上首页推荐了,大佬们推荐票走一走~)

第二十三章 大日拳意

当元战非的声音传来时,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浩大的拳意;杨溯下意识地跟着元战非的动作摆出一个拳架,他周围的那些石碑震颤地更加剧烈了,有一种无形的东西破开了石碑,充斥在天地之间。

当杨溯的拳架摆出,天地间的这些拳意如同乳燕投林,纷纷汇聚在了杨溯身上,而随着越来越多的拳意从石碑中涌出,石碑表面不再有金色的颗粒出现,老僧身体表面的金光也越来越暗淡。

这一切说来复杂,其实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杨溯进入冰心境的状态后,周围的一切似乎都被放慢了,直到此时,老僧那一掌才刚刚开始落下。

杨溯出拳,一拳迎了上去,身体内的那些拳意也随着这一拳涌了出去。杨溯只觉得全身仿佛都在燃烧一般,有无穷的光与热正从自己的身体中散发出去。

有如大日降临!

一拳过后,杨溯缓缓睁开双眼,眼前这名老僧的身体终于恢复了原貌,苍老的皱纹迅速爬满了他全身,他腹部被插了短刀的地方,不祥的黑色正一点点侵染他的身躯。

直到此时,这名老僧才像是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

哪怕他三道同修,融会贯通,战到现在,他也将自己燃烧殆尽,油尽灯枯了。

他看着眼前的杨溯,回想起刚刚那一拳,只觉得世事无常,因缘际会。

好在,都结束了。

他双手合十,缓缓坐下,看着西方,面带微笑。

玄一大师,弟子来迟了……

杨溯呼出一口气,眼前这位老僧的心跳停止了。他正渐渐从冰心境的状态中退出来,不同于以往破体后那种痛不欲生的感觉,此时他反而觉得全身暖洋洋的,有种说不出的舒服。

然而战斗还未结束,杨溯不敢放松,他招呼韩知春赶紧救治躺在地上的重伤员,他则看向另外两处战场。

古明和司徒景的交手只能看见一团光影闪烁,司徒景已经不仅仅是右手幻化出九条‘阴蛇’,他的后背同样有九条‘阴蛇’在舞动,显然这段时间的逃亡让他的修为又有精进。

然而即便如此,他也被古明搞得很狼狈;古明的身体如同鬼魅一般,虚实不定,总是能在间不容发之际躲过司徒景的‘阴蛇’,而且他的袖口中似乎有无穷无尽的符纸似的,烈炎符、冰霜符、掌心雷、束字符、十字符、山字符各种平日里看起来威力不强的普通符箓从古明手里用出来,不仅威力提升了好几个档次,而且搭配得当,妙用无穷,实在让司徒景大开眼界,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在一个境界比自己低的人手里这么狼狈。

最让司徒景忌惮的还是古明手中那把短刀,自己的阴蛇每次和那把短刀接触竟然有一种被腐蚀掉的感觉!要知道他的武道真灵本身的特性就是腐蚀一切有形或无形之物,现在竟然还会被反过来腐蚀?

两人这样纠缠了一会儿,司徒景本以为杨溯很快就会死在那名老僧手里,没想到等来的却是老僧的死亡;他看了看周围,心中萌生退意。

一条阴蛇突然炸开,化作漫天的‘黑雨’洒向古明;而古明竟然丝毫不打算闪避,迎着这‘黑雨’冲了上去。

刷!刀光闪过,司徒景惨叫一声,再次炸开了两条阴蛇,然后飞快地后退。

古明没有再追,他低着头,轻轻喘息着,半边身体犹如被火烧过一般,皮肤腐烂不堪,而另外半边身体则如同染了墨水,漆黑无比,整个人看上去既狰狞又恐怖。

地上有一条手臂,这是司徒景留下的;最后关头,如同不是他异常果断地再炸开了两条阴蛇,他留下的可能就不止是手臂了。

而另一边的情况却刚好相反,钱多在北风晋的压制下屡屡陷入危机,好几次都差点被重伤;这位昔日北风世家的天才彻底露出了锋芒,他手中这把‘北风刀’在飞羽楼手上只能明珠蒙尘,如同一把普通利刃,但是在他手上则真正绽放出了神兵的风采,刀中的武道真灵与北风晋的刀意无比契合,两者相加,让北风晋拥有了越境而战的能力。

当元战非带动杨溯一起打出那一拳时,北风晋停止了攻击,他看着远处爆发出巨大声响的战场,不再犹豫,直接朝那里跑去。

远处,宇文和元战非招式碰撞的地方被炸出了一大片的深坑,坑中还有一些断裂的石碑,显然两人这一下交手,毁掉的石碑不止一个两个。

这倒不是因为两人的实力比当初的朝守义还有大行寺住持还要强,只是因为那名老僧引动了石碑中最后残余的力量,而元战非刚刚那一拳又引动了朝守义留在此处的拳意。

这两种力量直接在石碑内部碰撞,加上外部两名武评高手本身的力量,终于将石碑毁坏了。

大坑的一侧,元战非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眉头紧皱,他看上去没怎么受伤,但是表情却很痛苦,而宇文已经不见踪迹了。

北风晋很快来到大坑的位置,他看见了对面的元战非。

愤怒、恐惧、惊讶、迷茫各种情绪浮现,北风晋拿刀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

“元!战!非!”

雷霆般的声音响彻整片碑林,元战非睁开眼睛,他双眼已经不似人类了,眼神中充满了暴虐的杀意和无尽的疯狂。

“滚开!”如同兽吼一般的声音传来。

北风晋错愕了一下,他不理解元战非此时的状态,但他能明白一件事。

对方不认识自己

自己恨了他二十年,因为他而彻底改变了人生轨迹,但是他根本不认识自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北风晋疯狂地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好!”

“死来!”

一刀划破了眼前所有的阻碍,刀气带着刺骨的冰霜斩向元战非。

元战非脸上出现挣扎的神情,他没有及时避开,被这一刀直接劈飞出去。

北风晋脚下不停,一步跃过大坑,举刀再次斩了下去。

然而这一次,他的刀第一次被人拦住了,一只手掌握住了北风刀的刀刃。

鲜血直流,然而元战非似乎没有痛觉一般,他死死地盯着北风晋,惊人的杀意锁死了对方。

他认出了这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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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北风凋零 死士翠花

吼!如同荒古凶兽的怒吼,所有听到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泛起一股寒意。

杨溯担忧地看了看远方,他不清楚元战非那边是什么情况,也没办法过去帮忙。

那家伙那么猛,应该不会有事吧?

这边韩知春已经开始忙碌起来,五名虎卫加上古明,还有那名突然出现的女子,全都重伤;特别是那名女子,几乎垂死,即便是以韩知春的医术,也只能勉强吊住对方的命。

“没事吧?”杨溯问一脸苍白的钱多。

“没事。”钱多摇摇头,全身哆嗦了一下,“就是有点冷。”

“”想起钱多全身喷火的模样,杨溯有点无语。

“刚刚什么情况?”

“那位公子哥似乎和周围这些石碑发生共鸣了?”

“他刚刚那一拳是朝守义的大日九变吗?”

“怎么可能!不是说他根本不会武功吗?”

“那刚才的异相是怎么回事?”

“那么多高手都没引发异相,他竟然引发了,是不是朝守义故意给自己儿子留的后手?”

战斗结束后,周围再次传来议论声。

杨溯皱起眉头,心中升起一股怒火。

老子在这边打生打死,你们当戏看呢?

“钱多!”

“明白!”

随即周围这些围观群众就倒霉了,一股白色的火浪从地上出现,扑向他们;众人大惊失色,这火浪分明就是武道真灵,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那股惊人的拳意。

人群四散,若是跑得慢的,被火浪烧在身上,顿时鬼哭狼嚎,死是不会死的,但皮肉之苦免不了了。

片刻后,周围安静下来,远处的动静也渐渐小了。

北风晋全身骨断筋折,倒在地上,看着一步步向自己走来的元战非。

元战非全身上下也都是刀伤,伤口全都结冰,倒是没什么血液流出。

他神色挣扎,一会儿一脸杀意,一会儿一脸冰冷,兽性与人性交错在他的脑海中,让他既疯狂又痛苦。

北风晋躺在地上,有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和解脱。

“晋儿,老祖的话你别太放在心上,什么一门两武评,我北风家这么多年了,又不是非得靠你一个人去抗。”

“晋儿,娘做了你最爱吃的梨花酥,吃了再去练功吧。”

“晋哥哥,晋哥哥,你陪我玩好不好?”

“小晋,老祖败了,那个疯子杀过来了!”

“让小晋走!别人都能死,他不能死!”

“小晋,活下去!我北风家……”

“晋儿……”

爹,娘,小妹……他安静地看着天空,眼泪流了下来。

某一刻,他被元战非提了起来,兽性的瞳孔注视着他。

“动手吧。”他笑着说道。

元战非身体颤抖,低吼了一声,最终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北风晋:“好,我帮你。”

北风吹过,人影落在了地上。

……

夜色是流淌在空中的银河。

夜色下,几辆马车行走在田间的小道上。

“怎么样?”

一辆马车中,杨溯焦急地询问韩知春。

车厢内除了杨溯和韩知春,还躺着那名女子。

只是女子脸色发黑,气若游丝,正处于昏迷中。

所有的伤员中,只有这名女子伤势最重,情况也最危急,其余人都脱离了危险,稳定了伤势。

女子全身上下都是血迹还有伤口,显得异常恐怖。

“内伤外伤,加上她不知用了什么秘法导致气血亏空,能不能活,我也没把握。”韩知春摇摇头说道。

“开什么玩笑,你可是天下第一神医,还有你救不了的?”杨溯瞪大眼睛质问道。

韩知春没有计较杨溯的语气,“我需要用药,很多药。”

“那我们明天进城去买!”

“普通的药材在曲州城内就能买到,但有几味珍贵的药材一般地方是买不到的。”

“在哪可以弄到?”

“曲州城的司马家,被人称为药王府,他们府上肯定有这些药,只不过……”

“那明天就去拜访司马家!”杨溯挥了挥手,“她还能撑多久?”

“最多挨到明天晚上,再不用药,我也没办法了。”

杨溯点点头,看着紧闭双眼的女子,她长着一张秀气的脸,但她今天面对那名老僧时,却比那些严格训练的虎卫都还要悍不畏死!

杨溯看着她一次次被击倒在地上,又一次次爬起来,冲上去。现在她就快因为他而死了,而他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杨溯出了车厢,骑马来到队伍最前方,钱多正在前面开路。

“怎么样了?”见到杨溯,钱多问道。

杨溯摇摇头:“需要用药,明天进城买药。”

钱多点点头,叹了口气。

“你知道她是谁吗?”杨溯问道。

“还记得在胭脂大道的那天晚上,除了朱通,还有一位天道高手来杀你吗?”

“风魔肖伯言?”

“对,当时在远处替我们解决掉肖伯言的就是她。”

“她是暗堂的死士?”

“嗯,她是老古一手培养出来的徒弟。”

“古师……”

“老古跟我提过几次,说她是他教过的弟子里最有天赋,但又最让人惋惜的。”

“为什么?”

“因为她不管是武道还是天道都有希望走到更高的地方,但她偏偏要学老古,两道同修,给耽误了。”

“……她叫什么名字?”

“额,她叫,翠花……”

“……”杨溯回头看了看马车,这么猛的妹子,居然叫这个名字……

次日一早,杨溯等人进了曲州城。

他先在城内找了一间客栈安置好一众伤员,让元战非留在客栈,他带着韩知春还有钱多前往城内的司马家拜访。

曲州多山,被称为“药都”,天下半数药材都出自曲州,而整个曲州的药材生意有八成都在司马家的掌控下,所以司马家又被称为“药王府”。

韩知春早年间与司马家的家主司马蔚方有些交情,此时递交了名帖后,三人很快便被请了进去。

大堂内,一位古稀老人拄着拐杖等在大门口。

“老韩,好久不见了。”

老人表情严肃,脸上并无喜色。他和韩知春打着招呼,眼睛却一直盯着杨溯在看。

那并不是善意的眼神。

第二十五章 买药

“老韩,你昨天提起司马家时,语气有些迟疑,是朝帮和司马家有什么恩怨吗?”去往司马家的路上,杨溯问韩知春。

“哎。”韩知春叹了口气,“司马蔚方的孙子司马云飞一直在朝廷为官,他是司马家这些年来最有希望的读书种子。五年前,司马云飞在丰州担任一县的主薄。当时朝中有人要动你爹,丰州官场动荡,司马云飞年轻气盛,被人蛊惑,参与了进去。”

“后来司马云飞被人查出贪污,渎职,他便被去了官职,打入大牢候审。”

“是朝帮找人栽赃陷害?”杨溯问道。

韩知春苦笑,摇摇头:“司马云飞身上那些罪名都是真的,只不过这些事情平日里根本没人追究,就算事发了,以司马家的关系上下打点一番也不至于有那么严重的后果,但是那是丰州,司马云飞参与的是党争,有什么样的下场都不足为奇。”

杨溯点点头:“后来呢?”

“后来司马蔚方写信给我,求我看在多年的交情,出面保一保他的孙子。司马云飞这种层面的事情根本到不了你爹那里,我向你爹开了口,他自然答应。可是等我赶去时,司马云飞已经死在了大牢里。”

杨溯皱起眉头:“朝帮的人动的手?”

韩知春摇头:“在丰州,朝帮怎么会在意一个小小的主薄?是司马云飞在外面得罪了人,对方趁机落井下石,买通狱卒对司马云飞用了刑,一来可以出口气,二来可以讨好朝帮。”

“哎。”杨溯叹了口气,后面的事情不用问都知道,哪怕司马云飞不是直接死在朝帮手里,这口锅,朝帮也是甩不掉的。

自从当今天子下令让朝帮正式参与漕运,名义上朝帮是帮助官府押解漕粮,但实际上谁的影响力更大,大家心里都有数。

也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漕运途径的那些州府的官员们,或多或少都有被朝帮收买的。再以此为基础,朝帮在朝廷里的势力也在慢慢往上渗透。

说起来朝帮因为插手漕运,几乎得罪了大半个朝堂,但那只是朝廷最上层的一泼人,至于中下层,各地到底有多少官员每年拿着朝帮的红利,这是谁都说不清楚的。

这么多年来,朝帮在各地官府或多或少都有能说上话的人,也是如此,朝守义身为一个江湖人才会被人叫做“地下皇帝”。

在丰州,朝帮总舵位于此,朝守义和裂土封疆的异姓王几乎没多大区别,丰州的刺史被称为天底下最憋屈的刺史,整个丰州大大小小所有事物,只要朝帮点头就可以做事了,最多事后给丰州刺史这个名义上的一州最高长官打个招呼。

司马云飞竟然敢在丰州明着和朝帮唱反调?这让杨溯不得不感慨这货就是一个脑残,但是现在他们却不得不去这个脑残家里求人家卖药给自己……

“老韩,这位是?”司马蔚方坐在主位上问道。

“这是朝帮主的儿子,朝春秋。”韩知春介绍道。

“原来是朝公子,不知这次来我府上有何贵干?”司马蔚方问道。

杨溯起身行了一礼:“此次登门只为买药救人,还请司马先生成全。”

“哦?”司马蔚方眼神闪烁了一下,“不知朝公子要买什么药?要救什么人?”

“是我身边的护卫受了重伤,需要用药医治。”杨溯一边说着一边示意韩知春将药单递给司马蔚方。

司马蔚方接过药单看了看,半晌后说道:“其他药材都好说,唯独这血玉参,我府上每年出产也只有三株,今年都已被人买了去。”

“这……”韩知春面露难色,“我的药方中这血玉参是主药,没有它根本没法成药。”

“有没有可能用别的药替代?”杨溯问道。

韩知春摇头:“那位姑娘气血亏空严重,血玉参补气血的效果最好,若是用别的药替代,她活下来的机会要降低三成!”

杨溯皱起眉头,片刻后看向司马蔚方,语气诚恳:“司马先生可否再想想办法,当真再找不出别的血玉参了吗?”

司马蔚方目光冷然,他注视着杨溯,淡淡地道:“没有办法。”

“蔚方,你……”韩知春开口想要劝说,被司马蔚方打断了,“老韩,药没有了就是没有了,我也没办法给你凭空变出来,你当初回信给我说,有些事情是命,得认!”

“好,我认,现在这也是命,得认!”司马蔚方冷冷地看着杨溯说道。

杨溯眯起眼睛,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门外突然传来声音。

“让开!我要见爷爷!”

“小姐,家主在见客……”

“我有重要的事见爷爷,爷爷!”

吵闹间,一位少女冲进了大堂,她一身江湖侠客的打扮,头上束着发髻,手拿一把带鞘的长剑,剑柄上还有一条红色的剑穗。

“爷爷,我娘她……”

“放肆!我在这里待客,你这样突然闯进来成何体统?”司马蔚方怒道。

少女撅起嘴巴,委屈道:“可是我有重要的事……”

“钱多,拿下她!”杨溯突然喝道。

“好!”

“你敢!”

“啊……”

“来人!”

变故发生地太快,没人想到杨溯会突然下这样的命令,等司马家府上的护卫冲进来时,少女已经被钱多拿住,站在了杨溯身边。

“竖子安敢如此?!”司马蔚方怒发须张,震怒道。

几名护卫已经抽出长刀围住了杨溯等人。

“臭小子,你这……”韩知春一脸无奈地看着杨溯。

杨溯摆摆手,上前一步看着司马蔚方问道:“现在有药了吗?”

“混账!你欺人太甚!”

“钱多,你可以将这位姑娘打个半死,让她气血亏空吗?”杨溯问道。

钱多一如既往地笑着说:“当然可以。”

“好,那就让她气血亏空,我想到时候为了救自己亲孙女,司马先生一定能再找出几株血玉参的,我们到时候再来买药就是。”杨溯如此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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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救人杀人 昆仑仙人

“你当真以为我司马家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司马蔚方厉声道。

杨溯冷笑起来:“看来你司马家的消息不灵通啊,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身边跟了一个武评第八,我要走,你留得住?”

司马蔚方嘴唇颤抖,额头青筋暴起,被气得不轻,他没想到杨溯竟然会为了一个护卫就和司马家翻脸。

“司马先生,你再犹豫,就真的要准备好两份血玉参了。”杨溯悠悠说道。

“我让人去取药。”司马蔚方挥了挥手,让护卫们都退下,他缓缓坐了下来,整个人似乎都老了几岁。

一刻钟后,韩知春药单上的药材便备好了,装在一个药盒里送了过来。

等韩知春点好药,确认没有问题后,杨溯从怀里拿出两张大额的银票放在桌上,“我这个人最讲道理了,这是买药的钱,您的孙女我先带走,若是药没有问题,她自然可以平安回来。”

“你”

“告辞,司马先生就不必送了。”

回到客栈后,韩知春忙着去制药,杨溯和钱多待在一个房间里,那名从司马家劫持出来的少女终于从钱多的桎梏中恢复过来。

“王八蛋,我杀了你!”少女恢复行动后立马拔剑斩向杨溯,杨溯毫无压力地躲开这一剑,上前一步准确地抓住对方持剑的手腕,轻轻用力便将长剑夺了过来。

少女佩剑被夺,还想动手,结果被杨溯轻松擒拿住,动弹不得了;她虽然也练武,但连破体境都未达到,而且没什么实战经验,在杨溯面前自然毫无还手之力。

“混蛋,放开我!你敢绑架我,信不信我司马家让你走不出曲州城?”少女怒道。

杨溯呵呵笑了起来,看来是个还没搞清楚状况的妹子。

“你叫什么名字?”

“关你屁事!”

“啧啧啧,你们司马家的家风就是这样的?”

“和你一个绑匪讲什么礼?”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敢在你爷爷面前那么嚣张?”

“说明你蠢!”

“那你爷爷总不蠢吧,他为什么不仅老老实实把药给了我,还让我把你也带走了?”

“哼,你很快就会遭殃了,等着吧!”

“那不如我和你打个赌,就算我明天把你放回去,你爷爷也不会帮你教训我。”

“好,那你放了我。”

“不急,明天吧。”

“王八蛋!”

杨溯饶有兴致地和这个小姑娘斗着嘴,顺利地拿到药也让他心情稍微放松一些。

明月高悬时,韩知春终于将翠花的伤势稳住了。

“厉害厉害,不愧是天下第一神医!”杨溯为韩知春捏着肩膀笑道。

“你小子少来。”韩知春笑骂道,“她至少要静养一个月,不能有大的动作。”

杨溯点点头,“我们先在曲州城里休养一段时间,等朝帮的人到了,接走这些伤员,我们再继续上路。”

“喂,你身边真的有一个武评高手?带我去见见呗。”一个声音传来。

经过一天的相处,杨溯知道了这个司马家的小姑娘叫司马云真,他对司马云真印象挺好,和她斗嘴有一种重新回到中学时代和那位泼辣女同桌斗嘴的感觉。而司马云真见杨溯虽然在司马家那么凶狠,但是却并没有真的为难自己,相处起来也是和颜悦色的,她性格本就大大咧咧,很快就不再害怕,和杨溯说话也随意起来。

“武评高手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杨溯不搭理她。

“不是啊,我有事想请他帮忙!”司马云真急了。

“哈哈,你一个小姑娘有什么事需要一个武评高手帮忙?”

“是真的有事,很重要的事!”

杨溯见她的表情严肃,便不再逗她,“你先说来听听,是什么事?我看看我这个武评高手的徒弟能不能帮你解决了。”

“是关于我娘的,我娘生下我后,就得了重病,怎么都治不好。”

杨溯看向韩知春,韩知春点点头:“当年我也是因为这件事才和司马家有了来往,她娘患的是绝症,我用尽办法也只能帮她续命几年,后来我有急事离开,再得到消息,她娘的病竟然痊愈了,这件事让我百思不得其解,但是司马家上下对此事都讳莫如深,我也不好多问。小姑娘,莫非是你母亲的病又犯了?”

司马云真摇摇头:“不是的,我是无意间听到管事和我娘聊天才知道,当年我娘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突然有一群自称来自昆仑的仙人说可以帮我娘续命,我爷爷情急之下就让他们试试,结果他们还真的治好了我娘的病。”

“那不是好事吗?”

“可是那群仙人当时留下了话,说只能帮我娘续命十年,十年后他们要再来取我娘的性命,现在十年之期已到,这几天他们就要来了!”司马云真说到此已经红了眼眶,泫然欲泣。

“什么仙人,有病啊?救了人再杀人?”韩知春骂道。

杨溯皱起眉头,他倒是知道昆仑秘境里的那些人自称上体天心,入世只为了顺应天命,所以经常会做一些在别人眼里可能不可理喻的事。

难道司马云真她娘亲是身负气运之人?才能让昆仑的那些人花费十年时间来布局。

“你想请人帮你去挡住那些仙人?”杨溯问道。

司马云真闻言竟然直接跪了下来:“爷爷这些年供养了好多奇人异士还有江湖高手,就是为了应对那些仙人,但是我知道爷爷心里也没底。朝大哥,我知道此事为难,我只求你让那位武评高手出手救救我娘,事后我司马家库房里的药材任你取!”

“你先起来。”杨溯试图扶起司马云真,被司马云真拒绝了。

他皱起眉头,寻常的事帮了也就帮了,但是这件事和昆仑有关,他不太想惹上昆仑那些人,没准儿人家师门里就有一个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天人境神仙呢?

正想开口,房门突然打开,竟是元战非走了进来,他看见地上那名女子,愣了一下,有些恍惚,然后才开口问道:“你刚刚说那些人来自昆仑?”

第二十七章 仙人登门

清晨的阳光洒下,曲州城像是刚刚睡醒的孩子,开始吵闹起来。

虫鸣鸟叫声,坂夫叫买声,集市的喧嚣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了一起。

王二像往常一样,挑着担子往城外走去,他要上山砍柴。

一路上有熟人招呼着他,他也都一一应下,并不多话。

王二是十年前来到曲州城的,没人知道他的来历,他每天清晨出城砍柴,太阳下山后又回来,靠着卖柴为生。

这十年来,不见他和任何人有什么来往,他不娶妻,不交友,没什么爱好,一回屋就把自己关在屋里,时间长了,大家也见怪不怪了。

王二出了城,慢慢走向城外的一座无名小山,山不高,他很快来到了山顶。

他放下担子,没有砍柴,反而迎着朝阳盘膝坐下,双手结印放于腹部,闭上双眼开始呼吸吐呐。

片刻后,他缓缓睁开眼睛,古井不波的脸上露出激动的神色。

接下来的一幕足以让许多凡夫俗子瞠目结舌,只见一位位白衣飘飘,宛若仙人的男女正从山间御风而来。

他们跨过丛林,越过溪流,脚踏着林间的雾气来到了王二身前。

“琼台宗第一百三十二代弟子王允仲拜见师叔祖!”王二跪在地上行了一个大礼。

为首一人是一名女子,长相并不出彩,但气质端庄典雅,让人不敢生出亵渎之心,她双眸清冷,看着地上的王二,淡淡地说道:“起来吧,你在此地十年,辛苦了。”

王二或者说王允仲听到女子这不冷不淡的话竟然激动地红了眼睛,颤声道:“弟子戴罪之身,不敢言辛苦,只求师叔祖开恩,让弟子能回宗门继续修行!”

女子点点头:“这次若是取珠顺利,便算你将功补过,可以随我回去了。我问你,这十年间,那人可有异动?”

王允仲连忙道:“弟子这些年一直用洞虚镜观察司马家,并未有任何异样。”

司马蔚方这些年那些小动作王允仲自然是看在眼里的,但对他来说,只要那名女子不离开曲州城,其他一切都无所谓。

“好,那我们便去司马府上了结这件事。”

……

司马府,大堂内,一大早司马蔚方就召集了一大堆人等在这里。昨晚他的女儿司马子萤做梦,说梦到今天有仙人登门,这让最近这段时间都在为这件事忧心的司马蔚方心中有了不祥的预感,今天一早便将司马家所有的供奉召集起来,以防万一。

“主家,您召集我们到底为了何是,现在可以说了吗?”一位背负长剑的中年人拱手问道。

他是江湖散修,在江湖闯荡多年,有了“飞焰剑”的名号,实力不俗,后来被司马家以重金招揽,便退出江湖,当起了供奉,他在一众供奉中也算实力最强的几人之一。

司马蔚方叹了口气,“也罢,事到如今我也不瞒各位。”

于是他将十年前的事情说了出来,“对方势大,但我司马蔚方就这么一个女儿,就算对方是传说中的仙人,我也不愿束手就擒!我现在告知了各位,若是有人觉得为难大可现在就退出我司马家,我保证绝不追究。”

混江湖的都讲究一个脸面,司马蔚方当着众人的面说出这种话来,哪怕心中畏惧,也没人好意思当场退缩,纷纷表态,一定竭尽全力不让对方得逞。

群情激愤间,一名女子冲进了大堂,女子一身妇人打扮,面容姣好,举手投足间有一种说不出的风韵,但女子脸色苍白,看上去我见犹怜,正是司马蔚方唯一的女儿,司马子萤。

“爹,真儿还没回来吗?”司马子萤焦急地问道。

“子萤,你身体不好,出来干什么,快回房休息,有爹在,不会有事的。”司马蔚方怜爱地说道。

司马子萤摇摇头,凄苦地一笑:“爹,我现在只希望真儿能够平安无事。”

“……你放心,真儿今天一定能平安回来。”

“老爷,那些,那些人来了!”一位管家冲进大堂颤声说道。

司马蔚方身体一震,眼神狰狞,“好,诸位随我迎客!”

众人齐齐起身。

“子萤,你回房休息,交给爹来处理。”

司马子萤摇摇头:“终究都是因我而起,我怎么能不去?”

司马蔚方了解女儿的性格,便不再劝,大踏步,率先走出了大堂。

穿过走廊,众人在靠近大门的院落中遇上了琼台宗的人。

“司马蔚方,见过诸位仙长!”司马蔚方朗声道。

琼台宗这边,为首的那名女子上前一步,看了看司马子萤,平淡地说道:“十年之期已到,我们如约来取走宗门的东西。”

“敢问仙长,若是取走我女儿体内那东西,她本人会如何?”

“会死。”女子回答地平平淡淡,似乎对她来说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司马蔚方咬牙,“那恕我无法接受!”

女子清冷的眼神看着司马蔚方:“你女儿十年前就应该死了,因为本宗,她多出了十年寿命,你还要贪得无厌?”

“恳请仙长体谅我舔舐之情,贵宗那件东西价值几何?可否由我买下?哪怕是要我司马家倾尽家产,我也绝无二话!”

司马蔚方向前一步,朝前方拜了下去,深深行礼。

他身为司马家的家主,在整个曲州都是数一数二的人物,此时竟然对人如此卑躬屈膝,让在场司马家的人无不动容,司马子萤已经红了眼睛,泪流满面地摇着头,就要去扶起自己的父亲。

“呵!”对面传来一声嗤笑,却是在此地监视了司马家十年之久的王允仲。

在他看来眼前这帮人俗人根本不知天高地厚,自家师叔祖何等人物?这次亲自来取珠已经是给了对方天大的面子,结果对方一再阻拦不说,此时竟然还异想天空地想要买自家宗门重宝?

他心中不爽,忍不住开口道:“买?你买得起吗?”

“哦?什么东西这么厉害,说出来让本公子开开眼界,看看本公子买不买得起。”一道声音从大门处传来,却是杨溯带着一干人走了进来。

第二十八章 仙人手段 药王司马

杨溯身后跟着元战非,钱多、黄杨还有司马云真。

“娘!”司马云真进了大门就哭着朝司马子莹跑去。

王允仲恼怒地看着突然插话的杨溯,冷声道:“无知凡人,速速离去,否则便教你知道什么叫天有不测风云!”

“啧啧啧。”杨溯摇着头,“区区凡人也敢妄谈天意?凭你也配代天行罚?你们昆仑来的人都是这么狂妄自大吗?”

“混账!”王允仲怒极,就要出手教训这口无遮拦的公子哥,被为首的女子阻止了,“这位公子,这是我们琼台宗的私事。”

杨溯耸了耸肩,“我就是想问一下你们口中那个东西是什么价?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爹叫朝守义,他钱比较多,所以我也不差钱。”

此言一出,一片寂静,众人大概从没听过这么直白无耻的话;听到朝守义这个名字,王允仲眼中闪过一丝忌惮,昆仑中人向来都笑傲王侯,无视皇权,更别提区区江湖人士;然而一些世间最顶峰的人物,比如武圣这样超凡脱俗的存在,在昆仑秘境中也是会被经常提起的,原因无他,在昆仑一众修行者眼里,像朝守义这样自成一方小天地的武圣存在本身就是对天道最大的不敬,若是有可能,一些激进的宗门是想要‘替天行道’的,当然了,这么多年,也只能是想想而已。

为首的女子听到朝守义这个名字脸色并没有丝毫变化,她仍然用不冷不热的语气说道:“宗门重宝,岂能买卖?我必须收回。”

司马子莹凄凉地一笑,扶起自己父亲,“爹,这是命,我认。”

“你们这些坏人,为什么一定要杀我娘?”司马云真突然冲上前,拔出佩剑对准琼台宗的众人。

“真儿,快回来!”司马子莹惊呼道。

为首的女子叹了一口气,抬起右手掐了一个指诀;随着她的动作,司马子莹痛呼一声,身体开始微微发光。

“动手!”司马蔚方爱女心切,眼看自己女儿一脸痛苦,再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招呼众人动手。

司马家平日里对这些供奉都不错,刚才他们眼睁睁看着主家受辱,现在对方还率先动手,一众武者血气上涌,纷纷拔出刀剑冲了出去。

管你什么仙人,先砍了再说!

司马家这边的供奉一共二十三人,有一大半都是练窍境的好手,其中有几位更是练窍境大成的高手,这样的阵容堪比一家大型门派;反观琼台宗这边,只来了五名女子和七名男子,算上潜伏在此地的王允仲也不过十三人。

眼看对方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琼台宗众人并不惊慌,都很淡定地站在原地,出手的也仅仅只有四个人。

四名女子齐齐上前一步,各自拿出一件法器,分别是通体晶莹的玉如意,非金非木的令牌、四四方方的印章和宛若琉璃的净瓶。

四人口中念念有词,将法器祭出;手持净瓶的人将瓶口微微倾斜,有一股激流凭空出现,涌向冲来的一众武者;手持令牌的人挥舞手中的令牌,所指之处,流水结冰,且冰面会突兀地出现一簇簇冰刺;手拿印章的人将印章抛出,印章顿时变得磨盘般大小,从空中重重砸下;最后手持玉如意的人将玉如意祭出,顿时变化出几十个一模一样的玉如意,在四人身前列成一线。

一众武者先是被凭空出现的激流冲散了阵型,好在还能在水中站稳,然而好几人被突然结冰的水面冻住,刚破开冰面又被突兀出现的冰刺弄得手忙脚乱;与此同时,从天而降的巨大印章得好几名武者联手才能抗下来,最后有七八名武者杀到了四人跟前,还得面对几十个迎面而来的玉如意。

即便如此,几名练窍大成的武者也还是破开了玉如意的防守,就要近身将眼前四人格杀;四人身后,除了为首那名女子,包括王允仲在内,所有男子全都祭出一把桃木长剑,剑身上贴满了符箓,然后桃木剑纷纷升空,飞向杀过来的武者,在他们身边结成剑阵。

桃木剑的速度并不快,但质地坚韧,刀剑砍上去并不能损坏分毫,而且每把剑在刺向敌人时,剑身上都会自动燃烧一道符箓,然后或是火焰或是冰霜或是雷电,各种神通配合着桃木剑一起杀敌。

司马家最强的几名供奉被剑阵团团围住,只能堪堪自保,异常狼狈。

“怎么样,这些人比起你如何?”杨溯问身旁的黄杨,因为今天可能会遇上昆仑中的修行者,所以他特意将黄杨带来了。黄杨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半晌才反应过来,震撼地说道:“这些人都不是剑修,但是他们竟然能靠着这种符箓的手段营造出类似于本命飞剑的神通,实在是厉害!”

杨溯撇撇嘴,这帮琼台宗的人,最弱的都是引灵境,而且配合默契,一身法器层出不穷,实在难搞,而且为首的那名女子多半是道基境的大真人,这样的阵容,自己这边除非元战非全力出手,不然还真的弄不过。

“司马家应该不止这点本事吧?”杨溯喃喃道。

司马蔚方脸色难看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对身旁一直没有出手的两人行礼道:“拜托二位了。”

“家主客气了,分内之事。”其中一位身材高大,长着一张国字脸的中年男子说道,他身旁站在一位拄着拐杖的老妪。

老妪没有说话,而是对着前方洒出一把银针,银针在空中瞬间消失,再出现时,已经在琼台宗最前方四名女子身旁,这老妪赫然也是一位天道修行者,而且所修的还是异常少见的遁术。

于此同时,长着国字脸的中年男子吐气开声,脚下发力,高高跃起在空中,落向那名为首的女子。

空中传来一声炸响,男子从天而降,脚下竟燃烧着火焰。

这是一名武道宗师!

这两人才是司马家纵横整个曲州,被称为“药王府”的底气所在!

第二十九章 由来一声笑 男儿自横行

当老妪手中的银针消失时,琼台宗为首的那名女子猛然抬头看了过去,她手中的指诀一变,那些银针四周的空气突然变得狂暴起来,银针被吹散开。

老妪将拐杖重重地点在地上,那些银针竟然再次消失,重新出现时,距离为首那名女子的眼睛只有一线之隔。

老妪这一手遁术神出鬼没,极其难防,死在她这手遁术之下的对手,大多都是十成本事只用出了一成就被秒杀掉了。

事实上她和那四名琼台宗的弟子同为引灵境,但如果不是为首那名女子感知敏锐,施法速度惊人,现在那四名琼台宗弟子已经死掉了。所以哪怕对方是道基境的大真人,老妪也有信心和对方斗一斗。

然而很快,老妪就变了脸色。

在银针和那名女子之间出现了一层无形的屏障,当银针刺在上面时,屏障上不断出现一朵朵绽放的花朵。

眨眼之间,无形的屏障开始收缩,似乎要将这些银针包裹起来。

银针再次消失,重新出现在一个位置,然而随之出现的还有那无形的屏障,正形成一个球形将银针包裹在其中。

银针继续闪烁,但不管这些银针出现在哪里,都没办法摆脱那球形的屏障。

“万花曼茶罗大结界?!”老妪惊呼出声,她虽然不是出自昆仑,但师门传承中也有一些关于昆仑的记载,此时认出了这式有名的神通。

与此同时,那名从天而降的武道宗师距离为首的女子已经很近了。

女子头也不抬,随意挥了挥衣袖,她的头顶瞬间出现了数层寒冰,腿上带着火焰的宗师连破五层寒冰,最终被最后一层寒冰挡了下来。

这位宗师毫不停留,侧过身体,右腿如同战斧一般劈下,火焰在空中拉出长长的焰尾。

女子不紧不慢地伸出手指点向对方,“封!”

又一个球形的结界将这名宗师封在了其中。

结界中的这名武道宗师一脚重重地踢在结界上,顿时将结界撑大,无数花纹出现在结界上,然而结界没有被打破。

女子抬起手,做出一个上升的手势,球形结界竟然带着那名宗师直接升到了天上去。

轰!结界中火焰爆开,显然是那名宗师在疯狂地攻击结界,结界也随之涨大,内里像是火山爆发一般,只能看到滚烫的熔岩,见不到人影,但即便如此,结界依然没有被打破。

“卧槽!”杨溯看得目瞪口呆,这名女子是道基境无疑了,举手投足之间念随法动,根本无须借助任何法器或者符簶。

所谓道基境便是在修行者的神识中修成一道法阵,法阵由这名修行者所修的基础道法组成,法阵成型以后,这名修行者从此以后施法便可以不再念咒,不再借助各种材料,符文或者法器,不管是施法速度还是术法威力和道基境以下的人相比都是天壤之别。

眼看对方轻而易举就将自己这边最强的底牌破解掉,司马蔚方面露绝望,老泪纵横。

就在此时,一道人影突然从门外冲了进来,速度极快。

人影直接冲向为首的女子,他时机抓得极好,此时琼台宗其余弟子注意力都在司马家一众供奉身上,那位师叔祖精力都放在了维持两处万花曼茶罗大结界上,暂时没办法再用出一次结界。

眼看来人就要冲到为首那名女子身边,整个院落突然一静,所有人都如同身处水中一般,有一种无形的束缚感。有无数花纹凭空出现,如同波涛一般,一层一层地扑在了来人身上。

那人速度越来越慢,但最后已经被无数层花纹覆盖在身体上,丝毫动弹不得。

领域?杨溯心中一惊,感受着身体四周传来的束缚感,知道自己还是小觑这名女子了。

所谓领域,可以简单地看成是由无数个法阵组合而成的大型法阵,在这处领域中,修行者可以构建属于自己的规则,这是道基境界到了高深之处才能掌握的神通,琼台宗这位师叔祖用出领域,证明她距离天人境界也只有一步之遥了。

“青峰?!”看清来人的模样后,司马子萤惊呼出声,司马蔚方一脸复杂地看着此人,欲言又止。

“你不要乱来,你快走!”司马子萤大声喊道。

被称为青峰的男子艰难地回头,看着司马子萤,笑着摇摇头,然后他眼中闪过绝然的神色,深吸一口气,身体开始膨胀起来,肌肉爆炸了一般将身体撑破,全身筋骨齐鸣,霹雳吧啦地响。

这是练窍境武者发力到了极致的表现,而这还不算完,男子突然仰天长啸,他身体表面有一层层血雾炸开,整个人顿时变成了一个血人,看上去骇人至极。

杨溯看着这一幕,眼皮跳了跳,他知道对方这是靠自残全身窍穴来换取力量,不管最后结果如何,这个人肯定废了!

男子开始发力朝前走,这一次他身体周围的花纹在他的带动下向四面八方扩散,如同海面起了波澜,庭院中的众人被这股无形的波澜弄得东倒西歪。

琼台宗这位师叔祖第一次露出怒容,对正在一步步走来的男子喝道:“你当真要如此逆天行事?”

“哈哈哈!”男子大笑起来,“你要杀我妻子,先问过我,再问我的刀!”

他背后有一把长刀并未出鞘,此时他全身血肉模糊,又说出这种话,一种异常惨烈的气氛萦绕在场间。

男子往前连走数步,他身体周围如同被压上了山岳一般,每走一步,他都要付出极大的代价,身体的窍穴接连炸开,血肉横飞。

“不要!卓青峰,你快走!”司马子萤疯了一般扑去,可惜被周围的“波澜”阻碍,无法靠近那边。

卓青峰回头看着司马子萤,笑容灿烂:“我当年就不应该走。”

“再也不走了!”

他看着前方,他还有一刀的力气。

“钱多,动手!”杨溯看不下去了,大声喊道。

然而不等钱多有所动作,一直冷眼旁观的元战非率先动了。

当听到卓青峰喊出那两句话时,他就身体一震,眼神恍惚。

当年,他也是这样对她说的,只可惜,还是晚了。

这一次不会晚了!

元战非双手往前一推,周围的“波澜”顿时散开,然后一步跨出,来到卓青峰身旁,轻轻拍在他肩上,将他运行的气血压下,让他屁股坐在了地上。

此时,元战非一人直面这帮昆仑仙人。

“你们当真以为我琼台宗很好说话?”

接二连三地出现意外,为首的女子也怒了,大声喝道:“结阵!”

她身边十二位琼台宗弟子收回各自的法器和飞剑,每人脚踩一个方位,严阵以待。

就在气氛紧张到了极点时,有人却突然大笑出声,走了过来,站在元战非身边,正是杨溯。

他想了想,拔出那把卓青峰还没来得及拔出的刀,用刀尖指着为首那名女子,动作上已经不能更挑衅了,嘴上却说:

“这位前辈怎么称呼啊?有话好好说嘛,我这个人最讲道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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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天命

随着杨溯话音落下,钱多全身燃烧着白色的火焰,一步步走了过来,站到杨溯身旁。

没人料到杨溯这方会突然插手,听到他说的话,司马蔚方回想起对方昨天‘讲理’的行为,表情复杂。

为首的女子眼中闪过一丝恼怒,对面又多出一个修为深厚的武道宗师,这实在出乎她的意料,而最让她忌惮的还是元战非的出手,她久不入世,不知道什么武评,但不妨碍她感知到元战非,那是足以与自己匹敌的强者。

“阁下莫非一定要与我琼台宗为敌?”

“呵。”杨溯笑了起来,“前辈怎么称呼?”

“琼台宗,宋琏。”

“宋前辈,莫非一定要取走司马子萤的性命,没有别的办法了?”

“没有别的办法,今日我一定要拿回本宗的东西!”宋琏语气强硬。

杨溯摇摇头:“别怪我太直白,我左边这位高手是半圣,右边这位大高手更是亚圣,今天你们若是要强来,只能全死在这!”

他说得理直气壮,钱多差半步就是半圣,和半圣也没区别嘛;而元战非更是连朝守义都没能收服的猛人,一拳就将上一届武评第八打得话都不敢留一句就跑了,这样的高手不是亚圣说不过去吧?

宋琏眼神冷了下来:“今日便是我等全死在这里,日后依然会有琼台宗弟子前来,你护得了他们一时,护得了他们一世吗?”

话音落下,琼台宗所有弟子都一脸肃容,修行天道本就坎坷,死在求道的路上,死得其所!

结果这么悲壮的气氛被杨溯一句话给破坏了。

“就你会叫人啊?我朝帮十万帮众,一枝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你们琼台宗有多少人?”

噗呲一声,司马云真直接笑出了声,她没想到这个家伙在自己面前一副无赖的样子,面对这些传说中的仙人,竟然也敢这么无赖。

王允仲脸色铁青,他当年犯了过错才会被罚在曲州城十年,监视司马家的动向,现在好不容易十年期满,眼看着只要顺利取回东西他就能回到宗门继续修行,结果半路杀出个杨溯,这让他恼怒到了极点。

“师叔祖,何必和他们多言,请允许我们结天琼北驱大阵,弟子愿为阵眼!”

天琼北驱大阵是琼台阵第一杀阵,这个阵法有违天和,作为阵眼主持大阵之人将会损害修为和气数;为了能够顺利回宗门,王允仲也是豁出去了。

宋琏眼神犹豫,一旦撕破脸,自己这边必定死伤惨重,还未必能拿回那件东西;而且就像杨溯说的那样,论实力,琼台宗还真没法和朝帮比。

“宋前辈。”就在这时,杨溯再次开口了,“其实琼台宗这次的行为也未必就那么光明正大吧?”

“什么意思?”

“我昨天听完司马子莹的遭遇后就在想,这天底下那么多快死的人,你们琼台宗为何偏偏要用宗门重宝去救她?难道她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是今天看你们这态度,分明半点不在意她的死活,只在乎你们那件东西能不能到手。于是我就在想了,是不是因为当年你们发现司马子莹体质特殊,刚好适合帮你们培育那件宗门重宝,所以才出手救了她;现在宝贝培育成功了,司马子莹也就没用了,你们便要取回宝贝?”

此言一出,满场俱静;在场这些人毕竟不像杨溯这样看过无数小说,电视剧,脑洞大,什么都敢想,此时听他这么一分析,觉得匪夷所思的同时,又觉得他说得很有可能就是真相!

“仙长,当真如此?”司马蔚方厉声问道,对面一阵沉默,但他何等老辣,只是看宋琏的表情就知道杨溯说的八九不离十。

“好好好,想不到所谓的昆仑仙人便是如此嘴脸?”司马蔚方气得脸色通红。

琼台宗众人脸色难看,倒是宋琏神色平静,“就算如此,司马子莹因为我宗多活了十年,你们不懂感恩也就罢了,现在还要阻止我取回自家的东西,这是何道理?”

“好!”杨溯放下手中的刀,“我就和宋前辈好好讲讲道理。”

“十年前你们和司马家最多也就是互惠互利,你们替司马子莹治病,司马子莹替你们培育宝物,哪里谈的上什么恩德?至于这宝物是你家的东西,这倒是真的,可司马子莹的性命可不是你说了算的,岂能你说取走就取走?”

“那你想如何?”宋琏问道,若是之前,她自然不会和人这样讲理,但既然遇到了爱‘讲道理’的杨溯,她也只能耐着性子听听对方的意见。

杨溯笑了笑,“不知可有什么办法能够既取走这件宝物,又不伤及司马子莹的性命?”

宋琏皱起眉头,摇摇头:“办法是有,但根本不现实。”

“哦?说来听听。”

“她体内的宝物名为混沌珠,十年前我宗借助她体内的死气和她自身的命数来培育此珠,同时替她续命,但这本身就是逆天之事;从她活下来的那一刻起,劫数就已经在酝酿,直到现在,天劫已成;我取走混沌珠,司马子莹死去,劫数自然消失;若是不取走混沌珠,一旦天劫降临,到时候别说司马子莹,便是整个曲州城的百姓都会有危险;此事我可以自身大道前程发誓,绝非危言耸听!你们难道一定要因为一人的性命,牺牲这满城人的性命?”

司马子莹捂住嘴,瞪大眼睛,她想不到竟然还有这样的结果,司马家的其余人也都面面相觑,再看向司马子莹眼神就变得复杂起来。

“哈哈!”杨溯大笑起来,“你少在这里假惺惺,天劫?如果不是你们要培育这混沌珠,怎么会有天劫?我看是你们把劫数转嫁到了司马子莹身上吧?现在说是为了满城百姓的性命,你们从来就没在意过这些人的死活!”

宋琏的脸已经冷若寒霜,她胸口起伏,被气得不轻,片刻后才开口道:“无论如何,天劫已成,这就是天命!你一介凡夫俗子,又能改变什么?”

“我去你妈的天命!”杨溯对着天空竖起中指。

第三十一章 迎天劫

司马府内开始忙碌起来,府内众人忙着搬运贵重的物品,还有库房中那些珍稀的药材。与此同时,司马家派人陆续疏散司马府邸方圆十里以内的所有人员,并承诺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会加倍给予补偿。

司马府邸本就在曲州城最繁华的地带,周围的住户全都非富即贵,即便以司马家在曲州的地位,也只能半利诱半胁迫地做这件事,而且进展还不太顺利,整整两天过去,也只有不到一半的人家愿意暂时搬离。

曲州城内所有人都在奇怪司马家这是要干什么,而无论如何他们都想不到,司马家这是在准备迎接天劫!

没错,这就是宋琏口中那不可能的办法:只要能扛过天劫,便能够取出混沌珠而司马子萤不死。

当初琼台宗用特殊的手法在司马子萤体内培育混沌珠,借助的不仅仅是司马子萤这个人,还涉及到司马家乃至整个曲州城的风水及气数,所以天劫只会降临在司马府邸,司马子萤一旦离开曲州城,只会立马暴毙,然后天劫提前降临,琼台宗留王允仲在曲州城十年就是为了防止这种事发生。

司马家现在做的就是在天劫来临之时,尽量减少这周围的损失和伤亡。好在天劫也不是瞬间就到,光是来临之前的“前奏”应该就足以吓退那些还不愿意撤离的住户了;至于司马府邸最后会被毁成什么样子?用司马蔚方的话来说就是,府邸毁了可以重建,但女儿只有一个,所以哪怕整个司马家被夷为平地也无所谓!

曲州城外的一座小山峰上,琼台宗的众人在此地修炼吐呐同时观察着曲州城的情况。

“师叔祖,难道就这么看着他们毁掉混沌珠?”王允仲不甘心地问道,在他看来杨溯等人根本不可能挡下天劫,纯粹就是找死,而混沌珠也会毁在天劫里。

宋琏摇摇头:“那个人说的没错,他身边一位半圣,一位亚圣,真打起来,加上司马家那些人,我们只能全死在这。”

“若是宗主在此,一定不会让那帮家伙如此猖狂!”有一位女弟子愤恨地说道。

宋琏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就算我和师兄联手,也一样不是朝守义的对手,你们如果不想害死宗门长辈,回去以后就少搬弄是非!”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宋琏回头继续看向曲州城,她之所以等在这里,并不是因为不甘心,而是有所图谋。

在她看来,那些人必然会死在天劫之下,而武者一旦到了宗师境界,死后的魂魄就不会那么容易消散,一个亚圣的魂魄,她若是将其拘来,带回宗门,也是大功德一件!

司马府邸,杨溯将椅子搬到庭院里,坐在那晒太阳,难得的悠闲。

说是准备抗天劫,但自己这边都没人有经验,实际上也没什么可以准备的,而且真正出力的也不是他。

杨溯看向一旁还在发呆的元战非,想了想,走过去开口问道:“前辈有几成把握能抗住天劫?”

那天晚上元战非听到司马云真口中提到“昆仑”二字,他突然现身,说自己有些事要问,和昆仑有关,于是第二天和杨溯一起去司马家。在杨溯和琼台宗等人僵持不下时,也是元战非直接开口让琼台宗等人滚蛋,天劫他来抗,于是才有了现在的情形。

元战非难得的没有无视杨溯:“你为何愿意插手这件事?”

“路见不平呗。”

“哦?我答应你爹要保你一路平安,这次我去抗天劫若是死了,你爹可没办法再给你找个武评高手来保护你,你不拦着我?”

“前辈说笑了,前辈一心要做的事,我哪里拦得住?再说了,区区天劫哪里要的了前辈的命!前辈放心,我已经告知司马蔚方,他会让府上的高手和我们一起留在这里,朝帮的高手也正在赶来;一旦琼台宗那帮家伙敢趁着前辈渡完劫后来找麻烦,我一定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哈哈哈,你可是明知道我不会出事,才敢留下来和我一起赌一场?”

“前辈这话说的就伤人了。”杨溯摇着头,一脸受伤地准备离开,转身之前,他突然冲元战非竖起大拇指,“无论前辈出于什么原因愿意主动去抗天劫,我都要为前辈点个赞,豪气!”

午时一刻,本应该是阳光最充足的时辰,但整个曲州城像是被盖上了一个巨大的黑色盖子,黑云压城!

城中鸡鸣犬吠,所有人都没来由地有一种心悸感,就像是一只脚悬空站在悬崖边上似的,而越是靠近司马府邸,这种感觉就越是强烈。

司马府内,最后一批人也准备撤离了。

司马蔚方带着司马云真来到杨溯等人面前,司马云真红着眼睛看向杨溯,让他一定要保重;杨溯笑着点点头,看向司马蔚方打趣道:“司马先生,这一劫过后可能又要找你买好多药,到时候你可别又说卖完了啊。”

司马蔚方表情严肃,并没有笑,也没有说话,带着司马云真向大门外走去,即将走出大门时,他转过身,对着杨溯,对着元战非,深深地作了一揖。

杨溯看着这位严肃的老先生,有些感慨;他转身走进屋内,司马子莹正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床边,同样重伤未愈的卓青峰正紧紧握着她的手。

杨溯本来是打算让卓青峰也离开的,但他死活不愿意,杨溯就不再勉强。

卓青峰当年只是一个江湖游侠,司马子萤偶然与他相识,最后相恋,两人回到司马家,司马蔚方却怎么都不同意这门亲事,卓青峰一气之下离开曲州去闯荡江湖,发誓不闯出一点名头绝不回来。

他走了没多久,司马子萤就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可惜司马蔚方依然不同意将卓青峰找回来。再后来,司马子萤得病又被琼台宗所救,卓青峰习武小有所成后归来得知了这些事,更加坚定了他要练好武功的想法,否者日后如何保护妻子?怎么面对自己的孩子?

在杨溯看来,卓青峰那天拼到那种程度也绝不后退一步,他并不逊色于这世间的任何人,在杨溯心中,对卓青峰也有一份敬重,这也是他愿意插手这件事的一个原因。

“轰!”一声炸响,窗外电光闪烁,杨溯深吸一口气,向屋外走去。

他知道,天劫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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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天劫之下

曲州城的上空,黑云正中心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电闪雷鸣,白茫茫一片看不清。

一处山峰上,琼台宗的一众修行者除了宋琏外,全都盘膝坐在地上,拼命调息以对抗天威。他们这样的天道修行者对于天劫的恐惧感要远远大于旁人,就好像一个农夫在路上见着了正三品的大官出行最多觉得对方有些气势,而在公门修行大半辈子的小吏若是见着了这样的阵杖恐怕立刻就会不由自主地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

宋琏看着远处的漩涡,她瞳孔中似乎也有电光在闪烁,片刻后,她低下头,闭上双眼,有一滴血珠从她眼中流出。

她刚刚用神通强行观察空中的劫云,总算看出那是五劫劫云。

“哎。”她叹了口气,不知该高兴还是该失落。

五劫劫云便是五重天劫,然而这是针对司马子萤的天劫,若是有人替她渡劫,天劫劫数立马就会加重,至于是变成六重天劫还是七重天劫,其实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五重天劫就是一个分水岭,五重以上和五重以下根本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在宋琏看来,除非现在朝守义瞬间出现在这里,否则任凭那人是亚圣也只能死在天劫下,她可以为宗门获取一个亚圣的魂魄,但是宗门传承多年的混沌珠却注定被毁,所以她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失落。

就当宋琏准备盘膝坐下调整气息时,突然身体一震,她顾不得已经受伤的双眼,惊讶地抬头再次看向空中的劫云。

劫数竟然已经开始变化了?

与此同时,司马府内。

“公子,我们还是离远一点吧,在司马家太危险了。”一只手缠着绷带的公孙迟劝说道。

他听说了这边的事,不放心杨溯在这边冒险,带着一名伤势较轻的虎卫跟过来了。

杨溯抬头看向屋顶,元战非已经站在了那里准备迎接天劫。

“走吧。”杨溯点点头,他也不是不知轻重的人。

然而就当杨溯转身准备离开时,他突然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威压压在了自己身上,一种从头皮到脚趾的战栗感笼罩了全身,他觉得自己几乎就要被逼得再次破体进入冰心境。

怎么回事?杨溯一脸懵逼。

眼前一花,元战非突然出现在面前,他皱眉一把抓住杨溯的手,仔细感知了片刻,“天上的气机突然有一部分锁定在了你身上,难道是琼台宗那个女人搞得鬼?”

杨溯心中一惊,难道是劫数转移了?他也不确定是不是宋琏动了手脚,还是说因为自己穿越者的身份,老天爷看自己不顺眼?

不管怎么样,杨溯是走不掉了。

“小子,敢不敢和我一起站上去?”元战非指着屋顶问道。

杨溯脸色苍白,强行忍住心中的恐惧感:“哈哈,有何不敢,走着!”

于是元战非直接抓住杨溯的肩膀来到了屋顶。

轰轰轰轰!天空接连震动,似乎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即将发生。

“来了。”元战非淡淡地说道。

话音落下,一道粗如水桶的白色雷霆落了下来!

雷霆速度太快,杨溯只觉得天空闪烁了一下,然后就什么都没有了,却是雷霆落到一半便被元战非用拳意拦截了。

然而这一举动像是触怒了头顶的雷云,漩涡中的闪电如同银蛇乱舞,爬满了整个天空,漩涡中心的雷云变得更加巨大了。

“七劫……”远处山峰上的宋琏脸色苍白地喃喃道。

当她察觉到天劫出现异动时,劫云就已经从五劫变成了六劫,现在元战非替人抗天劫,劫数再次增加,最终变成了七劫。

当天空雷鸣炸响时,杨溯只觉得自己像是瞬间身处于万丈海底,四面八方涌过来的压力让他几乎窒息。

杨溯渐渐弯下腰,他似乎都能听到自己全身骨骼咯吱作响的声音,与此同时,第二道天雷落下,杨溯再也坚持不住,单膝跪在了地上。

第二道天雷依然落到一半就被阻拦了,不过这一次元战非的武道真灵显化在了空中,那是一道道金色的锁链,纵横交错地分布在空中,将落下的雷霆挡住,而锁链上有耀眼的白色闪电在窜动,最终部分闪电落向了地面,击打在周围的建筑或者是地面上,以司马家这处院落为中心,方圆几里都有白色闪电落下。

不等第二道天劫的余韵结束,第三道天劫落下了,这一次空中的金色锁链也开始震动起来,地面上出现的白色闪电越发密集,好在众人所在的这处院落还完好无损。

杨溯的双眼,双耳还有鼻孔都已经开始流血,意识也开始模糊起来。

“小子,这就不行了?”元战非淡淡地问道,他可以帮杨溯抗住天雷,但是这自然的天威,却没办法替杨溯分担。

杨溯单膝跪地,低着头看不清表情。片刻后,有沙哑的声音传来。

“一个字。”

“嗯?”元战非看向杨溯。

杨溯瞪大眼睛,死死咬着牙,竟然一点点站了起来。他接下来的动作,便是元战非都啧啧称奇。

只见这个分明已经到了极限的家伙抬头看向天空,挺直腰杆,缓慢举起手臂,对着天空竖起中指,大声喊道:

“干你娘!”

轰!

第四道天雷落下!

“哈哈哈哈哈,好!”元战非大声笑道,人已经消失在了原地,他竟然迎着这道天雷冲天而上,一拳将这道雷霆打成了两截!

远处的山峰上,琼台宗的众人通过洞虚镜看着这样一幕,全都脸色苍白,被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这两个疯子……”有人喃喃道。

……

杨溯此时已经进入了冰心境,他紧守着心神不被天空中惊人的声势影响,心中一动,下意识地做出了一个动作,赫然是十二元辰破体术中的姿势。

这是杨溯第一次在冰心镜的状态下练习十二元辰破体术,又身处这样的煌煌天威之下,顿时有一种不同以往的感悟。

他不知不觉地沉浸其中,一个动作接动作,忘乎所以。

天劫之下,我亦练体。

第三十三章 破天锤,生死一步

庭院中,公孙迟等人惊讶地看着杨溯在屋顶上练习十二元辰破体术;这一路上众人已经看过很多次了,然而这一次的感觉却格外不一样。

“头儿,我这个人说不来话。”公孙迟带来的那名受伤较轻的虎卫突然开口对公孙迟说道。

“嗯?”公孙迟看向他。

“我就是觉得吧,以前总听人说这位小公子如何玩世不恭,如何虎父犬子,一开始让我们跟着他,为他卖命,兄弟们心里其实都不怎么乐意。”

“哦?”公孙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现在呢?”

那人毫不犹豫地说道:“现在嘛,没得说!咱们帮主顶天立地,他的儿子也半点不孬!”

“哈哈。”公孙迟大笑起来,指着屋顶说道,“你小子有本事就这会儿跑上去对公子亲自说这句话。”

“嘿嘿。”那人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我哪有那个胆子。”

他仔细看着屋顶上的杨溯迎着头顶骇人至极的雷云再次换了一个动作,总感觉像是帮主站在了那里。

第五次天劫落下,这一次不再是一道雷霆,而是三道!

元战非已经离开屋顶来到了空中迎接天劫,否则光是他自己的气劲可能就会毁掉整个院落。

当第五次天劫落下时,杨溯刚好变换了一个姿势,这一式在十二元辰破体术中叫作——破天锤。

杨溯身体伸展到了极致,双手交叉握在一起,像是一把重锤,砸向天空。

轰!雷鸣响彻在耳边,又像是响彻在灵魂深处,当杨溯做出破天锤的动作,雷霆也正好落下;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像是破开了什么东西一般,有一种从内到外的通透感,只觉得酣畅淋漓,全身上下有一种酥麻感。

自己似乎,又破体了?杨溯有些疑惑地想着,还能在上一次破体还没结束的时候再次破体的吗?

当初严元教他十二元辰破体术时就说过,这套功法十二个动作,每个动作其实都有对应的修炼时辰,只不过杨溯刚刚入门,境界不高,还远远到不了这种需要讲究天时的地步。

破天锤这一式本应该是在破晓时分,黎明前最后的黑暗中打出,有一种破开天地,破除一切劫难的意味在里面;而此时杨溯直面天劫,本身又有劫数加身,再也没有比现在更加符合破天锤修炼条件的时候了,所以机缘巧合之下,杨溯将这一式动作练到了超乎严元想象的地步。

当杨溯打出破天锤时,元战非也有所感应,低下头看着这一式。

“好!”

一声暴呵,他双手紧握,动作和杨溯此时的一模一样,竟然也是一式破天锤!

这一锤刚好迎上三道雷霆,元战非身体四周所有的金色锁链全都汇聚在了一起,在他的身体四周旋转,狂暴的气劲搅动天云。

轰隆!

天雷与元战非的锤撞在了一起,双方接触的地方,一股肉眼可见的气劲扩散出去,将空中的黑云全都吹散开,整个曲州城突然亮了起来。

金色的阳光洒下,城中的百姓们抬头看向天穹,看着那以人力对抗天威的一幕。

然而好景不长,被吹散的黑云很快重新汇聚在了一起,这一次黑云压得更低,漩涡中的雷鸣声愈加剧烈了。

片刻后,第六劫降临。

这一次的雷霆是紫色的,元战非刚接触到紫色的天雷便被打落了足足二十丈,好不容易稳住身形,但天雷并未结束,而是源源不断地从漩涡中降下。

杨溯此时没有再更换动作,就维持着破天锤的姿势,当第六次天劫降下时,压力倍增,他平日里能够维持这个姿势一柱香的时间,但现在已经有了到达极限的感觉。

此时地面上已经没有雷电窜动了,显然这一次元战非没办法再卸力,只能全盘抗下这一记天劫。

山峰上,从洞虚镜中看到这一幕的宋琏点点头,不出意外的话,不等第六劫结束,元战非就要肉身尽毁。

然而她又一次料错了,只见元战非身体周围的金色锁链寸寸断开,紧接着一声吼叫竟然直接压过了这天地间的雷声。

这吼声像是兽吼,宋琏感觉有一头凶兽在天地之间嘶吼。

她脸色惊疑不定,仔细感知片刻,随即一脸震怒:“兽化?岂有此理!”

一个通体黝黑的锥形物体凭空出现在宋琏面前,一众琼台宗弟子都惊讶地看着师叔祖,不明白她为何如此愤怒,竟然连破元锥都祭了出来。

“简直天理难容!”宋琏咬牙切齿道,她已经决定哪怕元战非最终侥幸从天劫中活下来,自己也要出手“替天行道”!

半空中,元战非此时如同凶兽一般,双手成爪,疯狂地撕扯着紫色的雷霆,他的身体竟硬生生凭空拔高了十丈,大有一种要逆天直接打破劫云的气势。

而空中的劫云似乎也感觉到了对方的挑衅,紫色雷霆竟然瞬间又粗壮了几分,让元战非上升的势头止住了。

双方在空中僵持了整整一柱香的时间,第六次天劫才算结束。

此时元战非全身上下都是雷电击伤的焦黑印记,已经找不到一寸完好的皮肤,他大口喘着气,疯狂的眼神中也闪过一丝疲惫,到极限了。

还有最后一劫!

而在这种关键时刻,元战非竟然分神了。

当年报仇之后,他心灰意冷,剩下唯有的念头就是追求武道极致,于是他前去挑战朝守义,问对方是否要太上忘情才能到达武道极致?

朝守义没有回答他,两人一战,他落败了,干脆留了下来,方便随时挑战朝守义。

大日行空,堂皇大气!这就是朝守义的拳意,在他看来大日无情,所以朝守义才能到达武圣的境界,而他这么多年却始终走不出自己给自己的画地为牢,他放不下!

最后一道天劫落下,紫色雷霆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

“你说你出剑只为救人,你为这世间出剑,但最后这世间却如此待你,你后悔吗?”这是他当初想问却没有问出口的话。

现在想来,她最后那一笑,不就是在说不悔吗?

“哈哈哈哈哈!”元战非在天雷之下大笑起来。

我元战非要什么大道无情?有你就够了!

他迎着天雷一拳打出,天地为之一静。

这一日,元战非一拳打破劫云,一步踏入武圣境界!

第三十四章 授拳

黑云渐渐散去,天光洒下,已是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像血一样红。

宋琏失神地看着天空,许久后,才失魂落魄地说道:“走吧。”

“师叔祖,我们去哪?”

“回昆仑。”

……

司马府邸,杨溯看神仙一般看着从天而降的元战非。

元战非最后那一拳,杨溯虽然是院落中境界最低的那个,但是因为他有劫数加身,气机牵引之下,反而是他感悟最深,最能体会元战非这破境又破劫的一拳的拳意精神。

“恭喜前辈突破武圣境界!”杨溯对元战非抱拳道。

元战非摆了摆手,并没有多年夙愿得尝的欣喜若狂,反而有些落寞。

“你接连破体,快下去让韩知春备药吧,不然一会儿有你受的。”

“额。”杨溯这才反应过来,元战非最后那一拳打出时,自己好像又破体了,也就是说自己这一波连续破体了三次……

回想起每一次破体后痛苦的体验,杨溯不禁脸色发白,连破三次,不会痛苦也是三次累加吧?

顾不得那么多,杨溯赶紧跳下屋顶,招乎公孙迟赶紧把韩知春叫回来。

……

三日后,天劫带来的风波渐渐平息了,司马家的人也在陆续将东西搬回府,同时派人和周围住户谈补偿的事。

在司马云真的强烈邀请下,杨溯一行人全都搬进了司马府中,此时杨溯手拿一个盒子走进了元战非的房间。

他这几天几乎都在韩知春为他准备的药桶里泡着,连续三次破体,后遗症并不小,直到现在杨溯才恢复过来。不过收获也大,杨溯现在已经是破体七次的武者了,以他刚刚二十岁的年龄来说,在许多门派中都能算得上是天才弟子,值得重点培养。哪怕是在一些大门派,杨溯只要再破体两次就可以开始尝试练窍了,如果两年之内有成,二十二岁的练窍境,到哪都会被视为天才。

不过杨溯的“小目标”是先破个三十次再说,所以他倒不会为此沾沾自喜,毕竟一个二十二岁的练窍境天才武者的名头对杨溯来说实在不算什么,现在的武评第十,那个二十四岁的天才少庄主才是他追赶的目标。

“前辈,你看看这个。”杨溯将手中的盒子推到元战非面前。

元战非打开盒子,里面是一颗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珠子。

“混沌珠?”

“没错。”杨溯点点头,“这就是琼台宗那个宋琏说的混沌珠。”

天劫过后,司马子萤不由自主地吐出了这颗珠子,猜到这就是昆仑那些仙人口中说的混沌珠,司马蔚方便命人将这至宝交给杨溯。

于情于理,司马家都不会要这颗珠子。

杨溯拿到珠子后研究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名堂,原著并没有提及这玩意儿,于是他拿着珠子过来询问元战非,毕竟这颗珠子能成,主要还是靠元战非抗下了天劫。

元战非将混沌珠拿在手中端祥片刻后放回了盒中,“这珠子内里蕴含着极其旺盛的生机和浓烈的死气,我不通天道,也不知道它有什么妙用,不过可以肯定这是世间罕见的东西。”

“前辈若是喜欢,尽管拿去!”杨溯笑道。

“呵。”元战非也笑了,“你倒是大气。”

“不是前辈出力,也不会有这颗珠子,这有什么大不大气的。”杨溯摆了摆手。

“珠子你留着吧。”元战非站起身朝屋外走去,杨溯赶紧跟上。

“当初朝守义让我教你学拳,这一路走来,你小子还算凑合,只可惜你学不来我的拳。”

“为什么?”

“不是我吝啬,而是你的性情并不适合我的拳意,学不来拳意,光学拳招也只能是个空架子。”

“……明白了。”杨溯有些失落地点点头,他明白元战非说的有道理,以对方的境界,说自己不适合那就是真的不适合,只可惜自己好不容易将这位大佬的“好感度”刷够了,现在却不符合修炼条件……

“不过朝守义的大日九变倒是挺适合你的,我虽然不会,但和你爹打过那么多次,提前帮你打好基础还是可以的。”元战非又说道。

哎哟我去,杨溯这个心情啊,瞬间峰会路转,学不了元战非的拳法,学朝守义的难道会差?而且一位武圣亲自给自己打基础,这全天下有几人有这种待遇?

“请前辈教我!”杨溯正色道。

“那天不是已经教了你一拳,打出来我看看。”

杨溯仔细回忆在大行寺碑林中的那一拳,那天那一拳是元战非带动着他在打,而且有朝守义留在石碑中的拳意加持,最终才能打出那样的威力。

此刻杨溯尽可能模仿当初的拳架还有精气神,然后一拳打出……

“呵。”给元战非看笑了,摇头道,“你小子也就性情还凑合,但悟性奇差,连朝守义的一半都没有。”

杨溯尴尬了,他其实很想反驳一句:哥悟性是一般,但我可以开挂啊……

“你来打我!”元战非对杨溯说道,“我只用破体境的气力。”

说完,元战非摆出一个拳架,正是那天教给杨溯的拳架。

杨溯心虚地看着元战非,破体境的气力?你一个武圣的破体境怕不是能一拳打死我……

一咬牙,杨溯冲了过去。

小碎步靠近元战非,右拳摆动打向对方的太阳穴。

作为已经破体七次的武者,杨溯现在出拳的速度和力度都已经远超常人。

然而元战非根本不去管杨溯的进攻,就是向前一步跨出,一拳打向杨溯的额头。

不知怎么回事,这一拳分明不快,却给杨溯一种自己无论如何都躲不过去的感觉;下意识的,杨溯收回右拳进行招架。

砰!杨溯后退了一步,只觉得手臂发麻,但还在可承受的范围内;正打算出手反击,元战非再次一步跨出,还是一模一样的招式打了过来。

杨溯又被打退了一步,元战非继续前进,翻来覆去就是这么一招,却打得杨溯连连后退;最终,杨溯的手臂再也抬不起来,被元战非一拳打在额头,飞了出去。

(这几天事情太多,没什么时间码字,第二章会稍晚一些,抱歉)

第三十五章 玉虚寻宝(一)

砰!

一声炸响,杨溯再次飞了出去,在地上滚了几圈试图卸力,但最终还是身体发软,摊在了地上。

院落中,元战非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看着杨溯;杨溯一咬牙,勉强让自己重新站起来,再次冲了上去

由于翠花的伤势还需要韩知春帮忙治疗一段时间,所以杨溯只好在曲州城再停留几日,这几天他白天和元战非练拳,晚上泡药桶,日子过得很‘充实’。

这几日练拳,元战非从头到尾都没有用过别的招式,翻来覆去就是那一式大日九变的招式,名为‘追光’;然而无论杨溯怎么躲避都没法躲开,而且只要他一开始没能打断元战非的攻势,追光的速度就会越来越快,出拳的力道也会越来越重,如同滚雪球一般,追光的‘势’越积越大。

所以这几天与其说是在练拳,不如说是杨溯在用身体和精神全方位地感受‘追光’这一式拳招,当然代价就是他每天晚上都得被人抬着进入药桶,而且损耗的珍贵药材不计其数;好在这里是司马家,司马蔚方和看守库房的人打过招呼,只要是杨溯这边开口,一应药材尽管取!

杨溯再一次招架住一式追光后,他突然灵机一动,身体紧绷,右拳从下到上锤向元战非的小腹,脑海中存想那天在屋顶迎着天劫打出破天锤的场景。

“咦?”元战非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能从杨溯这一拳中感觉到一种破尽一切阻碍的气势,而且还隐约有一种逆天而行,不信天命的决然。

砰!这是第一次,杨溯的拳和元战非的拳碰在了一起,以攻对攻!

因为元战非的追光已经累积到了‘大雪压顶,一触即发’的地步,所以这次硬碰硬依然是杨溯不敌,被一拳震荡得全身酥麻,动弹不得。

“不错。”元战非停止了攻势,开口说道:“你能将你练体的那套动作中的一式转化到拳法中,而且还加以演化,有点意思。”

杨溯好半天才恢复过来,早在那天晚上和那三名死囚拼命的时候他就发现十二元辰破体术中的动作其实可以化为拳招,但是这些动作发力要求极多,面对比自己弱的对手还无所谓,若是面对强者,哪里有那个时间慢悠悠地去一点点调整姿态和发力?

唯有破天锤这一招,因为在天劫中的际遇,杨溯不仅将其练至了大成,可以舍去其外在动作,只取其内在神意;而且还在其中添加了一份逆天而行的精气神,将这一式动作真正变成了自己的一个杀招。

“现在你用追光和我打。”元战非说道。

杨溯点点头,挨了这么多记追光,哪怕他的悟性再差,也能打出一点意思了。

杨溯摆出拳架,一步迈出,一拳打向元战非。

元战非同样一式追光打出,两人的拳头碰在了一起,杨溯后退了两步,但拳架并没有散,他立刻向前迈步继续出拳,这一次的速度快了一分。

元战非点点头,有点意思了。

泉州灵台郡最近来了许多江湖人士,大家三五成群,都在议论着一件事——灵台郡境内的玉虚山这段时间每到傍晚就有异象传出,传闻是有宝物即将出世。

玉虚山脚下,一直生意惨淡的悦来客栈现在人满为患,玉虚山方圆几里内就这么一家客栈,而泉州的江湖人士几乎有大半都来凑热闹,再加上附近几个州陆续闻讯赶来的,玉虚山附近大概有近万人;这么多人想要都有住宿自然不现实,所以现在有资格在悦来客栈有位置的,几乎可以说是这近万名江湖人士中最有实力的一群人。

悦来客栈的一间房间内,一名书生打扮,留着山羊胡的中年人正坐着沏茶,他大概想要学那些风流名士,沏出一点韵味,但奈何不通茶艺,装模作样一番,也没能让人感觉出半点风流。

他对面坐着一位身穿华服,头戴一朵大红花,浓妆艳抹,风韵犹存的妇人。

妇人看着眼前的男子装模作样地喝茶,眼中闪过一丝鄙夷,随即很好地掩饰住了,她笑着开口道:“骆先生,对我说的事考虑的怎么样了?”

喝茶的男子不急不慢地放下手中的茶杯,对于妇人称呼自己为‘先生’觉得很满意,他抬头下意识地看向对面妇人胸前的那一抹雪白,眼中闪过一丝贪婪,然后正色道:“姬夫人,这次玉虚山的动静这么大,大江派,洛水帮、红叶楼都派了人,我们这些没门派没背景的想要分一杯羹,恐怕不现实吧。”

“这次大江派和洛水帮这些大势力之所以派这么多人到此,就是为了吃独食,让我们这些散修无路可走;我已经得到消息,这些门派打算先联手将玉虚山附近清场,然后再各凭本事竞争。”

“哦?”男子面露惊讶,“这些门派竟敢如此霸道?”

“骆先生。”妇人语气加重了,“你我何必如此试探?这些消息我不信骆先生事先不知道,我这次来代表了大家的意思,骆先生有什么想法何妨直说,我也好回去转告大伙。”

男子摇摇头:“你们一帮散修联合起来就想对抗那些大势力,你让我怎么下注?”

“你的意思是你带着那么多兄弟跑过来就是为了看个热闹,不准备亲自下场?什么时候横行泉州近十年的骆爷也变得这么谨慎了?”妇人开始口称‘骆爷’,笑容依旧,但眼中多了几分挑衅。

被称为骆爷的男子也笑了起来:“姬夫人何必激我,我手下一帮兄弟信任我。把命交给我,我自然要谨慎一些;若是姬夫人你们有确实可行的计划能让我看到机会,我自然愿意出手,若只是凭借一时之勇就要和那些大势力扳手腕,那恕我不能奉陪。”

姬夫人也收敛笑容,压低声音道:“计划当然是有的,不知道骆爷知不道前段时间曲州城的事?”

“你是说,武评第八的元战非力抗天劫的事?”

“抗天劫我不知道是真是假,毕竟许多传闻都过于夸张,但这位绝世高手此时正和朝帮的那位公子哥往玉虚山而来。”

(杨溯终于要开始刷‘副本’了,我争取写一次不走寻常路的副本之旅,另外,感谢大家的打赏和推荐票。)

第三十六章 玉虚寻宝(二)

“你们的意思是?”骆爷好奇地问道。

“这次玉虚山的动静这么大,那位公子哥很有可能参上一手,别人会忌惮泉州那些大势力,这位小爷哪里会在意这些?到时候他在前面和这些势力斗,我们在后面浑水摸鱼就好。”姬夫人眉眼含笑地看着骆爷。

“这倒是有点意思。”骆爷沉吟片刻,“你们想我怎么做?”

“那些大势力清场以后会在外围布置一道封锁线,那位公子哥要进山,肯定会吸引大部分的力量,到时候由骆爷和您手下的三十六墨麟骑作开路先锋,我们自然能轻松杀进去。”

“呵呵,想的倒是不错,那我又能有什么好处?”

“这次玉虚山的异象持续这么久,却迟迟没人找出源头在哪,我们这帮散修各自都有些风水堪舆,旁门左道的手段,若是进去以后,当能起到一些作用,没准儿还能帮助骆爷率先一步找到宝物;而且我们分散开来,哪些大门派下手就不会有什么顾虑,若是我们合在一起,他们总要忌惮几分,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屋内安静下来,骆爷思索着,有几分心动;他原名骆清远,年少时是个读书人,家世也算不错,可惜家道中落,他科举又落榜,与当地一家士族的联姻还被对方退婚了,可谓人生失意至极,最后走在路上遇见匪人劫财,他干脆把心一横,主动要求加入他们。

青苍虽然以武立国,但这些年来一直都重视科举,文人的地位在不断提高,一个读书人愿意主动加入劫匪,这让那帮人顿时有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骆清远加入匪帮后,凭借着头脑灵活,心狠手辣,兼之有几分习武的天赋,很快就找机会干掉了匪帮的大当家,自己当起了老大;之后他合纵连横,或兼并或消灭其余匪帮,最终成为了泉州最大的山头。

别的匪帮发达后都是拼命地拉人壮大自己,骆清远却反其道而行之,不增加人手反而精减;他让自己的手下一直维持在三十六这个数目上,一旦有人实力落后,便会被淘汰出去,由更强的新人替顶;因为机缘巧合之下,骆清远得到了一批来自荒原的异种坐骑,名为墨麟兽,所以他和他的手下又被人称为‘三十六墨麟骑’。

‘三十六墨麟骑’的名头近些年来在泉州越来越响亮,就算是大江派,洛水帮这样的大帮派也不愿意轻易招惹骆清远,这次玉虚山异动,发现骆清远出现后,他反而还成为了各方势力的座上宾,被各方拉拢。

只不过骆清远已经习惯了久居上位,不愿意再回去给人当狗,所以对于各大势力的拉拢并不感兴趣,反而对眼前这位姬夫人的提议有些兴趣。

姬夫人是江湖上一名散修,本来和她丈夫是一对令人羡慕的神仙眷侣,只可惜丈夫死于江湖仇杀,她从此以后就成了姬夫人,自身实力一般,但笼络人心的手腕却委实厉害,有好几名江湖少侠都围绕在她身边甘心当护花使者;这一次她出面牵头,拉拢了好些有实力有手段的江湖散修来和骆清远谈判,就是为了能在玉虚山分一杯羹。

“姬夫人,如果最后真能成事,得到的宝物要怎么分配?”骆清远问道。

姬夫人见对方终于松口,妩媚地看了他一眼,媚眼如丝:“骆爷实力超群,我们哪里敢让骆爷吃亏”

正说着,楼下突然传来吵闹声和打斗声,屋外有人轻轻敲门道:“大当家,有人来了。”

“哦?”骆清远有些惊讶,经过这段时间的‘摩擦’,各方势力基本已经达成一致,这间客栈的所有‘位置’也固定下来,这时候突然有人闯进来,要么就是愣头青,要么就是过江龙;可愣头青应该没办法闹出什么动静,看样子多半是条过江龙了;想到姬夫人刚刚口中提起的那人,他心中一动,和姬夫人对视一眼,两人齐齐起身朝屋外走去。

两人穿过走廊,来到二楼的围栏处,微微探身朝楼下看去;只见楼下已经躺了一地人,唯一站着的有两人;一名风流倜傥,气质出众的年轻公子,还有一名身材宽大,面带微笑的胖子。

二人正是杨溯和钱多。

在司马家休整几日后,翠花的伤势稳定,朝帮来接人的也已经到了,杨溯便决定继续上路;他出门前对钱多等人说过此行的目的就是从通州开始一直到沧州,游历一段时间后去凌霄大会凑个热闹;至于要用什么借口去刷玉虚山的‘副本’,他也是提前想好的:当他们途径泉州时,玉虚山的异象肯定已经传开了,到时候自然有理由去看一看。

在原著中,玉虚山这个副本的动静不算太大,也就是几州之地的江湖人士参与其中,并没有弄得整个江湖皆知;所以杨溯一开始的打算是带人偷偷来刷个本,刷完就走,不引人瞩目最好;只可惜事与愿违,一路上经历这么多事,他知道自己一行人的踪迹肯定是瞒不住有心人的,便不再指望能够低调地刷本,反正自己身边现在跟了一个武圣,友好度也还不错,就不信刷个‘小副本’还能有什么意外?

于是杨溯带着人大大方方地来住店了,只是他没想到住个店都有人迫不及待地跳出来招惹自己,结果自然不用多说,全都被钱多轻松放倒了。

很快一名身穿青衫,胸口绣有‘江’字的男子从后院走出,看也没看地上这些伤员,而是对杨溯行礼道:“可是朝帮,朝公子?”

杨溯笑了笑:“是。”

“公子恕罪,是我们失礼了。”男子根本不问原因,直接赔罪道。

杨溯倒也不觉得奇怪,能一口叫出自己的身份,不可能对自己的到来一无所知,刚刚有人出言挑衅,估计也是这帮人演得苦肉计,无非是想试探一下自己的态度。

“好说,我只是来住店的,怎么,没位置了?”杨溯笑着问道。

男子眼神闪烁一下:“既然是朝公子大驾光临,位置自然是有的,只是不知道朝公子打算要几个位置?”

“哦?若是本公子打算包下这间客栈呢?”

第三十七章 玉虚寻宝(三)

此言一出,男子表情一僵,脸色难看。

“哈哈。”杨溯却笑了起来,“开个玩笑,我只是要几间房住宿而已,不知道还有没有?”

男子笑容勉强:“自然是有的,我这就让人给公子安排。”

杨溯一口气要了五间房,倒不是他非要彰显霸气,而是真的有这么多人需要安排。

三名重伤的虎卫被送回通州,又来了三名新的虎卫,至于公孙迟和那名受伤较轻的虎卫则留了下来;本来杨溯打算让古明和死士翠花都回去,但古明却说自己的伤势不影响他杀人,至于翠花,交给他看管就行,不必担心,杨溯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此时杨溯和元战非同住一间房,倒不是因为要练拳,只是单纯地怕死而已,有个武圣在身边,安全感爆棚。

“山中有一股淡淡的刀意,但不知在何处。”元战非突然开口道。

杨溯一愣,有些佩服元战非敏锐的感知,此时玉虚山的那处秘境还没有开启,即便如此元战非都能感觉到残留在秘境中的刀意,看来武圣的境界确实难以想象。

“我若是想要此地的宝物,不知前辈可否助我?”杨溯直接问道。

元战非笑了笑,自从突破武圣境界以后,他再也没有像以前那样整日发呆,与杨溯的交流也多了起来,两人的关系不说多好,至少也已经熟悉起来。

“混沌珠你都看不上,还缺什么宝物?想要什么直接问你爹要不就完了。”

“找人要的哪里有自己得来的有成就感,而且混沌珠是天道至宝,对我却没什么用处,前辈你刚才都说山中有刀意,说不定便是对武道有益处的宝物呢?”

“若是有需要,我会出手的。”元战非点点头,开始闭目养神。

“多谢前辈!”杨溯大喜,这就稳了!

当天晚上,玉虚山的花草树木表面再次出现了一层淡淡的光辉,从远处看去,就像是整座玉虚山都在发光。

就当众人以为今晚的异象持续一段时间就会消失时,整个玉虚山突然剧烈地震动起来。

“怎么回事?”

“地龙翻身了?”

“吵什么?来人,去看看什么情况!”

悦来客栈乱糟糟的,各方势力的主事人都在这里,一边商量着对策,一边各自派人去打听情况。

这震动来得快,结束得也快,不等大家商量个所以然来,山中突然传来一阵巨大响声,像是山石崩塌。

杨溯等人此时也出了客栈,看着远方。

众人一见到杨溯,顿时着急起来,连连催促手下去办事;在各大势力的主事人看来,就算自己这边实力不如对方,但人比对方多啊,玉虚山这么大,自己这边只要先找到宝物地点就行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杨溯老神在在地站在原地观看,丝毫不着急;而其余势力已经陆续得到了消息:玉虚山中某处突然出现一个山洞。

“公子,要不要我去抓一个人过来逼问一下?”公孙迟走到杨溯身边问道。

杨溯看了看周围一直在观察自己的众人,笑了笑,摇头道:“不急,让子弹飞一会儿。”

“啊?”公孙迟没听懂,不过见杨溯胸有成竹的样子,也就不再多问。

一个时辰后,一处山崖上,骆清远和姬夫人等人有些无语地看着远处一直没有动静的杨溯。

“这个公子哥脑子坏掉了吗?跑到这里看风景的?”有人骂骂咧咧地说道。

骆清远皱起眉头,想到一种可能性:“如果那个公子哥和各大势力已经达成了共识,他只需要坐享其成,事后拿好处就行,我们怎么办?”

姬夫人一惊,然后摇摇头:“不可能吧,他堂堂朝守义的儿子,身边又跟着一个武评高手,需要对这些势力这么客气?”

“嘿,这些世家子弟,一个个心机深沉,做出什么事都有可能,说不定他只是想最后杀人夺宝呢?”有人开口道。

“无论如何,他不动,我们也没办法动。”

“妈的,晦气!”

作为各方观察的重点,杨溯其实压根没想那么多,什么坐享其成,杀人取宝,根本不是这么回事;这处秘境是三百年前的刀圣左横留下的一处传承之地,秘境中最有价值的东西有两样:一样是左横自身的刀道传承,另一样则是他当初栽种在此地的血菩提。

刀道传承自不必多说,一个武圣的武学经验和武道神意,放在哪都是无价之宝;而血菩提,本身对武者是大补之物,经过秘境中三百年的培育,现在的效果已经到了惊人的地步,杨溯估计自己服下以后,当初定的那个‘小目标’便有很大机会实现了,要知道原著中当‘主角’来这里时,已经是练窍大成境界,服下秘境中的血菩提后直接开始洗髓,一夜之间洗髓大成,距离宗师只有一步之遥!

所以杨溯是肯定不会等那些人拿到宝物后再出手抢夺的,谁知道会不会有人直接将血菩提吃掉?

左横留下的那处小秘境,有种种陷阱和考验,这是为了筛选出他心目中最满意的传承之人;在原著中,‘主角’在走到最后的传承之地前,也是和各大势力斗智斗勇,过关斩将,通过重重考验最终才成功打通这处‘副本’,而杨溯不打算这样做。

太麻烦了。

“前辈,需要麻烦你出手了。”杨溯拱手道。

“怎么说?”元战非有点好奇,怎么这个时候就需要自己出手?

“麻烦前辈带我到空中俯瞰此山。”

“呵,好。”

元战非一把抓起杨溯,瞬间便来到了空中。

杨溯稍微适应了一下空中的大风,眯起眼睛看了看,指着一处地方道:“前辈能感觉到那处秘境吗?”

“能,应该是一位武圣死后,将自身化成了小天地。”

“那麻烦前辈直接将这处秘境打破。”

“你确定?不怕里面的东西损坏了?”

“呵,坏就坏吧,这样最简单直接。”再次回想了一遍原著中的内容,确定不会有问题后,杨溯一脸肯定地说道。

他觉得自己带着一个满级大号来刷副本,就应该不走寻常路,好让别人无路可走!

(有没有人猜到会是这种打开方式啊?不过这个副本没那么快刷完~)

第三十八章 玉虚寻宝(四)

见杨溯神情肯定,元战非也不犹豫,放开杨溯,来到杨溯所指的那处山峰之上。

杨溯只觉得脚下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托住自己,让他凭空而立。

放眼看去,只见元战非一拳打向脚下的山峰,整座山峰先是一震,然后有一座座山川虚影接二连三地出现,撞向元战非。

杨溯明白,这是左横残留的法相。从神意境突破到入圣境后,武道真灵会凝聚为武道法相,种种神通妙用宛如仙人,是真正意义上的超凡脱俗。

面对那一座座山川法相,元战非出拳并未停留,只见山川上出现一道道金色锁链,将所有山峰全都拉扯得动弹不得。

连天都能锁,何况山川?

杨溯隐约可见锁链与锁链之间相互串联,一起组成了一个异常宏大,却又精妙无比的大阵。

他并不担心元战非会打不破这处秘境,也不担心他会打坏里面的东西。原著中,当“主角”进入最后的传承之地后,整个秘境本身就会自毁,而传承之地是唯一安全的地方。杨溯之所以要等到那些人陆续进入秘境后再让元战非动手,是因为当有人进入秘境后,最后传承之地的保护机制才会被激发,杨溯也是留了很多时间才让元战非动手的。

元战非一拳打出后,仔细感知着那些山川虚影中隐含的刀意,不得不暗叹一声可惜。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亡。

他再次一拳打出,这一次不再留力,只为用我之拳意敬武道先行者!

大地震荡!整个玉虚山都摇晃起来。

直到此时,泉州各大帮派势力都是一脸懵逼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而骆清远等人在看到杨溯和元战非突然消失后就开始准备带人冲进去了,他们觉得机会来了……

空中的山川虚影陆续破碎,就当杨溯觉得大局已定时,他突然觉得天旋地转,身体周围的空间似乎都在扭曲。

元战非心中一惊,那些山川法相破碎的刹那,突然带动周围的空间出现不规则的扭曲,这似乎是对方刀意中最核心的一种力量,元战非一时不擦竟让杨溯被卷了进去,当他反应过来时,杨溯已经消失在空中,想来应该是被卷进了秘境中。

元战非此时反倒不敢再强行打破秘境了,对方的武道涉及空间之道,他担心自己强行打破秘境会伤及杨溯。

而当杨溯被那股空间波动卷进秘境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特么的哥带个武圣来刷副本都能出意外,贼老天果然对我恶意满满……

恍惚间,耳边传来有些熟悉的喧哗声。

“这人是不是喝多了睡在这里?”

“cosplay吧,他这身打扮还挺精致的,比很多古装剧里的都好看。”

什么情况?杨溯勉强恢复了神智,总觉得耳边传来的话哪里不对劲。

他睁开眼睛,站起身,然后像是脑袋炸开了一般,难以置信地看着周围的一切:高楼大厦,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一切都是他熟悉的样子。

我又穿越回来了?杨溯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有点反应不过来。

“你看他好帅啊!比我家欧巴都有型!”

“而且好有气质,身材也好!”

“帅哥,可以加个v吗?”一位打扮靓丽时尚的美女上前问道,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杨溯。

杨溯这才反应过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感受着身体中蕴含的力量。

所以自己这是肉身穿越回来了?

“不好意思我有急事,麻烦让一让。”杨溯顾不得那么多,打算先离开这里,不想再被人围观。

走了几分钟,杨溯看着周围熟悉的建筑和街道,反应过来这是他生活了十几年的城市,这是他的家乡!

几乎是下意识地,杨溯开始朝一个方向走去。当他意识到自己回到家乡后,脑海中的念头只有一个:回家!

一路上杨溯频频引来关注,他这具身体外貌本就出类拔萃,再加上他习武之后,多了一股阳刚之气,整个人的形象气质半点不比那些当红明星差,又是一身古代武士的打扮,实在太惹眼了。一路上已经有五位妹子主动找杨溯要联系方式,让他这个穿越前单身二十年的宅男不得不感慨,这果然是个看脸的世界……

然而距离自己家越近,杨溯就越是放慢了脚步,当他不知不觉来到自己家门外时,心中的紧张甚至超过了他第一次拿刀杀人。

然而不等他敲门,门突然开了,一个男人手拿着保温桶正打算出门。

杨溯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人,这是他的父亲,这个男人一脸的胡茬,面容憔悴,眼中还有血丝。

杨溯和自己父亲当初因为高考的事大吵过一次,之后杨溯大学四年几乎没怎么和父亲说过话,在外地上大学,除了过年,其余时间也都不愿意回家。直到现在,杨溯才第一次发现自己父亲已经这么老了,脸上的皱纹多了这么多,头发也白了这么多。

“你是?”杨父疑惑地问道。

“我……”杨溯下意识开口又停住,想了想才说道,“我是杨溯的好朋友,网友。”

“网友?”

“对,我们认识好几年了,他以前有给过我他的地址,邀请我过来玩,我这次特意过来找他。”杨溯随口编了个理由。

听杨溯这么说,杨父突然眼前一亮,急切地问道:“你们最近一次联系是什么时候?”

“额,我们,我们很久没有联系了,所以我才会想着来找他,叔叔,他出了什么事吗?”

“……他失踪四个多月了,你们最近一次联系是什么时候?他有和你说过什么吗?”

杨溯心中一惊,自己穿越的时间也是四个多月,难道……

“叔叔,我和他也有好几个月没联系了,最后一次交流也都是平常的聊天,没什么特别的。”

杨父眼神黯淡下来,点点头:“谢谢你,我们现在也找不到他,你回去吧。”

“叔叔,有什么我可以帮上忙的吗?”

“不用了,谢谢。”

杨溯知道自己父亲的脾气,也不在意,只是跟着对方一起下楼,试图再了解更多的情况。

刚走出小区大门,就有几名青壮男子目光不善地围了上来。

杨溯皱眉,挡在父亲身前。

(肯定没人想到会是这种展开吧~)

第三十九章 玉虚寻宝(五)

围过来的一共有三名男子,身上都有纹身,一脸凶相。

“喂,说了还钱,现在都不还,你打算拖到什么时候?”其中一人大声喝道。

不等杨溯开口,杨父已经上前一步将杨溯拦住,“不关你的事,你快走!”

然后他看向讨债的男子:“不好意思,我已经在尽量筹钱了,很快就能还。”

“你他妈每次都这么说,你知不知道现在利息已经到多少了?你房子卖了都不够!”

“我今天有急事,等我回来再说可以吧。”

“不行,你今天必须给个说法,不然不让走!”男子毫不客气地说道。

杨溯见父亲涨红了脸,他知道父亲是个爱面子的人,现在却被人这样羞辱。

心中怒气上涌,杨溯懒得再管那么多,上前一步,一拳打向说话那名男子的腹部,对方连反应都没有,直接捂着肚子倒在地上开始痛呼。

“我艹!”

“找死!”

其余两名见状大怒,二话不说就朝杨溯打来。

但在杨溯看来,他们的动作太慢,力道太小,破绽太多,根本不值一提,他两三下就将两人放倒在地上,看得周围过往的人群以为这是在拍电视剧。

“你……”杨父也一脸惊讶地看着杨溯。

“先走。”杨溯拉着父亲拦下一辆出租车,两人上了车。

“去哪?”

“叔叔,你刚才不是说有急事,要去哪?”

“去医院吧。”

“嗯?谁住院了?”

“我老婆。”

……

一路上,通过交谈,杨溯大致了解了自己家的情况,在自己‘失踪’后,父母先是报警,无用后再广发寻人启事,最后开始花钱请人打广告,找私家侦探,用尽所有办法去找人。

二老的积蓄很快用光,然后银行贷款,找人借钱,甚至是高利贷,总之不惜一切代价要找到儿子!

但是几个月的时间下来,杨溯依然杳无音信,这让一直都心急如焚的杨母病倒了,杨父一边要照顾妻子,还要一边躲避高利贷的追债。

杨溯听完父亲的陈述,只觉得心如刀绞,偏偏又没办法让父母相信自己就是杨溯。

很快,两人到了医院,杨溯强烈要求要去看望杨母,杨父刚刚受过他的帮助,也不好拒绝,就带着他来到了病房。

“怎么样,有消息吗?”杨母见到杨父后,习惯性地问道。

杨父摇摇头,杨母神色黯然,眼角有泪水划过。

“你别激动,先把身体养好,才有力气找儿子。”杨父安慰道。

“这是?”杨母一边擦着眼睛,一边看向杨溯。

于是杨父将杨溯的身份介绍了一番,听说是自己儿子的好友,杨母急切地询问起来,问题和之前杨父问的差不多,得到答案后,又是一阵失落。

“叔叔阿姨,要不你们先别花钱去找人了,先把病养好,把欠的钱还掉,之后再想办法找人。”杨溯强忍住落泪的冲动,开口劝道。

“不!”不等杨母开口,杨父坚定地摇着头,“一定要找!谢谢你的好意,我们会自己想办法的。”

杨溯再也忍不住了,情绪崩溃。

“爸,妈,是我啊!”

轰!眨眼间仿佛整个世界崩塌了一般,杨溯只觉得天旋地转,再清醒过来时,他已经身处一间十分凌乱的房间里,床上正躺着一个熟悉的人,是他从小到大的死党和唯一的好友,顾诚。

原来如此!杨溯明白过来,原来不是自己突然穿越回去了,只是被拉入了秘境的‘问心关’中。

原著中,这是通往传承之地的最后一个关卡,也是最难的关卡;左横将自身化成小天地,借助秘宝,便有了能将人心神暂时抽离的神通,然后会根据其自身的记忆,演化出一个人内心中最难以面对的场景,爱憎会,怨别离;贪嗔痴,放不下、求不得凡此种种,便是‘问心关’。

“哈哈哈哈哈,原来是假的,是假的!”杨溯突然癫狂地笑了起来,笑出了眼泪。

“卧槽!你谁啊?你怎么进来的?”床上躺着的顾诚被杨溯的笑声吓得跳了起来,一脸震惊地看着杨溯。

杨溯停止了笑声,表情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个戴着眼镜,白白胖胖的男孩子。

这是他最好的朋友,两个人一起上小学,初中,高中,直到大学才分开;顾诚喜欢看各种杂书,杨溯从小到大看的所有的小说,漫画、电影、杂志,几乎都是顾诚给他推荐的,两人可以说是志趣相投。

大学的时候,顾诚说要开始写网文,他从小就爱好写作,梦想将来当一名作家;杨溯自然是支持他的,还说要成为他的第一个读者与粉丝;只可惜顾诚写的小说都扑街了,他是一个自尊心很强又很自卑的人,学习成绩不好,体育不好,长得还容易被人嘲笑,从小到大唯一能拿的出手的就是写作了,可是他的写的书几乎无人问津,甚至还会被人谩骂,侮辱,这对顾诚的打击是巨大的。

杨溯花了很多心思鼓励顾诚,最后让他鼓起勇气做了最后的尝试:再写一本新书。

于是便有了朝守义和朝春秋,有了元战非,有了陈志侠,有了杨溯穿越过去的那个世界。

“你今天更新了吗?就躺在那里玩?”杨溯下意识地说出了对顾诚最常说的一句话。

“卧槽卧槽卧槽!”顾诚崩溃了,“我特么一定是疯了,居然有人穿着古装来我家里催更?你谁啊?”

“哈哈!”杨溯也被逗乐了,“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是你书里的人。”

“我一定是在做梦吧。”顾诚喃喃道,他觉得一定不会有神经病长得这么帅,还穿着一看就很贵的古装突然出现在自己家里对自己说他是书里的人。

顾诚神经也算大条,确定了自己是在做梦,便直接躺在床上懒得动了。

“喂,起来码字啊。”

“有完没完啊,梦里都催更?”

“那你为什么不码字,忘了你对读者承诺永不断更的?”

“因为我的头号粉丝,全世界最好的那个读者,不见了啊”顾诚抬头看着天花板,喃喃道。

(全世界最好的读者们,你们的推荐票在哪里~)

第四十章 玉虚寻宝(六)

杨溯无言地看着床上的顾诚,事实上顾诚新写的这本书成绩也并不理想,是杨溯变着法儿地用小号投票,评论,打赏,才让顾诚有坚持写下去的动力;这段时间随着杨溯的消失,那些平常很活跃的小号也跟着沉寂了,估计顾诚也能猜到那些号的真相了吧。

“你说我是不是注定了做什么事都做不好?”顾诚喃喃自语道。

“喂。”

“干嘛?”

“你写小说也不是只为了一个人而写吧?”

“你懂个屁!”

“”

“其实我写现在这本书之前就已经打算放弃了,老老实实毕业,随便找份工作凑合着过一辈子就行了。”

“嗯。”

“但是那个混蛋每天都不要脸地吹捧我啊,说我积累了那么多经验,说我一本比一本写得好,进步神速;说我每本书都有一些亮点简直堪比大神;他说我再写一本,不成功简直没天理了!妈的,这些话我听着都觉得脸红,也不知道他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

“”

“我当初第一次写书的时候告诉自己,只要还有一个读者愿意继续看,我就一定坚持写下去;但事实上怎么可能呢?不过就是说出来感动别人,最后把自己也感动了的鬼话而已;但是当我开这本新书的时候其实有在想:如果到最后真的只有他这一个读者,那我就把这本书一直写下去吧,直到完结为止。”

“”

“但是那个混蛋突然消失了,他怎么能消失呢?我书都还没写完啊,妈的,混蛋”

杨溯沉默,看着眼前毫无斗志的顾诚,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又是一阵天璇地转,杨溯眼前的场景再一次变化了。

这一次他出现在一个婚礼现场,此时婚礼刚好进行到一半,新娘出场了。

看到台上的新娘,杨溯有点傻眼,喃喃道:“不是吧,我都忘了啊,这也能出现?”

台上的新娘是他的初恋,高中暗恋了她三年,一直没敢表白,写了一封情书也是匿名写的,直到大学就渐渐没了联系,而现在,杨溯再见到她时,她要嫁人了……

她还是那么好看,一颦一笑都让人心动,那笑容陪伴了杨溯整个青春。

“请新郎新娘交换戒指。”台上的主持人说道。

杨溯看着那个女孩满脸幸福地低着头,将手伸了出去,不禁心中酸楚。

“我特么都穿越了啊,要我怎样啊?”

……

场景再换,这一次是杨父杨母已经垂垂老矣,二老卧病在床却无人照看,只是对着杨溯的照片默默流泪……

然后是顾诚放弃写文参加工作的场景,他被老板骂,被同事排挤,他白天陪着笑脸,晚上一脸疲惫地回到家中,打开电脑看着那本没有写完的小说,怔怔出神……

多年后,高中同学聚会,一众老同学们觥筹交错,谈笑风生,大家突然开始议论起当初班上的班花,说谁谁谁当初喜欢过她,她现在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眼含笑意地看着大家打趣回忆,只是始终没人说起过杨溯,她似乎也不知道,曾经有这样一个人喜欢过自己,那都是,无所谓的事了……

……

场景一幕一幕地转换,杨溯经历着一个又一个可能的未来———没有他的未来。

痛苦,愤怒,悔恨,无奈,酸楚……各种情绪萦绕心头,让他的神智渐渐开始模糊起来,某一刻,他眼前一片黑暗,前方只能看见两道影子,一左一右地站在两边。

一道是他现在的样子,是朝春秋的模样,而另一道则是他本来的模样,是地球上的杨溯。

他心中产生一种明悟,如果自己此时选择走向朝春秋,或许便能彻底淡去地球上的种种回忆,以朝春秋的记忆为主,彻底接纳这个身份,可以不再痛苦,不再担心,不再悔恨……而如果自己选择走向杨溯,或许就永远都放不下那些过往的经历了。

要怎么选?

黑暗中,一切都显得那么安静,忽然间,有笑声传来,有人低声说道:“我不是早就做了选择吗?”

他不再犹豫,大步向前走去,和一道身影融为了一体……

婚礼现场,有人突然闯上台去,引来一片惊呼声,他迎着女孩诧异地眼光,一把搂过她,重重地吻了下去。

良久,唇分,他看着她说道:“我想告诉你,曾经有个男孩喜欢你。”

……

顾诚的房间,他一脚将对方踢下床,开口骂道:“你他妈颓废个屁啊,老子都活到你的书里去了,还想怎么样?”

两人笑骂了好久,他最后说道:“喂,好好写你的故事,我也要去创造属于自己的故事,以后有机会的话,我讲给你听,你写给我看。”

……

病房内,他看着满脸悲痛的父母,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只能跪下来,拼命地磕头。

过了好久好久,他满脸泪水地说道:“我还活着,我很好,所以你们也要好好的啊!”

……

黑暗中,有声音传了出来。

“我就是我,我是杨溯,不是朝春秋!”

“你放心,得你肉身,承你因果,我一定尽最大的努力改变朝家的命运!”

属于朝春秋的身影慢慢消散了,他回头看了看,似乎还能透过黑暗看到那一幕幕的场景。

“走了……”

……

黑暗彻底消失,杨溯回过神来,他正站在一个走廊中,四面都是山壁,正前方有一道大门。

杨溯明白,前面就是传承之地,自己应该是所有人中最快到达这里的。

呼出一口气,他上前轻轻推开那道大门,大门之后是一间不大的密室,密室正中央有一块凸台,凸台被掏空了,有红光透出。

杨溯来到凸台之前,只见里面密密麻麻摆放着一个个菱形的晶体,这些晶体被摆成了一朵盛开的莲花形状,而在“莲花”的正中心,有一块手掌般大小的菱形晶体,和周围那些白色透明的晶体不同,这块晶体通体血红,隐隐透着红光。

杨溯看着这块血红色的晶体呼出一口气,总算到手了!

(关于画风问题,不用担心,都市的就这几章,不会再有。关于为什么写这几章,如果主角穿越以后就能马上忘记过去,接受新的身份,迎接新的生活,连父母亲人,挚友挚爱这些最深的羁绊都能立刻放下,那他为什么可以为了另一个世界的人去打生打死?我想写的不是这样冷血的人,他应该有血有肉,有自己的坚持和执念,他会一点点成长,一点点转变。最后,谢谢大家的关心和支持,我会尽力写好这个故事)

第四十一章 血晶异变 三五刀诀(上)

杨溯伸手拿起那块血红色的晶体,这晶体中不仅有血菩提的药力,还有左横留下的刀道传承,左横在密室中留有炼化之法,只要一点点慢慢将血晶化去,就能吸收血菩提的药力和得到他的全部传承。

当杨溯拿起血晶后,突然发现安放这血晶的底座中竟然有一条通体黑色,首尾相连,盘成一个圆圈的小蛇。

什么鬼?原著中可没有这条蛇啊?

正惊讶,他手中的血色晶体竟然开始融化,一点点融入他的身体。

“卧槽!”杨溯惊了,这玩意儿居然自动化入自己体内,而且是一次性全部融入?

原著中“主角”获得这血晶时已经是练窍境大成,他能一次性炼化血晶是因为他基础扎实,积累深厚,而且刚好到了练髓的关口,直接借助血菩提的药力一夜之间洗髓成功,省去了好几年的时间,由此可见这血菩提的药力有多强。

此时杨溯才破体境界,直接炼化这血晶根本就是在找死,他原本是打算慢慢来的,没想到会发生这种变化。

不等杨溯多想,他的意识已经被一股信息洪流淹没了,那是左横的刀道传承。

意识中,一道人影站在山颠练刀,杨溯只觉得山峦都在随着那人的刀势而动。画面开始变化,人影周围的山脉变得不同,他的刀势也在随之而变,或巍峨壮丽,或孤峰雄峙,或连绵不绝,或奇险穷变……取三山五岳之势以刀意演之,这便是三五刀诀!

然而此刻刀意刀招刀势,各种武学经验接踵而至,让杨溯感觉自己的脑袋就要爆炸了一般,好在他在之前的“问心关”中,意志精神都被磨练了一番,不然此刻已经精神失常了。

与此同时,左横留下的秘境开始崩塌,整个空间开始错乱,杨溯再次陷入空间扭曲之中,他从密室中消失。

一处山坡上,韩知春和公孙迟待在一起,当杨溯被空中的波动莫名卷入秘境后,元战非就回到此地说了大致情况,于是钱多和古明决定带着三名虎卫和元战非一起进入秘境找人,毕竟这秘境涉及了空间之道,多一个人,就多一分找到杨溯的机会。

至于其余人则留在原地等待消息,其实公孙迟也是想跟着一起进秘境的,奈何他伤势还没有痊愈,实力大打折扣,只好留下来。

此时他身旁的马车突然有了动静,那名一直在车里养伤的死士翠花突然出了马车。

“姑娘,你……”

不等公孙迟话说完,翠花已经如离弦之箭,朝树林中跑去。

公孙迟和韩知春面面相觑,不知道这姑娘突然发什么疯。

武堂虎卫和暗堂鹰士本就分属不同的系统,公孙迟不了解对方,也不明白对方的做事方法,而且看翠花那速度,公孙迟伤势未愈的情况下还真的跟不上,就只好随她去了。

另一边,当杨溯再次出现时,他已经出了秘境,出现在一个小山坡上。

他此时额头青筋暴起,全身通红,在不断地冒着热气,整个身体似乎都膨胀了一圈。

现在杨溯不仅仅是脑海中被左横的刀道传承填满,身体中也充斥着血菩提的药力。这药力对杨溯来说实在凶猛到了极点,他觉得再过片刻自己恐怕就要爆体而亡了。

轰!药力在体内又一次爆发,杨溯全身筋骨皮膜似乎都在被人强行拉扯着。

“啊啊啊啊啊啊!”杨溯忍不住嚎叫起来,他再一次破体了,然而这一次疼痛感已经无法被压下,理智也没办法占据主导地位,因为他的大部分心神都被意识中刀道传承占据。

与此同时,林中有一群人正在快速朝这边行来,他们绝大多数都穿着统一的制服,骑着浑身长满墨色鳞片,头上长着一对犄角的异兽,正是骆清远和他的墨麟三十六骑。

当看到杨溯和元战非消失后,骆清远等人便冲破了大江派把守的一处封锁线,一起进入玉虚山中,然后凭借姬夫人一群人中几位散修的探测手段,慢慢找到了这边,结果一群人刚冲出树林,就见到了山坡上的杨溯。

“是他?”

“他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难道他已经得手了?”

无数念头闪过,骆清远当机立断地下了命令:“抓住他!”

哪怕对方是朝守义的儿子,但这荒山野岭的,谁知道是自己干的?只要把宝物拿到手,把在场的人都杀了就是。

眨眼间,骆清远已经动了杀念。

当他话音落下时,姬夫人那边也有散修冲了出去,显然觉得杨溯身上有宝物的不止骆清远一个人,只可惜最终还是骆清远手下的两人速度最快。

这些人座下的墨麟兽,短距离爆发尤为出色,比一般的江湖高手速度还要快,所以骆清远的两名手下率先靠近杨溯。

一人一马当先,微微弯腰伸手抓向杨溯。此时杨溯虽然没办法全神贯注地战斗,但毕竟正处于冰心境,战斗本能惊人,当那人伸手抓来时,他也同时伸出了手。

蓬!两只手握在了一起,那人被一股惊人的爆发力扯下了马背,摔在地上一时爬不起来。

与此同时,杨溯一步跨出,拧转身体,用肩膀撞向后方那人胯下的墨麟兽。

他只觉得此时体内有无穷无尽的力量,到了不吐不快的地步。

砰的一声,人和座骑加起来超过一千斤的重量,此时竟然被杨溯撞飞出去,倒在地上!

骆清远瞳孔微缩,传闻中这位公子哥并不通武艺,此时竟然如此厉害,难道这就是他在秘境中的奇遇?

一想到此,骆清远心中贪欲大增,打定主意要擒下杨溯。

“冲过去,围住他!”

当杨溯撞飞后面那一骑后,只觉得身体中快要爆炸的压力稍微得到了缓解。

还需要更多的发泄!

他看着前方冲来的人群,大步迎了上去。

当先一骑冲来,声势惊人,但杨溯不闪不避,摆出一个拳架,一步跨出,一拳打在墨麟兽的头颅上。

追光!

第四十二章 血晶异变 三五刀诀(中)

杨溯一拳打去,巨大的力道和骑士的冲击力撞在一起,墨麟兽哀嚎一声,竟被打得停了下来,而杨溯也被这股力道撞飞出去。

他落地后滚了几圈,那冲击力对他而言如同隔鞋搔痒,反而更加激发了他体内的气血。

杨溯站起身,再次冲了上去。

“哈哈哈,爷爷来陪你耍耍。”一名大汉笑着迎上了杨溯,他是姬夫人那边的散修之一,练窍八品,善用一把鬼头大刀,江湖名号“骇鬼刀”。

大汉一刀斩向杨溯的胸口,本意是先逼退杨溯,然后再行变招将其击晕过去,结果没想到杨溯根本不闪不避,迎着刀光一步跨了过去,一记追光打在了大汉的额头上。

这一下太过突然,两人互换一招,杨溯被斩飞出去,而大汉则被打得七窍流血,站都站不稳了;杨溯止住后退的身形,再次跨步而来,速度比之刚才还要快,又是追光!

此时众人才看清他被刀光划破的衣服下面有一层金色的软甲。

“金蚕丝宝甲!”

有人认出了这宝甲,人群顿时一阵骚动;对杨溯来说这宝甲只是朝守义送给他防身的‘常规装备’,然而对这些江湖散修来说,这样的宝甲就已经是难得一见的珍宝了,甚至有人觉得这或许就是杨溯在秘境中获得的宝物。

‘骇鬼刀’被杨溯追过来的一拳再次打中额头,一拳毙命!然而他的遭遇并没有吓退其余人,反而又有两名散修忍不住宝物的诱惑,再次冲了上来。

这一次一人正面对敌杨溯,打出一套掌法,连绵不断,擅长卸力,杨溯接连几拳都有种打空的感觉;而另一人则游走在杨溯四周,如同藏在暗地里的毒蛇,并不轻易出手。

几个回合后,他抓住一次机会,一脚踢出,爆发力极强,杨溯注意力被身前这人牵扯了大半,心神又沉浸在左横的刀道传承中,来不及做出反应,被一脚踢在腰上,飞了出去。

这两人在江湖上搭档已久,最擅长以二敌一,相互配合,胜过许多境界比他们高的对手;然而出腿的那人一脚踢中杨溯后却觉得不对劲,这一腿是他的杀招,爆发力强,速度快,透劲十足,便是杨溯身上穿着金蚕丝宝甲这样的奇物,他也有信心可以将杨溯踢成内伤;然而当他踢中杨溯时,却觉得对方体内像是潜藏着无数狂暴的力量,气血之强盛,将其筋骨皮膜全都撑了起来,他这一腿踢中对方,反而被对方的气血之力反震得腿脚发麻。

他心中骇然,这种气血的旺盛程度怕是宗师也不过如此了吧?这难道就是对方在秘境中得到的好处?

杨溯迅速从地上爬起来,他其实丝毫不觉得痛,甚至有些希望对方再用力一些

三人再次战在了一起,杨溯根本不惧打击,任凭对方如何攻击,他完全不防守,只是用重拳攻击敌人的要害;两人越打越心惊,场面上看是他们二人占了绝对的上风,时不时就能打断杨溯的攻势并且命中对方,但实际上二人却有一种在和一个打不死的怪物交手的错觉。

别说是破体境,便是练窍境的武者挨了这么多下也早该骨断筋折了,但杨溯却越打越精神,而且他师从古明,学到的全是简单实用的杀人技,半点不花哨,出手狠辣,屡次将二人吓出一身冷汗。

骆清远等人已经形成一个包围圈,将杨溯和两名散修围在其中,他眼看二人半天拿不下杨溯,心中不耐,又担心时间拖久了会有变数,便对身旁一人使了个眼色。

这人点点头,从坐骑上一跃而起,扑向交战的三人。

他手握一把宿铁刀,刷的一声长刀出鞘,暴呵一声,长刀横斩了过去,刀势如同江河泛滥,奔流而下,连贯至极,竟是同时罩住了交战的三人。

他在墨麟三十六骑中排行第三,练窍四品,以前当过兵,上过战场,一身武艺是从死人堆里磨练出来的;论招式套路他或许不如那些江湖门派中人那样精妙绝伦,富有变化,但论实战杀人,他却最能以命博命,曾经单对单杀过一个练窍二品的门派掌门。

两名散修眼看这人一刀斩了过来,口中怒骂,但却连忙散开不敢硬接;杨溯被两人牵制慢了一步,面对这一刀,已经来不及闪开了。

即便心神被占据了大部分,但战斗的直觉还在,杨溯能感觉自己如果硬抗这一刀恐怕身体会受不了,关键时刻,他下意识地用上了破天锤的意境,双拳向下锤去,带着一种破尽一切劫难,逆天而行的意味。

或许是对方的这一式刀法到了一定的境界,杨溯意识中此时正在翻腾的属于左横的那部分武学经验有了反应,让杨溯下意识地知道了该怎么破解这一招。

轰!杨溯的双拳准确地砸在来人的刀背上,竟然直接将其砸得长刀脱手而出。

这人一脸惊骇地看着杨溯,他刚刚那一刀本来如同大江东去,一往无前,流畅到了极点;他本以为这千锤百炼的一招几乎淡不上有破绽,最多被人以更强更快的力量破掉;然而刚才杨溯给他上了一课,双拳锤出的时机和角度都妙至毫巅,刚好在他气势即将达到顶点的前一刻,打在了他刀身出力最小的那个点上,而且拳法中还有一种逆天而行的意境,不仅将他这一招打断,还打得他手臂发麻,连刀都脱手而出。

仅仅只是一招,自己手下排在第三的高手就被打得连刀都丢了,这让骆清远心中骇然,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位公子哥;他打了个手势,又有五人下了坐骑,来到场间。

这些刀口舔血的匪徒可从来不讲究什么单打独斗。

杨溯半点没有觉得害怕,他顺手捡起地上那把宿铁刀,拿起刀的刹那,只觉得心中刀意万千,汹涌澎湃。

他狞笑一声,对着前方那人说道:

“我教你用刀!”

第四十三章 血晶异变 三五刀诀(下)

杨溯面前的男子听到这个话并没有什么反应,他是生死之间走过来的人,生死之外,其余的事在他看来都是小事;敌人什么样的挑衅,辱骂他都听过,但最后活下来的都是他。

不过很快,他就不这么想了,因为杨溯是真的在‘教’他用刀!

同样是拦腰一斩,几乎一模一样的刀招,但刀势刀意却完全不同,之前是大江东去,江河泛滥,而现在却如同连绵不绝的山脉被人直接搬了过来,砸在场间。

三五刀诀,东岳横山式!

那人怪叫一声,仓皇地后退,仍然被一刀划破了腹部,鲜血直流,丧失了大半战力。

围过来的五人毫不犹豫地抽刀杀向杨溯,能被选进墨麟骑,至少也得是破体境,此时这五人,一名练窍境主攻,其余四名破体境协同作战。

五人显然配合已久,进退自如,转换流畅,杨溯完全没有以一敌多的经验,哪怕身上穿着刀枪不入的金蚕丝宝甲,手臂,大腿上仍然被划出了许多伤口。

然而他身上的伤口刚一出现,就很快自动止血,结疤,愈合;杨溯知道这是血菩提的药力在他体内发挥着作用,若是一直这样打下去,他有信心硬生生耗死在场这些人。

然而他能感觉到体内的药力化开的速度正在加快,随着药力的加强,他的身体早晚会崩溃,现在就看是他先杀出包围找人救治,还是他的身体先撑不住,爆体而亡。

或许是不断的战斗和受伤刺激到了脑海中左横残留的意念,杨溯意识中的传承终于开始源源不断地为他提供刀招刀意还有武学经验,他可以全身心地投入战斗,不再分神了。

杨溯知道现在这样的机会只有一次,等血晶中左横留下的意念消耗完毕,全部转化为自己的记忆后,以后再想有这种如同小半个武圣附体一般的状态,除非自己完全领悟并且吃透对方的传承才有可能了。

他不再等待,出动出击,谁知道现在这样的状态能够持续多久?

一刀横扫而过,仍然是横山式,杨溯一刀逼退五人,然后选中其中一人,不再去管身后的攻击,直接一刀狂斩而下;他料定了对方想要生擒自己,不会攻击自己的要害,而自己现在只要不是要害受到重创,根本不惧受伤,所以选择用这样不要命的打法。

杨溯的刀和面前那人的刀磕在了一起,火花四溅,杨溯直接斩断对方手中的刀,然后一刀削掉他的头颅;随着药力的增加,他的力量也已经强到了一定程度,并不比普通练窍境武者差了。

骆清远看着杨溯杀人的一幕,眼皮跳了跳,这三十六墨麟骑,每一个都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好手,死一个都让他心疼,而现在已经被杨溯杀了一个,重伤三个。

他看了一眼姬夫人那边,对方这次一共来了十二个人,大多都是练窍境的好手,不然也不敢和骆清远谈合作;那边看来已经达成了一致,完全没有要出手的意思。

骆清远嘴角冷笑,一定是那个女人出的主意,想要保存实力,免得被自己一口全吞掉,不过一群跳梁小丑还不放在骆清远的眼里,墨麟三十六骑真正的实力可还没人见识过,因为见识过的都死了。

骆清远再次挥了挥手,又有两人下了坐骑围了上去;这次两人都是练窍境的高手,是三十六骑中名列前茅的存在;骆清远已经看出杨溯不惧受伤的古怪状态,明白破体境去再多,只要还想着生擒对方,那就是在送人头,所以他干脆让练窍境的高手去缠住杨溯,就不信对方这古怪的状态能一直维持下去。

三名练窍境围着杨溯,都是九品或八品的实力,在江湖中也算一把好手,然而此时以三敌一却完全不是对手———杨溯的刀法太惊人了。

简简单单的一刀根本看不出什么惊人的技巧,但却总能轻松破掉三人自以为精妙的招式,让人难受到了极点,就像是与人吵架,自己引经据典,每每说到兴致最浓的时刻就被人以一句“放屁”打断了。

旁观者清,围观的众人更能看出三人的窘迫,哪怕是完全不懂刀法的人,都能看出双方在刀法上的巨大差距。

这人年轻青青,武学造诣竟能如此惊人?

这疑惑在所有人心中闪过,也无非是更加坚定了要生擒杨溯,拷问宝物的决心罢了。

而杨溯此时其实也在慢慢适应这种像是被人带着出刀的感觉,随着他越来越适应,出刀也就越来越流畅了。

一刀斩向眼前一人,双方刀锋交错,杨溯手中的刀就像是在走一条蜿蜒崎岖的山间险路,穷极变化,最终一朝登顶,刀势变得一往无前,刀意壮阔如同在山颠一览众山之小。

三五刀诀,西岳岐山式!

唰!刀光闪过,血光四溅,惊呼声,怒骂声,暴呵声此起彼伏,草地的芳草味和刺鼻的血腥味混杂在了一起。

在众人眼里,就只看到杨溯和一人过了一招,双刀交错而过,那人像是来不及反应,直接被杨溯削掉了脑袋。

“列阵!”骆清远怒呵道,死了一个练窍境的手下,终于让他忍不住了。

随着他一声令下,两名缠住杨溯的练窍境开始后退,与此同时,周围骑着墨麟兽的众人也在后退拉开距离。

姬夫人等人不安地看着这一幕,只见周围那些骑士纷纷拿出什么东西喂给座下的墨麟兽吃,很快,那些墨麟兽的眼睛开始变得血红,喘着粗气,越来越暴躁。

“骆爷,这是?”姬夫人颤声问道。

骆清远狞笑一声,扬起手臂:“把那个小子双手砍断,其余人,全杀了!”

手臂重重挥下!

骑士冲锋,化作一道道黑色的残影,带着嗜血的锋芒,杀了过来。

墨麟兽的速度短时间内至少暴涨了一倍,这样的冲锋,一名经过训练的破体境甚至都有可能越境杀死练窍境!

这才是骆清远能纵横泉州的底牌!

第四十四章 邻家有女名翠花(上)

黑色的骑士呼啸而过,泥土飞扬,上千斤的重量化作了山一般的力量,碾压而来。

姬夫人带来的这批散修遭了殃,尽管已经分散开来,但躲得过第一骑,躲不过第二骑,第三骑。

三十六骑陆续分批次地冲锋,显然演练过很多次了。

骆清远虽然没读过什么兵书,也不懂兵法,但脑袋灵光,手底下刚好又有上过战场的老兵,便按照对方的描述,依葫芦画瓢地排兵布阵,每天操练这帮手下。哪怕和真正的军阵,骑兵冲锋比起来还差得远,但胜在坐骑稀有,个体实力强,每次只要用上特殊药物刺激墨麟兽后,接下来的冲锋便无往不利!

惨叫声,怒骂声,求饶声混杂在一起,绿色的芳草地被彻底染成了红色,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一众散修在两轮冲锋后便几乎死绝,活下来的也大多缺胳膊少腿,痛苦地哀嚎着;骆清远冷漠地示意手下去补刀,既然现在对朝守义的儿子动了手,那这些人就一个都不能留了,一会儿拷问出宝物,他也得赶紧清理好现场然后撤走。

杨溯这边,面对冲来的重骑,他跨步躲开对方冲锋的路线,弯腰垫步前行,避过头顶斩来的刀光,然后手中宿铁刀斩向兽腿。

血光乍现,这一骑重重地摔了出去,骑士被墨麟兽压在胸口上,巨大的重量和冲击力将他的胸骨压碎,眼看是不活了。

其实之前也有眼力好,反应快的散修试图用这种方式对付这些墨麟骑,但是兵刃斩在兽腿上都被上面的墨色鳞片挡住了,根本砍不动,反而被巨大的力道震飞了手中的兵刃,失去了最后的机会。

唯有杨溯,用惊人的技巧,反复地卸力再发力,在一瞬间连斩五刀,都斩在同样的位置,这才砍破了鳞片,斩断了兽腿。

但是即便如此,杨溯也来不及躲开接踵而至的第二骑,被一下撞在胸口上,撞飞出去近五丈的距离。

不等他起身,又一骑飞驰而来,刀光闪过,杨溯只来得及横起长刀挡住这一斩,就被巨大的力道斩得在地上滚了几圈。

然后又是一骑,一刀斩在杨溯的后背上,身上的金蚕丝宝甲虽然挡住了这一刀,但接连的冲击力还是让杨溯吐出一口血。

黑色的骑士接二连三地发起冲锋,在绝对的速度和力量面前,杨溯的技巧已经发挥不出太多的作用,他用尽全力杀掉七八骑后,手中的长刀彻底碎掉,身体也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接连的战斗让杨溯又破体了两次,从秘境中出来到现在,不到一柱香的功夫,他已经连续破体三次了。上次在天劫中接连破体,事后用了司马家无数珍贵的药材,韩知春帮忙调理了三天,杨溯才慢慢恢复过来。

现在又是连续三次破体,破体次数越往后,对身体的破坏越大,总会存在一个人体无法承受的极限。杨溯能感觉到现在自己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除非给他时间慢慢恢复,否则再次破体,肉身就会崩溃。但是如果不破体,他又会被体内的药力撑破。

他已经陷入了死局。

“继续!”骆清远看着半蹲在草地上,已经浑身是血的杨溯,冷冷地说道,心中甚至有些快意:你爹是天下第一又如何,你还不是要死在老子手里!

他自从加入匪帮,拿刀杀了第一个人开始,就明白了富贵险中求的道理,这些年来一次次以小博大,在生死之间慢慢壮大自己,这一次他要再豪赌一次!

就当墨麟骑们打算再发动一轮冲锋时,一道黑影突然从草丛中冲出,朝着骆清远杀来!

黑影速度太快,距离骆清远也只有一丈远的距离,没人知道这人是怎么悄无声息地潜到这么近的,要知道墨麟兽本身的听觉和嗅觉就很灵敏,被驯服后,能极好地防止被人偷袭,结果现在竟然有人能潜到这么近的距离都没被发现,而且看样子如果不是对方主动暴露,还能潜得更近。

漆黑的短刀吸收了所有的光线,像是吞噬一切的凶兽,朝骆清远扑了过来。

骆清远也是一路刀口舔血走过来的,他能由一个文弱书生成为一群桀骜不逊的匪徒头领,自然有他的独到之处。

唰!刀光暴涨,骆清远从鞘中拔出长刀,像是凭空出现了一轮明月。长刀和短刀相接,火花四溅,众人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只见骆清远突然倒了下去,落在地上滚了几圈才狼狈地站起来,口中有鲜血溢出。

而那名刺客则吐出一口鲜血,同样在草地上滚了几圈才站定,众人这才发现这刺客竟然是一名女子。

“杀了她!”骆清远愤怒地喊道,刚才那一瞬间他又在死亡的边缘走了一个来回。

他的拔刀术是暗中杀了一名顶级大派的弟子后才得来的,苦练多年,刚才在生死关头用出,本来已经破掉了那名女子的杀招,但在双方收招的刹那,那女子却突然从口中吐出一根银针射向骆清远的喉咙,而且四周的空气突然变成了柔软却坚韧的绳索,束缚住骆清远。若不是他还学过一门爆发气血,与人拼命的秘法,及时挣脱束缚向后倒去,现在已经死掉了。

周围的骑士们杀向地上的女子刺客,骆清远死死地看着对方,突然出现的刺客让他开始担心朝帮其余人会不会陆续赶来,但既然已经动了手,现在也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这女子自然是翠花,杨溯消失在秘境中的消息她也是听到了的,她在杨溯身上下过咒,对杨溯有特殊的感应,只要相距不远,她就能准确地找到杨溯,但在类似小天地的秘境中,这感应便会失效,所以古明没有带她这个重伤号一起进入秘境;当杨溯重新从秘境中出来,翠花再次感应到杨溯,她心急杨溯的安危,就立马赶了过来。

她重伤未愈,刚才又不顾一切全力赶路,消耗太大,所以刺杀骆清远才会失败,否则若是她巅峰时期,偷袭的情况下,骆清远这样的货色基本就是一招的事!

没有这样的本事,她也不会被古明视为最得意的弟子,被朝守义派给杨溯充当死士。

几名骑士向她冲来,她左手拿出一张符纸,一口鲜血吐在符纸上,然后飞快地念咒,将符纸贴在地上。

冲来的骑士在靠近她时,墨麟兽脚下的地面突然变得柔软如同沼泽,墨麟兽速度太快来不及刹住,纷纷摔了出去。

翠花深吸一口气,看了看周围,她没有趁机向外跑,反而毅然决然地朝包围圈里跑。

她跑向了杨溯。

第四十五章 邻家有女名翠花(下)

杨溯看着朝自己跑来的翠花,有些惊讶,不明白她是怎么找到自己的,而且她不是伤还没好吗?

翠花很快来到杨溯面前,她担忧地看了看杨溯,能感觉出他身体状况很糟糕。

“公子放心,我沿途都做了标记,动手前也发了信号,只要古师他们出了秘境,很快就能找来。”

杨溯点点头,闻着翠花身上那股浓重的膏药味,担心地问道:“你的伤没事吧?”

翠花摇摇头:“来了!”

骆清远自然不会给两人叙旧的时间,一声令下,新一轮的冲锋再次开始。

其实他心中也很烦躁,那刺激性的药物对墨麟兽本身是有损害的,用多了还会影响墨麟兽的寿命,而且若是服用药物时间过长而不用解药,墨麟兽便会彻底狂化,到时候自己这边也会有麻烦。

一骑快速冲来。

翠花一口血吐出,再次用出同样的符法将地面变软,墨麟兽背上的骑士早有准备,在坐骑摔出去之前就高高跃起,一刀斩下。

不等翠花躲闪,她身旁有人影扑出,正是杨溯。

杨溯用胸口迎着这一斩,一拳打向对方的额头,他被一刀斩飞出去,那人也被一拳打得落在了地上,然后被翠花一刀抹过喉咙。

不等两人松口气,第二骑已经从不同的方向冲来,这一次骑士特意选择在靠近两人前时,让身下的墨麟兽凌空跃起,如同一座小山,从空中践踏而下。

两人赶紧闪开,接下来又是一骑冲来,翠花咬牙迎了上去,手中短刀划破了墨麟兽的鳞片,伤到了坐骑,但她也被一刀砍在了背上,鲜血直流。

杨溯捡起地上的一把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他四肢开始颤抖,身体越发的鲜红,像是一只被煮熟的虾。

体内的药力又一次迎来大的爆发,杨溯已经快控制不住身体了,剧烈的疼痛让他身体变得僵硬起来,意识也开始模糊,他看着前方冲来的骑士,勉强举起刀,摇晃着对准前方。

看不清了……

恍惚间,他看到一道人影毅然决然地冲了过去,横向撞在墨麟兽上,巨大的爆发力将墨麟兽撞倒,她自己也吐着血飞了出去。

是翠花。

她再次用出了短暂爆发的秘技,但是她上次这样不顾性命地爆发,好不容易才被韩知春从死神手里拉回来,现在伤势未好,又这样爆发,结果可想而知。

然而她没有丝毫犹豫,起身后,再次冲向第二骑!

“喂,你”

几乎是和上次一模一样的场景,杨溯眼睁睁看着对方又一次冲上去,倒下,爬起来,再次冲上去

“停下啊”

他嘶哑着声音喊道,强行控制着僵硬的身躯想要靠拢翠花,而这一次翠花也刚好被撞得朝杨溯飞来。

两人碰在一起,在地上滚了几圈;翠花全身骨骼至少碎了三分之一,柔软无力地倒在了杨溯的怀里。

他努力扶起她,看着她一张清秀的脸庞上满是血污。

“为什么啊?傻不傻?”

她看着他,笑了起来,笑容灿烂,意识开始模糊,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大雪纷飞的日子

那天下了好大的雪,她只有一件单薄的破旧衣裳,她冻得手脚通红跟着爹爹一起在街头卖艺,爹爹说今天挣了钱就给她买件棉袄;但她实在太冷啦,耍花枪的时候失误了好几次,最后甚至把枪甩了出去,伤到了一位穿着貂皮的美貌女子。

那女子吓得花容失色,哭得雨带梨花,女子身旁跟了一位一看就是富家子弟的公子哥,勃然大怒,要让随行的扈从教训她。

爹爹拼命地给人赔礼道歉,最后拿出今天好不容易挣到的一点钱要补偿给对方,但那位公子哥反而更加生气地直接动手殴打爹爹,她上去帮忙,也被一脚踢飞出去。

她倒在冰冷的雪地里,越来越冷,就当她觉得自己快要被冻死的时候,却突然感觉到一件柔软的东西披在了自己身上,然后她被人抱了起来,进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那年她十岁,他十一岁。

“在丰州城还有敢比我更嚣张的?给本公子打!”

她记得他当时是这样恶狠狠地说的,再后来,他给她留下了一件据说很贵很贵的貂皮大衣,摸了摸她的头,说了句别怕,扬长而去;再之后就有人帮她爹疗伤,还送了些银两给他们。

但是他爹本就有暗疾,又被人重伤,虽然伤好了,仍然很快就去世了;就当她绝望无助的时候,有人找上了门,帮她葬了爹爹,问她愿不愿去一个府上当丫鬟。

她自然是愿意的,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会对她这么关心,但可以肯定一定和他有关,她还想再见到他。

再后来,她被古明看中,问她愿不愿进入暗堂;她不懂什么暗堂,但古明说了一句话打动了她。

“你若是想报恩,进入暗堂,以后就能保护他。”

于是她毫不犹豫地选择进入暗堂。

她在暗堂那个血池子里受尽各种磨练,她习武,画符、杀人、受伤,一次次生死一线这么多年来,她再也没有感受过那个风雪里温暖的怀抱了。

好在现在,她又一次在他的怀里了。

“以你的天赋,如果专修武道,未来有很大可能成就宗师,甚至走得更远;如果要修天道,我也可以请帮主送你去昆仑秘境,那帮眼高于顶的家伙也一定愿意收下你。”

那是古明曾对她说的话。

“要多久才能有所成?”她问古明。

“十年,至少十年。”

“太久了,我愿随古师学习杀人之术,请古师成全!”

“哎”

后来,她听说了他被绑架的事,在古明面前跪了三天,只求提前出师,去保护他;最后是朝守义点头同意她去跟着他,于是她便一路跟到了这里。

“喂。”她听到他喊自己,“你既然是我的死士,我说的话就是命令,对吧?”

她眨了眨眼睛。

杨溯拿刀划破自己的手腕,趁着鲜血流出之前,放在了她的嘴边。

“我命令你不许死!”

第四十六章 兽性潜伏 封天之锁(上)

杨溯体内正汹涌着血菩提的药性,所以他估计自己的血液中也有药力,这药力有治愈的效果,他让翠花饮下自己的鲜血,想试试看能不能帮她稳住伤势。

翠花有些迷迷糊糊地喝下杨溯的血液,她不明白杨溯这是在干什么,只是下意识地顺从。

嘴里咸咸的,又有一些甜

或许是看出杨溯两人都到了极限,骆清远没有再让手下冲锋,他带着人围了过来,在三丈开外,居高临下地看着杨溯:“交出你在秘境中得的宝物还有功法传承,我给你一个痛快,相信我,硬抗下去,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他觉得杨溯突然能有这么惊人的刀法,肯定也和秘境里的东西有关,还有现在这诡异的状态,还有身上的金蚕丝宝甲,不管是什么,他都要。

“呵。”杨溯低着头,看不清面孔。

骆清远皱眉,没了耐性,就要直接将杨溯带走,换个地方拷问,突然见杨溯重新抬起头,他的瞳孔变成了墨绿色,散发着渗人的幽光,眉心处似乎隐约有鳞片出现,整个人突然散发出一股阴冷幽暗的气息。

什么情况?骆清远心中有不详的预感,示意手下动手。

墨麟兽都结束了狂暴的状态,他们也不打算再冲锋,两个人一人拿刀一人拿剑下了坐骑,朝杨溯走去。

杨溯咧着嘴笑了起来,那笑容狰狞可怖,完全不像是人类的笑容;他伸出舌头,唾液一点点滴了下来,惊人的杀意一闪而逝,他瞬间暴起,扑向两人。

这一次支配他的不再是武圣的战斗意识,左横的残念已经彻底耗尽,化作了记忆留在他的意识深处。此时支配着他战斗的是惊人的直觉和纯粹的野性本能。

差之毫厘地避开砍来的刀剑,体内的药力在兽性的威慑下稍微平静了一些,一部分气血被控制住往手脚凝聚,杨溯的双手双脚微微膨胀,皮肤表面有一层血珠渗出。

惊人的爆发力从他体内涌出,他一拳打中了其中一人的胸口。

伏下身子,四肢着地,他用一种几乎不会有人用的发力姿势,双手双脚用力朝另一个人扑去。

利剑穿透他的左臂,但他并不在乎,这只不过是他放出的诱饵,唯有这样,他才能完成近身。

右手捏住了对方的脖子,几乎能感受对方皮肤下血液的流动,嗜血的渴望让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撕破一切阻碍,然后去亲近那鲜红的颜色。

哗——

喉管被抓破了,鲜血喷出,他的头上,脸上,身上都沾满了鲜血,他扑在尸体身上,嗜血的眼神看向另一边,嘴角张到最大,似乎在笑,然而那对非人的眸子正用一种绝对冰冷如同看待食物的目光看着这边。

这是,什么怪物?骆清远瞪大眼睛看着不远处的杨溯。

“杀了他……”

“老大?”

“杀了他!”

“是,上!”

骆清远微微退了一步,他开始怕了……

周围的人其实也觉得胆寒,但毕竟人多势众,打到这种地步,不可能放过对方,几名练窍境的高手打头阵,冲向杨溯。

就在这时,所有人突然都顿在了原地,丝毫动弹不得,巨大的压迫感和束缚感让他们甚至连呼吸都没法做到了。

隐约间,似乎有金色的锁链在他们身上闪过,然后从外到内的压力瞬间碾碎了他们全身的骨骼,肌肉,乃至内脏。

元战非瞬间出现在杨溯身前,他和古明等人一起进入秘境后并没有被分开,一路进展顺利,左横留下的那些机关和考验在他面前什么都不是,但是很快,整个秘境开始破碎,这反而有点麻烦,为了应付秘境破碎后的空间乱流,他耽误了一点时间,等秘境彻底破碎后,古明说他感应到了翠花用符纸发来的紧急信号,于是元战非立马带着古明,追着翠花留下的标记赶过来了。

元战非皱眉看着杨溯,他没想到会在杨溯身上看到熟悉的一幕。

这小子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兽化?

换个人面对这种情况或许会手足无措,但元战非应对这种问题已经太多年了,实在得心应手。

一把抓住杨溯,金色的锁链在他体内来回穿梭,片刻后,不仅是他体内的兽性,就连血菩提的药力也被压制住了。

杨溯短暂地清醒过来,在彻底昏迷之前,只来得及看地上的翠花一眼。

……

不知过了多久,他从黑暗中恢复了意识,他感觉自己正处于一个巨大的空间中,他站起身,脚下有铁链拉动的声音。

他低下头看去,这才发现自己正漂浮在空中,而脚下是一道道金色的锁链纵横交错,从上往下看,似乎是一个圆形的大阵。

锁链大阵的下方,有红色的熔岩在沸腾着,时不时爆发着喷涌而出,又被锁链挡住了,哪怕在空中隔着很远,他都感觉到那股惊人的热力。

突然,岩浆中似乎有一道黑影闪过,隐约可见鳞片的闪光。那似乎是一个庞然大物,每一次的翻腾都要在熔岩中激起巨大的浪花。

片刻后,巨大的头颅渐渐露出了熔岩,那是一条通体漆黑的巨蛇,小山一般大小的头颅,墨绿色的竖瞳冰冷地注视着他,让他有一种刺骨的寒意。

吼!震天的嘶吼,巨蛇冲天而起!

猛得一下撞在了上方的金色锁链上,锁链大阵震荡,但丝毫没有松动,反而是那条巨蛇像是受到了伤害,在熔岩中痛苦的挣扎。

他心中惶恐,下意识地想要远离这个地方,然后便感觉自己开始向高处飞去,离开前最后向下看了一眼,隐约能看见那巨蛇头顶似乎有两个微微的突起……

杨溯猛得睁开眼睛,彻底醒了过来,回想着刚刚那似乎是梦里的场景,觉得有些疑惑。

他感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好,他转头看了看,发现自己在床上躺着,而对面正坐着元战非。

元战非看着杨溯,神色有些复杂:“没想到你最后还是要学我的拳。”

(之前大家是不是觉得元战非的拳不会学了?身为主角,两个武圣传承怎么够呢,三个起步~)

第四十七章 兽性潜伏 封天之锁(下)

杨溯愣愣地看着元战非,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要教自己拳了吗?

“为什么啊?”

元战非有些感慨:“我当年在荒原练拳,有些奇遇后来体内潜伏着很强的兽性。”

“兽性?”杨溯一下子回想起了那块血晶下面的黑色小蛇和那个古怪的梦境,关于后来兽化的经历,他已经没有印象了。

“对,兽性,它会让人兽化,会一点点腐蚀你的心智,让你失去自我,被本能支配。”

“那”杨溯想起梦境中那些金色的锁链,“你的武道真灵就是?”

“嗯,就是专门为了这个而修的,所以我当初说,你不适合练我的拳,因为我这封天锁需要对自我隔绝、封印,一般人练这个只会越练越弱。”

“那我现在体内也有兽性了,所以可以练你的拳?”杨溯明白过来。

“你体内不仅多出一股很强的兽性,而且还有一股超出你身体承受能力的药力,我已经用封天锁全都帮你封印了起来,但这毕竟是我的武道真灵,治标不治本,你最终还是得靠自己。”

杨溯下了床,他体内残余的那些血菩提已经将他的身体彻底治愈,其余大部分还没来及消化的药力也被封印起来了。

“请前辈教我!”

之前他还在可惜没办法学习元战非的拳法,没想到机缘巧合之下,他又可以学了,这么想来,他未来至少也是身负三大武圣的传承:朝守义,左横,元战非;这待遇,‘主角’也不过如此。

回想起这次的经历,直到现在,杨溯才开始后怕,战斗前半段他处于冰心境的状态,恐惧被压下;后面他又陷入兽化,直接失去了个人意识,而现在杨溯恢复平静后,只觉得心有余悸。

家世背景再好,最终还是自己的实力才最可靠;毕竟江湖上像骆清远这样的人难道会少吗?越是没有家族亲人牵连的人,就越是没有顾忌,利益当前,一个远在天边的武圣并不能威慑住所有人;杨溯现在对这些刀口舔血的江湖人物的光棍心态有了一定的了解:多活一天都是赚的,你爹是天下第一又如何?能让我死几次?

所以杨溯要抓住一切可以让自己变强的机会,他要有一天再面对这些人时,直接告诉他们,不用朝守义,老子就能砍死你们!

当然,在和元战非学拳之前,他还有一件事要做:去看望翠花。

由于喝了他的血,翠花当时的伤势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缓解,没有当场死去;而只要没有当场死,韩知春这个天下第一神医就有机会将人救回来。

这一次,从司马家离开时,被塞了大量珍贵药材的韩知春再次将翠花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现在想想,杨溯觉得自己当初出发前拉着老韩一起出来实在太他妈明智了!

走进翠花养伤的房间,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鼻而来;杨溯皱了皱眉头,走到床头,坐下来,看着这个屡次舍命救自己的女子,他已经从古明那里听说了翠花的故事,故事很简单,在这个年代,她的遭遇甚至都可以说是特别幸运了,唯一特别的或许就是她真的从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少女,一步步走到了今天,能够挡在杨溯面前了。

杨溯看着那张清秀的脸,实在和记忆中的那个小女孩联系不起来了,在朝春秋的记忆中,那年大雪天的那件事,只是他随手为之的一件小事,他做过也就忘了,只是没想到会有人记了这么多年,或许还会记一辈子。

“唔。”翠花皱眉,或许是睡梦中无意识的动作牵扯了伤口,让她痛醒了,这样的事情在过去三天的时间里可能已经重复过很多次了,她眼皮抬了抬,就要继续睡去,但像是感觉到什么,缓缓睁开眼。

她见到了杨溯。

“啊”她大概想说点什么,想有点什么动作,但被杨溯制止了。

“你别动。”杨溯轻声说道,然后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沉默了片刻,看着她的眼睛,“这一次你真的要回去好好休养了。”

翠花的眼神黯淡下去,她是真的不想离开,当初伤势稳定后,她求了古明半天,才让古明同意继续带着她,因为至少那个时候她还有一定的战力,但是现在,她知道,她留下来只能是累赘了。

“倒不是我不想带着你。”杨溯接着说,“只是老韩已经严肃警告过我,你的伤势不能再有大的颠簸了,如果不想以后有后遗症,你必须好好静养至少半年。你知道,他是天下第一神医嘛,他说的当然最大了,所以你要好好休养。”

翠花稍微没那么沮丧了,至少,他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才让自己走的,虽然,还是很不想走。

“不过呢,我应该要不了多久就会回通州,到时候你可以帮我一个忙。”杨溯想了想,说道。

“啊?”翠花有点懵,他还需要自己帮什么忙吗?

“你看哈,古师他不可能一直待在我身边教我的,回去后他肯定就要去做别的事,到时候你就可以继续教我,毕竟你是古师最得意的弟子嘛,他的手段你肯定已经学得差不多了。”

“我,我还差得远”少女的声音很小,但很清脆。

“哈哈。”杨溯笑了起来,“但是教我这个菜鸟足够了啊。”

“我”

“那就拜托啦。”

“好。”

“说好了。”

“嗯,说好了。”她稍微用力地点了点头,神情认真,然后又有些脸红。

“那我不打扰你养伤了,老韩说你现在最好多休息。”杨溯说完,退出了房间。

她一直看着杨溯关上门,才重新闭上双眼,开始睡觉,她要好好养伤。

睡梦中,她的脸上这些天来第一次露出了笑容,这次大概会是一个好梦吧

另一边,悦来客栈外不远处的树林中,杨溯站在元战非面前,他要正式开始和元战非学拳了。

“你体内现在已经有我的封天锁,你先学会如何将它解开一点。”元战非说道。

“解开一点,会怎样?”

“会变强。”

(接下来正式开始凌霄大会的剧情,求推荐票)

第四十八章 三山五岳 云霆脚下

沧州,云霆山,这是整个沧州乃至整个青苍最高的一座山,沧州其实地处整个青苍王朝偏西一点的地域,但是云霆山却是青苍的中岳。

关于三山五岳的说法,要追溯到千年前,那个时候从西大陆跨过荒原来到东大陆的传教士们迎来了最好的时代,他们在东大陆这片连年战乱的土地上发现这是培育神道最佳的土壤,于是之后百年,东大陆神道大昌。

那个时候各种叛乱,起义层出不穷,各大教派的领导者占地称王的数不胜数,多国乱战,群雄逐鹿,最终由一个王朝彻底统一了东大陆,而那个王朝的君王,同时也是一个教派的教宗,是登天境的绝世强者;那个人当时做了一件在后世看来影响深远的事——封神。

他将自己的疆域以五座大山为基准,划分成了五块,然后以东南西北中命名,册封五岳山神,替他掌管天下人间。

于此同时,他还在自己的神域中凭空构建了三座大山,一座在九地之下,执掌万物轮回,名为冥罗山;一座接天连地,贯通天上地下,支撑整个神域,名为不周山;最后一座在九天之上,是他和众多辅神居住的地方,名为玉皇山,而他,自号昊天金阙无上至尊玉皇上帝。

这是东大陆历史上的第一个皇帝,皇帝这个称号也是由他而来;他叫秦政,他的帝国被称为大秦,虽然大秦自秦政死后就分崩离析,但秦政确实是东大陆历史上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一统整个大陆的君主,而且他也是最有希望真正做到长生久视,成为千年帝王的人;他最后失败了,但他留下的很多东西都对后世有着深远的影响,比如,后世不管哪一个开国皇帝登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册封新的五岳,并且会在中岳举行祭天仪式;再比如,自大秦以后,后世所有朝代的君王再没有一个会去修行神道,并且开始尽量压制甚至是剿灭国内的神道教。

云霆山,就是青苍的开国皇帝亲自册封的中岳,并且在此处举行了祭天仪式;对老百姓来说,云霆山本身或许只是带些神秘色彩和皇家威仪,但对江湖人来说,这里却是真正富有传奇意义的地方,原因很简单——凌霄阁坐落在云霆山巅。

凌霄阁,建立时间超过了百年,甚至比青苍的建国时间都还要长,凌霄阁阁主,武评第三,风云榜同样是第三,是江湖上仅此于朝守义和天师教掌教真人的大人物;当初青苍的开国皇帝选择云霆山这个不算太‘中’的山作为青苍中岳,人们都猜测肯定有凌霄阁的原因在里面。

此时又临近凌霄阁十年一度的开阁日,百年来,江湖上最富有传奇色彩的凌霄大会也即将开始。

最近这段时间,云霆山脚下已经陆续有江湖人士赶来了,按照以往的规矩,时间未到,不准登山;云霆山作为被朝廷册封的中岳,又是祭天仪式举行的地方,按理说本该有禁军驻守此地,但由于山上有个凌霄阁,所以朝廷很给面子的一直没有派兵驻守,当然了,凭凌霄阁在江湖上的地位,也没几个人敢不知死活地乱闯。

所以哪怕此时凌霄阁没有派出一名弟子把守山道,但时辰未到,山脚下那么多在江湖上鼎鼎大名的人物,没有一个踏进那条山道一步。

贺叶只是个无门无派的江湖散修,在沧州混了几年江湖,没混出什么名堂,但就像每个对江湖还未死心的少年人一样,他对江湖也还是有着一份憧憬的,所以在听人说了凌霄大会的事后,就眼巴巴地来了云霆山。

“总之,神兵什么的我是不敢想了,但若是有机会结实几位江湖大侠,和他们过过招,被指点几句,那我贺叶的名号,以后在沧州也算有几分响亮啦!”贺叶一脸期待地对身旁一个年纪看上去和他差不多的年轻人说道。

这年轻人一身粗布麻衣,背后背了一把宿铁刀,蓝色的头巾扎了一个发簪,相貌普通,只是双眼炯炯有神,他笑着说道:“那就祝贺大哥这次能多认识几个大人物了。”

“嘿嘿,杨兄弟,别的不说,这次若真有机会,我一定也帮你引见,说起来你小子的刀法也确实不错!”

“哈哈,还是贺大哥更厉害。”

“哎,光厉害不行,得有一把好刀啊;这出门在外行走江湖,没自报家门之前,别人先瞅一眼你手上拿的兵刃,就能大概猜出你是段数,所以有一把好兵器很重要啊,这一点杨兄弟你就领先我太多。”贺叶看着身旁姓杨的年轻人背后那把宿铁刀,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羡慕。

这姓杨的年轻人自然就是杨溯了,他路上耽误了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总算是赶到了云霆山;和别人的目的不同,他的主要目的是杀‘主角’,不想太高调,于是他决定先自己一个人伪装身份去往云霆山,说法嘛,就是想要低调地去参加凌霄大会。至于安全问题,他现在体内有元战非的武道真灵,三百里之内元战非都能精确感知到他的位置,一旦有状况,杨溯可以用特殊手法通知元战非,而且古明会藏在暗处跟着,再加上杨溯本人现在的实力也算不错了,所以众人也就由着他闹,大队人马在后方慢慢跟着,他和古明先到了云霆山。

此时杨溯的外貌打扮都是古明帮他伪装的,一般人看不出他戴了人皮面具,至于古明本人藏在哪,会不会被人发现,这个杨溯完全不去操心,毕竟那是连宗师都暗杀过的人物,藏匿的本事会低?

他一路走来,本来是打算单独走到云霆山的,但路上偶遇了一个贺叶,这人爱刀如命,看见杨溯背后那把宿铁刀就忍不住上前打了招呼。

杨溯本不是善于交际的性格,但架不住贺叶是个自来熟,话贼多,人又热情,关键杨溯能看出来这个贺叶实力确实很一般,所以也就默认和他一起同行了。

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贺叶说着话,渐渐地,前方视野开阔起来,两人此时在一个不高的山坡上,放眼看去,下面是一个热闹地如同集市一般的小镇。

云霆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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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入场风波

贺叶一脸兴奋地拉着杨溯往坡下跑,看样子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去认识一下那些江湖‘大人物’了,杨溯一脸无奈。

然而就当两人快要走进小镇时,却被人拦了下来。

两名身穿红色外套,胸前绣有一个火焰标志的年轻人拦在两人面前。

“两位大哥,你们这是?”贺叶脸上堆笑着说道。

其中一人眼中闪过一丝鄙夷,没有说话,倒是另一人态度和蔼:“我们是凌霄阁弟子。”

他语气中也有一股傲意在里面。

一听对方竟然是凌霄阁的弟子,贺叶顿时一惊,小心翼翼地问道:“两位大哥,有什么事啊?”

他倒是不担心对方是假冒的,在云霆山下假冒凌霄阁弟子,应该不会有人这么蠢。

“我们在此地负责接待客人,不知二位是前来观礼还是参会?”

“额。”贺叶顿时傻眼了,他对凌霄大会其实也是一知半解,大多都是听别人说的,想当然地觉得这是人人都可以参加的一场江湖盛会。

那名一脸鄙夷的弟子不耐烦地说道:“若是观礼就拿出请帖,若是参会就得通过测试,不过我劝你们还是回去吧,免得丢人现眼!”

他声音稍微大了些,周围有些人看了过来,指指点点。

“又来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

“嘿,这些人,以为云霆山是说上就能上的。”

“有什么好看的,两个无名小卒。”

“看个热闹,就当解闷。”

……

凌霄阁这名弟子的态度和周围传来的声音让贺叶涨红了脸,但他又没有胆子敢和凌霄阁的弟子大小声。

杨溯皱起眉头,关于凌霄大会的情况他当然是知道的,到场的人分为两部分,一个是观礼,就是由凌霄阁提前发出请帖,邀请各大门派和一些有江湖名望的人前来观礼,没有收到请帖的人想要观礼,那只能靠人脉,让有请帖的人带自己进去。

另一部分就是正式参加凌霄大会的人,也就是要争夺神兵的人。但是江湖何其大?凌霄阁不可能放开限制让所有人都参加大会,除非你是武道宗师,否则所有人都必须通过测试才能获得参会资格。

这些内容杨溯都是清楚的,只是他伪装的身份只是个江湖游侠,也就不好对贺叶说太多,此时遇到阻拦也是预料中的事,只不过他没想到凌霄阁的弟子态度会如此倨傲。

不过他看了看现在自己二人的模样也就释然了,这一身穿着打扮一看就是江湖上的小喽啰,确实不可能让人家顶级大派的弟子高看一眼。

“我们想要参会,不知要怎么测试?”杨溯开口问道,他虽然没想过要去抢夺神兵,但是总得有资格上山才行。

“呵!”那名凌霄阁弟子嗤笑一声,十分不屑,就要开口嘲讽几句,被他身旁的人拉住了,“李师弟,按规律来。”

“是,云师兄。”姓李的师弟不忿道,“测试就是一对一,你们能打赢我们二人随便一个就可以。”

“这……”贺叶没想到所谓的测试居然这么简单粗暴,但让他和凌霄阁的弟子动手他是心虚的。

“贺大哥,要不我先试试?”杨溯看着贺叶,他是早有准备的。

“沧州贺叶,不知哪位来指教?”

结果贺叶直接上前一步拱手道,然后转头低声对杨溯说:“我先上,探探虚实,你在一旁好好看,熟悉对方招式,一会儿机会也大些。”

“……”杨溯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是知道贺叶有多想参加这次大会的,也看得出贺叶现在的忌惮和心虚。

“师兄,我来!”一人上前一步,随意行了一礼,“凌霄阁,李斌。”

两人站定,相距大约十步,李斌用剑,但此时剑未出鞘,也没急着出手,打定主意等贺叶来攻。

贺叶刀出鞘,也不客气,大步前冲,举刀砍了下去。

李斌连剑都不拔,上前一步,左手猛然向上甩,抢先一步击中贺叶拿刀的手腕,贺叶吃痛之下,后退两步,好在刀未脱手,否则他算是一招就败了。

李斌并没有追击,就站在原地讥笑地看着贺叶,两人都是破体境,但李斌已经破体八次,贺叶最多不过四次,而且两人传承差距巨大,所以李斌觉得对方连让自己拔剑的资格都没有。

贺叶咬牙,再次冲了上去,交手两招,他的刀和对方的剑鞘搅在一起,双方角力,李斌单手,贺叶已经用上了双手,但还是被推着往后退。

“我就烦你们这些没有自知之明的人,整天就想着做白日梦,你记住,有些地方是你一辈子都到不了的,比如你面前这座山,有些人也是你一辈子都追不上的,比如我!”

李斌看着贺叶的眼睛,低声说道。

贺叶再次涨红了脸,这次是气的。

他怒呵一声,发力迫开李斌,然后身形一低,手中的刀开始斩向李斌的双腿。

李斌后退,但贺叶极其流畅地伏低身体跟了过来,刀锋片刻不离李斌的下半身。

这是一门趟地刀法,在一对一的公开比武中很少有人用,因为不好看,就算赢了也会觉得没面子。贺叶之前不用,是顾虑对方凌霄阁弟子的身份,而且周围有这么多围观的人;但现在被李斌这么一激,他也不管了,直接用出自己最擅长的刀法。

躺地斩难看归难看,但对敌确实有它的独到之处,之前还对贺叶十分不屑一顾的李斌,此时应对起来有了几分狼狈;他本就心高气傲,此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一个无名之辈逼退,顿时恼怒起来,眼中厉芒闪过,气血翻涌。

”李师弟不可!“旁边那位云师兄突然喊道,然而已经晚了,李斌这次依然没有拔剑,但他突然爆发出一股远远超出刚才的力道,一剑下劈!

危机关头贺叶只来得及举刀横挡,然后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就飞了出去,在地上激起一阵尘土。

等尘土散去,围观的人群顿时一阵惊呼。

只见贺叶呆呆地坐在地上,嘴角带血,他看着自己手中的刀,刀已经从中断开了。

“杨兄弟,你这把刀虽好,但若是要跟我换,我是肯定不会换的。”杨溯皱眉看着这一幕,想起几天前刚认识的时候,贺叶对他说的话,“这把刀是我人生的第一把刀,陪我走了这么远的路,经历了那么多生死,拿什么来老子都不换!哈哈!”

杨溯眯了眯眼睛,扶起地上的贺叶,看他没什么大碍,这才走向李斌。

“我要是一次打赢了你们两个,能不能带他一起进去?”

(杨溯:我要打十个!,作者:我要票票!)

第五十章 拔剑(上)

一次打两个?

这个话一出,周围都是一静,然后哄然炸开。

“哈哈,我没听错吧?他居然要打两个?”

“哗众取宠。”

“难道他是练窍境啊?”

“这么年轻的练窍境?怎么可能!”

“杨兄弟,你别冲动,我没事!”听到杨溯的话,贺叶急了,顾不上自己的伤,连忙上前拉住杨溯。

“贺大哥,你放心,我有分寸。”杨溯看着贺叶说道,贺叶愣了愣,他看着杨溯的眼神,那里有一种一次次跨过生死的自信与从容,这让他觉得眼前的杨兄弟有些陌生,但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强大。

“那你小心,别逞强。”

“哈?!”李斌这个时候也已经反应过来,他先是错愕,然后是愤怒:“你以为你是谁啊?还打两个,你能让我拔剑再说!”

相比起周围人的猜测,他可以肯定杨溯不是练窍境;武者到了练窍境以后,身体的气血流动和一些细微部分会和破体境有区别,只是一般人区分不出来而已。

李斌身为凌霄阁的弟子,眼力自然是不差的,所以才更加愤怒;同境之争,大派弟子普遍被认为比普通武者强出好几倍,更何况他是凌霄阁的弟子,属于青苍最顶级的几个门派之一,他给自己订的目标可是同境无敌!

刚刚他剑不出鞘都能直接削断贺叶手中的刀,哪怕那只是一把很普通的铁刀,也足够证明他的强大,结果现在有人说要一打二?

杨溯没有理会李斌,而是平静地看向那位云师兄。

云羽穹抱歉地看了一眼贺叶,他也没想到李斌会突然下重手,但是身为凌霄阁弟子,他不可能答应杨溯的提议。

“抱歉,规矩就是规矩,这位朋友你若是想参会,可以再和我师弟比试,或者和我也行。”

“噢,那就先和你吧。”杨溯用一种嫌弃的语气对李斌说道。

“少废话,来!”李斌连礼都不想行了,直接剑鞘指着杨溯说道。

杨溯点点头,不再多说,一连串小碎步冲向李斌。

李斌眼中闪过一丝狠辣,他不拔剑是有他自信的资本,现在这人明明背着一把刀却徒手冲过来,是找死吗?

李斌已经决定要让杨溯至少在床上躺半年!

近了,杨溯猛地侧身,一个大的跨步接近李斌;李斌冷笑,手中长剑下拉,手腕转动,剑尖指向杨溯腹部,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杨溯自己撞了上去。

啪!不是剑鞘击中身体的声音,而是杨溯右手一把向下抓住了李斌的剑鞘。

李斌瞪大眼睛,他这一下变化本身就很突然,而且速度极快,就算杨溯有所应对,他也有许多后招在等着杨溯,但他没想到杨溯会是这么个应对方式。

平日里练习剑招,就算遇上徒手对敌的人,也不会有人试图用肉掌去抓剑刃,但这次偏偏李斌非要装逼,剑不出鞘和杨溯打,结果杨溯这一下应对确实是出乎他的意料了。

你能让我拔剑再说!

他刚刚对杨溯说了这样的话,但现在剑鞘被人抓住,而且力道还挺大,挣脱不开,不拔剑不行了。

李斌恼怒于杨溯的小聪明,既然如此,就一剑解决了你!

他脚步后侧,就要顺势拔出长剑,但杨溯跟着他的脚步向前移动,让李斌一下子没能拔出长剑,而且杨溯的手掌还在剑鞘上滑动,拉近了和李斌的距离。

李斌一脚踢向杨溯的膝盖,杨溯同时用左拳打向李斌的腹部。

砰!人影飞了出去。

“”

周围再次静了下来,因为这次飞出去的人是李斌。

刚刚两人的交手,看上去就是杨溯冲了过来,抓住李斌的剑鞘然后给了他一拳,最后李斌就飞了出去,而且在地上痛哼,半天没能爬起来,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还没人能反应过来。

你能让我拔剑再说!然后他现在剑都没能拔出了就败了

云羽穹先过去查看自己师弟,发现没受内伤,这才放下心。

“你!你耍赖,不行,再来一次!”李斌愤怒地喊道,他觉得自己只是一时大意,加上对方太狡猾!

他不是输不起,只是不能接受连剑都拔不出来,一招就败的事实。

“李师弟,够了,别人看着呢!”云羽穹呵斥了一声。

“可是”

“你不是他的对手!”云羽穹严肃地说道,说得李斌一愣,不明白师兄为什么会这么肯定。

事实上两人的境界都是破体八次,只不过云羽穹比李斌多入门两年,对战经验更丰富一些。

虽说破体九次以下就练窍,终身无望宗师境界;但就算是在大派中,能够到达破体九次的弟子也不多,而在破体九次以后才开始练窍的弟子都算是各大门派的翘楚;若是破体九次以后继续积累,在破体境走得更远,最后才练窍的武者,哪怕在凌霄阁这样的门派中也能算是天才了。

杨溯外貌看起来二十出头,但刚刚的表现在云羽穹看来却足够惊艳;不管是抓住李斌剑鞘那一下的速度和精准,还是后续跟进的那一拳,展示出来的都是在速度和力量上的全面压制,所以才能赢得这么轻松。

云羽穹起身,一脸慎重地对杨溯抱拳道:“不知阁下尊姓大名,师出何门?”

杨溯笑了笑:“在下杨溯,江湖散修,无门无派,还是那句话,不知道如果我胜过你俩,是否可以带上我朋友一起进去?”

现在杨溯再说这样的话,周围已经无人发笑了,只不过他说自己无门无派,也没几个人信就是了。

云羽穹皱起眉头:“不好意思,阁下就算再厉害,但我凌霄阁定下的规矩,岂能说改就改?”

他这么说算是承认自己也不是杨溯的对手,不过这里是凌霄阁的地方,他也不会惧怕或者退让。

“怎么回事?”有声音传了过来,人群散开,一名同样身着红色外套,但胸前有三朵火焰标志的负剑男子走了过来。

“师父。”李斌见到此人,连忙恭敬地行了一礼。

第五十一章 拔剑(下)

师父?杨溯愣了愣,有点哭笑不得,打了小的来了老的吗?

他也不想高调,只是气不过李斌那嚣张的态度,同时也替贺叶抱不平。穿越前看武侠小说,总是羡慕那些快意恩仇,行侠仗义的大侠,他做不到像陈志侠那样为了别人甚至可以搭上自己的性命,但既然有这个能力,在不损害自身的情况下,他也不介意快意几次。

现在虽然惹出了凌霄阁的高手,但众目睽睽之下,杨溯不相信对方敢太过分。

李斌的师父听云羽穹简单说了一下刚刚的事情,他狠狠地瞪了一眼李斌,有些恼火;这次凌霄阁派这些年轻弟子们在云霆山下负责接客和测试,一方面是为了锻炼他们,一方面也是为了向其余人展示自家的底蕴;但江湖水深,凌霄阁自然不放心完全让这些年轻弟子们在山下办事,还是派出了几位阁中的高手下山坐镇的;李斌的师父就是其中一位,他看向杨溯,语气冷漠:“要坏我凌霄阁的规矩?口气倒是不小。”

身为李斌的师父,结果自己的徒弟一招就被别人打败了,甚至连剑都没能拔出来,这就让他很没面子了,自然对杨溯的语气不太客气。

“前辈有何指教?”杨溯不卑不亢地问道。

曲阳天左手负后,右手抚须,自有一番气度:“你既然这么自信,我给你一个机会。我站在原地,接你三刀,你若是能让我动一步便算你赢,赢了就能带你朋友一起进去;当然,若是你输了,就要和你朋友一起离开。”

“我不用剑。”曲阳天最后补充道。

“哗——”随着曲阳天的到来,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大家听到这话都兴奋起来;刚刚李斌剑不出鞘对敌就已经显得足够自信甚至是嚣张了,结果现在人家师父更厉害,直接连剑都不用了!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李斌毕竟只是破体境的小辈,再厉害也有个限度,而曲阳天肯定是练窍境的高手,至于是几品就不知道了,但不管几品,对付一个同样破体境的小辈,还不是手到擒来?

“杨兄弟,你别答应他,你既然赢了就赶紧进去吧,别因为我最后参加不了大会!”贺叶拉着杨溯焦急地说道,他没想到杨溯会为了自己去招惹凌霄阁的人,心中感动,但更加不愿意拖累杨溯。

杨溯想了想,他看不出曲阳天是练窍几品,若是一对一他可能就这样算了,没必要暴露太多,但这个货竟然说要站着不动让自己砍三刀,而且还不用剑?

“贺大哥,没事的,我去领教一下前辈的高招。”拍了拍贺叶的肩膀,杨溯笑着走上前行礼。

“请!”

曲阳天右手前伸,示意杨溯随意。

同样的小碎步,杨溯迅速靠近曲阳天;对付练窍境的高手,他自然不会托大到不出刀,右手握住背后的刀柄,猛得拔出。

铮!空气向四周迫开,一抹银光闪过,杨溯一刀砍向曲阳天的面部。

李斌的脸色白了一下,就杨溯这一下的发力和出刀,他就能明显感觉到对方的实力在自己之上,好在现在对敌的是自己师父。

曲阳天脸色不变,这一刀虽然不错,但在他眼里还是太慢了;他右手成掌拍向刀面,直接将这一刀拍得倾斜,让杨溯一刀落空,甚至从刀身上还传来一股不断颤动的力量,让他险些握不稳长刀。

杨溯后退,拉开几步的距离,曲阳天站在原地淡淡地看着他。

“好!”周围有人哄然叫好,曲阳天这一下确实漂亮,而且人家还是凌霄阁的高手,大家自然要给面子,所以叫好声不断。

李斌得意地看向杨溯,不过得意的神情刚刚浮现在脸上,就马上僵住了,因为杨溯的第二刀已经斩出,而且更快,更猛!

杨溯腰部转动带动大臂,身体拧到了极致,这次是拦腰一斩。

曲阳天挑了挑眉毛,眼前这人有点出乎他的意料,破体境中,恐怕凌霄阁内能赢他的也不多。

不过破体境再强也只是破体境,曲阳天右脚抬起,一脚如同羚羊挂角,角度刁钻,发力隐蔽,突兀地出现在杨溯的手腕下方,要将他手中的刀踢掉。

杨溯右脚向前用力一顿,脊柱如同大龙一般摆动,竟然将这一刀硬生生收住了!

曲阳天面露惊讶,能收刀就说明对方还未尽全力!

杨溯手腕翻转,刀锋向上,向旁边拉开长刀,避开了曲阳天踢来的右脚,然后他左手也握住了长刀,双脚分开,吐气开声,一刀上撩!

这一次杨溯用的是破天锤的发力方式。

曲阳天瞪大眼睛,这一刀太快了,而且简简单单的一刀竟然给他一种要将这天都斩破的桀骜与霸道,让他下意识地想要躲。

但是躲不开?

心中的轻视和顾虑让曲阳天犹豫的这一下已经失去了躲避的机会,作为武者,对危险的敏锐直觉让他来不及想太多,直觉拔出了背后的长剑。

铮!

长剑出鞘。

砰!

刀剑相击。

好重曲阳天仓促之下,发力不完全,发现自己竟然有点接不住这一刀,身体一震,后退了两步

现场死一般寂静,没人能理解现在看到的画面:一个破体境的武者拿刀砍退了一个练窍境的高手,而且还是凌霄阁的高手?

刚刚曲阳天说他不用剑,现在他长剑出鞘了;他说自己可以站着不动,现在他被硬生生砍退了两步

场面一时之间有些尴尬,没人说话,直到杨溯还刀入鞘,对曲阳天抱拳道:“多谢前辈指点。”

“你”曲阳天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他不是李斌,没脸说再来一次这样的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输给这样一个小辈,他只恨自己刚刚为什么想着要过来看看

最终曲阳天一句话没说,直接拂袖而去,留下李斌和云羽穹二人面面相觑,眼睁睁地看着杨溯扶着一脸痴呆的贺叶向小镇里走去,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

人群自动散开,这一次没人发声。

第五十二章 江湖登高 凌霄赐座(上)

小镇不止一处,围绕着云霆山,凌霄阁一共建了十处用于接纳来客的小镇,为的就是尽量做到让所有来客都有房间可以住。

本来现在应该由李斌等人带杨溯去空余的房间,但李斌和云羽穹都还没从曲阳天输掉的事实中恢复过来,于是杨溯带着贺叶进入小镇后也有点茫然,不知道该去哪。

“二位少侠,在下青州长余宗宗主武隆,我那里还有空余的房间,二位可以移步前往。”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突然上前一步开口道,他这一说话,顿时提醒了周围的人,杨溯刚刚说自己无门无派,如果是真的,这样年轻的天才可以招揽进自己宗门;就算是假的,那对方身后的师长宗门也一定不凡,结实一番对自己也有好处,所以纷纷开口邀请。

“柳叶门薛长山,我这里也有空余房间。”

“青山帮王贵,有请二位少侠!”

一时之间接连七八人开口邀请,不是一宗宗主,就是一派长老,平日里在各自所在的州郡都是响当当的大人物;当然了,大多数人还是没有开口邀请,毕竟杨溯刚刚才落了凌霄阁的面子,这个时候示好,他们担心惹来凌霄阁的不快。

但无论如何,这样的情况让贺叶再次懵了,他这次来的目的就是能认识一两位‘大人物’,而现在有七八位‘大人物’竟然要主动认识自己?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杨溯,所以用不知所措的目光看向杨溯。

杨溯想了想,不愿意停留太久引人瞩目,便选了一人,跟着对方走了。

这是沧州积空派的一位长老,积空派在沧州也算是一流势力,而贺叶也是沧州人,所以杨溯选了这家。

一路上这位积空派的长老都在找话和杨溯交流,杨溯也一一应付着,到了住所后,这位长老让几位弟子腾出一间房间给杨溯和贺叶,他看出杨溯交流欲望不强,也就识趣地退出房间,不再打扰。

“呼——”贺叶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哪怕对方一直没和他说话,也让他觉得很有压力,他以前也和积空派的弟子打过交道,一个个眼高于顶,他连话都说不上,此时竟然能认识积空派的长老,这让贺叶有一种做梦的感觉。

“贺大哥,你的伤怎么样了?”杨溯问道。

贺叶神色复杂,他已经没办法再拿杨溯当什么都不懂的小兄弟了,“谢谢你啊,杨兄弟,今天多亏你,我的伤不碍事,这点伤,这些年都习惯了。”

杨溯摆摆手:“不必客气,贺大哥你这几天可以好好结实一下那位梁长老啊。”

贺叶见杨溯不管是语气还是神态都和之前两人相处时没什么变化,这让放下心来,脸上露出了笑容:“哈哈,你小子可以啊,那可是凌霄阁的高手,你居然能打退对方?”

“你知不知道你那一刀挥出去的时候,那个叫李斌的脸色有多白?”

“我给你说啊,今天主动邀请咱们的那些人里,那个长余宗宗主武隆可是被誉为小宗师,我在沧州都听过他的名头!”

“杨兄弟,以你的身手这次凌霄大会没准可以一鸣惊人!”

杨溯有些无奈又有些庆幸地看着重新变回话痨的贺叶,对方没有因为自己的实力而改变态度,这让杨溯挺开心的,不枉自己挺他出头,不过这货的话实在太多了啊

接下来两天,杨溯都安静待在屋里没有走动,他倒是想知道‘主角’的下落,但是他除了知道一个名字和一些特征外,根本想象不出对方的具体相貌,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他只能等着大会正式开始再说。

杨溯的原计划是等在大会上确认了‘主角’的身份后,就趁其不备,直接让古明和钱多二人联手干掉对方!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杨溯有把握,就算自己要不分青红皂白地杀一个人,古明和钱多也会听自己的话,直接出手;现在古明多半已经潜伏在附近了,至于钱多,按照约定过两天也会伪装一个身份进来。

现在杨溯唯一担心的有两点:第一是‘主角’现在的实力有没有可能和原著中有明显的差异,毕竟幽玄山庄那位少庄主就已经强了一大截;第二就是现在武评第九的那位转世天人纪宁清会不会出现在这里,插手自己和‘主角’的事。

杨溯其实也有想过要不然干脆直接写信让朝守义过来杀人好了,但是一个是他想不出能完全说服朝守义的理由,另一个就是,不管怎么看,有古明和钱多联手,杀一个练窍的对手,实在太绰绰有余了。

也不知道那个纪宁清会不会来,杨溯暗自想着,这是目前最大的变数,他最担忧的就是这点。

在来的路上,杨溯和钱多有过一场关于武者战铁骑的对话,其中就聊到了纪宁清。

那次杨溯一人对战骆清远的三十六墨麟骑,事后复盘,他询问钱多,若是你对上那三十六墨麟骑会怎么样?

钱多当时说,杀起来不会太费力;于是杨溯就好奇追问,那要多少墨麟骑才能杀死你?

钱多想了想,说要看什么情况,武者对战军队的铁骑,一般都是边战边跑,死扛着不退的很少,而且武者一旦到了半圣境界就能御空飞行,真到了打不过的时候,直接飞走就是,所以军队和江湖高手死磕的情况并不多见。

这些年来,类似的情况大概有三次:一次是东海山庄庄主,武评第二的祝于修在东海之滨来了一次一人战万人,那次的战况具体细节流露出来的并不多,只知道上万名精锐包括三千多铁骑和无数军中高手,很快就被正面击溃了;第二次是剑王城的那位剑圣一人独剑杀进三万大军中,他也是正面强打,一步不退地杀到了大军的帅旗之下,逼迫对方退军。

这两位武圣实在太超凡脱俗,对世俗来说不具备太多的参考意义,唯有最近的那次,也就是第三次武者和铁骑的死磕,最让人惊骇,那是新晋的武评第九纪宁清杀穿整个青锋营的战斗。

第五十三章 江湖登高 凌霄赐座(中)

纪宁清与青锋营三千铁骑一战过后便直接登顶武评,在很多人看来这战绩有些没有说服力,毕竟她不是杀光三千骑,只是杀溃了而已,或许很多武道宗师也能做到这一点。

但事实上真正了解那一战细节的人才会对纪宁清的实力感到惊悚,朝帮暗堂也有收集关于那一战的情报,钱多习惯性地找暗堂要了情报来看,然后那天说给杨溯听了。

那一战纪宁清从头到尾都没有过避让或者迂回,完全就是刚正面!青锋营先是用上百具神臂弩远程攻击纪宁清,结果对方连手都不抬一下,就那么‘漫步’而来,所有射向她的弩箭全都凌空炸开。

之后青锋营每五骑一轮,由臂力最强的骑兵手持长枪对纪宁清发起冲锋;整整二十轮冲锋,纪宁清就那么和铁骑对撞,只要在那条‘线’上的铁骑,人马俱分尸!

再之后,青锋营将阵型的宽度尽量减少,增大了阵型的厚度,一轮轮地冲锋过去,外围辅以神臂弩攒射,冲锋的骑兵中还夹杂着本身就是江湖高手的龙牙武卒们的偷袭,加上刀剑难破的渔网和长索铁钩配合;经过这么多年的实战检验,这一套阵仗对付江湖高手效果极好。

但是那一战,纪宁清的打法让青锋营从上到下都觉得胆寒!这个女魔头根本不在意她面对的是什么,就是一路什么都不管地碾压过去,不管对面是飞驰的弩箭还是沉重的铁骑,不管是配合默契的军中健卒还是身手极佳的龙牙武卒,没有什么可以让她的脚步停留哪怕一刻。

当时钱多说到这里时曾感慨地对杨溯说,如果他也是纪宁清这样的打法,最多拼死五六百骑,就得乖乖死在当场,然而纪宁清不动声色地‘撞’死了接近八百骑,伤了上千骑,彻底杀穿了青锋营的阵型,因为这样,青锋营才会军心大散,溃败而去。

在原著中,纪宁清这位转世天人的实力一直都是高速增长的,到了后期甚至距离武圣也只差半步;但是现在这个时候,她提前出世,杨溯也不清楚对方现在的实力到底如何,不过那天听完钱多的描述后,杨溯估计她现在可能已经相当于原著‘中期‘的实力了。

“杨兄,外面有动静了,好像今天可以登山了!”贺叶的声音打断了杨溯的思绪,他兴奋地冲进屋对杨溯说道。

“哦?”杨溯起身和贺叶一起走出房间,只见小镇上人来人往,好几拨人在身着红色外套的凌霄阁弟子的带领下开始往山道的方向走去。

“你看,是不是要开始登山了?”贺叶指着那边问道。

“别想了,暂时还轮不到我们,早着呢。”积空派的那位梁长老此时也出了屋,站在两人身旁说道。

“梁长老。”两人行了一礼,贺叶开口问道:“为什么啊?现在不是登山的时间吗?”

梁长老笑了笑,有些感慨,指着往山道那边走的人群说道:“你们注意看,现在开始登山的都是哪些人?”

“额。”贺叶这几天和积空派的人也熟悉起来,交流多了,也就知道了许多之前不知道的江湖大人物。

“那两拨人好像是岷山剑派和飞鹤宗的人。”

岷山剑派和飞鹤宗都是目前青苍江湖十大门派之一。

“没错。”梁长老点点头,“他们都是凌霄阁请来观礼的门派,都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大势力,登山时间到了,这些人是最先被请上山的,我们要上山,得等!”

梁长老这么一说,杨溯二人就懂了,意思是就算是上山,那也得排队,至于顺序,当然是按照江湖地位和实力来的。

“哎。”贺叶叹了口气,“我刚出江湖那会儿,只觉得天大地大,江湖广阔,我可以逍遥自在,无拘无束。可走了这么一趟后才发现,原来不管在哪都是有规矩的,在哪都得讲究一个上下尊卑。”

“哈哈哈!”梁长老闻言笑了起来,看着贺叶,这几天的相处,他本人也对这个性情耿直热情的年轻人有些好感,在考虑要不要拉他进入积空派。

“年轻人,江湖就是这个样子,等你再待久一点就会发现,这个江湖其实没什么道理好讲,若真要说道理,拳头硬就是最大的道理!”

拳头硬就是最大的道理吗?杨溯转头看向梁长老,又看向远处那一批批依次上山的人群,所有人都在登高,走在下面的人羡慕地看着上方的人,而上方的人,目光也落在更高处。

“这样的江湖,挺没意思的。”杨溯喃喃道。

“杨兄,你说什么?”贺叶没听清,问了一句。

杨溯摇摇头:“没什么。”

倒是梁长老意味深长地看了杨溯一眼。

一直到日上中天,才有凌霄阁的弟子过来邀请积空派和其余几个门派的人一起上山。

杨溯和贺叶也跟着人群开始登山。

云霆山作为青苍最高的山,山道漫长,若是一步一步慢慢地上山,一般人估计要走上大半天的时间,众人都是身手不俗的武者,上山速度自然可以很快,只是一个时辰的时间,杨溯等人就已经走进了云雾中,往山道外看去,一片白雾。

“杨兄你看。”贺叶指了指前方领路的那位凌霄阁的弟子,这一路疾行,贺叶这样破体四次的武者也微微有些喘,但是那位一直走在最前方的弟子却面色不改,连呼吸都没有丝毫变化。

关于这一点,一起上山的这群人大多都察觉到了,不得不感慨凌霄阁的底蕴深厚,这些破体境的弟子个个都这么优秀。

最前方那人似乎对身后的动静也有感应,脚步不停,转过头来说道:“诸位,我们已经走过大半的路程,可以停下来歇息一会儿。”

他这么说,众人中哪怕有些人觉得疲惫了,也不好意思说要休息,毕竟这次来的都是门派中的精锐,代表的是自家门派的脸面。

“这位兄弟,你们经常走这条山道吗?”贺叶再次发挥了他的自来熟,开口问道。

这位凌霄阁弟子也笑着点头:“这是我们所有刚入门弟子的功课,什么时候能在一个时辰的时间从山脚到山顶,什么时候才能正式开始跟随师父学习。”

一个时辰吗?所有人都暗自计算了一下,练窍境肯定压力不大,但在场所有的破体境,没几人有这个自信可以完成。

所以,这就是凌霄阁吗?

第五十四章 江湖登高 凌霄赐座(下)

“那兄弟你用了多长时间才完成这项功课的?”贺叶继续问道。

所有人都好奇地看向这位凌霄阁的弟子,想知道答案。

走在最前面的这名看上去二十岁都不到的少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开口道:“我资质一般,用了整整一个月才做到。”

一个月吗?像是想起了什么,贺叶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个时候你破体几次了?”

“我是在登山途中初次破体的。”

“”

一阵沉默,在场除了杨溯以外,最快都是用了一年多的时间,打好基础并且经历无数磨练才初次破体成功的年轻人们全都觉得自惭形愧。

“那,你们凌霄阁资质最好的人是个什么水平啊?”这个时候也只有贺叶还能继续问下去,他记得刚刚这人说自己资质一般的,不管对方是不是谦虚,他还是很好奇。

“那肯定是我们慕师兄啊!”这人说到这里,眼神亮了起来,语气也提高了不少。

“说说说看!”贺叶已经有点喘了,但还是迫不及待地问道。

杨溯看了看那位凌霄阁弟子,慕师兄?应该是慕云吧。

“慕师兄比我早三年入阁,我来的时候他都还在登山。”

“啊?”

众人错愕,听这人刚刚的语气,分明十分推崇这位慕师兄,大家都以为慕师兄会是一位了不得的天才,没想到入阁三年都还没能完成入门功课?

这位凌霄阁弟子似乎能料到众人的反应,有些自豪地说道:“慕师兄三年登山几乎没有间隙,吃饭睡觉都在登山途中解决;三年后,一天清晨,慕师兄再次登山,他在登山途中接连破体五次,一口气登上山顶,用时,一刻钟!”

“!!!”

众人瞪大眼睛,包括杨溯,原著中是有提过慕云是凌霄阁的天才,但这段他登山的事还真没提过。

一刻钟从山脚到山顶,按照现在已经走过大半的路程来算,在场的哪怕是积空派的梁长老,练窍三品的高手,也要全力爆发才能达到,而对方只是一个破体境,还是初次破体就连破五次。

这下就连贺叶都缓了好久才继续问道:“那你们这位慕师兄,现在是什么境界了啊?额,方便说吗?”

那位凌霄阁弟子笑了起来,笑容灿烂:“慕师兄登山成功后直接被阁主收为弟子,之后五年他一直都没有练窍,今年门中比试时,我们才发现慕师兄已经是练窍境了。”

用了三年直接破体五次,然后又被凌霄阁阁主这位武圣收为弟子,对方若是要快速晋入练窍境绝对不需要五年那么久,但是他却直到今年才练窍成功,只有一种可能,对方破体的次数远远不止九次!

众人相互看了看,贺叶也没有继续追问这位慕师兄到底是破体几次才开始练窍的,别说对方可能不知道,就算知道,这么机密的事情也不可能告诉外人。

“这位慕师兄今年多大了啊?”这是贺叶的最后一个问题。

“十九岁。”

又是一个令人震撼的答案,十九岁的练窍境,而且还是这样的基础,成为武道宗师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了,就看对方有没有可能追上那位幽玄山庄的少庄主,在二十四岁登上武评。

所以,比自己还小一岁吗?杨溯看了看山顶的方向,对这位慕师兄有些好奇了。

之后一路无话,大概众人都还沉浸在凌霄阁这位慕师兄带来的震撼中。

大概用了一个半时辰,众人终于登上了山顶。

走过最后一级台阶,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大片用白玉石铺成的广场,白玉石表面光滑如镜,洁白如玉,一整片白玉石铺在一起,宛如一片巨大的湖泊,将白云和人影都照应在其中。

山巅风大,将周围的云雾吹入广场中,整个广场都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雾气,广场上的事物和人影都若隐若现,隐约间还能见到几只白鹤在云雾中飞过,让人觉得宛如身处仙境一般。

众人都是第一次登上云霆山,全都被这样的场景震住了,一个个看得目不转睛,眼睛里全是惊叹。

“娘的,老子这趟真是值了,以后回去有的吹了!”贺叶忍不住爆了粗口,但也没人笑话他。

领路的凌霄阁弟子已经见惯了初次登山的人们惊讶的表情,脸色平静,等了片刻才开口道:“各位请跟我来。”

他带着众人走了片刻,穿过云雾,前方豁然开朗。

前方搭建了十个巨大的方形高台,在高台前方,人群被分成了左右两拨,左边那拨人全都是各大门派被邀请来观礼的大佬们,他们坐在第一排,身后站着各自带来的亲信弟子;右边那拨就是此次准备参加凌霄大会的人了,大家或三五成群,或是独自站立在一旁。

梁长老等人虽然也是被邀请来观礼的,但却是没有资格坐下的,凌霄阁也没有为他们刻意准备位置,他们来的晚,就只能站在观礼人群的后方了。

对此梁长老等人倒是没什么异议,毕竟有资格坐在第一排观礼的人,随便拉出来一个,所在的门派都比他的积空派强出好几倍。

“诸位中若是有人取得了参加大会的资格,可以自行去右边等待。”领路的弟子开口道。

贺叶看了看杨溯,不好意思地说道:“那我就不过去了,杨兄弟你好好打啊。”

杨溯笑着点点,和几名同样要参加大会的人走向右边。

片刻后,大概是人到齐了,两拨人群的最前方,一位身穿大红袍,胸口绣有六朵火焰标志的中年男子看着众人,没有说话,有几名弟子在右边的人群前方搬来了几张椅子,他才开口说道:“幽玄山庄孙少元,请坐!”

声音洪亮,响彻整个广场,将周围的云雾都震散了一些。

杨溯抬头看向前方,他知道这个流程,也大致还记得都有哪些人会被赐座。

一位器宇轩昂,丰神俊貌的年轻人,一身白衣佩剑,潇洒一笑,走出人群,大大方方地坐在最左边的第一把椅子上。

第五十五章 座前四人 选拔对手

孙少元坐下后,最前方那位红袍中年男子没有停留,继续说道:“剑州戚长威,请坐!”

一名身穿黑色大褂,身材魁梧的大汉笑哈哈地走出人群,然后坐下。

“九死拳戚长威,没想到他也来了。”

“听说这位拳法宗师最擅长以弱胜强,这次有好戏看了。”

“他若是成功拿到一把神兵,说不定可以挤掉孙少元的位置,跻身武评。”

人群议论纷纷,不等众人讨论完,前方再次有声音传来。

“岷山剑派梁玉多,请坐!”

一位青衫负剑,仪表堂堂的男子走出人群,他正是当初被元战非‘一棍子’抡晕过去的剑道宗师,本来江湖上一直传言他这次武评最有可能登榜,结果被一位剑道晚辈超过了,而且他被元战非那样打败,岷山剑派的面子和里子都丢了,他这次来参加凌霄大会,神兵不是主要目的,挽回颜面才是最重要的。

“青州于锋,请坐!”

一位表情木讷,怀中抱着一把刀的男子出现在前方。

“于锋又来了。”

“是啊,上次他就差一点成功,不知道这次怎么样。”

“我看悬,这次若是第七层没有刀,他多半要继续往上打,他这次没上武评,上七层是可能的,再往上估计没什么戏。”

杨溯听着周围的议论,也回想起了关于这个于锋的信息;这是一名散修,十年前就已经是武道宗师了,他一直想要一把好刀,便来参加凌霄大会,最后差一点就能拿到神兵,十年后他再一次来了,这十年间他并没有找到自己心仪的刀。

随着这四名武道宗师落座后,红袍男子不再开口叫人,这也是凌霄大会每次开场前的惯例,对于所有来参加大会的武道宗师,凌霄阁都会赐座,以表尊敬。

“在下凌霄阁许临川,负责此次的选拔比试。”红袍男子许临川开门见山道,然后开始简单介绍大会的流程。

凌霄大会分两个部分,第一部分是选拔,要从所有参会的人员中选出十人进行最后的神兵争夺,选拔的方式也很简单,就是擂台比武,抽签决定对手;但是已经被赐座的四名武道宗师是不需要参与选拔的,他们直接占据了四个名额,也就是说现在只剩下六个名额留给现场参会的近千人去争夺。

第二个部分是闯阁,也就是神兵争夺的部分;凌霄阁一共有九层,每一层都会有一名守阁的高手,能击败这些高手,一层层闯上去,直到闯过第七层,就能获得神兵;当然了,若是对于第七层的神兵不满意,还可以选择继续闯阁,第八层的神兵只会更好,而第九层是传说中的凌霄阁阁主亲自把守,打败他是不可能的,但若是能获得对方的认可,这位阁主承诺可以为此人量身定做一把神兵!

这样的承诺足以让任何人动容!

凌霄阁建阁百年,历史上闯过第七层的寥寥无几,最近的一次是四大宗师中的南妙仙子,她闯过第七层后,取走了一把神剑;而后是东师,他闯过第七层,输在了第八层,所以空手而归;其余的,哪怕是于锋那样的武道宗师,也一样没能成功。

所以凌霄大会的难度之大,想要取得神兵,至少也要是接近武评的实力才行;之所以还会有这么多练窍境甚至是破体境的武者来参加,其实是为了博取名声,而不是真的冲着神兵去的。

光是第一部分的选拔比试,能从中脱颖而出的武者就足以证明自己的优秀,更别提接下来的闯阁,只要成功闯过三层以上,在江湖上的名望就能立马大增;对那些门派中人来说,这能让他们得到门派的重用,而对那些江湖散修来说,更是可以借此机会让许多大门派抢着要自己去担任门派客卿,又或者被一些世家豪阀请去当供奉。

总之,这么多年来,凌霄大会已经变成了江湖上一块最好的试金石,也是一个鲤鱼跃龙门的机会。

杨溯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他和所有人的目的都不一样,他是来杀人的,什么神兵啊名望啊,他完全不在乎,所以也没像其余人那样,对即将开始的选拔比试感到紧张或是兴奋,输赢随缘嘛。

选拔比试很快开始,十个大型的高台都是用来比武的,高台上有身着红袍的凌霄阁弟子充当裁判,他们从一个木箱中抽取纸条,被念到名字的人就去对应的高台准备比武。

一个个名字被念到,人们陆续上台;有资格参加比试的,大多数都是练窍境,少部分是各大门派中最精英的破体境弟子,这些人的比武比起江湖上的那种卖艺性质的比试自然要精彩得多。

杨溯没有太认真去看比试,他在用心地听被那些被叫到的名字,希望能听到‘主角’的名字,然而听了半天也没听到,反而听到了一个意外的名字。

“四号台,凌霄阁,慕云!”

“轰!”人群哗然,完全没想到会听到凌霄阁这几个字,所以这次大会凌霄阁也有派弟子参加吗?

以往的大会凌霄阁都没有派过自家弟子参加,这么多年来,大家也已经习惯并且默认了这个事实,直到今天突然在大会上听到了凌霄阁弟子的名字,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不过随即想想,好像凌霄阁也从来没说过不让自家弟子参加大会这样的规矩,所以这一次的例外,是因为这个叫慕云的弟子很特殊吗?

大家议论间,一名身着同样的红色外套,背负长剑的年轻人走上了高台,他长相普通,并不出众,外在看去也看不出什么惊人之处,没有什么凌人的气势。

“你们看他的胸前!”有人突然惊讶地喊道,大家这才注意到这个叫慕云的年轻人,胸前竟然有五朵火焰标志!

在凌霄阁,胸前的火焰标志越多,代表其地位越高;像李斌这样的普通弟子胸前就只有一朵火焰标志,就算是他师父曲阳天,胸前也只有三朵火焰标志,而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年居然有五朵仅仅比负责主持选拔比试的许临川少一朵!

“凌州,杨溯!”台上的裁判接着念出了慕云这次的对手。

杨溯:“我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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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当时年少青衫薄(上)

在场的众人已经大致想明白为什么凌霄阁这次会让弟子参加大会了。

这么多年来,凌霄阁很少有弟子在外行走,它一直处于一个半隐世的状态,但同时又因为凌霄大会的缘故,对江湖的影响力是巨大的。

在这样一个巨大的声望之下,但凡是在江湖上行走的凌霄阁弟子,个个都是惊才绝艳之辈,有时候若是没有合适的人选,凌霄阁宁愿不派弟子出山也不会让人去折了自家宗门的名声。

这一次凌霄阁又有了一位足以代表宗门去行走江湖的弟子,刚好又赶上凌霄大会开始,于是便让他也参加,正好在出山之前替他扬名!

所以这个叫幕云的少年应该是凌霄阁年轻一代中最强的那个了。

由于武者进入宗师境界后,自身外貌的衰老就会减缓,许多五六十岁的宗师看上也就三四十岁,所以哪怕凌霄阁真的有三十多岁的宗师,也不会派出去,只会让真正的年轻人去一点点闯荡,变强,最终成为宗师回来,让江湖知道凌霄阁又多了一位年轻的宗师。

想明白这些后,场下的人大多都在猜测这位叫慕云的少年到底多少岁,会用几年时间成就宗师。同时大家也用同情的目光看向正走上台的杨溯,这个人太倒霉了,第一场就遇到了这样的对手。

凌霄大会选拔比试是淘汰制,输一次就全输,没有第二次机会,没人觉得杨溯能赢,甚至有人觉得参会的这些人里,除了坐着的那四位宗师,慕云可能是最强的。

杨溯慢慢走上台,他在思考自己要不要全力以赴,毕竟他的目的和所有人都不一样,好像没必要那么拼。

然后他发现对面好像没动静,回过神来,看向慕云,结果对方的视线没在自己身上,而是在台下。

顺着慕云的视线看过去,杨溯发现他在看孙少元。

所以慕云的目标是孙少元,也是,一个二十四岁的武评高手,对于所有像慕云这样的年轻天才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孙少元当然能感觉到慕云在看自己,他嘴角噙笑,看着慕云,那是欣赏的目光,带着居高临下的意味,哪怕他此时才是在台下的那个。

如果可以的话,他其实想说,你还差得远。当然,他不会真的说出来,因为那样岂不是显得自己有些重视对方?

两人的对视很快被很多人注意到,一个是史上最年轻的武评高手,一个是凌霄阁年轻一代最强的天才,哪怕后者处于弱势,大家也下意识地停止交谈,看向这边,猜测两位天才之间会不会有交流。

慕云会不会当场挑战孙少元?或者说一些几年之内一定追上你的话?孙少元会怎么回应?听说这位少庄主可不是好惹的人。

所有人都看着慕云,看着他嘴唇微动,他要说点什么了!

“喂,裁判,可以开打了吗?”

一个不耐烦的声音传来,打破了现场的氛围。

我靠!谁啊!

众人都不爽地看过去,看见杨溯站在台上皱着眉。

人家两大天才即将对话,未来说不定就是武林中的一段佳话,你一个小喽啰在这里咋呼啥呢?

这大概是所有人的心理,然而杨溯其实也很不爽,他都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好好打,所有人就已经将他无视了。

你还没打赢哥呢,想什么孙少元?这大概就是杨溯想说的话。

充当裁判的凌霄阁弟子刚刚也在看慕云和孙少元,此时被杨溯打断,恼怒地瞪了杨溯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主动认输算负,倒地不起算负,掉下高台算负,比试开始!”

慕云此时才开始打量起杨溯,一眼就看出杨溯还是破体境,于是他笑着伸出手,示意杨溯可以出手了。

他背后背着剑,但没有要拔剑的意思,这在所有人看来都是理所当然的。

杨溯叹了口气,有些无奈,“怎么你们凌霄阁的人都这么喜欢剑不出鞘吗?”

慕云神色错愕,台下听清杨溯这句话的人也都一脸惊讶。

“这人谁啊?这么嚣张?”

“刚才报名的时候只报了名字,是个散修吧。”

“散修啊,难怪这么无知。”

“也不一定,说不定人家就是要趁机捞个名声呢。”

当然了,台下也有一些人能够明白杨溯为什么这么说,比如积空派的梁长老等人,比如贺叶,比如李斌和他的师父曲阳天;曲阳天脸色难看地看着台上的杨溯,恨不得此时台上站着的是自己,而李斌则神色复杂,他和慕云是同一批被凌霄阁选中的少年,他很早就完成了登山的功课,在同龄人中是最早拜师成功的,他当初还在心中鄙夷过慕云,觉得这个连续登山三年的家伙就是个笑话,结果最后发现自己才是个笑话,所以他对慕云的观感是复杂的,既羡慕又嫉妒,还有一丝说不出的恨意,如果没有慕云,他才是同期弟子中最优先的那个。

而现在,慕云和杨溯对上了,慕云同样不拔剑,这让李斌心情复杂到了极点;既希望慕云能够狠狠地教训那个可恶的家伙,又希望杨溯能够让慕云出个丑,这样至少慕云就和自己一样了。

至于指望杨溯能打败慕云,李斌哪怕再嫉恨慕云,也根本没想过这个可能性。

慕云看着杨溯,还是微笑着尽量保持风度;来之前各位师叔师伯还有师兄师姐们都告诉过他,赢是肯定的,但还要赢得漂亮,因为他现在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凌霄阁的脸面。

“阁下不必担心,尽管出手,我自会留力,大家点到为止。”

脸上还有些稚嫩的慕云故作老练地说出这句话,把杨溯给逗笑了。

台下的议论声还有各种目光让他很不爽,慕云的态度让他很爽,凌霄阁的人接二连三地不拔剑让他很不爽!

此时杨溯身上穿着一件梁长老送的青衫,单薄的衣衫是最近江湖上很流行的样式;山风猎猎,吹得青衫衣角飞扬,这让杨溯看上去神气了许多,众人这才注意到其实杨溯也很年轻,也是个少年。

杨溯看着慕云笑了起来,管他那么多,先砍了再说!

穿着青衫的少年郎拔刀砍了过去。

第五十七章 当时年少青衫薄(中)

不管是穿越之前还是穿越之后,杨溯两世的年龄其实都还是个少年,哪怕经历了这么多,少年心性终究是在的。

你是凌霄阁的天才又如何?哥难道就不如你?

于是杨溯决定好好教慕云做人,不再管那么多,反正他表现的实力越强,就越不会有人将他和朝春秋那个纨绔联系在一起,至于‘主角’,反正对方肯定能走到最后,不急。

杨溯飞快地靠近慕云,手中的宿铁刀斩向对方的面门;慕云本打算侧身避开然后一脚踢向杨溯,但却突然皱起眉头,杨溯这一刀在斩出之后就开始变化,刀锋宛如行人登山,在走一条蜿蜒崎岖的山道,转折不定,刀势琢磨不透。

慕云哪怕实战经验不多,眼光也是一等一的,看得出这是上乘的刀招,极尽变化之势;他不敢大意,右脚蹬地,‘砰’的一声响,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向后射去。

然而就在慕云开始后退时,杨溯这一刀也即将斩尽,刀势猛得变化,变得一往无前,有登高绝顶的开阔与气势。

三五刀诀,西岳岐山式!

一个多月的时间,经过反复地练习和观想左横留下的记忆,哪怕此时已经没有了武圣残念附体,杨溯也将这一式刀招用得有模有样了。

突然的变化吓了慕云一跳,而且长刀最后的加速瞬间缩短了与慕云的距离,让他来不及闪避了,更来不及拔剑。

所以,凌霄阁最强的天才就要一招落败了吗?台下眼力足够好的高手们都有些诧异地看着这一幕。

然而就当杨溯的刀即将砍中慕云的刹那,眼前突然失去了慕云的身影。

杨溯心中一惊,迅速收刀回防,再放眼看去,发现慕云竟然已经在十步开外。

这么快?杨溯看了看慕云刚刚站的地面,地上有两个深深的脚印。

比试的高台是由黑炎石搭成了,质地坚硬,利刃砍上去都很难留下痕迹,而慕云直接在上面留下两个脚印,可见他当时的发力有多猛。

“是踏云步!”

台下有识货的人叫了出来,刚刚那一瞬间,慕云双腿筋骨肌肉猛然膨胀,气血震荡,然后他就在那么小的空间和那么短的时间内完成了一次爆发,瞬间出现在十步开外,这正是凌霄阁有名的绝技——踏云步。

练窍境和破体境最大的差距就在于,开始练窍的武者可以通过各种手段刺激窍穴,以达成更加强的发力;人体一共一百零八大窍穴,刺激不同位置的窍穴,不同的数量和顺序,可以造成完全不同的效果,有可能让武者变强大,也有可能造成伤残甚至是死亡,这些都是一代代人用惨痛的代价慢慢摸索出来的东西,也是门派弟子和散修的差别;有传承的门派弟子在练窍境时可以学习各种刺激窍穴的秘技和绝招,而江湖散修却大多只能依靠练窍带来的身体加成和别人战斗,差距自然是巨大的。

慕云身为凌霄阁弟子,更是阁主亲传,会的各种秘技和绝招简直不要太多,踏云步只是其中之一。

杨溯眯了眯眼睛,踏云步他也是知道的,只是真正亲身感受过才知道这玩意有多快,如果对方用来进攻?

念头刚刚闪过,对面的慕云再次消失,凄厉的破风声传来,一道残影闪过,杨溯只来得及横刀一挡。

吱!慕云一脚踢在了刀面上,将杨溯踢得向后退去,他一脚落地,另一脚迅速抬起,踢向杨溯拿刀的手臂。

慕云这出脚的速度在台下一众破体境武者眼里已经快的有点看不清了,但杨溯还可以反应过来;当初元战非用‘追光’打他的时候,比这个速度还要快。

杨溯不去管慕云踢来的腿,直接一刀横斩。

这一刀好快!慕云再次被惊讶到了,刚刚杨溯用出的刀招让他吓了一跳,而现在对方出刀的速度依然吓了他一跳。

这人破体几次?

好在整个实力上慕云是占绝对上风的,他的腿在空中竟然来了个二段加速,抢先一步踢中杨溯的胳膊。

砰!杨溯摔了出去,不过他人在空中就及时调整了姿势,落地后没有倒下,只是连退了几步,站住了。

“嘶——”台下有吸气的声音。

“这人,什么情况?有点厉害啊!”

“他破体次数怕是不低!”

“刀法也很好!”

台下议论着,别看刚刚两下交手慕云只是简单一脚就踢飞了杨溯,明眼人都能从慕云出脚的速度和力度判断出他的境界不低,又练成了踏云步,至少也是练窍五品左右,而杨溯一个破体境,按理说挨上一脚就应该倒地了,竟然站住了?

杨溯活动了一下右臂,有点痛。

慕云看着他,好奇问道:“你破体几次了?”

他觉得杨溯可能是因为散修的缘故,没有练窍的功法,只好一直停留在破体境,不过他这么年轻破体次数又不低,算是个人才,没准可以招揽进凌霄阁呢?

杨溯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笑着说:“你猜。”

慕云摇摇头,决定接下来一招解决掉杨溯。

台下有人在猜他是不是练窍五品,其实不是,他今年才开始练窍,但现在已经是练窍三品了,他只用了半年的时间,就走过了许多人十几年甚至是一生的路!

练窍三品的境界,对付一个破体境,慕云不打算用第三招。

再次用出踏云步,慕云出现在杨溯身前,这一次没有用腿,而是一拳打向杨溯的腹部。

这是简简单单的一拳,没有任何变化,有的只是速度和力量!

砰!杨溯只来得及微微躬身,左手下封,挡在腹部前,但还是没能挡住,手臂被震开,腹部挨了这一拳。

挨拳的瞬间,杨溯全身肌肉紧绷,双脚只来得及稍微踮起,提前一点离开地面,然后他就飞了出去。

这一次他飞出了更远的距离,眼看就要直接飞出高台时,他猛得挥动手臂,反握刀柄,一刀刺了下去;刀身在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音,杨溯身体滑出一段距离,最终在高台边上停了下来,晃动了一下身体。

他站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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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当时年少青衫薄(下)

“哗——”又是一阵哗然,台下众人这次是真的惊了。

慕云刚刚那一拳力道有多重他们只能大致感觉一下,但速度有多快他们却是亲眼看见的,这样快的一拳又能轻到哪去?然而杨溯不仅来得及用左手挡一下,腹部这么柔软的地方挨上这样一拳竟然还能站得住?

杨溯龇牙咧嘴地揉了揉肚子,一步步向前走,自从那次被血菩提的药力搞得差点爆体而亡后,他发现自己身体的抗击打能力提升了很多。

一个是因为当时杨溯全身的身体组织都被狂暴的药力不断摧毁又复原,相当于一次脱胎换骨;另一个则和血菩提的药性有关,血菩提不仅仅能大幅度提高武者的气血,本身还是疗伤圣药;虽然绝大部分的药力都被元战非的封天锁锁住了,但光就那天渗透到全身的药力其实都还没被杨溯完全消化,所以当他的身体受到伤害时,体内残余的药力就会自动帮他进行恢复。

刚刚慕云那一拳用的更多的是震劲而不是透劲,所以杨溯没有受内伤,只是中拳的一瞬间全身被震麻了,而他人在空中时,体内的药力就迅速地帮他从麻痹中恢复了过来,他才能及时出刀止住身形,要换成一般的破体境武者,这个时候估计已经躺在台下,还得缓好半天才能动弹。

“喂。”杨溯一边走,一边对慕云喊道,“别装逼了小屁孩,拔剑吧。”

慕云神色有些恼怒,没想到打一个破体境还接二连三出意外,他努力保持微笑:“哦?”

轰!慕云再次消失在原地,劲风吹拂得杨溯的衣衫猎猎作响,这一次慕云还是同样的一拳打向杨溯的腹部。

而这一次,全力!

杨溯依然挡得很勉强,最终还是被击中了腹部,但这一次他一步都没退,因为慕云用的是透劲。

既然杨溯这么古怪,又这么嘴硬,慕云决定让他吃点苦头,没有刺激窍穴用上秘技进行爆发的全力一拳,练窍三品打破体境,慕云觉得再厉害的破体境都得躺下。

挨了一拳,杨溯皱起眉头没有说话,看上去并不好受;而慕云打过这一拳后直接转身,他在心中默数杨溯会在几息后倒地。

“喂。”结果背后再次传来杨溯的声音,“敢不敢再用力一点?”

“……”慕云转身,神色尴尬还有恼怒。

这个家伙,这么耐打?

“啪啪啪。”一阵骨节响动的声音,慕云动了动手脚,舒展筋骨。

“这可是,你自找的!”

话音未落,他再次用踏云步近身,然后开始疯狂地攻击。

拳,脚,肘,膝……全身上下无一处不可用来进攻,无数拳脚的残影将杨溯笼罩其中,他只能勉强守住要害,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只觉得自己像是身处风暴之中,而且风暴越来越大,耳听隐约传来水流湍急的声音。

那是慕云的血液在流动。

“暴雪八法!”台下有人惊呼道,这同样是凌霄阁一项出名的秘技,让武者气血流动,累积在窍穴中,如同高山积雪一般越积越多,最后一次‘大雪崩’,完全爆发出来。

“梁前辈,杨兄弟他不会有事吧?”台下,贺叶担忧地问道。

“不知道啊,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破体境。”

梁长老看着台上被连续击打的杨溯,眼皮跳了跳,他觉得换成是自己,估计这会儿都已经重伤了。

台上慕云的动作越来越快,拳脚越来越重,“暴风雪”越发猛烈了。暴雪八法被分为八个阶段,气血累积越多,阶段就越高,最后的“大雪崩”就越猛烈。

此时慕云已经将暴雪八法推动到了第四个阶段,气血流动的声音几乎透体而出,让台下一众练窍境武者都觉得胆战心惊。

这还是慕云没出剑的情况下,他既然背着剑,说明剑法才是最强的,但是此时光用拳脚就已经这么强了,用剑该有多厉害?

许多练窍境的武者都在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资格让对方用剑?

而在这样攻势下的杨溯此时却在想别的事。

当慕云的拳脚对他的身体造成伤害时,他发现体内残余药力的消化速度在加快,身体细微处在一点点发生变化,和他练习十二元辰破体术时的感觉很像。

所以这也算一种练体?杨溯暗自想着,之前一个月的时间,他都在跟随元战非学习封天锁,身体方面的锤炼反倒很少,所以他没发现竟然还有这种情况,此时被慕云疯狂地捶打,身体在一点点发生变化,杨溯反而有些希望“暴风雪”能够来得愈加猛烈一些。

慕云自然是不知道杨溯心中的变态想法的,但他能感觉到杨溯的呼吸丝毫没有紊乱,身形虽然狼狈,但手脚的抵挡依然迅速且有力,就像是根本没有受伤。

慕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心中恼怒,手上更加用力,他已经将暴雪八法推动到了第六阶段,这是他目前能掌控的极限,身体各处窍穴已经开始隐隐作痛,气血的流动快要阻拦不住了。

那就,大雪崩!

杨溯几乎能感觉到那种大雪崩塌的气势扑面而来,慕云一拳带着千均之力落下,快到了杨溯反应不过来的地步。

砰!杨溯被击飞出去,而慕云脚下发力,以更快的速度追上去,就要继续展开攻击。

这样的力道已经超过了杨溯能够承受的极限,硬抗肯定会受伤而且一时半会好不了,所以杨溯决定好好打了。

崩!一声脆响传入慕云的耳朵,然后是一连串的脆响。

崩崩崩崩崩———

什么东西?慕云有些疑惑,来不及细想,他的拳已经到了杨溯面前,但是这一次,他的拳被挡住了,虽然很勉强,但确实被杨溯用手臂挡住了!

不等慕云惊讶,杨溯一刀斩了过来,这是他第一次反击,之前根本来不及,但这一次,他一刀逼退了慕云。

慕云用踏云步闪到了侧面,然后再次袭来,但迎面一道刀光又一次逼退了他。

太快了,杨溯此时的速度和力量比刚才强出了好几倍!

第五十九章 封天七大限(上)

接连几次进攻都被杨溯的刀光逼退,大雪崩是一次性爆发的秘技,难以持久,现在慕云的气血流动渐渐平缓了下来。

“怎么可能?!”慕云难以置信地看着杨溯,对方明明不是练窍境,为什么可以这么强?

哪怕慕云在破体境时都到不了杨溯这种程度,要知道他当初可是破体二十一次后才开始练窍的!

“还不拔剑?”杨溯手中长刀挽了一个刀花,笑着问道。

慕云脸色难看,这算是他第一次在江湖上露面,结果‘首秀’这么失败,被一个破体境‘逼’成这样。

半晌后,慕云深吸一口气,神色平静,他拔出背后的长剑,剑光有若一泓秋水。

“凌霄阁,慕云,请指教。”

他已经端正了态度,将杨溯当成了真正的对手。

杨溯有点意外,他还以为对方会恼羞成怒,继续用拳脚攻击自己,没想到还真的拔剑了;看来能连续三年不急不躁重复登山的人,确实有独到之处。

杨溯也不敢大意了,事实上他现在的实力也还是不如对方。

一个月的时间,杨溯在元战非的指点下不断尝试解开封天锁,然后再艰难地重新‘锁’上;用元战非的话,什么时候杨溯能够自如地控制封天锁的开和关了,什么时候才算正式入门了。

一次次地尝试,杨溯体内潜藏的药力和兽性如同炸药一般,将他屡屡弄得险象环生,生死一线;就这一个月的时间,杨溯就破体了七次!

算上之前的破体次数,现在他已经是破体十七次的武者了,而且他每一次被药力破坏掉的身体又会在药力的滋润下慢慢恢复,这是从内到外的‘重建’,这让他每一次破体都得到了最大效果的练体,所以杨溯身体素质的提升是巨大的。

短时间内得到这么大的提升,杨溯对自身的把控能力减弱许多,甚至吃个饭都可以随时将碗捏碎,将桌子打穿;为了避免这种尴尬的情况继续,也为了让杨溯得到更好的锻炼,元战非教给杨溯一种新的‘锁’法:锁自身气血和肉身,叫作‘封炁锁’。

刚刚杨溯就是解开了‘封炁锁’,一瞬间如同卸下了千斤重担,气血流动和肉体爆发力都得到了释放,可以说,这才是杨溯常规状态下的战斗形态。

轰!对面的慕云再次用踏云步攻了过来,这一次他不需要近身,靠近后一剑刺来;双腿,躯干、手臂还有五脏六腑,他一次性刺激了五十三处窍穴,长剑破开空气,如同汹涌的浪潮拍打向杨溯。

练窍境境界越高,可以利用的窍穴数量就越多,身体更多部位的气血就能得到利用,这样一来,哪怕是同样的秘技,威力也不可同日而语。

慕云自从拜师以后,练的最多就是剑法,掌握的最好的秘技也是剑法;他刚刚使用暴雪八法最多只能调动四十四处窍穴,而现在一旦开始用剑,直接就是五十三处起步。

杨溯面对这一剑,横刀斩去,刀势绵延,如同一整座山脉凭空砸了过去;东岳横山式对上了慕云这如同海潮浪涌一般的剑招。

刀剑相交,空气被撕裂,刺耳的轰鸣声响彻高台;杨溯被震退几步,力量上他仍然有差距。

慕云迈步跟上,剑光闪烁,惊涛拍案。

杨溯沉着应对,三五刀诀看似只有八招,但其实变化无穷,他有左横的传承,哪怕那些记忆庞杂,还需要慢慢理解消化,他在刀法的造诣上也比许多练刀多年的武者要强了。

两人一个师从凌霄阁阁主,武评第三的武圣,一个有三百年前无敌一时的刀圣传承;一个天资惊艳,学会的秘技层出不穷,一个有左横的武学经验,又有元战非这样的新晋武圣亲自指点,招法一样不差;唯一的差距就是武道境界,哪怕杨溯脱胎换骨后的身体素质已经远远超出了寻常的破体境武者,比起基础同样牢靠,又是练窍境三品的慕云,依然差了一截,被压在下风。

慕云的攻势越来越快,剑光笼罩之下,杨溯如同岸边的石壁,正面对滔天的海浪。

海浪撞上了石壁,化作无数的浪花洒下,然后又是一波新的浪潮涌来。

如果不是杨溯体内还有血菩提的药力残余,在一点点帮助他恢复身体,他这块‘石壁’早就被‘海浪’拍碎了。

而在台下的人看来,杨溯在这样的攻势下还能够坚持下去,实在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围。

这特么是破体境?

“呵!”随着慕云一声怒吼,他一剑击退了杨溯,这一次他没有继续追上去。

杨溯趁机喘口气,强行忍住吐血的冲动,抹掉嘴角的血迹。

哪怕血菩提的药力再神奇,他终究还是受了伤。

“我承认,你确实有资格当我的对手。”慕云开口道,“我不明白为什么你到现在都还能站住,所以我决定要全力以赴了。”

刚才那都不算全力以赴吗?他还能更强?台下的众人一脸惊叹,好几位练窍三品以上的武者脸色都有些难看,他们觉得要是把杨溯换成是自己,在刚刚那轮攻击中可能已经败了。

“接下来这招我也把控不好,你小心了。”慕云说道。

杨溯直接冲了上去,都知道你要开大了,难道还等你慢慢蓄势啊?

然而慕云直接使用踏云步躲开了,杨溯无奈,自己追不上啊,只能看着对方开大了。

慕云的脸色开始变得红润起来,头顶有白色的蒸气冒出,那是气血运转到了极致的表现。

杨溯脸色凝重,既然对方要开大,他也只能开大了。

深吸一口气,凝神感知体内的封天锁。

“我这一门拳法,我把它叫做封天七大限,你可以把它看作七重境界,也可以看作七重封印。”这是元战非当初对杨溯说的话。

“每解开一重封印,你体内的药力和兽性就会流露出一分,你的实力也会变强一分;但是这本身并不是你可以驾驭的力量,解开的限制越多,你离死亡就越近。”

杨溯看着前方的慕云,心中默念:封天锁,开!

第六十章 封天七大限(下)

(上一章章节名发错了,已改)

封天七大限,是元战非根据自己特殊的身体情况创造出来的一门拳法或者说是封印之法。

理论上来说,这是只适合元战非的拳法,因为很难再去找一个和他情况类似,体内也有那么强大的兽性或者说力量需要封印的人,偏偏杨溯就莫名其妙地符合条件了。

杨溯私下问过元战非对自己体内的兽性有没有了解,他还大致描述了一下自己看见的那条像蛇一样的东西的外观,但元战非也说不知道,不过可以肯定,杨溯体内的兽性具有很强的成长性。

根据元战非的说法,在荒原中,所有的凶兽最重视的就是血统,而杨溯体内的兽性,元战非感知过后说其血统在整个荒原也是处于食物链最顶端的那种。

这既是好事也是坏事,好的是杨溯能够利用的力量会很强,有很大的潜力可挖,而坏的就是对方那超强的成长性。

元战非到了亚圣的境界,离武圣只差半步的时候,完全解开封天锁后仍然会不由自主地兽化,这就是兽性的成长性,它会随着宿体自身实力的增强而增强,直到宿体能够完全驾驭它为止。

元战非是到了武圣境界才能彻底驾驭体内的兽性,他估计不出意外的话,杨溯可能也需要到这一步才能驾驭兽性,如果杨溯的境界停滞时间太长,到最后要么让元战非一直守在他身边帮他时刻巩固封印,要么就会被兽性渐渐腐蚀心神,慢慢变成只剩下本能的野兽。

元战非是不可能一直跟着自己的,这一点杨溯心知肚明,所以体内的兽性就真的像是一头凶兽一样,一直追在自己身后,片刻都不停息。

至于那条蛇一样的凶兽是怎么来的,杨溯猜测可能又是“剧情变化”,那条“蛇”偶然被吸引过去,结果不知怎么就和血晶融为一体了。

也因此,血菩提的药力比原著中强了许多,元战非估计杨溯要到了宗师境界才能完全承受住那些药力。

所以此时当杨溯解开封天锁后,哪怕以他现在的体魄,也仍然有些受不了。

他低吼一声,只觉得体内仿佛有岩浆在喷发,所过一处,血液都在沸腾!

杨溯双眼通红,吐出一口热气,看着前方。

封天七大限,杨溯现在其实连门都还没入,只是因为元战非直接在他体内构建好了封天锁,他才能稍微运用一下。

这里的运用是指——开和关。

杨溯的境界和实力在元战非的封天锁面前太微不足道了,他目前只能充当一把钥匙,稍微做一下“解锁”的操作,哪怕如此,他也只能解开前面三大限,再多他就解不了了,而且解开容易,重新锁上才是个技术活儿,杨溯目前只能重新锁上第一限,再往后,就只能靠元战非帮他锁上,不然只能被弄到爆体而亡。

“咚咚咚!”这是心跳的声音,如同战鼓。

“咚!”又是一声沉重的心跳声,而这一次声音来自对面。

慕云刺激窍穴完毕了。

人体一共一百零八大窍穴,练窍三品境界可以调动的窍穴数量是八十四个,但这只是理论数字,一次性刺激全部的窍穴,先不说难度和可控性,光是给身体带来的负荷,就没人承受得了。

当初在司马家,卓青锋在宋琏的领域中也能获得行动力,甚至最后一刀还能给宋琏带来威胁,就是因为他一次性激发了全身所有的窍穴;但那完全是自残的手法,哪怕他最后一刀被元战非止住了,事后也依然窍穴尽毁,武功全废。

身为凌霄阁年轻一代最强的天才,慕云自然是不被允许学习这种纯粹找死的秘技的,所以他此时激发的窍穴数量是七十一个,这也已经是许多练窍大成境界的武者都达不到的程度了。

慕云目光一凝,消失在原地。

铮!刀剑相交,杨溯挥刀斩开迎面的一刺,不等他反击,慕云迅速地收回手臂,转换身形,又是一刺。

这一次慕云的剑法不再像刚才那样如同浪潮涌动,他只是不断地刺击刺击再刺击,配合踏云步,总是寻找最短的出剑线路,然后一剑刺出再收回,毫不停留,继续寻找下一剑的线路。

杨溯只觉得自己仿佛被几十个人围住,周身上下有上百把剑在同时刺向自己。

他拼命地用刀格挡,实在挡不住的只好尽力躲闪,但全身上下的伤口还是越来越多。

和慕云的长剑接触时,杨溯能感觉到自己在力量上和对方相差并不多,哪怕还不如对方,但至少可以拼一下,硬碰硬的话,有血菩提在身,他完全有机会耗死对方;但偏偏没机会和慕云硬拼,因为速度差太多了。

慕云此时用的这套剑法和踏云步配合在一起,只追求最短的出剑线路和出剑速度,让杨溯疲于奔命。

尽管杨溯身负三大武圣的传承,但习武时日还是太短了,才不到半年的时间,这个时候在武技上的差距终究还是显露了出来。

杨溯之所以还能坚持到现在,靠的是之前和古明一次次对练学到的经验;他用匕首和古明对攻,学到的最多的就是如何躲闪,如何避免要害被伤到以及如何让自己每一次受伤的程度降低到最小。

靠着这些,杨溯哪怕此时看上去鲜血淋漓,但也全都是外伤,有血菩提的药力,伤口很快都止血了。

不过杨溯这样终究太勉强,慕云的这套剑法每一剑都是冲着要害来的,他可能已经练习过千百次这样的剑式,出手完全是本能,所以之前才会说自己控制不好;杨溯只要失误一次,挨上一剑,可能就是重伤甚至死亡!

主持选拔比试的许临川此时已经走上了高台,在场边站着。

“师叔?”充当裁判的凌霄阁弟子看向他。

许临川挥挥手:“这一场我来。”

凌霄阁在每一个高台都分配有练窍境的弟子充当裁判,是为了防止出现重伤甚至是死亡的情况;这一场双方的交手烈度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许临川不放心,决定亲自来看着。

(第二更要晚一些)

第六十一章 天穹地泽

“想不到他竟然能将千芒剑法练到这种程度。”许临川暗自想着,同时做好了出手阻止的准备,千芒剑法出手太快,不留余地,便是出剑者本人也停不下来。

慕云即将作为凌霄阁的代表去行走江湖,许临川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的江湖第一战就出现失手杀死人的情况,而且对方还是和他同样年轻的天才,不管是为了凌霄阁的名声还是慕云自身的心境,许临川都不容许杨溯出事。

杨溯余光看到了许临川,心中更加镇定,这也是他敢冒风险的原因之一,他知道凌霄阁不会让自己出事;而且就算凌霄阁这边来不及阻止,场下还有隐藏身份进来的钱多和古明。

杨溯会因为一时的少年心性而和慕云拼命打一架,会想要不顾一切地爽一把,证明自己;但他不会因此就将自己陷入危险中,就比如现在他只是开启了第一限,哪怕处于下风,也没有想过去开没能掌握的第二限,第三限。

但是,不继续打开封天锁,要怎么赢呢?杨溯思考着,他都和慕云拼到这个地步了,自然是不想输的。

此时其余高台上的比试都结束了,因为这边的比试异常激烈,而且交手的人又是在凌霄阁人气很高的慕云,所以其余高台的凌霄阁弟子都没有接着叫人登台比试,他们想知道这场比试的结果。

台下不管是观礼的众人还是参加比试的众人,也都没有异议,大家都想知道结果。

一次又一次,杨溯在慕云的剑下避过要害,哪怕理智上知道自己不会出事,但这样持续地在生死边缘徘徊的感觉也让杨溯的感官渐渐发生了变化。

他的双眼开始变成墨绿色,野性在蔓延,惊人的直觉让他对危险的预判超乎寻常的敏锐。

慕云惊讶地发现,杨溯对自己剑法的躲避越来越自如了,往往自己一剑还没出手,杨溯就已经提前进行了闪避。

是预判吗?可是他不可能学过千芒剑法,这么短的时间也不可能直接破解掉。

慕云皱眉思索,他觉得面前这个对手越来越深不可测了。

因为封天锁的缘故,杨溯也察觉到了自己正在被兽性支配,这是封天锁的预警机制,可以让杨溯避免心神在下意识中沦陷。

要停止吗?杨溯想了想决定继续,因为这样的状态下他才能撑下去,而且他想起了元战非教过他的一种手法。

“封天锁对体内的兽性并不仅仅只是镇压与封印,因为兽性已经和自身紧密联系在了一起,所以可以尝试着利用它,不仅利用它的力量,也可以利用它的本性。”

“封天七大限,每一次限制的解开都不完全,我专门预留了一部分来控制兽性的本源意识,你解开限制后,可以试着驱动这一部分,去限制它,同时也驾驭它。”

这是封天七大限中一种高难度的技巧,杨溯练习短短一个月的时间,自然没能掌握,但此时面对慕云给予的压力和兽性自然的反应,他觉得这是一个练习的好机会,决定试一下。

心神渐渐沉浸在体内的封天锁中,杨溯将本能交给了体内的兽性去支配。

金色的锁链在微微地震动,巨大的凶兽从熔岩中探出了头颅,它开始翻腾,跳跃,一次次冲击着天空中的大阵。

杨溯按照元战非教的方法,开始慢慢调整大阵,锁链滑动,看上去似乎空当在增加;下方的凶兽凝神观察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本能的欲望,选择腾空而起,冲进了大阵。

轰!雷霆一般的声响,杨溯心神巨震,他强忍住巨大的眩晕感,开始操控锁链;凶兽整个身躯都处于大阵之中,它在拼命地挣扎,嘶吼,想要找到可以脱身的空当。

周围的锁链在一点点收缩,让凶兽可挣扎的空间越来越小;杨溯大脑几乎一片空白,以他现在的神意来操控封天锁实在太勉强了;或许是这一次兽性主动被激发,杨溯在生死之间心神又格外地集中,在几乎晕死过去前,大阵终于完成了形态的转换,将凶兽锁死在了阵中。

抓住了!

杨溯振奋起来,意识中的战斗只是一瞬间,他重新掌控了自己的身体;这一次他如同神灵一般高居于意识之上,冷眼看着身体在兽性的控制下移动,闪避,反击,每当兽性有超出控制的趋势,他就会将其硬生生地拉回来。

锁链已经套了上去。

就这样,杨溯凭借惊人的直觉,屡屡在毫厘之间躲开慕云的刺击,让场面僵持不下。

杨溯的状态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而慕云对窍穴的刺激也不可能持久,所以如果这样耗下去,就是在赌双方谁先坚持不住。

问题是慕云不敢赌,他境界不够,没办法精准把握住自身的极限,也感知不到杨溯的极限,万一对方耐力比自己强,自己最后岂不是输定了?

肩负着凌霄阁的声誉和无数人的看重,慕云不允许自己输,还是在凌霄大会上,在江湖这么多大派的面前输。

他咬牙,决定不再耗下去了。

慕云突然后退一步,稍微蓄力,筋骨炸响,七十七处窍穴!

一剑刺来,如同天穹中射下的一缕光,刺破云层,照耀九州。

天穹式!

杀招突现,还好杨溯的心神高居意识之上,此时处于‘无神’状态,才没有心神失守。

他同样鼓动气血,做出一个怪异的姿势,如同出拳一般,一刀劈了过去。

既然元战非将封天七大限称为拳法,那自然是有拳招的;此时杨溯处于驾驭兽性的状态,也有对应的拳招,他便用刀施展了出来。

宛如荒古巨兽对天嘶吼,震裂大地,血洒苍穹,这一招刚好叫作——地泽!

长刀从下到上,迎上了慕云的长剑。

就在慕云和杨溯针尖对麦芒,天穹对地泽的前一瞬,许临川突然皱眉看向远处山道的方向。

下一瞬,一道人影以极快的速度飞向高台!

(好吧,我知道这样断章有点但今天确实写得很卡,因为后续剧情很重要,所以容我再斟酌一下)

第六十二章 一步山巅 九十之争

云霆山脚,韩知春等人也已经到了,众人准备在山脚歇息几晚,等凌霄大会结束。

一直在马车中的元战非突然走了出来。

“元前辈?”公孙迟恭敬地问道。

元战非看着远处:“有高手来了。”

公孙迟一惊,他是亲眼看到元战非如何对抗天劫的,也知道元战非现在已经是武圣境界,能被他称为高手的,该是什么境界?

与此同时,云霆山山脚处,山道之前,出现了一男一女;男子剑眉星目,背负长剑,脸色有些苍白;他身旁站着一名白衣女子,束发,身材修长,英气勃发。

“来迟了,凌霄大会已经开始了。”男子看着不远处空荡荡的小镇,开口道。

他身旁的白衣女子看了他一眼,突然一把抓住他的肩膀。

然后女子一步跨出,竟然直接带着男子一步来到了云霆山巅!

当两人来到山顶广场上时,正是许临川有所感应的时候,不止是他,四名坐在前排的武道高手几乎同时回头。

白衣女子看着前方的白雾,像是能透过白雾看到广场的那头,她突然一掌拍在男子的后背,将其拍飞出去。

“还不迟。”

然后男子便如同炮弹一般砸向了杨溯和慕云所在的高台,他人在空中就已经看到杨溯和慕云两人刚好全力爆发即将碰撞,而他的落地点又处于两人碰撞的中心。

心中咒骂,他一脸无奈地拔出背后的长剑。

慕云的天穹和杨溯的地泽撞在了一起,刀剑相交之间却突然多出了一把剑,长剑震荡,将两人的刀剑向下压去。

铮!砰——

碎石漫天,黑岩石铸就的高台上出现了一个浅坑。

杨溯和慕云明显是要一招分胜负的架势,结果突然出现的这人以极高明的卸劲手法将两人的劲道向下引去,三人交手的气劲炸开,将高台炸出一个坑,三人也都震飞出去。

全场哗然,不明白这是谁敢突然上台插手。

杨溯也一脸惊讶地看着来人,虽然刚刚两招不是直接冲着对方去的,但对方突然冲进来,相当于同时接了自己和慕云的一部分力道,而且看上去毫发无损,这么年轻的高手,会是谁?

“在下宁沛,冒昧出手,实在情非得已,请见谅!”男子拱手说道。

是他!杨溯如同被雷劈了一般看着宁沛,没错,他就是原著中的‘主角’。

杨溯完全没想过宁沛会用这种方式出场,一时之间思绪错乱,在考虑要不要现在就招呼一声,叫古明和钱多上来立马砍死对方?但是许临川还在一旁,应该不会允许出现这样的事。

杨溯快速思考着,不等他想出个结果,一旁的许临川突然开口了。

“先停手。”许临川对杨溯和慕云摆摆手,然后迈步向前,来到高台边缘,看向广场那边。

其余人这个时候才发现身后的广场上,云雾正疯狂地涌动。

有人从云雾中走来。

云雾自动散开,像是在迎接来人;云霆山本就高耸入云,身在山巅,抬头就能看见云彩,而此时这些云彩纷纷下垂,像是天地之间多了一股无形的压力。

人影走出云雾,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许临川眼神惊讶,没想到来人会是一名看上去这么年轻的女子;事实上武道境界越高的人,越能从对方身上感觉到一股势,那是一种令人窒息的感觉,仿佛对方携天地而来。

“不知阁下是谁?”许临川抱拳,高声问道。

“纪宁清。”清冷的声音传来。

“哗——”惊呼声四起,纪宁清作为这一届的武评第九,之前在江湖上没有任何消息传出,她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般,许多人都对她充满好奇或者说质疑,但没想到她会这么年轻,而且这么好看。

“mmp”杨溯低声骂道,自己的运气果然一如既往地差,之前最担心的就是纪宁清和宁沛提前‘搞’到一起,结果还真的是。

“不知阁下来意?”

另一边,许临川继续问道。

“取神兵。”纪宁清说道,语气淡然,她说的是‘取’,仿佛那是自家的东西,随意就能取走。

许临川皱眉,不卑不亢地说道:“抱歉,凌霄大会已经开始,按照规矩,请阁下下次再来吧。”

下次,也就是十年后。

凌霄阁作为江湖顶级的门派,哪怕是武评高手,许临川见过的也不止一两个了,现在场下还有一个武评第十的孙少元老老实实地坐在那,之前排名更高的武评高手们也一样都是按照凌霄阁的规矩来,所以他不会因为纪宁清是新晋的武评高手就破例。

“哦?”纪宁清似笑非笑地看着许临川,然后向前迈了一步。

就在刚才她一步跨过了青苍最高的山峰,现在她又是一步迈出,撞向了许临川。

许临川脸色一变,感觉像是整个天地都向自己撞来一般,在这一线之上,他无论如何都躲不开,而且身为凌霄大会现场的负责人,他也不能躲。

许临川抬起右手,一掌击出,整条手臂都被一层碧绿色的光芒笼罩,背后还有一道参天古木的虚影若隐如现。

显然,他也是一位武道宗师。

纪宁清靠近许临川后,轻描淡写地抬起手,同样一掌拍了出去,以掌对掌。

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声势,许临川只是坚持了一瞬,背后的古木虚影破碎,人被击飞出去,在空中吐出一口血。

纪宁清得势不饶人,就要迈步继续,却突然停了下来,她的脚下裂开了一条线。

有人以剑气阻了她一下。

纪宁清转头看向右边,孙少元笑着走了过来。

他剑未出鞘,刚才是凭空划出一道剑气。

“纪姑娘,来者是客,这里毕竟是凌霄阁,作为客人,是不是应该守一下规矩?”

孙少元这次被评为武评第九,心气之高,放眼整个江湖,能被他放在眼里的只有武评上的九人,而他最想交手的刚好是两个女人;一个南妙仙子,赢了她,孙少元就是青苍新的剑道魁首;还有一个就是纪宁清,他觉得凭纪宁清的战绩,没资格排在自己前面。

现在既然这么巧遇上了,孙少元觉得正好当着众人的面来一场九十之争!

(第二章晚一些)

第六十三章 故人来访 凌霄阁主(上)

“你也配让我守规矩?”纪宁清反问道。

孙少元脸色难看,拍了拍腰间佩剑,“那就让它来教你规矩!”

他拔剑,凌空一剑斩向纪宁清。

淡金色的剑气破空而去,在靠近纪宁清身前三尺的距离时如同撞上了铜墙铁壁,出发金石交击的声音,然后散去。

孙少元脸色不变,又是一道金色剑气划出,这一次剑气在接近纪宁清时突然变向,开始围绕纪宁清转圈,并且速度越来越快,让纪宁清身体周围像是多出一道金色的光圈。

这一剑叫‘绕梁’,剑气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快,纪宁清若是托大不去管这道剑气,孙少元可以慢慢蓄势和她耗下去,而纪宁清若是出手截断剑气,剑气就会瞬间炸开,那个时候也是孙少元的机会。

‘绕梁’是近些年孙少元自己悟出的‘新剑’,就像是围棋国手见多了各种各样的定式,突然在棋坪上遇到一式‘新手’,不说被乱拳打死老师傅,或许也要手忙脚乱一阵。孙少元不指望自己这一剑就能建功,但打的也是一个出其不意的注意。

双方都是武评高手,对各自的了解也不多,孙少元哪怕再骄傲,也还是拿出了全部的心思来对敌。

然而和孙少元慎重的态度不同,纪宁清的应对十分随意,她就那么朝孙少元走来,根本不管身边正在疯狂加速的剑气。

你要加速就让你加速!

一步跨到了孙少元身前,纪宁清带着金色的剑圈直接撞向对方,像是要用对方的剑气来反击对方。

孙少元嗤笑一声,一剑刺向纪宁清,长剑经过金色剑圈时,剑气自行向上绕了个弯,避开了剑身。

纪宁清随意地一挥手,拍在了孙少元刺来的剑身上,剑身像是被压了千钧重担,出现一个明显的弯曲。

孙少元脸色一变,收剑向后退去,纪宁清却突然伸出抓向一直在她身体周围旋转的金色剑气。

剑气在距离她手心一寸的距离停住,然后直接炸开,无匹的剑气朝四周割裂,孙少元也在这剑气袭击的范围内。

他没想到纪宁清的应对会如此强硬,被自家的剑气弄得有些狼狈。

只是交手两招,孙少元已经彻底不敢小觑纪宁清了,大呵了一声,又是一剑劈出。

空中出现无数金色的羽毛,在纪宁清身前散乱无章地飞舞,速度极快,然后许多羽毛突然汇聚成一线,射向纪宁清。

纪宁清挥袖扫开袭来的金色羽毛,这一线羽毛被打偏,飞向一处高台,竟直接将整座高台切开,然后飞向广场之外,排开山巅的云雾,消失在了远处,片刻后,才传来有若雷鸣般的闷响声。

“飞凰剑经!”场间有几位老江湖认出了孙少元用的剑法。

飞凰剑经是幽玄山庄多年前的成名绝技。

幽玄山庄在十多年前有一位剑道宗师是青苍当之无愧的剑道第一人,只可惜和朝帮作对,死在了朝守义的拳下;当时那位剑道宗师用的剑法就是飞凰剑经,压服了青苍所有用剑的高手;可惜这么多年来,幽玄山庄再也没人练成过这门剑法,山庄也渐渐沉寂。

现在孙少元重新练成飞凰剑经,除了要给幽玄山庄正名外,他还要重新拿回剑道第一的荣誉!

他本来打算等自己日后挑战南妙仙子时才用出这门剑法,但现在纪宁清给他的压力太大,他只能提前用了出来。

漫天的飞羽围绕着纪宁清飞速地移动,轨迹琢磨不透;然后随着孙少元的控制,时不时就会有一道由飞羽组成的剑气袭向纪宁清。

这剑气成型速度快,而且毫无预兆,让人无法预判;纪宁清就像身处一座剑阵一般,被剑气包围。

再次打偏一道剑气后,纪宁清彻底熟悉了剑气的运转规律,开始出手‘收拾残局’。

她随意朝左走了一步,一掌打出,打散了一团羽毛,然后伸手朝身前一抓,竟然将许多羽毛收拢在掌心;她再一掌打出,这些羽毛和周围的羽毛撞在了一起,在空中纷纷消散掉。

“好!”孙少元说道,长剑指向纪宁清,“再接我一剑!”

然而纪宁清却没了耐心陪对方墨迹,伸直手臂,抬头看向天空。

天空中的云雾疯狂地朝她的手中汇聚,最终竟然变成一把白色的‘长剑’。

这是一把云雾组成的长剑。

纪宁清看着神情凝重的孙少元,不屑地一笑。

“我教你一剑。”

幽玄山庄在青苍剑林屹立百年,出过三个剑道魁首,孙少元作为幽玄山庄百年来最有天赋的传人,被当代庄主称为“有望让剑道再次拔高”的天才,现在竟然被人当面说要教他一剑,这让孙少元顿时怒火攻心。

然而不等孙少元有所反应,纪宁清随手一挥,直接将手中的白雾长剑扔向对面。

刷!天地间仿佛唯有这把剑飞行的声音。

孙少元脸色一变,长剑一震,一道巨大的金色虚影凭空出现,这虚影振翅高飞,迎向了白雾长剑。

飞凰临世!

白雾长剑撞上了飞凰,无数金色的羽毛爆开,狂暴的气劲散向四周,所有人脸色一变,试图躲避。

但是飞羽的速度太快了,那是一道道锋锐无匹的剑气,一旦撞入人群,必然死伤惨重。

人群前方,三位武道宗师纷纷出手拦截剑气;另一边,许临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重新站回了高台上,脸色难看地拦截袭向高台的剑气。

等剑气风暴平息后,众人再放眼看去,只见孙少元嘴角带血,脸色苍白地站在远处,而纪宁清根本没有再理会他。

“陈长安,出来见我!”纪宁清突然放声喊道,声音有若寺庙晨钟,响彻整个广场。

所有人面面相觑,陈长安是谁?莫非

随着纪宁清这一声喊,高台后方的云雾也被无形的力量排开了,众人这才看清高台后方是一大片建筑群,而其中最引人瞩目的是正中间一座高不见顶的高塔,半腰都在云雾中。

本来打算继续出手的许临川在听到‘陈长安’这个名字后就一脸惊疑不定地看着纪宁清,不敢再有所动作。

片刻后,高塔之上有声音传来,似乎有人正排开云雾,从天而降。

第六十四章 故人来访 凌霄阁主(下)

人影破开了云雾,转瞬之间来到了地上,明明从天而降的声势惊人,但靠近地面后却如同一片羽毛飘落在了地上。

这是一个一身粗布麻衣,穿着黑色布鞋,看上去如同乡下老农的人,他身材高大,一头白发肆意飞舞,一步步朝这边走来。

“参见阁主!”

“参见师尊!”

周围所有凌霄阁的弟子全都恭敬地行礼,所以这就是传说中的凌霄阁阁主了。

在场所有人连忙起身行礼,这可是凌霄阁阁主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在众人面前亮相,之前没人知道他的样貌,也没人知道他的名字,而现在纪宁清当众叫出了他的名字——陈长安。

陈长安出场后,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没人敢多嘴,毕竟这位大佬,武圣的身份几乎是坐实的。他虽然从未在世人面前出过手,但每次凌霄大会,守楼的那些高手可都是他调教出来的,就连四大宗师之一的东师,当年都败在了第八层。

能让一位亚圣心甘情愿替他守楼的阁主,不是武圣还能是什么?

青苍江湖的三位武圣,朝守义就不说了,能见到他的,要么是朝帮的高层,要么就是他的敌人,而朝守义的敌人,基本上也就是死人了;另外一位东海山庄的祝于修长年在海外,也几乎没人能见到;所以在场的众人都是第一次近距离见到一位武圣,心情震撼。

陈长安看都没看其余人一眼,他神色复杂地打量着纪宁清,片刻后开口道:“是你?”

纪宁清点点头:“来找你要件东西。”

陈长安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

巨大的声响扩散开来,将山巅的云雾一扫而空。

“你还是这样,一点都没变。”

陈长安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转头看向高台上的宁沛,端详片刻后回头问纪宁清:“是他?”

纪宁清目光冷了下来:“关你屁事!”

在场众人顿时噤若寒蝉,只觉得这个娘们是真的霸气,同时又很好奇这个女人到底什么身份,怎么好像和这位活了至少上百年的阁主很熟悉?

杨溯一脸苦笑,纪宁清上凌霄阁取神兵本来是后面才会发生的‘剧情’,没想到现在提前了,而且是和这一次凌霄大会混在了一起,这让杨溯有一种自己其实看了一本假的小说的错觉。

纪宁清身为转世天人,每一世都会觉醒以前的记忆,所以她确实和凌霄阁阁主陈长安认识,只不过那是百年前的事了,陈长安认识的也是她的另外一个身份;不过到了陈长安这种境界,已经能够隐约感应到一些本质上的东西,所以他一眼就认出了纪宁清正是当年那个人,那个让他欠了一份人情的人。

杨溯知道,陈长安一直都记得这个人情,所以纪宁清来找他要东西,他一定会给。

果然,对于纪宁清说的话陈长安并不恼,反而笑着说道:“换个时间你来找我,只要你开口,要什么神兵都可以,但是现在刚好是凌霄大会。”

纪宁清皱起眉头:“所以呢?”

陈长安想了想,转头看向高台上的三人:杨溯,慕云,宁沛。

他伸出手对准身后的高塔,片刻后,有破风声传来;紫,金,红,三道光芒从空中飞射而来,然后分别落在了杨溯三人的脚下。

杨溯低头看去,落在他面前的是一把刃长二尺有余,柄长一尺,如同砍刀样式的大刀,刀身上有奇怪的纹路,时不时有耀眼的红光从纹路中闪过,一股炽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在慕云和宁沛面前的分别是一把闪烁着紫芒的细长柳叶剑和一把金光内敛,稍显宽大的双手重剑。

在场所有人先是一愣,然后再也压抑不着心中的惊讶,纷纷惊呼出声。

因为单从气息上看,这三把兵器都是神兵!

陈长安不理会众人的惊讶,朗声道:“本次凌霄大会的规则改一改,六个时辰以内,所有人都可以向这三人发起挑战,胜者可暂时获得神兵,六个时辰后,还能够持有神兵者,将获得该神兵!”

“哗——”所有人都惊了,完全想不到还有这种事情,只不过凌霄大会本身就是凌霄阁举办,神兵也是人家的,规矩自然是人家说了算,况且这是陈长安亲自发话,没人敢有意见。

“六个时辰后,三位持有神兵的人若是对手中神兵不满意,可以用神兵换取一个进入第九层的机会;在那里,有一把剑我炼了六十年了,还差一些火候,若是有缘者,可得此剑。”不等众人平复下来,陈长安又宣布了一个消息。

此前江湖高手们从凌霄阁带走的神兵,都是陈长安在十年的时间里炼成的,而现在他说有一把剑他炼了六十年了?这会是怎样的一把剑?或许一出世就能占据神兵榜榜首吧!

不过也有人注意到陈长安说的是有缘者可得剑,也就是说需要用一把实打实到手的神兵去博一个机会,这可就让人为难了。

杨溯看了看那些一脸纠结的众人,有些无语,搞得好像你们已经拿到了神兵似的,在那提前纠结啥呢

不过关于那把剑,杨溯却是知道的,在‘原剧情’中,宁沛正是机缘巧合之下进入了第九层,然后再次爆发‘主角光环’,成为了那把剑的主人。

那是杨溯已知的所有神兵中,最强的一把神兵!

而且最重要的是,杨溯知道陈长安口中所谓的‘机缘’是怎么回事,如果他能进入第九层,他有很大的把握能拿到那把剑!

想到此,杨溯心中火热;现在有纪宁清在场,又有陈长安,要当场杀死宁沛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唯有日后找机会再动手;而如果自己这次不插手,宁沛很有可能会拿到那把剑,那样一来日后要杀对方的难度就会大很多;所以不管是出于增强自身的考虑,还是出于削弱宁沛的考虑,杨溯都要全力去争进入第九层的机会!

于此同时,陈长安笑着问纪宁清:“你觉得如何?”

他算准了现在这三把神兵都不符合纪宁清的要求,纪宁清最想要的肯定是那把剑,所以他才会定下这么一个规矩,他要考验一下宁沛,或者说证明一些事。

纪宁清自然明白陈长安的那些心思,但她懒得反驳,抬头看向宁沛:“既然如此,你就替我把剑取回来。”

无题

纪宁清说完就转身坐下,她坐的是孙少元的位置。

孙少元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奈何实力不如人而且纪宁清和陈长安明显关系非同寻常,他不敢造次。

陈长安见纪宁清没有意见,便示意许临川可以开始组织挑战了。

台上,宁沛一脸无奈,事实上他是走在路上突然就遇到这位女魔头,打又打不过,只好被她一路胁迫,现在又要帮她去取剑,而且看样子如果取不到多半要被一巴掌拍死,他只好握住身前的双手重剑,将其拔了出来。

陈长安笑了笑,转头看向慕云,轻声道:“好好打。”

慕云一愣,随即慎重地说道:“是,师尊!”

然后他也将身前的柳叶细剑拔了出来,最后只剩下杨溯还没有动作。

众人看向杨溯,在想这小子是不是被吓傻了,不敢拿面前的神兵。

“喂,你要是不敢拿就给我,我来!”有人忍不住喊道。

“对啊,不敢拿就赶快下来,别耽误大家时间!”

“下来吧!”

众人开始起哄,神兵当前,没人在意杨溯刚刚表现出来的实力,只会觉得如果是自己拿着一件神兵,说不定就有机会赢下去呢?

“妈的,这些王八蛋!”贺叶气愤不已,然而他发现就连身边的梁长老,眼神中都有抑制不止的贪婪,毕竟,那是神兵。

“这家伙,别逞强啊,干脆下来吧,在场这么多高手还有宗师,怎么可能坚持到最后?”贺叶担忧地看向台上的杨溯。

他发现这个时候杨溯居然还笑了起来,然后上前一步,握住地上的大刀,一把拔了出来,紧接着他对着天空一刀斩出,一道火焰形成的刀芒袭向空中。

刀芒末入云雾中消失不见,众人抬头看去,发现什么动静都没有。

“靠,装模作样!”

“待会儿第一个挑战他!”

“一个破体境,有什么资格用神兵?”

“他以为”

哗!巨大的响声从空中传来,打断了众人的话语,众人抬头看去,发现头顶的云雾正在剧烈地翻腾,片刻后,有瓢泼大雨落下,这一刀竟然小范围地改变了天时!

陈长安诧异地看了一眼杨溯手中的刀,低声道:“有点意思。”

刚刚叫嚣的众人此时都变成了落汤鸡,现场安静下来,众人面面相觑,没人想到一个破体境的武者手握神兵竟然有如此威力。

杨溯冷冷地看着台下的众人,不发一语;拿起刀的那一刻他才发现这把刀竟然和自己体内的气息异常契合,似乎陈长安用了什么凶兽为主材来炼制这把刀,自己体内的兽性在遇到这把刀时竟像是皇帝遇到了自己的臣民,有一种莫名的统御感。

所以他才能用出这样的一刀。

要驾驭神兵,要么靠自身境界降服神兵的灵性,让其认主;要么就像当初的张青青那样,用血肉饲养的手法让神兵被迫认主;要么就只能消耗自身的气血和精气神,激发出神兵中的武道真灵,但这种方法消耗巨大,难以持久,凭此赢一两场容易,要一直赢下去就不现实了。

杨溯境界自然是远远不够的,血肉饲养的手段他也不知道具体要怎么操作,现在唯一能依靠的就是体内的兽性了。

他刚刚挥出那一刀不是在作秀,而是在示威;高台上的三人,明面上看,他的实力是最弱的,如果不出意外,挑战他的人会是最多的,六个时辰,杨溯觉得自己哪怕能发挥出神兵全部的威力都未必能坚持下来,所以他要先趁机威慑一下这些人。

考虑到杨溯和慕云刚刚久战过,所以等了一个时辰,挑战才正式开始,一个炉鼎被摆在了高台之前,一柱巨大的香被点燃了。

“有谁要挑战?”许临川高声问道。

此时陈长安和几位宗师一起坐在第一排,而杨溯等人则站着高台上准备接受挑战,杨溯已经趁着刚刚休息的时间将解开的封天锁重新锁上了,毕竟他不可能长久维持那样的状态。

好在每一次解开封天锁,血菩提的药力都会在体内残留,所以杨溯的伤势基本已经痊愈,而且感觉身体比之前又强了一分。

许临川发问后,现场安静下来,虽说都对神兵垂涎三尺,但此时真要上去挑战,却没几个人有把握;慕云和杨溯之前展现出来的实力就已经超过了在场的大多数人,现在两人又手持神兵,实力只会更强;至于新来的宁沛,从他一个人架住了杨溯和慕云的绝招就知道他的实力还在二人之上,而且能被纪宁清看好的人,又会弱到哪去?

所以一时之间竟然无人应答,大家都想着等别人去打头阵,自己最后去捡便宜。

时间一点点过去,现场安静地可怕,突然间,有人打破了平静。

孙少元一步步走了出来,他先怨毒地看了纪宁清一眼,这才转头看向宁沛:“我和你打!”

现场的四位武道宗师其实是最有希望拿到神兵的人,陈长安的新规则出来以后,哪怕是原本对神兵没什么想法的梁玉多都心神震动,打赢一个手持神兵的练窍境,实在没什么难度,比起去闯凌霄阁,简单太多了,而且只要抢先拿到神兵,就算面对其余几位宗师,胜算也不小。

只不过当着这么多武林同道的面,要出面去欺负一个小辈,梁玉多有点放不下架子,其余几位想必都是因为这个原因,没有一开始就站出来。

不过孙少元不同,一来他的年纪摆在那里,算不上什么前辈;二来,他刚刚惨败给纪宁清,心中愤怒至极,既然纪宁清这么看好宁沛,要他为她取剑,那孙少元就要让纪宁清的打算落空!

在场眼力好的人都看得出来,宁沛还不是神意境;武评高手对战一个练窍境,这大概是众人见到的最悬殊的比试了。

哪怕孙少元在之前的打斗中被纪宁清重伤了,也没人看好宁沛,毕竟差了两个大境界。

杨溯也松了口气,他最担心孙少元会挑战自己,一个半圣境打破体境,杨溯觉得自己能赢就太玄幻了……

现在嘛,他可以好好看一下宁沛这位主角的实力了。

第六十六章 鏖战群雄(二)

高台上很快只剩下宁沛和孙少元。

江湖上此前从来没听说过宁沛这么一号人,在场的除了杨溯,也没人清楚宁沛有什么本事。

不过现在就算是杨溯也不敢肯定宁沛战力到了哪一步,毕竟接二连三的“剧情变化”已经雷得他里焦外嫩。

台上,宁沛右手托着重剑朝孙少元冲了过去,孙少元等他冲过半场,才不紧不慢地抬起手,又是一记“绕梁”。

金色的剑气飞快地袭来,宁沛之前看纪宁清和孙少元的交手,对这一招有印象。在一众练窍境和破体境武者眼里,刚刚两位武评高手的战斗,他们只觉得气势非凡,并不能看出什么门道,但在宁沛这个百年难遇的先天剑胚眼中,世间一切剑法都有迹可寻!

他看孙少元用过一次“绕梁”,于是就懂了。

双手重剑金光内敛,一剑削向剑气,然后将其从中剖开,剑气消散。

孙少元眯起眼睛,刚刚那一瞬间,宁沛的双手重剑变化了三十四次,精准地切段了“绕梁”的所有节点。

让孙少元觉得不安的不是宁沛的快,而是对方的眼光怎么可能这么准?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台下的纪宁清,猜想会不会是对方刚才指点过宁沛?

想到此,孙少元长剑一指,两道剑气交错着袭向宁沛。

宁沛双手持剑刺向其中一道剑气,剑气受力如同风中柳絮,飘向一旁,与此同时,另外一道剑气瞬间暴涨,加速刺向宁沛;宁沛挥舞重剑,横向砸中这道剑气,剑气被弹开,但另外一道剑气又暴涨而至。

这一招叫‘剪影’,精妙之处在于,两道剑气息息相关,一道剑气不管受力多少都会瞬间将力量传导给另外一道剑气;这是相当高明的借力打力,而且变化突兀,让人难以防备。

当然了,剑气能够承受的力量也是有极限的,但孙少元料定凭宁沛的实力还‘撑’不破自己的剑气。

然而宁沛的应对再次出乎了孙少元的意料。

宁沛身形开始高速地旋转,带动着手中的重剑横向切割两道剑气;光是这一下发力,台下众人初步判断宁沛至少调动了八十多处窍穴,也就是说他至少也是练窍二品的境界。

看他的年龄也就二十出头,也不知道是哪冒出来的年轻天才。

台上,两道‘剪影’剑气被重剑均匀地切割着,孙少元惊讶地发现宁沛对于力量控制的火候简直堪称完美,竟然用这种方式让两道剑气渐渐趋于平衡,并且他的重剑在用一种古怪的方式震荡,一点点将剑气的力量卸掉。

‘剪影’这一招孙少元之前从来没在世人面前用过,不存在被提前针对的可能,所以这是宁沛临时想出来的破解之法!

不管是‘绕梁’还是‘剪影’,这些招式要是放在一般宗师身上,都可以作为杀手锏来使用,但现在却被一个练窍境的年轻人当场破解掉了。

宁沛又一次转身后,终于将两道剑气彻底消磨殆尽,这期间其实孙少元也可以继续发动进攻,但他终究少年成名,又是武评高手,哪怕刚刚才被纪宁清‘教做人’,打一个练窍境还是让他觉得有些丢人,所以他要尽量赢得好看。

然而不等孙少元继续出手,宁沛突然笑着开口道:“论境界,暂时是我不行,但论剑法,你不行!”

“哈哈!”孙少元怒极反笑,这是很拙劣的激将法,但宁沛的点踩得很准。

作为幽玄山庄百年来天赋最高的剑道天才,类似‘绕梁’和‘剪影’这样的招式,孙少元会的至少还有几十招!所以幽玄山庄现任庄主说他有望让剑道再次拔高,可不单单是在给自己儿子脸上贴金。

宁沛激孙少元,想和他单纯比剑法,作为一个一心想要在剑道上青史留名的人,如果孙少元的态度是不敢比,那他的剑心只会瞬间蒙尘。

孙少元没有选择近身,而是狞笑着接连打出几道剑气,看得台下的杨溯直摇头:少年你为何要和一个‘挂bi’比这个

剑气在宁沛身前交汇,又瞬间炸开,宛如一朵盛开的金色莲花。

宁沛挥舞重剑,或挡或闪,将炸开的‘花瓣’一一化解;别看只是比剑法,这些剑气全都是孙少元的武道真灵所化,只不过没有全力施为而已,但即便如此,随便一道剑气的力量也需要一个练窍境武者全力去挡;此时宁沛接连挡下了数十道剑气,而且毫发无损,凭借的不单单是力量,还有精妙到了极点的卸力之法。

在众人看来,单凭这一手,宁沛就有资格和孙少元‘斗剑’。

“还不止,他确实是在用剑法破解这些招式!”台下有眼光不俗的剑客惊声说道。

只凭卸力的秘技是没办法那么快就让孙少元的剑气消散的。

孙少元自然也能看出这一点,所以他就更加不会以力压人了,一道道或迅猛或缥缈,或轻灵或霸道的剑气被他释放了出去,一时之间高台上剑气纵横,金光乱舞,让众人看得眼花缭乱,如痴如醉。

特别是精通剑法的武者,更能从中看出孙少元所用剑招的精妙,觉得若有所悟;就连坐在前排的岷山剑派宗主梁玉多,从孙少元用的这些招式中都能有所启发,他不得不承认,论底蕴和剑法传承,幽玄山庄确实有资格笑傲整个青苍。

然而最令人惊骇的却是,无论孙少元用出的剑招有多么精妙,宁沛总是能找到破解的法子,而且他所用的方法并非是什么高明到让人根本看不懂的剑招,有些甚至就是江湖上最常见的一些招式,但是在他手中用出来却能给人一种化腐朽为神奇的感觉。

“哎。”杨溯叹了口气,参会的众人中,最有希望赢宁沛的人就是孙少元了,结果现在被‘吊打’;杨溯只希望孙少元赶紧悬崖勒马,用全力和宁沛打。

对付这种如同开了挂一般的妖孽,就只能一力降十会,靠绝对的力量去碾压!

第六十七章 鏖战群雄(三)

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认清了现实,还是恼羞成怒,孙少元正在渐渐加大力道,剑气的速度和力量都在增强。

高台之上,剑气已经汇聚成了一团风暴,而宁沛就如同大海上的一叶扁舟,在狂风暴雨中艰难存活。

然而无论风暴如何地肆虐,宁沛这艘小船就是没有出事,他还顽强地存活在风暴之中。

“呵!”一声暴呵,孙少元神色狰狞,眼中是压抑不住的杀意。

他一直觉得自己才是世间最有天赋的剑士,但现在他突然发现面前这个人的天赋竟然还在自己之上,最可怕的是自己根本看不出到底和对方的差距有多大!这让孙少元震惊到了极点的同时又充满了杀意。

天空中只能有一轮明月,其余的星辰再耀眼,也没法同皓月争辉;剑道这条路上,未来登顶的那个人只能是我!

带着这样的想法,孙少元持剑冲向宁沛。

近身战斗和远距离用剑,无论是变招的速度还是力量的传导,终究还是不一样的,孙少元已经决定全力以赴,杀掉宁沛!

看着孙少元冲来,宁沛眼中闪过一丝厉芒,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从交手到现在,宁沛一直都没有激发手中的神兵,他用的是自身的力量。

孙少元一剑横扫,剑身上浮现出一层层金色的羽毛。

飞凰剑经,这才是最适合他武道真灵发挥的剑法。

这一剑的力道,哪怕宁沛爆发全身所有窍穴也一样挡不住。

孙少元手中拿着的是幽玄山庄的名剑‘凰影’,虽然不是神兵,但也是世间少有的剑器;凰影和宁沛手中的重剑撞在了一起,孙少元并不担心凰影会被神兵损坏,因为凰影本身的质地其实已经可以媲美神兵了,唯一的差距只是缺乏武道真灵的灌注而已。

砰!一声巨响,宁沛整个人被击飞出去,吐了一口血,但还站在台上,而孙少元站在原地,看上去并没有什么损伤。

事实上孙少元是有苦自知,刚刚那一瞬间宁沛激发了手中神兵的武道真灵,那是一股如同山岳一般的力量,厚重凝实,让孙少元根本无法卸力,只能硬接这一下;而宁沛看似被击飞出去,但他掌握了一门极其高明的卸力之法,孙少元那一剑的力量根本没有打实,反而被一股古怪的震荡之力引动了纪宁清留下的伤势。

宁沛没有犹豫,双手托着重剑再次冲了过来和孙少元战在一起;他全身血管突起如同一条条小蛇,筋骨皮肉全都膨胀起来,一共九十七处窍穴被刺激,于此同时,所有的精气神都用来激发手中的神兵,暗金色的光芒如同实质一般在重剑上流动。

一次又一次,宁沛被击飞出去,但又很快冲回来继续战斗,他就如同不知疲倦的狂战士,在用尽全力疯狂地敲打孙少元,此时此刻竟然给人一种他在压着孙少元打的错觉!

而孙少元在数次硬碰硬后也察觉到了宁沛的险恶用心,对方分明是想彻底引发自己体内的伤势,而且根本不惧消耗,似乎不管多重的伤他都能暂时压下去,直到战胜对手为止。

于是孙少元不得不放弃正面打垮宁沛的想法,开始游走;飞凰剑经全力施展,漫天的剑羽围绕在宁沛身旁,时不时汇聚成一道剑芒刺向宁沛。

宁沛不是纪宁清,没办法硬挡这些剑芒,而且纪宁清用的破解手段也不是他这个境界可以学的,所以被这些剑羽弄得很狼狈,很快身体上就布满了伤痕,鲜血淋漓。

差不多了吧?所有人都这样想着,宁沛能和孙少元战到这种程度已经非常匪夷所思了,哪怕孙少元事先受了重伤,换个练窍境圆满,洗髓成功的武者拿一把神兵和孙少元这样打,也早被打死了。

高台的后方,杨溯不动声色地向高台的位置走了几步,宁沛能不能赢他不知道,但他知道宁沛不会轻易地死,因为对方还有几招保命的秘技没有用。

悄悄靠近高台后,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台上,杨溯偷偷将地上一颗沾染了宁沛鲜血的碎石块拿了起来,放在身上藏好。

凌霄大会的‘剧情’变化到这种程度,杨溯已经不打算现在就杀死宁沛了,哪怕真能成事,代价也太高;他现在除了尽力阻止宁沛拿到那把剑以外,还要做的事就是努力为以后的追杀做准备。

现在见到了宁沛,知道了对方的样貌,又拿到了沾染对方鲜血的物品,杨溯相信凭借朝帮的势力和暗堂的追踪手段,以后有的是办法找到宁沛。

纪宁清不可能一直跟着宁沛,所以他总有落单的时候,到时候集结优势力量一举杀掉他,是最实惠的办法。

看了看周围,见无人注意自己,杨溯松了口气,这才有心思重新看向高台。

台上,宁沛全力爆发了一次,将周围的剑羽荡开,留出了一点空隙给他蓄力;他深吸一口气,突然仰天长啸。

声音扩散开来,所有人都皱起眉头,不好受,但还可以忍耐,众人不明白宁沛为什么用这么宝贵的空当来做这种事。

场下唯有陈长安和纪宁清看懂了宁沛的用意。

“有点意思。”陈长安再次说了同样的话,不过这次是冲宁沛。

纪宁清笑而不语。

台上,孙少元在听到这声长啸时就脸色一变,这声音对别人来说或许只是难听,但对他来说就有些要命了;宁沛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法,竟然用这声音彻底引发了孙少元体内的伤势!

所以他之前所有的招式其实都是为了现在这一招做准备?孙少元脸色苍白,难以置信地看着宁沛,终于忍不住,一口鲜血吐了出来,空中所有的剑羽彻底絮乱,最终消散。

现场哗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宁沛重剑拄地,喘息着问道:“少庄主,还打吗?”

孙少元死死地看着宁沛,最终收剑回鞘,不发一语,直接走下了高台。

再打下去,他的武道真灵会受损,那样会彻底影响他的武道前程,这是孙少元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的。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孙少元下了高台,并且头也不回地直接朝山下走去。

第一场挑战,宁沛胜!

第六十八章 鏖战群雄(四)

全场寂静,没人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一个武评高手被一个练窍境打败了?

宁沛缓缓走下台,按照规定,他接受过挑战后,必须等另外两人也接受完挑战,才能继续被挑战,这样一来,至少避免了连续的车轮战。

“接下来有谁要挑战?”许临川高声问道。

众人面面相觑,连武评高手都输了,他们谁能赢?哪怕杨溯和慕云没有宁沛那么变态,但这两人在状态完好的时候使用神兵赢几个练窍境肯定问题不大,所以台下无人应答,大家都拿目光看向坐在前排的几位武道宗师。

一阵沉默后,有人站了起来,走上高台,看向台下的慕云。

“岷山剑派,梁玉多,慕少侠,请。”

梁玉多用剑,在场除了宁沛手上那把,就只剩下慕云手上的剑;而且慕云是陈长安的亲传弟子,他手中的神剑或许会是三把神兵中最好的那把,所以梁玉多选择挑战慕云。

他堂堂一宗之主,现在要挑战一位年龄不到二十岁的小辈,说出去实在是一件非常跌份的事情,但是神兵在前,梁玉多也决定豁出去了。

岷山剑派近些年虽然跻进了青苍十大门派,但实际上宗门的底蕴不说和凌霄阁比,就算和一些十大以外的宗门比或许都差很多,神兵什么的自然也是没有的。

梁玉多知道,一旦自己死后,岷山剑派又没有新晋的宗师能够撑起场面,那宗门很快就会没落下去,说不定还会被别的宗门落井下石,十大门派的名头虽然好听,但背后得罪的人也同样数不胜数;现在神兵触手可得,梁玉多决定无论如何都要为宗门拿回一件神兵,这样一来,哪怕自己不在了,宗门也还有底牌可以威慑别人。

说不定自己这次取得神兵后,下一次的武评有机会上榜呢?梁玉多心中最后闪过这个念头,随即收敛心神,看着对面的慕云。

他不是孙少元这样的江湖雏儿,作为岷山剑派的中兴之主,一步一个脚印走到现在的老江湖,慕云在他面前才是真正的雏儿。

“请。”梁玉多伸手前引,示意慕云可以出手了,极有宗师风采。

慕云也不客气,梁玉多虽然不如孙少元,还不是半圣境界,但对方现在神完气足,又是老牌的宗师强者,自己要赢实在希望渺茫,只不过师命当前,他拼尽全力也不能让陈长安失望。

踏云步用出,慕云瞬间出现在梁玉多身前,手中柳叶剑闪烁着紫芒刺向对方。

在杨溯眼里速度极快的踏云步,在梁玉多这等宗师面前自然是不够看的,他闲庭散步般地避过这一剑,拔出腰间佩剑,似慢实快地刺出一剑。

滋啦一声,幕云手臂上的衣服被划破了,多出一道口子,他脸色一变,脚下一动,用踏云步换了一个方位,来到梁玉多的侧后方。

然而不等慕云出剑,梁玉多的剑再次刺了过来,这一次来不及躲开了,慕云无奈之下试图拦截,但是剑出到一半,对方的剑已经提前变化了方位,慕云跟着变招,三次过后彻底跟不上对方的速度,只能用踏云步后退。

这一过程说来复杂,但都是在眨眼之间完成的,在许多眼力不够的武者看来就是两个人相互靠近,互相刺了一剑,没有任何接触,慕云就被逼退了。

慕云脸色凝重,再次冲上来试了几次,但每次出招到一半就会被梁玉多找到空当,一剑刺向他的手臂,最后将他逼退,双方交手十几招,长剑甚至都没有过一次接触。

慕云尝试着换过好几种剑法,都不管用,这不止是速度上的差距,还有眼力和经验,梁玉多总是能先一步找到慕云招式中的破绽,然后简单直接地一剑破招。

岷山剑派有一套古怪的剑法名为破剑法,创始者的初衷是要一剑破尽天下剑法,虽然实际上并没有这样的威力,但后来经过梁玉多改良,推陈出新后,破剑法在某些时候被人誉为是能以最快的速度击败敌人的剑法。

此刻梁玉多对慕云来说,还真算得上是“一剑破万法”了。如果说上一场比试,宁沛用极其非人的手段展示了如何用最普通的招式去破解那些高深的剑法,那现在梁玉多就向众人展示了如何用最简单的剑法去打败敌人。

前者让人觉得不真实,那可能需要非人的天赋,而后者则是最直观的境界碾压,武道境界的碾压。

神意境界的武者之所以又被人尊称为武道宗师,并不单单只是因为他们强大的实力,还在于他们在武道境界上的成就,是真正有资格开宗立派的。

每一个神意境界的武者,他们自身的神意都远远强于别的武者,这代表着他们对某一部分武道最深刻地理解,从剑法中悟出剑意,从拳法中练出拳意,这些都是武道神意的一种体现。

此时梁玉多就展示了自身作为剑道宗师的风采,哪怕慕云是凌霄阁的天才,在剑法上也是被全面碾压的,而这才是常态,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宁沛那样妖孽的。

慕云此时也真正意识到了剑道宗师是个什么概念,他想像宁沛那样和对方比剑法那纯粹就是找虐。

于是他很快调整心态,开始全力激发手中的神兵。

陈长安在给神兵的时候确实也有私心,这私心倒不是说慕云手中这把剑是最强的,而是最适合慕云的。

以慕云现在的境界,再强的神兵仍给他,他也发挥不出多少威力,还不如给一件最合适的。

慕云现在自身的剑意虽然还很微弱,但这剑意和手中神兵的武道真灵十分契合,所以能勉强发挥出大半的威力,只不过难以持久。

一个练窍境的武者手持神兵可以战胜一位武道宗师吗?在江湖上的常识是不能,而这一次总算没有再出现超出众人常识的事。

慕云用尽全力,苦战许久,甚至逼迫梁玉多用出一招杀手锏,但最终还是败了。

第二场挑战,梁玉多胜。

杨溯深吸一口气,走上高台,轮到他了。

第六十九章 鏖战群雄(五)

看着从台上下来的慕云,陈长安对他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事实上慕云的表现在陈长安看来已经算不错了,他没什么不满意的,虽然比起上一场宁沛的表现差了很多,但只要慕云还是他陈长安的弟子,就算按部就班地来,未来的成就也不会低。

至于宁沛,确实当得起惊才绝艳这四个字,不过陈长安活了将近两个甲子的时间,见过的天才太多了;在他眼里,能活到最后的,才是天才!宁沛现在还不至于让他高看太多,之所以有这场考验,也是因为纪宁清的缘故。

陈长安转头看了看纪宁清,真要说天才,能够一世又一世地传承记忆和对大道的感悟,这样的转世天人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天才。

“有谁要挑战?”

杨溯站在高台上后,许临川接着问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怀中抱着一把刀的于锋,这位刀道宗师这些年一直都在找寻一把好刀,十年前他闯过了第七层,但第七层的神兵是一把剑,于是他毫不犹豫地继续闯第八层,只可惜最后输了。

现在杨溯手中就拿着一把神兵,而且是一把刀,在众人想来,于锋应该会毫不犹豫地起身挑战,而且肯定赢得比梁玉多轻松。

然而等了片刻,于锋却毫无动静。

一旁的戚长威疑惑地看向于锋:“于兄,你不动手?”

他和于锋同为散修,相互之间交情不错,所以他没打算和于锋抢,反正宁沛那里还有一件神兵,他是拳法宗师,刀剑对他来说都无所谓,到手以后都可以拿去换自己想要的东西。

于锋表情木讷,摇摇头:“那不是我想要的刀。”

众人哗然,于锋的意思似乎是在说,这把刀不适合他,哪怕是神兵他也不要。

本来按照以往凌霄大会的规矩,如果能闯到第九层,通过陈长安的考验,就能让他为自己量身定做一把神兵,于锋一开始的打算或许就是,如果前两层没有令他满意的刀,他就去闯第九层。

“额,那于兄你也可以先拿一把,之后还有机会去第九层。”戚长威劝道。

于锋看着他:“第九层没有刀。”

戚长威一愣,这才想起,之前陈长安亲口说了,最后拿着神兵的三人可以用神兵换一个去第九层的机会,那里有一把陈长安炼了六十年的剑。

也就是说,陈长安这次不打算亲自给人打造神兵,他只给人机会去取剑,一把他炼了六十年的剑。

但于锋只要刀,适合自己的刀,其余再好的神兵他也不动心,所以他不出手。

这下所有人都懂了于锋的意思,纷纷唏嘘不已,陈长安也饶有兴致地看了于锋一眼,不过规矩已经定下,他不会为了于锋去改变,想要满意的刀,十年后再来闯阁便是。

“有谁要挑战?”许临川又问了一遍,连续三次无人应答后就会换下一个人上台。

“哈哈,那我就不客气了!”戚长威大笑着站起身,走上台。他不像于锋那样死板,管它是刀还是剑,合适还是不合适,只要是神兵,他都要!

“小子!”戚长威笑着看着杨溯,“你要是能接住我九拳,我就认输!”

杨溯闻言撇撇嘴,这货看着粗野,其实心思细腻,他绰号“九死拳”,意思是九拳过后,敌人不死他就死。当然了,这是他成为宗师之前的绰号,现在的他倒不至于对敌只能用九拳,不过由此可知他是属于什么战斗风格。

如果杨溯一开始就抱着拼命挨过九拳就万事大吉的想法,肯定撑不了几拳就会被对方越来越强的拳意乱了心神。

所以杨溯根本没去考虑那九拳之约,他只想着要怎么争胜。

崩!杨溯一上来就解开了封天锁第一限,沸腾的药力和汹涌的兽性再次占据了主导;有了之前的经验,这一次杨溯以封天锁驾驭兽性更加熟练,再加上手中神兵内蕴的那一点兽性引导,杨溯很快就再次进入了那种心神高居意识之上,兽性主导全身的状态。

手中大刀震颤,发出呜咽的声音如同兽吼;恍惚间,杨溯仿佛看到了一条浑身长满火红色鳞片的巨蟒在对天咆哮,然后它从血盆大口中吐出一串冲天的火柱,炽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再次回过神来,杨溯手中的大刀已经通体发红,如同烧熟的烙铁一般,惊人的热力让戚长威皱了皱眉头,他没想到这个小子能将手中的神兵激发到这种程度。

唰!杨溯一刀横斩,烈炎划破长空,火红色的刀芒袭向戚长威;他面色一肃,右拳击出,空气中隐约传来海潮的声音。

火焰形成的刀芒如同遇上了层层叠叠的波涛,火焰一点点熄灭了。

第一拳!

戚长威向前一步,第二拳打出,海潮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浪潮更加汹涌。

这位拳法宗师在年少时学过的唯一的一门拳法叫做‘三叠浪’,这是江湖上很常见的一种拳法,就是连续三拳,拳拳力道相叠加。

优点是可以连续蓄力,缺点就是蓄力速度缓慢,招式衔接容易被打断;没人指点戚长威,他就这样一次次在生死之间磨练这套拳法,最终被他想出了一种拼命的秘技——以自残身体为代价,将‘三叠浪’的蓄力时间无限地缩短,并且将‘叠浪’的次数不断往上累加。

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秘技在散修中屡见不鲜,只不过戚长威运气更好,机缘也不错,才能次次逢凶化吉,突破极限,也因此得了‘九死拳’的绰号。

等戚长威达到宗师境界后,他的武道真灵也异常简单,就是以拳意凝结天地灵气形成浪潮;没有太多变化,就是不断地将浪潮汇聚然后打出。

只不过每一次新的浪潮威力都是前一次的两倍!

第二拳,浪潮涌来,杨溯用出东岳横山式,连绵如同火焰山脉般的刀芒击溃了浪潮;然后不等杨溯喘口气,新的浪潮再次形成。

第三拳,四倍!

第七十章 鏖战群雄(六)

第二拳的余波还在,第三拳制造的‘浪潮’已经来了;只是隔空感应了一下,杨溯就知道哪怕自己能接下这一波浪潮,也撑不过后面的第四拳,第五拳。

关于戚长威的‘九死拳’,在原著中宁沛和对方战斗过,所以杨溯了解其特性;如果真的能让戚长威成功打到第九拳,那现在武评上一大半的人都会被打死,就算是几位武圣,说不定也会重伤,当然了,打出第九拳的戚长威本人也会死。

所以要赢戚长威,要么靠绝对的实力撑过九拳,之后不用动手他自己都会死;要么就在他使用‘九死拳’的过程中打断他。可以是在一次‘浪潮’中全力爆发,杀到对方面前,然后强行打断他的蓄力;也可以是找到‘浪潮’与‘浪潮’之间的节点,打断其后续的叠加特性,这是从招式层面直接破解掉‘九死拳’。

杨溯要想赢,就只能想办法打断‘九死拳’;戚长威的‘九死拳’练到现在这个地步,前三拳几乎等同于一拳,连贯至极,完全找不到机会打断,所以现在杨溯唯有先硬抗过第三拳再说。

杨溯挥舞手中的大刀,烈炎形态的武道真灵将他全身都包裹在一起,随后不断变化,最终形成一根巨大的圆形柱;这圆柱一出,顿时给人一种顶天立地,不破不灭的意味。

三五刀诀,天地之柱!

三五刀诀是当初左横参照大秦帝国时期的三山五岳的说法而创造出来的,左横观摩五岳山脉领悟出五式刀法,其中唯有东岳横山式和西岳岐山式是注重刀势和刀招的,杨溯勉强能够使用;至于剩下的三式刀法的核心都是自身的刀意,以杨溯现在的境界和微弱的神意自然没办法掌握。

历朝历代,五岳都是真实存在的山脉,但传说中的三山则是秦政在自己的神域中创造出的神山,大秦帝国灭亡后就不复存在了,左横也是机缘巧合之下才在一些遗迹中观摩三座神山,从而创造出后续的三式刀法,得以晋升武圣境界;这三刀都需要用到武道真灵,杨溯现在拿到神兵,利用体内的兽性可以调动神兵本身的武道真灵,这才能够勉强使用最后这三刀。

此时他用出的‘天地之柱’是左横观摩传说中的‘不周山’后创造出的招式,不周山在秦政的神域中起到的作用是连接天地,稳固神域,所以天地之柱这一式刀法是三五刀诀中唯一的一式防御型的招式。

巨大的火柱屹立在‘浪潮’之中,靠体内的兽性,杨溯基本能发挥出神兵八成的威力,爆发出来的武道真灵已经比一般宗师还要强势一些了,再加上‘天地之柱’这式武圣绝学的防御效果,硬生生挡住了戚长威的第三拳。

第三拳余波未尽,戚长威已经开始蓄力第四拳,这次他没办法做到之前的连贯和速度,别人是有机会可以打断他的。在原著中,宁沛就是在第四拳的‘浪潮’中找到了‘九死拳’的节点,打断了对方的第五拳,但这需要绝对的天赋,没有主角光环的杨溯自问做不到,至于靠突然的爆发突破浪潮,杀到戚长威身边打断他的蓄力,杨溯目前除非七大限全开,超越限度地激发手中的神兵再配合三五刀诀中高爆发的招式才有可能做到,但代价太大了,而且不可控,他不想这样做。

所以只有一个办法了——杨溯打算‘作弊’。

“九死拳除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个弊端外,最大的隐患是会损耗自身的寿元,我想你现在已经发现了吧。”杨溯的声音在戚长威的意识中响起。

武者到了神意境界后,可以用自身的武道真灵和别人进行交流,因为武道真灵本身就是武者自我意志的一种外显;这一点杨溯自然是知道的,至于方法,左横带给他的记忆里有记载,他现在以兽性摄服了手中的大刀,其武道真灵所有的变化他都能感觉到,自然可以用来传递自己的意念。

突然听到杨溯的声音,戚长威先是一怔,然后是惊讶,对方怎么会知道‘九死拳’的这个隐患?从第五拳开始,‘九死拳’往后的每一拳都会极大损害自身的寿元,戚长威在成为宗师之前用过很多次,那个时候不清楚这个隐患,还以为只是会受伤,伤好了就行,等他成为宗师后,对自身的把握精准到了极点,自然也感应到了自己寿元的问题,这才悲哀地发现自己居然活不了多少年了。

“回春丹,星宿延命散、青叶长寿膏,这几样东西我可以帮你弄到,只要你这场比试输给我。”不等戚长威开口,杨溯接着说道。

戚长威出手缓了下来,同样用武道真灵传递意念过去问道:“你是什么人?”

“我是朝守义的儿子朝春秋,你应该听过。”

“和元战非在一起那个?”

“没错。”

“就算你真的是朝守义的儿子,也能搞到这些东西,但不够。”戚长威微微摇头,他只要赢下杨溯手中的神兵,自然有办法用神兵去换杨溯刚刚说的那些增加寿命的药物,这是实打实的;而如果他现在输了,事后杨溯又选择耍赖的话,他一个散修能有什么办法?难道还敢去朝帮找杨溯的麻烦?而且现在谁都知道杨溯身边跟着一个武评第八的元战非,之前还传言元战非竟然力抗天劫,这样的高手,戚长威自认惹不起。

“当然不够,就算你将这些药物全都弄到手,也只是治标不治本,这些药物能增加多少寿元?耐药性你知道吗?类似的药物服用的越多效果越差。”

“你有办法彻底解决?”耐药性戚长威当然清楚,自从他发现自己的寿元问题后就想了各种办法,询问过很多人,试过很多药,对这方面的研究也很深。

“当然。”杨溯的语气十分笃定,只要对方开始好奇,他就有把握让对方上钩。

“你有没有听说过不死药?”

第七十一章 鏖战群雄(七)

不死药?世间有这种药?戚长威皱起眉头,手上动作不停,只是第四拳‘浪潮’汹涌的程度被他稍微收敛许多,凭借杨溯的天地之柱,勉强还能挡住,不过只要戚长威想要打破火柱,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没听说过,是什么样的药?”

感觉到第四拳‘浪潮’的减缓,杨溯松了口气,知道有的谈了。

“不死药是一种从荒原中找到的药物,它有一种奇特的药性,就是服用之后能极大地延长人的寿命。”

“能延长多久?”

“理论上来说是永远,至少千年以上吧。”

“怎么可能!”戚长威明显不信,觉得杨溯是为了赢在哄骗自己。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我们已经找人试过了,那个人寿元本来即将耗尽,但现在都还活着,已经多活了二十多年了。”

“那你又怎么肯定对方还能继续活下去,甚至活上千年?”戚长威不动声色地问道,哪怕听到多活了二十多年的时候他已经动心了,因为现在世间已知的最好的延寿丹药也只能延寿十年,而且如果此前服用过类似效果的丹药,那还到不了十年。

“我朝帮有天下第一神医韩知春你知道吧?”

“当然。”戚长威曾经还想过去请教韩知春,可惜对方一直在朝帮办事,他没这个面子,请不动。

“韩老他研究了不死药很多年,对那个服用过药的人也研究了很多年,他可以肯定凭借对方现在体内的生机,可以再活千年!”

“有这种事?”哪怕这是天下第一神医韩知春说的话,戚长威也半信半疑,因为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当然,不过是有副作用的,而且代价很大。”

“哦?是什么?”

“服用过不死药的那个人,身体会渐渐变得僵硬,意识也会慢慢僵化,直到最后身体完全动不了,意识也几乎迟钝到等同于没有,但体内生机却很旺盛,确实是活着的,相当于是活死人吧。”

戚长威皱起眉头,不过杨溯这样说,他反而有些相信真的有这种药了,虽然最后会变成活死人,但要长生,付出这样的代价才是正常的。

“他用了多少年才最终变成活死人的?”戚长威语气凝重地问道,这个问题直接决定了不死药的实际价值,为了避免被欺骗,他全神贯注地感受着杨溯传递过来的意志,因为直接是心灵层面的交流,一旦欺骗就会有些微的波动或者不自然,除非是很资深的武道宗师,能完美把控自身的武道真灵,才能做到彻底消除那些异常的波动;而杨溯只是一个破体境的武者,哪怕不知道用了什么古怪的手法可以最大程度地驾驭手中的神兵,戚长威也不相信对方对武道真灵的控制可以做到完美,所以杨溯如果撒谎,他一定能感觉到异常。

杨溯倒是坦荡的很,因为他说的都是真的,这些都是原著中提到过的事情。

“他多活了几乎二十年才开始渐渐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意识也越来越缓慢;在此之前,虽然也有些不便,但他都可以克服。他是一位武道宗师,韩老认为个人实力越强,心神越坚毅的武者,对不死药的副作用抵抗能力就越强;你也是武道宗师,再加上韩老这么多年的研究,辅助你进行针灸和药物治疗,你勉强活三十年是没有问题的;而且这种药的药性很霸道,就算你之前服用过别的延寿药,也不会产生任何影响。”杨溯肯定地说道。

戚长威动心了,他今年已经五十三岁了,进入神意境界,寿元差不多可以延长一个甲子,但戚长威能够感觉到自己最多还有不到十年的寿元,就算加上各种延寿的药物,也活不过二十年;如果杨溯说的都是真的,他靠不死药还能多活三十年,到时候他超过一百岁,其实已经比大多数武道宗师活得长久了,毕竟江湖儿郎江湖死,很多宗师都是死于江湖恩怨而不是寿终正寝;作为散修,真能活到一百岁,戚长威已经很满足了。

那现在只有一个问题了。

“我怎么才能相信你事后会给我不死药?”

这种堪称圣品的药物,哪怕朝守义自己不用,全天下也有的是人愿意用,戚长威很难相信杨溯愿意把药给自己。

“你只是故意输给我自然是不够的,事后我会找一位分神境界的大神官为我们签订一份盟约,你拿到不死药后,直到动不了的那天之前,都要为我卖命。”杨溯不客气地说道,用不死药换一位宗师级的高手为自己卖命至少三十年,他觉得还算值。

神道第三重境界,分神境的大神官可以帮人签订一种盟约,其效力直接作用于灵魂,一旦违背,灵魂会被重创;像戚长威这样的宗师很大可能会武道真灵受损,跌回练窍境,而杨溯现在的境界,违约就会直接暴毙而亡;这样的盟约,约束力已经很强了。

当然,要找个愿意替人签订这种盟约的大神官也很难,因为签订盟约对大神官本人的损耗也是巨大的;不过既然杨溯现在的身份是朝守义的儿子,他说能找到一位大神官签订盟约,那就一定能!

“我怎么才能相信你不会骗我?”戚长威还是不放心,签订盟约那也是以后的事,万一不死药现在只有一份了,朝守义本人要用,他怎么办?

“你现在还能活多久?”

“”

“得罪了我,你这辈子都别想拿到不死药!”

“”

“你只能赌一把!”杨溯最后说道。

片刻后,戚长威咬牙道:“好!”

得罪杨溯他不怕,宗师修为,惹不起躲得起;但拿不到不死药,他真的不甘心。

两人交流这么多,但心灵层面的交流其实很快,所以在众人眼中只是一小会儿的时间;然后他们就看到那巨大的火柱突然变成了一条巨大的火蟒,在‘浪潮’中疯狂地扭动,逆流而上,最终竟然撞上了戚长威的身体。

砰!戚长威被撞下了高台。

“”

全场寂静。

第七十二章 鏖战群雄(完)

轰!一名手持长枪的武者被轰下了高台。

高台上,宁沛喘着粗气,显然也已经累到了极点,否则以练窍境武者对身体的控制,还不至于喘成这样。

此时天空中已经挂上了一轮明月,四周有火光传来,将比试用的高台照得通亮;高台正前方的那柱巨大的香已经烧过了一大半,距离陈长安规定的六个时辰,大约还剩下不到两个时辰,而作为第一个接受挑战的宁沛,他坚持到了现在。

所有人都能看出来,他在和孙少元打过之后其实已经受了伤,而且伤势不轻,但他还是坚持到了现在,已经打败了二十三位练窍境高手,其中还包括了七名练窍三品以上的武者。

很明显宁沛有一种能暂时压制身体伤势的秘法,而且自身自愈能力很强,两相配合,让他的持久战能力强到爆表!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他的个人战力,打了这么久,大家已经能判断出,他是练窍一品的境界,也就是练窍大成,全身一百零八处窍穴全部炼化完成,只差洗髓成功就能练窍圆满。

这样的境界再加上他那逆天的战斗意识,无论什么招式都能破,自身会的秘技也不比顶级的大派弟子差,这样一个人,几乎可以说是同境界无敌!所以大多数的战斗他都没有动用神兵,就靠自身的实力就赢了,这样也是为了最大程度节约自身的精气神。

不过打到现在,不管是精神上还是身体上,他也已经累到了极点,给人一种随时都会倒下的感觉,所以哪怕明知道实力不敌,后续挑战的人也源源不断。

现在宁沛再次赢下一场,走下高台休息。

第二位上场的是梁玉多,这个顺序是根据第一次三人上场的次序来定的。

比起宁沛,梁玉多就轻松太多了,他此刻依旧神完气足,因为根本没人挑战他。

到场的四位武道宗师,孙少元走了,于锋不会出手,戚长威也败了,剩下的人对梁玉多几乎没有威胁;而对其余人来说,明明有两个软柿子可以捏,所以也没人愿意牺牲自己去试图拖垮这位剑道宗师。

许临川照例喊了三声后,见无人挑战,便让梁玉多下台,然后杨溯上场了。

没错,杨溯也坚持到了现在。

他的情况其实和宁沛类似,因为打开封天锁后,血菩提的药力就会喷涌而出,哪怕重新锁上,体内也会有残余的药力,只要不是太重的伤势,杨溯基本都能很快恢复,就连体力都能迅速地恢复一些,所以论持久战,他基本上是和宁沛一样逆天的存在。

唯一的区别在于,杨溯体内除了血菩提还有兽性,这是需要他花费精力去镇压或者束缚住的东西,所以在自身精力的消耗上,他消耗地要更多一些,好在他已经破体十七次,体质和意志比一般的练窍境都要强出许多,才坚持到了现在。

不过杨溯不可能一直保持开启封天锁第一限的状态,而一次轮休的时间又完全不够他关闭封天锁,所以他就开始尝试骚操作了,就是一边打一边关闭封天锁。

最后还真让他成功了,因为这本身就是孰能生巧的事情,只要意志力足够强大,技巧上没有问题,理论上可以做到瞬开瞬关;而在那一场比试中,因为要时刻分心去控制体内的封天锁,杨溯整整拖了半个时辰才结束,整个过程险象环生,好几次众人都以为杨溯快要输了。

好在那个对手只是练窍九品的一位散修,实力一般,杨溯最终还是撑到了封天锁关闭;这也是他特意等到了一位实力相对较弱的对手才敢这样浪,不过那一场比试反而提醒了杨溯,他其实完全没有必要急着打败对手,他的目的是拖到六个时辰结束,所以和一个实力相对弱一些的对手打得越久越好,因为越久越熟悉,而且对方实力弱,自己就能随时解决对手,一切都在可控的范围。

于是接下来的比试,杨溯几乎每一次都会拖很久,直到实在累了,或者对手威胁过大,才将对手解决掉;这一做法也提醒了宁沛,之后他也照做,将比试拖了很久。

不过下面的挑战者们也不傻,除了少数散修外,大多数挑战者都是成群结队来自各个门派的,他们为了帮自家宗门赢得神兵,完全可以联合起来,有针对性地挑战;比如让一些掌握了爆发性秘技的武者上台,上去就全力爆发,三板斧结束,敌人不败他们就认输,总之要用最短的时间给杨溯等人造成最大的损耗!

而且就算没有爆发性秘技也没关系,上台以后就全力爆发,耗干自己就下台,同样能起到作用。

唯一对杨溯等人有利的就是,由于挑战者人数众多,所以还是用抽签的方式选择上台的人,许临川抽到谁就是谁。

这样一来,越是到了后面,愿意上台就爆发的武者反而少了;因为杨溯和宁沛两人都很明显地接近极限了,这个时候上台的人或许多耗一会儿就把对方赢了呢?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上台挑战的人还是不是自己宗门的,万一让别人赢去,岂不是替他人做嫁衣?而且哪怕全力爆发赢下比试,自身消耗也大,很容易就会输给后来的人;所以越到后面,愿意拖时间的武者就越多,打的时间也变得长了起来。

只不过每次杨溯和宁沛都看上去摇摇欲坠,随时都可能倒下,但就是不倒,白白被他俩消磨了许多时间,恨得众人牙痒痒,也不知道是两人演技好,还是真的就这么能坚持。

杨溯走上了高台,眼神中有掩盖不了的疲惫;宁沛是不是演技好他不知道,反正他是真的接近极限了。

他的实力比不上宁沛,只不过是破体境,虽然身体素质比一般练窍境都强,但最多和练窍五品的武者差不多,而且还得是和那种没掌握太好秘技的武者比;遇到比这更强的对手,杨溯要么拼着消耗解开封天锁,以兽性驾驭神兵靠绝对实力打败对手,要么就和对方拼消耗,耗赢对手;但不管是哪种方法,他的消耗都是巨大的,哪怕有血菩提不断地恢复伤势补充体力,在心神上,他也已经到了极致,再打开封天锁可能会瞬间被兽性控制住,自然也没有那个精气神去催发神兵了。

“希望能遇上一个弱一点,还能消耗一段时间。”杨溯暗自祈祷。

“金宝。”许临川抽出了新的挑战者。

一个胖胖的身影走上了高台,杨溯眨了眨眼睛,总觉得这货有点眼熟。

第七十三章 公子上凌霄

“公子,放心打,咱们这场打久一点。”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杨溯的意识中响起。

卧槽!果然是钱多!

打了这么久,杨溯脑袋昏昏沉沉,都快忘记这个货其实之前就伪装身份,戴着个人皮面具混了进来。

之前他还在想能不能让钱多也去挑战宁沛,但一来,在场近千人,他都不知道钱多人在哪个位置,没法交流;二来,他也不确定钱多能不能打赢宁沛,毕竟那货有‘主角光环’,与其让钱多提前暴露身份,引人瞩目,不如让他继续隐藏,以备不时之需,反正只要自己最后能进入第九层,就有把握抢到那把剑,哪怕宁沛也抢不过自己!

谁知道钱多反应也快,宁沛什么的,他不是杨溯,不会那么在意这个人;但杨溯想要赢下这场比试他是能看出来的,所以他早早就报名挑战杨溯了,只是想着能帮杨溯拖多久就拖久,只可惜报名的人太多,直到现在才抽中他。

不过现在看来,钱多来的可真是时候啊!

杨溯强忍着放声大笑地冲动,按照钱多的提示,竟然直接盘膝坐下,开始闭目养神。

我去?这是什么操作?在场的人都懵逼了,怎么还没开打杨溯就直接坐地上了,这么看不起对手吗?

结果这个叫金宝的散修好像真的被吓傻了似的,呆呆地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良久,气氛变得尴尬

“什么情况啊?你打不打啊?”

“你不打就赶快下来,别浪费大家时间!”

“动手啊!愣着干嘛?”

……

下面的人忍不了了,纷纷叫起来。

钱多依然一脸笑意地看着台下的众人,将食指竖起放在手边,比了个禁声的手势:“嘘,我在用毒。”

钱多眼神诚恳。

“……”台下沉默,用毒?还有这种操作?他一上台就用毒了,所以杨溯才会直接盘膝坐下,是在驱毒?

“那你倒是动手啊,他都中毒了!”有人喊道。

“不急,我这个毒时间拖得越久,他越虚弱,我把握就越大。”钱多一脸认真地解释道。

众人无语,不管是真的相信了钱多的鬼话,还是根本不信,钱多这么说,他们都没法再说什么,毕竟要怎么打是人家的自由。

纪宁清挑了挑眉毛,陈长安也意味深长地看了钱多一眼,事实上钱多一上台就用武道真灵传音,这两人都是感觉到的,只是不知道钱多具体说了什么。

不过这场比试有猫腻在这两人看来是很明显的,只是不知道钱多打算拖多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足足两刻钟后,台下终于有人忍不住了,他们不敢直接问陈长安,便开口问许临川,这算怎么回事?

许临川也很为难,这次的比试是陈长安临时更改的,所以诸多规矩都不齐全,现在出现这样的事,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决断,只好看向陈长安。

陈长安当然也看出了许临川的为难,正打算开口,一直没有动静的钱多却突然动了。

他直接冲向杨溯,而杨溯也飞快地从地上跳起来,和钱多战在了一起。

陈长安眼中有些惊讶,最终还是没有开口说什么。

事实上从上台到现在,钱多一直都在偷偷观察陈长安的表情,他知道自己的行为往小了说是钻了规则的漏洞,往大了说那就是在挑衅陈长安制定的规则!

当面挑衅一位武圣?钱多没那么头铁,规则要怎么定还不是人家一句话的事。所以他一直小心翼翼地观察陈长安的神态,一看对方有要开口的动向,他就立马动手,让事态进一步发展,于情于理,陈长安都应该再等等看。

钱多和杨溯当然不可能真打,钱多将自己的实力压在练窍七品左右,看似用尽全力在打,其实大多数出手都被杨溯躲过去了。

两人打得异常“胶着”,时间久了,再迟钝的人也看出来两人在演戏,恨得牙痒痒。

事实上杨溯和钱多现在用的办法,台下这些人如果到手神兵后,也是打算用的,只要有同宗门的师兄弟被抽上台。

只不过之前杨溯表面身份是散修,众人没想到他竟然也会有帮手。

眼看时间一点点过去,有人忍不住再次询问许临川,不过这次被许临川冷冷地撇了一眼就不敢再开口。

既然陈长安没有说话,许临川就无所谓了,其余人有什么意见他都不在意。

对于钱多的小心思,陈长安自然是看出来了,不过他倒是不恼怒,反而有些欣赏这个胖子的心思细腻。

当距离比试结束还剩下最后半个时辰时,陈长安的眼神变了变,而台上的钱多立马惨叫一声飞下了高台。看得所有人一愣,你他娘的,都不要脸到快要赢了,怎么不干脆把时间耗完?

唯有陈长安嘴角含笑,对方果然又领会了自己的意思:你有这份运气,也有这个心思可以钻空当那也是你的本事,不过最后这半个时辰,得靠自己的本事赢!

钱多下台,挑战继续。

最后半个时辰,所有人都疯了,不再留力,一上台就全力爆发。

不过有了之前差不多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杨溯和宁沛也恢复了许多,勉强应付得过来。

最后一点时间,杨溯面对最后一个对手,他鼓起剩余的一点精气神,用自身气血激发了手中的神兵,一刀打败了对手。

时间走完,杨溯赢了。

他傲然地看向台下,一群练窍境又如何?还不是输给自己这个破体境?

然而台下却突然喧哗起来,纷纷指着杨溯的脸。

杨溯皱眉摸了摸脸,这才发现自己戴的人皮面具在经过激烈的打斗过后,此时彻底破了。

“他是朝守义的儿子!”台下有人突然喊道,这是一名当初和杨溯等人在同一条船上,亲眼见证过元战非一拳逆流江河的散修。

台下哗然,谁也没想到这位惊艳到所有人的年轻武者竟然会是一位公子哥?

长平三十五年秋,公子上凌霄阁,登九层楼。

上架感言

明天上架了,上架时间大概会在中午12点左右。

先说更新,明天一上架我会先更新一章3000,然后下午2点整更新3000,晚上8点整更新3000,也就是说,明天至少更新1万字以上。

以后每天的更新都会放在下午2点和晚上8点,准点更新,一章3000。

加更的话,每打赏一万起点币加更一章,盟主加更十五章(梦想还是要有的……)

说说这本书吧,开书之前我就是个懵懂的新人,心中有一个故事,便想把它表达出来,之所以选择写武侠,大概是因为每个男人心中都有个武侠梦吧。

不过真正开始写武侠了,我才发现现在武侠这个分类……一言难尽。

但不管怎么说,横向对比别的书,只要是真正吸引人的故事,在哪都是能出成绩的,所以没什么好抱怨,努力提升自己才是王道。

这本书我一开始就没打算写一个一路“吃人”升级的主角,江湖不应该只有打打杀杀,情义二字才是让那么多人魂牵梦绕的原因,所以我想写的主角他会经历很多事,会一点点成长,不止是实力,还有内心。这本书写到现在,即将开始的第三卷叫做:命运之劫,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一卷才算正式开始了这本书的主线,后续的故事会更加精彩,我会努力写好,也希望大家的支持能够给我这个信心。

然后是感谢,感谢我的编辑水墨大大签了这本书,给了那么多推荐。感谢我现在的编辑星辰大大,以后或许会有许多事请教你。当然,最想感谢的是一路看到这里,给予我支持的读者,感谢你们。

你们的每一次评论,每一张推荐票,每一次打赏都能给予我动力,让我走到了这里。

没有你们,要让我每天都牺牲大量的休息时间:别人打游戏,我要码字,别人看剧,我要码字,别人出去聚餐,我要码字,别人睡觉,我要熬夜码字……只靠个人兴趣,我很难坚持到现在,所以感谢你们!

最后,按照惯例求一下订阅。

很多人都觉得一本书的好坏完全取决于作者本身,其实我认为不是,这其中很重要的一部分取决于读者。当有越来越多的人认可这本书,喜爱这本书,支持这本书,那作者的创作热情是源源不断的,发的每一章都会反复地斟酌,改进,会不断地想要创造更多新的,有趣的,吸引人的内容以试图保持住现有的状态并得到更多的认可。

这是一个良性循环,而反之……

所以,如果你喜欢这本书,请订阅支持,这对于我,对于这本书,异常重要!

以上,明天见。

(以下是目前为止的打赏名单,在这里再次感谢(包括qq书城的朋友):洋洋的羊羊,步梦此时、书友20190208171826402、你的小可耐给你耐、灵灵姐姐222、屋前那条江、高傲控制不了我的低调、坑死了、书友20170206112238236、九玄机g、书友20190421224833209、小李小李谁也不理、书友20190213220140684、书友20180510144149159、旭日熊猫、折射光影、大gay霸、艾谁谁1、书友160721161612685、宇幻豪杰、书友104003、柚子、神秘莫测搞怪男孩、lc信仰

如果有遗漏可以留言提醒,十分抱歉;还有那些每天都投票给我的书友们,再次感谢大家!)

第一章 飞来峰,气运一刀(上)

毫无疑问,杨溯的名头在江湖上也算有些响亮了。

大行寺引动碑林异象,用朝守义的大日九变一拳打死一群来寻仇的刺客!曲州药王司马府邸,公子冲冠一怒为红颜,当面怒诉昆仑仙人,最后在天劫之下谈笑风生,饮酒作乐!泉州玉虚山,为了夺宝直接带人毁掉一座山峰,事后更是一个人杀光了墨麟三十六骑!

这一桩桩一件件,许多都是道听途说,和事实有很大出入,但是架不住每一件都是足以让许多江湖人目瞪口呆的大事啊:大行寺碑林,朝守义的大日九变、昆仑仙人、天劫、玉虚山秘宝、墨麟三十六骑;这其中随便拿个词出来都能让江湖人念叨好久,而偏偏全都和杨溯有关,不管别人信还是不信,总之现在杨溯在江湖上已经是有了许多传说的人了。

此时他的身份被人叫破,哪怕有人不太了解,从身旁传来的那些议论声也能很快让他们了解台上这位都干过什么事,毕竟杨溯是当着众人的面,亲自赢下了这么多场比试,所以江湖上那些关于他的传言或许都是真的?

而现在又要多一件和杨溯有关的传说了:凌霄大会,一人败敌三十四,得神兵,可登九层楼!

不管台下如何议论纷纷,当身份被叫破的那一刻,杨溯最关心的其实是宁沛的反应,然而让他不得不感慨的是,对方的演技是真的好,听到自己的真实身份,竟然完全看不出有什么波澜,如果不是杨溯知道宁沛和朝帮有着深仇大恨,恐怕都会以为这是名不怎么关心江湖事的散修。

但杨溯看不出异状,纪宁清却能明显感觉到宁沛在那一刻的心神震荡,她有些好奇地打量起杨溯,突然之间一挥手,一股云雾飞向杨溯。

这一下出手太过突然,陈长安也没料到她会对杨溯动手,正想出手打散那股云雾,又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突然停了下来。

面对突如其来的云雾,杨溯根本没法反应,只觉得像是一座山压了过来,瞬间就会粉身碎骨;而就在此时,他身边出现了一道道金色的锁链,将撞来的云雾锁住了,一丝一毫都扩散不出来。

杨溯松了口气,他知道是元战非出手了,不然十个自己也死了。

“我就好奇为何你身上会有武道真灵,而且和别处隐约有勾连,原来真的有人躲在暗处。”纪宁清起身看着山崖外一处,冷笑道。

山崖外的云雾被山风吹拂开来,众人这才发现有人竟然盘膝悬空坐在那里,这等修为,至少也是半圣境界。

此人当然就是元战非,当纪宁清带着宁沛上山时,他就跟着上山了,只是一直在山崖外‘坐着’;他的封天锁对自身气息的封锁十分彻底,哪怕陈长安同为武圣,也没能察觉元战非的存在;反而是纪宁清这位转世天人秘法无数,先前没太注意杨溯,因为宁沛的关系,认真打量了几眼,看出一点端倪,她的性格本就无所顾忌,有了怀疑就直接动手试探,哪里会在意那是谁的儿子。

“是元战非!”之前那位散修再次喊了出来,这次声音中有着难以掩饰的激动,毕竟他曾经亲眼见过元战非那一拳逆流江河的神仙举动。

人群再次骚动起来,众人暗叹这次来得太值了,不仅见到了传说中的凌霄阁阁主,就连武评高手也一次见到了三个!

“你就是抗住天劫的那个?”纪宁清冷漠地问道。

杨溯暗道不好,纪宁清只是这一世才开始修武道,之前每一世都修天道,对于抗天劫这种逆天行径自然是深恶痛绝的。

元战非笑了笑:“不服?”

纪宁清也笑了,她哪里是个脾气好的女子,从来都懒得做口舌之争,一拂袖,元战非周身的云雾顿时汹涌着包裹向他,而与此同时,纪宁清身体周围也出现了许多金色的锁链。

纪宁清一步跨出,就要撞开周身的锁链;然而当她一步来到半空中时,才发现那些锁链竟然也跟着自己出现在了半空中。

她皱起眉头,身体涌出一股云雾,与此同时,金色的锁链开始向内收缩。

锁链与云雾碰撞在了一起,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有闪电在锁链中疯狂地流窜,一眼看去,纪宁清就像是被一个巨大的闪电球包裹住了。

“别动!”纪宁清突然怒道。

陈长安无奈地收回即将迈出去的脚,元战非一出手他就感觉到了对方的境界不在自己之下,担心纪宁清吃亏,想出手帮一把,结果被阻止了。他知道纪宁清的脾气,也就不再多此一举,反正如果一会儿她真有危险,自己再出手也不迟。

云雾与锁链僵持了片刻,双方角力所产生的雷电越发剧烈,而另一边,元战非已经毫发无伤地从云雾中走了出来,正饶有兴致地看着纪宁清。

纪宁清皱起眉头,眼中闪过一抹恼怒,她突然收回护体的云雾,任凭周身的锁链锁向自己,竟然不挡了!

锁链与纪宁清的身体接触,如同被置于熔岩中一般,瞬间变得通红,然后慢慢消融了。

”哎。“陈长安叹了口气。

元战非眼中也闪过一抹惊讶,封天锁妙用无穷,刚刚那一下他针对的是对方的武道真灵,对方要么选择一直用武道真灵硬抗,要么就直接舍弃掉那部分武道真灵;结果纪宁清竟然直接收起了武道真灵,直接用身体硬接这一下,反倒是直接破掉了这一式封天锁,只不过受伤就在所难免了。

看着纪宁清嘴角的鲜血,元战非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好!“

他瞬间消失在原地,一声巨响,纪宁清朝上方飞了出去。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头顶上方云雾汹涌澎湃,宛如海底暗潮,一声声犹若雷鸣般的炸响片刻不停地响起。

此时正是旁晚,天空中昏暗一片,众人只听雷鸣,不见人影,在场唯一能看清战况的就只有陈长安了,其余人就算是梁玉多这样的剑道宗师也只能隐约捕捉到一点交战的痕迹;他之前和元战非交过手,输得很难看,此时眼神中也有些尴尬和震撼,因为他发现当初元战非和自己交手时还远远没有尽力,和现在比起来,差太远了。

雷鸣声响了足足一刻钟,元战非和纪宁清暂时分开,在空中相对而立,众人看不出谁输谁赢,但纪宁清自己知道,刚刚一番近身打斗,又是自己输了。

她挥了挥手,天空中的云雾开始疯狂地汇聚,眨眼之间,一把如同山峰一般大小的巨剑出现在空中!

梁玉多心神巨震,这女子分明不是剑士,为何此时能用出这样惊世骇俗的剑招?而且一身剑意比练剑三十多年的自己还要精纯!

如果孙少元还留在此处就会羞愧地发现,纪宁清现在这一剑,比起她当时‘随手’丢出的那一剑,剑意剑气都强出太多了。

青苍江湖上一直有种说法:武者分为三个档次,三名武圣是一个档次,四大宗师是一个档次,其余武者都可以算是一个档次!

这句话梁玉多现在终于有所领悟了,同为武评高手,相互之间的差距也可以极大!

云雾形成的巨剑缓缓刺向元战非,他站在空中不闪不避,竟然任由这巨大的一剑刺来。

你能硬接我一招,我又有何不敢?

巨剑在靠近元战非身体三丈距离时,剑尖就开始粉碎,剑身继续向前,接着粉碎。

巨剑一点点靠近元战非,三丈,两丈、一丈,最终在元战非身前三尺处彻底消散。

就当众人以为纪宁清这招彻底结束时,只见她身前渐渐出现一把晶莹剔透的长剑。

剑成!借你拳意为我炼剑!

纪宁清一把握住身前的长剑,简简单单,一剑刺来过去。

元战非之前就已经察觉了对方炼剑的意图,不过他巴不得纪宁清这招越强越好,自然不会阻止,此时见对方一剑刺来,也干脆地迎了上去。

砰!天空中一股肉眼可见的波动以两人碰撞点为中心朝四周扩散开来,所有的云雾被吹开,万里无云!

下一瞬,人影分开,陈长安已经不知不觉消失在原地,来到了空中,本想接住纪宁清但对方自己硬生生停了下来。

”还不够!“元战非摇头对纪宁清喊道,对方的实力比起自己成为武圣之前都还要差了一线,自然没办法让自己打个痛快,于是他看向来到空中的陈长安,眼中闪过一抹狂热:”来得好!“

下方的杨溯看得蛋痛,他知道元战非这是打嗨了,管你是谁,是一个还是两个,一起打!

元战非看向不远处的一座山峰,他对那处山峰伸出手臂,山峰之上开始出现一圈一圈的金色锁链,锁链收紧,巨大的震动从远处传来,片刻后,山峰从中断开,开始朝这边飞来。

元战非竟然直接拉来了一座山峰!

”卧槽!“杨溯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眼睁睁看着头顶的月光被一个巨大的黑影遮蔽。

元战非将山峰砸了下来!

第二章 飞来峰,气运一刀(下)

巨大的山峰上,金色的锁链将山峰从上到下环绕了一圈,有紫色的闪电在锁链中窜动,让整座山峰映照在一层紫金色的光芒中。

众人震撼地看着这如同神仙打架的一幕,生怕上方那两人接不住,自己等人会被山峰活生生砸死。

陈长安皱眉看向头顶的山峰,元战非这一下是连同他和纪宁清一起攻击了。

“我来!”纪宁清连嘴角的鲜血都不擦拭,就要再次去接这一招,结果下一瞬就被陈长安一把拉住,朝下方甩去。

“这里是凌霄阁!”

听到陈长安的话,纪宁清不甘心地停了下来,这里是凌霄阁,总要给他点面子。

纪宁清不是头铁,明知不敌还非要硬上,她不断地转世,除了要渡情劫,最终的目的是为了追求大道;这一世既然选择修武道,自然要勇猛精进,正好借元战非来磨练自身,看有没有机会在生死之间跨出那一步,只不过陈长安不允许她在这里和元战非死战。

陈长安抬头,直接迎向上方那气势骇人的山峰,正如他对纪宁清所说,这里是凌霄阁,今天哪怕是朝守义来此,他也不惧与之一战!

没有声势巨大的动静,陈长安只是来到山峰之上,伸出右手抵在了山峰底部。

山峰下降的势头一顿,渐渐停了下来,陈长安单手托举着一座山峰,凌空而立!

元战非一步跨出,来到山峰的顶部,然后直接盘膝坐下。

轰!他这一坐,整座山峰顿时电闪雷鸣,照亮了天空,让众人有机会看清天上的动静。

已经停住的山峰再次开始下沉,众人惊骇出声,难道元战非力抗天劫的传闻说真的?否则此时面对陈长安这位武圣怎么好像还处于上风?

陈长安被山峰压得缓慢下降,最终他脚下一顿,停了下来。

借着天空传来的紫金光芒众人可以看见,陈长安双脚踩上了一座黑色的塔尖,他踩在了凌霄阁的塔顶之上。

这元战非,莫非是要将整个凌霄阁压塌不成?

杨溯看着这一幕,暗自心急,他知道陈长安不可能再退了,而元战非也是不可能主动收手的,所以两人再打下去很有可能就是分生死的局面,到时候不管是什么结果,对他都是不利的,谁知道宁沛会不会突然鼓动纪宁清对自己出手?

心思急转,杨溯在想要怎么阻止这两人。

要是有人知道杨溯的想法,一定会嘲笑他狂妄无知,一个小小的破体境,也想去插手两位武圣的交手?

杨溯深吸一口气,他闭上双眼,体内封天锁开始移动,解锁。

崩崩崩崩!

封天锁第一限,第二限,第三限,开!

杨溯一口气将自己能开限制的全开了。

手臂青筋鼓起如同一条条小蛇,杨溯全身所有毛孔都在往外冒着白色的蒸气,他脸色通红,双手拿起神兵对准天空。

许临川靠的最近,最先注意到杨溯的异状,不过他并不在意,他现在更担心自家阁主。

其余人也渐渐注意到杨溯的动作,不明白他这是要干嘛,看着两位武圣打架,有所领悟?

杨溯已经感知不到周围的一切了,心神彻底沉浸在左横留给他的记忆中,手臂缓慢挥动,一条火焰形成的巨蟒若隐若现,在随着杨溯的动作摆动。

渐渐的,有人看出杨溯是在用一式刀招,但是他的动作缓慢到了极点,像是乌龟在爬,哪里会有这样的招式?

事实上此时杨溯也想加快速度,但当他开始使用这一招时,就感觉自己像是置身于昏暗的海底,周围都是汹涌的暗流,千万斤的压力袭来,让他的每一个动作都艰难到了极点,自身也快要在这种压力中粉身碎骨。

但杨溯不惊反喜,他知道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这一刀果然有效果!

杨溯现在用的这一招是三五刀诀中的中岳天山式!

天山,是大秦帝国时期被秦政亲自册封的中岳,而且秦政还是在天山之巅一步迈出,到达了登天境,可见天山在当时的众多山岳中地位有多特殊。

当年左横在天山之巅悟刀,悟出了这一式刀法,本身以刀意为主,杨溯境界不够,纯粹靠脑中的记忆和手中的神兵强用这一式。

即便如此,他在别的地方用这一式都不会有什么异常,但他在这里用中岳天山式,效果就截然不同了。

云霆山是现在的中岳!

历朝历代的开国君主登基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废除旧有的五岳,册封新的五岳,这一习惯自从大秦帝国灭亡后就一直保持到了现在,有许多人猜测了各种各样的原因,始终想不明白这是为何。

但杨溯知道,这是涉及到国运的一件事,简单地说,册封五岳涉及到气运。

哪怕是在天道修士眼里,气运一说也很虚无缥缈,绝大多数天道修士一辈子都感觉不到什么气运,更别提其余两道的修行者了。但当初左横创造的三五刀诀却偏偏涉及了气运之道,特别是中岳天山式,若是左横当初在天山之巅打出这一式,方圆百里之内都会有动静,而且他本人还会得到气运加持。

现在天山早已经不是中岳,杨溯猜测就算还有气运,也就那么一丁点儿了,他现在用这一刀不是为了引来天山的气运,而是为了引动整个云霆山的气运!

云霆山现在是最新的中岳,杨溯在这里用天山式,如同在真正的皇帝面前穿龙袍,是赤裸裸地挑衅,所以他出刀以后,就能明显感觉到天地对他的排斥。

不过杨溯还是坚持要把这一刀用完。

他凭借三大限大开启,更加外放的兽性对手中神兵绝对的驾驭,完全激发出神兵的武道真灵,强行顶着压力一点点打完这一招!

轰!广场上的众人隐约听到一声巨响,紧接着竟然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似乎整个云霆山都在震动。

地龙翻身了?众人脸色剧变。

唯有许临川和梁玉多这样的武道宗师才会发现,不是云霆山在动,而是天地在动!

莫非两位武圣打出了真火?

没有人会觉得这一下和杨溯有关。

然而天空中的三人却是能感觉到这一下的天地异动来源在杨溯那里,全都惊讶地看过去。

“两位前辈!”杨溯地声音响彻云霄,“可否听我一言,就此罢手?”

巨大的声响传遍了整个广场,众人先是一愣,随后就有人笑了出来,觉得杨溯太不自量力了。

你一个小小的破体境在那里喊个锤子,以为两位武圣会听你的?你咋不上天呢?

接下来的一幕让许多人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刚刚还一副马上就要大打出手的两人,竟然真的停手了!

元战非从山峰顶部下来,直接来到杨溯身边,而陈长安也没有要追究的意思,右手用力,直接将手中的山峰甩了出去。

失去了元战非封天锁的固定,山峰立马变成了一块块巨大的碎石头,在空中飞舞,不过没有一个落在下方的广场上。

杨溯见状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赌对了。

他并不觉得自己的面子有多大,之所以用出这样一刀,有他特别的用意:解开封天锁三大限,杨溯的身体是随时都有可能崩溃的,答应过朝守义要保自己平安,再加上这段时间悉心教拳,杨溯有把握元战非会停手。

真正难的是让陈长安停手,毕竟被人在凌霄阁这样挑衅,就算元战非不想打了,陈长安也未必算了。所以杨溯选择用出这样的一刀,他知道这一刀一定能引起陈长安强烈的兴趣!

陈长安的毕生追求是什么?别人或许不清楚,但杨溯清楚,是炼器!他虽然已经是武圣的境界,但他对武道的追求都是为了炼器而服务的,自身修为不高,就没办法炼出真正厉害的神兵。

陈长安之前说有一把剑他已经炼了六十年,但是还差一点火候,杨溯知道那点火候差的是什么,是气运!

这是陈长安这么多年的一个瓶颈,只要打破这个瓶颈,他就有机会在炼器的领域更上一层楼!

宁沛身为主角,气运自然逆天,所以在原著中才能为那把剑添一把‘火’,从而成功拿走那把最强的神兵;但现在杨溯用实际行动告诉陈长安,他能直接引动气运!

对陈长安来说,这是涉及到他毕生所求的东西,他自然再也没有心思和元战非分一个胜负,第一时间来到杨溯面前,开口问道:“刚刚那一刀是怎么回事?”

陈长安在凌霄阁百年的时间,刚刚那一下震动的不仅仅是云霆山的气运,也包含了凌霄阁和陈长安自身的气运,所以他感受最深。

元战非一掌拍在杨溯肩膀上,替他将体内的封天锁一一锁上,他也有些好奇为什么杨溯能用出那样一刀。

杨溯裂了裂嘴,忍住体内火辣辣的疼痛,脸不红心不跳,对陈长安抱拳道:“这是晚辈自行领悟的招式,前辈若是有兴趣,晚辈愿意和前辈一起交流。”

第三章 武圣秘境

杨溯话音落下,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看陈长安这架势,刚刚那天地异动的一幕竟然真的是他弄出来的?

一片抽冷气的声音,这实在太颠覆众人的武道观了,这特么是破体境?

陈长安皱眉,杨溯如果说那一刀是朝守义教的他都信,但杨溯却说是自己领悟的?这就让陈长安没法信了,你才多大年纪,天人转世不成?

事实上杨溯也不算骗人,刚刚那一刀,如果不是他对气运的了解,也不会想到用中岳天山式来引动天地异相,这是当初创造出这一式刀法的左横本人都不曾想到过的效果。而且杨溯也不怕会露馅儿,因为他知道陈长安想要的就是对气运的运用,论及这个,放眼天下,杨溯觉得没几个人能和自己相比,毕竟当初关于气运的‘设定’,顾诚那个死胖子还和杨溯一起讨论过,所以杨溯心里十分有底。

陈长安看了看周围,开口道:“比试结束,宁沛,梁玉多、杨溯,你们三位现在就可以拿着神兵走,也可以用手中的神兵换一个去第九层的机会,你们选吧。”

说完,陈长安看向杨溯,他现在只关心杨溯会怎么选。

沉默片刻,在纪宁清多注视下,宁沛苦笑着说道:“晚辈愿去第九层试试运气。”

他其实是想拿着神兵直接走的,但显然纪宁清不会同意,到现在宁沛还不知道纪宁清为何找上自己,自然更不知道自己就是纪宁清要渡的情劫,他只担心自己一下山就会被打死,只好去第九层搏一把。

轮到梁玉多表态了,他犹豫片刻,恭敬地问道:“请问前辈,若是去第九层,是以怎样的方式取剑?”

他觉得如果去第九层最终还是靠实力的话,那他肯定毫不犹豫地去。

“全凭机缘。”陈长安并没有细说,让人心痒痒。

梁玉多神色挣扎,于他自己而言,他非常想去第九层博一把,一名剑士都希望自己能有一把绝世好剑,但他不单单是他自己,他还是岷山剑派的宗主,他身上肩负着宗门兴衰的重担,他不能意气用事。

“多谢前辈,晚辈想带走这把剑,还请前辈赐名。”梁玉多最终还是选择替宗门拿回一件已经到手的神兵,而不是去冒险。

陈长安不置可否:“剑名紫电。”

“多谢前辈赐剑!”梁玉多再行了一礼,他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道:“不知晚辈能否有机会去旁观?晚辈练剑三十七载有余,若此生能亲眼见到一把绝世名剑问世,实乃人生幸事!”

不是他贪得无厌,而是对于陈长安口中说的那把已经炼了六十年的剑实在太好奇了。

“对啊,陈阁主,我等也想一睹阁主的绝世之作,此生无憾啊!”

“恳请阁主成全!”

“请阁主成全!”

……

广场上的众人,不管是参加大会的还是前来观礼的,都纷纷开口请求,这等绝世之剑,人人都想亲眼见证它的出世。

许临川皱起眉头,就要开口制止众人,却见陈长安笑着摆摆手:“既然如此,一会儿我会带一些人一起上第九层旁观。”

那把剑是陈长安今生最得意的作品,今日若是能够出世,他也希望能有更多的人见证这一幕;若真是淡泊名利,他也不会每十年举行一次凌霄大会了。

此言一出,众人大喜,纷纷道谢。

陈长安摆摆手示意安静,然后看向杨溯:“你呢,怎么选?”

杨溯笑了起来:“晚辈愿上第九层!”

他当然要上,他不去,那把最强的神兵就归宁沛了,更何况他本身就有很大把握能拿到剑。

“好。”陈长安点点头。

……

贺叶和积空派的梁长老两人战战兢兢地走在人群的最后面,一起上楼。

虽说陈长安同意带人一起上第九层,但终究不可能让所有人都上去,最终还是根据江湖地位来的;大门派的宗主或者长老带一两位得意弟子跟随陈长安等人一起登楼。

这次凌霄大会,十大门派来了一半,十大之外的一流门派也来了二十多家,所以怎么算都轮不上积空派,更别提贺叶这个散修了,除非他是于锋和戚长威那样的人物;但是就当登楼的人员已经确定时,杨溯突然开口邀请梁长老和贺叶一起登楼。

负责此事的是许临川,放在之前,杨溯一个散修自然是没这个资格带人一起登楼的,但现在他的身份不单单只是比试的胜利者,他还是朝守义的儿子!

朝帮作为十大门派之首,这次凌霄大会没有派人来,因为朝帮和江湖上绝大多数门派都有过节,所以凌霄阁也没有邀请朝帮;但现在杨溯既然来了,以他的身份自然有资格代表朝帮,他要带几个人一起登楼,凌霄阁得给这个面子。

于是贺叶和梁长老就这样和一众大佬一起登楼了,他俩不敢走在前面和杨溯一起,就只能畏畏缩缩地走在最后面;时不时有人用复杂的目光看向他们,有羡慕也有仇视。

毕竟,朝帮的江湖名声实在太差了。

杨溯走在陈长安和几位宗师的后面,他身旁跟着已经暴露了的钱多,至于古明在哪已经无所谓了,毕竟元战非就在自己身边。

凌霄阁从远处看上去给人的感觉就是高,走近以后才发现,不仅仅是高,而且大;每一层的面积都很宽广,杨溯一眼看去只能看见一块空荡的平地,至于里面还有什么就看不到了。

在楼内,隐约可以听见打铁的声音,而且每一层楼的温度还不一样,有的炎热无比,宛如盛夏,有的酷寒无比,甚至都能看见窗户上的冰霜。

每一层楼的平地上都有一名身穿凌霄阁红袍的人,有年轻的也有年迈的,有手持兵刃的,也有赤手空拳的;杨溯猜测这些人应该就是凌霄大会守阁的那些人,楼层越往上,实力就越强,最强的甚至有亚圣境界;不过面对这些人,慕云全都口称师兄,显然这些人都是陈长安的弟子,由此可见陈长安所学之杂,刀剑棍棒,拳脚功夫,无一不精,而他花费精力最多的其实是炼器而不是武道。

所以说,人比人,气死人。

众人走了足足半个时辰,才来到第九层。

传说中的凌霄阁第九层并不大,一眼看去就是一块空无一物的平地,吸引所有人注意的是正中央的东西。

那是一颗宽三尺有余的白色光球,悬浮在空中,十分灵异。

元战非看到这个光球时愣了愣,他看得出来,光球内是一处小型的秘境,很显然这是陈长安亲手建立的。

武者练体练到最后就是要自成小天地,而将小天地放之于体外,显然又是更高深的一种应用,当初玉虚山的那处秘境就和众人眼前这个类似,单从这一点来看,元战非不得不承认,武道之途,陈长安走在了自己前面。

不过境界不等于战力,多的是空有境界战力却不高的武者;迄今为止,元战非唯一见过的战力比境界高出许多的武者只有一个,那就是朝守义。

见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中间那个光球,陈长安开口道:“这光球是一处小型秘境,那把剑就在其中。”

“我们要怎么做?”宁沛问道。

“你们直接进去,谁能将剑带出来,剑就归谁。”陈长安说道。

就这么简单?宁沛皱眉,难道是要他和杨溯进去以后争斗?但是明明陈长安之前说取剑靠的是机缘。

杨溯老神在在,唯有他知道秘境里面是怎么回事。

见所有人都一脸疑惑,陈长安笑了笑:“慕云,你进去做个示范。”

“是。”慕云拱手道,直接来到光球前,轻车熟路地一步跨了进去,消失在原地,显然他已经不止一次进入秘境了。

等慕云进入秘境后,陈长安一挥手,光球瞬间变成一面三人多高,一人宽的白色镜面,从中映照出慕云在秘境中的情况,让所有人都能见到。

只见慕云身处一片怪石嶙峋的峡谷中,周围全是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石块;慕云进去以后直接拔出佩剑开始舞动,他一招一式同样十分怪异,然而他每路过一处石块,那处石块就微微发光,直到最后,整个山谷都亮了起来,然后景象一变,慕云出现在了一处桃花林中。

桃花林中,落樱缤纷,美不胜收;慕云同样开始舞剑,这一次随着他的剑法舞动,漫天的桃花随之飞舞,到最后,整片桃林的桃花都开始舞动起来。

景象又变,这一次慕云出现在一处湖心亭中,他还是毫不犹豫地开始舞剑。。。。。。

随后的景象变化了许多次,每一次,慕云都会用出一种完全不同的剑法,或者不能称之为剑法,因为那根本不是成套的招式,就像心之所动,随心所欲用出的剑招,招式之间完全没有关联。

“这。。。。。。”梁玉多皱眉,他从那些不断变化的景象中看出一点端倪,那些景象似乎都暗藏玄机,很可能就是一套剑法!所以这处秘境是在考验对剑道的理解吗?那自己不参加的就太可惜了啊,论剑道,他自信可以甩杨溯和慕云一大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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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何以破境,天地之剑(一)

白色镜面中的场景不停地变换,但慕云的动作却越来越迟疑,不像一开始那样从头到尾丝毫没有停顿;越往后,慕云停留的时间越长,而且神色疲惫,看上去消耗很大。

最终,慕云在一处山巅停了下来,久久没有动作;他眉头紧锁,似乎在思考什么难题,足足半个时辰后,他直接从秘境中消失然后重新出现在了第九层的平台中。

慕云神色委顿,看上去摇摇欲坠。

陈长安对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下去休息。慕云行了一礼,直接找了一个角落盘膝坐下,闭目养神。

“好了。”陈长安转头对杨溯和宁沛说道,“你们可以进去了。”

他说让慕云进去演示,但看到现在大家也没看懂慕云到底在做什么,至于陈长安说的那把剑,更是连影子都没见到。

杨溯无所谓地向前走去,靠近光球一定距离后,整个人瞬间消失;宁沛见状,也紧跟着进入了秘境。

白色的镜面再次出现,这一次杨溯和宁沛同时出现在了那处怪石嶙峋的峡谷中。

宁沛见到不远处的杨溯顿时后退几步,拉开了距离,眼神闪烁,看向杨溯,他在想要不要趁现在直接重伤对方?

外面那么多人看着,直接杀死杨溯他肯定不敢,不过重伤对方,让杨溯没办法再继续和自己争夺应该还是可以的。主要之前杨溯那引发天地异相的招式太过惊世骇俗,而且很明显陈长安对其十分重视,所以宁沛已经将杨溯视为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如果能提前解决掉自然最好。

杨溯进来后自然也发现了宁沛不怀好意的眼神,但他并不担心,因为他知道这里打不起来。

果然,下一刻,两人神色同时一变,天地之间似乎突然多出一股强烈的排斥之力;这力量无形无质,但又能让真真切切地感受到。

“这是,剑意?”宁沛心中一怔,他是先天剑胚,对各种剑意天生敏感。

至于杨溯就感觉不出什么剑意,他只觉得异常难受,仿佛自己将封天锁开启了一般,只不过这一次压力来自外部而不是内部;他知道,境界越高,感受到的压力就越大,所以在这里面动手是不可能的,除非是元战非这样的猛人进来直接拆掉整个秘境。

宁沛显然也明白过来,不可能动手,而且似乎越着时间的流逝,四周传来的压力就越来越大,难怪之前慕云明明没有太大的运动量却那么疲惫。

宁沛不再去看杨溯,转头开始仔细观察周围这些怪石,渐渐地,他看得入神了。

每一块怪石似乎都蕴含了一式剑法,不,应该是剑意!宁沛眼前一亮,明白为什么之前慕云会那样舞剑了,他也开始舞动起来。

秘境之外,众人见宁沛也开始舞动手中的长剑,知道他这是找到诀窍了。

宁沛的动作刚开始还很缓慢,到后来就越来越快,越来越流畅;角落里盘膝而坐的慕云睁开眼看着这一幕,心神震荡。

事实上陈长安建立的这处秘境,考验的不是武者对剑道的理解,也不是境界的高低,而是悟性,或者说对剑天生的敏感程度。

这其中每一处场景都蕴含着一种剑意,能领悟它,并且将它用自己的方式表达出来,就可以过关,进入下一处场景。

慕云在这秘境中反反复复练习了三年,所以之前才能做到那么迅速地过关;然而三年的时间,慕云还是没能走到最后;而现在,宁沛进入秘境的时间才多久?竟然已经开始“破境”了!

相比起宁沛,杨溯的处境看上去就有些尴尬了;他看着周围那些怪石,横竖看不出什么剑法剑意来,反而有些头晕脑涨。

蓦然之间,杨溯感觉周围似乎震荡了一下,他再转头看去,发现宁沛已经消失了。

这是过关了?杨溯有些脸红,虽然知道自己和这种有“主角光环”的妖孽没法比,但现在这么直观地比较才发现差距有多大,简直就像是盲人和正常人的区别;自己就是那个四处乱摸,连门槛在哪都找不到的盲人,而人家一来就看见了大门的方向,直接迈步走了过去,去往下一关。

秘境外,白色的镜面一分为二,左边是杨溯在峡谷中的场景,而右边是宁沛在那处桃花林中的场景。

看到这里,众人都已经大致看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很显然宁沛已经找到了方法,开始尝试着像刚刚慕云那样,一个场景一个场景地转换。

一刻钟后,宁沛的长剑带动着桃花林动所有的桃花一起舞动,然后他消失在了原地,场景再次一换,出现在湖心亭中,他观察片刻,几乎没什么犹豫就开始舞剑。

场景不停变化,宁沛的速度越来越快,甚至比之前慕云的速度都还要快,对宁沛来说,只要找到了窍门,一法通,万法通!

慕云骇然地看着这一幕,宁沛用出的招式和他用出的完全不一样,因为每个人的领悟和表达不可能一样,但慕云发现宁沛用出的剑法似乎和周围的环境要更加契合,这可是他第一次进入秘境!

这世间竟然真的有这种天才?慕云脸色苍白。

和慕云的关注点不同,秘境外的其余人还同时在关注杨溯,而杨溯现在还停留在第一个场景中,看上去一筹莫展。

“哈哈哈哈!”有人直接笑了出声,他正想说一句原来朝守义的儿子如此草包,却突然发现自己前方有个胖子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于是笑声戛然而止,额头冒出冷汗,这才想起朝帮还有个人在外面呢。

其余人看着这一幕,原本打算说出口的嘲讽顿时止住,朝帮的霸道和不讲理那是出了名的,天知道会不会因为自己嘲笑了朝守义的儿子就被人直接灭门了?

不过哪怕无人嘲讽,众人相互之间的眼神交流和嘴角的笑意却是怎么都掩盖不了的。

朝守义的儿子又如何?还不是被人甩得连影子都看不到!

第五章 何以破境 天地之剑(二)

杨溯再一次将目光从眼前的石块上收回后,决定放弃,他确实看不出什么东西。

他拔出自己的宿铁刀,刚摆出一个起手式就愣住了,他突然发现眼前的景象似乎又不太一样了;之前他从剑法的角度去考虑,他一个从来没学过剑法的人自然什么都看不出来,现在他准备用刀法直接‘作弊’的时候,出发的角度不同,看到眼中的景象也就不同了。

杨溯发现自己或许没办法‘看破’这些包含剑意的景色,但似乎可以‘砍破’?

他对着面前那块石头,缓慢地砍出第一刀,用的是西岳岐山式。

随着杨溯的动作,他眼前的石块开始发亮,并且亮度明显比之前任何时刻都大。

啪!杨溯眼前的这块石头碎掉了!

杨溯愣了愣,脸色有些发白,刚刚石头碎掉的一瞬间,他受到了一股明显的冲击,像是被重锤狠狠地敲打了一下,力量来自四面八方,所以他站在原地没有被击飞。

但不管怎么样,这个方法似乎有效,而且脑海中左横留下的那部分记忆在刚才被冲来的剑意刺激地异常活跃,这让杨溯决定继续试一下,有好处干嘛不占?

于是杨溯继续看向下一块石头,受剑意的刺激,脑海中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式刀法,同样是西岳岐山式,只是用法不同。

啪!又是一刀,石块再破,杨溯眼神明亮,继续砍向下一块!

“你们看,那个人动了!”

杨溯突兀的动作引起了秘境外众人的注意。

“切,现在才找到方法,人家都走到第九个场景了,怎么可能追得上,还不如放弃。”

“哈哈……哎,不对,你们看那些石头!”

“石头怎么了……碎了?”

之前慕云和宁沛两人走过峡谷的时候,所有的石头都只是发光而已,没有一块石头出现问题,而现在杨溯每出一刀,石块就碎一个,看上去比之前两个人都猛。

这样的情况渐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慕云瞪大眼睛,他对那峡谷中每一块石头中蕴含的剑意都十分熟悉,所以他一下就看明白了杨溯正在干嘛,对方这是在破解这些剑意。

一个是师父教,然后再演示给师父看,能将精髓演示出来就能过关;而另一个则是直接将对方当成敌人,不需要能完全领悟对方的精髓,但必须有这个经验和应对方法,可以破掉对方的‘进攻’。

这两者的难度在慕云看来还是后者更高一些,因为前者只需要悟性,而后者则需要境界和实力;有悟性却未必就能转化成最终的境界,天纵之才多得是,最终能成长起来却没几个,所以慕云很好奇杨溯明明和自己同龄,哪来那么老道的经验和刀法境界?

事实上杨溯当然没有那份经验和境界可以这么快地破解这些陈长安留下的剑意,他完全是照本宣科,根据脑海中左横的记忆来的,可以说,此时此刻就像是左横和陈长安这两位武圣在隔空交手,而杨溯只是一道桥梁。

哪怕如此,杨溯也受益匪浅。从破掉第一个石块开始到现在,他从头到尾都用的是西岳岐山式,这就让他对三五刀诀的变化还有应用都有了极大的提高,唯一难受的就是每一块石头碎掉,杨溯都会受到一次冲击,再加上这秘境中本来就有的排斥力,他觉得自己很难撑太久。

不过杨溯还是坚持着将第一个场景彻底破掉了,彻底破掉整个场景的一瞬间,冲击力是巨大的,那是铺天盖地的剑意,而且是直接作用于杨溯体内,连破解的机会都没有。

我靠!我不会玩脱了吧?杨溯担心自己这一下会被直接重伤然后强行退出秘境,然而当这些剑意进入杨溯体内,彻底超出他的承受极限时,杨溯发现体内的封天锁开始自主运转了。

所有进入体内的剑意都被封天锁开启的空当纳入其中,随后又被封天锁锁住,没法继续肆掠。

许进不许出!

原来封天锁还有这种用处!杨溯一阵惊喜,当初元战非教给他封天锁时就曾经说过,封天锁的用处没那么简单,以后自己去发掘,现在杨溯发现了,原来体内的封天锁可以用来防御类似于现在这样作用于体内的攻击。

如果是直接作用于身体的力量,不管是物理攻击还是武道真灵,杨溯哪怕被打得粉身碎骨,体内的封天锁也不会有反应;但如果是作用于体内的力量,只要超过某个程度,封天锁就会自行将其封印。

日后等自己境界高了,这种防御的手段或许就可以变成主动的?杨溯心中暗自想着,然后来到了第二处场景,那片桃花林中。

有了之前的经验,这一次杨溯很快就进入了状态,再次开始‘破境’,一片片桃花被切成两瓣,一颗颗桃树被斩断,看上去十分焚琴煮鹤。

他竟然这么胆大,都不怕惹得陈长安不快吗?秘境外有人偷偷打量陈长安的表情,却见对方嘴角含笑,似乎毫不在意杨溯对于秘境的破坏。

“这小子看上去比宁沛还要有趣很多啊。”陈长安笑着对纪宁清说道。

纪宁清面无表情:“能赢才是最重要的。”

陈长安笑而不语。

此时宁沛已经来到了之前卡住慕云的那处山巅之上,而杨溯才刚刚进入第二个场景,怎么看他都不可能追上宁沛了。

宁沛在山巅看了片刻,和慕云一样,他似乎也暂时没能找到思路。

慕云死死地盯着宁沛的画面,那处山崖已经卡了他三个月了,他想知道宁沛会从哪里入手。

突然间,画面中的宁沛舒展眉头,嘴角闪过一丝笑意,他从容地挥出一剑,随着这一剑的挥出,山巅狂风大作,周围的云雾也随之开始变化。

是风!慕云顿说反应了过来,剑意藏在风中,难怪自己无论怎么观察都不得要领,原来角度一直都是错的!慕云颓然地坐在地上,对于宁沛,他实在无话可说。

只见宁沛在山巅翩翩舞剑,云雾被他带动,让他的身影若隐若现,宛如即将离开凡尘的仙人。

下一刻,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因为宁沛竟然真的飞了起来!

只见他被云雾托举着,直接朝天空飞去。

宁沛先是一惊,随后冷静下来,仔细观察周围,感受着周围的变化。

所以这一次是流云吗?不,还有阳光!

宁沛再次感受到了新的剑意,开始演示。就这样,他一边舞剑,一边被云雾托举着越飞越高,片刻后,他想是感觉到了什么,抬头看去。

只见远处的天空上有一把巨大的长剑,天空中没有太阳,所有的光芒都是从剑身中发出的。光芒耀眼,宁沛看不清剑的具体模样,但他肯定,那就是陈长安说的那把剑,而自己只需要一点点过去,将剑拿到手!

白色的镜面上,随着宁沛发现了剑的位置,众人也都看到了那把剑,阵阵惊呼声响起;搞了这么久,终于看到剑在哪了,而且现在看上去似乎也没什么悬念了,宁沛都已经发现了剑的位置,而杨溯还在地上呢。

杨溯破开了第三个场景,进入第四个。自从发现自己体内的封天锁可以承受那些剑意后,他就加快了速度,不再有顾虑;毕竟自己体内的封天锁是元战非亲自设置的,除非陈长安直接出手,不然杨溯并不担心会出问题。

这样一来,杨溯‘破境’的速度就快得可怕,宁沛天赋再高,至少还要花时间想一下,而杨溯的经验都是现成的,连想都不用想,而且完全演示一种剑意和破解一种剑意,显然后者更直接,也更快捷,所以杨溯开始用一种惊人的速度不断地转换场景。

“这……众人惊讶,就连陈长安都有些吃惊,哪怕杨溯会破解剑意,那么猛烈的剑意反噬他是怎么承受下来的?

能追上吗?众人仔细看着双方的速度对比,杨溯在飞快地破境,而宁沛也在一点点靠近那把巨剑。

从宁沛来到山巅之上,一共经历了三十二个场景,而此时杨溯已经破掉了二十九个!

第三十个,无边的草原,杨溯挥刀在地面上斩出一道道巨大的刀痕,破掉!

第三十一个,倾盆暴雨之中,杨溯挥刀斩雨,最终一刀斩出,周围一丈内没有雨滴可以近身,破掉!

第三十二个!

“来不及了!”有人低声喊道。

此时宁沛距离天空中那把发光巨剑已经不远了,当杨溯也来到那处山崖时,宁沛几乎已经到了巨剑的旁边,触手可及!

杨溯抬头看了看天空,他隐约能看到一个黑点,还看不到剑在哪,这一关之后他也知道需要自己飞到天上去;但是他的方法是破解,可不会有云雾拖着他往上飞,因为云雾都会被他砍碎,而他自己也没法飞。

所以,只能到这里了吗?杨溯想了想,开始摆出一个起手式。

这是他之前在哪些场景中一直忍着没用的招式。

第六章 何以破境 天地之剑(三)

当杨溯摆出起手式时,陈长安顿时眼前一亮,他能感觉到,这正是之前对方引发天地异动的那一招。

没错,此时杨溯用的正是——中岳天山式。

但他开始出招时,再次感受到了那种天地排斥的感觉,而且比之前在秘境外还要强烈,不过这次他知道封天锁可以抵御这种压力,就没有傻乎乎地解开封天锁。

天山式主要是对武道真灵的运用,杨溯此时已经没有神兵,自然也用不出武道真灵;但他其实也不需要武道真灵,有了之前的经验,杨溯知道,自己只需要将刀意用出来就行了,哪怕只是一丁点的刀意,就像是干柴遇到了烈火,只需要一点火星,就能燃起熊熊烈火!

轰!这一次在秘境之中,天地是真得在动了,白色的镜面开始剧烈地摇晃,众人面面相觑,这一次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这确实是杨溯造成的。

宁沛在空中也感觉到了天地的异动,他回想起之前在秘境外杨溯用出的那刀,难道对方连这处秘境都能影响?宁沛脸色一变,加快速度靠近巨剑。

碰到了!宁沛伸出手触碰到了剑身,巨剑微微颤抖,但宁沛发现自己也拿不走这把剑。

之前陈长安说得很清楚,谁能将剑带出秘境,剑就归谁,但是这剑这么大,怎么拿?

宁沛有点懵,然后他发现这剑似乎开始慢慢缩小了。宁沛大喜,只要巨剑变成正常大小,是不是意味着他就可以将剑带走了?

然后宁沛就发现巨剑似乎在向下沉,准确地说,应该是在向某个方向飞去。

难道?宁沛猛然低头看去,此时云雾全都散开了,他能看见脚下那处山巅之上的黑点,除了杨溯,还会是谁?

那个家伙,他用了什么方法在吸引这把剑吗?宁沛咬牙,他现在根本没办法动,全靠脚下的云雾拖着漂浮在空中,之前有剑意让他演示,云雾还能拖着他往高处走,现在能演示的剑意都演示完了,他没办法移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巨剑朝下方飞去。

这样的一幕也惊呆了秘境外的众人,所有人都以为宁沛肯定能拿到这把剑,结果现在竟然出了这样的变故;只见杨溯在山巅缓慢地出刀,而天空中的那把巨剑也在一点点朝他这个方向飞来。

“这是怎么回事?”纪宁清皱眉看向陈长安,和其余人一样,她也以为宁沛十拿九稳了,所以她怀疑是不是陈长安在搞鬼。

“哈哈。”元战非笑着看向纪宁清,别人或许会怕这个喜怒无常的女魔头,他却是半点不怕的,“怎么,不服?”

陈长安挥了挥手,上前一步将两人隔开:“别急,还没出结果。”

话音落下,就见巨剑突然停了下来,然后竟然又开始向上方飞去。

众人这下彻底看不明白了,因为刚才宁沛分明什么都没做,难道是陈长安在操控那把剑?

事实上宁沛并非什么都没做,就在刚才,他心中急切,有一种强烈的念头希望剑能够回来,结果他突然感觉身体一震,像是有什么东西朝那把剑飞了过去,随后那把剑竟然真的停了下来,并且开始返回。

“你竟然夺他的气运?”纪宁清脸色冷了下来,看着陈长安,如果没有一个满意的解释,她立马就会出手!

陈长安也神色严肃起来,摇头道:“不是我夺他的气运,这剑现在还不受我的控制,我也没办法主动让它融入气运;事实上我说的机缘便是这个,我这把剑最后差的那点火候就是气运,他们俩谁能将气运融入剑中,谁就能带走那把剑。”

陈长安说这番话的时候,周围的空气微微扭曲,除了元战非和纪宁清,其余人都听不到他的话。

“所以你不用担心他气运的损失,只要最后那把剑是他的,怎么都是赚;当然,前提是你愿意把剑给他。”陈长安眼含深意地看着纪宁清。

纪宁清皱眉,不再说话。元战非见状就更无所谓了,反正他只管保住杨溯的性命,其余的都是杨溯自己的事,他只是比较好奇那个小子接下来会怎么做?

当杨溯发现空中的巨剑开始向上飞时,一点都不慌,他将中岳天山式再用了一次。

轰!巨剑又开始向下飞了……

早在进入秘境之前杨溯就已经想好要怎么拿到这把剑,这把剑最后差的就是气运,而要给予它气运必须满足两个条件:第一个是自身融入剑中,第二个是自身气运足够多。

第一个条件,只要进入这个秘境就算满足了,因为秘境中的这方小天地就是这把剑本身,至于空中那个,是剑灵;而之前那一幕幕场景,无数剑意,让人去领悟并且演示,其实就是一个不断亲近剑灵的过程,唯有越来越贴合剑灵,才能更好地给予它气运;至于第二个条件,只有本身气运深厚的人才能满足,比如像宁沛这样的天命之子,他通过领悟那些剑意,本身已经十分贴合剑灵,所以刚才心意一动,就将自身的气运给予了剑灵一份。

至于杨溯,朝春秋在原著中就是个跑龙套的角色,被一句话写死了,有个锤子的气运,哪怕真的有,估计也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所以他压根没想过用正常的方法取剑。

杨溯的打算就是直接扰乱这方天地的气运,在气运重新恢复的过程中,剑灵会自动汲取一部分;这方天地中有陈长安自身的气运,有凌霄阁百年积攒的气运,还有云霆山作为中岳的气运,杨溯根本不担心气运会不够;这种扰乱天地原有气运,然后让神兵自行汲取气运的方法,在原著的后期,本应该是由宁沛发现的,不过现在嘛,杨溯‘帮’他提前发现了。

本来杨溯之前还打算用别的方法来扰乱气运,但当时为了阻止陈长安和元战非交手,他尝试着用出中岳天山式后,发现用天山式的效果是最好的,他现在只需要不停地用出天山式的刀意就行了。

杨溯一次次地重复使用天山式,这并不是光做动作就行了,最主要的是天山式中包含的刀意,所以杨溯需要全神贯注,一点点地将招式用完,而天空中的巨剑也在一点点地被他吸引过来,因为他周围的气运汇聚地最多。

宁沛自然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努力回忆刚刚自己召回剑的那一霎那,心意一动,这一次他能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被巨剑吸收了,然后巨剑再次停了下来。

杨溯见状连忙加快天山式的使用速度,他不仅仅要用出刀意,还要承受来自天地的排斥,其实并不轻松,而随着他不断地打出天山式,他周围汇聚地气运也越来越多。

于是巨剑开始来来回回地徘徊,这剑灵就像是个贪吃的孩子,两边都有人在不断地用它最喜欢的糖诱惑它,当它想尝尝这边时,另一边的人又多拿出了一块糖……

现在就看两边谁的‘糖’更多。

相比之下宁沛还是更吃亏一些,因为他付出的是自己实打实的气运,而杨溯纯粹就是空手套白狼,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自己会不会被越来越强的天地排斥给弄得爆体而亡。

好在元战非留在杨溯体内的封天锁十分给力,目前为止还抗得住;而且哪怕没有这封天锁,其实杨溯也有很大把握能得到这把剑,因为他了解陈长安。

对陈长安来说,最重要的是这把剑最终能得到多少气运吗?不!最重要的是让这把剑得到气运的方法!

如果杨溯这次没有来,按照原剧情,宁沛靠着自身的天赋和深厚的气运才让这把剑成功出世;但陈长安以后若是还想炼一把需要气运的神兵,难道再去找一个像宁沛这样的人?这就完全靠运气,对陈长安来说没什么借鉴意义。

现在杨溯出现,用了一种陈长安暂时没能理解的方法让神兵自行获得了气运,这对陈长安来说意义就太大了!这意味着只要他也能掌握这种方法,那他在炼器这条道路上就能走得更远!

这是陈长安的毕生追求!杨溯不信他会不动心。

所以哪怕自己率先承受不住天地的排斥,又或者宁沛那个天命之子的气运真的逆天到了比这里所有的气运都多,杨溯也不担心自己会输,他之前对陈长安说‘愿意和前辈一起交流’,潜台词就是:给点好处,我把这方法告诉你。

至于好处是什么,当然是这把剑咯!

杨溯觉得或许自己快要输的时候,陈长安要么偷偷出手让自己赢,要么把两个人都踢出秘境,宣布谁也没成功,然后再私下和自己交易。

所以不管怎么样,这把剑自己拿定了!杨溯看了看天空中的宁沛,有些想笑,他很想告诉对方,哥现在正用你创造的方法光明正大地抢本该属于你的神兵,而且这神兵中现在还融入了这么多属于你的气运,可惜最后还是得归我!

第七章 何以破境 天地之剑(完)

时间一点点过去,秘境外的众人可以很明显地看到空中那把巨剑在不断变小,而且正一点点偏向山崖上的杨溯。

这让众人全都傻眼了,而且觉得痛心啊,倒不全是因为对朝帮有恶感才希望杨溯拿不到这把剑,还因为宁沛的身份是散修,他如果拿到这把剑,这些大门派就可以想办法招揽或者与之交易,就算宁沛最后要把剑交给纪宁清,也未必就不能谈嘛;但如果最后是杨溯拿到这把剑,那各大门派真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交易?无论是银子还是武功秘籍又或者奇珍异宝,朝帮什么没有?至于招揽,人家放着朝帮大少爷这么有前途的身份不要,跑去给你当掌门啊?而强抢,那就纯粹是嫌死得不够快了。

所以在场各大门派的人是一点都不想杨溯能拿到那把剑,只可惜,现实却是剑正离杨溯越来越近。

宁沛发现现在无论自己怎么用心去‘呼唤’那把剑,对方都没有回应了,而且自己身上那种吸引对方的东西也没有再继续被剑吸收,他现在还不知道被吸收的是自己的气运,只是凭直觉,认为那是十分珍贵的东西,只可惜现在看来没办法一直给予对方,所以那把剑现在头也不回地奔着杨溯地方向去了,因为那边还有好多‘糖’。

片刻后,长剑已经变成了正常大小,大概长二尺七八,造型古朴,从外表看,看不出任何特别的地方。长剑飞来的速度越来越快,眨眼间就已经飞到了杨溯身边,围绕着杨溯飞了几圈,给人一种雀跃灵动的感觉,片刻后长剑自动停留在杨溯面前,不断地上下摆动,杨溯觉得这像是在找自己要东西啊。

还吃?你个吃货!杨溯累得要死,懒得再管那么多,先把剑拿到手再说。

他伸手一把抓向长剑,这长剑也不躲,仍由杨溯一把抓住;神剑通灵,它知道刚刚周围那些气运都是杨溯弄出来的,自然不会拒绝杨溯。

轰!当杨溯握住剑柄时,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然后一阵天旋地转,再睁开眼,他已经出了秘境,出现在了第九层的房间里。

看了看身旁,发现宁沛正死死地看向自己手中那把剑,不止是他,房间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杨溯手中的这把剑上。

杨溯将剑平举,放在眼前,仔细打量起来。

剑身明亮,看上去十分锋利,但除此之外并没有别的什么特别之处,和之前陈长安召来的那三把气势非凡,武道真灵外溢的神兵完全没法比。

这就是陈长安炼了足足六十年的剑?不会拿错了吧?在场不少人都一脸疑惑,唯有陈长安神情很少见的激动起来,他一步来到杨溯面前,拿过这把剑,细细地打量。

“不错,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他神色狂热,半点没有之前那种绝世高手的风范,杨溯见状,弱弱地问道:“前辈,那个,这把剑现在归我了?”

陈长安若有所思地看着杨溯,将剑递给杨溯,“确实归你了,不过此剑还没有开锋。”

“还请前辈为此剑开锋。”杨溯双手将剑举起。

陈长安笑了不语,并没有接过长剑;杨溯顿时就懂了,原来在这儿等着自己呢,他也不犹豫,毕竟这剑是人家辛苦炼出来的,而且世间也惟有陈长安能为这把剑开锋。

“关于之前和前辈说起的那一招,其实还有些瑕疵,希望前辈能给予指点。”杨溯低声说道,他不需要将三五刀诀全部拿出来,只需要告诉陈长安其中涉及到气运的一些原理和刀意,再加上如何让神兵自动吸收气运的方法,相信一定能让陈长安满意,到时候也算和这位武圣有了些交情。

陈长安点点头,觉得这小子还挺上道,便接过杨溯手中的长剑:“既然如此,我现在替你开锋。”

他倒是不担心杨溯会食言,炼剑六十年,在杨溯没能让神剑真正认主之前,他有的是办法将剑收回来。

只见陈长安用手抹过剑身,一种紫色的火焰开始在剑身上燃烧。

铮!长剑发出震耳欲聋的剑吟声,声音直上九霄!

房间内的众人,除了几位神意境的高手,其余人全都捂住耳朵,神情痛苦;与此同时,众人只觉得房间内的温度瞬间下降了许多,有一股刺骨的寒意萦绕其间。

杨溯同样捂住耳朵,神情狰狞,他靠的最近,感受最强烈;他发现被黑色火焰包裹的剑身开始发出耀眼的光芒,让人无法直视。

“去!”片刻后,杨溯听到陈长安轻呵一声,下意识地睁开眼,却发现陈长安手上已经没有剑了,头顶有月光洒下,杨溯抬起头,发现头顶的建筑不知什么时候开了一个大大的天窗,透过天窗可以看见明亮的夜空和一轮弯月。

在夜空中,除了那轮明月之外,还有一件事物正大放光明,正是那把剑,它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光彩夺目,清脆的剑吟声朝四面八方传递出去,似乎在昭告天下,这世间从此以后多了一把绝世好剑!

杨溯突然脸色苍白,不知怎么回事,他没来由有一种强烈的心悸感,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忽然之间,狂风大作,天空瞬间暗淡了下来,看上去似乎即将有暴雨降临。

陈长安脸色一变,皱起眉头:“怎么可能?”

这神剑开锋的过程就是用它吸纳的气运与天地共鸣,让其转化为神剑自身的气运;本来好好的,气运也在一点点转化,但突然就被打断了。

天地之间有一种力量在排斥这种变化!

纪宁清同样神色一变,她猛得看向脸色苍白的杨溯:“劫数加身?他做了什么逆天之事?”

哪怕纪宁清身为转世天人,天道无常,各种劫数她几乎都见过了,也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劫数毫不讲理地直接出现在一个人身上的情况。

吱!夜空中的神剑发出一声哀鸣,竟然直接从空中坠落下来。

杨溯抬起头,双眼血红地看向元战非:“我们马上离开这!”

第八章 绝命之枪 天人两忘(一)

元战非一步来到杨溯身边,轻轻按住他的肩膀,能感觉到杨溯的心神絮乱到了极点。

元战非皱眉,沉声道:“慌什么?”

杨溯摇头,脸色惨白地看向陈长安,此时他已经将神剑收回手中,细细查看。

“前辈,这剑如何了?”

陈长安神色疑惑:“这剑开锋失败,而且剑灵受损,需要温养。”

“那就恳请前辈帮忙温养此剑,我日后再来取剑可好?”杨溯问道。

“可以。”陈长安正想把剑留下来好好研究一下是怎么回事,这可是他六十年的心血,杨溯此举正合他意,“那一招刀法你现在不必告诉我,日后来取剑时再说就是。”

既然杨溯这么上道,陈长安自然不会占一个小辈的便宜。

杨溯点点头,神情并不轻松,那股强烈的心悸感依然没有消失,“既然如此,晚辈还有事,要先走一步。”

陈长安无所谓地挥挥手,并且示意许临川可以开始清场了,他现在所有的心思都在剑上,不想再有人打扰。

“各位,此次凌霄大会到此结束,多谢各位捧场,请回吧。”许临川看着众人,高声说道。

虽然搞不清楚最后是怎么回事,不过既然凌霄阁已经打算再次闭阁,众人自然不好继续逗留,纷纷出言道谢,然后陆续下楼。

“前辈,我们直接下去。”杨溯对元战非说道。

元战非看着杨溯的神色,不再多问,一把抓住杨溯的肩膀,再一把抓过钱多,脚下一震,带着两人冲天而起,越过头顶的天窗。

杨溯低头看向还在房间里的宁沛,宁沛也正抬头看向他,两人对视一眼,然后元战非便带着杨溯直接朝云霆山下去了。

事实上刚才天地出现异象时,除了杨溯觉得胆战心惊,还有宁沛也同样有感觉杨溯感觉到的是危险,而宁沛则从杨溯身上感觉到一种危险,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直觉,似乎是动物遇上了天敌一般,所以宁沛一直死死地盯着杨溯,直到他从眼前消失。

沧州燕林郡,平阳湖上,有许多渔船在湖上垂钓,撒网捕鱼往来大小船只除了运送货物,也有载人横渡湖面,去往隔壁的云霆郡。

凌霄大会正式开始之前,这湖上往来的船只简直络绎不绝,许多江湖人士都选择乘船横渡平阳湖,到达云霆郡,然后再去云霆山凌霄大会开始后,这两天湖面上的船只就少了许多,一些有经验的船夫已经提前在湖对面等着了,估摸着时间,那些参加凌霄大会的江湖人士们也应该返程了。

此时湖面上一叶小舟正缓缓驶向对岸,划船的船夫五十多岁,脸上有一道刀疤,这湖上讨生活的汉子们都叫他一声疤爷。

疤爷年轻的时候也在江湖上闯荡过一段时间,侥幸入了练窍境,但由于没有后续的练窍法门,被一直卡在练窍九品,而且他是破体四次后就进入练窍境了,心知肚明,自己这辈子的武道境界差不多算到头了,再加上后来被兄弟背叛,心灰意冷之下干脆回了家乡,当起了船夫。

无论怎么说,练窍境在江湖上也算一方高手了,以他的武艺在这种小地方自然不会被人欺负,和身边的人熟悉后,偶尔遇到纠纷,他还会替别人出头将事情摆平,一来二去,他就成了这平阳湖上众多船夫口中的疤爷只不过他早已经无心江湖,也没那个心思要当别人老大,哪怕有些名望,也依然老老实实继续当他的船夫,闲暇时候和一群船夫一起喝酒赏月,他觉得这样的日子也不错。

今天疤爷载的这位客人一身布衣,神情木讷,背后背着两截由麻布包裹的兵器,显然也是一位江湖人士。

“这位后生,你现在去湖对面,是打算去云霆山吗?”疤爷今天兴致不错,主动开口询问。

看上去刚到而立之年的男子点点头,没有答话。

疤爷笑了笑:“这个时候去云霆山,想必你想参加凌霄大会吧,不过现在已经晚了,我估计去参加大会的人这个时候已经在返程的路上了。”

说起凌霄大会,疤爷有些缅怀,十年前,他也曾去参加过那一年的凌霄大会发生很多事啊,光是四大宗师就来了两位,南妙仙子风姿绰约,成功登楼,取走那把名为云霞的神剑东师被第八层守阁的一位亚圣打败,震惊群雄这些事情让后来的江湖念叨了好多年,只是不知道今年的凌霄大会又会发生什么能让整个江湖回味的事?

“我不参加凌霄大会。”疤爷正缅怀间,那人突然回了他一句。

疤爷一愣,“后生,除了凌霄大会举办,其余时候凌霄阁可是不让人登山的,你这个时候去云霆山就只能在山脚看一看。”

男子闻言,神色依然平静,淡淡地说道:“无妨。”

无妨?疤爷有点不懂这个后生,那凌霄阁定下的规矩,是你说无妨就无妨的?

如果疤爷知道眼前这位男子的真实身份就不会这样想了,今年的新武评出来以后,又临近凌霄大会,许多人都在想,如果那位四大宗师之首的绝枪去参加这一次的凌霄大会,或许会是这么多年来第一个闯进第九层,见到凌霄阁阁主的人!

就当疤爷打算再说点什么的时候,突然见这位木讷的男子转头看向一旁,疤爷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顿时一惊。

只见湖面上正有人站在一只竹筏上,竹筏无人划动,却如同利箭一般在湖面上急射而来。

这等手段,曾经见过大世面的疤爷判断怎么也得是神意境的宗师才能做到,难道是江湖寻仇?他转头看向自己船上的男子,这架他可没法劝,还得小心别把自己搭进去。

就当疤爷暗自担心时,却见竹筏自动停在一丈之外,竹筏上的男子一身锦衣,衣袖上有金丝镶成的纹路,一看就非富即贵。

然而锦衣男子却直接朝这边拱手,恭敬地说道:“见过林前辈!”

林前辈?疤爷看向木讷男子,想着自己先前一口一个后生地叫着,有些心虚。

“何事?”木讷男子皱眉看向竹筏上的人。

“在下韩进,特此前来告知前辈一声,刚刚得到消息,凌霄大会上,凌霄阁阁主露面,和元战非有一番交手,但似乎没占到便宜,看来元战非之前力抗天劫的事不假,他应该已经是武圣境界了。”

疤爷大惊,凌霄阁阁主?元战非?武圣?看来这一次的凌霄大会比起十年前还要热闹啊。

“知道了。”被称为林前辈的男子面无表情,似乎对这些消息并不怎么上心。

韩进有些焦急,他奉二皇子的命令在江湖上四处散播关于杨溯的消息,希望能引那些和朝帮有仇怨的人去找对方麻烦,然后他好浑水摸鱼前不久他的人告诉他疑似发现了绝枪的踪迹,他立马派人加紧调查。

对方没有特意隐藏身份,所以韩进很快就找到了绝枪的位置,并且惊喜地发现对方似乎也在关注杨溯的消息绝枪这些年虽说一直都只找朝守义的麻烦,但未必会无视朝守义的儿子,于是韩进故意让人给绝枪透露相关消息,而绝枪果然开始朝沧州的方向赶路。

就当韩进打算一直跟在对方后面见机行事时,却突然得到了凌霄大会上的消息,元战非竟然已经是武圣了?

朝帮有一个朝守义就已经很让人绝望了,现在又多出一个武圣!韩进觉得此事重大,需要交由二皇子从长计议,他也不打算再继续引导绝枪去找杨溯的麻烦,所以此番现身正是来劝说绝枪的。

绝枪死活不关他的事,但万一事后被朝帮查到是自己这边在故意推波助澜,到时候拥有两位武圣的朝帮会做出什么事,谁能说得准?

“林前辈此去的目的,在下也能猜到,恕我直言,既然元战非已经是武圣境界,对方身边高手众多,前辈不如从长计议。”韩进诚恳地说道。

“知道了,你可以走了。”平淡的话语传来。

韩进咬牙:“前辈何必急于一时,我家主人其实一直都想和前辈”话没说完便止住了,惊疑不定地看着对面。

只见船上的男子突然伸手对疤爷说道:“借杆一用。”

疤爷到现在也没听懂是怎么回事,见眼前这位林前辈突然找自己借划船的竹竿,便愣愣地将手中的竹竿递了过去。

哗!他看到竹筏上自称韩进的那人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一脚蹬在竹筏上,整个人凌空向后退去,在湖面上划出一道波澜。

然而韩进还是慢了,他瞪大眼睛,只见一道人影手持一根长长的竹竿飞驰而来。

太快了,韩进只来得及将武道真灵汇聚于右臂,然后一拳砸了出去只见他的右臂金光闪烁,右拳变成了古铜色,如同渡了一层金。

这是韩进结合自身的武道真灵创出的一门功法,名叫庚金战体他自认杀力不高,但防御却是世间一等一的,哪怕面对的是朝守义,他都有自信能挨上几拳而不死。

只可惜他现在面对的是被朝守义亲口赞誉为世间杀力第一的绝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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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绝命之枪 天人两忘(二)

韩进看着对方手持那根普通的竹竿朝自己刺来,怒吼一声,右拳带着风雷之势,从侧面砸向竹竿;在他想来这竹竿材质脆弱,根本经不起对方灌注太多武道真灵,自己只要避开最尖端的那一点锋芒,就能直接砸断竹竿,破掉这一枪。

然而这竹竿的轨迹弯弯曲曲,看上去像是小孩子在乱舞,但无论韩进怎么调整自己的拳路,都避不开那刺来的“枪尖”。

枪刺一条线,这竹竿化作长枪刺向了韩进的拳面,然后韩进的‘庚金战体’如同纸糊的一般,被这普通的竹竿势如破竹地捅破,直接从拳面刺进去,一直刺穿整条胳膊才结束。

“啊——”韩进哀嚎一声,疯狂地想要拉开距离。

所幸绝枪并没有继续追的意思,于是韩进后退十丈后直接落进了水里。

“告诉你的主子,别来烦我。”这是韩进落水前听到的话,他根本不敢再停留,双脚用力,让自己在水中飞快地后退。

右臂无力的下垂,韩进知道这条手臂算是废了,但他丝毫不敢有怨怼之心,刚才绝枪若是想杀他,只需要在收枪之前稍微转动枪头,刺向自己的脖子就是了。

以前韩进一直觉得凭自己的‘庚金战体’,哪怕打不过,跑也是能跑掉的,天下之大,何处去不得?直到今天才知道,原来有些人要杀他,不过就是一招的事。

疤爷只觉得脚下的船震动了一下,眼前这人就已经将手中的竹竿交还给他,他愣愣地接过竹竿,并不知道此人刚才已经离开船头出去废掉了一位武道宗师的手臂又回来了,用的还是他手里这只普普通通的竹竿。

“老哥,你继续划船吧。”

“哎。”疤爷毕竟曾经在江湖上混过,知道有些事情最好别多问,于是他开始老老实实地划船;哪怕他刚才那一瞬间什么都没看出来,但不妨碍他能感受到这位‘林前辈‘的实力一定极强,看样子对方似乎是要去找谁的麻烦,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倒霉,惹上这样的敌人

昆仑秘境,上清池,作为昆仑秘境中传承最悠久的宗门之一,上清池占地极大,整整九座山峰方圆十里内都属于上清池。

上清九峰之一的太清峰顶,有一片蔚蓝色的湖泊,湖泊呈椭圆形,像是一面巨大的镜子,这片湖就叫上清池,宗门名字也是由此而来,可见其在宗门中的重要地位。

湖边有一位身着白袍的高大女子长年在此打坐修行,她是上清池的守镜人,没有她的允许,便是宗主也不能靠近这片湖泊。

就在此时,平静许久的湖泊突然荡漾起来,在湖边一块青石上打坐的守镜人睁开眼,一步跨出,竟然直接站在了湖面上。此时刚好月上中天,月光洒下,肉眼可见的明净光辉一点点透进了湖面,在湖面中倒影出一轮明月。

与太清峰遥相对应的玉清峰顶,有一众同样身穿白袍的男女正朝这边看来,最前方一位女子正是上清池当代宗主,姬瑜之;她神情激动地看向太清峰的方向,当代守镜人正是她的师父,而今夜对整个上清池乃至整个昆仑秘境都是一件大事——上清池当代守镜人即将跨过道基境,晋升天人!

作为昆仑秘境当之无愧的大派,上清池已经有足足三百年没有出过天人境修士了;虽说昆仑秘境中各个宗门的争斗比起俗世中要少很多,但并不代表就没有争斗。各种修道资源,天材地宝还有修道种子的争夺,任何时候都是存在的;所以有没有天人境坐镇,对一家宗派来说实在太重要了,特别是上清池这样坐拥无数珍宝的门派。

姬瑜之的师父在上清池边坐守五十年,每夜观月相,感悟天道,如今总算要跨出那一步了。

“满月之相,还差一线!”姬瑜之低声说道,此时昆仑秘境天空中那轮明月刚好是满月,而太清峰上,上清池中倒映出来的明月距离满月还差了一线,什么时候守镜人能补足这一线,什么时候她便能跻身天人境!

池中的月相缓慢变化,守镜人一脸虔诚地看向天空,闭上双眼,只觉得无限满足,她知道,那一刻即将来临。

然而突然之间,天空中有乌云遮住了明月,让整个昆仑秘境都随之一暗。

“怎么可能?!”姬瑜之差点道心失守,师父选择在今夜破境,那是提前一年就算好了的日子,天时地利人和,全都恰到好处,怎么可能出现变数?

随着乌云的出现,上清池中的月相瞬间支离破碎,漂浮在湖泊上方的守镜人顿时吐出一口鲜血,她神情痛苦,满脸的匪夷所思。

只见她下方的湖泊开始沸腾,湖中再也没有什么月相;她努力地想要压下上清池的异动,但根本无济于事,反而让自身气数被上清池带动,一起开始凌乱起来。

恍惚间,她似乎看见脚下沸腾的湖水中闪过一个人的模样,她顿时眼前一黑,眼角流出了鲜血。

“啊——”一声响彻整个昆仑的尖叫声。

“师父!”姬瑜之就要不顾一切地冲向太清峰,还没等她有所动作,就看见一道人影冲天而起,正是她的师父。

“师父?“她急忙御风追去,奈何速度差太多,根本追不上,直到对方靠近昆仑秘境的出口处才停了下来。

姬瑜之连忙赶上去,来到师父身边,“师父,你怎么样?”

守镜人转头看向姬瑜之,顿时吓了她一跳,只见守镜人双目血红,浑身煞气冲天,哪里还有半点修道之人的气度?

“师父,你”

“除魔卫道!”守镜人大声喊了一句。

“什么?”

“杀!”

杀气冲天而起,姬瑜之暗道不好,刚想上前阻止,就被一掌打落向地面;随后,昆仑秘境的出口被对方强行打开,然后对方冲了出去。

“天人两忘!怎么可能是天人两忘?”姬瑜之落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她一时不察,对自己师父没有太多防备,顿时被打成重伤,然而她现在更在意的是自己师父的状态。

每一位即将晋升天人境的修道之士都会有劫数需要渡过,但这劫数也不是必然的,只要有足够的功德在身,在破境之时就能避开这些劫数;而天道修士所谓的功德,便是顺应天命,所以才会有那么多昆仑秘境中的人在俗世中做一些让人觉得不可理喻的事情,其实大多都是在积攒功德。

姬瑜之的师父早在多年前就攒够了功德,按理说是绝对不会再有什么劫数降临的,但刚刚对方那个状态,分明就是中了‘天人两忘’的劫数,这是一种会让修士走火入魔的劫数,中劫之人会忘乎所以,一心只有一个执念,必须要做成某件事,才有希望恢复正常。

“师父要去做什么?她还有什么执念未放下?”姬瑜之看着昆仑秘境的出口,百思不得其解。

云霆山脚下,杨溯等人正在赶路离开这里。

杨溯突然之间觉得心悸,但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只是凭直觉,认为自己应该马上离开这里,所以他让元战非直接带着自己和钱多找到了韩知春和几名虎卫,然后开始启程,返回通州。

杨溯也觉得自己有些神经质,莫名其妙地好像在被人追杀似的,按理说有元战非这个武圣在身边,他不应该再担心什么才对;但是那种好像被整个天地厌恶一般的感觉实在太强烈了,他就像是暴露在猎人视线中的猎物一般,拼命地想要找个地方躲起来,但是天地之大,似乎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做他的藏身之处。

“到底怎么回事?”杨溯在马车中暗自思索,一旁韩知春在替他检查身体。

“神剑开锋怎么会莫名其妙地被打断?原著中也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我的运气就这么差?”杨溯皱眉想道。

等等,运气?杨溯悚然一惊,他突然发现,好像自己的运气从来就没有好过:在三浦集,本来十拿九稳地碾压对手,结果突然冒出来一个剑修黄杨;本来十分低调隐蔽的行程,结果在神女峡被元战非一拳弄得天下皆知;大行寺观碑林,又遇到一个在江湖上多年不曾一见的大行寺僧人,刚好还有个前武评第八的宇文跑来挑衅;司马府邸,自己的出现竟然让天劫劫数增加,而且还分出一部分在自己身上;之后去玉虚山寻宝,原著中原本好好的血晶,结果多出一条莫名其妙的凶兽,害得自己直接差点爆体而亡,事后又刚好遇到墨麟三十六骑,差点身死;最后是凌霄大会,本来都顺利拿下那把神剑了,结果天地异动,让神剑开锋失败

这一切的一切,本来之前杨溯一直以为只是自己运气不好,再加上又有人为的因素,就没怎么在意;但现在结合那种被整个天地厌恶的感觉,让他不得不深思:莫非自己这是被天道排斥了?

第十章 绝命之枪 天人两忘(三)

之所以会猜测自己被天道排斥,是因为杨溯很清楚朝春秋这个身份在原著中是应该死去的角色,因为自己的穿越才活到了现在,还搞出这么多事;所以很有可能自己每多活一天,多做一件事,都会加深天道对自己的排斥。

如果这个假设成立的话,为什么之前没有这么强烈的危机感和排斥感呢?是因为这种排斥是慢慢积累的,超过某个程度就会给予什么惩罚吗?还是说因为自己做了什么特别的事,触发了这种惩罚机制?

杨溯皱眉思索着,要说自己做了什么特别的事,那就是从宁沛手中抢走了那把神剑,还让对方损失了许多气运;因为这个事,所以天道对自己忍无可忍了?

杨溯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因为这把神剑在原著中是很重要的‘道具’,宁沛后期有好几次都是靠着这把神剑才化险为夷,自己现在将神剑抢走,算是极大地影响了‘原剧情’。

杨溯想了想,觉得可以暂时这样假设:自己的存在本身就会让天道产生排斥,这排斥是慢慢累积的,如果自己什么都不做,排斥累积的速度就比较慢,而随着自己不断地搞事情,排斥累积的速度就会开始加快,一旦自己做的事严重影响了‘原剧情’,或者说影响了宁沛这个‘主角’,那排斥增加的量就会瞬间飙升。

而天道排斥对自己的影响,杨溯先简单地将其归纳为——会让自己运气不好。

也就是做什么事都会不顺利,总会遇到各种意外,各种危险;现在自己有这么明显地危机感,是不是说明这次的‘运气不好’会格外严重?

想到这里,杨溯脸色难看,要运气不好到什么程度,才会让有一个武圣跟随的自己都有危险?

虽然一切都还是杨溯个人的猜想,不过强烈的直觉告诉他,事实多半就是如此。

杨溯直接下了马车,找到不再隐匿的古明,“古师,朝帮在这附近有高手吗?”

古明一怔,“高手?沧州没有分舵,只有几个据点。”

杨溯沉吟一会儿,开口道:“两件事,一件是立马将消息传出去,就说我有危险,调动朝帮距离最近的高手过来;嗯,武道至少也要是半圣境界,天道要道基境,神道就得是分神境。”

听到这里,古明怪异地看了杨溯一眼,这样的高手哪怕在朝帮也是坐镇一方的大佬,不是说调动就能调动的;不过如果理由是帮主的儿子陷入危险,让他们过来救人,倒是可以紧急调动,但问题是杨溯现在安全的很,又有一位武圣在身边,能有什么危险?

要是换成刚出通州城那会儿,杨溯这样的命令古明肯定是不会听的,太胡来了;但经历了这么多事,杨溯的种种表现已经充分证明了自己不是那种纨绔子弟,相反,在同龄人中他都算出类拔萃,日后继承朝守义的位置也未必没可能,所以古明没有反驳杨溯,而是默默地听着。

“第二件事。”杨溯说到这里从怀中拿出那块在比试中沾染了宁沛血迹的石头,递给古明,“那个叫宁沛的天才武者,古师你应该见过他的相貌了,这石头上有他的血迹。通知暗堂的人,盯紧此人的踪迹,我要随时都能掌握他的动向。”

古明接过石头,点点头:“这个好办。”

“就这两件事,拜托古师了!”

古明见杨溯神情凝重,便不再多问,点点头,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朝帮在沧州是有据点的,每个据点都有暗堂的人,他现在就要去联系这些人,将消息传出去。

看着古明消失,杨溯这才稍微放松一些。此时这只队伍中,除了元战非和钱多,就只剩下五名虎卫和韩知春;当初那个剑修黄杨,早在曲州城司马家休养的时候,杨溯就让他跟着来接伤员的朝帮成员一起回去了,并且承诺他,只要他愿意留在朝帮,一应修炼资源管够。

那个黄杨资质是足够的,能够靠自修成为一名引灵境的剑修,有了朝帮的资助后,以后未必不能成为一名道基境的剑修,到时候就算是替朝帮多培养出了一名顶尖战力。

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了,现在杨溯能够期待的顶尖战力,其实也有一个。

“应该快到了吧。”杨溯看了看身后,果然,片刻后,一道人影快速地朝这边赶来。

来人靠近后便拱手一礼道:“戚长威,见过朝公子,见过元前辈。”

此人正是在凌霄大会上被杨溯用不死药忽悠过来的拳法宗师‘九死拳‘戚长威。

元战非看了一眼戚长威就将目光移开,不怎么感兴趣;比试中杨溯竟然能打赢对方,元战非就知道这其中一定有猫腻,现在看来是那个小子不知用什么方法将此人拉上朝帮这艘船了。

其余人也都好奇地打量着戚长威,散修中成就宗师境界的本来就很少,“九死拳”的名头,众人都听说过,只是想不到自家公子出一趟远门,不仅拐回去一个修道天才,现在又拉拢了一位拳法宗师。

戚长威也在观察杨溯身边的人,看得他暗自咂舌。

元战非这位武圣不去说,那位笑眯眯的胖子很明显是一位宗师,而且境界很高,戚长威看不透,另外五名虎卫,竟然个个都是练窍一品的大成境界!这样一个阵容,哪怕元战非不出手,也能灭掉一些弱一点的大门派了。

不愧是天下第一帮!戚长威感叹着,他没有像元战非那样直接从山巅往下跳,一来没那个本事,二来他还有许多朋友要一一道别,所以他是慢慢走下山的。

一路上他都在犹豫到底要不要直接去找杨溯,他担心对方会翻脸不认人。

而现在见面后,杨溯就直接让韩知春帮忙给戚长威检查身体,并且承诺到了通州城后会拿出一样延寿的药物,这就让戚长威放心很多。

事实上以戚长威的本事,如果要加入门派,哪怕是去最顶尖的大门派也绝对是身份最尊贵的那类客卿,只不过他习惯了独来独往,不喜欢被拘束,这么多年才一直都是散修,只是没想到最后还是加入了朝帮。

朝帮当年血洗江湖,名声太差,这样的情况下,还愿意给朝帮卖命的江湖高手,大多都是些声名狼藉或者公认武德有亏的人。一旦戚长威加入朝帮的消息传出去,恐怕他这么多年在江湖上积攒的声望瞬间就会毁去大半,不知道会被多少人在暗地里痛骂。

这也是一路上让戚长威犹豫的原因之一,但最终他还是来了,和性命比起来,一点虚名又算什么?

戚长威的加入让杨溯放松了一些,他现在只能感觉到有危险,但是危险具体是什么时候来,以怎样的形式来,他一点都不知道。

如果是有高手单独截杀,他可以立马让元战非带着自己飞去丰州,找到朝守义。而如果直接是天劫降临呢?元战非可以帮自己扛天劫,而其余人也得在旁边谨防别人捡漏。甚至也有可能是突发疾病,那十个武圣也比不上一个韩知春……

杨溯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他只能做好自己能做的所有准备。

两天后的一个傍晚,古明回到队伍,告诉杨溯消息已经传出去了。

杨溯松了口气,正想开口,就见元战非突然站起身,看向远处的山峰。

“有人来了。”

杨溯一惊,“武道高手?”

“不,是天道高手。”

话音落下,只见远处的山峰上有一道白色的人影正御风而来。

所以这次的“运气不好”,是莫名惹上了什么高手吗?难道是当初那个琼台宗的报复?杨溯正思索间,那道白色的身影已经到了。

对方速度极快,眨眼间便到了众人眼前。这是一名一身白色纱衣,身材高大的女子,女子神色愤怒,双目通红,漂浮在空中死死地盯着杨溯。

“是你!是你!除魔卫道!除魔卫道!”

什么鬼?杨溯被女子盯得头皮发麻,正打算开口,对方已经一指点向杨溯,一道乳白色的光辉从她的指尖射向杨溯。

元战非已经来到杨溯面前,伸手挡住这道光辉。

叮!有锁链震动的声音,白色的光辉在元战非的掌中消散。

“阁下是何人?”杨溯高声问道。

半空中的女子愣了愣,随后说道:“昆仑上清池,当代守镜人!”

上清池每一代守镜人都没有名字,只能以守镜人自居。

听到这个杨溯也是一愣,上清池守镜人的名号他是知道,关键自己怎么会惹到对方?莫名其妙啊!

“不知阁下为何出手?”

空中的女子眼神复杂,神情挣扎,但最终全都化为凶戾。

“除魔卫道!”

谁特么是魔啊?杨溯想骂人。

元战非冷笑一声,直接拔地而起。

管你什么守镜人,装神弄鬼,打趴下就是了!

与此同时,在一条小路上,一名男子突然抬头看向远方,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他将背后被麻布包裹的两截短枪取出,拼接在了一起。

有人持枪而来。

第十一章 绝命之枪 天人两忘(完)

元战非直接飞向空中的守镜人,一拳打出;空气中出现道道涟漪,在元战非和守镜人之间出现了一面椭圆形的白色镜面,元战非的拳头从镜面中穿过,但却没能打中守镜人,反而是地面上凭空出现一记拳印,巨大的风压将周围的树木全都吹倒。

元战非收回拳头,手掌对准身前,一道道金色的锁链凭空出现,纷纷向守镜人收拢;守镜人朝前方迈出一步,一步跨入了镜面中,然后直接从空中消失。

下一瞬间,守镜人出现在杨溯身前。好在钱多和五名虎卫第一时间就护在了他身边,靠得最近的一名虎卫直接拔刀斩向对方,守镜人手指点出,眨眼间,方圆百米之内全都笼罩上了一层淡淡的月辉。

领域!杨溯心中一惊,而且看这领域的大小,对方比起当初琼台宗的宋琏还要强出许多。

无边无际的冷寂涌上心头,杨溯只觉得自己身心皆寒,似乎下一瞬间就会被冻成一个人型冰棍。

广寒咒,清月境域。

上清池的绝学再次在人间现世,不过下一瞬,一股如同岩浆喷涌一般的火热气息席卷而来,将所有的冷寂都一扫而空。

元战非已经从天上回到了地面,他以拳意带动自身气血,如同一座巨大的烘炉一般在散发着热量。

杨溯打了个寒颤,赶紧活动一下手脚,刚才如果元战非晚来半秒,在场神意境以下的人都得死,哪怕是古明那样杀力直追宗师的强者也会被重伤。

这就是天道修行者面对武者的优势,武者自身神意不够,没有武道真灵护体的话,面对那些超自然的伤害就只能靠血肉之躯硬抗。而且天道修行者还有一点比武者强的就是,人家可以用的法宝多,武者到了一定境界后,只有神兵才能对自身实力有帮助,但是神兵何其少?绝大多数的武道宗师一辈子都没碰过神兵。

而天道修行者,特别是昆仑秘境里的那帮人,有一整个秘境培育了上千年的天材地宝拿给他们炼制法宝,一个个都阔气的很,只要有一件好的法宝在手,往往能拥有远超境界的战力!

像当初琼台宗只是四名引灵境的弟子,使用法宝配合,硬是短暂压制住了司马家二十多位武者,由此可见法宝对一位天道修行者的重要性。用杨溯的理解就是:天道修行者玩得就是氪金模式,没钱没资源的就去苦逼地打熬身体当武者吧。

上清池作为昆仑秘境中的大派,当代守镜人身上的法宝自然都是极品,特别是她刚刚用来虚空挪移的镜子,那是上清池的至宝——井月天镜。

元战非试过一拳后,暂时没能找出破解那面古怪镜子的方法,不好再主动进攻,只能守在杨溯身边见招拆招。

轰!眼看元战非回来,钱多和古明就不再客气,一左一右冲向守镜人。

守镜人没有任何动作,但两人前进的路上凭空出现两具身高一丈,全身如同琉璃一般的光人。

宝月光王身!

光人速度极快,一拳砸下,钱多来不及避开,只能爆发佛莲业火硬接这一拳。

白色的火焰瞬间点燃整个光人,但是光人全身琉璃闪烁,竟然丝毫没有受到影响,钱多被重拳砸退。

另一边,面对高大光人砸下来的一拳,古明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遁术?守镜人目光微动,下一瞬,地面炸开,古明有些狼狈地现出身形,不过他并不意外,在对方的领域中使用遁术本身就被克制,他的目的只是想拉近一点距离。

古明踩着诡异的步伐,如同鬼魅一般靠近守镜人,手中漆黑色的短刀划向对方。

一道半月型的光刃凭空出现,拦腰斩向古明,古明手中的漆黑短刀轻轻一划,直接将这月刃切成两截。

破法之刃?守镜人皱眉,她虽然陷入天人两忘的劫数中,但自身的见识和记忆都没有问题,一眼就认出了古明手上的短刀。

趁着这一愣神的工夫,古明已经冲到守镜人面前,一刀划过对方喉咙,然而却如同斩在金石之上,竟然摩擦出了一束火花。

古明定眼看去,对方喉咙那一部分有一层琉璃般的光在闪烁,古明毫不停留地继续刺向守镜人。

砰砰砰砰!一连串金石交击的声音,古明一瞬间连刺三十三刀,但每一刀都撞在了一层光芒上,丝毫伤不到对方,而此时守镜人才不紧不慢地上前一步,一掌拍出。

古明刚想躲避,就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身上被缠绕上了丝丝缕缕的光带,不仅让他动弹不得,还在疯狂地吸收他识海中的念力,让他没办法动用手中的破法之刃。

眼看古明即将被一掌命中,守镜人却突然停下,转头看了元战非一眼,一挥手,那面井月天镜再次出现,她直接退入镜中消失不见,下一瞬,无数金色的锁链扑向镜面,但又从中穿过,虚不受力。

杨溯重重呼出一口气,刚刚一系列交手都只是眨眼间的工夫,天道修行者到了道基境界便能够念动法随,几乎不再害怕被武者近身,刚刚古明近身刺杀,被对方轻描淡写地挡住了,如果不是元战非出手相救,现在估计已经重伤。

这还是在元战非用自身拳意压制住了对方领域的情况下,要是让对方放开手脚,在场除了元战非,估计都是被碾压的份。可惜元战非没法主动出手,对方那一手虚空挪移的手段太适合刺杀和群战了,稍不注意,杨溯可能就被秒了。

妈的,这么多人不会被她一个人秀死吧?杨溯暗骂,自己要是实力再强一些就好了,只要有本事在守镜人手上撑一两招而不死,元战非也不至于这么束手束脚。

守镜人借助井月天镜又发动了几次进攻,但都被元战非的封天锁拦住了。她不敢被那金色的锁链碰到,直觉告诉她,那会很麻烦。

于是场面一时之间僵持不下,直到一道人影出现在不远处。

有人持枪而来。

这个时候,眼看着这边打得这么激烈都还一言不发地朝这里来的,大概率是敌人了,因为朝帮的高手没这么快赶来。

从开战到现在一直没怎么插上手的戚长威看了一眼来人,直接迎了上去;那个守镜人神出鬼没,根本不惧围攻,杨溯又有元战非这个武圣保护,所以戚长威干脆去找这个突然闯入战场的家伙麻烦。

“来者何人?”戚长威一边走一边大声问道。

“林一。”平平淡淡的声音传来。

“不管你是何人,朝帮办事,赶紧离开!”戚长威自顾自地喊道,第一次用朝帮的名义吓人,感觉其实还不错,不过下一刻,他突然意识到好像有什么不对。

“你叫什么?林一?哪个林”戚长威瞪大眼睛,回答他的是一把通体纯白的长枪。

绝枪,林一。

戚长威顾不得再问,连忙一拳挥出,武道真灵全力爆发,九死拳前三拳瞬间打出,三重浪潮几乎叠在一起涌向林一;当初打杨溯时如果他用的是这一手,杨溯根本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然而纯白色的枪尖几乎毫不停留地划破了浪潮,刺到了戚长威的胸前。

戚长威瞪大眼睛,他还是第一次遇到有人能这样摧枯拉朽地破掉自己的‘三叠浪’,多年生死之间的经验让他下意识地微微侧开了一点身体。

噗!枪头直接捅进了戚长威的胸膛,然后再干净利落地拔出来,戚长威缓缓倒下,林一丝毫不停留地从他身边走过。

如果不是那一下细微的侧身,现在戚长威的心脏已经碎掉了;他躲了一下,没有直接死掉,而林一也没有要补枪的意思。躲不过就死,躲得过,别挡路就行。

即便如此,戚长威此时心肺受到重创,也已经彻底失去了战斗力。

两人交手实在太快了,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戚长威就倒下了,直到林一渐渐走进,一个名字才浮现在众人心头。

绝枪!这世间使枪的高手中,唯有绝枪才可能这么干净利落地干掉一位武道宗师。

杨溯苦笑,难怪这次的危机感这么强烈,原来这次自己真的有可能死掉。

绝枪林一,杨溯很清楚对方有多么可怕,而且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劝得了对方。

江湖上许多人都想知道绝枪和朝守义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值得他那样三番五次不顾性命地去刺杀,这是一个迷,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原因。

杨溯当然也知道,所以更加清楚这是个死结。

二十多年前有一个叫孙家庄的地方,村庄内无论男女老幼都练枪,在江湖上,孙家枪也算小有名气;不巧的是正好遇上了朝帮血洗江湖,孙家庄也在被处理的名单上;朝帮派人提前去放了话,让孙家庄所有人归降;当时孙家庄上至庄主下至普通子弟,全都跪下了,唯有一个人不愿意跪,那是一名村庄内很不起眼的枪法教习,他拿着一把普通的红缨枪出了庄,然后死了。

这样的事情实在太常见了,根本没人会去关注,直到很多年后,有个叫林一的男人从荒原练枪大成归来,当他找上朝守义时,只说了一句话。

一饭之恩,授业之恩。

第十二章 绝境

林一是孙家庄附近村落的人,他爹娘去世的早,懂事后他就靠抓鸟摸鱼,或者替村子捡些干柴,勉强生存。

他喜欢枪,自从第一次见到孙家庄的小孩子拿着一把木杆做成的长枪到处打闹时,他就喜欢上了那个东西。

每当孙家庄的人集体练枪时,他都会找一个附近的小山头,在上面偷偷地看,然后私下里自己模仿。

年纪稍大些后,林一给自己做了一把枪,每日夜里在林间练习;但有一天他偷偷练枪的事不知怎么被人传了出去,孙家庄派人将他抓到庄子里。

在江湖上偷学武艺是大忌,庄主念他年纪小,又是附近的乡里乡亲,便只让人没收了他的枪,打了他二十大棍,将他扔出庄外。

林一年幼体弱,二十棍下去几乎站不起来,在角落里趟了两天两夜,没人理会他,就当他觉得自己快要饿死时,有人在他面前放了一饭碗,并且告诉他,以后想学枪,可以来这里等。

林一靠着那碗饭活了下来,有了力气能够重新站起来;伤势好些后,他便再去了那个人出现的地方,果然等到了对方。

那人是孙家庄的一名枪法教习,碍于规矩,没办法教林一孙家枪的任何内容,只教了林一许多枪法最基础的东西。

后来林一走出了孙家庄,进了江湖,又去了荒原;当他再回来时,早已经物是人非。

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林一这认这辈子没欠过谁,唯一觉得亏欠的那人,当他再回来时,对方却已经死了。

当初杀死那名枪法教习的人也早已死在了争斗中,于是他便杀上了负责收服孙家庄的朝帮分舵,再然后他遇到了刚好在附近办事的朝守义。

被朝守义重伤之前,他听朝守义说:“我是朝帮帮主,朝帮做的所有事,都由我接着。”

他觉得有道理,既然朝守义才是给整个朝帮撑腰的人,他就先杀了朝守义,再灭了朝帮!

于是他两次孤身闯进朝帮总舵,面对那位武评第一人,面对朝帮如云的高手,他就那么杀进去,再杀出来。

那是从来没人想象过的场景。

这些年他只找朝守义的麻烦,但并不代表他就不会杀别人;既入江湖,生死自负!谁的儿子都一样。

之前韩进找到他,告诉他元战非已经是武圣了,希望他能知难而退,但他反而觉得挺好的,否则一个普通的纨绔子弟,还不值得他出枪。

看着前方那人,感受着对方身上那股拳意,林一开始加快速度,平举长枪,冲了过去。

一往无前!

元战非看着冲来的林一,眼前一亮。

“你们守住,我去挡他。”

如果放任林一杀过来,这边的所有人,除了元战非,其余人无非就是对方一枪的事,所以只能由元战非去挡。

元战非瞬间消失在原地,下一瞬,一种寂静的冷寒之意扑面而来。

广寒咒爆发!

然而不等守镜人全力施展广寒咒,她发现元战非竟然去而复返,再次出现在场中。

但这一次元战非没有出手攻击守镜人,而是一拳打向空处。

一拳过后,方圆百米之内笼罩的那层月辉开始剧烈摇晃,无数金色的锁链出现在空中,疯狂地震动,然后月辉化为点点光斑,消散在空中。

“你”守镜人吐出一口鲜血,她没想到元战非会趁自己全力施为的时候,直接攻击自己的领域,这一下太突然,她来不及调整领域,被元战非一拳击溃了清月境域。

元战非没有理会她,直接迎向了林一。

杨溯松了口气,只要守镜人暂时用不出领域,自己等人就能多撑一会儿,不至于被碾压。

林一迎上了元战非,他简简单单地一枪刺出;元战非同样一拳打了过来,林一浑身上下顿时布满了金色的锁链,甚至连他手中的长枪都环绕了一圈圈的锁链。

锁链开始疯狂地收紧,换个普通的武道宗师此时已经爆体而亡了,但林一出枪的手臂却连一丝颤抖都没有,整个枪身平稳到了极点,枪尖刺向元战非的喉咙。

元战非侧身避开,一拳砸向长枪中段。

噗!两人错身而过,林一已经收回长枪,身体表面的金色锁链也已经消失了;而元战非的左肩上,衣服破开了一道口。

元战非笑了起来,眼中闪过一抹狂热。

刚刚那一下,他本来打算拼着硬挨一枪,也要一拳打死林一;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战斗,好回去继续和那个守镜人斗;事实上他刚才已经成功地用封天锁锁死了对方的武道真灵,是有机会直接打死林一的。

但林一的枪在那一瞬间竟然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照样刺向元战非的喉咙,元战非若是强行要一拳打过去,只能被刺中,而后果就是两个人一起死。

所以元战非在那一瞬间变招,改为一拳砸在长枪中段,将长枪砸回去。

林一收枪的瞬间,枪头有变化,直接弯成一道弧,借元战非的力道刺向他的太阳穴,元战非往前冲,避开这一下,并且试图拉近距离,而林一几乎同时前冲,双手推出,加大了枪尖的弧形,将元战非逼向一旁,于是两人就这么交错而过,再次拉开了距离。

刚刚这一瞬间,两个人只要有谁慢了一下,现在或许已经有人倒下了。

“原来是你。”元战非突然笑着说道,他之前那么多年一直在朝帮总舵的地牢深处和朝守义切磋武艺,双方打过许多次,有几次元战非惊讶地发现朝守义身上除了自己给他留下的伤势,竟然还有新的伤口,这就让元战非很好奇,还有谁能在朝守义身上留下伤口?而且不止一次,这说明连朝守义都没能杀死对方。

直到现在,从林一身上感受到那股熟悉的杀意,元战非终于知道当年是谁伤到了朝守义。

林一皱眉,不懂元战非的意思,他提枪再次冲了过来。

元战非也不多话,同样迎了上去,两人再次战在了一起。

交手几招后,元战非有点明白朝守义为什么一直没有杀掉此人了。江湖上有一些传言说林一之所以一直没被杀死,是因为他保命的手段极其高明,次次都能死里逃生;但以元战非对朝守义的了解,如果朝守义铁了心要杀林一,林一肯定得死,只不过朝守义至少也得丢掉半条命!

林一的枪法绝杀至极,杀力之强,简直匪夷所思;哪怕对上比自己强出许多的对手,他也有同归于尽的能力,而对上比自己弱的,哪怕只是弱上几分,都有可能直接秒杀。

所以朝守义才不让朝帮其余高手私下去找林一的麻烦,因为根本就是送死。

另一边,钱多守在杨溯身边,古明和五名虎卫疯狂地攻击守镜人。

对方哪怕暂时用不出领域,举手投足间也有莫大的威能,五名虎卫转眼之间就重伤两个,这还是在古明拼了命用破法之刃纠缠对方的情况下。

下一瞬,守镜人来到杨溯和钱多两人的身后,一指点出。

钱多浑身爆发出佛莲业火,转身一掌拍向对方;不曾想他身前突然出现一面镜子,钱多一掌拍在镜面上,镜面出现层层涟漪,随后钱多的佛莲业火竟然从杨溯头顶的虚空中喷涌而出!

杨溯瞪大眼睛,这一下变化太突然了,之前守镜人每一次将对手的攻击用井月天镜转移开,都是转移到了远处的树林中,这让所有人都以为她只能这样转移攻击,没想到她还能如此小范围的转移攻击。

杨溯根本来不及解开封天锁,也来不及躲开,生死关头,只能下意识地抱头蹲下。

白色的火焰冲击在杨溯身上,深入骨髓的疼痛刺激得他一下子再次破体,进入了冰心境,绝对的理智将疼痛感降到了最低,而身旁的钱多也拼着硬挨守镜人一掌也要将杨溯身上的佛莲业火收回。

好在是钱多自己的武道真灵,收放自如,杨溯还没被彻底点燃,只是全身烧焦,如果不是进入了冰心境,现在已经昏死过去了。

守镜人一掌将钱多打得吐血,就要再一掌结束杨溯的性命,突然皱起眉头,脚下轻轻一震,就要打断古明施展的遁术;她的领域被破,没办法全面压制古明的遁术,所以此时给了古明机会,不过凭她的施法速度,也根本不惧对方这种遁术。

然而古明也一直留了一手,他手中的破法之刃可以吸收自身精血来提升威力,当初翠花就是用的这一招来拼命,翠花都会,他自然也会。

只见守镜人所站的地面突然炸开,一把漆黑的短刀从地下破土而出,瞬间切割掉守镜人半边脚掌。

守镜人哀嚎一声,刚刚她错估了古明破法之刃的威力,导致术法失效,被古明偷袭成功;此时左脚一半的脚掌被切掉,巨大的疼痛让她几乎失去理智。

天道修行者往往养尊处优,哪怕与人争斗,也是远距离施法,轻描淡写地就将敌人解决了,少有忍受伤痛的经历,所以此时的伤痛还有危机感让守镜人不顾一切地爆发了。

井月天镜,大放光明。

第十三章 上清传人

一处小溪边,一名戴着面纱,身材婀娜的女子坐在火堆旁烤鱼。

她的手法显然很生疏,没一会儿工夫,一股焦味传来。

“啊。”女子娇嗔了一声,有些委屈,“他们是怎么烤得那么香的?”

她有些嫌弃地摆弄了一下已经烤焦的鱼,在犹豫要不要尝一口。

就在这时,远处的夜空中突然爆发出一阵耀眼的光芒,让她瞪大眼睛看了过去。

“井月天镜?是师祖?”少女急忙起身,刚刚那一下她感觉到了师门重宝井月天镜的气息,而且很明显是有人用了禁法在全力催动井月天镜。

整个上清池,除了当代守镜人,也就是她师祖以外,不可能再有第二个能这样使用井月天镜的人,所以是师祖有危险?

少女心中一惊,急忙御风而起,朝那边赶去。

时间回到井月天镜爆发的那一刻。

镜面在空中大放光明,无穷无尽的月华从镜中爆发出来,照射向地面。

“古师!”杨溯惊呼一声,只见古明刚从地下现出身形就迎上了这波月华。

古明全身如同被墨水侵染过一般,漆黑无比,他高举短刀用尽全力劈向头顶的月光,月光也被染成黑色,然而月光如水,源源不断地从镜中流出,古明只坚持了一瞬,就被月光淹没了。

一切发生的太快,杨溯还来不及哀伤,就被人猛得向后拉去。

“走!”公孙迟用力拉着杨溯朝后退去,然后将杨溯交给一名虎卫,“带公子走!”

趁着对方此时全力爆发,无法分神的时候,公孙迟抓住机会让杨溯远离战场。

那名虎卫二话不说,直接扛起杨溯就全力奔跑起来。

杨溯虽然处于冰心境,但被佛莲业火重伤,此时动一下就会皮开肉绽,只能任由对方扛着自己跑路;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留在这里根本就是累赘,走了反而能彻底解放其余人的战力。他朝后方看去,只见钱多毅然决然地冲向守镜人,公孙迟在他后方同样持刀前冲。

或许是因为井月天镜刚刚爆发过的原因,守镜人并没有立马使用虚空挪移的手段追上来。

虎卫带着杨溯朝树林中跑去,树林渐渐遮住了他的视线,他最后看到的景象是钱多被一具巨大的光人一脚踢飞出去

扛着杨溯的虎卫跑了大概有一刻钟,他也不敢停下,谁知道那边战况如何?赢了的话,以元战非的速度足以追上他们,要是输了,那他带着杨溯拼命逃跑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前方突然传来破空声,只见一道白色的身影正御风而来,吓得虎卫赶紧停住,将杨溯轻轻放在地上,然后拔刀对准前方。

来的正是在溪边烤鱼的蒙面少女,她追寻着井月天镜的气息而来,此时看见下方的两人不由得一愣,正想开口询问,突然有所感应,抬头看去,一道白色身影正从后方急速飞来。

“师祖!”少女惊呼一声,迎了上去,然而迎接她的却是一道月刃。

“闪开!”冰冷的杀意扑面而来。

少女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师祖,她手指捏了一个法诀,一个紫色的铃铛出现在她面前,替她挡住了这一记月刃。

叮!月刃斩在铃铛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声音在林中荡开,守镜人微微一愣,不过她此时已经彻底陷入了天人两忘的劫数中,眼中唯有杀死杨溯这件事,其余一切都是虚妄。

守镜人一指点向地面,一道光芒激射而出;地上那名虎卫怒吼一声,全身筋骨炸响,他是练窍一品的武者,这一下直接刺激了九十三处窍穴,一刀劈向空中。

可惜还是慢了一瞬,被这道光芒击中左臂,整条手臂顿时覆盖上了一层琉璃,动弹不得,而且琉璃还在继续朝肩部蔓延。

灵犀琉璃指,上清池绝学,由守镜人用出,速度快到一般的宗师都几乎反应不过来。

这名虎卫相当果断,眼见琉璃还在蔓延,他直接一刀斩断了自己的左臂。

守镜人见状继续打出一记月刃,没开清月境域的话,她没办法连续打出灵犀琉璃指,可惜清月境域被元战非破掉,暂时用不出来。

虎卫咬牙一刀斩向月刃,长刀被斩断,杨溯趁着这一下连忙在地上滚了一圈,避开这一记月刃。

然而又是一记月刃几乎毫不间断地斩了过来,武者不到半圣境界,不能御空的话,对付这种飞在空中的天道修行者实在太无力了,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噗!鲜血四溅,杨溯瞪大眼睛看着身前的虎卫,刚刚那一刀,这名虎卫实在没有办法,只能用血肉之躯替杨溯挡住了这一记月刃。

他半边身体都被斩破了。

这名虎卫倒在杨溯面前,看着杨溯,勉强笑了笑,用尽全力说道:“我叫马宏文。”

他正是那天在司马府邸中,看见杨溯在天劫之下练拳后,对公孙迟说原来帮主的儿子半点不孬的那个人。

他之前觉得自己给杨溯这种纨绔子弟卖命根本不值得,但那天以后,其实他心里顶佩服这个敢在天劫之下大喊‘干你娘’的年轻人,只是他不好意思说出口,也没那个机会和杨溯说话。

他的命是朝帮给的,他其实一直想对杨溯说一句话,公子你未来要是能接过帮主的位置,那我马宏文给你卖命,值!

马宏文死了,死的时候,杨溯才第一次知道他的名字。

杨溯看了看地上的马宏文,咬牙切齿地站起来,捡起地上已经断了一截的刀,对准天上的守镜人。

“来!”

守镜人面无表情,挥了挥衣袖,又是一记月刃斩来,凭杨溯现在的情况,根本挡不住,也躲不了。

叮!一个紫色的铃铛挡在了杨溯面前,硬接了这一记月刃,铃铛震动,清脆的声音响起,让杨溯心中的怒意减轻了许多。

“师祖,停下来!”蒙面少女挡在了杨溯身前,“您中了天人两忘的劫数,不能再继续了!”

刚刚变故太快,直到现在她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急忙出手阻止。

“挡我者死!”守镜人双目血红地说道。

第十四章 雨竹

蒙面少女闻言沉默下来,她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

“你快走!”她转对杨溯说道。

杨溯愣了愣,这人明显也是上清池的,竟然帮自己?

“走个,跑得能比飞得快?”杨溯没好气地说道,事实上他现在伤势重到也已经跑不动了。

另一边,守镜人继续出手,这次又是灵犀琉璃指。

这一招最厉害的就是释放速度,一般的武道宗师都未必能反应过来,天道修行者,没到念动法随的道基境,面对这一招根本连反应都没有。这位少女同样反应不过来,但是她前的紫色铃铛却可以自动护主,瞬间消失然后又出现在少女的额头前,挡住了这一击。

叮!这一次铃声格外响亮,空中的守镜人听到铃声后,神一怔,有些出神。

这铃声有清心安神的作用,守镜人先是领域被破,受伤后又全力爆发井月天镜,之后再一番激斗,打到现在其实消耗巨大,天人两忘的劫数和这铃声天然相克,此时她终于被铃声影响了。

“走!”蒙面少女一把拉起杨溯,御风而起,朝后方飞去。

对方是她的师祖,她不可能下杀手,而天人两忘的劫数只能靠自己渡过去,外力最多起到辅助作用,所以她只能带着杨溯逃跑,因为师祖很快就会恢复。

呼啸的风吹得杨溯有些睁不开眼,他感觉有一股柔和的力量正拖住自己的体,让自己在空中疾行。但这速度最多比奔马快一点,一个练窍境武者全力爆发都能追上,完全比不了守镜人的飞行速度。

对方那速度,之前从远处飞来时杨溯就有估算过,比现在两人逃跑的速度至少快一倍。

杨溯回头看去,果然,守镜人很快就追了上来。

蒙面少女咬牙,再次祭出紫色的铃铛,用铃声让守镜人愣了愣神,从而拉开和对方的距离。

如此重复几次,其实双方并没有拉开多少距离。

“你这样不行啊!”杨溯此时冰心境的效果退去,浑疼痛直入骨髓,他忍着惨叫出声的冲动,咬牙切齿地喊道。

“我不能伤害师祖。”少女说道。

意思是其实你可以对付她?杨溯一愣,马上反应过来,“那你这样逃,我们早晚被追上,到时候还不是一起死?”

“是你会死,我不会。”少女一本正经地说道。

“……”看她逃得这么认真,杨溯差点都忘了人家其实不用逃。

“那你救我干嘛?”

“我不是救你,我是救我师祖。”

“……”杨溯无语,“你师祖那么猛,哪里需要你救?”

他要多点话。

少女转头看向杨溯,眼神清澈,让杨溯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你是师祖天人两忘的执念,但她如果不能靠自己走出来,而是以杀破执,那你就会永远成为她的心魔。”

“那会怎样?”

“轻则损失境界,重则彻底迷失自我。”

杨溯明白为什么少女要拼命救他了,以守镜人在上清池的重要地位,不管是哪种结果,对上清池都是重大的损失。

“那她要怎么才能自己走出来?”

“我不知道,以师祖积攒的功德,她应该不会有劫数才对。你怎么会成为师祖的执念?你们以前认识?”

“……”杨溯再次无语,心说认识你大爷哦,你家师祖不知道是几百岁的老怪物,我怎么可能认识?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没有得罪你家师祖,只是得罪了这里的老天爷,你家师祖只是运气不好,刚好被老天爷选中派过来砍我而已……

叮!两人后的铃铛再次挡下了一记灵犀琉璃指,铃铛上出现了一条裂纹。

少女心疼地召回铃铛看了一眼,一咬牙,口中念念有词,然后将手中的铃铛猛得扔了出去,铃铛竟然直接在空中炸成了齑粉。

轰!无形的音波向四面八方传开,但却没有任何声音发出。

大音希声。

杨溯和少女两人被音波扫过并没有什么异状,然而守镜人刚接触到音波就发出一声哀嚎,直接从空中掉了下去。

杨溯回头看到这一幕,连忙询问少女:“你为什么不趁机把她控制住?”

少女摇摇头:“没用的,师祖修炼的护体术法是宝月光王,是自主激发的,我控制不了她。”

杨溯想起之前古明砍在对方上时,对方体表面那层光芒,如果不是后来古明用破法之刃吸收自精血突然爆发,估计也伤不了对方。

想到这里,杨溯又回想起古明死在井月天镜下的场景,不心神一黯,他本就到了极限,此时心神激dàng),直接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杨溯慢慢从黑暗中苏醒过来,缓缓睁开眼,看了看四周,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竹林中,空气潮湿,大概刚下过一场小雨,只不过杨溯躺的地方十分干燥,而且他发现自己上原本十分恐怖的烧伤也好了许多,现在皮肤上只有一层焦黑的印记。

自己没有打开封天锁的话是不可能有这么强的自愈力,很显然是那位上清池的少女给自己治疗的,她去哪了?

杨溯起四处寻找,蓦然间,他看见了不远处的少女。

少女一白衣纤尘不染,她原本遮住脸的面纱不知去了哪,此时她侧对着杨溯,正抬头看向头顶的竹叶,伸出手接在下方;一滴晶莹的露珠从竹叶上缓缓滴落,正好落在她的手心;少女嘴角勾起,大概是在微笑。

正是雨后初晴的时候,阳光照耀在少女的脸上,上,让她宛如林间的精灵。

杨溯看得有些呆,少女已经转过看向杨溯,她伸出手指点向杨溯,掌中有一点点晶莹剔透的光芒洒在杨溯的上,让他觉得一阵凉爽,低头看去,只见自己手臂上焦黑的印记淡去了很多。

原来自己上的伤是她采集露水治好的,杨溯暗自想道,他此时看见了少女的全貌;初看之下并不惊艳,少女有一张小小的圆脸,看上去有些可;若只论相貌,少女和杨溯记忆中那些胭脂大道里的花魁比起来都还差了许多,但如果让所有去胭脂大道的男人选,无疑大家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眼前这位少女。

因为少女的气质实在太出众了,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杨溯,就让杨溯生出一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的感觉。

“咳,你叫什么名字?”杨溯若无其事地问道,掩饰自己刚刚看得入神的尴尬。

“杨雨竹。”

“什么玩意儿?!”杨溯大惊。

少女皱眉看着杨溯,一字一句地说道:“杨雨竹。”

“额,哦,哈哈哈,好,好名字。”杨溯傻乎乎地笑着,心中早已经凌乱了:这特么是‘女主角’啊!

没错,杨雨竹正是原著中的‘女主角’,应运而生,本该顺应天命去辅助宁沛那位天命之子,杨溯没想到竟然会被自己提前遇到。

杨溯开始回忆杨雨竹的相关‘资料’:她是上清池最宝贝的修道天才,刚初生就能感知天地灵气。

天道第一境是感知境,需要修行者能够打开识海,用念力感知天地,之后能触碰到天地灵气,然后才是第二境引灵,能够借助各种手段cāo)控天地灵气;光是第一境感知,就卡住了无数人,上万中也未必有一个人能有这个天赋,而就算有天赋,也未必就能成功打开识海。

昆仑秘境中对于有希望打开识海的人都统称为修道种子,各大宗门对于修道种子的争抢其实很激烈,因为实在太少了;而杨雨竹的识海天生就是打开的,她一出生就自然而然能感知天地,这样的修道奇才在昆仑秘境中也十分少见;但这还不是最厉害的,最厉害的是她正式开始修行后,竟然和井月天镜产生了感应,能够引动这件上清池的至宝!

这对上清池来说就太了不得了,说明杨雨竹和井月天镜无比契合,简直就是天生的守镜人!

发现能引动井月天镜的那一刻,杨雨竹就进入了引灵境,那年她才八岁。

放眼整个昆仑,千年以来,杨雨竹的破境速度能排进前三!

“你叫什么名字?”杨雨竹问道,打断了杨溯的回忆。

“我?我叫杨溯。”不知为什么,杨溯不愿意用朝秋的名字,而是告诉对方自己的本名。

“杨溯,我用浑天纱遮住了我俩的气息,师祖她暂时找不到我们。”杨雨竹指了指杨溯的体说道。

浑天纱?就是她的面纱,可以遮掩气息。杨溯反应过来,点点头:“能遮掩多久?”

杨雨竹看着杨溯,认真地说道:“气息虽然遮掩住了,但是我一路御风而行,师祖根据灵气流动的痕迹也能慢慢找来。”

杨溯点点头:“那就慢慢拖,我的人应该很快就能赶来。”他相信朝帮的效率,特别事关自己的生死。

不曾想杨雨竹摇头,看着他说道:“你上被人下过血引咒,正常况下,别人可以根据这个找到你,但是现在我用了浑天纱,类似的追踪手段就都失效了。”

杨溯顿时就蛋痛了……

第十五章 烤鱼与气运

“我晕了多久了?”杨溯问道。

“一天一夜。”

“额。”杨溯算了算时间,元战非那边应该已经打完了,不知道结果如何,朝帮的高手估计也快要赶到了。

但现在的情况是,一旦没了遮掩,守镜人立马就会追上来;而有遮掩,朝帮的人又没办法定位自己。杨溯能想到的解决办法有两个,一个是去掉遮掩,赌是守镜人先找到自己还是朝帮的人先找到自己;还有一个就是杨雨竹带自己找到朝帮的据点,这样就不用怕守镜人追上来了。

可惜这两个办法对方都不会同意,杨溯看着杨雨竹无奈地想道。

果然,像是看透了杨溯的想法,杨雨竹说道:“你是不是想等你的人到了,然后让他们杀掉我师祖?”

“废话,对方铁了心要杀自己,不杀她,留着她过年啊?”杨溯心中想道,特别是这位守镜人还杀了古明和马宏文,钱多和公孙迟也不知道后来有没有被她杀掉,哪怕她是被天道坑了,身不由己,这个仇,杨溯也是一定要报的!

“我不会带你去找人的。”杨雨竹认真地说道,“而且你也不用想着逃跑,没有我的浑天纱帮你遮掩气息,你作为我师祖天人两忘的劫数,她能立马感应到你的位置。”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杀了我,你师祖的执念是不是也能解?”杨溯看着杨雨竹的眼睛问道,守镜人的执念是杀死杨溯,既然不能由她本人亲自杀,否则会陷入心魔,那由别人悄悄杀掉呢?

杨雨竹眼神一颤,直视杨溯,摇头道:“我不会杀人的。”

真这么善良?杨溯回想着对方的人设,暗自庆幸。

“而且就算我动手杀了你,师祖的执念也不会消失,甚至有可能变为另外一种形式,会更加难解。”杨雨竹接着说道。

“”杨溯被闪了一下,嘀咕着,“看来你也不是真善美嘛。”

“你说什么?”

“没什么。”

杨溯发现杨雨竹说话时有一个特点,不管说什么,她都会盯着你的眼睛,十分认真地说话,看上去一板一眼的,像个教书先生。

杨溯摸了摸肚子,之前消耗那么大,又一天没进食,饿得不行。

“你饿不饿,吃不吃东西?”杨溯问杨雨竹,他知道天道修行者不到天人境都没办法辟谷,这一点武者要厉害一些,只要达到亚圣境界就可以做到长时间不进食。

杨雨竹点点头:“饿了。”

见对方继续看着自己,杨溯反应过来:“你没带吃的?那我们吃什么?”

古明还没来得及教他野外求生,之前一路行来,他都忙着练武,所有的吃食都由几名虎卫负责了,他没关注过,所以这荒山野岭的,杨溯也不知道该吃什么。

“你会烤鱼吗?”杨雨竹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额,有鱼的话,可以试试。”

半个时辰后,两人坐在一个火堆旁,杨雨竹支着脑袋看杨溯操作。

刚刚两人找到附近的一条小溪,只见杨雨竹捏了一个法诀,就直接控制水流将水里的鱼卷了上来,十分方便;之后的生火,同样就是一个法诀的事。

亲自动手烤鱼杨溯也没做过,穿越前就是个宅男,哪里有这种野炊的经历?至于朝春秋,朝大少爷从来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没伺候过别人。

所以杨溯只是理论上知道要怎么烤,实际操作是第一次,他看杨雨竹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觉得压力有点大。

“好了。”杨溯闻着味道,估摸着差不多了。

“嗯。”杨雨竹理所当然地伸出手。

杨溯愣了愣,将手中插着鱼的树枝递给对方。

“唔。”杨雨竹轻轻吃了一口,没说话。

“怎么样?”杨溯有些期待地问道。

“一般吧。”

你妹杨溯想将烤鱼扔她脸上,哥这辈子第一次这么辛苦地伺候别人,又是去掉鳞片又是清理内脏,然后再仔细烤鱼,前前后后忙了半个时辰,结果换来一句‘一般吧’。

如果不是看在对方救了自己,还给自己疗伤的份上,杨溯必然是不会这么辛苦的。

嗯,对方长得好看当然也是一个因素了,虽然只有一点点

“比我烤的强很多了。”杨雨竹又认真地补充了一句。

“哦,那你多吃点。”

“嗯,那边还有几条,都烤了吧。”杨雨竹指着地上剩下的几条鱼说道。

“”

“话说,你知不知道你师祖为什么会突然这样?”一边烤鱼,杨溯一边问道。

“不知道,我提前离开了宗门,我离开前师祖都好好的。”杨雨竹头也不抬,一边说吃鱼一边说着,她吃东西的时候比她说话时的神情还要认真。

“哦?”杨溯心中一动,“你提前离开宗门出来干什么?”

“不能说。”

“是不是出来找个人?“

杨雨竹抬起头,疑惑地看向杨溯:“你怎么知道?猜的?”

“嘿嘿。”杨溯笑了起来,心想哥的忽悠大法百试不爽,看哥把你忽悠瘸了,老老实实把我送回去。

“你找的那个人叫什么你知道吗?”

“你知道?”

“我不仅知道他叫什么,还知道他现在在哪。”杨溯一脸高深莫测。

“哦。”

“你不信?”

“不信。”

“他叫宁沛,之前出现在云霆山,你之前是不是在朝云霆山那个方向走?”

杨雨竹看着杨溯不说话,杨溯看她的眼神就知道自己说对了,笑了笑:“我还知道你为什么要找他。”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杨雨竹问道。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天赋异禀,并非常人。”杨溯脸不红心不跳,当神棍这种事情,一回生二回熟。

不曾想杨雨竹竟然点头,肯定道:“你确实并非常人,你的气运变化很诡异,不符合常理。”

杨溯一惊,他这才想起对方和井月天镜天生契合,而井月天镜配合上清池是天底下观测天道最准的手段,杨雨竹因为和井月天镜大道契合的关系,可以大致看见别人的气运,她在原著中也是通过这个方法确定了宁沛才是天命之人。

“哦?我的气运怎么了?”杨溯急忙问道。

杨雨竹低头,继续吃鱼。

“这也不能说?”

“师父告诫过我,不可以随便告知别人自身的气运。”

“这怎么能是随便说呢!”杨溯急了,他迫切想知道自己的气运到底是怎么回事,或许就能解释天道对自己的排斥是怎么回事了。

“这样,你告诉我关于我自身气运的事,我告诉你关于宁沛的事,他对你一定很重要。”杨溯决定拿情报交换,反正他的情报多得是。

但杨雨竹不为所动,“不用,该我知道的时候,我自然就知道了。”

“可是你提前知道,总是有好处的,而且说不定可以避开很多凶险,再说了,难道你就不好奇吗?你师父有没有告诉过你,对方是对你很重要的人?”杨溯继续诱惑。

“天道本就无常,哪怕我上清池能一定程度看清天道,旦夕祸福,该来的,躲不掉。”杨雨竹看着杨溯,一字一句地说道,神情认真,仿佛真的是在给杨溯上课一般。

“至于好奇。”杨雨竹偏了偏头,“当师父将上清池中的结果告诉我时,我确实很好奇;我一路上都在想,对方是怎样的人呢?他想做什么事?我要怎么帮他?”

“对啊,这些我都可以告诉你!”杨溯肯定地说道。

“但是那样我就不好奇了啊。”杨雨竹睁着大眼睛看着杨溯。

“额,什么意思?”

“你都提前告诉我了,我自然就不好奇了,那还有什么意思?”

“我去”杨溯无力地看着杨雨竹,这还是他的忽悠大法第一次失效。

看着杨雨竹继续认真吃着烤鱼,杨溯想了想,又有一计。

“咳,你听说过青州的云水鱼吗?”

“嗯?”杨雨竹疑惑地看向杨溯,不明白他怎么又突然说起了鱼,“没听说过。”

杨溯一笑,继续说道:“青州楚湘郡有一条湖泊每到冬天,湖面上会弥漫上一层淡淡的雾气,而湖泊中的鱼儿会时不时地从水中跃出,在岸上看去,就像是鱼儿在云里跳跃一般,故名云水鱼。”

“嗯?”杨雨竹停止吃东西,看着杨溯,显然有些感兴趣。

“云水鱼只有在特定的时节才有,而那个时节捕捞上来的鱼儿,鱼肉鲜美,入口即化;因此云水鱼的各种吃法有很多:清蒸,红烧,鱼丸,鱼汤,鱼汁;有许多道菜甚至传到了我们通州来,像什么熘鱼片、金鱼戏莲、蜜枣桂鱼”

杨溯接连报了七八个菜名,朝春秋以前作为通州城内一等一的纨绔,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没见过?所以此时说起这个杨溯说得头头是道。

“咕噜。”

杨溯注意到杨雨竹咽了下口水,心中偷笑,然后若无其事地说道:“这些我都可以带你去吃。”

“我现在知道名字,自己也可以去。”杨雨竹鼓了鼓嘴巴。

“切,你就知道一个云水鱼,这天底下好吃的多了去了,光是各种好吃的鱼我知道的就不下十种,更何况还有别的。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还有各种糕点小吃,你不想知道?不想尝一尝?”杨溯满脸笑意地看向杨雨竹。

“咕噜。”又是一下口水。

“好,你想知道什么?”

哈哈!杨溯差点笑出声,果然吃货的人设是真的,自己真是机智啊!

“你先说说我现在的气运怎么样?”

“比常人要强。”

“强多少?有没有个对比?”

“怎么对比?”

“比如你见过最大的官是多大?”

“我只见过一个县令。”

“我的气运和对方比怎么样?”

“你比他强一些。”

杨溯顿时心里就有数了,要论对气运的了解,他自认比整个上清池加起来都深入,他只是没办法看到自身的气运而已。

“你刚刚说我的气运异常,为什么?”杨溯继续发问。

“你身上有一部分气运并不属于你,但它们在一点点转化为你的气运。”

杨溯一惊,不属于自己的气运?朝春秋原来的气运肯定是比不上一个县令的,毕竟就是个早死之人,但现在已经比一个县令要强很多,就说明自身的气运确实得到了增长。

“你能看出我的气运是什么时候开始增长的吗?”杨溯问道。

“从我遇见你开始。”

“什么?!”杨溯瞪大眼睛,“难道我在吸收你的气运?”

“不是。”杨雨竹摇摇头,“我从师祖手中救下你,你的气运就开始增长了。”

是这样吗,杨溯沉思,他还以为是从他穿越过来开始,气运就在改变了,没想到是最近才开始的;杨雨竹救了自己,自己的气运就开始涨?为什么?自己身上突然多出来的那部分气运又是谁的?

“你能看出我身上多出来的那部分气运的来源吗?”杨溯问道。

杨雨竹摇头,然后她突然起身看向远方。

“怎么了?”

“远处有灵气流动,我师祖追过来了。”

“那赶紧跑啊。”

“我不能御风,这么近的距离,我这边一调动天地灵气,她那边就会感应到。”

杨溯闻言,二话不说直接扛起杨雨竹就跑。

他现在伤势好了大半,杨雨竹不能御风的话,当然是他跑得更快。

杨雨竹并不重,扛着不到一百斤的重量,杨溯跑得飞快。

“我们往哪跑?”

“不知道,我先前本来以为师祖她已经跟丢了,没想到隔了一整天,她还能追过来。你随便跑吧,师祖她只能根据灵气流动来判断我的大致位置,我不御风,她就只能靠猜的。”

杨溯明白了,守镜人现在只知道个大概的方位,自己随便跑,接下来就看运气了。

然而杨溯忘记了自己正处于‘运气极度不好’的时期,跑出竹林后,他眼前是一个悬崖。

“我去!”杨溯无语,随便选个方向竟然能选到悬崖,贼老天果然是往死里整自己。

后方,守镜人恰好在往这个方向飞。

第十六章 跳崖

杨溯无语地看着眼前的悬崖,他本来打算找个地方躲起来,但竹林之中哪有什么地方可以让他和杨雨竹躲藏?人家在天上飞,还不是一览无余。

所以杨溯只能扛着人外竹林外跑,结果没想到随便选个方向跑出来竟然是悬崖。

现在再往回跑已经来不及了,因为杨雨竹说她能感应到师祖正在朝这个方向飞来。

“跳吧。”杨雨竹看着杨溯说道。

“你不是说你不能用御风术吗?”杨溯疑惑。

杨雨竹点点头,眼神中露出一丝兴奋“所以我们直接跳。”

“我靠!”杨溯吓了一跳,“找死啊,你知道这有多高吗?”

“这个不算高,更高的我都跳过。”杨雨竹一脸认真。

“不用御风术直接跳?”杨溯上下打量着杨雨竹,完全看不出来对方的身体素质有多强。

他刚刚大致估算了一下,这个高度,哪怕是宗师体魄,也不敢直接落地。

“我快落地时可以用术法缓冲。”杨雨竹解释道。

“那我呢?”杨溯指着自己。

“我只能对自己用,对你用的话,灵气波动过大,师祖会发现的。”杨雨竹神情依然很认真,没有一点不好意思。

你妹……难怪你刚刚说直接跳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反正摔死的又不是你……杨溯拳头都捏紧了。

“师祖要来了。”杨雨竹看着杨溯。

杨溯看了看脚下,崖壁凹凸不平,还长着几颗斜斜的松树,可以借力的点是有,只是一个把控不好的话……

“你确定能行?”杨溯最后问杨雨竹。

“我当然行,问题是你行不行?”杨雨竹看着杨溯。

话音落下,杨溯直接一把拉住杨雨竹的手,然后纵身一跃。

杨雨竹一愣神,就被他拉着一起跳了。

“你记住!”杨溯的声音飞快地传来,“以后千万不要问一个男人行不行,因为一定是,行啊啊啊啊……”

杨溯已经松开杨雨竹的手,看准即将经过的第一颗松树,双腿肌肉紧绷,双臂环绕胸前,身体收缩,在空中用出了十二元辰破体术中的一个动作。

砰!靠近松树的瞬间,杨溯双腿爆发,全力蹬在了树干上。

树干大概需要一人合抱,被杨溯蹬了一脚并没有直接断掉,只是震落了许多松针。

杨溯借力缓了缓下坠之势,不过身体已经横移许多,远离了树干。他看准下方一块凸出的石头,靠近后单脚踩上去发力将自己弹起来,在空中调整好位置,再继续寻找下一个落脚点。

就这样不断向下,有好几次杨溯没能准确踩在选好的落脚点上,就只能在即将错过时用手去抓凸出的石块,撑一下,然后借力荡开自己的身体,落向下一个凸起的地方。

整个过程其实很快,一时出错不要紧,只要能及时纠错,关键是需要绝对的冷静,要飞快地作出判断,身体还要跟得上。

好在杨溯目前的身体素质早就远远超出常人,一次次生死间的经历也让他足够冷静,所以看似惊险,但实际还在掌控中。

杨雨竹不需要像杨溯这样卸力,她直接自由落体,速度极快,瞬间就超过了杨溯,不过等杨溯慢慢落下时,又追上了对方。

他发现杨雨竹下降的速度已经明显降低了很多,仿佛一片羽毛在飘。

在即将经过杨雨竹时,杨溯脸色大变,最后这一段崖壁竟然是向内凹的,他够不着任何石块了。

大约二十丈的高度,下方是一片石滩,这样掉下去死定了。

“抓住我!”杨雨竹的声音传来。

杨溯下意识地伸出手,抓住了对方伸来的手。

身体一缓,下降速度慢了许多。

不过杨溯估计了一下,这个速度掉下去,自己最多受伤,而杨雨竹几乎就是普通人的身体,别说二十丈,五丈的高度,这样掉下去都得死。

抬头看了看杨雨竹,见她丝毫没有要放手的意思。

“喂!你这法术不能再加强一些吗?”

杨雨竹摇头,示意不行。估计要么境界不够,来不及施法,要么就是加强法术会被她师祖感应到。

眼看就快到地面了,杨溯咬牙,直接解开了体内封天锁第一限。

如同熔岩般的热流在体内汹涌地流淌,杨溯全身发红,用力挣脱开杨雨竹的手。

刚一松手,他的下落速度顿时加快;杨溯双腿紧绷,再次做出十二元辰破体术中的一个动作,在即将落地时双腿用力蹬地。

砰!这一下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来得剧烈,杨溯身体下蹲将力量卸完,感觉自己可能伤到了骨头,双腿撕裂一般的疼痛,好在此时体内有血菩提的药力,恢复起来应该很快。

杨溯抬头看向上面的杨雨竹,对方的下落速度慢了许多,不过由于之前拉着杨溯下降了一段,初速度太快,现在剩下的距离已经不够杨雨竹缓冲了。

“放心,我接住你!”杨溯冲头顶喊道,对上了杨雨竹清澈的目光,对方神情一点都不慌乱,反而有些兴奋,她似乎觉得这样很刺激。

“好!”

杨溯看准落点,来到杨雨竹下方,伸出双臂,刚好接住对方下落的身体;软玉温香,不过杨溯这会儿没心思感受这个,他身体发力,微微下蹲,便将这股力道化去了。

“呼。”杨雨竹兴奋地呼出一口气,从杨溯的手臂上跳下来,看上去还有些意犹未尽。

“你以前经常这样跳啊?”杨溯甩动着有些发麻的手臂,皱眉问道。

“没有。”杨雨竹撇了撇嘴,表情委屈,“跳过几次,被师父发现后,就不准我这样跳了。”

不到道基境就没办法瞬间施法,杨雨竹这样的跳法,万一她哪次在空中来不及施展法术,是真的有可能摔死的,以她在上清池的重要程度,她师父能允许她这样玩才怪了。

杨溯看着杨雨竹的表情有些无语,这特么有什么好委屈的

杨雨竹突然拉住杨溯朝崖壁下跑去,杨溯立马明白过来,守镜人到了。

两人在崖壁下找了一块巨石,藏在后面,从外面看,一眼是看不到后面有没有人的。

此时,杨溯和杨雨竹之前跳崖的天空上,守镜人正凭空而立,她扫视了一圈,没看到人,也没感应到任何法术波动,于是换了个方向,继续朝那边飞去了。

片刻后,杨雨竹松了口气,“师祖应该走远了。”

“我们这样逃,要逃到什么时候?”杨溯皱眉问道。

“师祖陷入天人两忘,师父她们肯定知道,一定会派人追来的,到时候将师祖带回昆仑就好了。”杨雨竹说道。

“你师父她们能直接找到你师祖?”

“不能,师祖身上也有遮掩气息的术法,而且是一直开启的,师父她们最多感应井月天镜,得到一个大致的方位。”

“恩。”杨溯低头思考,如果杨雨竹带着他一直往山里躲,不去城镇,朝帮那边要找到自己就只能靠人海,将人撒出去,慢慢找,又或者先一步遇到那位守镜人,将其直接干掉。

但不管怎么样,肯定比上清池的人先找到,毕竟朝帮人多,哪怕不靠气息追踪,也有的是懂追踪的人才,靠脚印,靠各种痕迹,总能找到的。

想到此,杨溯静下心来,接下来只需要好好逃命就行了。

“你的人会先一步找来吗?”杨雨竹突然问道,她那天见马宏文为了保护杨溯而死,就知道杨溯不是一般人,而且她去之前,师祖竟然被逼得全力爆发了井月天镜,再见面时,师祖不仅消耗巨大,还受了伤,追杀他们时,没有用领域,显然领域也被人破了,暂时用不了。

可想而知,保护杨溯的人有多厉害,能提前找过来也就不奇怪了。

“有可能吧。”杨溯随口敷衍一句。

“那看来确实会先一步找来。”杨雨竹自言自语道。

“我靠!”杨溯猛然抬头,他突然想起来,面前这个人因为和井月天镜大道契合,所以她天生就有一种能看穿人心的本事,虽然不是读心术,但效果也差不了多少。

所以自己刚才想了什么,她大概都能感觉到……

杨溯无奈,看着杨雨竹“你打算怎么办?”

杨雨竹想了想,认真地问道“你确定你的人到了,一定能杀死我师祖?”

“当然!”杨溯肯定道,守镜人境界虽然高,但明显根本不擅长战斗,否则那晚也不会因为古明切了她一刀就不顾一切地爆发了。

对付这种人,甚至都不需要朝守义亲自出手。

反正杨雨竹能看穿人心,杨溯也就不隐瞒了,而且也懒得说什么可以放你师祖一马的话,他的本心就是一定要杀那位守镜人,所以无论他说什么都骗不了杨雨竹。

杨雨竹沉默片刻,然后抬头看向杨溯,眼神发亮“既然这样,那就只能由我们来制服师祖了!”

“啥玩意儿?”杨溯顿时就惊了,他们俩要是打得过对方,那还跑个屁啊。

“你不是说问你行不行,你都是行的吗?”杨雨竹瞪大眼睛看着杨溯。

第十七章 伪宗师

“我”杨溯那个气啊,拳头再次捏紧,“打不过怎么办?”

“打不过你会死啊。”杨雨竹说得理所当然。

“”这尼玛又忘了守镜人只杀自己,又不会杀她。

“我死了,你师祖也毁了啊。”

“毁了总比被你的人杀死好吧。”

“别别别,我保证不让我的人杀她,我让他们把你师祖擒下来交给你,真的!你看我的眼睛!”杨溯连忙指着自己的眼睛认真地说道,这事关自己生死,他哪怕再想杀死守镜人,也不会头铁到要和对方同归于尽,大不了以后有机会再杀就是了。

杨溯此时说得都是真心话,他相信以杨雨竹的天赋,能感觉出来。

却不料杨雨竹摇摇头:“等你的人到的时候,我师祖的井月天镜也可以使用了,想生擒她根本不可能,而她中了天人两忘,又一心只想杀你,这样的情况下,你难道敢让你的人留手吗?”

杨溯一怔,他发现杨雨竹想得比自己清楚,如果守镜人能使用井月天镜不断地虚空挪移,那要怎么生擒?而对方又一心想要杀死自己,这样的情况下,自己这边难道还敢留手?

要知道杀一个人和保护一个人,根本就是两个级别的难度;那天晚上如果不是为了保护杨溯,元战非,钱多和古明等人哪里会打得那么束手束脚?一旦再次和守镜人开战,对方铁了心要杀人,杨溯根本没法让其余人留手,那不仅是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也是在拿朝帮高手的性命开玩笑。

所以哪怕杨雨竹相信他是真的愿意留她师祖一条命也没用,因为一旦开打,想留都留不住。

“哎”杨溯抬头看着天空,自从穿越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这种无能为力,我命由天不由我的感觉。

这就是被天道排斥的下场?

“你打算怎么做?”杨溯问杨雨竹,哪怕天道之下自己如同蝼蚁一般,他也要努力挣扎一下。

杨雨竹不说话,而是一个劲地往外掏东西:古铜色的镜子,白玉簪子、金色的手镯、无柄的桃木剑、绣着山河的锦帕

她衣服里就像个无底洞似的装了不知道多少东西。

“这些。”杨溯指着地上那一堆东西,“不会都是法宝吧?”

“嗯。”杨雨竹头也不抬,开始在地上那堆法宝中挑挑选选。

“我去”杨溯震撼了,“你们上清池的法宝多到用不完吗?你一个人可以得这么多?”

原著中,杨雨竹出场的时候就带了一面井月天镜,别的都是些护身的法宝,哪里像现在这么可怕?

“我提前出关,师父师祖她们担心我在外面会出事,于是就多给了我一些。”杨雨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这其中有好几样还是师祖给我的。”

杨溯顿时明白了,肯定是由于自己的原因导致剧情改变,杨雨竹境界不到,提前出关,用不了井月天镜,质量不够,就只能数量来凑。

“你拿这么多法宝就能对付你师祖了?”

“不,我要先用这些法宝布个阵。”

听杨雨竹这么一说,杨溯眼前一亮,这么多法宝布阵,威力应该很大啊,说不定有希望呢?

“给我说说你打算怎么做?”事关自己小命,杨溯还是要先问清楚,至少也得死个明白。

“我师祖现在暂时还用不了井月天镜,而且她的领域也被人破了,要恢复的话,至少需要闭关十日”杨雨竹停下手上的动作,抬起头看着杨溯,认真地说道。

“嗯。继续。”杨溯点头,这个他也想到了,不过哪怕没有这些,守镜人也是道基境的大真人,杨雨竹一个引灵境加上自己这个破体境,差距太大。

“我布这个大阵不是为了与师祖斗法,而是为了暂时封住她,这样我就能夺取她身上的井月天镜,没了井月天镜,到时候不管是你的人还是我师父她们,要擒住师祖就容易很多了。”

“你还能夺取井月天镜?”杨溯惊讶,引灵境从道基境手中抢东西吗?

杨雨竹点点头:“我和井月天镜天生契合,只要用大阵暂时封住师祖,我有把握将井月天镜夺过来。”

厉害啊,不愧是‘女主角’!杨溯暗自赞叹,“那现在就只有一个问题了,你要怎么用这个大阵封住你师祖?”

守镜人虽然中了天人两忘,但并不意味着她就变得没脑子了,一个大阵摆在这里,她怎么可能自己冲进去?

杨雨竹说道:“对,所以为了确保这个大阵能封住师祖,它不能一开始就启动,需要等师祖进来以后,慢慢启动。”

“我去!还慢慢启动,那谁去挡住她?”杨溯也是醉了,还以为她能有什么好计划。

“你啊。”

“我?”

“对,你去挡住她。”杨雨竹认真地点头。

我特么不行啊杨溯都快哭了。

“不是让你这样去挡,你这么弱,肯定挡不住的。”

“”杨溯发现杨雨竹有时候一本正经地说话真的特别能气人。

杨雨竹从衣袖中拿出一张血红色的符纸,上面画着杨溯看不懂的复杂纹路。

“这张燃神符能够在一刻钟的时间内极大地刺激修行者的识海,你是武者,但也能用这个符,它会刺激你的意志,让你暂时达到能够凝聚神意的地步。”

杨溯一愣,燃神符?他知道这个符,武者使用的话,确实可以极大地增强精神,达到神意境的门槛。

但是神意境的要求极高,精神意志能够达到凝聚神意的地步只是最基础的,所谓的武道神意是指武者自身精气神凝练到了极致后的一种突变,光是精神强度够了没用,还得自身的气血,元气,肉身强度达到标准才能凝聚神意。

杨溯现在破体十八次了,之前又有一次脱胎换骨般的经历,身体素质已经和普通的练窍四品差不多;但神意境的身体基础是练窍圆满,必须要洗髓成功,再一次脱胎换骨,杨溯距离这个标准还差很大一截,哪怕精神强度够了,也依然没办法凝聚出神意。

“不过”杨溯皱眉思索,自己体内的封天锁若是解开五道或是六道,身体要求也能符合,但那样一来根本不需要守镜人动手,自己的身体就先崩溃了。

好似知道杨溯的顾虑一般,杨雨竹又拿出一个药瓶,然后倒出一粒丹药,递给杨溯:“这是三清丹,我上清池治疗效果最强的丹药,只要你不是心脏碎掉,脑袋被人砍下来,它都能保住你一条命。”

杨溯接过丹药,三清丹他也知道,和血菩提主要增强自身气血不同,三清丹的侧重点就是保命,搭配血菩提简直就是绝配!如果三清丹能源源不断地供应,自己体内的血菩提还真的有希望能一举炼化。

当然,杨雨竹自己身上也只有三粒三清丹,源源不断供应什么的,杨溯只能yy一下。

“另外我还会对你施展一门法术,让你的肉身更加巩固,配合三清丹,你不用担心打着打着,身体突然炸开了。”杨雨竹继续说道。

“嗯?”杨溯看着对方,“你怎么知道我体内的情况?”

“你之前用过一次。”杨雨竹指了一下刚才杨溯接住她的地方,“而且你体内现在都还有一股力量在翻涌。”

杨溯沉默,他解开封天锁第一限还没来得及关上。

“就算这样,我能暂时凝练出神意,又如何?”

神意境不是只有神意就够了,最重要的是武道真灵,这个不仅需要自身神意能够感知到天地灵气,还需要武者根据自身的武道找到最契合的一种灵气,将神意和灵气结合在一起,才能成就武道真灵。

哪怕杨雨竹能用什么办法让杨溯感知到天地灵气,但是武道境界这种东西却完全没办法依靠外力,境界不到就是不到,他连自身的武道是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练出武道真灵呢?

退一万步说,哪怕杨溯逆天了一般,顿悟了,武道境界突飞猛进,完全符合神意境的所有条件,武道真灵也不是一蹴而就的,那需要一点点将自身的神意与天地灵气合一,这个过程有的甚至需要用一些药物或者天材地宝来辅助,并不是境界到了,马上就能拥有武道真灵。

“我空有神意,没有武道真灵,有什么用?”杨溯问道。

“你体内不是有现成的武道真灵吗?你还要什么?”杨雨竹疑惑地看着杨溯。

轰!杨溯宛如被雷劈了一般,愣在那里。

对啊,自己体内的封天锁可不就是现成的武道真灵吗?而且这还是一位武圣留下的武道真灵,境界高得吓人!

懂了,杨溯这下完全懂了,于此同时他又觉得很震撼,杨雨竹只是看自己用了一次,在自己身边观察了一会儿,竟然就能将自己的情况看得这么透彻,而且立马想出了一套可行的方案让自己能暂时成为一个‘伪宗师’,这样的能力简直和她的修道天赋一样吓人。

“所以你行的吧?”杨雨竹看着杨溯。

“当然!”

第十八章 御空

天空中,守镜人在御风而行。

她突然停了下来,消失许久的感应现在又出现了,这是天人两忘带给她的独特感应。

虽说觉得有些蹊跷,但天人两忘的执念让她下意识地朝感应的方向而去,她一定要杀死那个人!

一刻钟后,远远的,守镜人看见杨溯正站在一片乱石滩中,背后是一块崖壁。

很快,守镜人从远处飞来,对准杨溯,抬手就是一指,乳白色的光芒一闪而逝。

铛!一截金色的锁链凭空出现在杨溯面前,挡住了这道光。

杨溯吓出一身冷汗,他靠燃神符强行提高精神强度,此时才勉强能跟上这灵犀琉璃指的速度,但躲闪还是来不及,只能用封天锁硬抗。

好在封天锁强度足够,挡下这一道光后只是微微颤抖了一下。

所以这个老女人确实不会打架,杨溯一边腹诽,一边朝前方冲去。

像灵犀琉璃指这样的绝学,最适合的是用来偷袭,而不是刚正面。如果打着打着对方突然来这么一下,杨溯分神之下极有可能中招。但是守镜人一见面就用出这式绝学,只能说确实太不会打架了。

像她这样的修士,人生大部分的时间都在修行,体悟天道,偶尔几次出手也都是面对一些远不如自己的武者或者普通人,哪里像武者那样每一次突破都是在生死之间徘徊,所以论战斗经验,杨溯自认能甩对方十条街。

守镜人也有些诧异,上一次杨溯连她随手打出的一记月刃都接不下来,而现在竟然变这么强了?

她手指再次点向杨溯,只见杨溯身前突然出现了一个身高足足有两丈的巨大光人。

宝月光王身。

这本来是一记防御型的术法,但以守镜人的境界,却可以将护体的月光用来具现成光人,用以对敌。

光人一脚踢向杨溯,巨大的风压让满地的碎石飞舞。杨溯不敢硬接,他那天晚上看到的最后一幕就是钱多被这样一具光人一脚踢飞。

这光人速度快,力量大,几乎不惧任何形式的打击,要么以绝对的力量碾压,要么就用法术针对。这两条杨溯都不满足,但他丝毫不惧,迎着光人冲了上去。

“腋下三寸,快!”一个声音在杨溯心中响起,这是杨雨竹的声音。

杨溯的左手掌心里捏着一张符纸,是传音符,一定范围内可以让手持符纸的两个人直接交流。

杨溯闻言,脚下用力跃起在空中,然后用力一脚踢向光人的腋下三寸。

他此时体内汹涌着澎湃的药力,在疯狂地破坏他的身体,而另一种药力同时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重建他的身体,这是三清丹在发挥作用。

血菩提的药力虽然也有治疗效果,但更多的是一种修复,如果破坏速度远远快于修复的速度,那它就不顶用了。而三清丹不一样,它简直像是凭空捏造一般地将杨溯被破坏的筋骨皮肉窍穴五脏六腑等等全都瞬间恢复,配合上血菩提自带的治疗效果,让杨溯此时能够在封天锁开启五大限后还能生龙活虎地又蹦又跳。

砰!杨溯一脚踢中光人,巨大的力量让光人一个趔趄,差点倒下。

杨溯踢中光人的右腿表面有微微的金光闪烁,那是杨雨竹施加在他身上的坚体术,主要为了巩固他的肉身,避免他一脚踢下去,内外相加的力量直接炸掉他的右腿。

“还行,这种程度的攻击可以坚持十次,一会儿我再给你补一个坚体术。”杨雨竹的声音响起,“这次是它后背正中心。”

杨溯闻言,连忙扭动腰部,一拳打向光人的背心。

“哎呀,慢了!再来,这次是右边膝盖。”

杨溯落地后一边避开光人打来的拳头,一边打向它的右边膝盖。

这具光人虽然几乎不惧任何形式的物理攻击,但它是被法术具现出来的,身上有天地灵气在流动,杨溯现在就是在杨雨竹的指挥下,不断地攻击它灵气流动的关键节点,好打断光人的行动。

这样的方式需要杨雨竹以极快地速度判断出光人的灵气流动,再让杨溯片刻不停地跟上这个节奏,双方第一次配合,难免出现失误,所以杨溯接连几次都是打中了第一下,错过了第二下;而要让光人彻底失去行动能力,至少要连续命中五下。

守镜人见杨溯被光人缠住,便开始在远处释放法术配合光人一起攻击杨溯。

吃一堑长一智,她那天晚上仗着有井月天镜可以随时虚空挪移,直接杀到杨溯等人面前,近身作战,结果被古明抓住机会偷袭成功;现在暂时用不了井月天镜,她便老老实实地在远处的空中施法,这是一名天道修行者面对武者时,最好用的战斗方式。

杨溯当然也知道自己这样光挨打不还手是没办法将守镜人引过来的,但是他哪怕想近身对敌,也必须先解决掉这个光人;因为光人移动速度比他快,他没办法直接摆脱,哪怕他能一边挨打一边前进,最后冲到守镜人面前,对方也可以瞬间收回光人,在身体表面具现出月光护体,抵挡住攻击后,再次拉开距离,然后具现出光人,重复刚才的战斗。

这是一套上清池历代传下来的战斗方式,宝月光王身就是为这套战斗方式而创造的。

守镜人哪怕不懂战斗,也没什么经验,照本宣科她总是会的。

砰砰砰!配合一段时间后,杨溯已经熟悉了这种配合方法,在杨雨竹的指挥下不断地击打光人身上的灵气节点,接连四次命中后,即将开始第五次。

“这次是头部!”

杨溯一步跃起在空中,这一次高度很高,光人有足够的时间反应,它一掌拍向空中的杨溯。

然而就在它一掌拍出时,手臂上突然布满了金色的锁链,紧接着全身上下都是金色的锁链,它的动作瞬间顿住。

借此机会,杨溯一拳狠狠地打向光人的额头。然而他背后也有三道月刃袭来,他已经来不及躲开。

他的对手可不光是这具光人,远处还有位守镜人。

“给我加坚体术!”杨溯在心中吼道,与此同时他解开了封天锁第六限。

封天七大限,解开的限制越多,杨溯能得到的力量就越强,而且现在这种“伪宗师”的状态下,还意味着他能动用的武道真灵也越多!

第六限解开,空余的封天锁被杨溯甩出体外,挡在了身后。

砰!杨溯一拳打中光人的额头,背后的三道月刃也被封天锁挡住了。

下一瞬,杨溯收回所有的封天锁,然后竟然直接疾速飞向远处的守镜人。

御空!

武者到了神意境后,自身神意和天地灵气融合,形成武道真灵,这被世人称为武道宗师,而当一位宗师所有的神意都与天地灵气融合为武道真灵后,那他便是半圣了,这既是一种境界,也是一种尊称。

成为半圣后,武者便可以御空而行,这时候再面对天道修行者,就不会那么无力了。

天道之所以克制武道,除了那些超自然的攻击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因素就是天道修行者很容易就能飞起来。

只要到了引灵境,就能借助符纸,法宝或者术法飞行。人在天上,武者除了用弓箭,就只能靠投掷来对敌,这样的方式太不灵活,而且不是每个人都擅长射术或者投掷的。

所以如果一个引灵境的修士有足够的法宝的话,比如像杨雨竹那样,完全可以威胁到一位武道宗师,毕竟不会飞,就只能挨打。

杨溯体内的武道真灵是元战非留给他的封天锁,境界足够了,所以他可以御空,有了这个前提,他对于这次行动才算有点把握。

他一直苦苦挨打这么久,就是为了出其不意地接近守镜人。

杨雨竹告诉他,一旦对方具现出的宝月光王身被打断了灵气流动,守镜人再想召回就会有一个停顿,杨溯需要做的就是抓住这个停顿!

守镜人表情错愕,她没想到杨溯竟然会御空,当她想召回光人时又发现竟然暂时卡住了,灵气无法流动,这是她从未遇到过的事。

没办法,上清池发明宝月光王身的祖师肯定也没想过会有现在这种情况:若敌人是武者,那肯定没办法感知到光人体内的灵气流动,自然也不可能打断光人的灵气流动。若敌人同样是修行者,就算被人用法术暂时打断了灵气流动,也不用担心会被对方近身。

而现在,杨溯既打断了光人的灵气流动,又在飞快地近身,这就超出了守镜人的预料范围,她没有这个应对经验,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御空的速度和武道真灵的强度有关,所以杨溯的飞行快得惊人,眨眼间便来到了守镜人面前。

守镜人印刻在识海里能够瞬发的法术中,抵挡物理伤害最有效的就只有宝月光王身,其余术法只能挡法术伤害,所以此时被杨溯近身,守镜人几乎不可能挡住杨溯的拳头了。

第十九章 收镜

杨溯看着近在咫尺的守镜人,他现在是有机会一拳直接打爆对方的头的,只可惜他并不能

封天锁瞬间出现在守镜人身上,然后开始收缩束缚,但守镜人身体表面也瞬间出现了一层淡淡的云雾,这是她铭刻在识海中的防御性术法,此时自动激发了。

杨溯能用封天锁挡住对方的法术,反过来对方也能用法术挡武道真灵,这两者在本质上都和天地灵气相关。

使用封天锁的同时,杨溯也一记手刀切向守镜人的后颈。

砰!没晕?

杨溯愣愣地看着守镜人血红的双眼,他刚刚那一下的力道就算是个壮汉也已经晕过去,他和古明学习这么久,也不可能打错位置。

“糟了,可能天人两忘的状态下,师祖的精神异于常人,她不会晕。”杨雨竹的声音响起。

尼玛杨溯在心中对天空竖起一根中指,眼看守镜人体表的云雾开始膨胀,束缚住她的封天锁开始松动,杨溯果断地一脚踢出,狠狠地踹在了守镜人的小腹上,将她朝山崖的方向踢去。

“喂!你轻点!”杨雨竹恼怒地喊道。

“轻你妹啊轻!有封天锁挡着,你师祖死不了,你赶紧开阵,你以为我很轻松吗?”杨溯恶狠狠地道。

他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拿出一张金色的符纸,迅速地贴在额头上,贴好后,符纸无火自燃,迅速地燃烧殆尽。

这是清心符,很普通的符箓,效果是使人清心安神。

杨溯解开封天锁六大限后,除了需要解决血菩提的药力,还需要压制狂暴的兽性;就连元战非都说杨溯体内的兽性在血统上是顶级的,并不比他体内的差,而他当初哪怕是亚圣境界,都没办法完全压制住兽性,凭杨溯现在这种临时增强的精神强度,就更不可能了。

所以行动开始之前,杨溯找杨雨竹讨要能够让自己心神安宁的东西;本来杨雨竹身上是有这样的法宝的,就是刚开始她使用的那个紫色铃铛,在清心安神方面,那是极品法宝!

只可惜铃铛已经毁了,杨雨竹只能为杨溯画几张清心符,符虽然是很普通的符,但架不住人家用的符纸是极品符纸,所以杨溯能拿来顶一顶。

而除了兽性,血菩提和三清丹的药力配合,在用一种极其恐怖的速度不断地摧毁他的身体然后重建,这其中的痛苦简直是非人级的,如果不是杨溯此时正处于冰心境的状态下,早已经痛晕过去了。

没错,杨溯再次破体了,而且是从刚才到现在这么一小会儿的工夫就破体了三次。

凌霄大会上遇到的那个慕云,只是登个山,在一个时辰内破体了五次就被视为凌霄阁年轻一代最强的天才,而杨溯觉得自己在一刻钟内就能打破对方的记录

另一边,当守镜人被杨溯一脚踢到山崖下后,山崖的石壁上开始不断冒出金色的符文,周围的石滩上也有各种宝光四溢。

“乾元锁真?”

杨雨竹布置的这个大阵来自上清池,守镜人立马认出来,意念一动,她身体表面的云雾彻底将杨溯的封天锁震开了。

不是封天锁不够强,只是杨溯这是第一次操控武道真灵,毫无经验,加上这本身就不是他自己练出来的武道真灵,没办法如臂指使,自然封不住守镜人。

震开封天锁后,守镜人就要御风而起,离开大阵的范围;杨溯哪里能让她跑了,跟着就过来,从空中俯冲而下。

光芒一闪,一个身高只有一丈的‘小号’光人挡在了守镜人面前,这次她谨慎了许多,不敢再将护体的月光完全具现。

“我要专心启动大阵,没办法提示你,你想办法拖住她!”杨雨竹的声音在杨溯心中响起。

杨溯皱眉,一脚踢在光人的头上,借力在空中变向扑向守镜人。

守镜人抬手就是一记月刃,与此同时开始御风试图拉开距离。

杨溯用封天锁挡住这记月刃后,对着守镜人伸出右臂,一条金色的锁链如同长龙一般笔直地冲向对方。

守镜人在空中急速变向,试图躲开锁链,然而锁链如同有灵性一般,也跟着变向;守镜人双手结印,身体涌出一股云雾将她遮掩住。

杨溯用封天锁将云雾搅散,然后就愣住了,因为眼前出现三个一模一样的守镜人在朝三个方向飞。

他最怕的就是这种幻术,因为他神意不足,操控不熟练,用不出群攻型的招式,不能像元战非那样,瞬间在整个空间中布满封天锁。

“左边那个!”杨雨竹的声音飞快响起,此时她身边漂浮着一面铜镜,正将她师祖的真身标识在镜中,这铜镜还是她师祖送给她防身的

金色的锁链瞬间变向,追向左边的守镜人,缠在了她的左脚上。

“回来!”杨溯暴呵一声,双手握住这条锁链,用力往回拉。

既然控制力不足,他干脆用蛮力来弥补。

守镜人的左脚上有月光保护她不被封天锁伤害,但她的御风术抵不过杨溯突然爆发出的蛮力,被硬生生拉了回来。

守镜人双手连点,杨溯立马发现自己身上出现了一条条白色的光带,这光带不仅让他难以动弹,还让他意识开始模糊起来。

我去!杨溯大惊,他意志一旦松懈,体内的兽性立马就会反过来压制自己,然后侵蚀自己的心神。

“吼!”杨溯低吼一声,眼眸开始变成墨绿色。

守镜人见杨溯被禁锢住,直接一记灵犀琉璃指打了过去。

然而这次灵犀琉璃指的乳白色光芒还没射出去,对面的杨溯就已经提前做出了躲闪动作。

一旦兽性占据主导,杨溯就会获得惊人的直觉。

杨溯用当初在凌霄大会上使用过的手法艰难地驾驭着兽性,现在他开了六大限,当初只开了一限,差距太大,他撑不住。

“你还有多久?”杨溯直接吼了出来。

“快了,再坚持一下。”杨雨竹的声音从山崖上传来。

“快点啊啊啊啊!”杨溯觉得脑袋都快爆炸了,几乎是下意识地,他将兽性朝手中拿着的这跟封天锁中导去。

轰!就像是决堤的洪水,狂暴的兽性竟然真的沿着这根封天锁朝往发泄了出去,而封天锁的那头连着的是守镜人。

“啊啊啊!”守镜人瞬间哀嚎起来,神情狰狞而痛苦。

我去!兽性宣泄出去了一部分后,杨溯立马清醒过来,被眼前这一幕吓了一跳。当初元战非教他封天七大限,告诉他封天锁还有很多妙用,让他自己去发掘,他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操作——竟然可以将兽性传导给别人?

但显然这方法指标不治本,哪怕兽性被宣泄出去一部分,源头还是在杨溯这里,不把源头解决,问题就解决不了。

守镜人本来就处于天人两忘的劫数中,精神异常,现在又被兽性冲击了一波,整个人心神彻底乱了。

杨雨竹抓紧时机,累得满头大汗,总算将乾元锁真大阵启动了。

“快退出来!”杨雨竹喊道。

杨溯连忙收回封天锁,御空到了天上。

地面上已经浮现出一层肉眼可见的巨大符阵,各种纹路闪烁着光芒;大阵中心正是一脸痛苦的守镜人,她被大阵的符文锁住,丝毫动弹不得。

杨雨竹漂浮在空中,神情肃穆,口中念念有词,双手不断变化印诀。

片刻后,杨溯看到一面不断闪着银光,看上去虚幻不定的镜子从守镜人的眉心处飞出。

这就是井月天镜,它真的被杨雨竹从对方体内召唤出来了。

守镜人此时也稳住了心神,急忙想要收回井月天镜,但她被大阵封住,无法调动识海,只能凭借对法宝的炼化来召回法宝。

按理说一件已经被炼化的法宝是不可能被人轻易夺去的,然而杨雨竹和井月天镜却是个特例,这件法宝就像是为她而生的一般,根本不需要她多么费力就能驱使。

所以任凭守镜人怎么召唤,井月天镜仍然缓慢地飞向杨雨竹,最终在她身边雀跃地绕圈。

杨雨竹微微一笑,伸手点向镜面,镜面开始出现一层层涟漪,最终整个消失在空中。

“好了?”杨溯问道。

杨雨竹点点头:“我已经暂时将井月天镜炼化在体内,师祖就算恢复过来,也动用不了了。”

杨溯松了口气,从空中落下,直接盘膝而坐,开始一点点重新锁上体内的封天锁,他得趁燃神符和三清丹的效力还在,用现在的伪宗师境界锁上开启的六大限,否则一旦被打回原形,就只能等元战非来帮他锁了,那就死定了,哪里还能坚持那么久。

最终,杨溯赶在效力消失之前将所有封天锁都重新锁上,然后他看了看一旁的杨雨竹,苦笑一声:“那就交给你了。”

说完直接晕了过去。

使用燃神符虽然会极大地刺激武者的精神,但效力一过,武者会立马精神枯萎,昏迷过去,之后如果没有相关的药物进行治疗,可能还会影响武者日后进入神意境。

但杨溯根本没得选,从他使用燃神符的那一刻,就等于把自己的性命交在了杨雨竹手上。

第二十章 旦夕祸福 溯行春秋

见杨溯晕了过去,杨雨竹连忙上前扶住他,然后拿出一张清心符贴在他额头上,这一次符纸没有迅速被燃烧了。

清心符肯定没办法解除燃神符的副作用,但至少可以缓解一下杨溯的精神,让他的情况不至于恶化,保留被医治的可能。

做完这些,杨雨竹看向被大阵困住的师祖,对方还在努力挣扎试图冲破大阵。

杨雨竹叹了口气,乾元锁真大阵,锁真,锁的就是道基境界的真人,一旦被锁在阵中,就没那么容易出来了。

看上去似乎很厉害,但其实是一个特别鸡肋的阵法。首先布置它就需要凑齐一套五行属性的法宝,然后还要一件品质上佳的法宝作阵眼,就算能满足这些条件,最关键的问题是要如何困住人?这大阵启动速度太慢,没有哪个道基境的真人会傻乎乎地站在那里等着大阵发动。

所以理论上只要大阵发动,哪怕是道基境的真人也锁给你看,而实际上就像是把大象放进冰箱一样,属于那种方法看上去很简单,但实际操作难度极大。

不过现在既然已经锁住了对方了,杨雨竹就不担心师祖能很快破阵。

她直接将自己和杨溯身上的浑天纱撤掉,然后就坐在原地开始等待杨溯的人找过来。

杨溯在使用燃神符之前,杨雨竹问他:“我救你一命,你不杀我师祖?”

杨溯点头说好,这就是他和杨雨竹的约定。

所以刚才哪怕有机会,杨溯也没有一拳打死守镜人,因为他知道燃神符的效力一过自己就会晕过去,到时候是生是死都是杨雨竹说了算。

这些事,在杨雨竹决定和杨溯一起封印自己师祖时就想好了,若是杨溯事后打算反悔,等朝帮的人到了就杀死守镜人,那他当时也没办法骗过杨雨竹,行动也就不会开始。

这么一看,好似杨雨竹算无遗策,心机深沉,但杨溯却并不觉得反感,哪怕对方从头到尾都是为了救自己师祖,但她救了杨溯却是事实,没有她,杨溯早就死了。

而且杨溯知道这个妹子不是心机深沉,只是因为天赋如此,她明镜般的心境能直指人心,看待事物往往能切中本质,所以才给人一种很会算计的感觉。

就在这时,大阵中的守镜人却突然开始七窍流血,生命气息迅速衰退。

“怎么会这样?”杨雨竹第一次露出惊慌的神色,乾元锁真大阵明明不会伤害被锁住的人。

“哇。”守镜人吐出一口鲜血后,双眼反而渐渐恢复了神采,不复刚才那样疯狂的模样。

但杨雨竹反而更加悲伤了,因为她能感觉出师祖的生命气息已经低到了一定程度,此时是回光返照的征兆。

“羊儿?”守镜人诧异地看着杨雨竹,这是杨雨竹在上清池的昵称。

“师祖,您感觉怎么样?”杨雨竹一边关闭大阵,一边焦急地问道。

大阵符文消散后,守镜人落在地上,杨雨竹连忙上前,拿出怀里的药瓶,倒出一粒三清丹就要喂师祖服下。

守镜人摇摇头,阻止了杨雨竹的动作,她此时恢复神智,回想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只能苦笑一声,看着杨雨竹:“你炼化了井月天镜?”

“只是小炼。”杨雨竹不解地看着她,“您先吃药啊。”

守镜人摇摇头,看着天空:“这就是天命。”

霎那间,杨雨竹就泪流满面,一边摇头一边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会是这样,对不起!”

“傻孩子。”守镜人笑着摸了摸杨雨竹的头,“不关你的事,你忘了上清池旁铭刻的那句话吗?”

“旦夕祸福,人行常事。”杨雨竹下意识地说出口。

她的天赋直指人心,刚刚守镜人问她是不是炼化了井月天镜,她回答后,立马就从师祖那里得到了答案:竟然是因为她炼化了井月天镜,才导致师祖生命垂危。

“我上清池历代守镜人在将井月天镜传给下一任时,都已经是天人境界,这并不是因为历代守镜人都天赋异禀,而是因为天赋不够就接过井月天镜的话,是没办法将井月天镜继续传下去的,因为井月天镜会和守镜人的命数相连,天人境以下,一旦失去井月天镜,就会立马身死道消,任何方法都救不回来,而井月天镜也会因此毁坏。”

说到这里,守镜人笑了起来:“我还不是天人境,但井月天镜却被你炼化,本来天镜应该毁坏,但现在看来,因为你的缘故,天镜不仅没坏,反而比以往更加有灵性了,这就是天命。”

杨雨竹哭着摇头,这些内容她从来都不知道,想必是师长们不想给她压力,所以一直没有告诉过她井月天镜还有这种特性。

“师祖,你试试三清丹,万一有效果呢?”杨雨竹将手中的丹药塞给守镜人,乞求地看着对方。

从头到尾,她都在努力地想要救自己师祖;怕师祖有心魔,她拼命保护杨溯;得知杨溯的人会先一步找到他们,而且由于井月天镜的缘故,杨溯就算想留手都没办法,于是她才决定要拿走师祖的井月天镜,又用救命之恩,换杨溯手下留情。

现在好不容易走到了这一步,结果最后竟然是因为她才害死了自己师祖,若是她什么都不做,或许师祖根本就不会死。

守镜人能猜到杨雨竹在想什么,摇摇头:“傻孩子,我命中有此一劫,怨不得谁,反而井月天镜能因为你而继续传承下去,才是我上清池的大幸,你若是因为我而留下心魔,影响日后的修行,那我死后也不得安宁。”

说到最后,守镜人表情严肃起来,认真地看着杨雨竹。

“我明白。”杨雨竹泪眼朦胧地点头,“弟子,弟子一定好好修行,不负师祖,不负上清池!”

守镜人笑了,“你来。”

她招手示意杨雨竹靠近些,杨雨竹将头靠过去,守镜人伸出手指点在对方的额头上,然后画了一个玄奥的符号。

这符号画完后,有金色的光芒一闪而逝,随后符号也隐入了杨雨竹的额头,消失不见。

“从此,你就是我上清池新一任守镜人!”

说完这句话,守镜人闭上双眼,身体渐渐消散在空中。

嗡!井月天镜从杨雨竹体内自动出现,发出哀鸣声,似乎在悼念上一任守镜人。

杨雨竹神情哀伤,但已经止住了眼泪,她看向地上躺着的杨溯,突然睁大眼睛,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杨溯的气运竟然瞬间暴涨了一截!

本来之前他身上还有一股不属于他的气运在慢慢转化,结果就这一瞬间,那股气运完全转化为杨溯自身的气运了。

“你究竟是什么人?师祖为什么会莫名中了天人两忘想要杀你?”杨雨竹皱眉看着杨溯,最终她咬牙做了一个决定。

她闭上双眼,双手结印,随着她的动作,漂浮在她身边的井月天镜突然转了一面,用镜身照向杨溯。

这其实才是井月天镜的主要功能——预测天命。

结合上清池的那片湖泊,上清池被誉为昆仑千年以来最接近天命的宗门。

良久后,杨雨竹睁开眼睛,看向镜面。

不知过了多久,杨溯从昏迷中醒来,艰难地呻吟了一声,他只觉得头疼欲裂。

摸了摸额头,结果摸到满头的符纸,杨溯一惊,全都扯下来看了看,这才发现居然全是清心符,想来是杨雨竹怕自己情况恶化才贴上去的。

“这也太浪费了吧,用得了这么多?”杨溯暗自想着,“小富婆啊!”

人呢?杨溯起身后,四处看了看,发现不仅仅是杨雨竹,连守镜人和整个乾元锁真大阵都没了。

“没道理啊!”杨溯疑惑,“难道她师祖清醒了,然后直接带她走了?”

杨溯四处找了找,很快就在身后的崖壁上发现了一行字,是刻在崖壁上的。

“我走了,燃神符的后遗症要尽快解决,想必你应该有办法。”

小爷当然有办法,但你干嘛说走就走连声招呼都不打,没礼貌……看到这里,杨溯有些怅然地嘀咕着,然后继续往下看。

“你确实不是寻常人,你的气运又增加了很多,但我想告诫你,你的命运无时无刻不在变化,劫数随时可能降临,若你借助外力,只会不断连累他人,你好自为之。”

“同行一场,送你一句话:旦夕祸福,人行常事。”

崖壁上的话到此为止,杨溯皱眉,反反复复地观看,认真思索起来。

首先,自己的气运莫名其妙地又增加了,很有可能是和这次的事情有关。杨雨竹说劫数随时有可能降临,意思是说这次的事情也是一种劫数?

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只要渡过一次劫数,自身气运就会增加?

如果一直持续下去,要到什么地步才会停止?自己死了,或者气运多到成为新的天命之子?

想到这里,杨溯吓了一跳,如果这个假设成立,那自己不想当“主角”都不行啊,因为失败了就得死!

良久后,杨溯找了一块坚硬的石头,将杨雨竹写的那些话都抹掉,只留下最后一句:旦夕祸福,人行常事。

想了想,杨溯将“人行常事”这四个字抹掉,重新刻了四个字上去,于是这句话变成了:旦夕祸福,溯行春秋。

溯,逆流而行。

第二十一章 最后的神医

刻完字后,杨溯待在原地闭目养神。

杨雨竹既然走了,那他的气息也就可以追踪了,相信朝帮的人应该很快就能找来。

一个时辰后,天空落下几个人影,杨溯睁眼看去,有元战非,还有一个鹤发童颜,身穿道袍的老者和一个手持长枪的光头大汉。

三人见到杨溯后明显松了口气,附近扫视了一圈,没发现什么问题,元战非直接来到杨溯面前,皱眉查看了他一番,开口问道:“那个守镜人呢?”

杨溯摇摇头:“我遇到一名上清池的弟子,在她的帮助下活了下来,那个守镜人大概被她带走了。”

“你状态很奇怪,身体如同又一次脱胎换骨一般,强了很多,但精神枯竭,已经伤及本源,怎么回事?”

杨溯苦笑:“为了活下来,用了燃神符,打开封天锁第六限和那个守镜人打了一场。”

元战非对杨溯体内的情况十分了解,听他这么说就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倒是另外两个人听得一脸惊讶。

他们接到暗堂的消息,说是这位公子要求朝帮高手来援助,一开始还不以为然,结果赶到后发现杨溯竟然真的失踪了,而且有一位来自昆仑的道基境真人正在追杀他。

这可就吓到这两人了,要是帮主的儿子最后因为他们来援晚了而死掉,他们不敢想象自己最后会是什么下场,所以火急火燎地开始找人。

可惜杨溯身上所有的气息都消失了,用特殊手段找不到,正当他们开始从各处抽调人手打算把附近这几座山全翻一遍的时候,杨溯的气息又出现了。

往这边赶的时候,两人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结果现在听杨溯说,他和对方干了一架?

杨溯在凌霄大会上的表现,这几天已经开始在附近几个州传开了,许多人都在讨论年轻一代中,有几个人能和这位公子媲美,结果人家现在竟然能和道基境的真人干架了,这让两人看杨溯的目光多了几分佩服。

那位身穿道袍的老者行了一礼:“贫道冯河,荆州分舵供奉,见过公子,公子刚刚说使用了燃神符?”

杨溯看着这位老道,虽然没听说过,但他当时求援的要求是天道修士要有道基境,所以这位供奉应该是道基境的真人,他客气地说道:“没错,确实用了燃神符。”

冯河皱眉:“那公子还需快些进行医治,否则会留下隐患,影响日后晋升神意境。”

若是寻常武者,神意境太遥远了,岂是说进就能进的?但杨溯现在已经表现出远超常人的天赋,自然要为日后考虑,冯河言下之意是你以后一定可以进入神意境,也算是拍了个马屁。

杨溯无所谓地笑了笑:“没事儿,一会儿让老韩看看,开个药方。”

他能那么果断地使用燃神符,也是因为有一个天下第一神医在身后,不用担心后遗症。

结果杨溯刚说完,发现冯河神色古怪,欲言又止,心中顿时升起不详的预感,连忙问元战非:“前辈,老韩他怎么了?”

元战非有些无奈:“他快死了。”

“什么?!”

片刻后,杨溯被元战非带着从天而降,来到了附近城镇的一间客栈外,不理会周围人惊疑的目光,杨溯大步跑进客栈。这里已经被朝帮的人包了下来,自然没人拦他,他跑上二楼,正好遇上公孙迟。

“公子!”公孙迟惊喜地喊道。

杨溯点点头:“老韩呢?”

公孙迟神色一僵,指了指身后的一间房间,杨溯连忙走过去,推开房门,一股药味扑面而来。

他看向床上,只见韩知春正面容枯槁地躺在那里。

“老韩?”杨溯冲过去握住韩知春的手。

韩知春勉强睁开眼睛,看见是杨溯,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小子没那么容易死。”

他声音虚弱,和平时那种中气十足的声音相比判若两人。

“你怎么会这样?”杨溯问道,来的路上元战非告诉他,那晚守镜人爆发领域,韩知春也在其中,虽然领域只持续了一瞬间就被元战非用拳意压制了,但韩知春本就是普通人的体质,还是被寒意入体,当时就晕倒了。

事后众人将他救醒,元战非亲自用拳意将他体内的寒意祛除,本以为韩知春只需要调养一段时间就能好起来,结果他的神色却日渐衰败,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韩知春本就是神医,对自身情况了如指掌,直接示意众人不要再忙活儿,他已经时日无多。

他自己都说用什么药都无用,也没办法医治,众人更是没辙。

“你可是天下第一神医,千万别跟我扯什么医者不能自医的鬼话!”杨溯愤怒地喊道。

“呵呵。”韩知春笑着,“老夫这是寿元将尽,根本不是病,医个屁。”

“怎么可能?”杨溯睁大眼睛,“你之前看起来明明还能再活十几二十年,生个病就寿元将尽了?”

韩知春摇摇头:“我这个年纪了,突然生个病,身体受损严重,哪怕病治好,身体也没办法再补回来了,哪能像你们年轻人?现在寿元耗尽,或许就是命吧。”

“命个屁!我去他妈的天命!”杨溯突然怒骂道,他这几天都是因为这莫名其妙的天命才会这样,现在又听韩知春这样说,顿时爆发了。

“呵呵。”韩知春倒是神色平静,“行了,生生死死的,我早就看淡了,倒是你小子答应给我收集的那些孤品绝本,到现在都没给我收集过来,想想真是遗憾。”

听韩知春这么说,杨溯顿时回忆起两人刚认识的时候,他和老韩一起交流‘知识’,最后又答应他帮他收集那些艳本小说,这才把他拐来和自己一起出门游历,没想到他这个时候了都还在惦记着这事。

杨溯勉强笑了笑:“你只要活过来,我立马派人去给你收集。”

“对了!”杨溯突然想到,“延寿的丹药用没用,朝帮没有吗?”

韩知春摇摇头:“延寿的丹药朝帮是有的,事实上有不少都是你爹特意为我留着的,但我现在是虚不受补,用不了那些药。”

“那不死药呢?”杨溯看着韩知春问道。

韩知春一怔,“想不到你爹连不死药都告诉了你。”他以为是朝守义告诉杨溯的。

“不死药的副作用太强了,我从未习武,又垂垂老矣,恐怕刚用完,身体就彻底僵化了,我不想当一个活死人。”

全天下对不死药研究最深的就是韩知春,他既然这么说,杨溯知道不死药也没戏,眼神黯淡下来,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小子眼神无光,面色焦黄,是心力憔悴的征兆,怎么回事?”韩知春反而开口问杨溯,以他的眼力,一眼就看出杨溯精神出了问题。

“你都这样了,还管那么多。”杨溯摇摇头,“我没事。”

“没事个屁!”韩知春突然骂道,“磨磨唧唧,死就死了,我都看得开,你又不是我儿子,悲伤个屁!趁我还有口气在,让我把你这病治了!”

“老韩!”杨溯看着韩知春,眼圈发红。

他和韩知春真正熟悉起来是在这一路上的治疗中,杨溯习武经常受伤,几乎每天晚上都要麻烦韩知春,两人一个骂骂咧咧地治疗,一个嬉皮笑脸地说笑,渐渐地也就熟悉起来了。

韩知春虽然嘴上骂个不停,埋怨杨溯总是劳累自己,但实际上每次治疗完杨溯后,都会仔细叮嘱一番;这个年轻人为了习武吃过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他心里最有清楚;这样一个家世背景在整个青苍都数一数二的年轻人竟然真的能忍受那些苦痛,这让韩知春对杨溯渐渐欣赏起来,越来越顺眼。他本就无儿无女,已经没有亲人在世,所以慢慢地也就将杨溯当成了自家晚辈在看待。

“好了,我没多少时间了,你给我仔细说说你的情况。”韩知春不耐烦地瞪着杨溯。

杨溯怔怔无言,在韩知春的催促下,才开始描述自己的情况。

“嗯,那就是精神被刺激过度导致的,这样,你去拿纸笔,我念,你记。”

“老韩”

“快去!”韩知春剧烈地咳嗽起来。

“好好好,我这就去,你别激动。”杨溯连忙命人拿来纸笔,他将纸摊开在床上,拿着笔看着韩知春。

韩知春此时面色开始不正常地红润起来,他闭眼想了片刻,才艰难地开口道:“龙胆草二钱青蜀果半斤,火银叶八钱”

他语速缓慢,每说一个词都要缓一下,杨溯神情哀伤地记录着,想要阻止韩知春,又不忍心。

这是这位神医在世间的最后一次医治了。

“青蜀果要弄出汁,火银叶切碎文火一个时辰每日午时和子时服药,持续一个月可,可精神痊愈。”

“老韩。”杨溯轻轻地喊了一声。

“都记下了吗?”韩知春问道。

“记下了,都记下了。”

韩知春这才笑了起来,转头看着杨溯,轻声说道:“好好活。”

这是他的最后一句话。

世间再无天下第一神医。

第二十二章 离去

杨溯沉默着走出房间,房间外,除了公孙迟,还有钱多。

杨溯看向钱多,发现他右边衣袖空空荡荡。

“这?”

钱多无所谓地笑了笑,拍了拍右边衣袖:“被那个守镜人手指射出的一道光射中了,只好及时断掉右臂,不然最后全身都会变成琉璃。”

杨溯明白这是钱多在打斗中被灵犀琉璃指射中了,一阵黯然,老韩死了,钱多也断了一条手臂,再加上古师和虎卫马宏文,这次事件可谓死伤惨重,他不禁想起杨雨竹在石壁上留给自己的话:劫数随时都可能降临,如果借助外力,只会不断连累他人。

现在看来,老韩的寿元突然耗尽,或许也有被自己连累的缘故。

如果是别人这样告诉杨溯,杨溯或许还不会太当真,但他很清楚杨雨竹的天赋,对方有井月天镜在手的话,对天命的预测准得惊人。

所以杨溯不得不重视这个问题,下次劫数来临时,如果自己再次试图让朝帮的高手帮助自己,可能还会连累更多的人;这一次的劫数表面上似乎只有一个陷入天人两忘的守镜人,但因为自己身边有元战非等人,所以又多出一个绝枪林一,杨溯觉得这并不是巧合,下次如果自己让朝守义守在自己身边,又会发生什么事?

杨溯有点不敢想了,他担心最后是自己把朝帮给搞灭的

见杨溯神色黯然,钱多一笑:“公子,你看。”

只见钱多竟然双脚离地,直接漂浮在空中。

御空!

杨溯惊讶地看着钱多:“你到半圣境了?”

钱多笑着点头,他本来距离半圣境界就只差半步,这次战斗,于生死之间跨过了那半步。

“所以我算是因祸得福,运气不错。”钱多笑着说。

杨溯勉强笑了笑,若是用刀用剑的宗师,断掉一只手臂或许还可以不影响战力,但钱多是拳法宗师,少了一只手臂,拳法全都大打折扣,哪怕现在成为了半圣,真实战力或许还不升反降了,所以钱多这么说,纯粹就是在安慰杨溯。

“把韩老葬了吧。”钱多突然说道。

“嗯?”杨溯疑惑,“不带回去?”

“韩老早就说过,他以后死在哪就葬在哪,让帮主别给他搞什么风光大葬。”

杨溯想了想,决定遵从老韩的意思,“行,那古师呢?”

“老古”提到古明,钱多眼中闪过一抹悲伤,他和古明认识多年,从朝帮扩张的时候就在一起并肩作战了,是可托生死的朋友,“老古他从小就在暗堂长大,生生死死早就看淡了,葬在哪都无所谓的,就在这给他立一个衣冠冢吧。”

杨溯这才想起,古明在井月天镜的爆发下已经尸骨无存,只能立衣冠冢。

“行吧,公孙迟,那名叫马宏文的虎卫,你们打算怎么处理他的尸身,也是就地埋葬吗?”杨溯问道。

“啊?”公孙迟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杨溯还会关心一名虎卫的身后事,点点头,“马宏文是朝帮收养的孤儿,没有家人,几天前我们就已经把他葬在城外了。”

“那就都葬在一起吧。”

当天下午,城外的一处树林里,三座坟堆并排而立。

杨溯站在最左边的那块墓碑前,上面简简单单刻着:韩知春之墓。

“老韩。”杨溯蹲了下来,一边烧纸一边自言自语,“你要的那些孤本绝品,我一定找人给你收集齐了,每年都给你烧一些过来。”

然后他来到古明的墓前,想了想,发现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和古明所有的交流几乎都是和习武有关,古明也是所有人中,指点他最多最久的一个。

古明的墓前放着一把黑色的短刀,这是他唯一留下的东西,杨溯将短刀放入一个木盒中,准备将其带回去交给翠花;听钱多说,古明替暗堂培养过许多弟子,但最看重也最在乎的还是翠花。

“我会尽量让翠花好好活着。”最终,杨溯在古明的墓前做出这样的承诺,尽管古明和翠花可能都不需要这样的承诺。

最后杨溯来到那名叫马宏文的虎卫的墓前,蹲下来,拿起一壶酒慢慢倒在他的墓前。

“听公孙迟说你平时最喜欢喝曲州特产的这种老黄酒,我特意让人给你带来了。”

杨溯的身后,公孙迟,钱多、元战非还有三名虎卫站在一处,旁边是冯河和那个持枪的光头大汉。

众人就这样看着杨溯一个墓接一个墓的走过去,神色各异。

其中情感最复杂的是公孙迟和另外三名虎卫,他们和死去的马宏文共同在武堂训练多年,互相都十分熟悉,要说马宏文死了谁最悲伤,大概就是他们了,但朝帮的武堂作为整个帮派明面上的武力机构,本身就会经常面对威胁,虎卫是武堂精锐,生生死死实在太常见了,公孙迟等人压根就没想过杨溯会过问一名虎卫的生死。

而现在杨溯不仅仅是过问了,甚至还将韩知春和古明也葬在了这里。要知道韩知春作为天下第一神医,不管在哪,地位都会很崇高,而古明是暗堂元老级的人物,替暗堂培养出无数人才,在朝帮的地位不言而喻;一名普通的虎卫,哪里有资格和这两人相提并论?

但看杨溯现在的作为,似乎在他心里这几个人都是平等的,没什么高低。要说杨溯在收买人心,他一路上和几名虎卫连话都没说过一句,而且以他的身份,要收买人心,至少也得是钱多这样的供奉才值得他收买,一名虎卫算什么?但他现在的一举一动都透露着一股真诚,丝毫不像是装出来的。

几名虎卫看着这样的一幕,不管之前对杨溯的感官如何,内心深处都觉得有些感动;他们三人是中途赶到曲州城,新加入的虎卫,没有见过杨溯之前的表现,倒是平时聊天的时候经常听马宏文提起这位帮主的儿子,念叨几句虎父无犬子;这几人一开始还有些嗤之以鼻,后来听说了杨溯在凌霄大会上的表现,才知道马宏文没有吹牛,现在又见到杨溯这样的举动,虽说不至于对杨溯纳头就拜,但要说如果哪一天像马宏文这样因为杨溯,说死就死了,他们也不会觉得太憋屈。

就在这时,杨溯突然朝三名虎卫走了过来,三人有些局促,不明白这位公子要干嘛。

“那个,我突然想起来,马宏文他生前有什么愿望吗?”杨溯语气平缓地问道。

三名虎卫面面相觑,没想到杨溯会突然问这个,全都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公孙迟走过来,瞪了三人一眼,“让你们说就说,墨迹什么?”

其中一名虎卫迟疑了一下,看着杨溯,小心翼翼地说道:“马宏文他经常给我们念叨,说他要是能被元前辈指点一下就好了。”

这名虎卫说完,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远处的元战非。

杨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身为武者,亲眼看到元战非一拳逆流江河,又力扛天劫,谁不心神往之?马宏文希望得到元战非的指点也很正常,只可惜人都死了,哪怕元战非愿意,也没机会了。

“那你们呢?”杨溯笑着问这几名虎卫。

“这……”几人见公孙迟打了个眼色,连忙低头道,“我等自然也是想的。”

“我帮你们问问吧,成不成的,我也没把握。”说完,杨溯就朝元战非走去了。

这直接看傻了三名虎卫,竟然真的跑去问了?

公孙迟一巴掌拍在说话的那名虎卫头上:“你小子可以啊。”

“嘿嘿。”虎卫只是傻笑,然后三人眼神炽热地看向杨溯那边。

那可是位武圣!

“前辈。”杨溯笑着看向元战非,“你没事吧?”

那晚他和绝枪林一死战了大半夜,最后林一重伤退走,元战非也被一枪刺在肩膀,受伤不轻。

元战非自然也听到了刚刚杨溯和几名虎卫的对话,懒得听杨溯废话,挥了挥手:“看心情。”

杨溯笑了,知道多半还是有戏的,于是看着众人:“那我们就出发吧。”

出发,回通州。

离开前,杨溯回头,又深深看了一眼三座墓碑,这才转身离去。

回程的路上,少了古明等人,至于被杨溯用不死药诱惑过来的戚长威,那晚先是被林一重伤,后来又被元战非和林一交战的余波波及,还是没能活下来,杨溯身边的高手没剩几个,好在又多了冯河和那名光头大汉,两人一个是道基境的真人,一个是半圣境的武者,全都是朝帮坐镇一方的大佬,如果不是杨溯出了这样的事,也不可能来临时充当守卫。

不过两人除了一开始不太情愿,现在反而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差事。经历这么多事,杨溯在江湖上的名气已经渐渐传开了,在俩人看来,这位公子的表现越惊艳,越说明朝守义会多重视他,现在交好他,说不定就是在结交未来的朝帮帮主呢?

一路上再也没有出什么意外,众人平安回到通州城,而这个时候元战非找到了杨溯。

他要离开了。

请假

有些卡文,需要理一下后续的情节,今天晚上这章推迟到明天一起发,抱歉。

第二十三章 江湖再见 风流往事

在通州城外,元战非对杨溯说自己打算走了。

“我要去一趟昆仑。”元战非说道。

杨溯心中一惊,原著中,元战非就是在和宁沛有一番交集后,莫名其妙地跑去昆仑锤人家的守山大阵从而震惊天下,最后消失在昆仑秘境中生死不知。

“前辈你去昆仑干什么?”杨溯问道,这个问题在原著中并没有答案。

元战非笑了笑:“我这一生,一开始追求武道极限,本来想着等我到了武圣境界就去和你爹分个高下,但现在反而对此没什么执念了,唯一还放不下的,只有一件事。”

杨溯沉默,元战非这样的武痴,连胜负都能放下的话,若还有什么放不下的,那只可能是那个她了。

杨溯见元战非不愿意多说什么,也不好追问,只能勉强笑道:“你去昆仑要好好说话啊。”

他终究还是担心因为自己的缘故,让元战非的命运发生变化,万一本来不会死,结果最后却莫名地死了呢?

“哈哈哈。”元战非豪迈地笑了起来。

杨溯无奈,他就知道以元战非的性格,锤昆仑守山大阵的事多半是会发生的。

“临走之前,有些事要给你说清楚,你小子如果对武道还有些追求的话就应该明白,唯有不断地经历生死,才有可能登上更高的境界,你如果永远出门都带着一大帮高手保护你,这辈子都不会有什么成就。”元战非看着杨溯,正色道。

他虽然教了杨溯封天七大限,但一直不承认自己是杨溯的师父,现在要走了,反倒是站在师父的角度,忍不住叮嘱杨溯几句。

杨溯点点头:“我明白,我之后也会一个人隐藏身份去游历江湖。”

“行吧,封天七大限,该教的都教给你了,剩下的得靠你自己去悟,至于兽性,你若是能到武圣境界,自然可以完全压制住,要是这辈子都到不了,那就让那爹替你想办法吧。最后,你还有什么问题,现在一次性问了吧。”

元战非难得这么啰嗦,之前教杨溯封天七大限的时候,纯粹就是让杨溯一次次在生死间自行领悟,所以他现在这样子,让杨溯觉得不习惯的同时,又觉得心中一暖。

“还真有一个问题。”

“哦?”

“前辈你当初突破武圣境界,一举打破天上劫云的那一拳,我因为劫数加身,其实是有一些领悟的,这也算是我偷师了一招,前辈你取个名字吧。”

“哈哈。”元战非笑了起来,笑容感慨,“那一拳啊,既然你偷学了去,就连名字一起取了吧。”

“我取?”杨溯沉吟,片刻后说道,“那本就是逆天之拳,就叫溯行,如何?”

“溯行?”元战非想了想,“可以。”

“走了。”

他干净利落地转身,挥了挥手,在夕阳下被拉长的背影渐渐消失了。

神女峡一拳逆流江河,司马府邸力抗天劫,踏入武圣境界;云霆山巅山压凌霄阁,最后和四大宗师之首的绝枪林一死战一场,将其重创;这一系列的事足以将元战非在青苍的江湖声望推到一个仅此于朝守义的地步,但他却选择在这种最巅峰的时候远去昆仑,或许从此都不会再出现在江湖中。

杨溯看着远处的夕阳,只希望下一次听到元战非的消息,他能安然无恙。

从此路远,江湖再见。

……

杨溯回通州城的消息不知怎么被传了出去,当他带着一行人进城时,发现竟然有无数人在道路两旁围观自己,就像是在夹道欢迎,让杨溯觉得十分错愕。

见杨溯不解,钱多在一旁笑着解释道:“公子有所不知,现在你的名气在江湖上可是如雷贯耳啊,你的那些故事传回通州城后,通州城的姑娘们可是佩服得不得了,一个个都恨不得以身相许。”

听钱多说完,杨溯仔细看去,果然发现围观的人群里有许多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正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让杨溯觉得好笑的同时又有些好奇:“我都有些什么故事?说来听听。”

于是钱多开始给杨溯讲那些江湖传闻。

最令江湖人津津乐道的当然是他凌霄大会上一人守擂,打败群雄,登顶凌霄阁,最终成功夺下神剑的事;而最让通州城这些姑娘们感兴趣的却是传说杨溯在曲州城为了一位姑娘,冲冠一怒为红颜,当面怒斥昆仑仙人,并带人将其打跑,最后和元战非联手对抗天劫的故事。

对于什么力抗天劫,大伙儿都半信半疑,但要说这位公子为了一个女人敢怒骂昆仑仙人,然后带人将这些高高在上的仙人们打跑,这事通州城上上下下那都是深信不疑的!

要知道这位公子之前在通州城留下的风流韵事可谓极多,抛开别的不说,只说相貌,就属于那种去胭脂大道哪怕不给钱也能让姑娘们心甘情愿地被占便宜,而算上家世的话,简直就让通州城内的所有公子哥们绝望啊。

这样一个本就风流倜傥,家世顶尖的翩翩公子,现在竟然还成了习武天才,江湖高手,简直完美符合了那些小说话本里令人着迷的男主角们的所有形象,这如何不让通州城内的女子们为之疯狂?

杨溯听完这些故事就觉得哭笑不得,正想快马加鞭赶紧回府,前方突然有一辆马车拦在了路中央。

钱多眉头微皱,但瞧见了马车上代表家族的某个符号后,顿时舒展眉头,偷偷撇了眼身旁的杨溯,笑着落后了一步,让杨溯独自一人骑马向前。

周围的围观群众们也是一惊,不知道谁这么大胆敢拦这位公子?诺大一个通州,还不存在惹得起朝帮的家族。

杨溯也是奇怪,这马车拦在路中央,显然是早就停在这里等自己了,会是谁?

他骑马靠近后,马车的帘布被人拉起一角,露出一张惹人怜爱的苍白面孔,这是位妇人装扮的女子,举手投足间都有种成熟的韵味,胸前那一抹弧线也让人觉得惊心动魄,然而绝美的容颜却泫然欲泣,她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哀怨眼神看着杨溯:“春秋,你总算回来了。”

杨溯只觉得头皮发麻,他立马反应过来这是谁,这特么是朝春秋以前欠下的风流债啊!

当初杨溯刚穿越过来时,听绑架自己的那位自号云公子的书生谈论朝春秋的趣事,其中就有说到通州城内有一位女子差点为了朝春秋休掉她入赘的夫婿,说的就是现在杨溯眼前的这位女子。

女子名叫赵雅儿,是赵府的千金;赵家世代经商,通州城内三大商行之一的千远商行就属于赵府名下,朝帮在通州开设分舵之前,赵家是通州名副其实的首富,只是等朝帮入驻通州城后,就渐渐低调了。

赵家当代家主生了一堆儿子,却只有赵雅儿这么一个女儿,自然将其视为掌上明珠,从来没想过要用女儿去联姻之类的,全都任其自由。而赵雅儿天生丽质,家世上好,被宠爱有加,从来没什么大家闺秀的自觉,整日在外玩耍嬉戏,将一堆男人迷得团团转,在通州艳名远播,却从未见她倾心过谁。

但女子年龄大了总要嫁人的,她爹再宠爱她也不可能任由她这么一直单身下去,最终给她找了一个诗书传家但家道中落的落魄书生,让那书生入赘了赵府。

赵雅儿对这桩婚事极不满意,当初闹了好大一场风波,后来也不了了之,此后倒是很难再见到她在通州城内抛头露面了,让许多男子引以为憾。

而这一切直到朝春秋来了通州才发生变化,这位公子初到通州城就到处惹事生非,当然,大多都是因为女子而和本地的公子哥们有了冲突,结果嘛,自然是本地的公子哥们被朝帮的高手打了一顿,事后得知朝春秋的身份后,更是屁都不敢放一个。

而有一日,朝春秋在城外的姑苏山赏花游玩时,刚好遇见了也来此赏景的赵雅儿,顿时惊为天人,然后展开了一番猛烈地追求。

在杨溯的记忆中,这货简直是怎么不要脸怎么来:三天两头找各种理由登门拜访赵家,要是见不到人,就找各种理由往赵家送礼物,或者让人打探清楚赵雅儿的行踪,每次都过去‘偶遇’一番,要么在对方面前念些请人带笔的诗词展示文采,要么弹琴画画展示才艺,要么就请一帮地痞流氓演戏,他来上演一番英雄救美……

要是旁人这么干,早就被赵家派人打断双腿扔出城外了,但偏偏这人是朝春秋,赵家也只能捏着鼻子忍了,叮嘱赵雅儿少出门。那段时间,整个通州城都在看热闹,精彩得很。

如果只是如此,或许过段时间事情也就平息了,但偏偏赵雅儿不知怎么的,竟然真的动心了,她竟然直接了当地对朝春秋说要休了自己现在的夫婿,让朝春秋娶自己回家。

朝大公子本来就是抱着玩玩的心思,哪里会真的想娶妻,这一下顿时骑虎难下;但他想避开已经晚了,赵雅儿竟然开始上演一场倒追的戏码,这可就吓到朝春秋了,开始整日待在胭脂大道不出来,一边躲对方,一边希望能用这样的方式吓退对方。

这一躲,就躲到了他被人绑架,再之后,就是杨溯的事。

杨溯看着眼前这位幽怨的女子,觉得很蛋痛……

第二十四章 青苍新帝 通州之变(上)

“赵姑娘,好久不见。”杨溯勉强笑道。

赵雅儿眼圈发红:“你没事吧?自从你被绑架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你。”

杨溯被救回后,就一心待在分舵习武,就算出门也是去城外杀匪徒,没在城内晃荡过,赵雅儿自然见不到他;而之后杨溯又离开了通州城,所以算下来两人差不多有一年的时间没见过面了。

杨溯实在受不了被一个女人这样盯着看,赶紧开口道:“我没事,那个,我还有急事,赵姑娘我们改日再聊吧。”

赵雅儿闻言直接落下泪来:“春秋,你真的忍心这样对我吗?”

杨溯头皮发麻,只能连声道歉,就要掉转马头,绕过这马车,结果前一刻还哭哭啼啼的赵雅儿顿时怒了,指着杨溯破口大骂:“姓朝的!为了躲我,你在胭脂大道连待几个月,之后又在朝帮分舵待几个月不出门,最后干脆直接离开了通州,厉害啊!那你还回来干什么?怎么不干脆死在外面?你当初招惹我的那股劲哪去了?”

杨溯心说果然如此,这才是赵家的千金小姐,从小骄纵惯了,哪里会在乎旁人的目光,刚才那副模样让杨溯觉得陌生的同时,又暗自警惕,果然现在直接爆发了。

事实上一年的时间不见,赵雅儿也在反思自己是不是逼迫对方太紧了?或者其实对方更喜欢那种温文尔雅,大家闺秀的类型?于是这次得知杨溯回城,她见面后一脸凄苦,假装成娇柔的小女子,期望得到杨溯的同情,结果杨溯还是和以前,见自己就躲。

这一年来,从杨溯被绑架开始,她就在替对方担心,日日思念,现在好不容易见面,自己一番苦心没能得到理解,愤怒委屈蛮横等等情绪一股脑地爆发出来,让赵雅儿再也不管那么多,指着杨溯大骂。

杨溯哪里敢回头,赶紧落荒而逃,看得围观的哪些公子哥们觉得大快人心啊,从来都只有他们被对方欺负的份,哪里见过对方被人这么怒骂都不敢回头的场景?

杨溯逃回朝府后也觉得恼火,朝春秋这货惹出来的风流债,却要自己替他承担后果。

他和这位赵雅儿素不相识,更谈不上感情,自然不可能对她负责,但要说还嘴或者阻拦对方,又确实是‘自己’理亏在先,所以也就只能生受着,暗自想着以后少出门,能躲就躲。

杨溯在通州城内有两处地方可以待,一处是朝府,一处是朝帮分舵;之前杨溯一直都在分舵习武,这朝府其实还是第一次来。

早早就有人站在朝府门外等候,见到杨溯下马后就赶紧迎上来,与此同时,朝府中门大开,许多丫鬟都站在两旁迎接杨溯。

相比起之前在街上的阵仗,现在这样已经让杨溯感觉好很多,他根据脑海中的记忆,熟门熟路地走进府邸,亭阁回廊,假山池水,整个朝府占地极大,杨溯走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房间。

让跟在身后的下人们都退去,杨溯在房间里等人。

片刻后,门外有人敲门。

“进来。”

一名一身黑衣的女子走了进来。

“翠花?”杨溯没想到是翠花,他本来以为来的会是一名暗堂的谍子。

古明死后,杨溯身边没人负责和暗堂联系,他只能沿路找到一处据点,要求他们派一名谍子跟着自己,随时传递消息。当初杨溯吩咐古明办了两件事,一件是求援,一件就是派人去跟踪宁沛。

有了对方的画像和血迹,暗堂要找一个人并不难,只不过之前宁沛和纪宁清一直待在一起,暗堂不敢直接派人去跟踪,只能掌握其大致的方位,而回程的路上杨溯要求暗堂每隔三天向自己汇报一次宁沛的动向,刚刚他就是在等暗堂来人向自己汇报最新的消息,没想到等来的翠花。

“公子。”翠花行了一礼,“从此以后我负责跟在公子身边,帮公子联络暗堂。”

杨溯看着翠花就想起了古明,叹了口气,“古师的事,你知道了吗?”

翠花点点头,脸上看不出悲喜:“已经知道了。”

杨溯将装有古明短刀的那个木盒递给翠花:“这是古师唯一留下的东西,我把它留给你。”

翠花接过木盒,打开看见那把破法之刃,她也有一把一模一样的,但这刀本身其实极其珍贵,就算暗堂也没有几把,“公子,不如把刀留给别人,我有一把就够了。”

杨溯摇头:“说给你就是你的,你想怎么处置是你的事。”

翠花无言,片刻后接着说道:“公子你之前让暗堂盯着的那个宁沛,有最新消息了。”

“哦?”

“根据暗堂专门负责追踪的符师报告方位,对方正在朝南魏境内赶去,之后由暗堂分布在边境的情报人员就近确认过,对方这几天应该已经到了南魏,另外,那名武评高手纪宁清和宁沛在两国边境处分开了。”

“南魏?”杨溯皱起眉头。

青苍占据了东大陆最中央的地盘,它北边是茫茫草原,草原上最大的国家叫北齐,而南边接壤的国家就是南魏;三国之中,青苍国力最强,但因为地理关系,同时被两国牵制,这么多年来小摩擦不断,大的战争却一直没有爆发,主要是青苍没有把握能同时面对两个国家的进攻。

南魏和青苍之间一直都有贸易往来,边境上走私极多,宁沛想偷偷跑去南魏其实并不难,只是在原著中,他是中后期才会去南魏,杨溯没想到现在会提前这么多。

本来还打算等纪宁清和宁沛分开后就带人去干掉对方,没想到对方竟然直接去了南魏,那边不是朝帮的地盘,想追踪一个人难度顿时大了无数倍,而靠对方的血迹用法术指引的话,只能得到一个大概的方位。

杨溯不禁感慨,按理说宁沛是绝对不会知道自己要对付他的,但他偏偏就是在这个时候离开了青苍去了南魏。其实之前杨溯也不是没想过干脆带着人连纪宁清加宁沛一起杀了,但终究还是放弃了。

当时元战非身上有伤,要强杀纪宁清恐怕很难,哪怕让他牵制住对方,由其余人杀掉宁沛,到时候纪宁清这个女人肯定会发疯,做出什么事都有可能,一个疯了的武评高手,还是个亚圣,又是天人转世知道各种秘法,杨溯觉得对方如果拼了命要杀自己,自己多半得跟着一起死,带去的朝帮高手也不知道要死多少;而就算能说服朝守义过来,消息一来一回,算上在路上耽误的时间,到时候纪宁清估计已经和宁沛分开了,所以杨溯放弃了强杀的念头。

说到底,既然有把握避开纪宁清,以最小的损失,无声无息地杀掉宁沛,杨溯就没有急于一时,只是没想到等到现在,等来却是对方离开青苍的消息,他只能感叹人算不如天算。

“我们在南魏那边有人吗?”杨溯问翠花。

“暗堂留了一些眼线,但数量不多。”

杨溯点点头,“消息传出去,让南魏的人随时注意这个宁沛,如果有消息,立马传回来。”

“是。”

……

接下来几天,杨溯没怎么出门,他在等另外一个消息,想看看自己的存在到底会引起多大的变化。

长平三十五年十一月,青苍天子龙驭宾天,死前传位给二皇子李谨。

消息一出,天下缟素。

当杨溯得知这个消息时,顿时松了口气,至少这种大事没有因为自己的到来而改变,二皇子李谨在之前就已经表达出了对朝帮和杨溯的恶意,现在荣登大宝,用脚想都知道他不会放过朝帮。

事实上李谨本人和朝帮没什么仇怨,他只是敏锐地看出了自己父皇和朝守义之间那种尴尬的关系;朝守义太强大了,朝帮也太强大了,区区一个江湖帮派,竟然可以影响朝堂,甚至在丰州等地简直如同裂土封王一般,而且最可怕的一点是朝守义本人还能活很久。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朝守义一旦死了,朝帮立马就会分崩离析,但偏偏朝守义是武圣,正常情况下再活两百年是没有问题的。朝帮建立到现在还不到五十年,就已经强大到了畸形的地步,而只要朝守义在世一天,朝帮就会继续强大下去,别说两百年后,就是五十年后,这青苍到底还姓不姓李都难说。

所以无论如何,作为君王都没办法忍受朝守义这样的人活着,只不过李谨的父亲碍于和朝守义当年的兄弟情谊,同时又忌惮朝守义的实力,一直没有直接拿朝帮开刀,但又无比希望有个人能替他分忧帮。李谨正是看透了这一点,才会设计想要杀死朝守义,失败后又屡次三番地想要杀死杨溯,说到底,这更多的是做给自己父皇看的。

最终,他的苦心没有白费,他成为了青苍新的皇帝!

现在,他要对付朝帮已经不再是做给谁看的问题了,而是为了自己的地位和李氏江山的稳固。

朝守义必须死!朝帮必须灭亡!

第二十五章 青苍新帝 通州之变(中)

事实上杨溯很清楚,朝守义压根就没有要造反的念头,只可惜这种事情不是你说不造反,别人就会信的;而且朝帮走到今天这一步,朝守义已经没办法往后退了。

朝帮树敌太多了,一旦朝守义选择退下来,或者朝帮变弱了,那肯定是墙倒众人推,哪怕朝守义武力通玄能保住自己,又如何保住身边的人?

所以他只能进,不能退。

原著中,李谨登基后就颁布了一系列新政,几乎每条都是在针对朝帮,弄得朝帮元气大伤,之后又因为几次大的事件,朝帮陆续死了许多高手,朝守义最后会死,一半原因是宁沛最后开挂,实力出人意料,另一半原因就在于当时朝帮已经没几个人可以帮他,最终孤身一人,被围攻而死。

现在杨溯既然提前知道这些事,自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朝廷慢慢消耗朝帮。

他先前最担心的就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导致剧情变化过大,现在发现李谨还是“准时”继位,那对方后续那些手段他就心中有数了。

第一步就是大量更换各地官员,特别是沿运河的那些地方官员,可以说是大换血。这些地方的官场几乎被朝帮渗透了大半,现在这些官员要么被“升职”去了京城,要么平调去了别的地方,而最倒霉的就是被监察院查出各种罪证,被直接罢官甚至入狱的。

监察院和演武院是先帝在位时就大力扶持的部门,两院院长在职位上和六部尚书平起平坐。

演武院出来的江湖高手,这些年在刑部和兵部的影响力越来越大,朝堂之上已经引起各部官员的重视。反倒是监察院,搞得是情报工作,对外在南魏和北齐藏了多少人没人知道,也一直没听说这些谍子发挥过什么作用。对内说是监察各地官员,但这些年也没见监察院举报过什么大官,似乎就是一个摆设。

结果现在新帝登基,监察院就像是打开了一道口子,将积攒多年的恶意撒了出去,这次被查处的那些官员,所有罪证全都来自监察院!

好嘛,这下所有人都明白了,原来监察院这些年根本不是不作为,而是一直在准备,要一口气吃成大胖子。

李谨这次的动作很大,罢免了一批人,换了一批人,也提拔了一些人,其中自然少不了自己的心腹和嫡系。但朝廷上反对的声音却很少,一方面是新帝登基,没人愿意这个时候去触霉头,还有一个则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历朝历代都是如此,而且李谨这次的吃相并不难看,除了之前那些在他登基前明确和他作对的派系,其他派系倒霉的官员并不多,反而还有一些提升,可以说方方面面都照顾到了。

这次官场动荡,唯一损失惨重的只有朝帮,过去那么多年扶植或者拉拢的官员几乎被罢免了大半,剩下一些要么去了京城坐冷板凳,要么被调往别处,权力被架空。对此,朝堂上所有人都能看出来这是新帝在针对朝帮,当然不会有什么人有意见了。

这些年朝帮因为插手漕运的事,挡了无数人的财路,得罪了一大帮朝堂上的大佬和皇亲国戚,现在新帝下定决心要整治朝帮,所有人都觉得大快人心,巴不得朝帮早点倒霉,过去和朝帮有仇怨的,这次也在帮着出力,落井下石。

可以说,从李谨登基以来,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青苍官场经历了一场史无前例的震动;通州作为运河上的一处重要节点,自然也避免不了‘地震’了一场,最直接的体现就是通州刺史被换了一个人。

此人名叫林煜,之前在京城户部担任从五品的主事,这次被任为通州刺史,直接升为正四品,而且还是封疆大吏,可以算是一步高升了。

林煜上任后同样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将整个通州都折腾了一遍;最近这段时间,朝帮通州分舵的舵主杜茂江可谓是焦头烂额,感觉头发都快白了。

“报,朝公子登门拜访。”屋外的下属突然禀报道。

杜茂江皱眉,他怎么来了?整个通州能被通报到他这里的朝公子,就只有那么一个。

“快请他过来。”

片刻后,杜茂江将杨溯请进了书房。

杨溯看了看对方书桌上堆积如山的案卷,明白这位舵主最近日子不好过。

“春秋,好久不见啊,说起来你从外地回来这么久,可是一次都没来过咱们分舵啊,怎么现在成了高手了,不愿意来分舵习武了?”杜茂江笑道。

杨溯也笑了起来:“杜叔叔说笑了,在杜叔叔面前,我哪里算什么高手。”

杜茂江听到‘杜叔叔’这个称谓,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说起来他以前和朝春秋的关系还是很不错的,只不过自从朝春秋被绑架后,这一年来杨溯不是在习武就是在外游历,和他的关系又生疏许多;本来杨溯这次回来,杜茂江是打算重新拉拢一下双方的关系,结果突然遇到新帝登基这么一档子事,忙到现在实在是抽不出时间。现在杨溯主动叫他一声杜叔叔,还是让他觉得宽慰不少。

“哈哈哈。”杜茂江指了指杨溯,“你现在可了不得,我可是听说了,凌霄大会上以破体境越境战胜那么多练窍境,惊艳全场,最后登上第九层取走凌霄阁阁主炼了六十年的神剑!杜叔叔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比起你可差远了;你啊,以后成了武评高手,可别忘了对别人说,你最开始习武是在咱们通州分舵,你杜叔叔也指点过你几句。”

杨溯摆摆手:“什么武评高手,我还差得远。”

两人又说笑了几句,杜茂江这才正色道:“春秋你这次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杨溯神情也严肃起来:“确实有事,我这次专门来找杜叔叔,就是为了通州最近发生的动荡而来。”

“哦?”杜茂江有些惊讶,不明白杨溯是什么意思。

“杜叔叔最近是不是忙得不可开交?”杨溯指了指他书桌上那些案卷。

杜茂江疑惑地看着杨溯,不明白他怎么突然问起这些,不过还是点头道:“通州新来了一位刺史,又有好些官员调动,其中大多都是负责漕运这一块的官员。我朝帮这么多年一直负责帮助朝廷押解漕粮,现在突然出现这么大的变动,需要处理的事情自然比以往多很多。”

“杜叔叔觉得,此事好处理吗?”杨溯问道。

杜茂江皱了皱眉头,见杨溯神态认真,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若是旁人问他也就罢了,现在是杨溯问他,他不好随便敷衍,但又吃不准杨溯的来意,所以在思索要怎么应对。

杨溯见他这神情就知道他想歪了,直接开口道:“杜叔叔不必多虑,我只是想了解一下我朝帮的一些真实情况,还望杜叔叔如实相告。”

若是以前的朝春秋这样说,杜茂江那是打死都不会信的,一个只知吃喝玩乐的公子哥,怎么会突然开始关心朝帮的问题?但现在杨溯在外闯出了偌大的名头,他已经不敢再将杨溯当成一个普通的纨绔子弟来看待,谁知道朝守义是不是在刻意培养接班人?

所以想了一下后,杜茂江苦笑道:“好,那杜叔叔也就不瞒你了,实话实说,这位新来的刺史大人软硬不吃,而且手段狠辣,一次次出手都正中我朝帮的要害,杜叔叔已经有些招架不住了。”

其实朝廷和朝帮的交手,无非就是黑白两道的交锋;在白道上,朝廷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哪怕朝帮经营多年,但只要朝廷一纸令下,那些官员一样得乖乖听话,而且许多政令也不可能明目张胆地反抗,除非朝帮摆明了造反,不然在明面上,官府的声音永远是最大的。

而哪怕朝帮号称十万帮众,但如果今天朝守义登高一呼说要当皇帝,真正愿意跟他一起造反的也不会有多少,所以在白道上,朝帮不可能赢得了朝廷。

朝帮最大的优势是在黑道上,或者说武力上。

自古皇权不下县,一些个小地方,政令要想通达,总是避免不了要和地方势力搞好关系,在这方面,没有那个势力敢说比朝帮强。同样的道理,哪怕是州城这样的大地方,朝帮也一样可以拥有影响力,因为不管什么政令,总是要人去执行,落实到最下面,就是一些不入品的小官小吏在做事。

对付这些人,威逼也好,利诱也罢,不需要太大的代价就能解决;而一旦他们不作为,什么政令想要执行起来都有难度;自然的,上面的官员若想要有一番作为,就得好好考虑一下和朝帮这种地头蛇的关系,只要有的谈,再大的官也是人,想要的或是害怕的,对症下药,哪有拉拢不了的官。

一开始的朝帮在码头水运这一块是当之无愧的巨无霸,通过拉拢负责漕运这一块的官员,然后慢慢地往上渗透,久了久之,哪怕有新上任的官员,想要做事,也得和朝帮好好商量。

只不过现在官员换了一大批,新来的刺史林煜又软硬不吃,而且手段了得,光是漕运这一块,就已经让整个通州分舵快要招架不住了。

第二十六章 青苍新帝 通州之变(下)

单是一个漕运,涉及到的问题就数不胜数,杨溯既然想了解,杜茂江就选一些重要的事务说给他听。

漕运,简单来说就是南粮北调,是将南方许多州郡的粮食统一收集起来,往粮食短缺但又人口密集的北方送,主要是送往京师地区。

漕运一共分三个过程:一是征收、二是运输、三是交仓。从征粮的各州县到最终的京城交仓,大部分靠运河的运输来完成。

朝帮主要负责的是征收和运输,征收就是配合各地负责收粮的官员,下到各个乡镇去挨家挨户地收粮;有些地方民风彪悍,不服管教,这个时候就需要朝帮出面帮忙解决;又或者一些地方出现暴动,民众聚集联合地方势力一起反对征粮,这种事情也不需要麻烦官兵出动,朝帮就能直接解决。

总而言之,征粮的过程不可能一帆风顺,难免需要用到武力,而朝帮作为天下第一帮,拳头最大,各地方势力不服的都被灭了,留下的都是被打怕的,所以这些年来各地负责征粮的官员已经基本将权利下放,他们只需要和朝帮的负责人进行交接就行,具体事务一概不插手——也插手不了。

自然的,征粮的过程也是一个牟利的过程,每家每户除了应该交的粮食,还要额外上交一定的‘耗米’,说法就是路费开支和粮食损坏,至于交粮的数目和耗米的量,那当然是负责收粮的朝帮说了算。

“朝帮的主要收入就靠这个吗?”听杜茂江这么说,杨溯立马就能想象所谓额外征收的‘耗米’是怎么回事,而且在征收的过程中,用脚想都知道,敲诈勒索的事情肯定少不了。

杜茂江见杨溯的表情就知道他对这件事的感官不佳,开口解释道:“事实上在朝帮接手漕运之前,各地的收粮也都是这么一个过程,那个时候除了法定的额外付出,当地百姓还要面对漕粮大小官吏的勒索;勒索也是巧立名目,各种名头不少,就连一起吃饭喝酒也要算在内,叫“花经酒席”。与此同时,运粮的漕军也要面对中途各大小漕务官吏的勒索,上至漕督衙门、下至河坝小吏等。这一路下来,会被重重扒皮,比如御道、遮拦、巡路、探筒、旗尉等各路“小鬼”都要讨好。据统计,一年大概有四百万石的漕粮调到京师,但其实从各地征收上来的漕粮八百万石都不止!且运粮所需的花费每年也不会低于二十万两白银!”

“多出来的这些粮食和花费哪里来?当然是取之于民。”杜茂江嘲讽地一笑,“我朝帮接手漕粮之前,每年因为征粮,各地发生的暴乱不下百起,许多地方起义,神道教兴起,都是因为漕运。但我朝帮接手漕粮以后,这么些年来,漕运的损耗比起以往减少了一半!各地的暴动和起义也逐渐减少,为什么?因为征粮和运输都由我朝帮一力担之,没人敢敲诈勒索,沿途损耗自然大大减少。虽说我朝帮一样要多收耗米且敲诈勒索的事情在哪都无法杜绝,但老百姓被收刮的程度比起以往要少很多,许多本来活不下去的人家也可以勉强活下去了,不会死于饥荒也不会死于暴动被官兵镇压。真要说起来,这三十多年来,我朝帮活人无数!”

杨溯沉默,他知道杜茂江说得有道理,比起以往漕运上各路大小鬼都在伸手索要好处,这里要一点,那里拿一点,由朝帮统一负责漕运后,各种损耗被减小到了最低,哪怕朝帮同样从中拿了好处,一个人拿和一群人拿,终究是不一样的。

但哪怕话说得再好听,朝帮的名声一样臭不可闻,老百姓可不会管你拿多拿少,反正你只要拿了,你就是恶人!他们以前过不下,只能站起来反抗然后被官兵杀死,现在日子过得比以前稍微好些,能勉强活下去,心中有怨气怎么办?那当然是骂朝帮。

除了名声,朝帮也得罪了一大帮过去在漕运这个事上索要好处的各路官吏和这些官吏背后的地方豪族或者是皇亲国戚。

青苍上一任皇帝刚登基就把漕运这块大蛋糕分给朝帮,除了感激朝守义对自己的帮助,更重要的其实是借朝帮这把刀,把过去那些往漕运里伸出的手全部砍掉!

历朝历代的皇帝或者官员都有想要整治漕运的,但无一例外全都没什么成效,因为这件事涉及的利益太大,牵扯的势力太多,哪怕是皇帝去推行,也一样阻力重重,甚至还会受到反弹。而李谨的父亲最终决定把这个事交给本身就已经坐大的朝帮去处理,当时朝守义面对的情况很简单:皇帝给了他一块大大的蛋糕,分的人越少,他获利就越多。

最终朝守义把伸来的手全砍了!

杨溯不知道当初朝守义是怎么想的,但这件事的后果就是朝帮拿了最多的好处,也得罪了一大帮人,而皇帝也因此受益,因为漕运损耗小了,青苍的国力自然就增长得快了。

这件事就如同朝帮替朝廷血洗江湖一样,表面上看是朝帮获利了,但朝帮背了所有的黑锅,吸引了所有的仇恨,最大的获利者其实是皇帝。

“杜叔叔,你继续说,我朝帮现在的主要收入来源,除了征粮这一块,还有哪些?”杨溯继续问道。

杜茂江点点头:“其实我朝帮现在收入来源主要分为三部分,第一个就是征粮,但这一块早已经不再是大头。第二部分是靠运输,不管哪里的粮食,要想成为漕粮,必须经历一个“选美”的过程,即要对米的质量进行精挑细选。要求米要干圆洁净,而且无潮湿、没有任何掺杂方可装船,负责验收粮食质量的监兑官对此要出具通关米结才算正式过关。一旦装上船后,再有任何差错,监兑官、领运官及押运人员都要承担责任。如粮食验收未过关,将对交粮的各州县进行相应处罚。我朝帮对于这一部分的官员自然都已经买通或者干脆就是自己人,如此一来可操作性就很大,可以以旧换新,以次充好,每年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收益。当然了,真正大头还不是这个。”

说到这里,杜茂江直接从桌上找出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递给杨溯。

杨溯接过后仔细看了起来,发现这上面记录的全是通州各地商行的名字。

杜茂江解释道:“调粮就需要粮船,负责漕运调粮的粮船都不是一般的小渔船,而是专门打造的大型商船。如此工程,自然造价不菲。近些年来粮船数量达到高峰,共有一万四千余只。而每条船的造价也由长平七年的一百两白银增加至现在的一千两。这样大的一笔开销,户部每年只划了一半的钱,剩下那一半由各地自行筹备,而从长平三年开始,各地粮船的钱就全都由我朝帮出了。”

“嗯?”杨溯疑惑地看着杜茂江,这明明是花销极大的事,怎么还变成朝帮的主要收入了?

杜茂江笑着说道:“除了粮船,运河里还有许多商船来往,船只多了在一些地方会形成拥堵。为了保证漕运顺利运行,朝廷制定了严格的先后通行秩序:但凡是粮船就可以优先通行,而且根据距离京师的远近,各地粮船通行的次序也不一样,许多地方的粮船是具有最高通行权的。我朝帮出钱为各地打造粮船,那这些船只要怎么用自然是我朝帮说了算。一些粮船不仅仅用来运粮,运送货物同样可以,但又因为粮船的优先通行权,这些货物可以比其他商船上的货物更早地到达目的地。”

杨溯顿时就懂了,指着手上这份名单,“所以这些商行都是来求我朝帮办事的?”

杜茂江笑着点头:“没错,这些商行都是花钱求朝帮帮他们运输货物的;而且还不是他们花钱我们就要,这中间还需要筛选,你手上这份名单上的商行,最终只有十分之一有资格让我们朝帮帮他们运货。要知道用粮船运货,运完两趟,商船可能才刚刚运完一趟,一年下来,这中间的差价对于许多大型商行来说就是一个巨大的数字。”

杨溯点头表示理解,如果运一趟货物就能赚一千两,一年少运十次,那就少赚一万两,这些商行多交一笔运费给朝帮就能多赚许多,自然一个个都争先恐后。

“而且不仅仅是速度,遇到枯水期或者干旱季节,运河上许多商船都只能搁浅,水路就没法走了;但粮船不一样,朝廷会派大量的拔船与纤夫去拖运粮船,所以和我朝帮合作,那些走水运的商行可以在别的商行都没法做生意时,继续赚钱。”杜茂江接着说道,“这就是朝帮的第二大收入来源,借漕运的便利收取各大商行的运费。”

“征粮和运输这两项合在一起差不多占据了我朝帮六成的收入,但现在姓林的一来,经他一折腾,我通州分舵在这两项上的收入直接打了水瓢!”杜茂江咬牙切齿地说道。

第二十七章 交锋(一)

“哦?怎么说?”杨溯见杜茂江这样,有些好奇这个林煜有多厉害。

“这个林煜是一个小士族出身,只不过他母亲是个通房丫鬟,早早就病故了,他一个人在林家并不受待见,但他在读书上却颇有天赋,林家也就供他一直读了下去。后来他一步步中了秀才,举人,进士,金榜题名,整个林家欣喜若狂,花了许多代价给他在户部补了份实缺。他当了几年官,手上有些权利,林家找他帮些小忙,他也都答应下来。后来有一次,林家嫡长子惹了祸事,按律应该有牢狱之灾,林家找到林煜,希望他能帮忙疏通关系,免去那位嫡长子的罪责。本来以林煜当时的能力,帮这个忙并不难,但他竟然直接拒绝。林家当然大怒,觉得养了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后来有人气不过,找上门去怒骂林煜,结果林煜直接在大庭广众之下宣布从此脱离林家,和家族再无任何关系。”杜茂江慢慢说道,他显然提前做了充足的功课,将林煜查得很清楚。

“后来呢?”杨溯好奇地问道。

“后来林煜这一番举动得到了户部一位大人的赏识,将他当成心腹培养,他也就慢慢往上升,升到了正五品的主事;他为官这些年,除了刚开始给予了林家一些便利,脱离林家后,他完全称得上是两袖清风,而且软硬不吃,作风硬朗,在京城都有‘林铁头’的外号,如果不是他上面的那位大人力保他,他早就应该卷铺盖滚蛋了。而现在这个林铁头更是得到了皇上的赏识,被直接派来通州专门和朝帮作对。”

杨溯点点头,对于这个林煜的棘手程度有些了解了,这样一个人,没办法直接从他本人入手,不受诱惑,意志坚定;而他早早就和亲族断绝来往,也就没什么软肋可以拿捏。

“他上任后都做了哪些事?”杨溯问道。

“征粮这一块,他没有拿最上面的官员开刀,而是直接找上了最下面负责收粮的小吏;我们的人每次将粮食上交时,都会给些好处给这些负责收粮的小吏,而他上任第三天,直接抓捕了五十三位收粮的官吏!”

杨溯惊讶,“他怎么做到的?”

杜茂江无奈地说道:“监察院,谁也没想到,这次监察院会派这么多人来通州听从林煜的指示,而且很显然检察院是早就有所准备的,一抓一个准,五十三位官吏全都罪证确凿,根据他们这些年贪下的钱财各自定罪;整个行动快准狠,根本没有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哪怕事后反应过来,也不会有人为了这些小吏去得罪新上任的刺史大人和最近已经体现出恐怖情报能力的监察院。”

“这还不止,一次抓捕这么多官吏只是第一步,他接下来直接让监察院的高手带着地方的捕快将帮里负责征粮的兄弟给抓了。”

“啊?凭什么?”杨溯问道,他知道朝帮这些负责征粮的人在官府那里是挂了名号的,也就是合法征粮,林煜凭什么抓人?

“罪名是假公济私,鱼肉百姓。”杜茂江有些尴尬地说道。

“”杨溯无语,他之前其实就想到了,朝帮那些负责征粮的人怎么可能不趁机敲诈勒索一番?只是一时忘了这事其实按律可以抓捕入狱。

别说杨溯,整个朝帮上下都已经将这种勒索当成是一种常态了,这么多年来敢反抗的人早就不存在了,各个地方也早就习惯了被朝帮的人勒索,反正不是朝帮的人来,也会有别人。

这就导致了这次朝帮的人被监察院的人截住时,还一脸匪夷所思:什么?你说老子犯法了?老子犯了哪条法?

反抗自然是有的,毕竟朝帮当老大当习惯了,一时半会有点接受不了被人骑在脖子上;只不过监察院显然是提前做好了准备的,派去的人都刚好能压住朝帮这边的打手,所以最终一大批朝帮的帮众被抓进了大牢,敢于反抗的自然全都罪加一等。

林煜一上任就来这么一手,纯粹是在立威,但却比他杀几个高级官员还要有效果;先一口气抓了五十多个最下层的小吏,就是在告诉所有在底层做事的官吏们,别以为法不责众,也别以为自己处的位置低,我就注意不到你们!接下来他又抓了一批朝帮的人进去,哪怕事后朝帮可以通过各种关系将这些人放出来,林煜要的效果也达到了:最下层的那些官吏们基本都是墙头草,当他们发现朝帮的人同样会被抓,自然会发自内心地觉得怕。

林煜这一手直接让整个通州最下层的那些官吏们全都风声鹤唳,五十多个被抓的小吏里,什么位置什么地区的人都有,这就说明了监察院盯的地方很全面,谁也不知道下一个会不会轮到自己,自然没人敢乱动——没落下来的刀子,才是最有威慑力的。

一旦这些办事的官吏不敢乱来了,朝帮征粮就会很麻烦,因为明面上朝帮只是负责配合这些官吏而已,现在这些官吏开始重新行使权力,朝帮做起事来就束手束脚了。

“小看了监察院啊。”杜茂江苦笑道,“这么多年来监察院在青苍大半的心思肯定用在了我朝帮身上,甚至我们帮内都不知道混入了多少他们的人,否则这次也不可能被他们这么轻易地各个击破。”

杨溯默然,看原著的时候,对于上一任皇帝的描述并不多,他也没觉得这位皇帝有多么厉害,反而觉得他放任朝帮坐大这么多年,朝守义连‘地下皇帝’的称呼都有了,这皇帝当得实在差劲;但现在身处其中,杨溯对于这位先帝的看法完全转变了:不管对方用了什么手段,但对方能让朝守义心甘情愿地替朝廷解决漕运的问题和江湖的混乱,而且让朝帮吸引了所有的仇恨,自己躲在后面得利,这就十分了不起。

而且现在看来,他一手建立的监察院早就在针对朝帮,只是这把刀,他一直藏着没用,最后留给了自己的继位者,既可以让李谨用来立威,又可以最大程度地打击朝帮。

“那我们这边如何应对的?”杨溯问道。

杜茂江摇摇头:“明面上是不可能撕破脸的,哪怕我们这边武力占据优势,也不可能明着和官府作对;只能让暗堂的人提前做好侦查工作,一旦发现监察院的人,就通知我们的人赶紧撤。”

“这,人手怕是不够吧?”杨溯问道,哪怕朝帮的精锐比监察院的人更厉害,但朝帮的体量也更大,整个通州,收粮的地区有多少?这么大一片区域,暗堂的人不可能全都管得过来。

“没办法,只能先顾着重点的几个区域,稳住那些地方的官吏,其他地方暂时缓一缓,或者干脆正常收粮,但这样一来,我们损失就大了。”杜茂江说道。

正常收粮是收官府指定的粮食,这样谁都没话说,但‘耗米’是不算在内的;朝帮多收取‘耗米’,不单单只是为了牟利,自身成本和沿路的粮食消耗也包含在里面;朝廷让朝帮负责帮忙漕运押解可是没有工资发的,一应损耗全是朝帮自己想办法解决,而‘耗米’本身就是一种大家都默认的解决方式,只是不可能形成明面上的规定。

朝帮如果不收‘耗米’,完全按照规定的粮食来征收,那就纯粹是在做亏本买卖,林煜如果一直抓住这一点不放,朝帮就会一直亏本下去。

“有没有试过直接让死士去杀几个监察院的高手?”杨溯眼中闪过一抹冷光,突然问道。

杜茂江有些诧异地看了杨溯一眼,然后点点头:“试过了,成功杀了几个,但对方很谨慎,很少单独行动,每次出门都带着一帮官兵,我们很难找到太好的机会,反而还被他们反过来埋伏了几次。”

只要不被抓住,或者被抓住了对方也没办法指认这是朝帮的人,那理论上就算杀光监察院的人都行;但实际操作起来却很难,大庭广众之下是不可能出手杀人的,误伤太多官兵也是不行的。

朝帮和朝廷明争暗斗了这么多年,互相都有一条底线:朝帮不会明着和官府作对,那和造反无异;而朝廷哪怕在黑道或者江湖上的实力处于弱势,也不会直接出动军队去围剿朝帮,那无疑是在逼着朝守义亲自出手。

“所以现在征粮这一块就这么相互耗着?”杨溯问道。

杜茂江点点头:“办事的官吏暂时不敢再明着帮我们,他们也在观望,看看这次风往哪边吹,而我们只能慢慢和对方耗,看看监察院有多少高手可以耗在这里。”

“除了征粮,运输这一块呢?”杨溯继续问道。

“哎。”杜茂江直接叹了口气,“征粮这一块我们还能和对方耗一耗,但运输上就损失惨重了。我们之所以能用粮船运送别的货物,是因为负责检查这一块的官员都被我们买通了,但现在林煜上任,仅仅几次动作,就让我们被查封了好几艘粮船。”

杨溯皱眉:“不可能所有的官员都怕他吧?”

“嘿。”杜茂江道,“一开始我也这么觉得,结果只是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他就做到在整个通州官场说一不二!”

第二十八章 交锋(二)

不同于那些没什么背景的小吏,负责漕粮监察的监兑官和领运官等中上层官员或多或少都有些背景和后台,如果林煜像对付那些小吏一样大肆抓捕这类官员,那都不需要朝帮出手,他这个刺史是肯定当不了多久的。

而且这些官员这么多年来从朝帮这里得了太多的好处,已经习惯了和朝帮合作,有些人甚至直接就是朝帮一步步扶植上去的;所以杨溯很好奇林煜是怎么做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让这些官员服服帖帖?

“运河横穿过整个通州,沿运河而下,共设有七个大型码头用来接收各地的漕粮,这七个区域有各自负责监察的官员;林煜上任后,直接将这七个区域负责的官员全都打乱顺序,互换了管辖的区域。”杜茂江说道。

“这?”杨溯不太懂这个操作有什么意义。

“收入不一样了啊!不同的地区收上来的漕粮数量是不一样的,有的多有的少,自然能到手的好处也是不一样的。没有更换管辖区域以前,哪怕知道有些地方更富裕,油水更多,但具体多了多少其实心里也没个数,这种事也不会有谁到处去说,所以当这些官员相互交换了管辖区域以后,有些人就会发现原来一直以来别人比自己多赚了那么多!这些官员原本是铁板一块,官官相护,林煜想单独动谁都不容易,而现在这么一交换管辖区域,这些人之间的间隙也就出来了。”

原来如此!杜茂江这么一说,杨溯顿时就明白了:原先收入高的到了油水不多的地方自然觉得难以接受,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哪怕明知道会有人盯着自己,也总有些人会忍不住动手多拿些好处;但一个地区的好处就那么多,要多拿就只能更加苛刻地收刮百姓,这样的事情一出来自然很难遮掩住,监察院等的就是这种人,林煜也有了杀鸡儆猴的对象。

“这个家伙还定了个新规矩,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对七个地区的政绩进行考核,然后以此来重新划分管辖区域;那些从贫穷地区换到富裕地区的官员自然想要继续留下来,而按照林煜的标准,只要稍微少拿一点,林煜就会让他们继续留下来;他们赚得本就比以往更多,自然愿意配合林煜,可在别的官员眼里,他们可不就是投靠了林煜吗?”

杨溯默然,林煜这一系列的动作无非就是先分化这些人,然后拉拢一批,打压一批,最后杀一批人;当通州的官员们发现只要乖乖听话就有好处,不听话的下场凄惨,敬畏也就这样形成了。

“而且林煜上任以后还提拔了一些人,都是一些做事不够圆滑,心中还有书生气,但在官场郁郁不得志的人。林煜的做事风格加上个人魅力,很快就征服了这些人。现在他在通州也有一批心腹了,而且还是那种很难拉拢的心腹。”

“运输这一块,一旦这些官员不配合我们,让人天天查我们的粮船,那我们也没法做生意了,那些商行也不敢再找我们,毕竟谁也不知道下一次会不会是自家的货物被查到,一旦被查到,货物全部没收,这谁受得了?所以杜叔叔最近快愁死了,通州分舵损失惨重啊。”

杜茂江对着杨溯大倒苦水,他身为分舵舵主,哪怕心中再焦急,平时在下属面前也必须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此时在杨溯面前“真情流露”,一方面是确实压力很大,可以发泄一下,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杨溯的身份。

分舵每年年底都要向总舵汇报账目,并且上缴红利,但现在被林煜这么一搞,通州分舵今年的账目可想而知有多么难看。

通州作为朝帮重要的分舵,杜茂江当这个舵主,不服的人有很多,谁知道会不会有人借此机会让自己滚蛋?所以杜茂江此时看似是在向杨溯诉苦,其实也是在借机表明不是自己不作为,而是敌人太狡猾。他希望这些事多多少少能通过杨溯传到朝守义那里,又或者杨溯到时候可以替自己美言几句。

杨溯听着杜茂江诉苦,安慰了几句,然后开口道:“杜叔叔,其实我有些想法。”

“哦?跟你杜叔叔还客气什么,尽管说。”杜茂江笑道。

“关于运输这一块,之前被查的那些粮船,有多少商行的货物被官府没收了?”杨溯问道。

杜茂江想了想:“有五家商行,其中一家是我们自己的商行。”

“那除了我们自己的商行,对其余四家商行,我们有给予补偿吗?”

“补偿?”杜茂江不解。

杨溯笑了起来:“损失的那些货物对通州分舵来说,应该也不算什么吧。”

“哈哈,当然,你说的对,是应该补偿那些商行。”杜茂江心思急转,以为是那些商行有人求到了杨溯这里,杨溯是来为那些商行说话的。

杨溯接着道:“杜叔叔,我觉得不仅应该原价赔偿那些商行,还应该将他们交的运费返还。”

杜茂江神色一僵,然后自然地笑道:“按你说的办。”

杨溯知道对方误会了,也不急着解释,继续道:“做完这些事以后,杜叔叔不妨暂时停了和其余商行的合作,就算之前已经收取了运费的,也全部退回去。”

“这……”杜茂江皱起眉头,补偿几家商行,他可以眼睛都不眨地答应下来,但停止和其他商行的合作,还要退换已经收取的运费?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春秋,这是为什么?”

杨溯笑了笑:“杜叔叔,若是你补偿那四家商行的消息传出去,你觉得别的商行会怎么想?”

杜茂江愣了愣,若有所思。

杨溯继续说道:“他们会觉得朝帮做事很地道,之前担心自己会亏本的,现在至少不会那么担心了。而我们停止合作,生意做不了,是什么原因大家心知肚明,钱赚少了心中自然有怨气,但是我朝帮又是赔偿又是退钱,再怎么怨也怨不到我们头上,那杜叔叔你觉得,这些商行最后会怨谁?”

杜茂江眼前一亮,笑了起来:“哈哈,高见啊!这些商行当然会怨姓林的,他们联合起来的力量也不小,真要通过各种关系给姓林的施压,姓林的也不会好受。”

“还不止。”杨溯又道。

“哦?”杜茂江看着杨溯,他现在越来越觉得这位公子不简单了。

“就算我们不做生意,从别州来的粮船上也有货物,别的地方未必就都不做生意了。”

“所以?”

“杜叔叔不妨安排几个人,把这些粮船也给举报了。”杨溯坏笑道。

杜茂江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哈哈哈哈哈!妙啊!哪怕林煜这么强势,现在也只敢动本地这些商行的利益,他知道不能一口气吃成胖子。但他不吃,我们可以逼着他吃!一次性替他多举报几个州的粮船,偏他还不能不接,他要是犹豫不决或者试图和稀泥,那他好不容易打造的局面立马就得崩!”

杜茂江兴奋地站起身在屋里走了几步,然后重重地拍在杨溯肩膀上:“春秋,我要给你记一大功!”

杨溯笑了笑,他这一手其实就是耍无赖,宗旨就是:要死大家一起死。

林煜不是要查吗?那就帮他多查一些,让他一次性把人得罪全了。

通州因为是漕运的重要节点,所以林煜才会带了那么多监察院的人手过来,杨溯不相信别的州都是如此。所以只要把别的州一起拖下水,不愁没人对付林煜。

当然了,这种事要做得隐蔽,否则会适得其反。不过杨溯就负责提议,他相信朝帮有的是专业人士去做这样的事。

其实杨溯能想到这些,不是因为他有多聪明,只不过是大家看待问题的角度不同而已。

朝帮作为天下第一帮,这么多年强势惯了,遭受打击的第一反应就是反击回去,哪里会想过去联合谁,找帮手?但杨溯不一样,他看过原著,知道朝帮最后是什么下场,所以他不会有“老子天下第一”的想法,他一开始就把自己摆在弱者的位置上,想出这些办法自然就很正常了。

“杜叔叔,这些办法终究治标不治本,我朝帮的经济来源若是一直受他人掌控,恐怕早晚会出问题。”

“哦?你有什么想法?”

“杜叔叔你之前说我朝帮的收入分三个部分,征粮和运输占了六成,剩下那四成就是来自我们自己的商行吧?”杨溯问道。

“没错,既然有粮船运货,我们当然也要自己做生意,这些年我朝帮旗下的商行越来越多,提供的利润也越来越大。”

“既然如此,何不慢慢放掉征粮和运输这两块,一心发展我们的商业?如此一来,既不会给朝廷留下把柄,我们的发展前景也更广阔。”

“怎么可能!”杜茂江一听就笑了,这说法实在太外行了。

“为什么不可能?”而杨溯却笑着反问道。

第二十九章 金堂堂主(上)

通州城,一间四合院里,通州城内十几家大型商行的管事正在这里聚会。

“各位,我说几句。”一位身穿黑大褂,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坐在大堂的正中央开口说道。

他一发话,屋内顿时安静下来,原因无他,这是赵家千远商行的大管事姚南。

“这几天相信大家已经陆续收到了朝帮的通知,从今天起,朝帮不再接我们的生意。”姚南看着众人说道。

众人纷纷点头,他们刚开始接到通知时还以为是自家商行哪里得罪了朝帮,正想着怎么求情,结果发现通州原先所有和朝帮合作的商行全都接到了通知,这就让这些商行不知如何是好了。

朝帮势大了这么多年,哪怕这次通州官场变天,在外人看来也最多给朝帮制造些麻烦,通州还是朝帮说了算,该怎么样就怎么样,这些商行哪里会想到朝帮竟然这么干脆地“认输”了?

但无论如何,一旦和朝帮的合作停止,每多一天都是损失!对于这些视财如命的商人来说,是绝对无法接受的,于是就有了这次由千远商行牵头,十几家商行的大聚会。

“要我说,这次的事情弄成这样,也不怪朝帮,朝帮也算仁至义尽了。”坐着的一位管事开口道。

“哈哈,老张,你这是被朝帮收买了吗?”有跟他熟悉的管事打趣道。

老张呵呵笑道:“你这老儿好意思说我,你们明旗商行难道没拿到朝帮的赔偿?”

没错,老张所在的商行正是之前被林煜将货物没收的四家商行之一,事后当他收到朝帮送来的赔偿时简直吓了一跳。他们和朝帮签订的协议中可没有一旦货物出现损坏朝帮要照价赔偿这一条,因为求朝帮运货的商行多了去了,你不做有的是人做,哪里还有谁敢提要求?

而且就算提了要求,出现这样的事,朝帮哪怕不赔偿也是理所当然的,难道还有人敢去要?所以这四家商行在出事后都自认倒霉,希望之后的生意能将损失补回来,结果朝帮竟然让人送来了赔偿?

一开始这几家商行还不敢收,生怕朝帮这是先礼后兵,后来是朝帮前来付钱的人不耐烦了,直接说老子要对付你们还需要来这套?让你们拿着就拿着,我朝帮出来做事,就讲一个‘义’字!

于是四家商行就这样一脸懵逼地收下了赔偿,慢慢才回过味来,奇怪归奇怪,但多少还是觉得感激的。

此时众人听老张这么说,也纷纷开口了。

“确实,朝帮虽然霸道惯了,但做生意还是很诚信的,这次做事也很地道。”

“没错,虽说突然通知我们以后不再合作,但是我们上交的运费,他们是一分不少地退了回来的。”

“要我说啊,朝帮做到这一步,不容易了,难得朝帮这次这么讲道理。”

众人大多都在夸赞朝帮,其实从实际上来看,朝帮这次并没有做出什么天大的好事,之所以能有现在的效果,只能说一个十全十美的好人突然做了一件坏事和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突然做了一件好事,在人们心中的分量是不一样的。

“诸位。”姚南开口道,“这次的事情是什么原因我就不多说了,朝帮这样做也是被迫,毕竟有钱谁不愿意赚?但是我们不能就这么看着啊,和朝帮的生意多停一天,对我们大家都是巨大的损失啊!”

“话是这么说,可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呢?”有人问道。

“是啊,这新官上任三把火,刺史大人要整治通州,我们能有什么办法?”众人附和。

“若是单独一家商行自然没办法,但若是我们这么多商行一起出力,对方哪怕是刺史大人,也得顾虑一二吧?”姚南说道。

“就算我们联手能有些影响,恐怕还是不够吧?”有人问道,显然众人对于这次聚会的目的提前都有预料,此时听姚南这么说,也没人觉得意外。

姚南笑了笑:“我们的影响力是不够,但还有朝帮啊!依我看,这次朝帮这么果断地决定不再和我们合作,也是想要让我们联合起来,在背后出出力。”

众人沉吟,其实谁都不傻,朝帮这次突然这么好说话,肯定也是有目的,只不过朝帮的做法让人觉得很舒服,而且最终的目的也是为了大家能继续赚钱,所以众人并不介意配合。

“如此,确实可以试一试。”有人说道。

通州刺史府邸,一间书房内,一名四十多岁,看上去极具威严的中年男子正襟危坐,在书桌上看着案卷,时不时用朱砂笔批改几句。

“大人。”屋外传来敲门声。

“进来。”林煜放下笔说道。

一名年轻男子走进房间,禀报道:“大人,庆红码头,鱼兴码头和飞霞码头今天都收到了匿名举报,下面的人去查,果然查出了大量违禁的粮船!”

年轻人说这话时神情激动,看着林煜,想看看林大人会是什么反应,但林煜没有觉得欣喜,反而皱起眉头:“匿名举报?三个码头同时出现大量违禁粮船?”

“大人,有问题?”年轻人疑惑地问道。

林煜看着年轻人:“齐云,你觉得为什么会有匿名举报?”

齐云一愣,知道这是林大人在考量自己,认真想了想,说道:“属下认为,在通州对朝帮不满的人有很多,只是过去这些年都敢怒不敢言,现在大人您来了,一番举动让整个通州官场焕然一新,旁人见此,自然也有胆量跟着大人一起对付朝帮!”

齐云说到最后,神情再次激动起来。

然而林煜摇摇头,面无表情道:“你想事情还是太单一,你说的这种人确实存在,但现在我才刚上任不过一个月,而朝帮在此地积威十年之久,哪怕我一时占了上风,又哪里能让人轻易相信我能扳倒朝帮?”

“可”齐云欲言又止。

林煜指了指他:“你刚刚说的那三处码头,全都是在通州与别州交界的地方,这个时候停靠在这三处码头的粮船,有许多都是从别州开来的;你说查出了大量的违禁粮船,那这其中多半也包含了别州的粮船吧。”

“这”齐云一愣,点点头,“我没有仔细过问,但想来应该是这样,大人这有什么问题吗?”

林煜站起身往屋外走,齐云赶紧跟上。

“当然有问题,若真的是要帮我一起对付朝帮,就不会在这个时候去举报别州的粮船,所以这分明是有人想将别州的商行还有贪腐的官员们一起拖下水!想不到朝帮横行霸道了这么久,也会如此行事。”

“这!”齐云一惊,他能被林煜提拔到身边作为心腹培养,本身的才情是有的,只不过还缺少经验,但现在经林煜这么一点拨,立马也想明白了其中的凶险。

“大人,我们要怎么应对?”

林煜一边走一边说道:“第一,违禁的粮船按照规矩,一律没收所有货物,另外查清楚这些货物背后都是哪些商行;第二,之后再收到匿名举报的信,别急着动手,若是下面有人询问,就说是放长线吊大鱼,几州正在联合执法;第三,我一会儿写几封信,你让人备马,最快速度送往京城;第四,你亲自去城北的小儿巷,在第三块石板上划一个之前我告诉你的符号。”

齐云点头应下,看着林煜条理清晰地处理事情,眼神中有难以掩饰的崇拜。

他本是通州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吏,在官场不会曲意逢迎,又看不惯那些和朝帮沆瀣一气,鱼肉百姓的贪官污吏,所以只能处处碰壁;本以为这辈子就只能这么郁郁不得志地过去了,没想到林煜会突然找上他。

不止是齐云,林煜在处理了五十多位负责征粮的小吏后,就从通州各处找来了二十几位年轻人,全都是一些在通州被人排挤的小官小吏。

齐云永远都忘不了那天晚上,林煜将他们二十几人召齐后对他们说的话。

“你们一定很好奇我一个正四品的刺史大人为什么要亲自见你们这些大多数连品都没入的小吏,我来之前有人告诉我,整个通州官场漆黑如墨,全都是些只知道鱼肉百姓的贪官污吏!还好,我查遍了通州这些年所有大小官员的政绩考核和点评,找出了你们这二十三个人。”

“你们至少让我知道,通州官场也不都是一丘之貉!”

“跟着我做事,不会有高官厚禄,不会有美酒佳人,反而还会做许多脏活累活,得罪同僚,受人排挤!”

“可能有人要问凭什么?”林煜当时看着在场的年轻人,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最后说道,“凭这里!凭你们这么多年读的圣贤书!凭你们以后可以理直气壮地告诉所有人,我辈读书人,无愧天地!无愧先辈!更无愧百姓!”

齐云按照林煜的吩咐去办事了,而林煜也在府邸大堂中坐下,准备见一些人。

于此同时,朝帮通州分舵的大堂内,朝帮所有在通州的商行大掌柜今天都接到通知,要来分舵聚会,听说是见新任的金堂堂主!

片刻后,一个年轻人出现在大堂外。

第三十章 金堂堂主(下)

朝帮设有五个堂口,分别是:武堂,暗堂、药堂、运堂和金堂。

其中武堂就是明面上的武力机构,养了最多的打手和供奉;暗堂负责情报工作,最是神出鬼没,云遮雾罩;药堂负责炼制各种伤药和医治伤员,算是后勤机构,韩知春之前就是药堂天字第一号的供奉;运堂负责漕运,是朝帮人员最杂,人数最多的一个堂口;最后一个金堂负责管理朝帮旗下的各大商行,同时和运堂一起共同管理朝帮的财务。

朝帮的每一个分舵都设有这五大堂口,其中通州分舵金堂的堂主此前由于身体原因退了下来,于是金堂堂主之位一直空悬。

不同于别的堂口,哪怕是以医师为主的药堂,堂主之位也都是由武者担任;但金堂的高层却可以全都是普通人,比如通州分舵上一任金堂堂主就是由一家商行的大掌柜升上去的。

所以当上一任堂主退下来后,朝帮在通州的这几家商行的大掌柜们都暗自心动,觉得自己有机会能成为新的堂主;这次通州出现这么大的变动,各大商行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响,这些大掌柜们也各自较劲,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若是自己的商行能在这次危机中脱颖而出,那下一任金堂堂主之位多半就是自己的了。

结果大家争了半天,突然接到通知,来分舵见新堂主!

不管在什么地方,这种突然‘空降‘的领导都是最不受待见,而且还没上任,就已经得罪了一帮人。

大堂内,各大商行的大掌柜们全都沉默寡言,显然心情都不好。

“你们说,到底是谁突然被派来当这个堂主?”一位头发有些花白的老者开口道。

老者对面坐了一个长相富态,挺着个大肚子的中年人,对方呵呵一笑:“老薛,你消息那么灵通,没打听到什么?”

老薛冷笑一声:“李掌柜你要是知道什么就直说,现在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还藏着掖着干嘛?”

李掌柜摇摇头:“我是真的不知道,之前一点消息都没有。我就奇了怪了,这种时候,谁会想着跑来挑担子,就不怕闪着腰吗?”

“那就不牢你费心了。”一个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

大堂内的诸位掌柜全都一惊,下意识地站起身,看向门外。

一名长相俊美,身材高大的年轻人出现在门外,一边走进大堂一边笑着看向堂内的众人。

来人正是杨溯,他直接走向大堂中央空出来的主位,毫不客气地坐了上去。

“朝公子!”

“见过公子!”

“公子好!”

直到此时,诸位掌柜们才反应过来,连忙躬身行礼。朝春秋以前在通州城里买东西是不用给钱的,因为拿的是自家店铺里的东西,因此,在场这些掌柜们都对朝春秋很熟悉,哪怕没见过本人,也见过画像,而且还吩咐下面店铺里的伙计们务必把画像熟记在心。

所以杨溯一出场就被立马认了出来。

“自我介绍一下,我就是通州分舵新任的金堂堂主,看你们的样子似乎都认识我,那我就不废话了。”杨溯笑着说道。

“见过堂主!”李掌柜第一个大声喊道,他刚刚说的话被杨溯听了去,现在心中正忐忑不安。

“见过堂主!”其余也跟着行礼道。

先前众人还在想,这新来的堂主哪怕手段再好,在这种时候也未必就能坐稳堂主的位置,但现在一看是杨溯来当堂主,那就顿时什么想法也没有了。你手段再好,关系再硬,难道还能把这位小爷挤走不成?

杨溯点点头,看着堂内,一共六位大掌柜,他没有急着开口让众人坐下,而是仔细打量着众人的表情。

他开口向杜茂江讨要这个职位时,并没有说太多,只做了一个保证;按理说一堂堂主之位,哪怕考虑到杨溯的身份,也不应该这么儿戏地交给杨溯,这事就算闹到朝守义那里,杜茂江也是占理的;但如果真那样他和杨溯就算是闹僵了,而且他也有自己的考虑,那就是这次通州的事情让分舵损失严重,现在杨溯主动出来挑担子,事后上面如果要责罚,看在杨溯的面子上,这责罚或许就会轻很多。

所以最终,杜茂江很痛快地将金堂堂主之位给了杨溯。

片刻后,杨溯缓缓开口道:“我来之前和杜舵主做了一个保证,保证三个月后,我金堂每月的收入比现在增长十倍!”

“什么?!”

此话一出,哪怕众人对杨溯十分畏惧,也一个个忍不住变了脸色。

“堂主,我通州分舵金堂每月的收入已经在所有分舵中名列前矛,若是,若是要增长十倍,便是和其余所有分舵收入的总和差不多了,这怎么可能?”

“是啊,而且三个月的时间,这实在是,实在是……”

若不是杨溯的身份摆在那里,换个人来当堂主,敢说出这样的话,这些掌柜已经放声大笑了,然后用看白痴一般的眼神看对方。

但现在是杨溯说出这样的话,他们觉得荒谬的同时,只能努力劝说,生怕杨溯会不管不顾地乱来。

“若是做不到,我立马走人,不会有人责罚你们。若是做到了,我也会走人,一个金堂堂主,我没兴趣做太久。我这么说,诸位还有意见吗?”杨溯看着六位掌柜,一字一句地说道。

杨溯话音落下,六位掌柜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但脸色依然不好。

是,杨溯说他没兴趣做太久的堂主,这个大家都相信,说不定人家堂主当腻了就去当舵主了呢?但哪怕杨溯承诺不会有人责罚他们,杨溯一个对于生意一窍不通的公子哥跑来乱搞一气,最后拍拍屁股走了,留下一堆乱摊子还不是要他们收拾。

杨溯见众人的表情就知道他们并没有放宽心,但也没办法,他只能尽力让这些人少想,多做。

“最近这一个月,金堂受影响最严重的是不是米粮生意?”杨溯开门见山地问道。

挺着个大肚子的李掌柜迟疑了一下,开口道:“回堂主,米粮生意其实尚好,我们库存里还有一些。”

“哦?”杨溯愣了愣,随即明白是自己想叉了。

朝帮的米粮生意,确实有很大一部分米粮来自漕运,这些米粮几乎零成本,而且商行还能将手上有杂质或者受潮快要过期的大米拿去以次充好,换新的大米回来,所以朝帮做米粮生意实在稳赚不赔。

杨溯本以为现在征粮和运输两个环节出了问题,朝帮的米粮会最先受到影响,却不知道人家粮食的来源不止一个渠道,而且库存中也备了足够的粮食,短时间内不会受影响。

几位掌柜见杨溯这样,心中更加笃定这位公子对生意根本一窍不通。

“你手下的商行主要负责米粮生意?”杨溯问李掌柜。

“是。”

“哦,米粮生意很快就会受影响了。”杨溯用一种明天一定会下雨的神棍语气说道。

“……”李掌柜一脸尴尬,这算什么?不允许别人说自己错了?

他只能点头称是,先把眼前应付过去再说。

但杨溯哪里是在和他开玩笑,认真地说道:“从现在开始,想方设法地多备粮食,另外你一会儿拿我的手令去运堂那边要一百个人手备着,就说金堂这边要用。”

“啊?”李掌柜傻眼,这是什么骚操作?金堂哪里需要那么多人?这是打算去抢别家的粮食吗?那应该去武堂要人啊……

“听不懂我说的?”杨溯皱眉。

李掌柜悚然一惊,别看杨溯这么年轻,但他习武之后,经过这么多次生死磨炼,死在他手上的人也不是一个两个了,此时一瞪眼,一股子煞气立马就出来了,李掌柜养尊处优惯了,哪里受得了这个?顿时脸色苍白,点头应下。

杨溯不去管他,看着其余人,继续问道:“谁负责酒生意?”

先前和李掌柜对话的老薛连忙应道:“堂主,我,我主要负责酒生意。”

“你这边酿酒用的粮食还有多少?”

“回堂主,还能支持一个月。”

“高粱呢,有多少?”

“高粱?”老薛错愕,看了杨溯一眼,小心翼翼地解释道,“堂主,用高粱酿出来的酒味道一般,销量不高,我们商行很少卖这样的酒。”

“那就是没多少高粱了?”

“是……”

“从现在开始,别的粮食先停下,米麦豆之类的,都拿给李掌柜。你开始大量收购高粱,有多少收多少!”杨溯吩咐道,然后看向李掌柜,“你这边也要配合,将库里的高粱全部调给他。”

“……”众人这下彻底懵逼了,这是什么神仙操作?

担心李掌柜那边粮食不够用,所以让老薛停止用粮食酿酒,全部拿去卖掉?然后又让李掌柜把库里的高粱拿给老薛酿酒?高粱酿出来的酒根本没什么竞争力……

这种拆了东墙补西墙的方法简直就像是在侮辱这些掌柜的智商。

李掌柜和老薛都快哭了,这位小爷果然是要乱来,结果杨溯又补了一句。

“若是他们两人这边钱财不够,其余人先从自己商行拿钱补贴他们。”

补贴?这么搞就是个无底洞啊!这下所有人都想哭了……

有人忍不住开口道:“堂主,属下觉得……”

杨溯直接挥手打断了他的话。

“现在我不要你觉得,只要我觉得!”

第三十一章 公子出手 广而告之

当杨溯在朝帮分舵大堂见六位掌柜时,林煜也在刺史府邸里见两位商行的大掌柜。

这两位掌柜正在向林煜一五一十地汇报他们之前参与的一场聚会由千远商行的姚南组织的聚会。

听完两人的汇报后,林煜面无表情,在座位上沉吟。

“这么说这帮子商人是铁了心要知法犯法了。”

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一个长着倒三角眼,整个人看上去十分阴鹫的高瘦男子从门外走进来。

“监察院,甲鱼组叶成,陶轩,见过掌旗使大人!”

这男子一进来,两位掌柜连忙起身跪下行礼道。

若是有外人在此,一定会惊讶于两位在通州商界也算响当当的大人物竟然会如此卑躬屈膝,更想不到这两位掌柜竟然会是监察院的人。

两人的商行在七年前就成立了,也就是说,监察院早在七年前就已经对通州落子了!

“武大人。”林煜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对这位监察院的掌旗使大人也只是平淡地点点头。

“林大人。”武正的语气倒是很客气,虽说他和林煜在官位上属于平级,都是正四品,但这次通州的行动他得到的命令是全力配合林煜,两人谁主谁次他心知肚明,而且他私下听说林煜的名字在当今天子那里都是挂了号的,可想而知此人日后必定前程远大,所以在监察院出了名的冷脸武正,在这次行动中对林煜一直都很和颜悦色。

“需不需要我直接将那帮商人抓起来,反正现在证据确凿。”武正问林煜。

林煜摇摇头:“不急,现在抓只会适得其反。我已经写信去了京城,些许压力,上面会替我们抗住,只要让朝帮在此地损失惨重,这些商人到时候自然知道该站哪边。”

武正点点头,这一个月以来,林煜已经用事实证明了自己,所以武正对他不会再有什么质疑。

“两位,你们分别负责米粮和酒水生意,接下来这一个月,按照之前的计划,我要打掉朝帮在通州的这两家商行!”林煜冷声道。

跪在地上的二人连忙点头应下。

“银两方面,武大人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了,接下来你们只需要打一场最简单的商战。”

“是!”两位掌柜回道。

“这么多年,为了扶植你们,我监察院耗费了很多银子,接下来还要耗费一大笔,我希望你们能对得起我监察院的付出。”武正冷冷地说道。

“一定不负诸位大人所托!”

武正挥了挥手让两人退下,然后看向林煜:“林大人这次有多少把握。”

林煜一直给人一种不苟言笑的感觉,但此时也微微露出笑意。

“十成!”

……

一天后,通州城内的粮价开始降低,与此同时,通州特产的几种酒水,价格也开始降低。

若是普通的商行,一两家店铺搞这种降价行为,根本就掀不起什么波澜,但这次搞降价行动的却是两家在通州也属于顶尖的商行,他们的店铺几乎遍布整个通州,他们一降价,影响是整个通州米粮和酒水的价格。

消息传出后,整个通州商界都在暗流涌动,这个时候降低米粮和酒水的价格,哪家商行受到的影响最大?当然是隶属于朝帮的两家商行!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那位新上任的刺史大人对朝帮再次落子了。

“哦,降价了?”院落中,听完李掌柜和老薛的汇报,杨溯缓缓停止了十二元辰破体术的动作,擦了擦汗。

“没错,是大元行和德盛行这两家在搞鬼。”李掌柜一边擦汗一边回答道,他是一路小跑过来的。

昨天杨溯说米粮生意会出问题,他还不以为然,结果第二天就出现这种事,他万万没想到大元行和德盛行会是朝廷的棋子。

要知道市场上粮食的价格是各大商行事先约定好的,谁要是敢乱来,随意降低价格,会引起其余商行的共同围剿;但短短一天的时间,整个通州粮食的价格都出现了波动,这说明对方是摆明了哪怕两败俱伤也要打击朝帮,这如何不让李掌柜惊惧?

“知道了。”杨溯淡淡地点头。

先对朝帮的征粮以及运输动手,然后再针对朝帮的米粮和酒水,这是杨溯早就知道的套路,所以此时听到这个消息他一点都不意外。

朝帮所属商行卖出的米粮和酒水所需的粮食有一半都来自于漕粮,一旦漕运上出现问题,商行的成本立马就会增大许多。

现在有人开始降低米粮和酒水的价格,朝帮这边若是不想失去市场,只能跟着降价,如此一来,成本上升,利润下降,打价格战,朝帮的商行更加吃亏。

朝帮在生意上的收入,米粮和酒水占据了七成,当征粮和运输都出现问题时,一旦生意上再出问题,朝帮整个收入体系几乎就跨了。

虽说朝帮也被称为天下第一有钱的帮派,一时亏损没什么,但朝帮的体量太庞大了,十万帮众并不是说说而已;同时养这么多人还有各种供奉,每年还要花大量的钱财打点各路官员,一旦收入体系出现问题,朝帮的整体运转很容易就会垮掉。

在原著中,朝帮后期就是因为这个导致人心涣散,许多供奉高手也纷纷投靠了朝廷。虽说哪怕经济上再困难,朝帮对这些供奉的待遇都没有降低,但最重要的其实是大势;朝帮在和朝廷的交锋中处处受制,屡屡受挫,给人一种大势已去的感觉,自然会有许多人转去投靠朝廷。

除此之外,朝廷针对朝帮接连设过几次局,让朝帮死伤了一大批高手,这才导致了最后朝守义被围攻时,身边没什么帮手。

当然了,在那几次局中,宁沛也发挥了极重要的作用,否则最后也未必是朝帮这边失败。

现在杨溯要做的就是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只要朝帮始终强大,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李掌柜,昨天让你办的事,办得如何了?”杨溯问道。

“堂主,运堂那边的人已经全都准备好了。”

“好,既然别人降价,我们也降价,李掌柜你去把领头的人都叫来,我有事吩咐他们。”

“是!”李掌柜咬牙,杨溯昨天的正确预判让他以为对方会有什么好办法,结果也是跟着降价,那朝帮这次损失就太大了,他又不敢反驳杨溯,只能又小跑着出去了。

“薛掌柜。”杨溯看向老薛。

“堂主,我们的酒水也跟着降价?”老薛试探着问道。

“不。”杨溯摇摇头,“你不用降价,把钱全部拿去买高粱和酿酒要用的东西。”

“这”

杨溯眯了眯眼,看着老薛:“薛掌柜莫非连这点事都办不好?”

“属下这就去办!”

老薛也小跑着出去了。

第二天,通州城内出现了奇怪的一幕。

一群一看就凶神恶煞的壮汉人手拿着一摞纸,见人就发,要是有人躲开,他们还会跑过去强行塞给别人。

而这些纸上用毛笔写着一行字,像什么“吐血大甩卖,从今日起,大荣行所有店铺的粮食一律打九折!买的越多,优惠越多!”,又或者是“好消息!好消息!今日起,凡在大荣行任何店铺购买粮食超过五两银子,我们一律赠送大豆一斤!”

没错,这就是杨溯让运堂调给他一百人要干的事发传单。

既然要打价格战,那声音就必须要响亮,这个时代没什么广告意识,杨溯这一手传单,让整个通州城都变得热闹起来。

杨溯对这些运堂的汉子们交待的是尽量让越多人知道越好,为了把事情办好,运堂的这一百多人也是想尽了办法。

集市中,十几个壮汉堵着集市的出口,每出来一个人就发一张传单。

朝帮运堂的人因为负责漕运,所以人员杂乱,三教九流之辈都有,现在这些人都是平时街面上的一霸,他们此时往集市门口一睹,自然没人敢乱来。

“挤什么挤?后面的排好队!一个一个来!”一个光头大汉在集市门口大吼道,“妈的,一群蠢货,老子给你们发福利还一个个哭丧着脸。”

迎春酒楼,老板笑着看向堵在门口的青衣汉子,有些惧怕地问道:“七爷,您这是?”

“呐。”青衣汉子冷着一张脸,让人交给老板一摞厚厚的传单,“别说爷不照顾你,你去,今天在你这吃饭的每一个人,人手发一张这个单子,要是漏掉一个,就别怪七爷我不讲情面。”

老板一脸懵逼地接过传单,差点闪着腰,连忙点头道:“一定办到!一定办到!”

七爷点点头,招呼身边的小弟,“走,下一家。”

他身后,一辆板车上装满了传单,两名小弟推着车跟在后面。

“都打起精神来,这可是我们第一次替公子办事,一定要办得漂漂亮亮的!都明白吗?”

“明白!”

仅仅一天的时间,满城都知道了朝帮卖的粮食降价了;刚开始有人不信,后来见真的有人去买到了更便宜的粮食,立马就有人跟着去买了。

价格战开打的第一天,朝帮先声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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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公子真乃神人也(上)

眼看有些冷场,一名男子主动开口道:“其实茂成兄说得也有道理,所谓术业有专攻,这朝春秋连账本都看不懂,跑来当金堂堂主,简直可笑。要我说,前几天那让人到处宣传的法子多半也是别人告诉他的,他套在自己身上了。”

说话这人名为薛贵,是朝帮金堂薛大掌柜的独子,在座几位公子的父亲都是各大商行的掌柜,这几人家境相差不大,又都各自接过父辈手中的部分生意在打理,平时有些生意上的往来,慢慢也就成了朋友。

其中江茂成虽然是入赘进的赵家,但他本人有些真才实学,再加上因为赵雅儿的事,赵家对他有些亏欠,便让他也负责了一部分千远商行的生意。

千远商行作为通州最顶尖的商行,江茂成哪怕只是负责一部分,也已经比在座的几人更有权势。

此时听薛贵这么说,江茂成顿时觉得很痛快,敬了对方一杯。

薛贵算起来也是朝帮的人,但他此时咬牙切齿的样子,很明显对朝帮没什么好感。其实杨溯和他没什么仇怨,是穿越前的朝春秋和薛贵有仇怨。有一次两人都在胭脂大道的一家青楼寻欢作乐,薛贵当时不知道朝春秋的身份,两人起了口角,最终是薛贵被朝春秋当着一群人的面连打了十几记耳光,事后薛贵的老爹得知此事还重重地责罚了他,带着他去朝府赔罪,结果连大门都没进。

这件事被薛贵视为奇耻大辱,但也只能在心中暗恨,没那个本事报仇,毕竟就算是他爹在对方眼里也连个屁都不是。

在座这几人或多或少都和朝春秋有仇怨,或者说被朝春秋欺负过,聚在一起,最常做的事就是骂朝春秋

“这几天我爹让我去安青郡收购高粱,说这是堂主的意思,嘿!”薛贵冷笑道,“还堂主,谁都知道用高粱酿不出好酒,他还拼命地收购高粱。现在德盛行卖的酒水在拼命地降价,他不让我们降价,反而开始用高粱酿酒,呸!净他娘地瞎搞!”

其余人听薛贵这么说顿时也好奇起来:“哦?他让你们用高粱酿酒?哈哈,这酿出来的酒哪里比得过人家?”

“是啊!所以我劝我爹,别跟着一起瞎搞,到时候败的还不是自家的产业。”薛贵愤愤道。

“那你买了高粱吗?”江茂成问道。

薛贵笑了,摇摇头:“没有,我拖着没买。”

“你就不怕那人到时候责罚你?”有人问。

薛贵冷笑一声:“生意上的事他懂个屁,到时候我随便找个理由,只要我爹不说,他难道还能看穿?而且现在大荣行在通州别处的店铺都在陆续关门,他连那边都顾不过来,哪里还管得了我们这边。”

“哈哈哈!”江茂成闻言笑了起来,“要我说他这个金堂堂主也当不了多久,最后只能灰溜溜走人。来来来,干杯!”

“干杯!”

“咱们就等着看这位金堂堂主的笑话。”

“哈哈哈。”

老薛领着杨溯来到城内的一间酒坊,走进大门后,只见酒坊的学徒工们正拿着木锨把酒粮铲进木桶,然后向酒坊内运过去,老薛躬身说道:“堂主,前面就是蒸酒的作坊了,里面温度高,您要进去看吗?”

杨溯摆摆手,“先等等。”

老薛不敢多问,只能垂手在一旁等待。

一刻钟后,一身黑衣的翠花从酒坊门外走来,对杨溯说道:“公子,人都到齐了。”

话音落下,从门外陆续走进来许多手持兵刃的壮汉,有些人老薛还认得,是武堂的人,他有些惧怕地问杨溯:“堂主,这是?”

杨溯没有解释,只是对翠花说道:“让人把这处酒坊围住,没有我的命令,一个人都不能放出去,外面也不许有人进。”

“是!”翠花行了一礼,然后转身去吩咐那些武堂的人。

老薛脸色煞白,他看着这场景,感觉杨溯像是要杀光酒坊里的人似的。

杨溯对老薛笑了笑,拍着他的肩膀:“薛掌柜,为了你着想,你就别进去了,在外面等着就是。”

老薛腿都软了,只能拼命点头,暗自替酒坊里的人祈祷。

“你带路吧。”杨溯指了一位酒坊的师傅,示意对方带路,这位师傅浑身发抖着往前走。

杨溯带着翠花和钱多一起进了酒坊,刚进大门,里面的热气扑面而来。

“拉!用力,压住慢慢来!”酒坊师傅的吆喝响起,蒸酒大灶边上,有几名学徒正在拉着风箱。

杨溯其实对蒸酒懂的不多,细节方面更是一窍不通,此时有些好奇地看着这一切。

一口直径七尺的大锅放在灶上,锅上套着一个五尺出头的大木桶,完全将锅套在里面,这木桶严丝合缝,木板拼接的地方还用材料抹平,外面又围着几层厚布。

在这大木桶上半部分的开着几个小口,有几根铜管伸出来,而这大木桶的正上方则放着一口浅底大锅,边上还竖着个木架梯子。

“下面这个大锅叫做地锅,中间这个叫做蒸桶,上面那个就是天锅,等下在地锅上铺满酒粮酒母,然后慢火细蒸,酒气上升,天锅里放着冷水,酒气在天锅上凝成酒水,掉在天锅下面的露台上,然后顺着铜管流出来,这就做出酒了。”带着杨溯等人进来的那位师傅姓李,是这间酒坊的大师傅,他在杨溯的示意下大致解释了一番。

酒坊内干活的众人此时注意力都很集中,没注意到杨溯等人的到来。

“起蒸桶,下酒粮!”一名师傅在一旁大声喊道,杨溯知道这是要出酒了。

那蒸桶上有木杠,几名学徒过去,吆喝了声,齐齐力,把那蒸桶抬起,地锅边上早就有人准备好了,把一桶一桶的酒母酒粮倒入地锅的大蒸屉中,等倒的差不多,又用木耙将酒粮铺平。

有人喊着号子,将蒸桶放下,把早就预备好的湿布仔细地围在蒸桶和地锅的结合部,防止蒸汽露出,过了一会儿,几名学徒们挑了几桶水过来。

有人一直看着蒸桶,当蒸桶上半部分开始有蒸汽冒出时,一名师傅喊道:“加水!”

立刻有学徒工踩着木架梯子上去,人手传递,把一桶桶冰凉的井水倒入天锅。

“水满了!”吆喝一声之后,下面不再传递酒桶,但又有人给木架梯子上那人递了一根木棍,那人拿着木棍开始在天锅里搅和。

蒸桶上半部分共有四根探出的铜管,每个铜管下面都已经放上了酒坛子。

“出酒了!”酒坊师傅一声大喊,酒坊上下人等都露出兴奋神情。

杨溯上前一步,紧紧地盯着那几个铜管看,一股浓烈的酒味弥漫开来,这味道很冲鼻,丝毫谈不上香味。

一旁的李师傅看了看杨溯的神情,见他似乎没有丝毫不悦,悄悄松了口气,解释道:“堂主,刚开始都是这样,这酒不是马上装坛子的,要等这一锅酒都蒸完,然后把酒混起来存几天才能卖。”

此时站在酒坊大门外等得焦急的老薛也闻到了酒味,他知道这是出酒了,但他丝毫没有喜悦之情,而是皱起眉头。

他卖了这么多年酒,对于好酒差酒的区别只需要闻一闻出酒时的味道就能判断个八九不离十,好酒哪里会有这样冲鼻的辣味?

“哎,用高粱酿酒,能酿出什么好酒?只是可惜了这么多天的时间和那些原材料。”老薛叹息道。

然而杨溯此时的神色非但不觉得失望,反而有些兴奋。

翠花也在观察杨溯的表情,她不懂什么酿酒,但也大概知道现在这酒算不得好,为什么杨溯反而一副开心的样子?

随着站在木架梯子上那位学徒拿着木棍用力地搅动天锅里的水,铜管里面的酒不断落入酒坛中。

“拉风箱,添柴!”一旁的师傅喊道。

风箱鼓动,火势缓缓变大,,铜管里滴下的酒水开始变多。

“接酒的坛子不换吗?”杨溯突然开口问道。

李师傅有些疑惑:“不换的,第一次出酒少,酒坛都装不了一半。”

“哈哈!”杨溯突然笑了,吓了李师傅一跳,此时酒坊内的其余人也注意到了杨溯等人的存在。

“换新酒坛接酒!”杨溯突然开口说道。

李师傅一愣:“可是,这酒坛还没满啊?”

“快换!”杨溯怒喝了一声。

这一声他用上了一些发力的技巧,巨大的声音让屋子里的人都被吓得一颤,李师傅脸色煞白,连忙吆喝着徒工换坛子接酒。

“把第一坛酒全都搬出去。”杨溯又指挥道,酒坊的徒工们不认识他,但见平时极具威严的大师傅在他身边都唯唯诺诺的样子,顿时都知道这是了不得的大人物,所以很快就照杨溯说的,将换下来的酒坛全部搬了出去。

新的酒坛换好后,酒水渐渐在坛中变多。

突然间,一股香味开始在酒坊里弥漫,这已经不再是那种冲鼻的酒味,而是酒香!

这是真真正正的香味,酒味炽烈,但却带着几分清冽,组合起来却显得有些柔和。

酒坊里每个人都在抽动鼻翼,都在嗅着酒坊中的味道,满脸的不可思议,就连拉扯风箱的人都放慢了动作。

杨溯这下彻底放心了,笑着说道:“大家继续,该干什么干什么。”

同时心中想着:二锅头,成了!

第三十四章 公子真乃神人也(下)

李师傅实在忍不住了,跑到蒸锅附近,伸手捞了一把酒水,就那么直接喝起来。

一口下肚,他整个人呆在了那里,呆了会,又情不自禁地舔舔自己的手掌,又去捞了一把,喝了几口,又呆愣在那里。

另外一位师傅也快步跑过来,他拿个酒碗,接了点酒喝了一口,也是呆在了那里,然后又喝了口,酒碗掉在了地上,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蒸桶。

这下就连钱多和翠花都有些好奇,这出来的酒究竟是什么味道?很显然比原先好了太多,不然不会有现在这样的酒香。

“啊!”呆愣在那里的李师傅猛地一声大喊,喃喃说道,“我怎么就没想到!我怎么就没想到!这第一锅的酒不能喝,第二锅才是好酒,我以前怎么不知道尝一口啊!”

他懊恼地脸上都是眼泪,在那里撕心裂肺地乱喊。他酿了一辈子的酒,此时发现原来用这么简单的方法就能得到好酒,心中的懊恼完全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杨溯满脸笑容地看着还在不断装酒的坛子,对于这个世界的好酒他一点都不陌生,因为朝春秋的记忆中,各种美酒他都是尝过的,而且记忆中并没有类似二锅头这样高度数但口感醇厚的烧酒,所以他才蒙发了要做二锅头的念头。

杨溯去找杜茂江之前,仔细打听过这个世界蒸馏酒的做法,知道大家都是靠更好的粮食,更好的井水和更好的酒曲来酿造美酒,所以他十分确定这个世界还没人发明‘掐头去尾’的二锅头做法,这才有把握向杜茂江夸下海口,要三个月内让金堂收入暴涨十倍!

关于二锅头的做法,不管是穿越前现实中的那些信息还是杨溯看过的许多穿越小说中都有提到,这确实是一个十分简单且容易记住的方法;像李师傅这样的酿酒师傅,手艺从自己师父那里传下来,他一开始受到的教育就是师父教的都是对的,这些手艺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更改,不然就可能出问题,所以创新这种事情,李师傅这样的人从未想过;而且酿酒耗费的粮食本就很多,大家都是能节约一点是一点,尽可能多得到一些酒,哪里会去想这种不要第一锅而要第二锅的做法?

杨溯看着徒工们还在有条不紊地忙碌,第二锅出酒比第一锅要多很多,已经有人把新酒坛拿了进来,准备替换接满的那些。

第二锅出酒最多,时间也长一些,接下来又换了两次水,第三锅酒味已经有些淡,第四锅更淡,第五锅味道已经有点发酸。

“第二锅出酒和第三锅出酒可以混起来,味道就更加合适。”已经平静下来的李师傅现场在那里把几种酒兑起来,品尝过后对杨溯说道。

“堂主,这些酒一定能卖个好价钱!”李师傅兴奋地对杨溯说道。

其实二锅头并不是什么顶级的名酒,但它的酿造工艺并不那么复杂,而且在这个价位上足够清冽醇厚,远胜过同等档次的烧酒,另外一点,它是用高粱酿造的,高粱的价钱比米麦豆不知道要便宜多少,成本已经低了很多。

一石高粱大概二百文左右,但一斤好酒几十文总能卖得上,酒坊这边杨溯一直在默默计算,按照这种“掐头去尾”的酿造法子,一石高粱一百二十斤,能出差不多接近七十斤酒的样子,也就是说,十倍的利润很轻松就可以拿到,更多也不是不能。

杨溯笑了笑,直接转身对翠花吩咐道:“外面武堂的人轮班值守,十二个时辰不能间断,暗堂也要派人在暗处把守好。”

翠花点头应下,杨溯这才对李师傅以及酒坊内的其余人说道:“从今天开始,所有人的工钱加十倍,但你们一个都不能离开这间酒坊,我会派人给你们修缮好住所;要好酒好肉,随时都可以招呼,要家人陪伴,也可以把他们叫进来和你们一起,但有一条,许进不许出。”

此话一出,李师傅脸色苍白,其余人也都面面相觑,若不是听到刚才李师傅叫杨溯堂主,现在已经有人闹起来了。

不过所有人都明白这是为什么,这酿酒的法子太简单了,只要看过一次,谁知道应该怎么改进,只要出了这间酒坊,靠着这个法子立马就能赚到一笔天大的财富,所以他们只要见过这酿酒的法子,也就不可能再让他们离开了。

这也是为什么杨溯要让老薛留在外面的原因,那毕竟是商行的大掌柜,每天有一堆事要处理,杨溯不可能把他一直锁在这酒坊里,但要说完全信任老薛,这涉及到朝帮未来新财路的事情,杨溯怎么可能轻易相信对方。

“你们也不用担心会一辈子都出不去,六年,六年以后,我给你们自由。”杨溯承诺道,然后语气一变,杀气十足地说道,“当然了,若是有人想着逃跑或者偷偷把消息传出去,我朝帮也不是开善堂的,能做出什么事来想必你们都心中有数,不想全家一起死就老老实实在这里干活,十倍的工钱,六年以后带着这酿酒的法子从这里出去,我保证你们人人都有一番富贵!”

听完杨溯的话,不管心中是不是情愿,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短时间是出不去了,而且对于杨溯的威胁,在场这些人没有敢不放在心上的。就像杨溯说的,朝帮在通州城积威十年的时间,能做出什么事来大家心里都有数,说杀你全家就一定会杀你全家,连家里养的狗都不会放过。

杨溯此时也有些感慨,他并不是一个残忍的人,但现在这件事可能会影响到未来朝帮几万人的命运和自己的性命,由不得他心慈手软,如果真有人乱来,他也只能杀鸡敬猴了。

想想自己从一个连鸡都没杀过的宅男到现在杀人全家这种话能够脱口而出,短短一年的时间,不知不觉间已经改变了很多。

当酒水装好后全部放在院落中时,杨溯带着钱多和翠花走了出来,老薛连忙迎上去。

“去尝尝这酒。”杨溯直接指着那堆酒坛对老薛说道。

老薛一愣,也不多话,直接朝摆放的酒坛走去;他刚刚在外面闻着那股异样的酒香,心就像被猫挠过似的,恨不得立马冲进去看看是什么情况,但又因为杨溯的命令,不敢擅动,现在终于可以尝尝这酒了。

片刻后,老薛一脸不可思议地愣在当场,然后直接打开第二坛,又尝了一口,再次愣住;打开第三坛,继续,然后第四坛,第五坛

直到他把所有的酒坛都尝了个遍后,才失神地站起身,嘴里念叨着“不可能,不可能”。

杨溯懒得等他,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薛掌柜觉得这酒卖多少钱合适?”

老薛一惊,回过神来,欣喜若狂地喊道:“堂主,发财了啊!发财了啊!”酒坊内的消耗和成本他最清楚,现在竟然能酿出这样的酒,这中间有多大的利润,他做了这么多年掌柜,一算就清楚了。

杨溯无奈,再问了一次,老薛这才答道:“现在市面上常见的烧酒大概三十文一斤,一般的好酒要五十文到六十文一斤,这酒比德盛行现在降价卖的那几种酒味道还要好,便是卖七十文一斤都有人愿意买!不过这是酒楼饭庄零售的价钱,我们卖给别人自然要便宜些,现在德盛行又在降酒水价格,所以我觉得一开始卖四十五文一斤就可以,事后哪怕降到三十五文,扣去材料人工等成本,我们也有八倍的利润!”

老薛越算越兴奋,忍不住问杨溯:“堂主,这酒到底是怎么酿的?用高粱居然能酿出这样的好酒?”

杨溯笑道:“你要是知道了方法,就得和酒坊里的人一样,在这里待六年,薛掌柜,你还想知道吗?”

老薛缩了缩脖子,他当然不愿意在这里待上几年,不过心中又实在好奇,忍得脸色都红了,好半天才问道:“这酿酒的法子是您想出来的?”

杨溯笑而不语。

“堂主实在让人无话可说!”老薛满脸佩服地赞叹道。

带着走出酒坊后,杨溯对钱多说道:“让杜叔叔调几个高手守在这边,防止朝廷那边铤而走险。”

钱多点点头表示明白,这次从武堂调来的都是好手,忠心程度也毋庸置疑,哪怕真的有内奸,外围还有暗堂的人在暗中监督,现在杨溯又吩咐掉几名高手过来镇场子,可以说滴水不漏了。

“这酒销量上去以后,一处酒坊肯定不够,城内另外一处酒坊也要开工,通州这边的高手够不够?”杨溯有些担心地问道。

钱多笑了起来:“公子放心,现在通州分舵这边的高手数量仅此于总舵。”

杨溯也笑了起来:“那就好。”

“公子。”钱多突然喊道。

“嗯?”

“这个时候我不得不拍个马屁。”

“哈哈,你说。”

“公子真乃神人也!”

第三十五章 一把火

前段时间到处发传单的汉子们再次出动了,他们这次不是发传单,改成送酒了。

通州城内所有有名的酒楼饭店,全都挨个送上了一壶酒,并且告诉这些掌柜,这是朝帮大顺行新酿的好酒,若是有意可以去大顺行的店铺谈购买事宜,新酒数量不多,先到先得。

这些开酒楼饭店的掌柜们,对酒是一定要懂的,无一例外,每个尝过送来的酒的掌柜,全都眼前一亮,这种口感的烧酒,前所未有啊!

于是大顺行的店铺被挤满了,许多掌柜们都是亲自前去买酒。

城南,大顺行的一间酒铺里,迎春酒楼的张掌柜看着四周的几个熟人,皮笑肉不笑地打着招呼。

“李掌柜也来啦?”

“是啊,老齐也来了。”

……

几人寒暄片刻后,酒铺里的管事走了出来,笑眯眯地拱手道:“各位掌柜,难得大驾光临啊。”

“哈哈,闲话少说,我们是来买你们今早送的酒的,开个价吧。”一位性急的掌柜直接问道。

管事也不嗦,指着一旁早就准备好的酒坛:“一坛四十五文。”一坛差不多就是一斤的量。

“给我来三十坛!”

“我也要三十坛!”

“我要四十坛。”

……

众人纷纷喊道,管事笑眯眯地看着,等众人说完后,才摆手道:“每人限购十坛,多了不卖。”

“这是何意?”迎春酒楼的张掌柜问道。

“这是我家大掌柜吩咐的。”

“我出五十文一坛,给我三十坛!”

“我出五十五文!”

“我也是!”

大家都是人精,尝过那酒后,再听到大顺行的报价,就知道这其中有很大的赚头,所以纷纷主动加价。

然而无论他们怎么说,这名管事都是咬死了每人限购十坛。

最终几位掌柜只能无奈地付了钱,让店铺派人把酒送往他们的酒楼。

张掌柜故意磨蹭到最后,等其余掌柜都走光了,才上前一步拉住那名管事低声问道:“我和你们薛大掌柜相熟,你老实告诉我,要多少钱才肯多卖我一些?或者我直接去问你们薛掌柜?”

那名管事苦笑道:“张掌柜别为难我,我也是奉命行事,而且就算您去找薛掌柜估计也没用,我听说啊,这是我们堂主亲自定下的规矩。”

张掌柜一惊,堂主?那就是那位公子了,真是这样,这事儿还真不是薛掌柜能说了算的。

于是他也只能无奈地离去。

……

“你说这酒是朝帮大顺行新酿出来的?”林煜皱眉问齐云,齐云点点头。

他面前的书桌上摆了一坛酒和两个杯子,身旁坐着监察院的掌旗使武正。

武正又一次拿起杯子喝了一口酒,闭上眼睛细细品味,这次有些感慨地放下杯子。

“如何?”林煜问道,他也喝了这酒,但品不出好坏。他这些年为官,不好酒不近色,不爱名画古玩,不喜奢华享受,可以说自律到了极点。

武正缓缓说道:“这酒要说味道,和我在京城喝过最好的那几种比起来还差一些,但那几种酒,量少价高,寻常百姓肯定喝不到。现在这酒定价这么便宜,口感又这么好,只要产量跟得上,几乎可以肯定能够大卖!”

听武正这么说,林煜看向齐云:“这酒现在销量如何?”

齐云苦笑:“可以说是一酒难求。”

“哦?”

“最开始那些酒楼将这种酒售价一斤定为五十五文到六十五文不等,后来随着有人买来尝过后,买的人就越来越多。酒楼开始涨价,但愿意买的人还是络绎不绝,到最后甚至八十文一斤都有人愿意买,只可惜买不到了。”

“这是为何?”武正问道。

“我找人打听过,说是朝帮大顺行规定,每家只能买十坛酒。”

武正皱起眉头:“这大顺行的掌柜脑子有病吗?有钱都不赚?”

“不,听说这规定是金堂堂主下的。”齐云说道。

“哈。”武正嗤笑一声,“那小子……”

“厉害啊。”林煜突然感叹道,打断了武正的话。

“嗯?”武正看向林煜。

林煜面无表情地解释道:“对方这一手分明就是欲擒故纵,故意控制在市面上流动的酒量,以此吊着所有人的胃口,越是尝不到,越是想要。”

林煜虽然不知道什么叫“饥饿营销”,但他只是稍微想了想,便看出了杨溯这样做的目的,不得不感叹道:“看来所有人都小瞧了朝帮这位公子啊。”

“这酒叫什么名字?”林煜问齐云。

“叫一把火。”

“一把火?”林煜反复念叨这个名字,最后苦笑道,“好一个一把火。”

……

“你说什么?”老薛一脸震怒看着自己的儿子。

薛贵梗着脖子,不服气地说道:“我说,安青郡那边出了点问题,暂时没买到高粱。”

“放屁!安青郡那边和我们合作这么多年,能有什么问题?我不是告诉过你这是堂主亲自交代的事,你怎么敢乱来?”老薛被气得满脸通红,指着薛贵,手臂都在颤抖。

“他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大少爷,乱下命令我当然不能听!爹,我们要是听他的瞎搞,大顺行迟早要被败光,要我说,我们还不如投靠那位刺史大人,至少……”

“啪!”一记重重的耳光打断了薛贵的话,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老爹,摸着迅速红肿起来的脸庞,嘴角有鲜血流出。

“蠢货!”老薛指着薛贵怒吼道,“你可知道就在昨天,堂主亲自改良了酿酒方法,用高粱酿出了一种好酒,今天整个通州城都在议论这种酒,我们卖给所有酒楼的酒全部售罄!你知不知道你没买那些高粱,我大顺行会损失多少钱?”

“怎么可能?”薛贵失魂落魄地看着老薛,他今天没出门,所以还不知道通州城被“点了一把火”。

老薛痛苦地闭上眼,他平时太宠溺这个儿子,以至于现在出了这样的事。

安青郡是通州种植高粱最多的地方,每年出产大量的高粱,大顺行和安青郡那边的商行也一直都有生意上的往来,所以早在十天前老薛就吩咐薛贵去联系安青郡那边的商行,提前预订一大批高粱。

老薛倒不是一早就知道杨溯能弄出一把火,他只是单纯地不敢违背杨溯的命令而已。比起薛贵这样不知道深浅的愣头青,他更明白朝帮拥有怎样的能量,薛贵说什么投靠刺史大人,老薛根本连想都不敢想。

这些年但凡背叛了朝帮的人,有几个能有好下场?朝帮暗堂大牢里处理过的可不单单只有敌人。

老薛现在顾不上对薛贵发火了,他得赶紧想办法解决眼前的问题。安青郡那边哪怕还能买到高粱,一来一去也要耽误好几天的时间,而通州城这边,大顺行在城内的第二间酒坊今天也开始酿造一把火了,而且最重要的还是杨溯接下来的计划。

老薛清楚地记得杨溯今天对他说的话。

“薛掌柜,你可知道我为什么给这酒取名一把火?”

“额,是因为这酒的口感?”

“也有这方面原因,但我更多的是想通过这酒,替我们朝帮打开一条全新的财路,我要为朝帮点上一把火!我要这把火照亮更多的地方,我要这酒能够行销天下!”

到现在,回想起杨溯这话,老薛都有一种久违了的激情,行销天下,这是每个商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如果说之前他是因为杨溯的身份才被迫着在做事,那现在他就是发自内心地想要做好这件事,不为别的,就为杨溯最近做的这些事唤醒了他经商之初才有的那种激情和干劲。

“你待在家里,哪也不准去!我警告你,堂主是你无法想象的大才,你以后少给老子惹事!”老薛对薛贵吼了一句,然后匆匆出门。

他的身后,薛贵眼神怨毒地看着前方……

一把火出现后的第三天,大顺行在无数掌柜的软磨硬泡下,总算又卖出了一批酒,让这几天光听别人说却喝不到酒馋得不行的酒鬼们争先购买,有的人甚至就守在大顺行店铺的门外,一看酒楼的掌柜们让伙计搬着酒出来,就一拥而上,在大街上就要买些来解馋。

如果不是这些掌柜想着顺带提高自家酒楼的生意,一定要回酒楼再卖,恐怕这酒在大街上就要全卖光。

通州城作为漕运的重要节点,南来北往的商船很多,各地的特产在这里几乎都能见着,已经好久没有出现一种商品能卖得这么火爆了。

正如武正所说,真正的好酒寻常老百姓根本喝不到,对于那些好酒之徒来说,一把火味道醇正,又有烧酒的烈度,最重要的是价格很‘亲民’,哪怕是普通人家,用十几文钱买一壶来尝尝鲜总是可以的。

所以一把火在通州城内真的燃起了一股购酒的狂欢,而且这把火还在向各地扩散。

随着一把火的扩散,一个消息也在通州传开了:朝帮大荣行的粮食价格还会持续下降!

所有人都知道,朝帮这是要打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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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阴谋诡计 人面兽心(上)

苏贞和往常一样,打算去家对面那条街的大兴行米粮店买米。

她最近听街里街坊们在讨论什么刺史啊朝帮啊,商战啊之类的,她一个成天在家相夫教子的妇道人家也不大懂,但她大概知道最近通州城里的粮价在降,正好家里的米缸也快空了,所以她打算上街去买一点回来,若粮价真的比以前便宜了,她准备多买一些,家里的米缸可从来都没装满过呢。

“苏妹子,上街啊?”一个声音传来,是隔壁的王婶。

“哎,王婶,我去买点米,家里没米了。”苏贞笑着说道。

“哎呀,那你快跟我一起走,咱们去南大街的大荣行买!”王婶拉着苏贞就往左边走。

“王婶,你别急啊,为什么要去大荣行买?那边更便宜吗?”苏贞问道。

王婶摇头,急道:“不止便宜,我刚得到消息,大荣行的店铺现在准许赊账!”

“什么?真的!”

“哎呀,我还能骗你?咱们这条街好多人都去了,去晚了我怕就没了,快走!”

“走!”这下苏贞不再迟疑,连忙拉着王婶小跑起来。

米粮若是能赊账,对苏贞这样的家庭来说影响是很大的。苏贞的丈夫是在码头扛包的苦力,家里的收入来源就这么一个,而家里除了一个八岁的孩子,还有丈夫的老母亲。

一家四口每个月花在买米上的钱大概就占了收入的一半,另外还有孩子读书和别的一些必要花费,小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苏贞其实一直都想去买点绣布和针线回来,她的绣工不错,有把握能赚点钱,这样家里的财务压力就会小很多。只可惜每个月花销下来手里一直都没什么余钱,绣布卖钱的想法就只能一直搁浅。

现在大荣行允许米粮赊账,哪怕只能赊一个月,苏贞也可以用省下来的这笔钱去赚更多的钱,这对她这个小小的家庭来说是非常重要的改变,所以她正飞快地跑着,一边跑一边祈祷:千万不要卖完了啊!

类似苏贞这样想要手里留点余钱的家庭还有很多,所以当大荣行允许赊账的消息传出后,整个通州城再次震动了。所有人都在议论,自从杨溯当上了金堂堂主后,各种生意上的手段闻所未闻,让人不得不感慨这位公子真是如同神人附体了一般。

而对杨溯来说,不管是发传单还是允许赊账,提前刺激消费者消费,类似的手法在他穿越前实在太常见了,他只不过是随便照搬了一点过来而已。

苏贞街对面那家大兴行的米粮店内,一名伙计看着原本的老顾客苏贞头也不回地朝南大街跑去,终于忍不住哭丧着脸对身旁的掌柜说道:“掌柜的,这生意没法做了啊!”

一旁的掌柜叹了口气:“咱们算好的了,德盛行的生意最近才是做不下去,不管怎么降价,都没什么人愿意去他们店里买酒,所有人宁愿排队都要去买那个什么一把火来尝尝鲜!我做了这么多年生意,从来没见过一个货物能卖到如此程度,朝帮的手段厉害啊。”

伙计不太懂朝帮有什么手段厉害了,他继续问道:“掌柜的,您说大荣行哪来那么多钱可以让这么多人赊账啊?”

“傻小子,最近城里卖得最火热的烧酒一把火,背后的商行属于朝帮,这大荣行背后也是朝帮,你说大荣行哪来的钱?”

“可是,他们哪来这么大的胆子敢给这么多人赊账?就不怕收不回来吗?”伙计不服气地问道。

“哈哈。”掌柜失笑道,“你呀,是真的傻,整个通州,谁敢欠朝帮的钱不还?”

“哎!”伙计沮丧地蹲在店门口,看着空荡荡的大街,愁啊!

“大人,查清楚了,大顺行确实是用高粱在酿酒,他们的大掌柜薛任这几天在到处联系卖高粱的商贾。”书房内,齐云向林煜汇报道。

“难怪对方这么有恃无恐,用高粱酿酒,利润不知道有多高。”一旁的武正开口道。

林煜沉吟片刻,说道:“这样下去不行,对方找到了新的财路,有足够的资本和我们拼消耗,大兴行和德盛行恐怕只能放弃了。”

武正脸色难看,大兴行和德盛行是监察院花费了大量的心血和银子才扶植起来的商行,前段时间降低粮价和酒价,和朝帮对着‘烧钱’,又耗费了一大笔银子,本以为最后只要吞并掉朝帮的那份,最后都能赚回来,反哺监察院,结果现在林煜说放弃就要放弃了。

虽说监察院耗费的银子都来自国库,自己没有掏腰包,但像大兴行和德盛行这样的商行,每年赚到的银子里,监察院是有一份好处在里面的,现在大兴行和德盛行要是没了,不止武正,监察院里许多人的好处也就没了。

所以武正极其不愿意看到这一幕,“林大人,就这么轻易放弃了?再拖一段时间,说不定能找到解决办法呢?”

林煜摇摇头:“对方这酒销量极好,盈利极多,有源源不断的钱财可以支持他们打这场价格战,我们拿什么和对方拖?一直空耗国库恐怕上面的大人们也不会答应。”

武正冷笑一声:“林大人,怎么会没有办法呢?他们现在既然靠着这酒打开了财路,那我们就把这条财路断掉,或者抢过来!”

林煜皱起眉头,武正说的办法他不是没想过,只是不愿意用而已。

他为人极其正直,但并不迂腐,这一点从他上任后用的那些官场手腕就能看出;至于对付朝帮,因为朝帮违法了,所以他对付朝帮自然理直气壮。

但现在朝帮也是在堂堂正正地做生意,用生意上的手段打败了自己,如果自己用些歪门邪道,甚至是违法的手段去打击对方的生意,那自己和朝帮又有什么区别?

这是林煜所不能接受的。

武正看林煜的样子就知道他下不了决心,加重语气说道:“林大人,别忘了你这次来通州担负的使命!上面的诸位大人甚至是陛下,对你可都寄予重望啊!”

听到‘陛下’这两个字,林煜身体一颤,神色有些犹豫。

“大人,对付朝帮这样卑鄙无耻,草菅人命,鱼肉百姓的帮派,就要用非常手段,我们也是为了百姓着想啊!”一旁站着的齐云也劝说道。

林煜闭上双眼,想起临行前那位一直提携自己的老大人对自己的谆谆教诲,想起那次秘密入宫,陛下对自己的嘱托和殷切希望,他苦涩一笑。

“你打算怎么做?”

武正闻言一笑:“办法有很多。”

“来,喝!”薛贵恶狠狠地灌了一口酒。

桌上的人互相看了看,一人笑着说道:“我说薛少,你们家大顺行最近是全通州生意最火爆的商行,你不请我们喝酒也就罢了,怎么还在这借酒消愁啊?”

薛贵闻言,一脸讥笑:“生意再火爆又怎么样?那是我家的吗?那是朝帮的!挣再多钱,我薛家也就是个打工的!”

众人一愣,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听薛贵说这种贬低自己的话。

“薛兄,何故如此消沉?”江茂成问道,在场这些人里,他和薛贵因为对杨溯仇怨最深,所以关系最近。

薛贵摇摇头,不愿多说。

“可是因为上次你说的买高粱的事?”江茂成追问道。

薛贵心中烦闷,但江茂成的地位摆在那里,而且大家平时关系也不错,只好答道:“没错,因为此事,我被我爹狠狠地骂了一顿。我算是看明白了,我爹他是铁了心要给朝帮做牛做马,大顺行永远姓不了薛!”

听到这句话,江茂成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假装不经意地问道:“这么说薛兄其实是想退出朝帮的?”

薛贵是真的喝多了,说话不再过脑子,想都不没想就嚷道:“废话,能自己当老板,谁他妈愿意给人打工?”

“哈哈哈!”江茂成笑道,“说得好,来,喝!”

一番热闹后,几人各自散去,唯有喝得有些头晕的薛贵留下来休息一会儿,而江茂成借口照顾薛贵,也跟着留了下来,此时房间内就只剩下他们两人了。

“薛兄,你先前说想要脱离朝帮,可是真的?”江茂成直接问道。

薛贵这会儿清醒了一些,闻言皱起眉头,不过此时就他们两人,加上关系也不错,他也就懒得掩饰了:“当然,可惜大顺行不是我说了算,甚至我爹说了都不算。”

江茂成凑近薛贵,低声道:“薛兄,若你真心想要让大顺行脱离朝帮,为兄倒是可以帮你。”

“哦?”薛贵惊讶地看着江茂成。

“最近大顺行卖的一把火,我听说是有人改进了酿酒的手法才酿出来的,若是你能想办法得到这酿酒的新法子,为兄便能帮你。”江茂成笃定地说道。

薛贵挑了挑眉毛,他也不傻,没那么轻易相信别人,“江大哥能否说得明白些,要怎么帮我?”

江茂成闻言一笑,看了看四周,声音压得更低了:“昨天朝廷监察院的一位大人物亲自找上了我。”

薛贵一惊,他虽然只是一个商贾,但对最近将整个通州官场弄得沸沸扬扬的监察院还是有所耳闻的。

“监察院的大人物找你,难道是?”

“没错,就是和我商量一起对付朝帮的事!怎么样,薛兄可有兴趣?”

薛贵神色变幻不定,最终脑海中闪过曾经被朝春秋狠狠打耳光的一幕和最近被自己老爹打的那一巴掌,他一咬牙,恶狠狠地说道:“愿闻其详!”

第三十七章 阴谋诡计 人面兽心(中)

傍晚,大顺行城北的酒坊。

薛贵带着一帮伙计运了一大车高粱进来。

现在一把火卖得这么火爆,酒坊自然是一刻都不停地在酿酒。之前因为薛贵的缘故导致高粱不够用,是薛仁求爷爷告奶奶,费了老大的工夫才从别处买来了高粱,然后又重新和安青郡那边订了一大批高粱,这才没有让酒坊停工。

今天薛贵突然找到自己爹,说想负责送货的事,也算将功补过,薛仁没想那么多,以为儿子总算想通了,便答应下来。

此时薛贵带着人进了酒坊,一边指挥伙计卸货,一边就要带人将高粱搬进厂房。

“站住!”厂房门口两名带刀的壮汉拦下来了他们。

薛贵有些紧张,强自镇定地说道:“我,我们送高粱进去。”

“高粱全部放在那边。”一名汉子指着院落中的空地说道,“一会儿酒坊里会有人出来搬。”

“可是,我们直接搬进去不好吗?你看我带的人手也够,这样节约时间。”薛贵脸上堆起笑容说道。

“不行。”冰冷的声音像是凉水,直接泼到薛贵脸上,让他脸上的笑容僵住,眼中闪过一丝羞恼。

“我是大掌柜薛仁的儿子!连我都不能进?”

为首的汉子冷笑道:“别说是你,就算是你爹来了,一样不能进!”

薛贵脸色通红,他身后还站着一帮大顺行的伙计,结果对方没有给自己留一点面子,这让他又想起当初朝春秋当着一群人的面打他耳光的场景。

薛贵一言不发地直接转身走掉,高粱还没卸完他也懒得再管,直接走出了院门。与此同时,心中一个念头越发的强烈:他再也不要在自家的地方被人拦住,再也不要!

同样的夜晚,城南,大顺行的另一家酒坊外,突然火光冲天。

“走水啦!”有人撕心裂肺地喊道。

周围的住户开始在街面上乱跑,惨叫声,求救声、呼喊声混杂在一起,将宁静的夜晚彻底打破。

酒坊外巡逻的武堂人员看着不远处的火光,有些犹豫,看这火势,不仅没得到控制,反而愈加凶猛,要不了多久就会蔓延到酒坊这边。

“你们几个在这里守好,或许是有人故意纵火,我去看看。”一名身穿蓝色短衫的男子从后方走来说道。

“孙队长。”几名武堂人员纷纷问好,这名蓝衫男子是负责看守酒坊的几名队长之一,同时也是一名武堂虎卫。

只有武堂最精锐的人员才有资格成为虎卫,每一名虎卫都是练窍境的高手,这位孙队长是三品虎卫,这就意味着他至少也是练窍三品的境界,而他还只是负责这酒坊护卫工作的几名队长之一,由此可以杨溯对这里的重视程度。

孙队长朝前方正燃烧着烈火的街道走去,火光闪烁,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众人眼前。

片刻后,孙队长来到了一条小巷内,他看了看身后,见没人跟着自己,这才松了口气,正打算向前走,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孙启文,你要去哪啊?”

孙启文身体一颤,迅速转身,看向身后,见到来人后,瞳孔放大,一脸震惊:“堂,堂主?!”

来人身材矮小,手持一根脸冷笑地看着孙启文,正是通州分舵,武堂的堂主赵鑫。

“孙启文,什么时候叛的?还是说你一开始就是监察院塞进我们朝帮的?”

孙启文下意识地握紧腰间的刀,艰难地开口道:“我也不想的,但我从一开始就没得选。”

“哦。”赵鑫面无表情地看着孙启文,“那你就留下吧。”

铮!孙启文拔刀,匹练的刀光划破了黑暗,他怒喝一声斩向赵鑫,他明白自己唯一的活路就是用手中的刀杀出一条路!

通州分舵武堂堂主赵鑫,传闻已经半只脚踏入了宗师境界,但他终究还不是宗师,而孙启文这些年可从来没在别人面前全力出手过。

长刀如同赵鑫身后那燃烧的烈炎,带着一种燃尽一切的意味斩了过来;赵鑫没有丝毫动容,右手握紧手中的八角混铜棍,就这么简简单单地砸了下去。

刷!一声短暂的尖啸,空气被高速移动的铜棍排开,张启文感觉就像是一头在海底翻江倒海的巨兽正排开波涛,疯狂地朝自己撞来。

砰!长刀斩到一半便被铜棍砸开,张启文后退几步,握刀的手臂微微颤抖;他一脸震惊地看向赵鑫,刚刚那一招他全身窍穴一共爆发了八十四处,远远超过了他平时表现出来的战力,但对方只是轻描淡写地一砸就差点让自己握不住刀,而且只用了一只手。

武堂赵鑫,天生臂力惊人,使八角混铜棍,擅长一力降十会!

张启文缓缓调息片刻后,凝神再次爆发,双手举刀过头顶,向前跨步,从上而下,一刀斩来!周身气血沸腾,似乎连空气都跟着变得炽热起来。

赵鑫感受着这如同烈炎一般怒放的一刀,这是武堂传授给虎卫的大焚刀诀,而张启文已经尽得这套刀诀的精髓,一招一式间都带有一股燃尽一切的刀意,光凭这一点,张启文就有资格去冲击宗师境界!

赵鑫这一次双手握住了铜棍,依然是简简单单地一砸,双方的兵刃在空中交击。

轰!一声炸响,人影飞退,血腥味弥漫开来,张启文已经躺在地上,手中的长刀更是只剩下了半截,显然刚刚那一下的力道被赵鑫集中在一点爆发,才会造成这种效果。

“你”张启文一脸不甘地看着赵鑫,“你快成就宗师了?”刚刚那一下是全面地碾压,速度,力量、对时机的把握和对招式的理解,赵鑫通通在自己之上,这让张启文不得不怀疑对方的境界恐怕距离宗师只差那层窗户纸了。

赵鑫没有回答他,缓缓走过去。

张启文惨然一笑,嘴里开始涌出黑色的鲜血,既然当了间谍,自然做好了说死就死的准备,而赵鑫也见怪不怪,只是静静地看着张启文死去。

片刻后,有人走来,看了地上的张启文一眼,拱手对赵鑫说道:“大人,那边开始收网了。”

赵鑫点点头:“那边是暗堂的那位负责,应该不会有差错。”

当张启文被赵鑫截住的时候,距离两人三条街的一间院落内,武正和三名下属正在院中等待。

监察院在很多年前就开始往朝帮安插棋子,这么多年下来,身居要职的也不止一两个了;在这次事件中,张启文是唯一一个能起到关键作用的棋子,所以武正决定启用对方。

片刻后,武正突然站起身,“不对!”

“大人?”几名下属疑惑地看着他。

武正看着周围,“太安静了”

武正想了想,直接一拳朝空中打去,一股金戈铁马的铁血拳意瞬间充斥了整个院落。

几名下属神色一肃,定眼看去,只见四周的空气竟然像是水波一般在轻轻荡漾。

“虚空拟界!”有人低呼道,能这么无声无息地布下结界,没有丝毫的灵气波动,成功蒙蔽众人的感知,唯有神道中的虚空拟界。

这是有人用神魂出窍,悄然布下了这层结界,这样看来,监察院在外围布置的人手多半凶多吉少了。

武正眼神一冷,就要全力爆发拳意,直接重创这名布下结界的神道中人,然而不等他有所动作,对方已经主动撤走了结界,紧接着,院落中一颗老槐树像是活过来一般,树枝瞬间变长,然后如同一条条长鞭,在院落中乱舞。

一名监察院的武者抽刀砍在树枝上,竟然像是砍在生铁上,完全砍不断。

“啊!”一声惨叫,一名武者在抵挡树枝的时候被树枝上突然爆射而来的树叶射瞎了眼睛;这些树枝坚硬无比,抽打的速度和力道又堪比练窍境的武者,而最阴险的是树枝上那些树叶会突然爆射而出,速度堪比劲弩,近距离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哪怕武正这次带来的都是好手,也瞬间被重创了一人。

“小心!”武正怒吼一声,浑身出现许多刀枪剑戟的虚影,当有树枝袭来时,被这些虚影一撞,顿时恢复成了普通的树枝,然后被打成了齑粉。

这是树枝上附带的神魂念头被武正的拳意打散了,他生性谨慎,哪怕是宗师修为,也先试探了一下这些树枝的威力,这才决定出手。

朝帮在通州分舵的宗师级高手只有两位,一个是舵主杜茂江,一个是大供奉钱多,这是监察院这么多年来已经确认过很多次的情报;来之前武正就确定了这两人的位置,这才亲自赶来。

刚刚朝帮的人偷偷布置虚空拟界,显然也是想拖住自己等人,好去通知杜茂江和钱多,所以武正打算快速突围,在杜、钱二人赶到之前离开。

轰!武正再次打爆了袭来的树枝,然后冲向院落中那颗老魁树;随着他一掌劈下,他身后出现一把染满了鲜血的大刀虚影,也跟着一起劈了下去,惊人的煞气冲天而起,这就是武正的武道真灵——百兵战魂!

第三十八章 阴谋诡计 人面兽心(下)

血色的大刀斩下,将武正眼前的树枝通通斩断,紧接着一刀斩在了老魁树的树干上。

刀身上的煞气直接将附在老魁树上的神魂念头全都打散,然后武道真灵形成的罡气将老魁树砍成了两半。

武正松了口气,正打算招呼手下撤退时,一股冰冷的危机感涌上心头,他瞳孔微缩,只见院落里被斩落在地上的树枝纷纷发出光芒,然后爆炸开来。

轰轰轰轰!剧烈的爆炸将整个院落连院墙带青石地板全都炸成了碎石和粉末。

“青木罡雷!”武正认出了这手法,知道自己来不及躲开了,他暴呵一声,全力挥拳出拳,挥拳出拳,眨眼间便接连打出上百拳,每一拳的力量都不大,但却蕴含了极饱满的拳意。

青木罡雷的威力有八成都是由其中的神魂念头所驱使的,现在所有的罡雷在靠近武正时就被他打出的拳意将念头打散,剩余的一点气劲自然伤不了武正,所以这一记青木罡雷看上去声势浩大,便是天道中道基境的真人来施展类似的术法,威力也不过如此,但此时却被武正十分轻松地挡了下来,这就是武道对神道的克制。

就当武正又一拳打出时,眼前那截断掉的树枝上突然冒出了火焰,紧接着火焰炸开。

赤火罡雷!

武正心中一惊,木生火,能在使用青木罡雷的同时御使赤火罡雷,这分明是分神化念的手段,朝帮通州分舵什么时候多出一位分神境界的大神官了?监察院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收到!

神道同样分四重境界:感知,出窍、分神和登天。

感知境是让人能感受到众生的香火信仰,能提取并储存这些香火念头;这一境界已经能够使用一些惑人心神的术法,神道教中,许多在江湖上招摇撞骗,骗取无知百姓信仰的,多是这一境界的人。

接着是出窍境,顾名思义,神魂凝练到足以出窍的地步;这个阶段神魂能够附山,附水,附空气利用神魂依附万物来施展术法,变化莫测,威力巨大。

而分神境则能够分神化念,从神魂中分化出许多念头,每一个念头都能施展一道法术,这就比出窍境强出许多倍,可以使用法术相互配合,而且一些大威力的法术本身就需要多个念头驾驭不同属性的事物。分神境练到高深处还能够练出身外化身,妙用无穷,像当初圣火教的夜天一,这位风云榜上的大人物就练出了身外化身,还不止一个。

至于登天境,那是和武道中的武圣还有天道中的天人一般,是最高层次的存在,每一个登天境都可以被称之为神灵,不再是凡人。

他们完全放弃了自己的躯体,纯粹以神魂的形式存在,只要香火不灭就能永恒地存在于世间;但因为历朝历代对于神道教都是坚决剿灭的态度,所以自从大秦帝国灭亡,秦政死后,千年以来,东大陆再也没有出过登天境的极道强者了。

别说登天境,在神道凋零的今天,一位分神境界的大神官都是极其罕见的存在;先前和武正交手的这位神道高手一直展示出的只有出窍境的实力,武正也并不觉得奇怪,直到现在突然间发现对方原来是分神境的强者,这才让武正大吃一惊,这样的强者,监察院怎么会事先一点消息都没有?

火焰包裹住了武正,配合上周围还在爆炸的青木雷罡,没有防备的武正只好以武道真灵硬抗,而且由于事发突然,他的武道真灵还没来得及完全调动起来。

轰!剧烈的爆炸和燃烧中,一面巨大的盾牌虚影在武正的背后替他抵挡这一切,但武正的身体上还是出现了多处伤口。

就在爆炸的声势开始回落的那一刻,武正脚下的地面突然炸开,一根根土刺如同利剑,冲天而起!

当武正的脚底接触到土刺的那一刹那他就知道,这一次不再是由神魂念头驱使的术法,而是由天地灵气形成的术法,这对武者来说,是最真实的伤害!他为了防御罡雷,将自身武道真灵内敛,更多地以拳意的形式存在,此刻面对天地灵气形成的土刺,防御力降到了最低。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从青木罡雷的突然爆发到赤火罡雷的出现,武正面对一位意料之外的分神境大神官的偷袭,已经来不及做出反应,此刻又有一位天道高手加入其中,他只能中招。

“啊!”一声愤怒至极的嚎叫,当爆炸的烟尘散开,被炸得面目全非的院落中,监察院的三名武者全都被炸得血肉模糊,死得不能再死了;唯一还存活着的武正也一身狼狈,他右脚掌有一个血洞,哪怕他已经尽力控制身体止血,但还是不断有鲜血溢出。

“嘿,武正!”有人阴恻恻地说道,从黑暗中显出了身影,是一个手持拂尘,打扮得仙风道骨,但脸上却有一道疤,看上去有些凶狠的老道士。

“正阳子!”武正也一脸杀意地看向对方,这是通州分舵的供奉,引灵境界的高手,刚刚正是对方在关键时刻施展土刺,配合那名大神官重伤了自己。

“那位大神官呢?不敢露面?”武正问道。

正阳子笑了起来,脸上的刀疤一颤一颤的,显得十分狰狞,“等你死了,我让他把你炼成尸魁,你就知道他是谁了。”

武正怒极,他堂堂监察院掌旗使,正四品的官员,现在被人这样威胁,实在憋屈。

但朝帮和朝廷之间的争斗就是如此,明面上和和气气,互相不会撕破脸,暗地里谁都可能会死;任你是几品高官还是朝帮哪位大人物,还不是说死就死。

这段时间监察院和朝帮明争暗斗,已经有很多人死在了对方手里,武正眼前这个正阳子,他和对方交手也不止一次了,甚至他还设局差点亲手杀死对方,只可惜那次正阳子的一个师弟和几个徒弟拼死救他,正阳子才侥幸活了下来。

此时正阳子明目张胆地出现在武正面前,说出那番话,也是恨极了武正,同时也有把握将武正留在这里。

武正现在右腿被伤,速度慢了很多,而且他能感觉到四周还有几名刺客如同藏在暗处的毒蛇,正伺机而动,想必是暗堂的鹰士,再加上那位深藏不露的大神官,武正今晚想要逃走,难了。

武正深吸一口气,从怀中拿出一张金色的符纸,看着正阳子冷冷一笑。

正阳子脸色一变,不打算再等钱多赶来,就要直接动手,结果眼前突然爆发出一阵耀眼的金芒,将夜色点亮。

一座金色的山峰凭空出现,将武正包裹在其中,正阳子施展的土刺通通被这山峰挡了下来,随后几截树枝飞来,青木罡雷再次炸响,但山峰巍峨不动。

正阳子皱起眉头,能让武者使用的符箓本身就很少,而且还能发挥出这样的威力,就连他都没听说过,想不到武正还有这样压箱底的东西,就是不知道是朝廷那边有符箓大师可以做到这种程度,还是武正自己的奇遇。

一道人影闪出,在正阳子身边低声说道:“大人,官兵正在赶来。”

正阳子不甘心地看了武正一眼,伸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这才慢慢退去,留下脸色难看的武正在原地等候官兵的到来。

次日,疗伤整整一夜的武正从密室中出来,守在外面的下属连忙上前:“大人,您没事吧?”

武正摇摇头,他的伤没有大碍,但是昨晚用掉的那张符箓却让他心疼了一晚上,便是以他的身份,这样的符箓短时间内也拿不到第二张了,这是真正能够保命的好东西。

“大人,江茂成那边传来消息,说薛贵失败了。”下属汇报道。

武正面无表情:“本来就是一步闲棋,没指望他真的能成事。”

“不过,江茂成汇报说,薛贵自己又想出了一个方案,但江茂成拿不准,想请大人定夺。”

“哦?什么方案?”

“薛贵打算在自家出售的酒水中投毒!”

“你说什么?”武正诧异地看着下属。

下属低声道:“那薛贵昨晚回来后找到江茂成,主动提出这个方案,他说只要大量出现一把火喝死人的事,那一把火自然也就卖不下去了,没了这个主要进项,我们和朝帮的商战自然能胜。”

“嘿!”武正神情怪异,“他倒是够狠,不知道这样一来他家大顺行这么多年的声誉就算毁了?”

“薛贵说大顺行是朝帮的,不是他薛家的,毁了才好。”

“哈哈!”武正笑了起来,“他有什么要求?”

“他要求这次事成后,我们能保证他的安全,并且给他一笔钱财,帮助他重新建立一家商行,他要求朝廷这边立下字据。”

“呵,他倒是狮子大开口。”

“大人,那我们?”

武正想了想,投毒这样的手段太过狠辣而且影响很大,他知道以林煜的性情是肯定不会同意这样的方案,他没必要为了这个去得罪陛下眼中的重要人物,所以武正没想过用这样的手段,但现在既然薛贵主动提出,那就可以好好想想了。

想起昨晚的狼狈遭遇,武正眼中闪过一丝狠色。

“告诉薛贵,我同意他的要求!”

第三十九章 下毒

“薛兄,这边。”江茂成领着薛贵在一处城区中穿街过巷。

此时正是傍晚,这一片城区又道路泥泞,稍不注意就会摔上一跤,从未走过这种地方的薛贵抱怨道:“江兄,这接头点怎么会选在这种地方?”

江茂成说道:“对方是三教九流之辈,尽做些见不得人的生意,接头点自然越隐蔽越好。”

“监察院的大人为何不直接把东西给我们,还要我们自己去联系卖家?”

江茂成皱眉,看了看周围,示意薛贵小声一些,这才说道:“监察院那边也没有你要的东西,需要派人去买,他们最近被朝帮盯得很紧,不好有动作,所以只能我们自己去联系卖家。”

薛贵看了看江茂成,不再说话,这次的卖家是江茂成自己联系的,而且看他领路的样子,显然来过不止一次了,那这些年江茂还来这里做过什么事?只是想想,薛贵就觉得眼前这位看似文弱的书生并没有那么简单。

片刻后,两人来到一间屋子外,江茂成看了看四周,轻轻扣响门环,有沙哑的声音从门内传出:“谁?”

“是我。”江茂成低声道。

过了一会儿,有人打开门,看了一眼江茂成,然后上下打量了一番薛贵,才侧身放两人进去。

薛贵有些紧张地跟着江茂成进了屋子,屋子很小,外面一间大堂,和里屋之间用一道帘布隔开;一名身高九尺的大汉微微低着头从帘布后面走出,巨大的身形将大堂内的灯光都遮住了大半,使得光线黯了一瞬。

薛贵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实在是这壮汉体型过于吓人,而且一脸凶相,一看就不好相处。

江茂成倒是镇定地站在原地,没什么反应,但他的身体也微微紧绷,显然压力也不小。

“江公子,来了,坐。”大汉坐在椅子上,神态轻松,笑着说道。

江茂成笑了笑,摆摆手:“刘老大不用客气,我过来拿之前订的东西,还有事,就不坐了。”

刘老大点点头:“明白,江公子是做大事的,时间宝贵。”他对先前去开门的属下挥手示意,对方点点头,朝里屋走去。

片刻后,那名属下拿着一包由白纸包裹的东西走了出来,递给刘老大。

刘老大接过白纸包,拿在手中,似笑非笑地看着江茂成:“江公子,按照你的要求,这东西只要一点点,混入酒水中,人服下后,一个时辰就会发作。”

江茂成和薛贵互相看了一眼,他从袖中拿出一张银票,递给刘老大,“这是事先说好的数。”

刘老大接过银票,仔细看了看,笑道:“江公子爽快。”说着将手中的白纸包裹拿给江茂成。

江茂成接过后连忙将其放入怀中,然后说道:“谢过刘老大,我们这就告辞。”说着就要和薛贵转身离开。

“慢着。”

江茂成神色一僵,薛贵也是身体一颤,害怕地看着刘老大。

“刘老大还有什么事?”江茂成勉强笑着问道。

刘老大站起身,俯视着江茂成和薛贵,冷声道:“我不问江公子你们拿着这东西要去干什么,不过你要的量足够毒死上百人!这么大的事,到时候如果出了问题,我希望江公子能够明白规矩。”

“哈,哈哈。”江茂成不敢直视刘老大的眼神,点点头,“刘老大放心,规矩我懂,而且不会有问题。”

刘老大点点头,坐了回去,不再说话。

江茂成这才带着薛贵一起离开。

“头儿,你真不担心这公子哥会搞出事情?”送二人离开后,那名下属回到屋中询问刘老大。

刘老大眯了眯眼睛:“我们和江茂成合作这么多次,分寸他还是有的,应该不会乱来;而且整个通州,他不愿意和朝帮的人合作,就只能找我们,为了以后的长远,他不会乱说话,若是真有问题”

说到这里,刘老大眼中闪过一抹凶光,属下点点头,不再多问;事实上若是刘老大知道这次江茂成拿着那毒药要去做什么,肯定就不会这么轻松了。

“呼——”远离刘老大那处屋子后,薛贵重重地出了一口气,虽然他先前一句话都没说话,但是那个氛围也让他觉得很压抑。

“江兄,刚刚那个刘,刘老大说若是出了问题,怕是要找我们麻烦;这次事情后,肯定会出大问题,到时候”

江茂成冷笑一声:“不必担心,到时候我们就是朝廷的人,那个刘老大不足为惧。”

事情闹大以后,朝帮顺藤摸瓜查到刘老大这里,刘老大会是什么下场可想而知;江茂成早年间为了成事,借助刘老大的力量做了些事,现在生意起来了,自然不想再和对方有什么瓜葛。这次事后,既能打击朝帮,又能结交监察院的大人物,还能借此灭掉刘老大,可谓一举三得。

“薛兄。”江茂成看着薛贵,“倒是你,真的想好了要那样做?”

薛贵咬牙:“都到了这一步,我当然想好了,一定要做!”

“哈哈哈,好!那我就祝薛兄日后前途似锦!”

“多谢江兄,不过事情闹大后,监察院真能保住我们吗?”薛贵有些担心地问道。

“放心。”江茂成胸有成竹地说道,“你看看这段时间朝帮在漕运一事上被监察院弄得多么狼狈,他们哪里是监察院的对手?只要我们在生意上再把朝帮弄垮,朝帮在通州就算彻底倒了!到时候墙倒众人推,他们哪里还顾得上我们?”

到时候我倒要看看那个混蛋还有什么好得意的!江茂成脑海中浮现出杨溯那张英俊的面孔,恶狠狠地想到;而薛贵则开始臆想他日后独掌一家商行的场景,两人相视一笑,笑声在夜色中传出了老远。

次日,薛贵来到大顺行的一间库房处,这里有六名伙计正在搬运装有一把火的酒坛,准备一会儿送去各个店铺。

“薛少爷。”见到薛贵后,几名伙计纷纷打招呼。

薛贵笑着点点头:“各位辛苦了,来,我有点事和大家说。”

几位伙计闻言,有些好奇地聚过去,不明白这位少爷有什么事,薛贵平时可不会来这种地方。

薛贵若无其事地从怀中拿出一包白纸包裹的东西,对众人说道:“这是酒坊那边新做出来的一种药粉,可以增加酒的口感,我们打算先用一批酒试试效果,看看销量如何。”

“这”几名伙计面面相觑,一人迟疑道,“薛少爷,这不合规矩吧?”

“有什么不合规矩的!”薛贵一挥手怒道,“你们别忘了这大顺行的大掌柜是谁?是谁给你们饭吃?”

几名伙计纷纷低头,不敢反驳;薛贵懒得多说,直接走上前推开几名伙计,然后打开一坛酒,将白纸包裹里的淡黄色粉末倒了一些在酒坛里。

几名伙计畏惧他的身份,不敢阻拦;只见薛贵拿起酒坛,摇晃了一下,竟然直接抱起来喝了一口,然后说道:“不错,味道果然好很多!”

“来,尝尝!”薛贵将手中的酒坛递给几名伙计。

伙计们见薛贵如此,心中疑虑去了大半,既然薛贵自己都在喝,看来是没什么问题了。

“愣着干嘛,就当是我请大伙儿的,来,拿着,喝!”薛贵将手中的酒塞给面前的一名伙计。

这么伙计迟疑了一下,看着薛贵的表情,然后讪笑道:“多谢薛公子赏。”说着他也抱起酒坛喝了一口。

“是不是味道要更好一些?”薛贵问道。

“是要更好一些!”这名伙计笑着点头。

“来,分给大伙儿都尝尝。”薛贵说道。

于是六名伙计轮流都尝了尝这坛酒,纷纷夸赞这酒味道好;其实这些伙计平日里挣些辛苦钱,哪里有什么多少余钱去买一把火,此时薛贵亲自请他们喝酒,他们自然拼命说好话。

“来,将这些坛子全部打开,把这药粉倒入酒坛中。”薛贵将手中的纸包交给一名伙计。

伙计们这下再不会拒绝,纷纷开始干活。

薛贵眼神闪过一抹得意:“记住,这事还需要保密,对任何人都别说起,等这些酒卖完以后,看看效果再说。”

众人纷纷点头答应,片刻后,库房里一百多坛酒全部倒入了薛贵带来的药粉。

“行了,送走吧。”薛贵挥挥手。

但几名伙计却不急着将酒坛装车,而是在大门口望了望,像是在等什么人。

“你们在等什么?还不装车?”薛贵皱眉问道。

“少爷,我们在等药堂那边派医师过来检查。”一名伙计笑着说道。

“你说什么?”薛贵一脸震怒。

“少爷您别误会。”伙计急忙解释道,“听说这是咱们堂主几天前订的规矩,凡是从库房里出货的酒,全部都要药堂的医师检查一遍后,才能由武堂派人一起押运到各个店铺。”

“怎么会这样?你为何不早说?”薛贵脸色苍白,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些伙计。

六名伙计面面相觑,一人迟疑道:“少爷,有什么问题吗?”

“”薛贵心思急转,他完全没想到杨溯还会订这样的规矩,别说是他,就连监察院那边注意力也全部在漕运和酒坊,完全没关注过大顺行库房运酒这样的小事;这次事情武正又不想和监察院沾上边,只是牵线搭桥,任由薛贵自己发挥,所以事先谁也不知道会出现这种情况。

“这药粉的事暂时不能让别人知道,别等药堂那边了,直接送走!”薛贵声色俱厉地说道。

第四十章 杀意

“可是”几名伙计有些迟疑。

“快走!”薛贵神色狰狞,怒吼道。

几名伙计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开始将酒坛装车,就在这时,大门外走来几个人。

“在干嘛?”为首一人腰间挎着刀,看见几个伙计在装车,皱眉问道。

几名伙计见到对方,如释重负,纷纷行礼道:“陈大人。”

这是药堂的一位管事,药堂因为其特殊性,里面的高层大多都是一些从其他堂口退下来的朝帮老人;治病救人那一套他们也不懂,所以平日里也不需要管什么事,算是一个闲差,在杨溯看来药堂就是朝帮的养老机构。

陈斌以前是一名武堂虎卫,一次任务中受了重伤,这才不得不退到药堂,当了名管事;这次杨溯要求药堂这边检查所有库房的出货,顺带护送货物到各个店铺,陈斌也就跟着一帮医师一起来了,起一个护送的作用,毕竟他以前是练窍境的高手,哪怕落下了伤病,身手还在那里。

薛贵见到来人腰间挎刀,也吓了一跳,若是药堂的普通医师,他还能利用自己身份威逼利诱一番,但来的是名武者,他气势上顿时就弱了。

“他是谁?”陈斌指着薛贵问道。

“大人,他是我们大掌柜的儿子,薛贵薛少爷。”一名伙计介绍道。

陈斌点点头,并没有要结交的意思,直接对身后的人说道:“开始检查吧。”

他带来了一名医师和四名学徒,医师是一名老者,他将随身携带的药箱打开,将一些小药瓶拿出来,跟着他一起来的学徒也在一旁帮忙,开始配药。

薛贵神色紧张地看着这一切,他不敢再出言阻止,只能暗自祈祷;只见那名医师准备好了许多长条形的棉布,并且在棉布上洒上了药粉,又用水浸湿,摆放在地上。

库房里的伙计已经打开了一坛酒,用碗装了一点,递给那名医师;医师将碗里的酒直接倒在棉布上,只见棉布上顿时浮现出黑色的斑点。

医师大吃一惊,仔细看了看,将碗里剩下的酒倒在另外一条棉布上,结果还是出现了黑色的斑点。

“这”所有人都在看,这样的检查已经持续两天了,之前每一次检查都没有出现这种情况,而且看医师的神色就知道这黑色的斑点不是什么好事。

“多打开几坛酒,快!”陈斌皱眉道。

几名伙计连忙又开了三坛酒,一一用碗装了酒交给医师;医师再次将碗里的酒倒在棉布上,这次三条棉布上依然出现了黑色的斑点。

“大人。”医师抬头看向陈斌,颤声道,“这酒有毒!”

噗通一声,薛贵已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脸色苍白,身体发抖。

陈斌皱眉,没有去管薛贵,而是对同样被吓得发抖的六名库房伙计道:“把所有酒坛都打开!”

片刻后,一百多个酒坛全部检查了一遍,通通有毒!

“大人!我们不知道会这样!”六名伙计已经吓得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

刷!陈斌已经将腰间的长刀抽了出来,杀气凛然,“说!怎么回事?”

“大人是,是薛少爷,他刚刚”一名伙计指着坐在地上的薛贵颤声道。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薛贵突然像疯了一样,从地上爬起来朝大门冲去。

陈斌冷冷地看着薛贵,当他从身旁冲过时,直接用刀面拍打在他脸上,将他拍翻在地上,嘴里吐出鲜血。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陈斌冷冷地问道。

半个时辰后,大顺行的这间库房已经被朝帮武堂的人团团包围起来,杨溯带着钱多和翠花等人赶到了这里。

“堂主。”陈斌对杨溯行了一礼,指着被绑在地上的薛贵,“他已经把什么都招了。”

杨溯皱眉听着陈斌的陈述,越听眼神越冷,最终他看向地上已经被打开的一百多坛酒:“全部都被下了毒?”

“是的。”陈斌点点头,“库房的六名伙计已经毒发,我们的医师正在救人。”

杨溯听着库房内传出的惨叫声和求救声,冷着脸直接走了进去。

只见库房内的一块空地上,六名伙计都一脸痛苦地在地上打滚,他们身旁都各有两名学徒在拼命按住他们,一名医师正在用针扎其中一名伙计,忙得满头大汗。

那名被针扎的伙计突然口吐白沫,身体疯狂颤抖,神色扭曲,持续一会儿后,慢慢没了动静;医师摸了摸对方的脉搏和鼻息,然后叹了口气,开始去救下一人。

杨溯就站在那里看着这名医师努力地救人,期间听从杨溯的命令,药堂又赶来了四名医师,但无论几名医师如何努力,这些中毒的伙计都一个个痛苦地死去了。

杨溯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片刻后,他走出库房,来到薛贵面前,一把将其提了起来。

不等杨溯开口,一个人影跌跌撞撞地冲进了院落,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正是薛仁。

薛仁看着杨溯手中的薛贵,泪流满面,拼命地磕头:“求堂主饶命!求堂主饶命!”

杨溯转身看向薛仁,直接一把将手中的薛贵扔了过去。

薛贵看见自己爹后,终于回过神来,开始拼命挣扎:“爹,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薛仁哭着在地上挪动几步,再次拼命地给杨溯磕头:“求堂主看在我这么多年兢兢业业的份上,饶我儿一命!”

杨溯走到薛仁面前,冷冷地看着他,开口道:“你可知道你儿子做了什么事?”

薛仁愣愣地看着杨溯,他只是被人通知薛贵闯了大祸,惹到杨溯亲自找上门,但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祸事。

杨溯见状冷笑一声,指着地上打开的一百多坛酒:“你儿子在这所有的酒里都下了毒!”

薛仁闻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脸色发白,嘴唇颤抖,他万万没想到薛贵会做这种事情,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求情。

就在此时,在地上挣扎地薛贵突然惨叫一声,开始口吐白沫,浑身颤抖,和之前几名毒发的伙计症状一模一样。

杨溯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薛贵说他从监察院那里要来了解毒的药丸,在行动之前就服下了,所以才能骗过那些伙计;现在看来,他也只不过是监察院的弃子而已,监察院压根就没想过要留他一条性命,更别说事先答应他的那些好处了。

从头到尾,监察院就是想借刀杀人,朝帮就算查,也只能查到江茂成那里,之后所有的一切都和监察院无关,对方一点把柄都没有留下。

杨溯冷冷地看着地上的痛苦挣扎的薛贵,只觉得活该,同时又暗自庆幸自己提前做好了准备,让药堂派人来检查出货,否则的话,一旦这些酒全都卖了出去,到时候通州城内要死多少人?简直不敢想象。

杨溯懒得再去看地上的薛贵,转身朝外走去。

“随我去赵府!”

很快,杨溯带着一帮人骑马来到了赵府大门外,下马后,直接往府里闯。

大门外的两名门房认得杨溯,不过看他身后这架势,顿时被吓了一跳,连忙上前问道:“朝公子,您这是?”

杨溯摆摆手,“我来找人。”

“哎,公子。”两名门房不敢拦杨溯,只好一人进府通报,一人跟在杨溯身旁,“公子,小姐她在家,我去替您通报一声?”

以往朝春秋来赵府肯定是为了找赵雅儿,门房以为杨溯这次也是如此,所以才这样说。

“我不找她。”杨溯脚下不停,继续往里走。

穿过一个花园和长长的走廊后,前方一人迎了上来,正是赵家现任家主,同时也是赵雅儿的父亲赵鹤。

赵鹤笑着迎向了杨溯:“贤侄这是何事啊?雅儿她”

杨溯面无表情地打断了赵鹤的话:“我来找江茂成。”

赵鹤一愣,朝春秋以前因为追求赵雅儿的缘故,对他十分客气,而现在杨溯一脸杀意的样子让赵鹤觉得诧异的同时,又有些胆战心惊。

赵家虽说以前被认为是通州首富,但一个做生意的家族,再有钱,在朝帮这种庞然大物面前,又能有什么抵抗之力?所以前些年朝春秋那样追求赵雅儿,赵鹤也只能忍了。

现在杨溯一脸杀意地过来,身后还跟着一群杀气腾腾的武堂打手,这就让赵鹤有些怕了。

“江茂成?他今天应该去林山郡谈生意去了,不在城内,不知那个小子做了什么事得罪了贤侄?”

杨溯冷冷一笑,从陈斌那里听完了薛贵和江茂成此次的计划后,他心中的杀意就到达了顶点;旁人或许会觉得杨溯是因为对方差点坏了朝帮一条重要财路才会如此愤怒,而跟着杨溯一起走过一趟江湖,当初在三浦集和杨溯一起杀进梁府的钱多却能大致明白杨溯的愤怒。

“朝春秋,你干嘛?”一道倩影从后方冲来,正是赵雅儿。

她听下人说杨溯来了,本来满心欢喜,结果又听说杨溯带着一帮人直接闯进赵府,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十分骇人,于是她赶紧跑来了。

杨溯看向赵雅儿,摇摇头,他难道要对赵雅儿说我来杀你老公?于是他直接转身离去。

快出赵府大门时,赵雅儿从后方追了上来,众人知道她和自家公子的往事,也没有拦她。

“你,你找江茂成干嘛?”赵雅儿拉着杨溯问道。

杨溯:“我要杀了他。”

“你说什么?”赵雅儿瞪大眼睛。

“江茂成死定了!我说的。”杨溯挣脱开赵雅儿的手,转身离去。

第四十一章 学剑(上)

江茂成很快就被找到了。

他去外地谈生意只是借口,真正的目的是出去避避风头,同时去和监察院的人汇合。

结果等他到了地方才发现,压根就没什么监察院的人在等他,意识到不对的江茂成想逃跑,很快就被朝帮在当地的眼线发现,然后被扣了下来。

当天晚上,江茂成就被押送到了杨溯面前。

直到现在,关于这次事情所有的线索都已经被查清了,江茂成找的那个刘老大,从上到下所有人也已经被抓了起来;当江茂成被带到朝帮分舵的大堂内时,他看见刘老大一干人等全都面如死灰地跪在地上。

江茂成脸色苍白,抬头看向堂上,只见一位英俊的公子正冷冷地看着自己,那张脸他非常熟悉,他每天都在幻想着将那张脸踩在脚下,但是现在自己却只能跪在对方面前,祈求活命。

“朝,朝春秋,你不能杀我,我是赵雅儿的丈夫,我是赵家的女婿,你不能杀我!”江茂成颤声道。

杨溯一言不发地站起身,看着地上这些人;大堂内除了他还有杜茂江和一众分舵的高层,自从杨溯弄出了一把火,为朝帮开辟出全新的财路以后,他在通州分舵的地位很明显和以前大不相同了,虽然还是帮主的儿子,但他金堂堂主的身份再也没有人觉得不服气,反而觉得这或许会是朝帮有史以来功劳最大的一位金堂堂主!毕竟一把火的销量和利润摆在那里,只要慢慢做下去,行销天下只是时间问题。

“把你们抓来,你们应该知道是为什么。”杨溯开口道,“或许你们会觉得我杀你们是因为你们想坏我朝帮的财路,但其实不是,至少不全是,当然,说太多也没什么意义。”

杨溯自嘲地一笑,“我杀你们,因为你们该死!”

听杨溯这么说,江茂成彻底崩溃了,开始拼命地求饶;反倒是刘老大等人常年刀口舔血,看得比较开,没太激烈的反应。

杨溯不再多说什么,挥了挥手,让武堂的人将地上这些人全拖出去砍了。

“春秋。”一旁的杜茂江上前来,“何必为这些人动气。”

杨溯摇摇头,没有解释,开口道:“杜叔叔,库房那边要加强防备。”

杜茂江说道:“放心,我已经吩咐下去,现在这酒生意已经是我们分舵的头等大事,不会有人掉以轻心。”

杨溯点头:“好。”

“春秋,你之前说这边事了你就要动身去丰州见帮主?”

“对,这几天就准备出发。”杨溯说道,他去丰州见朝守义,一方面是将一把火的制造方法带过去,让朝守义推行到朝帮各个分舵,另一方面是他打算开始解决自己和宁沛的问题。

现在他给朝帮打开了新的财路,短时间内朝廷对朝帮造成不了太大的伤害,接下来只需要能解决掉宁沛,朝帮覆灭的可能性就减少了大半!

第二天,杨溯带着一帮人出发前往丰州。

……

丰州,朝帮总舵。

朝守义的书房内,一名老人正跪在地上。

“哎。”朝守义叹了口气,看着地上的老人,“老梁,你这是何必呢?”

老人正是当初负责保护朝春秋安全的梁文,在朝春秋被绑架的那晚,他被暗堂中的叛徒偷袭,重伤垂死,事后被救醒,到现在才算恢复过来。

梁文年轻时候曾经进入过宗师境界,但后来被人重创了武道真灵,又跌回练窍境;那晚为了救人,他强行凝聚武道真灵,后来被偷袭,打散了他的武道真灵。

现在梁文伤势虽然好了,但武功也彻底废了,那晚被打散的武道真灵堵塞在他体内的各大窍**,让他完全无法发力。

“帮主,我意已决,还请帮主成全!”梁文坚决地说道。

朝守义沉默,片刻后开口道:“春秋这几天就要到了,你先见见他,再做决定。”

“是。”

青苍新帝登基后,改国号为振兴,振兴元年五月,杨溯一行人到达丰州。

一大早,朝帮总舵的大门外就有一个人站在那里等候。好在朝帮总舵所在的这条街没人敢随便过来,要不然被人看见这一幕一定会吓一大跳,因为站在门口等待的人赫然是朝帮帮主,朝守义!

能让朝守义亲自站在门口等着迎接的人会是谁?恐怕只有当今天子来了才有这个面子。

半个时辰后,杨溯等人的身影出现在街头,朝守义满脸笑意地迎了上去。

“参加帮主!”所有随从包括钱多这样的供奉都纷纷行礼道。

朝守义点点头,然后笑着上下打量了杨溯一番,“不错,壮实了很多,受了不少苦吧?”

杨溯心情复杂,他很难将朝守义当成是自己父亲,对方对自己的那份关心与爱护,让他觉得感动的同时又有些愧疚。

“还好,不辛苦。”杨溯尴尬地笑道。

“哈哈哈,我在丰州都听说了你的事迹,不愧是我儿子!”朝守义拉着杨溯进府,边走边说道。

后面跟着的随从,除了钱多和翠花,其余人都一脸怪异,很难想象眼前这个和普通父亲一般,因为自己儿子出息而开怀大笑的人,是登顶武评数十年,杀人无数的朝帮帮主。

杨溯跟着朝守义在府邸中行走,边走边和朝守义聊天,多是聊些他一路行走江湖的事情。

其实这些事情早就被暗堂的人写成详细的情报呈递给朝守义看过了,而朝守义对于杨溯经历的那些事,有些方面甚至比杨溯本人都清楚,但此时他还是不厌其烦地和杨溯聊着这些事,时不时为杨溯叫好。

“说起来,你在通州弄出的那个一把火,可算是替我们朝帮解决了一个大难题啊!”朝守义笑着说道。

杨溯点点头:“只是脑海里突然有了新奇的想法,想着试一试,结果真的成功了。”

他早就想好了,如果朝守义觉得自己前后改变大,他就说自己突然开了窍,再加上接受了左横的传承,性情有些改变也正常。

但朝守义对自己儿子是完全信任的,根本不疑有他,或者说每个做父母的,见到自己的孩子突然变得出息了,只会觉得欣慰,哪里会去怀疑什么。

朝守义笑着说道:“等我将一把火推广到各地分舵,以后朝帮所有人都要承你的情。”

杨溯点点头,既然朝守义这么说,看来已经有了慢慢改变朝帮收入来源的想法,他也就不必再劝说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朝守义突然对杨溯说道:“你梁叔叔伤势好的差不多了,你空了记得去看看他。”

杨溯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梁叔叔是谁;梁文此前负责保护朝春秋的安全,跟在朝春秋身边跟了十几年,两人感情还是很深的,朝春秋也一直称呼梁文为梁叔。

“好,我知道了。”杨溯答应下来。

将杨溯送回自己房间后,朝守义就回去处理自己的事情;杨溯想了想,决定现在就去看看梁文。

梁文就住在府邸中休养,杨溯很快就找到了对方所在的院落,进去后发现梁文正穿着一件长衫在院落中慢慢地舞剑。

梁文的动作缓慢,看不出丝毫的速度与力量,但却给杨溯一种凶猛无比的感觉,隐约能感觉出这是一套气势磅礴的剑法。

通过朝春秋的记忆,杨溯知道梁文以前是一位剑道宗师,天赋很高,被朝守义重点培养了一番,只可惜后来出了意外,跌了境界。

杨溯没有出声,静静地看着梁文将这一套剑法打完,他发现梁文打到一半就开始喘气,不禁皱起眉头,从朝守义那里他已经知道,梁文虽然伤好了,但却武功尽废;同样作为武者,杨溯能够明白这是怎样的遗憾与痛苦。

“少爷!”梁文打完剑法后发现了站着门口的杨溯,一脸惊喜地喊道。

“梁叔。”杨溯笑着迎了上去。

“少爷,是老梁没用,那晚没能保护好少爷!”梁文愧疚地说道。

杨溯摇摇头:“不怪梁叔,都过去了,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哈哈哈,是啊,少爷现在已经是高手了,年轻一代中怕是没几个人能和少爷比。”梁文开心地说道,他无儿无女,这些年的相处,早就将杨溯当成了自己的孩子,所以此时是发自内心地替杨溯感到高兴。

“咳咳咳咳!”笑着笑着,梁文突然咳嗽起来。

杨溯连忙轻轻拍打着梁文的后背,“梁叔,你伤势刚好,我扶你回屋休息吧。”

梁文摇摇头:“不碍事,不碍事,可惜我如今就是一个废物,没法再为少爷做什么了。”

杨溯皱眉:“梁叔你别这样说,你为朝帮,为我,已经做得足够多了,现在好好休养就是。”

“少爷。”梁文沉默片刻,突然开口道,“老梁有一事相求。”

“你说。”

“我想求少爷这段时间随我学剑,老梁既然已经没办法再为少爷做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这身本事留给少爷。”梁文神情认真地看着杨溯。

杨溯苦笑,他本来打算尽快离开青苍去南魏,但此时见梁文的神态,又实在不忍心拒绝。

“好,我答应你。”

第四十二章 学剑(下)

说学就学,反正杨溯也没什么事做,既然梁文表示没问题,那他就从现在开始学。

“少爷,我这一门剑法是我机缘巧合之下从一位前辈那里习来的,据传是几百年前一位剑道圣者所创,只可惜传到现在就只剩下支离破碎的一些招式。”梁文对杨溯说道。

“剑法名为真龙七形,一共应该有七招,但我只学得了两招,剩下的几招是我自己凭着这么多年的经验补完的,和剑法原本的意境相比肯定差了很多,少爷你学了以后,或许可以将这套剑法补得更加完整。”

杨溯闻言一愣,错愕地看着梁文:“梁叔,你说这套剑法叫真龙七形?”

梁文点点头:“没错,教我的那个前辈是这么说的,他说他花了毕生的精力,也没能从江湖上再找出真龙七形的其他招式,只隐约猜测西北剑王城的那位剑圣那里或许会有几招,但他没办法验证;所以我这么多年来就没试图去找寻完整的剑法,而是自己努力将剑法补完。”

杨溯摇摇头,只觉得世事无常,真龙七形正是宁沛贯穿始终都在寻找并且学习的一门剑法,如果‘剧情’一直按照原著发展,那宁沛现在应该已经找到并且学会三式剑法了,只不过他现在提前去了南魏,杨溯就不知道他学会了几式;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宁沛在凌霄大会上表现出的那极其高明的卸力手段就是真龙七形中的一式剑法演化出来的。

对于真龙七形,杨溯自然知道应该怎么凑齐全套的剑法,但他一开始就没打过这套剑法的注意,倒不是剑法不够强,而是这套剑法需要的天赋太高,悟性太强,要突破到高境界需要太多的机缘巧合,杨溯自认没有宁沛的‘主角光环’,所以对这套剑法没什么想法,只是没想到自己现在竟然还是要学。

“少爷,怎么了?”梁文见杨溯神色古怪,关心地问道。

杨溯摇摇头:“没什么,如果日后有机会,我一定帮梁叔你凑齐这套剑法。”

“哈哈哈。”梁文笑了起来,“若真能如此,老梁我便是死了也没什么遗憾了。”

“说什么死不死的,梁叔你还要长命百岁呢。”

“哈哈哈,来,老梁教少爷剑法。”

于是两人一个教,一个学,眨眼间,几个时辰就过去了。

和杨溯预料的一样,真龙七形需要的天赋确实极高;它复杂的不是剑招而是其中蕴含的剑意,这就没办法靠别人帮忙,只能靠自己去悟。

杨溯很快就学完了梁文教给他的所有招式,其中还包括了梁文这些年自己补充的一些招式,然后梁文开始给杨溯讲解这些招式间的变化,哪怕抛开剑意,招式本身也是世间一等一的剑招。

杨溯此前从未学过剑法,但他记忆中有左横的传承,对于剑法也并不陌生。

左横虽然是刀中圣者,但他那个时代,剑法入圣的武者并不止一个;刀剑之争自然是不可避免的,所以左横对于剑法也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当初杨溯在凌霄阁第九层,陈长安的秘境中,面对那些剑招,就是靠着左横对剑法的见解,才能那样迅速地‘破境’。

此时跟随梁文学剑,这些记忆也起到了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的效果,帮助他从不同的角度来理解学得的剑招,往往提出的问题也十分刁钻,让梁文直夸他是学剑的天才。

不过杨溯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天才,真正的天才是宁沛那样的先天剑胚,在剑道上追赶宁沛,就像是骑着自行车去追赶跑车一样,杨溯实在没那份心思。

三天后,杨溯掌握了所有的剑招,剩下的就得靠自己去慢慢领悟了。

梁文站在一旁看着杨溯在院落中练剑,他满脸笑意,就像看着自己的孩子出息了。

“少爷。”见杨溯准确地打完了所有的招式后,梁文走上前,“老梁最后为你舞一次剑。”

“嗯?”杨溯疑惑地看向梁文。

梁文笑了笑没说话,而是缓缓走到场中,右手持剑摆出一个起手式,杨溯看出这是真龙七形震惊百里的起手式,也是两式真传中梁文领悟最深的一式。

梁文持剑朝杨溯冲来,只是简简单单地一刺,但杨溯却感觉到一种天摇地晃,震撼人心的感觉;他下意识地横剑挡在胸前,但和梁文手中的剑接触的刹那,一股极其强烈的震荡传来,让他几乎拿不稳手中的剑。

仿佛山河破碎,天崩地裂,杨溯只觉得自己像是即将被巨轮碾过的蚂蚁,下一秒就会粉身碎骨;然而不等他奋起反抗,眼前的剑突然掉落在了地上,梁文捂着胸口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梁叔!”杨溯连忙上前扶住梁文,“我扶你进去。”

梁文摆摆手,好一会儿才说道:“刚刚,刚刚那一剑,少爷记下了吗?”

“记下了。”杨溯点点头。

梁文笑了起来:“这就是真龙七形,只可惜我资质愚钝,没办法发挥这套剑法全部的威力,少爷你将来一定可以!”

“我努力吧。”

“去吧,我自己回屋休息。”

“好。”杨溯目送着梁文回屋,就在他快要进屋时,突然转身看向杨溯,再次笑了起来。

那笑容灿烂,脸上的皱纹凑成了一朵花。

当天晚上,朝守义来到了梁文的房间。

“真的想好了?”朝守义问道。

梁文抱拳道:“请帮主成全。”

朝守义点点头:“好。”

梁文笑了起来,突然跪下,对朝守义行了一个大礼,朝守义也没有阻止他。

他本来是码头上抗包的苦力,那次失手打烂了一箱古董,如果不是朝守义刚好路过替他说了句话,他只能被活活打死在当场。

他知道那一箱古玩是自己死上百次都赔不起的东西,一个码头苦力,烂命一条,值几个钱?而那箱古玩少说也值上千两白银;但他不仅没死,还被引荐进了武堂习武,这对于朝帮最底层的那些小喽啰来说,简直就是一步登天了。

进武堂的那天,他从管事口中得知了那个让他瞠目堂舌的原因;于是进入武堂后,梁文习武是最能吃苦的那个,执行任务,是最敢拼命的那个,哪怕进入了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宗师境界,也从不惜命;跌境以后,第一个念头不是遗憾自己的武道境界损失,而是遗憾没办法为朝守义做更多的事了。

当朝守义安排他去保护朝春秋时,这个受伤无数从来没有流过泪的汉子竟然刹那间泣不成声。

梁文没读过书,大字都不识几个,说不出‘士为知己者死’这样的话,但知恩图报的道理他还是懂的,这么多年也一直在这样做,直到现在,他再次做出了选择。

第二天,朝守义将杨溯叫到书房内,告诉了他一个消息,梁文死了。

“为什么?”杨溯难以置信地问道,昨天见梁文都还好好的。

“他武道真灵被人打散,堵塞在身体各大窍穴中,想要解决的话,就得让人帮他重新凝聚武道真灵,一旦成功,他可以借此重回神意境界。”朝守义沉默片刻后说道。

“如果失败呢?”杨溯皱眉问道。

“失败就会死,风险很大。”

“那你为什么还同意他这么做?朝帮就这么缺一个宗师高手?”

“老梁坚决要如此,他说自己废了就没用了,所以要拼一把。”

“”杨溯沉默了很久,最终痛苦地闭上眼睛,“我不懂。”

当初的翠花,后来的老韩,到现在的梁文,这些人的选择其实杨溯可以明白是为什么,但是很难理解,作为从一个现代文明穿越过来的人,在杨溯看来,有什么是比自己生命更重要的呢?

所以他不懂。

“老梁他当初只是码头上一个抗包的苦力。”朝守义看着杨溯,缓缓说道,“后来失手之下打烂了一箱古董,当时我刚好路过,知道他是朝帮的人,就救了他一命。”

杨溯点点头,这段往事他也是知道的。

“其实后来推荐他去武堂,我培养他,主要还是因为他确实有习武的天赋,只不过在他看来,这就是他欠我的恩情。”朝守义说道,“爹这一辈子,仇家无数,但欠我恩情的人也能从这里排到通州去;你是我儿子,仇,会有人去找你报;恩,自然也有人替我还;生生死死,也就是这样了。”

杨溯苦笑,他看原著时,只觉得朝守义是个无恶不作的大反派,杀人无数,冷血无情;穿越后,成为了朝守义的儿子,一番接触下来,反而觉得朝守义是一个很温情的好父亲,直到此时,听朝守义这么说,他才察觉到这位枭雄冷血的一面。

梁文有多大概率会死,朝守义应该最清楚不过了,但他还是没有阻止梁文,或许在他看来,你要报恩,那就报;成功了,朝帮多一位宗师级的高手,失败了,生生死死也就是这样,他不会有太多感触。

“爹,我想一个人去南魏。”沉默片刻后,杨溯对朝守义说道。

第四十三章 喂拳

“哦?”朝守义有些惊讶,“为什么?”

“之前元战非前辈曾对我说,想要在武道上走得更远,就要一次次去经历生死,在别人的保护下,永远成不了强者!”杨溯认真地说道。

“所以你就要去南魏?”

“没错,在青苍,想杀我的太多了,隐藏身份去南魏,才能真正以一个普通江湖人的身份去游历。”

朝守义沉默,片刻后开口道:“还记得爹当初问你为什么要习武,你怎么说的吗?你说你要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杨溯点点头,这确实是他习武的初衷。

“爹给你安排了三位师傅,本以为你不可能坚持下来,没想到你一步步走了过来;事到如今,你既然决心要在武道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爹也不会拦你。”

“那我”

“等过了你娘的忌日再走不迟,到时候你大哥也会回来。”朝守义对杨溯说道。

杨溯一愣,这才想起每年六月初八是‘自己’母亲的忌日。

“好。”杨溯点头答应下来。

“另外,从今天开始,每天随我练拳两个时辰,什么时候能接我一拳不倒了,什么时候就可以去南魏了。”

“啊?”

当晚,朝帮总舵的演武场上,杨溯和朝守义相对而立。

杨溯没想到朝守义会突然来这么一手,看来还是不放心自己一个人去南魏,要亲自替自己把把关;这份拳拳之心,让杨溯觉得感动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压力。

那可是武评第一人!在对方的拳下硬接一招不倒,哪怕对方不会用全力,杨溯也觉得难度很大。

“元战非之前不是教你大日九变了吗?用来我看看。”朝守义对杨溯招招手。

杨溯深吸一口气,摆出一个拳架,正是大日九变追光的起手式。

朝守义不置可否,示意杨溯尽管攻来。

杨溯向前踏步,越走越快,最后右拳拉开架势,一拳打向朝守义的额头。

朝守义脚步迈开,往后退了一步,刚好避开杨溯的拳;杨溯没有犹豫,按照当初元战非教授的拳法和拳意,追着朝守义再次一拳打去。

朝守义接连后退,而杨溯的身形和出拳也越来越快。

“太慢了!用全力!”朝守义突然厉声喝道。

杨溯脚下不停,身体微微一震,像是卸掉了几百斤的重担似的,速度突然暴涨封锁,开!

自从那次在杨雨竹的帮助下进入伪宗师的境界,封天锁开了六道,又在三清丹的保护下不断地重塑身体,杨溯的身体素质再次得到了极大的增强,而且现在他的破体次数在经过和守镜人的一战之后已经达到了二十五次!

这样大的进步,让杨溯不得不继续对自己使用封锁,一方面是压制自身的**力量,慢慢适应;一方面也相当于一种负重锻炼。

解开封锁后,杨溯的速度暴涨,连带着追光的速度也跟着变快。只可惜依然连朝守义的衣角都沾不上。

接连打出数十拳后,杨溯只觉得一口气上不来,精神有些恍惚。

追光的要旨在于速度的不断累加,这对身体和精神的负荷是极大的,哪怕以杨溯现在的实力,也只能累加到三十几拳就无以为继了。

就在杨溯一口气接不上来,停顿的那一刹那,朝守义突然由守转攻,一拳打在杨溯的腹部。

同样是追光,这一拳让杨溯完全反应不过来,生生挨了这一下,然后腹部传来了剧烈的疼痛,饶是杨溯如今也算是经历过各种生不如死的痛苦,忍痛能力今非昔比,也依然痛得面孔扭曲,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叫出来。

朝守义面无表情地看着杨溯咬牙的模样,对他招了招手:“再来。”

杨溯抬起头,再次以追光打了过去,这一次他解开了封天锁第一限和第二限;经过之前燃神符的摧残,恢复精神后,杨溯如今已经可以在瞬间解开封天锁第一限和第二限,也能在短时间内关闭。

熔岩般的药力在体内奔腾,气血如同燃烧了一般,让杨溯全身的皮肤都滚烫发红;他红着眼睛接连施展追光,演武场上出现了一道道的残影,但是仍然不能打中朝守义一下。

朝守义甚至一直都是正对着杨溯,用后退的方式在躲避杨溯的出拳。

“太慢了太慢了太慢了!”朝守义大声喊道,“就只有这点本事吗?”

“吼!”体内沸腾的药力和狂暴的兽性让杨溯忍不住吼叫了出来,出拳再次快了三分,但仍然打不中朝守义。

这一次在打到第六十一拳时,杨溯的追光没法再累加下去,出现了停顿,然后立马就被朝守义抓住空当一拳打在了胸口,被击飞出去。

杨溯痛得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半天没法起来。

“这就不行了?”朝守义冷酷地看着地上的杨溯,仿佛那并不是自己的儿子。

杨溯咬牙,缓缓地爬起来。

“还能继续吗?”朝守义问道。

“再来!”杨溯又一次冲了上去。

砰!一次又一次,杨溯被朝守义打飞出去,每次都是在他追光出现停顿的时候被朝守义反击,而朝守义的每一拳都让杨溯痛入骨髓。

又一次从地上爬起来时,杨溯已经七窍流血,神智模糊,摇摇欲坠。

“还能继续吗?”

前方,那个强大的男人再一次用一层不变的语气问道。

杨溯已经看不清了,他痛得都快忘了自己是谁,对方又是谁,他只知道自己要出拳,要不停地出拳!因为他还没能打中对方,一次都没有,所以他不服气!

已经没有力气再说话,杨溯缓慢地走向朝守义,鲜血一滴滴落在地板上,甚至发出了噗呲的声音,那是他体内的鲜血已经沸腾到了一定的温度。

朝守义就这样看着杨溯几乎是一点点挪到了自己面前,然后摇摇欲坠地摆出了追光的拳架。

“来!”朝守义突然怒吼一声,一股浩大的拳意出现在演武场上。

这拳意让杨溯喘不过气来,本来就已经模糊的神智更是被压得快要崩溃了。

杨溯双眼,双耳,鼻孔还有嘴里都在流着鲜血,他听到一声如同雷霆般的怒吼:“不行了吗?”

杨溯脑海中闪过自己刚开始习武时的场景,再到后来一次次经历生死,在天劫之下练拳,在生死之间出拳,这一幕幕场景走马观灯一般地闪过,最终全都消散,头脑一片空白。

朝守义看着杨溯用松松垮垮的拳架出了一拳,速度不快也不慢,就这么一点点破开自己的拳意,打在了自己身上。

尽管这一拳打到最后几乎如同清风拂面,但朝守义看着眼前已经彻底失去意识的杨溯,由衷地笑了起来:“我辈武者,当如此!”

随后杨溯就被人送进房间,泡在了一个药桶里,好几名药堂的医师在杨溯的房间里进进出出,不断地在药桶里换药。

朝守义就这么站在房间外看着这一幕,一名药堂的管事上前来汇报道:“帮主,我们已经用了最好的药,几名医师都确认过,公子他不会有事的。”

朝守义点点头,他下手自然是有分寸的,知道杨溯不会有事,不过他还是放心不下,一直守在这里。

直到天明,门外这道人影才转身离去。

第二天晚上,杨溯再次来到演武场和朝守义练拳。

几乎是和前天晚上一模一样的场景,杨溯被打到差点失去意识,才被人抬进了药桶里。

第三天,第四天

接连十天,杨溯的追光在累加到一百二十三拳的时候,终于碰到了朝守义的身体,于是朝守义决定教他下一拳。

“你来打我,什么时候能打到我,这一拳就算学会了。”朝守义对杨溯说道。

话音落下,一股惊人的拳意从他体内迸发,杨溯下意识地后退了十步才算缓过气来,压力实在太大了。

到了朝守义这种境界,拳意既是神意,哪怕武道真灵完全内敛,他的拳意依然可以如同实质一般地影响现实。

杨溯感受着这股烈日般的拳意,一咬牙,直接冲了过去。

然而就如同在水下潜水,越是往下,压力越大;杨溯越是靠近朝守义,受到的压力也就越大,身体像被挤压在一座巨大的山峰之下,四面八方都是压力,让杨溯难以动弹。

崩!杨溯直接开启了封天锁,在开启第二限以后,他感受到的压力才小了一些,可以继续靠近朝守义了。

砰!靠近朝守义后,杨溯一拳打出,然后就像是打在了利刃上,他的拳头瞬间血肉模糊,紧接着一股几乎一模一样的力道传来,将杨溯击飞出去。

杨溯从地上爬起来,看了看鲜血淋漓的拳头,一咬牙,再次冲了进去。

砰!这一次更加用力,然而还是没能破开朝守义的拳意,反而让自己的右拳伤得更重,白骨露出;这一次杨溯仔细感受了一下,那股反震的力道来自正前方,就像是有人用和自己一样的力道打了回来,而且速度更快,几乎没法避开。

又一次从地上爬起来,杨溯有点明白朝守义要教自己的这一拳了,他看着前方,再次冲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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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何谓武评第一

朝守义的拳意对杨溯来说就如同世间最锋利的刀剑,而他正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一次次地轰击这些刀剑。

很快,杨溯就如同被千刀万剐了一般,浑身上下血肉模糊,这还只是外伤,真正严重的是他每一次对朝守义出拳,都会受到一模一样的反击,出拳越重,反击越重。

“武者越到后面,相互之间招式上的比拼就越少,更多的神意之间的碰撞。”

“练拳最忌讳把拳练死了,唯有练到拳意上身,才算真正把拳练活了。”

“何谓拳意?什么时候你能明白全身如一拳的含义,什么时候你就懂了。”

“所谓想打人,先挨打;这句话对武者来说算是金玉良言了,吃不住苦,耐不住痛,习什么武?”

随着杨溯一次次地冲到朝守义面前出拳,朝守义也开始开口说话,不管杨溯能不能听见,这字字句句都响彻在他心底,就这样持续到杨溯又一次失去意识。

十天后,演武场上,杨溯一步迈出,身形飞快,靠近朝守义后一拳砸了出去,声势惊人。

这一次他的拳头上只是出现了一道道红印,而没有被破开皮肉,可见这几天不要命的打磨身体,又消耗价值惊人的珍贵药材修缮身体,不是没有作用的。

一拳打出后,杨溯丝毫不停留,直接转身迈步,朝另一个方向掠去;然而即便如此,他还是能感觉到一股实质般的力量瞬间袭向自己的胸腹。

几乎是下意识的,杨溯微微侧身,被这股力道擦着身体而过;杨溯躲避的同时再次靠近朝守义,又是一拳打出,速度更快。

追光!

就这样,杨溯一直以追光不断地攻击朝守义,然后又躲开对方的拳意反击,继续攻击;追光的速度越快,朝守义反击而来的拳意就越快,一旦被打实了,杨溯的追光就会被打断,也就没机会彻底破开朝守义的拳意了。

五十八拳后,朝守义反击的拳意已经快到了让杨溯没法反应的地步,他完全就是凭借这几天一次次对这股拳意的熟悉,下意识地在躲避。

第五十九拳,杨溯半边身子被反击的拳意击中,但他努力控制住身体,拳架没有散,而是顺势打出了第六十拳。

终于,可见白骨的右拳破开了朝守义的拳意,打在了他的身上。

朝守义点点头:“拳未至,意先到,懂了吗?”

杨溯就要点头,突然身体一动,瞬间向左边迈了一步,看向朝守义。

“哈哈哈哈。”朝守义大笑起来,“看来是真的懂了。”

“现在距离你娘的忌日还有七天,这七天我会将境界压在练窍一品和你打,七天后,你接我神意境界的一拳,能站着不倒,我就同意你一个人去南魏。”

杨溯神情凝重地点点头,同时又有些兴奋,练窍一品?他觉得自己不是不能打啊。

朝守义向前踏出一只脚,一拳抬起悬空,一拳放于腰间,摆出一个在江湖上最常见的拳架,简简单单,但是一瞬间就变得气势惊人。

这气势无关拳意和武道境界,就是最纯粹的一股气势,如同普通人站在高山之下,站在风暴之前,仰望头顶大日,能从内心深处感觉到自己的渺小。

朝守义终于不再收敛自己的气势,此时完全展露出来,杨溯才知道原来之前对方只是在陪自己练拳而已,直到这一刻,才算真正在和自己对敌!

朝守义看着杨溯,沉声道:“我辈武者,争得就是一口气!这一口气吐出之时,要叫天地变色!要叫仙人磕头!要叫鬼神消散!要叫世间所有武者都觉得你是苍天在上!”

这一刻,杨溯才第一次感觉到眼前这个人是当之无愧的武评第一人!气势之雄壮,精神之鼎盛,无与伦比!

一个最直观的念头出现在杨溯心底。

眼前之人,天下无敌!

“来了!”朝守义喊了一声,紧接着一步跨出,瞬间消失在原地。

卧槽!杨溯心中暗骂,这尼玛就是练窍一品的速度?

他凭借本能侧开身体,避过朝守义这一拳,然而不等他反击,就被朝守义紧跟着的一拳打中胸口,正是追光!

“我曾在山谷观落日,见到万籁俱寂,天地之间唯留一线天光;天地争一线,这就是追光!只要让我先出拳,任你是山巅神仙还是武中圣者,通通躲不过避不开!”朝守义一边说话一边出拳,眨眼间就打出了三十多拳,拳拳到肉,好在这二十天的时间已经让杨溯的体魄彻底打熬了一番,还撑得住。

砰!朝守义一记鞭腿踢在杨溯的太阳穴上,将他踢飞出去。

“我辈武者,自身为一小天地,筋骨皮膜无一不是构建这天地的重要基石;你的身体此前接连经过两种圣品药力的洗炼,机缘之好,远超同辈武者,但根基足够了,打磨却还欠缺;这二十天我用拳意替你打熬体魄,将你的根基彻底打扎实了,这样的体魄才算得上是武者,而不是江湖上那些纸糊的宗师,空有境界,一戳就破!”朝守义不停地说着话,口气之大,也只有他这个武评第一人才有资格这样说。

当初他被人设局围攻,在十方灭绝大阵中,所有武者的神意都被压制,面对五位宗师,朝守义纯靠肉身力量就一个人压着五个人打,论体魄之强,他确实有资格将大多数宗师都视为纸糊的。

杨溯咬牙从地上站起来,头被踢得有些晕,但并无大碍;听到朝守义这番话,他对于自己现在的体魄才有了更多的了解,看来之前两次在药力下的脱胎换骨,直到此时才算彻底消化了。

不等杨溯站稳,朝守义再次冲了过来,这一次杨溯有了准备,先下手为强,一拳打向朝守义的额头;结果朝守义不闪不避,硬接这一拳。

啪啪!接连两声,第一声是杨溯打中朝守义的声音,第二声是杨溯的骨头在响,他被自己这一拳的反震之力伤了骨头;这还不止,朝守义中了一拳后,迅速地回了杨溯一拳,同样的力道和速度,被杨溯用左臂勉强招架下来。

“我练窍境时,曾在荒原遭遇了一头成年的金刚魔猿,那一次九死一生间,悟出了这一拳;借力打力,拳架中空,意如螺旋,以彼之力还施彼身,宛如披上了神人甲胄,世间万物再伤不了我身,此为神甲式!”

朝守义说着话,不断地用神甲式抵御杨溯的攻击并且反击;这一次不再像之前那样只是拳意反击,而是朝守义自己出拳,灵活多变,出其不意,这就让躲避的难度大大增加,杨溯只能靠手臂招架,艰难地抵挡着。

一头成年的金刚魔猿战力比一般的宗师都要强,唯有到了半圣境界才能靠着御空立于不败之地;而朝守义竟然在练窍境的时候就遭遇了这样的凶兽,最后还靠着生死之间悟出的神甲一式活了下来,可见这一拳练到大成,防御力该有多强!

杨溯心神往之,下意识地也开始使用神甲式;他此前十天的时间一次次地在熟悉这一拳,挨了那么多次打,现在总算摸到了一点门槛,全身拳架一空,不招不架,一下将朝守义打来的拳顶了回去,与此同时身体如同螺旋,一拳顺势打了出去。

“好!”朝守义赞了一声,同样用神甲式返还回去;两人你来我往,杨溯对于神甲式的细微控制自然不如朝守义,很快就被破了拳架,一拳击飞。

等杨溯重新爬起来时,朝守义站在原地摆出一个全新的拳架,此时他浑身气势内敛,再也没有之前那如同天上大日一般的感觉。

杨溯神色凝重,摆出神甲式的拳架,等待朝守义这一拳。

“我曾在昆仑山巅和一位天人相斗,一直从深夜战到天明,那天人说我一介武夫,不配与之论道;哈哈,破晓时分,日出昆仑,我有所感应,一拳打出,直叫天地变色,身前再无天人!所以这一拳就叫,破晓!”朝守义大笑道,然后一拳打了过来。

虽说朝守义压在练窍境,没有神意外显,但这一拳打出时,杨溯还是能明显感觉到那种天地初开,一线天光刺破黑暗的感觉。

这一拳和杨溯此前在天劫之下体会过的破体锤还有元战非那打破劫云的溯行之拳都不同,这一拳的精髓在于变化,不是自己变,而是让天地随我心意而变!

听朝守义的话,他当年似乎用这一拳直接将一位昆仑的天人打落了境界!

杨溯闭上双眼静静地感受这一拳,然后他就觉得胸口一疼,整个人被打得站在原地动弹不得了,而且浑身窍穴都在隐隐作痛。

尽管还没有开始练窍,杨溯还是从朝守义这一拳中感觉出来,他这一拳竟然一次性调动了全身一百零八大窍穴!而且打中敌人后,还能同时影响对方的窍穴。

片刻后,杨溯才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朝守义;对方说是对敌,其实更多的还是在指点,练窍一品就已经强到了这种程度,七天之后,神意境的一拳,自己当真能挨得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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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武者练心 朝家恪礼

从朝守义正式和杨溯对战开始,哪怕只是压在练窍一品境界,也依然让杨溯吃足了苦头。

这种苦头并不是寻常意义上的那种吃苦,也不同于前面二十天时间里那种体魄打熬之苦;以杨溯如今的心性,哪怕是真的被人一刀一刀砍在身上,砍到只剩下骨头,他都能撑下来不至于崩溃,但只是和朝守义对战了短短几天,就让他好几次都险些想哀求朝守义放过自己。

每一次和朝守义对敌,那种精神上的压力是无与伦比的,就好像让一个有严重恐高症的人每天在万米高空上走钢丝一般,这样的恐惧来自于灵魂深处,根本压抑不住;而且每一次朝守义出手,拳意饱满至极,特别是破晓这一式,被他翻来覆去地使用,让杨溯每一次都感觉自己像是被从内到外地碾碎了一遍,然后每天休息的时候靠着毅力去一点点重塑自己的精神。

如果说之前的喂拳是朝守义在打熬杨溯身为武者的体魄,那现在的对战就是朝守义在一点点塑造杨溯的武者心性;何谓武者心性?便是骨肉分离,魂消魄散,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哪怕对面是天王老子,也要一拳打出,拳意只增不减!

所以杨溯这几天是实打实地在和‘天下第一人’交手,朝守义虽说是压在练窍境界,但也丝毫没有放水,除了不会伤及杨溯的根本,其余一切都是把杨溯当成敌人在对待。

杨溯每天晚上都是被人抬着进屋的,白天一整天几乎都泡在药桶里,朝守义每一次出手都是冲着杨溯的精神极限去的,而且一天比一天狠,所以杨溯根本谈不上什么适应这份痛苦,因为一天比一天煎熬。

杨溯这几天也越来越沉默,有好几次从药桶中醒来以后都把自己整个人埋进了药水里,水面轻轻晃动,有人在水里哭却无声。

而杨溯也不知道,每一晚当他在药桶里泡着的时候,门外都会有一个身影枯站到天明。

六月初七,距离朝守义定下的七日之约还剩下一天,杨溯又一次硬接了朝守义的破晓后失去意识,被人抬进了房间。

有一个人影从远处走来,正是钱多。

“帮主。”钱多行礼道。

朝守义点点头,目光还是看着已经被抬进药桶里的杨溯。

“太狠了。”钱多感叹道,他全程目睹了杨溯和朝守义的对战,不应该说是对战,应该说是单方面的虐打,杨溯能撑这么久,简直出乎他的意料。

“他不错,还撑得住。”朝守义眼神中有赞许也有自豪,然后又有些遗憾道,“只可惜终究没办法让我全力出手,还是差了点意思。”

钱多点点头,他知道朝守义所谓的全力出手不是指实力,而是指心态;虽说狮子搏兔亦尽全力,朝守义压境在练窍一品,对战杨溯也没有丝毫留手,但对战兔子和对战真正的狮子,心态上终究是不一样的,杨溯感受到的压力再大,距离朝守义真正意义上的巅峰,还是差了许多。

“公子他破体多少次了?”钱多有些好奇地问道。

“三十五次了。”朝守义的语气也有些感慨。

“啧啧啧,帮主是想让他超过你当年的成就?”钱多看向朝守义,作为朝帮的老人,他知道朝守义当年的破体次数是三十七次,简直非人,而杨溯现在已经达到三十五次,有很大的机会超过朝守义。

“他机缘很好,体内那股药力堪称圣品,而且药力在他体内和他的气血融为一体,随着他气血的增强,药力也得到了滋补,足够他将底子打得更牢,将来走得更远。”朝守义缓缓说道,“至于那股兽性,既是危险也是机缘,可以增强他,也可以鞭策他;有元战非珠玉在前,他不用担心没路走。”

钱多点点头,有些明白朝守义为什么这段时间对杨溯这么狠了;元战非到了武圣境界才可以完全降服兽性,杨溯想要不被兽性侵蚀,唯有不断地变强,在兽性强大到封天锁压制不住的那天之前,走到武道的顶峰。

“真期待几年后公子会走到哪一步。”钱多笑着说道,当年朝守义在破体境停留了整整十年,才积累到了三十七次破体,之后开始练窍,只用了一个月就练窍大成,三个月洗髓成功,练窍圆满后自然而然地进入神意境界,可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而杨溯现在练武的时间不过一年,就已经破体了三十五次,要是再过几年会是什么样?谁也想象不到。

“大公子今晚到。”钱多对朝守义说道。

朝守义点点头:“还有什么事?”

“通州那边,老杜一个人压力也很大,既然公子打算一个人去南魏,那我还是回通州吧。”钱多说道。

朝守义看了看钱多空荡荡的那只胳膊,“这几天看我们练拳,感觉如何?”

钱多脸上笑意更浓了:“多谢帮主指点,我学到了不少东西。”

原来这几天杨溯和朝守义对战时,钱多在朝守义的授意之下,一直都在旁边观战,虽然不是亲身对敌,但他是半圣境界,感受到的东西其实比杨溯更多,可谓受益匪浅;这也算是他一路拼命护送杨溯,朝守义给予他的一种奖赏。

“行,那你回通州吧。”朝守义答应下来。

“是。”钱多再次深深地看了一眼杨溯所在的房间,这才转身离去。

第二天一早,杨溯从昏迷中醒来,活动了一下身体,发现状态比之前都要好,有些疑惑,随即反应过来,今天是‘自己’母亲的忌日,大概朝守义不想自己一副快死的样子去上坟吧。

从药桶中出来,擦拭好身体,穿好衣服,杨溯打算去演武场上练一会儿拳。

刚在场上站好,还没来得及摆开架势,一道人影突然从大门外冲来。

杨溯一惊,这里是朝帮总舵,难道还能有人潜进来暗杀自己不成?不等他细想,对方已经冲了过来,速度极快,至少也是练窍境界,靠近杨溯后一拳打出。

杨溯侧身避过这一拳,同样一拳简简单单地打了过去。

他这几日在朝守义拳意的压迫之下没什么感觉,此时没了压迫,才感觉到自己身上那股如同流水一般自然倾泄的拳意。

来人显然也是一惊,在杨溯的拳意之下愣了愣神,被杨溯一拳打中;好在来人反应够快,刹那间脚步辗转,将杨溯打来的力道卸掉大半,然后一记鞭腿如同战斧一般踢了过来。

杨溯皱眉,刚刚那一拳他并没有用全力,主要因为他没从来人身上感觉到杀意,所以打算先询问一下,结果来人得寸进尺,丝毫没有要交流的意思。

这几天被朝守义‘虐’得火很大,杨溯干脆也不再客气,后撤一步,抬起右腿踢出,和对方以腿对腿,在空中硬碰了一记。

砰!一声巨响,双方各退了一步。

杨溯能明显感到到对方的身体不如自己结实,但刚刚那一下对方腿上有好几处窍穴被调动,气血流动之下让对方没有受伤。

“哈哈,好!”来人不惊反喜,大笑一声,又一次冲了上来。

杨溯自然不惧,同样迎了上去。

交手几招后,杨溯能感觉出来人一招一式都十分简洁有力,似乎是追求以最简单的方式造成最大的杀伤,变化不多,但都十分实用;而杨溯则是见招拆招,在和朝守义打过后,面对现在这样的对手,他已经能够迎刃有余地出手了。

“小心了!”来人久攻不下,突然暴呵一声,再次一拳打来。

这一次对方气血汹涌,显然一次调动的窍穴数量不少,而且拳意明显,应该是杀手锏了。

杨溯也不再随意对待,摆出一个拳架,空空荡荡,仿佛虚不受力;他用胸膛硬接了对方这一拳,完全无视对方的拳意,以神甲式将力道返还,同时一拳顺势打出,打中了对方胸膛。

砰!来人被击飞出去好大一段距离才勉强站稳了脚步。

“哈哈哈,好!小弟你现在果然已经是高手了!”来人没有再动手,而是大笑道。

杨溯一惊,放眼看去,这才发现对方和自己有几分相像,只是少了一些英气,多了几分粗矿,看来应该就是自己那个从小就去参军的大哥,朝恪礼。

“大哥。”杨溯有些不自在地喊道。

朝恪礼笑着走上前,一把抱住杨溯,“春秋,好久不见。”

分开后,他又一拳重重打在杨溯的胸口,“你小子现在可以啊,大哥我一路上可是听说你很多传闻,不错不错,以前让你学武你不学,现在就连爹的神甲式都用得有模有样了。”

杨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太适应朝恪礼的自来熟,记忆中这位朝春秋的大哥,小时候和他感情很好,一直喜欢带着这个弟弟玩耍,后来十二岁被送去参军,每年回来一次,和朝春秋见面的次数少了,朝春秋对这个大哥的印象也就渐渐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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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命运之劫

朝恪礼见杨溯不自在的样子,笑着问道:“怎么,和大哥生疏了?也是,你小子这些年一直在通州鬼混,连娘亲忌日都不见你回来,想起来都令人生气。若不是这次听说你习了武,整个人大变了样,我都懒得搭理你。”

杨溯苦笑,他这位大哥从小就喜欢舞枪弄棒,十二岁那年,习武小成的他主动要求去参军,跪在朝守义书房外求了整整三天才让朝守义同意送他去边境,这么多年过去了,性格还是一点都没变,一样这么直接。

“走,爹在等我们,等给娘亲上过坟,咱们哥俩好好喝一杯!”朝恪礼拉着杨溯朝前走。

两人很快出了总舵的大门,门外朝守义正骑在马上等着二人;朝恪礼二话不说直接上了马,杨溯见状也跟着上马,然后父子三人就这么骑马离开,谁也没带。

一个时辰后,丰州郊外的一座孤山下,朝守义带着杨溯和朝恪礼开始登山。

山道显然被修整过,而且长年有人打扫,十分整洁;登上山顶后,是一片石狮子组成的陵墓;杨溯知道这片陵墓里共有一百零八尊石狮子,这显然是极其不符合朝廷礼制的,但也没人敢来过问朝守义的家事。

朝守义的妻子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没有显赫的家世,也没有什么过人的本领,在朝春秋留给杨溯的记忆中,那就是一个温柔贤惠的好母亲。

朝守义年轻的时候只是渔市里卖鱼的粗鄙渔夫,因为忍受不了当地地痞流氓没完没了地欺辱,怒而杀人;本打算开始逃亡的朝守义却被当地一位帮派大佬看中其胆识,收入帮中,最后一步步上位,建立了自己的帮派,也就是朝帮;当他还是一个渔夫的时候,就和朝春秋的母亲认识了。

两人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后来朝守义一步步身居高位,但始终都只有这么一个妻子,没有三妻四妾,这一点在杨溯看来是极难得的。

两人在一起三十多年的时间,在朝帮刚接手漕运,最如日中天的时候,她因病去世了;那个时候朝守义每天要处理的事情太多,要面对的敌人太多,根本没什么时间陪她,就连她去世时,朝守义也在外地处理事情而没有守在她身边。

因此朝守义对妻子是抱有极大的愧疚的,这愧疚后来也化成了宠溺,落在了儿女身上;只不过三位儿女,大女儿从小就被带去了昆仑秘境修行,大儿子也被送去参军,最终留在身边的只有小儿子朝春秋,所以朝守义大多的宠爱也给了这个小儿子。

此时父子三人来到一块墓碑前,朝恪礼二话不说直接跪了下去,杨溯见状也只能跟着跪下。

“娘,我和爹还有春秋来看你了。”朝恪礼对着墓碑说道,说完开始重重地磕头,每一下都磕得很响。

杨溯发现自己这位大哥大概是战场上杀敌已经见惯了生死,神情中倒没有什么伤感,只是有些怀念。

“春秋。”朝恪礼转头对杨溯说道,“你好几年没来看娘了,多陪娘说说话。”

说着,他拍了拍杨溯的肩膀,站起身后退了几步;朝守义此时也站在一旁没有过来,大概是想等两个儿子说完话,他再单独过来。

杨溯看着眼前的墓碑,怔怔无言,不知道该说什么,然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红了眼睛,对着墓碑重重地磕了几个头。

异乡人在他乡

杨溯起身后,朝守义挥手示意两个儿子可以先下山了;杨溯最后回头看去,只见朝守义就那么坐在墓碑前,喃喃自语,大概一辈子都不曾说过的情话,会静静说于她听。

朝恪礼和杨溯下山后,直接拉着杨溯去了酒楼,说要喝两杯,杨溯扭不过这位大哥,只能同意。

“来,走一个!”朝恪礼端起酒杯示意杨溯,两人直接干掉这一杯。

“春秋,我听说你打算一个人去南魏游历?”

“没错。”

“南魏啊,你别看这几年我们和南魏表面上和和气气,但我在军中听很多长官分析过,我们和南魏迟早有一战!”朝恪礼压低声音在杨溯耳边说道,“而且在边境上并不太平,南边的边境上,驻守的大军和南魏那边一直都有摩擦,我在军中一个好友就是从南边调来的,他原先是南边的斥候,他告诉我,南边每天都在流血!所以说啊,你去南魏一定要小心!”

朝恪礼十二岁就被朝守义送去了北境的黑旗军中,在边境上靠着杀敌一点点积累军功,现在已经是从五品的游骑将军,所以对于战争,他还是很有发言权的。

杨溯郑重地点点头:“我明白,而且能不能去南魏还不定,爹让我今晚接他一拳,能接住,我才能一个人去南魏。”

“嘿嘿。”朝恪礼笑了起来,“你小子别看今天赢我那么轻松,那是哥没有用全力,爹的大日九变我可是练了很多年了,真要生死相博,就不是这个结果了。”

朝恪礼现在是练窍三品,又在军中厮杀了这么多年,加上朝守义的大日九变,真实战力必然是很高的,所以杨溯没有反驳。

“来,喝酒!”朝恪礼笑道。

傍晚,演武场上,朝守义站在场中,负手而立,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的杨溯。

“准备好了?”

杨溯深吸一口气,这七天的对战,朝守义哪怕压境在练窍一品,他都觉得自己随时会被打崩,现在直接是神意境界的一拳,他其实一点把握都没有。

但无论如何,南魏他一定要去!

杨雨竹留给他的话再加上韩知春的事情已经让他明白,自己未来必然还会有劫数降临,躲不过,而且还容易连累他人;像这次梁文的事,老梁本来是有机会活的,但最后还是死了,这在杨溯看来,或许也有自己的原因,是自己降低了老梁活下去的概率,所以杨溯决定靠自己去面对未来的劫数,他要一步步变强。

“来!”杨溯眼神坚定地对朝守义说道。

朝守义点点头,气势陡然一变,瞬间攀至巅峰,盛气凌人!紧接着简简单单地一拳打来,仿佛携带了整个天地朝杨溯压来。

杨溯闭上眼睛,脑中回想着过去的一幕幕,冥冥之中他有一种感应,那是天道对自己冰冷地注视,那是自己的命运之劫!

杨溯睁开眼,一拳打出,溯行!

良久,人影分开,杨溯站在场中,他站住了。

第一章 临下关(上)

临下关是青苍边境的一座军镇,出了关再往南走,就是南魏了。

青苍刚刚立国那会儿,开国皇帝雄才大略,几乎一统东大陆,就连北边的草原上,除了个别的残余势力,其余王帐都臣服在了青苍的铁骑之下。

只可惜好景不长,青苍第二代皇帝继位没多久,北边的草原上出现动乱,多年不曾被统一的草原罕见地在一位雄主的统治下成了铁板一块,就此宣布立国,国号北齐。

就在青苍全力征讨北齐的关键时刻,南边几个千年的世家豪阀趁此机会联合在一起宣布立国,国号南魏,就此从青苍的版图中划分出去一大片土地。

就这样,一个偌大的青苍帝国被一分为三,这么多年来,历代青苍皇帝都将收回‘故土’视为己任,但又因为同时被两边牵制,一直没能成功。

相比起北齐,青苍对于南魏的观感其实更差,因为北齐终究是异族,其心可诛是自然而然的;但是南魏对于青苍来说就是彻头彻尾地背叛了,而且还是在青苍和外族作战的关键时刻从背后捅了一刀,让人不齿。

所以多年以来,青苍和南魏在边境上大大小小的摩擦不断,但又因为相互之间有通商的需求,所以边境上像临下关这样的军镇就诞生了。

一方面负责戍守边关,另一方面也是来往两国商队的落脚点。

深夜,临下关的一间客栈内,二十几号人聚在一起开会。

现场闹哄哄的,大家有说有笑,气氛相对轻松,这些人都是一些小商贾,正在商量一起结伴去往南魏的事宜。

青苍和南魏边关地带并不属于任何一方管辖,再加上来往商队多,所以马贼也多,杀人越货,把尸体一扔,根本没人会去管这些事,所以想要走一趟边关,风险还是很大的。

在场这些小商贾们不像那些大型的商行可以组成车队,带着一大帮人走边关;他们如果花太多钱请护卫,成本太高负担不起,护卫请少了又怕遇到马贼,所以就只能大家联合在一起,一家带几个护卫,组成商队共同走边关。

“人都到齐了吗?”一个中年人站起身问道,他叫李开,在临下关这些零散的商贾中也算吃得很开,组织过很多次这样的商队。

“李大哥,我们罗掌柜还没到。”一位光着头,身高六尺有余,头上有一道疤的壮汉开口道。

李开皱眉看过去,那是罗世请来的护卫泰来,是一把好手,跟了罗世很多年了;事实上要不是看在泰来那一身武艺的份上,这一次组队他都不会同意罗世加入,给的钱少,麻烦事还多,现在统一开会居然还迟到了。

不等李开发火,大门突然打开,两道人影走了进来。

“哎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来晚了来晚了,一会儿我自罚三杯!”一个头戴一顶皮帽,身材瘦小的男子赔着笑走了进来,他身后跟了一名长相普通的年轻人。

“来,跟上。”罗世对身后的年轻人喊道,然后带着他来到李开面前。

“李大哥。”罗世低头哈腰地打着招呼。

李开撇了一眼罗世,然后又上下打量一番他身后的年轻人:“罗世,他是谁?”

“这是我一个远房侄子,这次想和我们一起去一趟南魏。”罗世笑着说道。

“罗世!”李开皱眉,提高了音量,“你应该知道我的规矩,不能中途加人!我们这是去做生意,不是去赏景!”

大堂内的人都把目光看过来,有好奇的,也有幸灾乐祸的,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我知道我知道,李大哥你别急。”罗世陪着笑脸,指着一旁的年轻人,“我这个侄子一身武艺不错,你就当他是临时加入的护卫,成不成?”

“哈,武艺不错?”李开看着这个年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身材也并不魁梧,都看不出什么肌肉,不相信他能有什么武艺,“行了罗世,这事儿说什么都不行,规矩就是规矩,商队不能随便加人身份不明的人,我不能拿大伙儿的生命冒险。”

罗世那个急啊,事实上他也不愿意突然带个人加入商队,还因此得罪李开,但这个所谓的远房侄子是他一直做生意的一位大主顾特意交待让他带去南魏的,他根本没法拒绝,一旦得罪了那位大主顾,他的生意至少缩水一半,所以他无论如何都得把人带着一起走。

“李大哥,您给个方便,我这侄子不是来路不明,我给他担保还不行吗?”

“哈哈,你给担保?你拿什么担保?行了!你”

“这位,李大哥是吧?”就当李开打算开口让罗世滚蛋的时候,一旁一直很安静的年轻人突然说话了,“我真的是来当护卫的,我武艺不错,您不信的话,可以叫人试试。”

话音落下,先是安静,然后一片哄笑声,在场除了这次一起组队的商贾,还有他们带来的护卫,一个个都五大三粗,煞气十足,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的厉害,而这个年轻人斯斯文文的,一拳就能打倒的样子,哪里像是什么高手?

罗世那个气啊,他费尽心思在这里给对方铺路,结果这个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地随便说话,试试?这里每个护卫都是别的掌柜花钱请来的好手,没几把刷子也不会被带来开会壮声势,这个年轻人怎么敢让人试?

李开也被逗笑了,他饶有兴致地开口问道:“哦?你叫什么名字?”

“杨溯。”年轻人笑着说道。

没错,他就是隐藏身份来到临下关的杨溯,戴了一张特制的人皮面具,托朝帮找人安排自己搭上了罗世的线,想要顺便跟着商队去南魏,毕竟边境不太平,单身一人太显眼,跟着来往的商队就低调很多。

只是杨溯没想到这入个队都会有麻烦。

“行。”李开见杨溯这有恃无恐的样子,心中也起了教训对方的念头,他看向在场的众人,“不知哪位好汉有兴趣和这个小兄弟过两手啊?”

第二章 临下关(中)

李开看着在场的护卫们,思索要叫谁出来教训一下杨溯。

“于威,你去和他过两手。”最终,李开选了一个背负长刀的年轻人。

这个叫于威的年轻人是三个月前被张掌柜带来的,李开带着他们组成商队走过一趟边关,期间遇到过一次马贼,于威的表现不俗,刀法很好,给李开留下了不错的印象,所以他这次挑了于威出来。

“罗世,别说我不给你机会,于威和你这个侄儿年纪都差不多,两个年轻人过手,你侄儿要是表现不错,我就把他留下。”李开对罗世说道。

罗世连忙笑着感谢,但心里已经骂开了,于威的实力他也见过,三个月前那次行商途中遇到马贼,于威一个人拿刀冲在最前面,干净利落地连斩三名马贼,先声夺人,事后他的护卫泰来都夸赞这小子刀法不俗,是个狠角色。

杨溯神色复杂地看着于威,他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到熟人,这个于威正是当初他被绑架时,在太行山脉遇到的那个威远镖局里的人。

于威是镖局武术教头于生的养子,杨溯当初忽悠赵轩还救了于生一次,于威当时还想跪下给自己磕头来着。

他在威远镖局干得好好的,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杨溯有些疑惑,当初自己对威远镖局心怀愧疚,毕竟如果不是自己隐藏身份躲在其中,对方最后也不会死那么多人,事后自己特意叮嘱过朝帮的人要好好照顾威远镖局,按理说这一年时间威远镖局应该发展得越来越好才对,怎么于威会跑到这来?

“杨兄,得罪了。”于威打断了杨溯的思绪,对他抱拳道。

双方站在大堂中间特意被清理出来的空地上,杨溯淡定地看着对方,他当然不会紧张,只是有些纠结要用表现出几分实力。

“呵!”于威喊了一声,向前踏出两步后直接起腿,右腿带着风声踢向杨溯。

在场懂武艺的护卫们神色都变了变,于威这看似简单的一腿至少暗藏了三重变化,无论杨溯往哪个方向躲,他都能第一时间跟上。

之前见过于威出手的人没想到这个年轻人除了刀法不俗,连拳脚功夫都相当了得。

面对于威这暗藏变化的一腿,杨溯站在原地直接用左臂挡了下来,让于威有一种媚眼抛给瞎子看的感觉;他其实也想在众人面前卖弄一下自己的腿法,好增强自己在众人心中的地位,本来只要杨溯一闪躲,于威就能顺势展开腿法后续的变化,结果杨溯一动不动地硬接了。

挨了一腿后,杨溯顺势后退一步,他主要是为了掂量一下于威出手的‘分量’,好‘对症下药’;眼看于威再次一脚踢来,杨溯直接欺身向前。

腿法就是要将敌人‘拒之门外’,于威若是让杨溯给近身了,那这次切磋就算是他输了,所以于威打起精神,接连出腿。

李开让他出手的目的他也能猜到,他自然愿意卖一个李开一个人情,所以此刻出手并没有留太多余地;然而杨溯步法灵活,总是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于威踢来的腿,在于威看来似乎自己只要再加把劲就能赢,所以出腿速度越来越快;观战的众人也觉得杨溯岌岌可危,似乎下一秒就会被于威踢飞出去,于是纷纷叫好。

在一声声叫好声中,李开撇了一眼罗世,见对方满头大汗,一脸焦急,不禁有些得意;他在临下关苦心经营了十年,好不容易才造就了现在的局面,所以他十分享受在众多商贾面前那种‘生杀予夺’的快感,其实罗世多带个人进队也没什么,但他就是要自己说一不二,定下的规矩不容置疑的感觉。

随意地将目光重新转向场上,心中想着一会儿说些什么话让罗世带着人滚蛋来显示出自己的威风,结果下一秒,一道人影被撞飞出去,李开定眼看去,竟然是所有人一致看好的于威。

于威毕竟专修刀法,对于腿法不能说擅长,速度被杨溯不知不觉地带起来后,破绽也就多了,杨溯抓住机会随意的一个贴山靠就将于威撞飞出去。

“你”于威好半天才从地上爬起来,脸色难看,杨溯刚刚那一下撞得他全身酥麻。

“承让了。”杨溯神色平静地拱手道。

现场安静,大家都有点没反应过来,唯有罗世一脸兴奋,强忍住大笑出声的冲动,连忙上前拉过杨溯,对李开笑道:“李大哥,你看,我侄儿入队当个护卫还可以吧?”

李开眯了眯眼,心中恼怒,但他刚刚当着众人说出去的话,也不好反悔,于是点头道:“行,小兄弟既然身手这么好,就让他加进来当个护卫吧。”

以后有的是机会慢慢拿捏他们!

“谢谢李大哥!”罗世连忙道谢,又拉着杨溯一起道谢。

李开挥了挥手,开始主持这次的会议,安排出行的具体事宜。

第二天一早,车队在临下关的关口集齐,李开带着上百人准备出关;他拿着通关的文牒前去关口,这是每次商队出行必要的程序,之后还有官兵要检查车队里携带的货物,以防有人走私违禁品;不过以李开在这里这么多年的经营,所谓的检查也就是做做样子而已。

然而片刻后李开神色难看地从关口回来,一众商贾连忙围了上去。

“李大哥,怎么样?”

“出了什么事吗?咱们怎么还不走?”

“李大哥,刚刚有官兵过来说要开箱检查,什么情况啊?”

众人七嘴八舌地问道,无怪他们这么担心,因为历来出关都很麻烦,若是把守关口的军官们想要为难他们这些无权无势的小商贾,那随便找个什么理由都能禁止他们出关,最终就算能出关,也要被狠狠地扒层皮下来。

李开为什么在众人中地位这么高?甚至众人还要交钱给他才能加入商队?就是因为他在出关这件事上能够起到很大的作用,所以众人才心甘情愿听他安排,否则的话,只要人数足够,大家顺便就能凑齐一只商队,何必花钱去加入李开?

李开心烦意乱地打断众人的问话:“都别吵!上面突然说要好好检查我们商队,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情况,我前几天就全都打点好了,按理说不可能出问题,你们都仔细想想,最近做了什么出格的事?还是得罪了什么人?”

李开恼怒地看着众人,众人面面相觑,临出发了,大家都懂规矩,怎么可能去惹是生非?

“行了,都回去老实待着,我去打听一下。”李开挥了挥手,示意众人散去,然后他转身离开。

杨溯看着李开的背影,觉得很蛋痛;他想着要低调,所以没让人把自己安排进一些大商队,毕竟那里面都是固定的人,自己突然加入太显眼了,结果没想到进这么一个临时的商队出个关都一波三折的

李开来到关内的一座府邸内,通报后由门房带着他进去了。

来到一间书房内,一位身着甲胄的将领正在看书,见到李开后随意打了个招呼,显然两人很熟悉。

“自平,我今天带人出关被拦下来了,怎么回事?”李开开门见山地问道。

张自平,临下关三大都尉之一,同时也是李开的侄儿,李开正是凭借这层关系才在临下关立足。

张自平有些无奈地看着李开:“舅舅,坐。”

李开恼火地坐下,拿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开口道:“自平啊,我该给的好处可是一分不少地都给了你们,这次是怎么回事?”

“你别急,这次事情真不是侄儿能说了算的。”

“怎么说?”

“临州新上任的那位鹰扬校尉你知道吧?”

“知道,听说他最近刚好在临下关巡视,你是说?”

张自平点点头,压低声音:“拦下你们,正是那位鹰扬校尉的意思。”

李开神色阴晴不定:“怎么可能?他刚刚上任,我们哪里有可能得罪这样的大人物?”

“你们是没得罪他。”张自平摇摇头。

“那?”李开疑惑地看着他。

“你们队里是不是有一位女护卫长得不错?”

“女护卫?”李开瞪大眼睛,仔细回忆了一下,顿时想起来了,那个女的是和于威一起来的,好像叫沈什么?长得确实不错,刚入队的时候还引起了一阵骚动。

“确实有个女的,三个月前刚加入,我带着走了一趟边关,身手不错;你意思是,那位大人看上她了?”李开问道,都是人精似的人物,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张自平一提,李开就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我只是听说,刘野那个家伙现在在办这个事,应该是那位大人给了他暗示。”张自平看着李开,突然笑道,“舅舅,这女的既然是你队里的人,那你这次可无论如何都得帮侄儿一把。”

李开一愣,也跟着笑了起来,刘野是临下关三大都尉中的另外一位,他在办这个事,当然是为了讨好那位新上任的鹰扬校尉,现在张自平这么说,自然是希望自己能帮他这个忙,抢先把事情办了。

“哈哈,舅舅不帮你帮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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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临下关(下)

傍晚,张进被李开叫到了房间内。

“李大哥。”张进打着招呼。

“张掌柜,坐。”李开笑着对张进招了招手,示意对方坐下。

张进有些忐忑,今天一天大伙儿都没闲着,全都在尽力打探消息,想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可惜全都一无所获,结果晚上他就被李开单独召见,其余人可都看在眼里的。

难道是因为自己的问题?张进有些不安地坐了下来。

“张掌柜啊,你三个月前新召的两名护卫,一个叫于威,还有一个女子是叫什么名字啊?”李开和颜悦色地问道。

张进愣了愣,开口道:“那女子叫沈飞霞,是于威的师姐,他们两人是一起被我召进来的。”

“两人什么跟脚,张掌柜你知道吗?”

“当然,他们说自己原先是通州一家镖局的镖师,出来是为了见见世面,磨练武艺我找人去查过,确实如此李大哥,难道是他们的身份有问道?”张进有些紧张地问道。

李开笑着摇头,听说沈飞霞二人只是一家镖局的镖师,而且远在通州,他就彻底放心了。

“张掌柜别紧张,是好事。”

“啊?”

“有一位大人物看上了沈飞霞,张掌柜你帮忙搭个线,不仅可以让我们商队顺利出关,我李开也欠你一份人情张掌柜,你说,这是不是好事?”

“哈,哈哈,那,那当然是好事。”张进勉强笑道,“只是,这几个月接触下来,那沈飞霞的性子,恐怕不会答应这样的事。”

“没关系,我去亲自和她说,她要是能跟了那位大人物,有享不完的福,比在江湖上摸爬滚打强出无数倍,我去和她说,她会想通的。”李开胸有成竹地说道。

另一间屋内,罗世正在苦着脸给杨溯解释:“杨兄弟,你看不是我不带你出关,这突然出了意外,我也没办法,要是这次出不了关,你回去以后可得和你叔叔好好说。”

杨溯笑着点头:“罗掌柜放心,叔叔那边我会解释的,你真的觉得这次有可能出不了关?”

“哎,谁说得准呢?我只知道是临下关上面的大人要求拦下我们,也不知道是谁犯了什么事。”

正说着,众人临时居住的客栈外突然传来喧哗声,罗世一惊,连忙到窗边去看,一看之下顿时脸色苍白,口中念叨“完了完了,这次是出大事了”。

杨溯也皱眉看向窗外,只见客栈外面灯火通明,一群手持兵刃的军人将客栈团团围住,一位骑着高头大马,威风凛凛的将领看着客栈大门,挥了挥手,他身旁一名亲卫立马高声喊道:“里面的人听着,刚刚得到情报,现在怀疑你们当中有人私通敌国,所有人放下武器出来接受检查,否则,格杀勿论!”

最后那一句说得杀气腾腾,让人不寒而栗没人怀疑这是在开玩笑,驻扎在当地的守军对于临下关大多数人来说具有生杀予夺的权利,说杀你就杀你,你只要敢反抗,那就是私通敌国!

片刻后,李开脸色难看地走出客栈,他刚刚正打算和张进一起去找沈飞霞还有于威谈一谈,结果外面就传来声音这客栈中都是他组织起来的人,他以后如果还想在临下关做事,这个时候就必须出面,而且面前这个骑在马上的将领他也认识,

“刘大人。”李开拱手道,来人正是临下关三位都尉之一的刘野。

刘野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李开,神情戏谑地说道:“李开,叫你的人都出来吧。”

李开皱眉:“刘大人,这不符合规矩吧?这客栈中都是些合法的商人,在临下关老实本分地做了多年的生意,对临下关贡献很多,大人你要检查,不知可有正式的文书?”

刘野和李开的侄子张自平向来不对付,连带的对李开也看不顺眼,每次只要轮到他值守关门,都要好好刁难李开一番,弄到后来,李开干脆在刘野轮守关门的期间不再带人出关。

反正都互相作对了这么多年了,此时刘野要求检查,李开就不软不硬地顶了回去。

“放肆!”刘野在马上声色俱厉地喊道,“我这是在执行任务,耽误了军机,你负责得起吗?我数十声,再不让你的人出来接受检查,我立马下令进攻!”

李开脸色铁青,咬牙道:“刘大人,你一定要把事情做绝吗?”

刘野嗤笑一声:“一!”

“二!”

“三!”

所有的士兵利刃出鞘,弓箭上弦,摆出了要进攻的态势,一时之间,杀气冲天!

李开无奈地看了看远处的街角,不明白为什么张自平还没带人过来,哪怕他的后台是和刘野同级的张自平,此刻也依然不敢和刘野硬顶着干,这些当兵的是从来不把人命当回事的。

深吸一口气,李开回头对跟着一起出来的护卫说道:“叫所有人都出来。”

“是。”

“让他们不要带武器”

“明白。”

护卫连忙转身,快步走进客栈。

刘野得意地笑了起来,今晚张自平宴请那位大人,他正好趁机带人直接过来替那位大人把事办了,随带打击一下张自平的这个舅舅至于那名女子,在临下关这一亩三分地上,只要张自平没来捣乱,还没有他刘野做不成的事!

一直在留心楼下动静的众人,早在刘野开始数数时就纷纷下楼了,此时鱼贯从客栈门口出来。

“停!”刘野在出来的人群中看到了他此行的目标,示意其余人不用再出客栈大门,他指着人群中的沈飞霞还有于威,“他,还有她,带走!”

顺着刘野的指向,人群自动闪开,露出了一脸惊讶和慌张的于威还有沈飞霞。

“大人,不知我们犯了什么事?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我和师姐来这里几个月的时间一直都遵纪守法”于威紧张地解释道。

不等他说完,刘野一脸不耐烦地打断道:“有没有问题你说了不算,和我走一趟,调查清楚了,若是没有问题自然会放了你们。”

说完,两名士兵走上前就要捉拿二人,没人敢阻拦,就连他们的主顾张进也缩着脖子躲在人群中不敢开口。

“放开!”一声轻呵,沈飞霞一掌推开了上前抓她的士兵。

刷,所有的弓箭对准了那边,人群被吓得鬼哭狼嚎,瞬间散开。

“不说清楚,我们是不会跟你们走的!”沈飞霞一脸寒霜地看向刘野。

刘野饶有兴致地欣赏着沈飞霞倔强的表情,她那张清秀的面孔和凹凸有致的身材确实十分出彩,难怪那位大人会动心,若是平时,换成自己或许也会想办法把这女人抢过来,现在嘛,就只能暗自可惜了。

“呵呵。”刘野微微笑着,“这位姑娘,你胆子不小啊,敢拒捕?你这样我就更加怀疑你是南魏的探子了。”

沈飞霞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和师弟三个月前从通州赶到这边,一直跟着张掌柜,充当他的护卫,怎么可能是南魏的探子?”她说着话,又看向人群中的张进,希望对方能出来说句公道话,然而张进低着头,只当没看见。

她又看向其余掌柜:“在场的很多人都能证明我们的身份!”只可惜她看向谁,谁就立马移开目光,没有一个敢和她对视,这让沈飞霞眼中闪过一丝绝望。

人群中,唯有杨溯皱眉看着沈飞霞,他没想到不仅仅是于威,连沈飞霞都跑来了这里,这个女人不好好待在威远镖局掌控大局,跑出来鬼混什么?真是红颜祸水。

事情发展到现在,杨溯用脚想都知道其中肯定有猫腻,沈飞霞和于威怎么可能是南魏那边的探子?肯定是临下关哪个大人物看上了沈飞霞,才用出这么恶劣的手段。

“呵,我还是那句话。”刘野看着沈飞霞,“有没有问题你说了不算,别人说了也不算,你跟我走一趟,调查清楚了自然会放你回来。”

沈飞霞闭上眼,几天前她在临下关的集市上买水的时候刚好遇到一只马队从城门进来,当时骑在马上,走在最前面的那位身穿甲胄的将领看她的眼神就很有侵略性,只是双方一错而过,沈飞霞没有多想,类似的眼神她见得太多了结果现在她和于威就被人怀疑是南魏的探子,他们来临下关短短几个月,根本没得罪过谁,想来想去就只可能是那天进城的那位将领弄出的事情。

一旦被这些人带走,自己会是什么下场不用想都知道,所以她一定不会走!

沈飞霞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我就算死,也不会和你们走的。”

她语气平平淡淡,却有一股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意味,让人不会怀疑她的决心。

刘野皱眉,他没想到这个女子性情这么刚烈,若是平时他倒是有耐心好好调教一番,陪对方慢慢玩,但现在谁知道张自平的人什么时候会来搅局?他没那个时间耗。

“好,看来你们果然有问题!你不怕死,你师弟也不怕死?来人,先杀了这个男的!”

沈飞霞杏目含煞,死死咬着嘴唇,而于威则脸色苍白地看着她,“飞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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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垂死挣扎

“飞霞”于威脸色苍白地看着沈飞霞,眼神有哀求。

现在这种情况,十几张劲弩对着这边,周围的军士有五十多名,两人一旦敢反抗,就是必死的下场;就像刘野说的,沈飞霞可以不怕死,但于威还不想死。

沈飞霞看着于威祈求的眼神,凄美地一笑,“你可以跟他们走。”

“我”于威欲言又止。

“走!”沈飞霞暴呵一声,一掌将于威推开。

于威浑浑噩噩地来到两名军士身边,束手就擒,他几乎不敢去看沈飞霞的眼神,飞快地转身走向刘野那边。

他其实是喜欢沈飞霞的,喜欢了很多年,否则也不可能跟着对方一起来到边关冒险;他本来以为自己可以无惧生死,但当初尸魁来临的那一刻,身后是他同样很有好感的张青青,他选择了躲开,真正面临生死时,他脑海中唯一想的只是活下去而已;此时他身后站着喜欢了多年的沈飞霞,他还是选择躲开,因为类似的选择,既然已经选过了一次,再来一次就没那么难了。

刘野皱眉看着这一幕,他要抓的人是沈飞霞,抓个于威回去顶个屁用?但现在沈飞霞摆明了要反抗,他也不好下手,又不能真的杀了对方,而且一旦下手重了,万一这女人以后在那位鹰扬校尉那里得了宠,回想起今天这件事,稍微吹吹枕边风,倒霉的不就是自己了?

“大人,属下去擒下她。”刘野身边的一名亲卫看出了他的为难,主动请缨道。

刘野看了看对方,是他的心腹周川,身手很不错,以前是斥候出身,上过战场杀过人,不是江湖上那些花架子可以比的。

“行,注意分寸。”刘野吩咐道。

周川狞笑一声:“您放心。”

他向沈飞霞走去,周围的人自动躲得更远了,免得被波及。

因为之前李开的命令,沈飞霞没有带武器下来,她摆出一个拳架,眼神坚毅地看着周川。

周川轻蔑地笑了笑,毫不在意地继续向前走;他最擅长的是用刀,不过既然不能伤了对方,所以他弃刀不用,打算生擒下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

哗!自家大人在后面看着,周川懒得废话,一步跨出,身形飞快地靠近沈飞霞。

沈飞霞轻呵一声,一掌拍向周川的面门;她师从于生,于生最厉害的是射术,但刀法和拳脚功夫也不弱,所以沈飞霞也跟着学了一些,她的拳脚功夫其实比于威还要厉害。

眼看沈飞霞一掌拍来,周川狞笑一声,竟然直接用额头撞了过去。

沈飞霞完全没料到周川会这样应对,一时没反应过来,被周川用力顶退一步,紧接着右臂被对方双手拿住;她心中一惊,立马腰部下沉,扎了个马步稳住身形,然后右腿踢向周川的膝盖。

周川屈腿,膝盖前顶,和沈飞霞的腿撞在一起,与此同时他手上用力,一只手抓住沈飞霞的手腕,一只手抓住对方的肘关节,就要用军中的擒拿技巧将沈飞霞拿下。

擒拿技巧沈飞霞也练过,一边用力挣脱周川的双手,一边手脚齐出,快速地击打周川的身体;然而周川完全不在乎沈飞霞的攻击,就像块死皮膏药一般死死贴着沈飞霞。

两人都是破体境界,沈飞霞破体四次,周川破体五次,力量上沈飞霞并不逊色太多,但在身体的打磨,忍痛能力还有心态上,她差了许多。

像周川这样在战场上可以用身体不重要的部分挨上一刀去换取敌人性命的战士,所有的打法技巧都是为了实用,可以无所不用其极,这让沈飞霞打得非常难受,一身本事发挥不出大半。

终于,在又一次挨了沈飞霞一记重拳后,周川抓住机会完成了擒拿,沈飞霞右臂被反剪,左腿关节也被死死地压住,再也动弹不了。

眼看这个女人终于被拿下,刘野露出笑容,挥了挥手,示意手下上前去将对方绑了带走。

“啊”一声吼叫从沈飞霞口中发出,就像是一只被抛弃的小兽在漆黑的夜里发出哀鸣。

围观的人群全都移开目光,不忍再看,唯有正全力擒拿住沈飞霞的周川脸色一变;他能感觉到身下的女子还在加大挣脱的力度,作为练习过擒拿的人,周川知道那种关节被擒拿住的痛苦,反向用力一点点都会是钻心的疼痛,而这个女人竟然还在用力,这让周川这样的铁血战士都觉得有些佩服。

“咔啪!”一声脆响,所有人都是一愣,声音从周川的手上传来,他瞪大眼睛看着自己擒拿住的这条手臂。

“擒拿中有些结可以解开,叫做活结;而有些结解不开,就是死结;一旦被人用死结拿住,那多半只能任人摆布了。”这是当初教周川擒拿的一位军中教头对他说的话,周川当时问教头,死结是不是真的没法解?当时教头苦笑着摇摇头,对他说:也有一种解法

沈飞霞为了挣脱开周川的擒拿,硬生生掰断了自己的胳膊!

微微错愕一下,周川被沈飞霞抓住了机会,右臂不再是束缚,她身体扭动,用左臂反手一巴掌抽打在了周川的太阳穴上。

砰!周川被打退了几步,脑袋昏昏沉沉;沈飞霞连忙站起身,迎向朝她冲来的两名士兵。

她右臂无力地吊着,左手握拳打向身前;两名士兵只是普通武者,连破体境都不是,自然不是沈飞霞的对手,被沈飞霞一拳打倒一个,并且夺过手中的刀。

沈飞霞左手拿着刀,双眼血红地看向不远处的刘野,竟然持刀冲了过去!

“放肆!”刘野暴怒,这个女人竟然还敢朝自己杀来?

“把她拿下!要活的!”威严一再受到挑衅,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刘野终于不再顾忌那么多,哪怕重伤对方也要将其擒下。

刘野一声令下,五名士兵手持长矛并排而立,矛锋向前,全力冲刺!

沈飞霞手中扑刀挥舞到了极致,将当中的长矛砍断,就要迈步近身;左边两只长矛刺向她的小腹,右边两只长矛刺向她受伤的右臂,简简单单的配合就逼退了沈飞霞。

不等她提气再向前,两枝劲弩射来,逼着她继续后退;劲弩射穿了青石地板,倒插在地上,尾羽微微颤抖;紧接着又是三枝劲弩射来,沈飞霞挥刀荡开,她本来就是右手用刀,此时右臂废掉,左手用刀生疏,已经彻底没办法向前了,在旁人眼里,或许下一刻这个女子就会被劲弩刺穿身体。

这就是大多数武者对战军队的结果,哪怕个人武力凌驾在大部分士兵之上,但在配合默契,又有强大军械辅助的军队面前,也只是多挣扎一下再死而已。

临下关屯兵三千余,足以威慑住关内所有江湖人;刘野作为实权都尉,正七品武将,手下可以直接调动的士兵超过五百人!所以今晚刘野带着五十多名士兵过来包围住客栈,说要里面的人放下武器接受检查,哪怕客栈里的武者数量比士兵还多,也没人敢反抗。

就当众人以为大局已定的时候,一道人影突然从客栈二楼的窗户跳了下来,直扑刘野!

来人一身黑色的夜行衣,蒙面,赤手空拳。

突然遇袭,作为上过战场的将领,刘野并不慌张,他抽出腰间的长刀,眯着眼睛看着扑来的刺客;他身边一直跟着三名亲卫,周川刚刚去擒拿沈飞霞离开了,但还有两人是寸步不离地守在刘野身边的。

这两名亲卫都是破体境界,也都是斥候出身;在边境上,这类人是经常参与战场厮杀的,也是大多数将领最喜欢用来当亲卫的;两名亲卫快速抽刀砍向空中,两把刀封死了刺客所有的前进路线。

这名刺客从天而降,人在空中无法借力,也没办法变向,又是赤手空拳,面对斩来的双刀,他将双臂交叉挡在前面,做了一个十字固。

刘野见状冷笑一声,哪来的蠢货?这人双臂都得断掉!

然而下一刻,刘野就笑不出来了,只见两名亲卫的刀斩在刺客的手臂上竟然发出了金石交击的声音,紧接着那刺客舒展双臂,简简单单地挥手,刘野的两名亲卫就像是被巨力击中一般,直接被轰飞出去!

“你”刘野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巨大的战栗感从头传到脚,多年在战场上打磨出的敏锐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身材并不魁梧的刺客比他遇到过最凶猛的敌人都还要危险。

刺客没有停留,落地后一招击飞两名亲卫,然后欺身向前,轻描淡写地一掌拍在刘野骑着的马头上。

轰!上千斤重的高头大马瞬间垮掉,倒在了地上。

这一下变故实在太快了,从刺客突然出现,到他一掌拍倒刘野座下的马,一切都是眨眼间发生的;等众人回过神来,身材也算魁梧的刘野此时竟然像个小孩子似的被那名刺客单臂掐住脖子,提在空中!

“把她放了。”那刺客一只手提着刘野,另一只指向一边的沈飞霞,用毋庸置疑的语气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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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倔强

“把她放了。”平淡的声音响彻在夜色下。

全场寂静,所有人用难以理解的目光看向场间。

居然有人敢在临下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样对待一位实权都尉?要知道在青苍,近些年来敢正面挑衅军队,至今还活得好好的,就只有一个纪宁清,这个刺客以为自己是武评高手吗?

刘野脸色通红,一半是窒息的,一半是被气的。

“放了大人!”周围的士兵们此时反应过来,长矛和劲弩全都对准这边,两名亲卫厉声喝道,之前包围整个客栈的士兵们见这边有事,此时也都纷纷跑了过来,里三层外三层地将刺客和刘野包围起来。

刺客完全没有理会,就这么提着刘野向前走去,让前方的人纷纷后退,然后他便和沈飞霞汇合了。

沈飞霞神色疑惑,不明白会有谁突然跑出来救她,而且实力这么强,这刘野能在边境上一步步爬到都尉的位置,手上的功夫还是过硬的,至少沈飞霞不认为自己会是对手,结果现在刘野竟然像个小孩子似的被人捏住脖子提在空中,刚刚那一瞬间,刘野在对手手上连一招都没撑过去。

“你”沈飞霞开口问道,然而不等她说完,刺客挥了挥手,转头看向手中提着的刘野,“让你的人闪开。”

刘野刚刚那一瞬间被眼前的刺客连续命中四下,四肢关节全部被打断,所以此时才毫无还手之力;他忍着剧痛狠狠地看着刺客,从嗓子里挤出一点声音:“你以为这是哪里?你走得了吗?”

“呵。”刺客轻笑一声,丝毫不见紧张,他伸手对一旁的沈飞霞道,“刀借我用一下。”

“嗯?”沈飞霞愣愣地将手中的扑刀递给对方,不知道对方要干嘛。

下一秒,血光乍现。

“啊!”

“你敢!”

“住手!”

惊呼声,怒骂声,闷哼声响起,然而却没人敢上前一步,因为这名突然出现的刺客竟然直接一刀捅在了刘野的小腹上!

刘野大脑一片空白,他不是没受过伤,但像现在这样被人一言不合就捅了一刀的情况,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料。

“你”嘶哑的声音从刘野的嗓子中发出,“啊!”

又是一声闷哼,刺客直接把刀拔了出来,鲜血从刘野的小腹中流出,眨眼间地上就多了一大滩血迹。

“让你的人闪开。”

还是一模一样的话,和之前一样的语气,刘野看着对方波澜不惊的眼神,只觉得这是一个疯子,他毫不怀疑如果再多说一句废话,这个家伙会再捅自己一刀!

“都让开”虚弱的声音从刘野口中发出,周围的士兵们相互看了看,终究不敢拿上司的性命去赌,让开了一条道。

“跟着我。”刺客对沈飞霞说道,然后迈步向前。

沈飞霞亦步亦趋地跟着刺客,两人很快走出包围圈,刺客提着刘野,正对着身后的一干士兵,一步步后退;一众士兵不敢逼得太紧,也不敢离得太远,就这么不快不慢地跟在后面。

“抓紧我。”刺客突然低声说道,沈飞霞一愣,下意识地用唯一还能用的左手抓住刺客的衣服。

刺客也用左手抓住沈飞霞,然后手上发力,一把将手中的刘野扔了出去。

“大人!”

“追!”

“去叫人!”

“封锁街道!”

对面一阵混乱,趁此机会,刺客直接拉着沈飞霞转身向黑暗里跑去。

片刻后,客栈的二楼,两道人影从后院翻窗进来,赫然就是刚刚逃走的刺客和沈飞霞。

刺客看了看走廊,趁所有人都还在楼下,带着沈飞霞进了一间房间。

关好门,刺客将面巾摘掉,开始脱身上的夜行衣。

“你是?”沈飞霞疑惑地看着对方。

“在下杨溯,不用多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杨溯笑着对沈飞霞说道,他之所以出手相救,主要还是因为当初欠了威远镖局一份人情。

无论如何,威远镖局在自己最困难的时候收留了自己,而后来又因为自己的原因死了那么多人,现在沈飞霞有难,杨溯没办法坐视不理。

他之前趁所有人注意力都在沈飞霞那里,偷偷上楼到自己房间里换上了提前准备的夜行衣,然后出去把人救下,又开启封天锁两大限,爆发速度带着沈飞霞在下面绕了一圈,重新绕回了客栈。

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上,至少短时间内不会有人想到自己和沈飞霞还藏在这客栈里。

“多谢杨少侠出手相救,若有来日,沈飞霞一定全力报答!”沈飞霞红着眼眶说道,她刚刚经历了一场绝望,没人愿意帮她,就连从小一起长大,朝夕相处的于威都选择自保,所以杨溯的突然出手让沈飞霞发自内心地感激,仿佛即将坠入深渊之前被人拉了一把。

杨溯摆了摆手,“不必客气,你的手,没事吧?”

沈飞霞摇摇头,她之前为了挣脱擒拿,生生掰断了自己的右臂,忍着剧痛继续打斗,刚刚又被杨溯拉着一番折腾,整个过程都没有叫痛,但额头上全是汗水,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让杨溯暗自佩服。

“我帮你看看吧。”杨溯轻轻拿起沈飞霞的右臂,他不懂医术,但跟着古明学习那么长的时间,对人体结构却十分了解,此时简单地摸了一遍,大概判断出是骨折。

“我帮你固定,你忍着点。”杨溯对沈飞霞说道,然后从随身带的包裹中拿出伤药还有包扎用的白布,这些东西包括夜行衣,都是杨溯为自己行走江湖准备的。

“沈姑娘。”一边替沈飞霞包扎,杨溯一边问道,“我听说你以前是在通州一家镖局当镖师的,怎么想着跑到这里来?是以前的镖局发展得不好?”

沈飞霞苦笑道:“不是镖局不好,事实上镖局挺好的,我只是,只是不想一辈子都受人恩惠,就跑出来自己磨练一番。”

“哎”杨溯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真是个倔强的小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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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霜刃未曾试(上)

不想一辈子受人恩惠,杨溯当然知道沈飞霞说的是什么。

当初他表示想要补偿威远镖局的时候,沈飞霞就直接拒绝掉了,并且很愤怒,最后还是被更加圆滑的于生拦下来,勉强接受。

至于后来的事,虽然杨溯没有再去关心,但想想也知道,威远镖局在朝帮的照拂下肯定发展得很顺利,只是沈飞霞不愿意一直留在镖局接受这份恩惠,那或许会让她不断回忆起那天晚上死掉的那些人……

杨溯沉默着不再说话,静静地替沈飞霞包扎。

片刻后,听了听外面的动静,杨溯说道:“你在我房间里待着吧,我出去把这件事解决掉。”

他说得轻描淡写,沈飞霞听得一愣,然后连忙拉住他:“你,你要去做什么?”

杨溯笑了笑:“放心,我去解决这件事。”

“不行!”沈飞霞想都不想就拒绝掉,尽管杨溯表现出来的实力十分强大,但他今晚做的事是当着众人的面重伤了一位正七品的武将,这样的事,怎么可能解决?

杨溯无奈,轻挣脱开沈飞霞的手:“你放心,我有一些关系,找人沟通一下,不会有问题的。”

“真的?”沈飞霞见杨溯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有些犹豫,“你别骗我,你为我做到这一步我已经很感激了,如果你再出事,我这辈子都会不安!”

呵,傻妞……杨溯心中感慨,笑着说道:“放心,真的没事,我不会拿自己性命开玩笑。”

“好,那你小心。”

“嗯。”

……

刘野被重伤,他的一帮手下忙着送他回去医治,又忙着去追凶手,所以客栈这边没有留下多少人监视,被杨溯轻松地溜了出来。

不过临下关是军镇,每晚都有宵禁,现在一位都尉出了事,更是全部戒严,街道上全是一队队跑来跑去的士兵。

杨溯避开两队巡逻的士兵后来到一间鄙陋的屋子外,轻轻敲了敲门。

“谁?”压低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暗,灰鼠,四十三。”杨溯轻声说道。

屋内沉默了一下,然后房门被打开。

一个长得有些贼眉鼠眼的男子弯着腰,缩头缩脑地打量了杨溯一下,把他放了进来。

“口令?”关好门后,男子转身问杨溯。

杨溯摇摇头:“没有口令。”

“嗯?”一瞬间,男子眼睛眯起来,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别紧张。”杨溯笑了笑,从怀里拿出一块令牌递过去。

男子一愣,也从怀里拿出一块令牌,两块令牌都有一部分缺口,此时相互靠拢后,缺口部分一丝不少地贴合在了一起。

杨溯将手指放在令牌中心的一点凸起上,微微用力,他的手指被刺破,一丝血液滴入了令牌中,对面的男子也是和他同样的动作。

吸入血液后,两块令牌内部的机关被触动,机括弹簧一阵变动,令牌从中裂开,露出了里面的小字。

见到杨溯令牌上的小字后,男子瞳孔微缩,脸色一变,直接单膝跪下,“参见大人!”

他整个人的气质也随之一变,不复之前贼眉鼠眼的猥琐,而是一副精明干练的样子。

杨溯点点头:“不必客气,起来吧,怎么称呼?”

“大人称呼我老胡就行。”男子恭敬地说道。

他是朝帮暗堂安排在这边的谍子,明面上的身份是临下关几处钩栏生意的幕后老板,也算是临下关在暗地里的几位大人物之一,便是李开那样的人平时遇见他,也要客气地叫一声胡爷。

老胡在暗堂谍子中的序列算是很高的,能独自一人负责一地的情报工作,最近几天他得到上面的消息,说有一位大人物会来临下关,如果有需要,他要全力配合对方,所以老胡这几天晚上都在这间简陋的屋子里等着,看是哪位大人物会需要自己的帮助。

现在他总算等到了杨溯,尽管提前有了心里预期,但见到杨溯手中那块令牌时还是被吓了一大跳,杨溯手中拿着的是代表暗堂最高序列的令牌,这样的令牌老胡只知道有三块,其中一块应该是在朝守义手里……

所以此刻老胡神态十分恭敬,同时又有些紧张,这令牌是暗堂让天道修行者特制的,带有一些法器的功效,唯有指定的人用自身鲜血才能激发,所以他丝毫不怀疑杨溯的身份。

“不知大人有什么吩咐?”老胡直接问道,尽管十分好奇,但多年的素养让他没有多问,也没有多看。

“临下关的都尉刘野今晚带人去抓一个叫沈飞霞的女人,这件事你知不知道?”杨溯也不客套,直接问道。

“知道。”

“知道原因吗?”

“回禀大人,我得到的消息是临州新上任的鹰扬校尉韦志一最近到临下关巡视,刘野这几天从我这里要了好几位头牌去他府邸,都是服侍那位校尉,不过好像对方不太满意,今晚刘野应该是在帮韦志一办事。”

“哈?”杨溯失笑,“办事?当众抢女人啊?这就是青苍的军人?”

老胡抬头看了一眼杨溯的脸色,不敢多说。

“有没有那个韦志一的资料?”

“有,韦志一是将种子弟,韦家现在的老太爷韦应是征平大将军,虽然现在已经退下来不再有具体职位,但他在军方的影响力很大,南境这边统领铁山军的顾飞大将军就是韦老爷子一手提拔起来的。”

杨溯沉默,能被称为大将军的,整个青苍都没有几个,现在还在领军的就只有在北境领导三十万黑旗军和北齐对峙的神威大将军许默,还有在南境领导二十万铁山军威慑南魏的征南大将军顾飞。

除此以外,就是几个像韦应这样已经退下来的老人,这些老人在军方门生遍地,比如顾飞就曾经是韦应的门生。

顾飞统领二十万铁山军驻守边关,在南境这几个州的威慑力简直不用多说,有这样的人关照,也难怪这个韦志一行事这么嚣张。

“后台还挺硬。”杨溯自嘲一笑,本以为不是太麻烦的事,现在看来也没那么简单。

第七章 霜刃未曾试(中)

朝帮在军方一直没太多影响力,毕竟太敏感了。

官场上朝帮收买也就收买了,但军队太关键了,无论谁当皇帝都是第一时间要将军队牢牢抓在自己手里的,自然不可能任由朝帮渗透,所以这些年来,除了在黑旗军中有些关系,朝帮在各地军队中都不怎么能说上话,至少明面上是如此。

至于黑旗军,二十年前北齐大举进攻,草原上的强者尽出,青苍一时之间节节败退。李谨的父亲,上一任皇帝曾请朝守义带着朝帮高手前去帮忙。

不管是为了青苍还是因为和先帝的那段友谊,朝守义最终带着朝帮高手尽赴草原,帮忙阻挡北齐方面刺杀的同时,朝守义更是独自一人深入草原,在万军从中找到了当时北齐的第一高手。

两位武圣不顾生死,打得昏天黑地,一路纠缠着打进了草原深处。一个月后,朝守义一人返回,然后在两军对垒的阵前,当着数万北齐大军的面,将北齐第一高手的人头扔了过去。

自此,北齐大军士气低落,被黑旗军击退,青苍转危为安,赢了那场大战。而从那以后,朝守义这位青苍第一人也渐渐有了天下第一人的声势。

也正是在那场大战中,朝帮和黑旗军建立了不错的关系,神威大将军许默更是被朝守义救过性命,所以朝守义后来才会放心地把朝恪礼送去黑旗军。

现在杨溯听说韦志一的后台是一位大将军,第一时间想起的就是这段往事,只是可惜这里南境,朝帮和铁山军可没太多关系。

“关于这个韦志一,有更详细的情报吗?”杨溯开口问道。

“有,请大人稍等。”老胡答道,然后转身进入里屋,片刻后拿着一卷卷宗走出来,递给杨溯。

“大人,这是我们收集的关于韦志一的情报。”

杨溯接过卷宗仔细看了起来。

韦志一是韦应的亲孙子,今年三十七岁,从军二十年,作为韦家的子弟,有军中无数大佬照拂,到现在才在铁山军中做到正六品的校尉,实在算不得出色。要知道只比他早几年入伍同样在韦家照拂下的顾飞,现在已经是正一品的大将军了。

不过看完韦志一的档案后,杨溯觉得这个家伙能平安无事地当个校尉就已经算是韦家神通广大了。

军中酗酒,赌博,招妓,殴打同僚,误杀下属,聚众滋事,延误军情……一个军人能犯的所有事几乎被他犯了个遍,就这样一个被砍头十次都不为过的家伙,硬是靠着冒领战功和韦家的运作,活蹦乱跳地当上了校尉。

他甚至都没有上过一次战场……

韦志一的一大好爱就是女人,他这二十年来犯下的事,有大半都是因为女人。这样的嗜好几乎算是广为人知,所以韦志一刚到临下关,刘野等人就开始拼命给他塞女人,只不过他刚进关就被沈飞霞惊艳到了,吃惯了钩栏里浓妆艳抹的风尘女子,偶尔他也想尝一下沈飞霞这样清新脱俗的江湖女侠。

杨溯反反复复地看着手里的卷宗,问了老胡几个问题,心中慢慢有了想法。

……

夜渐渐深了,但张自平的府邸还灯火通明。

韦志一今夜被张自平宴请,觥筹交错间,喝大了,此时正在大堂内放声大笑,而张自平自然在一旁陪着一起笑,心中暗自感慨这位韦大人确实和传闻中说得一样……

有人突然来到张自平身后,看了看对面正在和身旁女子调笑的韦志一,俯下身子在张自平耳边说了几句,隐约可以听到,刘野,女人,受伤这些字眼。

张自平神色变了变,朝对面那名妩媚的女子使了一个眼神,对方心领神会,笑着在韦志一耳边说道:“大人,夜深了,不如我们换个地方?”

早就色欲熏心的韦志一自然没有意见,一把抱起美人,大笑道:“张大人,春宵一刻值千金,我就先走一步了。”

“哈哈。”张自平笑着起身,“韦大人好兴致,好好玩。”他将韦志一送出大堂,自然有人为对方带路。

看着韦志一抱着女人走远后,张自平拍了拍身边亲卫的肩膀,“记你一功!”

亲卫笑着摆手:“大人客气了。”

临下关就这么大,钩栏里出彩的女子就那么多,之前被刘野捷足先登,张自平自然不可能再用同样的女子来招待韦志一,而用次一些岂不是立马就被刘野比过去了?

所以他一边让自己舅舅李开那边快点搞定那名女子,一边让下属出关在附近的村落去找。

可惜找来的女子连他自己都不满意,又怎么可能满足韦志一这样的色中饿鬼?

就在张自平愁眉不展的时候,他的一名亲卫主动站出来替他分忧,亲卫把自己家中的小妾献了出来。

在文人雅士之间,相互交换自家的小妾还算是一件雅事,但现在这样自然是一种牺牲,不过看张自平亲昵的态度,周围几名下属此时在心中暗暗羡慕,只恨自己没有一房拿得出手又懂事的小妾。

张自平带着人往外走,边走边问:“具体怎么回事?刘野被一名刺客重伤了?”

下属给他详细说明了当时的情况。

“哈哈哈。”张自平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刘野趁着今晚他宴请韦志一想抢先把人抢到,结果落到这种下场,让张自平快意无比。

可惜啊,怎么没被刺客直接杀了……

“立马让人去查,一定要抢在刘野前面把人找到!”张自平吩咐道。

他不知道,他要找的人,这会儿已经混进了他的府里。

杨溯躲过一处暗哨后,快速穿过一条走廊。他从后院的柴房那边翻墙进来,抓了一名仆人逼问出张自平府邸的分布,他开始往客房的方向走。

毕竟是军镇,又处在边境,张自平府邸的防卫还是很严的,杨溯一路走来打晕了两名巡逻的士兵,总算渐渐靠近了客房。

看着其中一间亮着灯火的房间,里面隐约传来女子的娇笑,杨溯冷笑一声:“嘿,韦志一。”

第八章 霜刃未曾试(下)

杨溯并不是一个正义感爆棚的人,尽管穿越之前他喜欢看小说看电影,他会经常幻想自己是主角是孤胆英雄,可以去帮助弱者,可以去拯救世界。

但现实就是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宅男,一切都只能yy。然而现在,他真的拥有了力量,对大多数人来说他已经是一个强者,他可以去做很多曾经梦想过的事情,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行侠仗义快意恩仇,既然自己有机会来这个世界走一遭,为什么不去做呢?

所以在了解了韦志一的情况后,杨溯决定出手解决掉这个人渣,不仅仅是为了沈飞霞,也为了自己。

韦志一这些年为了玩女人,直接或者间接毁掉了很多人,更别提像刘野这样为了巴结韦志一而做下的事;今晚如果不是杨溯出手,沈飞霞会是什么下场可想而知,而以她的性格,最后多半是玉石俱焚的结果。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这大概就是杨溯此时此刻的心情!

他迈步向前,就要冲进前面的房间,突然感觉到一股危机,毫不犹豫的,杨溯双腿发力,身形一闪而逝,从原地躲开。

下一瞬,一支飞镖刺破空气,出现在杨溯之前所在的位置,飞镖深深地盯入了地面。

杨溯定眼看去,从不远处的阴影中走出一个人,看不清长相,但那股危险的气息却分外明显。

杨溯丝毫不惊讶,韦志一毕竟是韦家的嫡长孙,身边肯定会跟着有高手;但杨溯却不觉得害怕,说实话只要这府邸内没有宗师级的高手,他有自信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这也是杨溯敢管这件事的底气,破体三十五次,两次脱胎换骨般的锻体,一身顶级传承,又经过了朝守义的打磨,杨溯自认宗师以下,自己现在不管对上谁,至少都能做到不死;毕竟朝守义压境在练窍一品和他打了这么多天,哪怕是单方面的殴打,杨溯最后也能招架许久了,要知道那可是朝守义!

没有犹豫,杨溯直接扑向对方,他不能给对方示警的机会。

身形如同鬼魅,追光的步伐配合出手已经下意识地用了出来,一身拳意自然地流淌,完全罩住了对方。

这名突然出现的护卫眼中闪过一抹惊讶,对方拳意之重,如果不是散而不聚,他几乎以为自己遇到了武道宗师。

刷!杨溯靠近后,又是一只飞镖射向胸口,他只能看到对方手腕动了一下,手臂几乎没有动弹。

这样小幅度的发力,近距离偷袭速度太快,杨溯又刚好向前冲,躲不开,他也不打算躲。

硬接了这一记飞镖,杨溯一拳无声地打了过去。

飞镖射中他的胸口,发出“叮”的一声,显然不是射中了身体。

天蚕丝宝甲,之前从天而降偷袭刘野的时候杨溯就靠着它硬挡了两名亲卫的刀,现在又靠它硬接对手的飞镖,抢到先手。

如果没有这东西,他哪怕不会死,也多半会受伤。这就是为什么天蚕丝宝甲在江湖上趋之若鹜的原因。

杀招被挡,这名护卫仓促地抬手挡住杨溯的拳。力道不算重,他退后一步将力量卸掉,然后就想吐气开声,大声示警,结果杨溯的第二拳已经接踵而至。

砰!护卫抬手再次架住,同时出手去抓杨溯的手腕,想要用擒拿手法限制对方,但杨溯的速度太快,一触即收,接着是第三拳。

双方交手的动静已经惊动了附近的守卫,杨溯能听到赶来的脚步声,再拖一会儿,人多起来,他就只能走了。所以他必须在短时间内解决掉眼前这个人,争分夺秒!

被朝守义评价为入门了的追光全力发动,狂风暴雨般的攻势笼罩了敌人。

朝守义当初告诉杨溯,追光是他观落日,天地之间只剩一线光时悟出的招式,追光,追的是时间!

白驹过隙有多快?杨溯此时拳意勃发,眨眼间已经打出了三十六拳,一拳比一拳快!

朝守义曾说:追光练至大成,一气千拳,唯快不破,金刚化齑粉。

杨溯面前这名护卫是练窍三品的高手,但此时被杨溯一轮“轰炸”,别说调动窍穴,他连大声说话都办不到,从头到尾都处于近乎窒息般的压力中,从精神到身体都是如此,也就是俗称的,被打“哑”了。

下一瞬,追光来到五十八拳,护卫招架的双臂开始颤抖,变得僵硬。

第五十九拳,护卫招架的右臂被轰开,跟不上了……

他其实打得很憋屈,一身本事没发挥出多少就被杨溯蛮不讲理地一直压着打。当初朝守义用自身拳意教杨溯神甲式时,最后说,拳未至,意先到。说的是一种敏锐的感知,也是一种对自身的驾驭。

像现在这名护卫这样,就是对自身驾驭不够完全,调动窍穴的速度太慢,面对杨溯的攻击,根本来不及发挥出他身为练窍境高手最大的优势,一身秘技一个都没用出来。

这大概就是朝守义所谓的练拳练死了。杨溯心中闪过一丝明悟,第六十拳,他一拳打在护卫的胸膛上。

“你不够快……”淡淡的声音在护卫耳边响起,不等他有所反应,咽喉,鼻子,额头……纷纷中拳。

刷!杨溯扑向前面的房间,一脚踢开房门。

屋内,韦志一正在床上办事,正是性起的时候,完全没有听到门外的动静,直到此时身上的女子开始尖叫,他才反应过来。

“你是……”

不等他说完,杨溯已经冲上前去,一把拉开床上的女人,然后盯着韦志一看了一眼,确认无误后,一拳打断了他的脖子。

这位鹰扬校尉身体发福,被酒色掏空,别说武艺,他连普通的士兵都不如,自然毫无还手之力。

杨溯留下一个燕形的飞镖,然后出了房间。

从他和那名护卫开始交手到现在杀人离去,整个过程不过十个呼吸的时间,附近的士兵刚刚赶到,只能看见一个飞速离去的背影。

霜刃已试。

第九章 惊蜇(上)

片刻后,张自平脸色铁青地来到客房,先看了一眼韦志一带来的那个护卫,此时倒在地上,整张脸都被打烂了,脖子扭曲,胸膛塌陷,死得不能再死了。

这是个高手,张自平之前只是被对方看了一眼都觉得有些发冷,结果现在对方被人这样打死了。

走进房间,看都没看**着身子,坐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娇媚女子,他直接来到床前,看着睁大眼睛,满脸惊悚的韦志一,伸手探了探对方的鼻息,又摸了摸已经断掉的脖子,深吸一口气,张自平身子都有些发抖,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怕的。

一名校尉死在自己府邸里,更重要的是对方还是韦家的子弟,是征平大将军韦应的亲孙子!

都不说以后的前途,张自平对自己接下来还能不能活着都没什么把握,谁知道韦家会不会迁怒自己?

“大人。”一旁的亲卫碰了碰张自平,“你看!”

张自平顺着亲卫指的方向看去,在床上看到了一枚燕形飞镖。

“燕形镖!是血燕子?”张自平瞪大眼睛,甚至声音都有些颤抖,“快,快去把之前那枚拿来!”

“是!”

很快,两枚一模一样的燕形镖被张自平拿在手里仔细端详,片刻后,他抬头看向一位匠人:“确定吗?是一样的?”

那名匠人神态有些畏惧,小心翼翼地点头道:“回禀大人,是一模一样的材质和手艺。”

“好,你下去吧。”张自平挥挥手。

片刻后,房间里只剩下他和一名亲卫,还有床上死去的韦志一。

“看来真的是血燕子做的。”张自平有些如释重负地说道。

血燕子,一名一直活跃在边境的南魏刺客。他不属于南魏军方,是什么来历也没人清楚,但武艺高超,是练窍境的高手。

血燕子出名的原因在于他一直在边境刺杀青苍的将领,五年的时间,死在他手里铁山军各级将领超过了五十名,其中还包括了一名正四品的将军!

这样的事情甚至连顾飞都惊动了,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抓住这个刺客!

为此,铁山军设伏很多次,有几次甚至出动了宗师级的军中强者,但最终都让血燕子跑了,这样的事情简直堪称传奇,和血燕子交过手的宗师曾说对方距离神意境只有一线之隔,恐怕随时都能够突破,而真实战力已经堪比宗师。

血燕子每次杀人后都会留下一枚特制的燕形镖,这已经成为他的标志。刚开始还有些图谋不轨的人模仿血燕子,杀人后留下燕形镖想甩锅给对方,结果后来被人发现他们留下的燕形镖和血燕子留下的不是一回事,血燕子的燕形镖不管是材质还是制作手法都很特殊,只要检验一下就能分辨出来。

所以张自平刚刚叫人拿来了一枚真的燕形镖,这是临下关两年前被刺杀的一位都尉留下的。

对比之后发现韦志一的这枚是真的,张自平就松了口气,如果韦志一是死在这位传奇刺客的手里,那他张自平的责任就小了许多,毕竟整个铁山军都没能奈何的人,他一个小小的都尉能有什么办法?

“大人,那我们如实上报?”亲卫询问道。

张自平想了想:“如实上报,另外,今晚韦大人到我府邸讨论军务,夜深后就在我府中睡下了,没想到惨遭刺客毒手,你明白吗?”

亲卫先是一愣,看着张自平眼含深意的模样,他有些不忍,但最终还是咬牙道:“属于明白!我……我那小妾生了重病,恐怕时日无多了。”

张自平满意地点点头,今晚参与宴请韦志一的都是他的心腹,至于家中那些仆人丫鬟,杀一批就是,唯一麻烦的是自己亲卫的小妾,好在对方也很懂事,不然……

“去吧,好好干,女人嘛,以后有的是。”

“是,谢大人。”

……

在老胡的配合下,杨溯很快回到了客栈。

“你没事吧?”一直在房间中焦急等待的沈飞霞一见杨溯回来,连忙关心地问道。

杨溯摆摆手:“我没事,没人来敲门吧?”

“还没有。”

“好。”

杨溯出去之前先去找过罗世,说自己先回房休息了,罗世自然无所谓,一众掌柜正忙着商量该怎么度过这次的难关。

“没事了。”杨溯笑着对沈飞霞说道。

“什么?”沈飞霞疑惑地看着他。

“我说,你在这里待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你,你刚刚出去做了什么?”

“呵,明天你就知道了。”

“……你在做什么?”

“脱衣服准备睡觉啊。”

“那……”

“大家江湖儿女,事从权宜,凑合一下。我累了一晚上要睡床上,你睡地上没问题吧?”

“……嗯。”

“行,睡吧。”

……

第二天,整个临下关全面戒严,大家隐隐约约都在讨论一个名字——血燕子。

这是一个在南境十分响亮的名字,铁山军的将士们对这个人是又恨又怕,但又有一些难以言喻的佩服。

军中崇拜强者,血燕子这些年做下的事,别说是练窍境,哪怕是个宗师,也早就应该死了,但血燕子始终活跃在边境。

这次血燕子出手杀掉临州新上任的鹰扬校尉,在很多人看来是他沉寂许久后的又一次发声,只不过他以往杀的都是些在一线领兵作战的将领,这次却杀了一个声名狼藉的将种子弟,让人觉得有些疑惑。

“你是血燕子?”沈飞霞听着房间外走廊里传来的讨论声,压低嗓子一脸惊讶地看着杨溯。

“哈哈。”杨溯被逗笑了,“当然不是。”

“那你?”

“我是杨溯。”

“……”沈飞霞沉默,不再追问,她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杨溯既然不愿意说,那她就不再多问。

杨溯也听了听外面的讨论,对自己造成的效果比较满意;他昨晚询问老胡有没有什么办法让他伪装身份去杀人,然后老胡就交给他一枚燕形镖。

这是朝帮暗堂花了三年时间才成功仿造出来的,和真品一模一样,用过几次,完全能以假乱真,而且把黑锅甩给血燕子,对方也从来没有出来辟谣,不知道是没办法还是不屑于如此。

杨溯对于血燕子也有一定了解,原著中宁沛和这个血燕子有一番交集;血燕子被很多人称为宗师以下第一人,宁沛作为‘主角’越级挑战如同家常便饭,自然要把这个称号夺过来,后来一番交手,血燕子还是败在了宁沛手下。

现在由于杨溯的缘故,宁沛比原剧情中提前了很多去往南魏,到底还有没有遇上血燕子,杨溯也不知道。

血燕子杀人的方式多种多样,用刀用剑用枪用拳脚都有,除了燕形镖,他没有别的什么标志性的东西,所以朝帮暗堂才能甩锅给对方,杨溯也可以毫无顾忌地用拳法去杀人。

事实上血燕子最强的还是保命的本事,他有一项秘技,可以在短时间内爆发出惊人的速度,甚至比半圣御空的速度都还要快,这也是为什么他可以屡次在铁山军的针对下逃生;当然了,了解内幕的杨溯知道,对方真正能够活这么多年的原因可没有那么简单。

……

山城,铁山军大本营,征南大将军顾飞的白虎节堂就设于此。

大将军府邸,书房内,一名长得眉清目秀,像是儒士的中年男子正在看书。

大概很多人都难以想象,这样一个看上去文文弱弱的男子竟然会是二十万铁山军之主,威压南境近十年的征南大将军顾飞。

和清秀的外表截然相反的是顾飞的带军风格,铁血,暴戾,对于南魏的一切挑衅都会以最强硬的方式回应回去;十年前还只是一州将军的他,因为南魏骑兵屠了他治下的一个边境村落,他便不顾军令带七千骑兵长驱直入,连破南魏三个军镇,在南魏大军彻底包围他们之前,惊险地突围而出,留下了三个人头垒起的京冠。

类似的事迹还有很多,可以说,自从顾飞入主铁山军后,这只以铁山命名的军队才真正铸就了铁血的军魂。

有人将一份加急的情报送了进来,顾飞拿起来仔细看了看,微微皱眉,情报上说的是韦志一被血燕子刺杀的事。

韦志一,血燕子,这两个名字单独哪一个都不会被专门送到他这里,但加在一起,事情就有些棘手;众所周知的,他是韦家那位老爷子最得意的门生,韦志一也是老爷子亲自交给他照顾的,而现在人死在了他的辖境。

“血燕子……你怎么会突然去杀他?”顾飞有些疑惑地自言自语道,这几年来血燕子几乎成了铁山军的耻辱,以顾飞的一贯作风,居然能让对方一直活到现在,也算是非常神奇了;但事实上这些年来,顾飞在特意地容忍血燕子。

顾飞作为正一品的大将军,总领一地军权,但他想要彻底掌握一只几十万人的军队,很显然难度不小,而血燕子的出现,就让顾飞找到了一个快刀斩乱麻的办法。

第十章 惊蛰(中)

一只二十万人的大军,各种山头派系无数,哪怕顾飞作为一军主帅,想要做到令行禁止也是很难的。

而且顾飞本身是韦家这一系出来的人,他借助韦家的力量一路上升,自然也要回馈韦家,这里安插一个,那里提拔一个,到最后,自己身边可用的人有大半都是韦系的人。

身为掌一地军权重要人物,顾飞身上的派系色彩要越淡越好,他必须也只能忠于皇帝一个人。而对顾飞自己来说,他也不想身边有一群不是一心向着自己的下属。

一开始血燕子的消息传到顾飞这里,他并没有太过重视,但当血燕子两次从铁山军的设伏中逃生后,顾飞开始对这个刺客感兴趣。在那以后,铁山军的一些军事调动会由顾飞无声无息地进行调整,一些地方的兵力转移去另外一个地方,守卫力量变得薄弱,而血燕子也趁机杀掉了一部分将领。

这几年里,被血燕子杀掉的将领中,有许多都是不怎么听顾飞话的,或者是敌对派系的,当然也有部分将领是韦系的。

将领被杀掉一批,自然就有一批新人去补上,于是五年的时间,顾飞对铁山军的掌控越来越深了。

这样的事情做得很隐蔽,就连血燕子自己或许都不清楚他被顾飞当成了一把极好用的刀,所以顾飞才能容忍他活到现在。

“大将军,徐林求见。”门外传来声音。

“进。”

一名铁塔般的汉子身着铠甲走了进来,拱手行了一礼,“大将军,血燕子的事我听说了,属下愿带一营铁刺和一队龙牙武卒前去捉拿对方!”

铁刺是铁山军中最厉害的斥候,每个都是游弩手,一营三百名铁刺游弩手,在小规模战斗中,战力惊人,寻常七八百骑兵都不是对手,再配合上一队龙牙武卒,理论上来说,可以杀死任何神意境以下的敌人。

顾飞似笑非笑地看着徐林,此人是他旗下的铁刺游弩手校尉,以铁刺游弩手在铁山军中的重要地位,一名正六品的校尉比正五品的将军都要金贵,所以徐林才有资格随时求见顾飞,而还有一点,徐林也是韦系的人,他是顾飞提拔起来的将领。

“这点兵力,你有自信能抓住血燕子?”

“属下愿意为诱饵,只要拖住血燕子片刻,让附近的骑兵进行围剿,总有希望抓住此人!”

“这样的方法之前也用过,你怎么确定血燕子一定会上钩?”

“属下愿意一试!”

顾飞看着低头请命的徐林,眼神变幻了一下,然后点头道:“可以,我会给你一道军令,让临州的驻军配合你。”

“是!”

看着转身离开的徐林,顾飞摇摇头,终究是养不熟的狼,这么急着去讨好韦家。

片刻后,顾飞轻呼了一声:“白光。”

“在。”一道黑影瞬间出现在顾飞身边,如同鬼魅一般,而顾飞已经见怪不怪,“既然他不明白谁才是他真正的主子,就没必要留了。”

“明白。”低沉的声音从黑影中传来,“韦家那边怎么交代?”

“交代?”顾飞冷笑一声,眼神中有铁血的意味,“我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

“是!”

“去吧。”

……

京城,福叶巷,两座威武的石狮子伫立在大门外,显得十分气派,这里是韦家的府邸。

作为韦家的定海神针,军方硕果仅存的元老,韦应每天中午都会在家中的院落里散散步。

现在已经是入冬时节,天气转寒,京城又下了场小雪,所以照顾韦应的丫鬟会提醒韦应早些回屋休息。

不过今天,韦应没有听丫鬟的劝说,坚持站在院落的池塘边怔怔出神。

这池子里到了夏天会开满荷叶,韦志一小的时候最爱在池边玩水,那个时候韦应就会笑眯眯地在一旁看着,只可惜,这样的场景他再也看不见了。

“老爷,您该进屋休息了。”一旁的丫鬟一脸担忧地再次劝说道,老人的双手已经冻得通红,但却站在原地不肯动弹。

“再看看,再看看。”韦应拄了拄手中的拐杖。

“这……”丫鬟急得都快哭了,正不知所措的时候,一名两鬓同样有些斑白的男子匆忙地赶来。

“爹,您这是干嘛?外面风寒,咱们进屋说。”

来人正是韦家现任的家主韦元邦。

“元邦,有消息了?”韦应问道。

“爹,咱们进屋说。”韦元邦扶着老人。

“说!”韦应怒道,巨大的威势让一旁的丫鬟吓得脸色发白。

韦应平日里在这些下人面前都是一副慈眉善目,毫无架子的和蔼老人的模样,此刻他挺直腰板,满脸怒容,才让人惊觉这位老人骨子里仍然是那位戎马一生,杀人无数的大将军!

韦元邦见老人发怒,也不敢再劝,挥手示意丫鬟退下,这才对老人说道:“顾飞那边没太大的反应,只是派了徐林带一营铁刺去了临州。”

说到这里,韦元邦一脸愤恨:“这个顾飞,真是翅膀硬了,忘了是谁让他当上的这个大将军!”

韦应摇头:“大将军是先帝让他当的,也是他自己靠军功一步步走上去的。”

“爹,可是……”

“这是掌一地兵权的主帅,你以为这是我们韦家可以随意拿捏的?”

“但志一的仇,我们终究得靠他才能报。”

“哼!”提到亲孙子的名字,老人眼中闪过一抹哀痛,“志一为什么会死,这件事要查清楚。”

“爹,你的意思不是血燕子杀了志一?”韦元邦惊疑不定地看向韦应。

韦应叹息一声,自他以后,韦家再也没有出过什么出息的人物,都是在他的庇护之下成长。

老人当然明白唯有经历打磨才能成才的道理,但他戎马一生,比别人更加清楚战场上是怎么回事,不管你是谁的子孙,刀剑无眼。

所以老人不忍心让自家的孩子们再去战场上冒险,多是培养外人,这才导致了现在的尴尬局面:一众韦家子弟无一成才,好不容易培养出的外人,现在已经指挥不动了。

第十一章 惊蛰(下)

“爹,您的意思是,志一有可能是被别人害死的?”韦元邦问道。

“血燕子的情报我看过,对方这几年杀的全都是在一线领兵的将领,目的性很强,志一从未上过战场,为何要杀?”韦应眯缝着眼,像是老鹰一般地看着前方。

“我让人详查!”韦元邦沉声道。

“现在最重要的是,顾飞已经打算彻底脱离我们韦家了。”韦应淡淡地说道。

“爹?”韦元邦一惊,他虽然对顾飞颇为不满,但对方的地位摆在那里,无论如何,顾飞身上也有韦系的标记,这些年替韦家提拔了不少人,对外提起顾飞,朝堂之上谁都会给韦家几分面子;而一旦顾飞彻底脱离韦家,那对韦家的打击必然是巨大的。

“他这次不是也派了徐林去临州吗?”

“蠢货!”韦应突然大骂道,满脸的恨铁不成钢,吓得韦元邦脸色一变。

韦应开始剧烈咳嗽起来,韦元邦连忙认错,轻轻拍着老人的后背,“您消消气。”

韦应摇摇头:“他几年前就已经有这个趋势了,只不过他毕竟和我们韦家牵连太深,并不是他说脱离别人就会信的,而且这种事情也没法直接说;这次志一的死,他算是找到了好机会,以他和我们韦家的关系,按理说他应该第一时间通知我们,但他从头到尾都是公事公办,完全没有要和我们解释的意思。这样一来,在别人眼里,自然就是他彻底脱离我们韦家的信号。”

韦元邦脸色阴晴不定:“可是,他怎么敢?”

“哈哈。”韦应冷笑道,“他为什么不敢?你以为现在的铁山军还和五年前一样吗?这五年来我们韦家的人可死了不少,嘿,血燕子!他以为所有人都是傻瓜。”

“您的意思是,血燕子是顾飞故意留着的?”韦元邦也不是傻瓜,听韦应这么说,他顿时就猜到了。

“这个王八蛋!”他咬牙切齿地骂道,但是却无可奈何,韦家除了韦应,就只有他的官职最高,是御林军三大统领之一,正三品武将;但御林军基本属于皇帝的私军,韦元邦的位置看似清贵,深受皇帝的信任,实际上却没什么实权,怎么可能奈何得了一个远在天边,手握重兵的大将军?

“你去准备一下,我要去拜访卢玄朗。”韦应转身往屋里走,边走边说。

“卢玄朗?”韦元邦疑惑地问道。

卢玄朗和韦应一样,都是军中元老,正一品的大将军,但卢家和他们韦家向来不对付,而且近些年卢家发展得不错,卢家现任家主是兵部尚书,对韦家有诸多打压,如果不是因为韦家还有一个顾飞,怕是早就被卢家打压得喘不过气了。

韦元邦不明白父亲为何突然要去拜访卢玄朗,两人不是早就决定老死不相往来了吗?

“顾飞既然要彻底脱离我们韦家,那这个大将军,他还是别当了。”韦应轻描淡写地说道。

韦元邦一惊,“爹,您有办法?”

“一朝天子一朝臣,陛下刚登基,虽然现在正忙着对付朝帮,但早晚都是要把兵权拿在手里的;铁山军主帅这个位置,如果可以的话,陛下当然愿意放一个自己人上去。”韦应说道。

“可顾飞的功劳摆在那里,就算是陛下,也不好随意罢免他吧?”

“哼,谁说要罢免顾飞?我是要给他个官当当。”韦应笑了起来。

“官?”

“调他回京城,任他为兵部尚书,同时遥领南境兵权。”

韦元邦恍然,“等他在京城待几年,铁山军要易主就容易多了,这样一来,陛下也会感谢我们。”

韦应点点头:“所以我要去和卢玄朗那个老狐狸谈谈。”

“他会同意吗?”韦元邦担忧道,毕竟人家儿子现在兵部尚书当得好好的。

“只要利益足够,没什么是不能交换的。”韦应淡淡地说道。

韦元邦扶着韦应进了屋子,几天后,韦应亲自去卢家拜访卢玄朗,两位本应该老死不相往来的大将军私下会面,让京城众人津津乐道,之后不知道韦应和卢玄朗聊了什么,京城的风云开始变化了。

杨溯大概怎么都想不到,自己心血来潮决定为民除害杀一个人,到最后居然会影响到二十万铁山军的归属,简直就像蝴蝶效应一般,而杨溯这只蝴蝶这次扇起的风暴其实还远远没有结束,当然,这是后话。

……

在临下关禁严的第十天,徐林带着一队人马来到了这里。这十天里,被重伤的刘野没有再来找李开这边的麻烦,而张自平也已经完全顾不上找沈飞霞了,毕竟韦志一都死了,而他需要想办法度过这次难关。

李开等人就像是被人遗忘了一般,无人理会。但众人也同样郁闷,因为临下关戒严,任何人都不得出关,他们自然只能每天待在客栈里空耗时间,心急如焚,毕竟每多耽误一天,对这些商人来说都是损失。

“杨兄弟,吃饭了。”罗世身边的护卫泰来在门外招呼了一声。

“哦,来了。”正在房间中练习十二元辰破体术的杨溯答应了一声,随着他破体次数的增加,这套他一开始就在练习的炼体之法现在已经渐渐被他练到了大成的境界,一套动作打完,差不多能坚持一天的时间。

杨溯最近这十天几乎每天都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练十二元辰破体术,他隐约感觉自己就快要突破大成境界,不知道到时候会有什么变化。

走出房间,下楼去到大堂和众人一起吃饭。他几天前就已经将沈飞霞偷偷送出了客栈,暂时交给老胡照顾,有老胡这样的地头蛇在,杨溯也不担心沈飞霞会出事。

“听说上面派了人过来查这件事,今天已经到了临下关。”饭桌上,罗世等人在小声讨论着,他们都希望这次事情能快点结束,好让他们顺利出关。

“我听说是铁刺游弩手中的一名校尉亲自带队。”

“我也听说了,而且带了不少人过来。”

“那可是大人物,看样子似乎是来杀血燕子的。”

“杀血燕子?这么多年都没成功,那咱们得等到什么时候去了?”

“哎……”

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杨溯默默地吃饭不说话,事实上这几天他也在和老胡密切联系,知道的要比在座这些人都多,他不仅知道徐林打算杀血燕子,还知道对方的身份背景,和顾飞对此事的态度。

决定杀韦志一之前,杨溯还问了老胡一个问题:朝帮在临下关经营这么多年,有没有能够说得上话的人?

老胡告诉杨溯,临下关三大都尉,除了刘野和张自平,剩下那个邓建安,和朝帮有些关系,但关系很隐蔽,这些年都很少联系。

于是杨溯决定拉这个邓建安一把,不仅为了自己可以顺利出关,也算为朝帮在临下关打下一点根基。

韦志一死在了张自平的府邸里,无论如何,张自平都会受到责罚;而刘野被人重伤,由于他的缘故导致临下关的守卫出现调动,才让血燕子有机可趁;这些事情,在朝帮的引导下,都可以让两人吃不了兜着走,这个邓建安自然有机会在临下关更进一步了。

现在徐林来到临下关,是时候出结果了,就是不知道老胡那边会怎么运作?杨溯一边吃饭一边想着。

……

临下关的军营中,徐林面前站着刘野,张自平和邓建安三人。

“事发当晚是什么情况,你们再给我说一次。”作为铁刺游弩手的校尉,和许多将军都能够平起平坐,称兄道弟,徐林对三名小小的都尉自然用不着客气。

张自平在徐林阴冷的目光下只觉得后背发凉,他率先描述了一遍当晚发生的事情,当然是他修饰过的版本。

听到张自平说他当晚在和韦志一讨论军务,一旁的刘野眼中闪过一抹嘲讽,不过他当晚的事也不光彩,自然没法拆穿对方。

“哼!”听完张自平的描述,徐林冷哼一声,他当然清楚韦志一是个什么样的货色,对方新官上任,去各个军镇巡视,无非就是趁机玩乐,顺便捞些好处;不过张自平既然敢这么说,肯定已经收拾干净,徐林也不打算在这方面深究。

“血燕子留下的燕形镖确认过了?”徐林问道。

“回禀大人,确认过了。”

“让人送过来给我。”徐林吩咐道,他在来的路上就已经命人去查这几年铁山军手上收集的燕形镖,看是否存在掉包的情况。

“刘野,你的伤是怎么回事?”徐林看着刘野问道。

“回禀大人,卑职当晚收到密报,说有一伙商队中或许藏匿了南魏的谍子,于是属下带人去查,没想到还真的遇到了刺客,卑职这伤,就是被那刺客所伤。”刘野小心翼翼地说道。

徐林皱起眉头:“南魏的谍子?”

他当然知道这其中有猫腻,当他没想到还真的会有刺客出手伤了刘野,这让他有些感兴趣。

“是什么商队?”

第十二章 升官

事隔这么多天,李开等人没想到最终还是要被检查,关于南魏刺客一事。

本来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是刘野为了抓人,随意编的一个借口,但谁知道最后竟然真的冒出来一个刺客,还重伤了刘野,徐林来到临下关,没有血燕子的消息,目光第一时间当然被吸引到了这里。

无论如何,查一下总是没错的。

因为人数太多,干脆就在客栈里挨个调查起来,一干人聚集在楼下的大堂内,被挨个叫到楼上的房间里去询问。

一时之间人心惶惶,杨溯倒是很淡定,反正沈飞霞一早就被他送走了,而他伪装的身份,朝帮暗堂是花了大力气的,哪怕朝廷监察院的人全力去查,也未必能够识破。

“姓名?”

杨溯站在一个房间内,对面坐着一个幕僚打扮的男子,拿着毛笔在本子上做记录,语气有些不耐烦,做了一上午的记录,也是烦了。

“杨溯。”

“有通关文书吗?”

“有。”杨溯将准备好的文书递过去。

“临州仓平人?”

“是。”

“之前做什么的?”

“在仓平郡怀化将军府上做工。”

“哦?”记录到这里,这位幕僚愣了一下,他本以为这个武士打扮的年轻人就是一个普通的护卫,以前混江湖的,没想到还和一座将军府有关?

“和将军府是什么关系?”

“额,我叔叔是将军府上的大管事。”杨溯笑了笑,那名大管事和罗世有生意上的往来,是罗世的大主顾,所以罗世这次接到委托,才费尽心思也要让杨溯进队。

“那你这次来临下关是为了?”这位幕僚听说杨溯的身份后,语气客气了许多,眼神也和蔼了一些。

“我叔叔说让我出来闯荡一番,见见世面,正好我自幼习武,武艺还算不错,于是就让叔叔委托罗掌柜带我走一趟边关。”

“嗯。”幕僚一边记录一边点头,看样子这个年轻人还是很受重视的,不然他叔叔也不会托关系让他出来历练一番。

“之前认识那个叫沈飞霞的女人吗?”

“不认识。”

“好,杨公子,谢谢配合,没问题了。”

“谢谢。”

杨溯走出房间。

……

“将军府的管事?”

一天后,徐林在房间里看查出来的记录。

李开这一队人的身份其实都很好查,所有商人都在临下关做了好几年的生意,一查就能知道。至于队里的护卫,这些江湖人若是以前有帮派或者门派,那户籍上是有记录的。

托朝帮血洗江湖的福,青苍这些年来对于江湖的控制力是空前强大的,所有帮派或者门派都需要被记录在册,有多少人,多少兵器,一目了然,这就避免了许多人犯事了就跑得没影,官府查都没法查,帮派和门派也不敢再收来历不清楚的人。

所有人的跟脚在官府那里都清清楚楚,以武犯禁的事情自然就少了。

当然了,江湖上还有很多散修来历不明,但能被这些商人收进队里当护卫,身家自然是清白的,来历也很好查。

所以只用了一天时间,李开队里一百多号人的资料都查清楚了,很显然和南魏谍子没什么关系,这里面唯一引起徐林关注的,自然就是杨溯这个有将军府背景的人。

仓平郡怀化将军,是一个杂号将军,正五品,手底下管着几百人,在仓平郡已经算是顶天大的人物,但对徐林来说也不算什么,自己日后若是离开铁刺,随便封一个将军也比对方来得厉害。

“让人去仓平郡查一下这个杨溯。”徐林吩咐道。

若是没有问题,倒是可以排除嫌疑,毕竟一个将军府上大管事的侄子,不大可能和一个远在通州的普通镖局里的女子有什么关系。

而关于沈飞霞的身份,从于威那里得到了答案,对方曾经和朝帮有过关联,这件事倒是出乎徐林的预料。

是朝帮的人出手?这让徐林觉得很荒谬,朝帮难道还会专门派个高手一直跟着沈飞霞?图什么呢?那位公子想泡妞?泡得这么迂回吗……

心中乱七八糟地想着这些念头,徐林觉得若是杨溯的身份最后查出来没有疑点,那李开这队人和那晚的刺客应该就没什么关系,刺客有可能是朝帮的人,但这些都不是徐林关注的重点,他要的只是血燕子,他才懒得管沈飞霞倒底是谁要泡的妞……

三天后,消息得到证实,仓平郡怀化将军府上的大管事确实有这么一个侄子,而且由于那名大管事一直没有娶妻生子,所以将杨溯当成亲生儿子在养。

那名大管事管着将军府上大半的生意,颇受将军的重视。

看到这里,徐林已经没什么怀疑了,这个时候他派去负责盯着杨溯的手下跑回来汇报:“大人,那杨溯今日去了都尉邓建安的府邸。”

“哦?”徐林微微有些诧异,“他和邓建安之前认识?”

“不清楚。”

“去查。”

“是。”

……

很快,情报传来,邓建安以前曾经和那位怀化将军是同僚。

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徐林点点头,同时对于邓建安的观感有了些变化。

他来之前,顾飞就授命他全权处理临下关的事,对于张自平等人的处置,他还在思索,现在邓建安猛然进入他的视野,让他有了一些想法。

相比起刘野和张自平,邓建安在临下关的表现可以说是中规中矩,该拿的好处他也会拿,但不会像刘野那样肆无忌惮,该做的事他也会做,带兵或许不如张自平,但也差不了多少。

本来临下关不一定会交给邓建安来管,但徐林现在突然发现他和一名杂号将军有些关系,而且对方也明显愿意和他重新联系上,那徐林觉得卖个面子,结个善缘也不错。

当天晚上,邓建安主动拜访了徐林,这几天一直闭门谢客的徐林也接待了他。

不知道双方聊了什么,几天后,徐林宣布了对于韦志一被杀事件的处理结果:都尉张自平,守卫失职,被免去都尉一职,重新变成了大头兵。都尉刘野,擅离职守,被贬为副尉,临下关所有兵马暂时由都尉邓建安接管。

第十三章 出关

虽然名义上是暂时接管,官职上也没有变化,但大家都知道,邓建安这是升官了。

不出意外,从此以后邓建安就是临下关的土皇帝了。以前还是三名都尉相互牵制,但现在就是邓建安一个人说了算,或许要不了几年,对方就会变成校尉,还是执掌一座军镇的实权校尉!

而与此同时,关于杨溯和这位新崛起的都尉有关系的消息也在李开的商队中传开了,这让杨溯迅速变得炙手可热起来。

罗世旁敲侧击了好几次,询问杨溯他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关,杨溯当然也希望能早点离开,不过解除封锁的命令只能由徐林来下,所以他也没什么办法。

又一个夜晚,当杨溯在房间中练习十二元辰破体术的时候,突然听到楼下传来打斗声和叫骂声。

心中一动,他收起动作,打开房门,走下楼。

视野中,七八名武者正在围攻三名武者,而被三名武者护在最中间的正是李开。

由于张自平被罢免,李开这个商队的组织者和领导人顿时就显得没什么价值了,这段时间以来一直显得很尴尬,也很低调。

今晚,他终于决定带着人偷偷离开,不过被早就在注意他的人拦了下来。

几名商贾要求李开将当初入队的钱退还给他们,李开自然不肯,于是就发展成了现在这样。

由于打斗的声音很大,渐渐的,越来越多的人出了房间,来到大堂。

“李开,把钱交出来!”

“当初入队的时候就说好了要准时带我们出关,现在变成这样,你还想走?走得了吗!”

弄清楚原因后,又有几名商贾加入了讨钱的行列。

李开看着众人,脸色铁青,这些人之前对他那是毕恭毕敬,敬畏有加,哪里有谁敢和他大小声?

现在张自平一出事,这些人就变了嘴脸,这让他愤怒不已。

“你们,你们不要欺人太甚!当真以为我李开在临下关这么多年是白混的吗?”

他这话一出,人群中有几人露出了犹豫的神色,担心李开真的还有什么后手。

然而也有人不以为然:“哈哈,李开你少虚张声势,张自平一倒,你原来那些关系,有谁还会在乎你?今天不交钱,你出不了这个门!”

话音落下,李开这边的三名武者以寡敌众,终于不敌,被人纷纷打倒。

李开面露绝望,不是他视财如命,而是他现在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之前收上来的钱,有一大半都需要交给张自平拿去打点上下,他自己留下的并不多。而他这些年的积蓄大多都用来在临州其余地方置办产业,所以他手上的现银并不多。

两名武者上前将李开架住,将他的包裹扔在地上。

包裹里的现银并不多,显然无法满足在场众人的要求。

“我知道他住哪!”

“走,带他去他的住所,把银子搜出来!”有人提议道。

“走,大家一起去,相互作个见证!”

杨溯看了看在场众人狂热的表情,这里面许多人或许都不仅仅是为了把交的钱讨要回来。

不过杨溯也没那个心思去帮李开,最近临下关出这么多事,这些人应该不敢把事情闹大,所以不会出人命,杨溯也就懒得去管了。

“你们会遭报应的!会遭报应的!”

李开凄厉的喊叫声传来,随即就被人捂住了嘴巴,消失在夜色中。

……

三天后,临下关的戒严被解除,徐林带着一队人出关了,于是罗世等一众商人迫不及待地打算出关。

这一次由于杨溯的缘故,罗世被选为商队的新领袖,而罗世则求到了杨溯这里。

杨溯自然没有意见,招呼早就打好了,直接出关就行。

不过在出关之前杨溯还需要将沈飞霞的事情解决了。

“怎么样?有什么打算?”

房间内,杨溯看着沈飞霞问道。

现在徐林走了,张自平倒了,刘野也失势了,临下关内,有邓建安的关系在,沈飞霞已经不用担心会有谁对自己不利;不过毕竟之前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杨溯当众重伤了一名都尉,沈飞霞被他救走,再公开出现也不好,同时徐林那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杀回来,所以沈飞霞最好还是离开临下关。

沈飞霞神情有些尴尬,又有些扭捏,这在她身上可是很少见的。

“怎么了?”杨溯好奇地问道。

“我,我想求你一件事。”

“你说。”

“你能不能让人把于威放了?我听说他现在还被关在军营里。”

杨溯一愣,没想到会是这个请求;于威因为和沈飞霞的关系,这段时间被一直关在军中大牢内,刘野被重伤没顾得上管他,后来徐林来了,审问过一次;因为刺伤刘野的刺客还没有抓到,自然也就没有放人,徐林走后,就没人再管于威,于是他就这样被人遗忘了,直到现在沈飞霞提起,杨溯才想起还有这么一个人。

“他当初。。”杨溯本想说于威当初放弃了你,选择自保,你怎么还想救他?但最终还是顾及沈飞霞,没有问出口。

“我明白。”沈飞霞低垂着眼帘,脸上看不出悲喜,“他当初也没有办法,说到底,我和他,非亲非故,他确实没必要为了我搭上性命。”

“嗯。”杨溯不知道该说什么,虽然事实确实如此。

“于威他从小对我很照顾,这次我来边关历练,也是他主动要求跟随,帮了我很多;说起来,其实是我欠他更多,这次出事也是因为我的缘故,他本来就是无辜的,所以,所以我希望如果可以的话,你能救救他,我知道这个要求……”

“我明白。”杨溯打断了沈飞霞的话,这个倔强的女子此时脸色已经涨得通红,显然这样的请求对她来说也十分难为情,毕竟杨溯已经救了她,她还额外提要求。

杨溯笑了笑:“没事,邓建安还欠我人情,放一个于威,举手之劳而已,并不为难,我这就让人去把他放了。”

噗咚一声,沈飞霞直接跪在了地上,吓了杨溯一跳。

“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沈飞霞摇头,坚持跪在地上,眼圈发红:“杨公子的大恩大德,沈飞霞铭记于心!来日若有机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按照套路,你不是应该说以身相许吗?果然这张面孔长得不行,没有触发这个条件。

杨溯心中有些好笑地想着,他扶起沈飞霞:“都说了是举手之劳,你不必如此。”

说起来他当初欠的是整个威远镖局,所以救于威也算是还这份恩情。

沈飞霞摇摇头,没有再说什么;不过杨溯知道,以这个倔强小妞的性情,以后若是自己真有需要,对方估计能眼睛都不眨一下地把命交给自己,这一点,于威就远远不如这个女子。

“那你自己呢,以后什么打算?”

“我会回通州。”

“哦?你不是说,不愿意一辈子都受人恩惠吗?”

“我想过了,若真的觉得欠了别人,那就想办法还回去,我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要是能接过镖局好好发展,日后才有机会还给对方,当然,说不定也有能力可以帮到杨公子你。”沈飞霞一脸坚定地说道。

杨溯无所谓地笑了笑,他当然不觉得自己会有需要沈飞霞帮自己的那一天,而沈飞霞估计这辈子都不会知道,她想回报的那两个人,其实就是一个人。

“行,那沈姑娘你保重。对了,有什么话要带给于威吗?我估计他未必会回镖局了。”杨溯问道。

沈飞霞勉强笑了笑,“麻烦杨公子托人告诉他,就说,我和他两清了。”

“……好。”

“杨公子保重!”

“嗯。”杨溯点点头,转身准备离开。

“杨溯。”身后突然传来沈飞霞的喊声。

“嗯?”

“谢谢你。”

阳光下,少女扬了扬,转身离去。

次日,罗世等人准备妥当,正式出关。

这一次没有再出什么问题,一行人顺利出关。

车队中,被放出来的于威最终还是选择继续跟着商队一起出发,他没有脸面再回威远镖局去面对沈飞霞。

杨溯回头看了看临下关,总算离开青苍了。

他此次去南魏主要目的是磨练武艺,增强自身,其次也是为了验证一些事情;根据他之前的推断,加上那天在朝守义的拳下,第一次对天道有了模糊的感应,他大致明白,自己的命运之劫并非是随机产生的。

劫数的累积速度和自己对‘原剧情’的改变程度有关,特别是和宁沛有关的改变,只要产生了大幅度的变化,劫数就会迅速积累,到了一定程度,就会降临在自己身上。

从那天对天道模糊的感应来看,杨溯因为已经度过一劫,目前身上的劫数并不多,累积的速度也不快,所以只要他不自己主动去改变什么,短时间内是不会再有劫数降临的。

这也是杨溯敢一个人去南魏的原因,虽说不想因为自己连累他人,连累朝帮,但在自己真正强大起来之前,他也没有信心可以独立面对降临的劫数。

南魏,我来了!看着远方的地平线,杨溯在心中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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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马贼

罗世等人的车队出了临下关,一路都是丛林与山丘,车队带着货物,走得并不快。

出来第五天后,有人发现车队后面有人在跟着,这一消息刚开始并没有让车队的氛围变得紧张起来,因为边境就是如此,马贼多如牛毛,哪次走一趟不会遇到马贼?

不过大多数时候,这些马贼都不会对罗世他们这种护卫多,货物少的车队下手,油水太少了,真吃下去,自己损失大,得不偿失。

然而两天后,当众人发现后面跟着的人越来越多的时候,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在边境,虽说对外称呼为马贼,但真正有马骑,来去如风的马贼并不算多;毕竟一帮匪徒自己都不一定能吃饱,再养一匹吃的比人还多的马,花销太大;再加上边境上野马虽多,但真正能驯服出来骑乘甚至是厮杀的马终究不多,所以一帮匪徒实力的大小,往往和马匹数量有关。

而此时,光是一眼看去,远远跟在车队后面的马贼就已经有三十多骑,这就不是什么寻常的小势力了,边境上最强的那几泼悍匪,马贼数量也不过五六十骑,而这些大势力不可能看得上罗世等人这样的‘蚊子肉’,所以大家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等人会吸引来这么多马贼?

“要我说,很有可能是几家马贼联手了。”

晚上,大伙儿围在一起商量对策,周围是由运送货物的板车首尾相连结在一起的大圈,这样的车阵在行商途中用来对付马贼效果最好。

此时听到有人提出马贼联手的假设,立马有人反驳:“怎么可能,咱们才几车货物?这么点油水,他们几家联手,根本不够分。”

“那你说,这么多人跟着我们图什么?难不成是寻仇?”

“哈哈,咱们和这些马贼能有什么仇?”

……

众人争论不休,听得罗世一阵头大,他刚开始对于成为商队头领还挺沾沾自喜的,现在才发现这个位置不好坐,以往遇到这种事他只需要服从命令就行了,而现在,他得担负起这么多人的性命,压力山大……

“罗掌柜,你有什么看法?”有人终于向罗世发问。

“这……”罗世面露难色,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杨溯,他能当上这商队领袖,完全是因为杨溯,所以遇到难题,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杨溯。

杨溯也没有退缩,直接开口道:“我们在这里猜来猜去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去抓个人回来问问。”

此言一出,立马有人担忧地问道:“可是杨公子,万一打草惊蛇,惹怒了对方怎么办?”

“对方要动手早就动了,之所以没动手,要么是心中忌惮,还在观察,要么就是还在等人;如果是前者,我们出手去抓他们一个人回来,可以威慑住他们;如果是后者,他们人没来齐,更不会动手,我们也可以得到更多的情报,好早做打算。”杨溯看着众人说道。

“可是,谁去抓人?怎么抓?”

道理大家都懂,可是后方明面上就有三十多骑,暗地里还不知道跟了多少人,这样的情况,谁敢去冒险?到时候人抓不到,反而去送了人头,岂不是起了反作用。

杨溯扫视了一圈,车队里的护卫,除了个别几个人,其余人都纷纷低下头,不敢看杨溯。

“泰来,于威,还有你,你,你,你们几个和我一块去。”杨溯连点了五个人,其中泰来和另外一人是练窍九品的实力,于威和其余两人在破体境中实力不错,这五人差不多是这只商队里实力最强的人了。

“杨公子……”罗世脸色发白,想要拦下杨溯,杨溯一旦出了事,他根本没法和对方叔叔交待,而且他还指望杨溯日后帮他在临下关牵线搭桥;至于泰来,则是罗世最大的依仗,万一泰来出了差错,他上哪再去找到一个练窍境的武者当护卫,关键还这么忠心耿耿?

“杨公子,这是不是太冒险了。”

“是啊,再从长计议一下吧。”

“杨公子……”

其余几位商贾也纷纷劝说道,不太愿意让自家的得力护卫去冒险。

“够了!”杨溯怒喝一声,吓了所有人一跳,他站起身,站在圈子中间,看着所有人,“现在是从长计议的时候吗?万一对方是在等人,每多拖一会儿我们就多一分危险!冒险?你们出来行商就是在冒险,没有这份觉悟,干嘛出来挣这份钱?婆婆妈妈,腻腻歪歪!”

杨溯冷眼看着众人,一身杀气和煞气让一众商贾不敢还口,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他和邓建安的关系让众人不敢得罪他。

“你们几个,不想留在这里等死就跟我走。”杨溯看着之前点名的那几人,然后迈步朝圈外走去。

泰来看了看一脸犹豫的罗世,笑了笑:“掌柜的放心,泰来这么多年都走过来了,不会有事的。”说完,他跟着杨溯过去了。

于威则紧了紧手中的刀,一言不发地跟着过去,他也不愿意留在这里等死。

最终,杨溯点名的五人都跟着来了,后面还跟着几名自认武艺还不错的武者,想要一起去抓人,但杨溯拒绝了,说这种事,人去太多了也不好,而且商队这边也需要人防守。

“诸位。”杨溯看着泰来等五人,“我计划在今晚三更天动手,那个时候天最黑,对方应该也只有部分守夜的人;到时候你们跟着我,最快速度生擒下对方的人,然后最好能抢到马再回来。”

因为不清楚对面具体情况,杨溯也没办法做太详细的计划,终究是见机行事。

其实以他的实力,他有信心一个人来去自如,但终究还是没有这样做;一来是想低调一些,到南魏之前,他不愿意暴露太多实力;二来,现在他的身份不再是朝帮的公子哥了,身边没有一帮高手跟着,一旦出了问题,也没人会来救他,所以他做事宁愿小心谨慎一些,带着几个人一起去,关键时刻也好有个照应。

时间一点点过去,三更天,杨溯带着五个人偷偷出了车队的圈子,朝后方马贼的位置摸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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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来战

“准备开打吧。”杨溯简简单单地说道。

“……”

一阵沉默,从抓来的那名马贼口中大家知道后面有三百多名马贼,其中马匹五十多骑,破体境上百人,四位头领都是练窍境,这样的对手,怎么打?

光是知道这个消息,商队这边的士气就已经降到了冰点,如果不是杨溯今晚展示出的实力,恐怕已经有护卫考虑独自逃生了。

杨溯看了看四周,“后面如果真的是李开,你们觉得他会放走我们中的任何一个吗?”

所有人的脸色都很难看,确实,如果真的是李开在主导这次事情,那他一定不可能放走任何一个人,哪怕他日后不打算在临下关混了,也不可能留下一个仇人。

“所以大家不用抱侥幸心,这么开阔的地形,人是肯定跑不过马的,所有人在一起还有机会活,单独走就肯定死!”杨溯的话让许多护卫都变幻了神色,显然有小心思的人不止一两个。

“杨公子,我们要怎么做?”罗世忐忑地问道。

“擒贼先擒王,人数不对等,我们只能想办法拿下他们的首领,如果李开真的在后面,就拿下李开!”杨溯坚决地说道,他也没什么带队的经验,想不出什么惊人的谋略,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这个了;后面一帮马贼也不是什么精锐,只要自己能擒下对方的头领,事情还是有转机的。

……

“对方既然有这样的高手,肯定想要直接杀进来擒下我们。”赵老大说道。

“哈哈!”烂三儿不屑地笑道,“我承认那个人很厉害,但杀进来擒下我们?我们这里四个练窍境,他进来找死啊?”

李老大和另外一位独眼也是同样的看法,区区一个商队,能请来多厉害的高手?

但赵老大摇摇头:“我手下的破体境被对方一刀一个,要是真等对方杀进来,我们要死多少手下?”

这倒是实话,就之前那一会儿的时间,死在杨溯手里的破体境就超过了十个,当真如同割草一般;真要到了拼命的时候,这边得死多少破体境?

“赵老大你有什么想法?”烂三儿问道。

“我想的是,到时候由我们四个联手,最快速度杀了那个高手,如此一来,对方士气也就破了。”赵老大说道。

“可以。”李老大同意。

“可以。”独眼也同意。

“什么时候动手?”李开问道。

“明天!”

……

第二天一早,车队所有人都站在板车后面,许多人都一夜没睡,双眼通红。

杨溯看了看后方,一大帮人正缓慢围上来。

如果实力差不多,或许这些马贼还会慢慢和商队耗,但既然实力是压倒性的,就没必要浪费时间了。

一百步开外,这边已经能清晰地看见对面那些马贼的样子,五十多骑呈半包围的阵型围住了车队,其余三百多名马贼手持兵刃跟在后面。

三百多人听起来不多,但真的见到对面密密麻麻持刀的匪徒时,那种心理压力是巨大的。马贼们打打闹闹,笑骂声,嬉笑声,神态轻松,反倒让商队这边更加紧张。

商队一百多人,真正能打的就五十多人,剩下的都是掌柜的和伙计,缩在最里面,一些伙计手里紧紧攥着刀,但身体发抖,刀也颤抖得厉害,或许没伤到敌人反而先伤到自己。

杨溯看了看身后这些人,除了泰来和昨晚和他一起去劫人的几名武者,哪怕是一些行商多年的护卫,也一样脸色发白。

杨溯哪怕没有领兵打仗的经验也能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这边这种士气基本上就是一触即溃,恐怕对面马贼一杀过来,这边一半人就跪了。

刷!一道人影闪出了车队的大圈,独自迎向气势汹汹的马贼。

“对面的杂碎们,可敢与我一战?”炸雷般的声音在平地上响起,所有人皆是精神一震,只见有一人持刀对准数百名马贼,大声喝道,正是杨溯。

“生子当如此啊。”后方的罗世有些感慨地看着前方的杨溯。

这也是杨溯没有办法的办法,只能试图以一己之力把士气带起来,不然这么多人一旦被击溃,他再厉害,也只能独自跑路了。

赵老大等人面面相觑,他们昨晚的计划就是四人联手率先杀掉杨溯,没想到对方居然抢先来叫阵。

“嘿,真是不知死活!”烂三儿冷笑道,“还等什么?宰了他!”

烂三儿率先冲了出去。

“都别留手,杀了这个人,剩下的就简单了!”李老大持刀第二个冲出去。

这个时候也不是勾心斗角的时候,赵老大和独眼也跟着冲了出去。

杨溯低垂着眼帘,没有去看即将接近的烂三儿和李老大。

急促的马蹄声越来越近,烂三儿右手拿着大斧,整个手臂粗壮了一圈,一条条青筋如同蚯蚓一般爬满了手臂。

这是他唯一会的一门练窍秘技,虽然只能调动右臂上五处窍穴,但配合上他的天生神力,往往只要一斧头就能把人直接劈成两半,所以死在烂三儿手上的人动辄分尸,凶残得很。

此时烂三儿借助马的冲势把这一招的威力用到了极致,自信心爆棚,更何况他旁边还跟了一个李老大补刀。

近了,斧头上没有洗干净的血迹还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随着烂三儿的冲势扑面而来。

杨溯横跨一步,双手握刀,迎着烂三儿的斧头,拧转腰部,一刀斩了过去。后方的李老大嘴角勾起残忍的笑容,手中的鬼头大刀无声无息地划向杨溯的腰腹,要将他拦腰斩断。

砰!人影飞了出去,血花四溅,难以置信地惊呼声响起。

双方交错而过,杨溯后退了一段距离,李老大吊转了马头,而属于烂三儿的那一骑马背上已经没了人影。

刚刚那一瞬间,杨溯用西岳岐山式顺着烂三儿的斧头斩段了他的手臂,接着斩断他的脖子,然后以更快的速度横刀在身前,挡住了李老大拦腰的一斩,被斩飞出去好几步,但最终还是站住了。

杨溯持刀对准前方,大声喝道:“来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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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附骨之疽

嚯嚯,嚯……杨溯故意喘着粗气,身体微微颤抖,看上去一副用力过度的样子。

但此时谁都不敢轻举妄动,一阵沉默,后方的赵老大和独眼下意识地停了下来,不敢向前。

太快了,烂三儿死得太快,这是所有人都没预料到的。四人中,哪怕是最强的赵老大,也不敢说稳胜烂三儿,而现在烂三儿却被对方一刀杀掉,还是在李老大也一起出手的情况下。

这么说来,自己等人岂不是可能被对方杀个干净?哪怕对方是靠着秘技突然爆发杀了烂三儿,但谁知道这样的爆发他还能做几次?万一对方临死前决定拖一个下水呢?赵老大神色阴晴不定地想道。

“杀!”正前方,杨溯再次举刀杀来。

独眼一言不发,直接吊转马头开始逃跑,赵老大心中暗骂,一咬牙,也跟着逃了。

“撤!”李老大一边高喊,一边远远绕过杨溯。

杨溯也没有再追,停下来看着对方成群结队地逃跑,松了口气。说实话如果对面这三百多人全都悍不惧死地冲上来,自己一个人还真的有可能栽在这里。不过毕竟都是些自私自利的马贼,一旦发现自己可能会死,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保命。

半晌后,马贼跑得没影了,这个时候商队中的众人才反应过来,有人浑身发软地瘫坐在地上,更多的人开始欢呼,声音如同鬼哭狼嚎,那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当杨溯返回时车队时,大家渐渐安静下来,不知是谁带头,大家开始高喊杨溯杨溯的名字。

“杨溯!杨溯!杨溯!”

声音渐渐变得整齐划一,杨溯有些感慨,这是他穿越以来,第一次用“自己”的身份获得他人的感激。

一番庆祝后,派人出去查看了一下马贼的去向,确认对方确实退走后,车队开始重新上路。

……

“开什么玩笑,就一个人,就把你们吓跑了?”李开难以置信地看着赵老大等人,“你们有这么多人,一起上难道还杀不死他吗?”

“你他妈懂个屁!”李老大脸色难看地骂了一句,“一起上?知不知道我们会损失多少人?你那点钱够吗?”

李开气得发抖,他现在已经顾不上害怕了,这次要是失败了,这些马贼无非少赚一点,但他就惨了。那一队人肯定能猜到是自己在背后捣鬼,等他们回来,自己岂不是死定了?而且杨溯和临下关的邓建安又有关系,要捏死自己,岂不是轻而易举?哪怕自己离开临下关,甚至离开临州,谁知道这些仇家什么时候会找上门来?难道下半辈子都要活得担惊受怕?

所以李开已经退不了了,哪怕他现在开始后悔自己不该那么冲动,他也只能一条路走到底!

“我加钱!”

三位头领转头看向李开,只见这个男人面孔扭曲着,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再出一倍的价钱,你们再去找几个高手过来,烂三儿死了,分钱的人少了一个,你们赚得只会更多!”

李开做了十几年生意,家底不菲,之前拿了三分之一的家底出来报复,现在是要将大半家底都搭上了。

几位头领互相看了看,其实烂三儿一死,他手下那些人自然是要被几个老大给瓜分掉的,再加上烂三儿老巢里的那份好处,大家这一趟也不算亏,现在李开愿意多拿一倍的价钱出来,让人不得不心动。

“那倒是可以好好讨论一下。”赵老大笑着说。

“我认识一个独狼,练窍四品,实力很强,一直独来独往。”李老大开口道。

“你说追魂刀柳叶?”独眼问道。

“没错。”李老大说,“只要价钱合适,他应该愿意出手。”

“我也认识一个高手,可以叫来。”赵老大笑着说道。

“那个家伙今天杀烂三儿那一下,之后明显有些脱力,可见他的实力肯定没到练窍三品以上,多来几个练窍境,缠住他是没问题的。”

“而且下一次动手,可以先绕开那个家伙,我们把其余人都杀光,那个家伙也只能跑!”

李开看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

第二天,后方又有马贼跟上了车队,这一发现让商队众人差点崩溃。

杨溯独自一人骑马杀过去想探个究竟,结果对方一见他,远远得就跑开了,杨溯一回去,他们又跟上来,摆明了不会和杨溯硬碰硬。

这样一来,很明显后面跟着的就是之前那批马贼。

“他们还要搬援兵?”

杨溯和众人讨论后,一致得出这个结论;对方一直跟着又不打,显然是在等援兵,能这么执着得想要杀死他们,只可能是李开在鼓动对方。

杨溯也在暗自反思,终究是经验不足,低估了李开这种在边境上混这么多年的人,斩草除根的决心。

“离我们最近的军镇在哪里?”杨溯开口问道。

众人一愣,然后纷纷拿出地图开始查看;这些商贾手中的地图都是自己依靠多年行商的经验绘制出来的,并不详细,很粗糙;真正详细的边境布防图只有铁山军的高层手中才有,就连朝帮暗堂在这边这么多年都没能搞到一副完整的地图。

结合所有人的地图,仔细讨论半天后,得出结论:距离众人最近的一个军镇在西边,大概需要走两天。

“走吧,趁着对方的援军还没到,我们先一步去往军镇,这些马贼再嚣张,总不至于追杀到军镇来。”杨溯开口道,他现在已经是商队真正意义上的统领,既然他开了口,大家都没有意见,车队开始转向西边。

“他们变向了!”赵老大等人也在时刻关注商队的动静,“西边有什么?”

“好像有一座军镇?”

“有多远?”

“对方这个速度,最多两天就到。”

“妈的!”

事情变得棘手起来,要找的那几个高手都是边境上的独狼,哪怕有联系方式,一时半会也找不过来,而没有足够的高手压阵,赵老大等人是绝对不愿意去招惹杨溯的;哪怕他们能将商队其余人都杀光,但万一被杨溯临死前拉下一个怎么办?

可以说,杨溯那天瞬杀烂三儿的一刀,算是彻底给这几个马贼头领留下了心里阴影。

于是赵老大等人开始派人不停地过来骚扰,让几名手下骑着马在远处朝车队射箭,逼得车队停下来,一旦有人杀出来,就立马吊头逃跑。

杨溯好几次都突然爆发速度,下马追过去宰掉几名马贼,但没用,赵老大等人三百多名手下,总能逼着人过来继续骚扰,而杨溯不可能每次都全力爆发去追马。

就这样,车队走走停停,渐渐有了伤亡,而且众人心里压力也很大,几乎没办法好好休息;原本两天就能到的路程,硬生生被拖着两天只走了一半。

这个杨溯其实也开始紧张起来,他第一次体会到这种自己独自一人,在没人保护的情况下行走江湖的艰难;不知道对方会请来怎样的援兵,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打得过,万一自己最后连逃跑都没办法呢?

每一个决定都有可能影响到自己的生死,没有后悔的机会,没有人会在暗处保护自己,未知的恐惧让杨溯压力倍增。

要不要丢下这些人,提前逃跑?杨溯心中闪过这样的念头,但最终他还是没有做出这个决定;理智上看,自己的底牌众多,只凭之前暴露出来的实力,对方哪怕多找来几个练窍境,自己想走还是没问题的

在距离杨溯等人近百里的地方,徐林正带着一营铁刺游弩手在游走;他这次出来的目的就是引诱血燕子出手,通过以往的情报,徐林知道像自己这种级别的将领,在这样的保护下,吸引到血燕子的概率是很大的。

当然了,类似这样的引诱以往也有过几次,血燕子并不是每次都上钩,但只要对方选择出手,最终都成功逃出去。

这一次徐林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引来血燕子,但他还是愿意试一试,因为血燕子杀了韦志一,只要徐林最终能抓到血燕子,不说在铁山军中的声势,就说韦家,也必然不会亏待他。

哪怕他最终没能成功引来血燕子,这个姿态他也是要做给韦家看的;这些年顾飞对于韦家的态度,徐林是看在眼里的,他能感觉到顾飞已经不太愿意买韦家的账了,他觉得这对自己来说是个机会!韦家总是需要有人能在铁山军说上话的,既然当年可以扶持顾飞,现在为什么不能扶持自己?

一名刚刚二十八岁的铁刺游弩手校尉,值得韦家的大力扶持!

带着这些想法,徐林在边境上转了好几天了,心中暗自期待血燕子的出现;至于自己的安危,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这么多年,徐林并不害怕血燕子,这次他带来的龙牙武卒中有一位练窍圆满,半步宗师的高手,加上他手下这些骁勇善战的铁刺,他有信心拖住血燕子。

而一旦拖住对方,凭借徐林提前在附近这些军镇布置好的兵力,有机会可以围杀血燕子!

所以杨溯等人并不知道,他们正前往的那个军镇,兵力随时都有可能被调走。

第十八章 暗影浮动

寒风凛冽,山坡上的土地被冻得僵硬。

朱吉文趴在山坡上观察着周围的情况,他是铁刺游弩手放在外面的斥候。

朱吉文入伍十一年,从一个普通的大头兵一步一步成为边军斥候,他用了五年时间,之后以天风营最优秀斥候的身份入选铁刺游弩手,在铁刺一待就待了六年。

他上过战场,杀过敌,也负过伤,在死人堆里被人捡起来过。

最危险的那次,他们一伍铁刺游弩手刚好遇到南魏一标五十多人的斥候,被追杀了足足三十多里,最后是老伍长断后,拖住大部队,才让剩下的人脱身。

那一次朱吉文都以为老伍长死定了,没想到最后老伍长活着回来了,只是中了三箭,伤了肺,一到冬天就剧烈咳嗽。

那以后,朱吉文自觉欠了老伍长一条命,每逢战阵,都冲在老伍长身边,想着关键时候能一命换一命。

不曾想,老伍长没有死在南魏的军人手里,而是死在了血燕子手里。

那次突然遭遇血燕子,朱吉文根本连对方的样子都没看清楚,更别提看清对方的出手。他只觉得被老伍长撞了一下,之后就被一股巨力打中,飞了出去。

事后他在病床上躺了三个月,而老伍长已经死了,五脏六腑全部破裂,当场死亡,没得救。

“既然进了咱们铁刺,那就是把半条命交在了阎王爷手里。”

朱吉文还记得他刚进伍的时候,老伍长操着那口西北方言一本正经地对他们这些“新兵”训话。

青苍和南魏明面上没有大规模的冲突,所以交战大多都是斥候战,作为铁山军最精锐的斥候,铁刺游弩手承担的往往是最艰难的任务,在战场上的仇恨也是最高的。一颗铁刺游弩手的脑袋,在南魏那边的军功可不低。

所以老伍长的说法并不夸张。

“那剩下半条命在谁手里啊?”那个时候的朱吉文性情跳脱,追着问了一句。

“在老子手里!”老伍长没好气地说。

老伍长没有吹牛,最后他把那半条命还给了朱吉文。

这次大伙儿出来,朱吉文知道是要抓血燕子,兴奋地一晚没睡着。这是老伍长死后的第三年,他已经等了三年了。这次他主动申请在外担任斥候,因为这样遇到血燕子的机会最大。

朱吉文稍微移动了一下身体,他藏在一块巨石的阴影下,借着周围的夜色,完美地隐匿了自己。此时他稍微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尽管什么异常都没有,但多年战阵厮杀的经验还是让朱吉文决定出去查看一下。

当朱吉文弯着腰,低伏着身子走出阴影的瞬间,刺骨的寒意席卷了他的全身,一股冰冷的杀机让他下意识地想要转身,但他强行压住这股冲动,身体紧绷,爆发力从脚起,身体前扑。

但还是晚了,就在朱吉文刚刚弯腰曲膝的刹那,一股力道击中了他的脊椎,这力道很透,从脊椎处一直传遍整个身体,让朱吉文瞬间全身麻痹,他知道自己下一瞬就要死了。

或许是老伍长在天之灵的庇佑,或许是朱吉文多年执念的作用,他在这一刻破体了,进入冰心境。

战场上本来就是最容易突破极限的地方,像朱吉文这样的精锐斥候,早就破体过好几次了,这一次又在生死之间破体,朱吉文熟练地利用冰心境带来的状态加持,控制着身体继续前扑。

“咦?”一道声音在朱吉文耳边响起,不等他仔细分辨,一只手已经印在了他的背心处,一股掌力直接震断了他的心脉。

是血燕子!唯有血燕子才有这种碾压性的实力!

朱吉文的身体扑在了地上,已经动不了了,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但他仍然瞪大眼睛死死地看着自己手掌的位置,凭借着最后一点意识,他控制着手掌朝前方用力按了下去。

死都没关系,我要把你拉下去!

啪!一声脆响在安静的夜色中格外刺耳。

朱吉文在那一瞬间特意选择了这个方向,因为这里有他留下的响竹。

他身后的敌人没有料到他能临阵破体,在瞬间恢复对身体的掌控,也没有料到他会额外在这个位置多布置一个示警的响竹。

说到底,朱吉文为血燕子准备了三年的时间,而血燕子根本不知道有一个这样的人等了自己三年。

“敌袭!”尖锐的喊声响起,山坡下所有驻扎的人马都被惊醒,周围的斥候也在朝这边赶来。

朱吉文趴在地上,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呼吸渐渐停止了。

……

“报!我方以北四十里,铁刺校尉徐林徐大人传来消息,遭遇血燕子!”

嘉兴关内,一名校尉听完消息后直接在校场开始点兵。

“按照之前接到的军令,王北山你留守关内,其余人和我出关,杀血燕子!”

“是!”

杀气冲天而起,片刻后,校尉带着一千多骑离开嘉兴关,关内留守兵力不到一半。

相同的情况在附近几个军镇也发生了,徐林用顾飞给予他的军令,调动了五千多骑围剿血燕子!

……

南魏北大营驻扎在距离青苍边防线最近的位置,沈陌尘是北大营主将,他正反复看着手中的情报。

这份情报是第六阁发来的,等级很高,应该属实。

第六阁是南魏军方的情报部门,和青苍监察院相似,至于为什么要叫第六阁这个古怪的名字,那就是没人知道的秘密了。

沈陌尘手上这份情报是第六阁卧底在铁山军中的谍子发来的,说的是铁山军大规模围剿血燕子的事情。

关于血燕子,沈陌尘很好奇,同时也很佩服,但他此时纠结的事情并非血燕子的生死,而是更多人的生死。

最终,沈陌尘还是下了决定。

北大营位处最前线,就算没有军令,也有见机行事的权利。

“传我命令,全营准备出击!”

他打算率兵突破青苍的防线,然后突袭后方那几座军镇!

与此同时,杨溯等人距离嘉兴关已经很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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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开端

“大家加把劲,前面就是嘉兴关了!”

罗世高声喊道,他双眼通红,声音中有巨大的疲惫。

四天前,后面那帮马贼就开始夜以继日地骚扰车队,喊话威胁或是射箭偷袭,让商队所有人都没办法安心休息,还得时刻小心冷箭。

如果不是杨溯几次强势出手,追上去杀掉来犯的马贼,或许整个商队早就崩溃了。

好在众人终于赶到嘉兴关附近,此时已经算是进入了嘉兴关斥候侦查的范围,想来后面那帮马贼应该退了。

“不行,绝对不行!”李开一脸怒容地看着赵老大等人,“都到这个时候了,你给我说要退走?那帮人明明一戳就破,你们在怕什么!”

赵老大冷笑道:“清醒点,前面就是嘉兴关了,你让我去和铁山军拼吗?”

“那就现在冲上去干掉他们!”李开咬牙说道。

“我们请的人还没来,我是不会同意出手的。”赵老大冷漠地说道,另外两位老大也一脸漠然,显然都是这个意思。

李开气得面红耳赤,他拿这帮贪生怕死的混蛋一点办法都没有。

“李老板,冷静点,你又不是非要现在就把这些人杀了,慢慢来吧,以后有的是机会。”赵老大说道。

李开大怒,等以后?谁知道那帮商人会待到什么时候?以杨溯的关系,会不会请求铁山军护送他们回去?所以对李开来说,现在不动手,他就彻底没机会了。

“我再加钱!你们现在就动手!”李开做最后的挣扎。

“这不是钱的问题。”赵老大摇头,“钱再多,也得有命花才行。”

“撤!”

“你们不能这样”

没人理会李开,一帮马贼开始撤退;事实上这个时候已经有人在考虑要不要把李开绑了然后把钱榨干。

大家各怀心思,走了一段距离后,前方有马贼过来汇报说发现了两具尸体,看样子好像是铁山军的人。

“哦?”赵老大等人连忙跟着上前去查看。

地上是两具穿着铁山军军服的尸体,头颅被人砍走,身上的武器也都被人收走了。

“这应该是铁山军的斥候,可能就是嘉兴关放在外面的。”赵老大说道。

“那谁敢杀他们?”李开瞪大眼睛。

在边境,边军就是最凶最恶的存在,杀敌人,杀马贼,有时候甚至连商队都会杀;根本没人敢招惹他们,就算是一群马贼遇上了几名斥候,也一样不敢挑衅,因为铁山军的报复性是极强的。

曾经有一帮马贼仗着自己居无定所,偷偷杀了几名铁山军的斥候,结果被铁山军用了半年的时间找出来全部杀掉,因此受牵连的马贼还有很多,所有和他们有来往的也全都被杀,最后所有人的头颅被挂在了关门上,打那以后,再也没人敢招惹这些边军。

而现在,两名铁山军的斥候被人杀死了,谁杀的?谁敢杀?

“难道是血燕子杀的?”李开猜测道。

“血燕子这么多年来的目标一直都是铁山军中下层将领,他可从来没有单独去杀一些普通小兵。”赵老大摇头道。

“没准儿是这两人运气不好,刚好遇到血燕子,被顺手宰掉了?”一旁的独眼开口道。

“血燕子可没有杀人以后收走头颅的习惯,会这么做的只有一种人。”赵老大幽幽地说道,“南魏边军!”

“”

一阵沉默,众人都被这个猜测吓到了。

“不可能吧?”

“铁山军又不是瞎的,怎么可能把人放到这么里面来?”

“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南魏大军杀进来,突袭军镇!”

无论如何,路还是要继续赶的,只是这一次众人小心了很多,赵老大等人把探路的马贼放出去了更多也更远,怕的就是万一真的遇到了南魏的军队,人家为了不泄露踪迹,肯定是顺手把他们这些人全都杀光。

一个时辰后,几名探路的马贼遭遇了南魏的斥候,被一一杀死。

南魏军队到了。

两个时辰后,杨溯等人来到嘉兴关门下。

通关文书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出了些钱打点一番,众人顺利进入关内;当所有人都进入城门后,一阵欢呼声响起,许多人直接瘫软在地上,还有精神松懈昏厥过去的。

杨溯看着众人,也松了口气,但又有些苦恼,他是想跟着商队一起去南魏,现在遇到这种事,难道换一个商队跟?

出了青苍的边防线,就随时都有可能遇到南魏的军队,这个时候只有商队是相对安全的,两边的军队都得到过不得袭击和骚扰对方商队的命令,因为两国通商对大家都有好处,各取所需才能更好地发展。

介于此,杨溯才会想着伪装身份,混在商队里去南魏,一个人在边境上游荡,太冒险了。

就当杨溯正思索着该何去何从时,一阵紧急的敲锣声响起。

“敌袭!”

身后的城墙上传来喊叫声,杨溯一惊,回头朝城门外看去,只见几十号人骑着马,手持刀刃正朝城门处冲来。

是那帮马贼?杨溯目力极好,一眼认出了之前有过照面的赵老大和独眼,觉得不可思议。

疯了吧?这都敢杀过来?不知道这里是铁山军的地盘吗?

“是那些马贼!”

“他们杀过来了!他们杀过来了!”

“跑——”

商队里一阵鬼哭狼嚎,大家都以为那些马贼失心疯了,一定要杀死大家才肯罢休。

城门上,嘉兴关留守的都尉王北山迅速来到城墙上,皱眉看着远方:“是马贼?”

“大人,看穿着和队形,像是马贼。”

“区区三十骑就敢来闯关?”王北山也觉得不可思议。

“大人,属下愿带一标人去杀光他们!”有人请命道。

王北山皱起眉头,他觉得此事有蹊跷,这么多年来,这些马贼早就被铁山军杀怕了,怎么可能有胆子来袭击军镇?

“今天派出的斥候有人回来吗?”

“没有。”

“立刻关门!”王北山果断下了命令。

“是!”

城门慢慢被关上,这个时候城门口的罗世等人才松了口气,唯有杨溯眉头不展,一股淡淡的危机感浮现在心头。

三十多名马贼在城门外大约一百步的距离停了下来,没有向前,但也没有退后,反而挥舞着手中的兵刃在大声地叫嚣。

“大人,让属下带人去杀光这帮垃圾!”这么多年杀惯了马贼的军人哪里能受得了这个,立刻就有人前来请命。

“闭嘴!退下!”王北山怒斥道。

他被留在嘉兴关,就是因为他性情稳重,向来老成,此时遇到这种事,第一反应就是有问题,宁愿忍一忍,也不敢冒险,毕竟,这里是边境。

“派一伍斥候从侧门出,查方圆十里的情况!”王北山再次下令。

很快就有五名斥候被派了出去,然而足足等了一个时辰,都没有一个人回来。

啪!王北山一巴掌重重地拍在女墙上,吐出一口气:“看来我们被盯上了,点狼烟!”

狼烟一点,就意味着军镇遇到了南魏军队!

“所有人着甲,弓弩准备,弓箭手上城墙!”

“全城戒严,所有人不得擅自在街上走动,违令者斩!”

“加强粮库,井水处的防备,发现可疑人等,先斩后奏!”

一条条命令被颁布下去,整个嘉兴关都被震动了。

当看见狼烟被点起的时候,杨溯也懵掉了,他可不觉得几十名马贼能让嘉兴关点燃狼烟,难道是南魏那边打过来了?

这个可能性让杨溯皮肤颤栗,有些发寒;他哪怕再自信,也不认为凭自己现在的实力可以在一只军队面前存活。

此时嘉兴关外,赵老大等人近乎绝望地停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们之前果然遇到了南魏的军队,派出去探路的马贼被瞬间杀死,不等他们逃跑,就被南魏的骑军追上了。

很显然,面对正规军队,这些马贼是一点战意都没有的,全都跪下;紧接着他们就对方驱赶着前来挑衅嘉兴关,南魏那边想要引诱嘉兴关派人出来,不急着关城门,这样可以轻松破城。

不过王北山的谨慎没能让南魏军得逞,当狼烟升起时,后方的南魏骑军也不再装了,开始朝嘉兴关挺近。

片刻后,足足七千骑兵,兵临城下。

沈陌尘缓缓来到阵前,他带着北大营九千骑军突然北进,撕破铁山军的防线后,直接绕过几座城池,杀进了后方;如果不是情报上说后方这几座军镇的兵力都被调走了大半,他这样的行为无异于找死;不过现在嘛,他只需要快速吃掉这些兵力空虚的纸老虎,然后在铁山军大部队赶到之前杀回去,就是大功一件!

这个过程如同在悬崖边跳舞,稍有差错,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这需要非同寻常的指挥能力和骑军强大的长途奔袭能力,而这两点,沈陌尘都很有自信。

看了看城头上站着的王北山,沈陌尘对身旁的传令兵说道:“准备攻城,让那些马贼打头阵!”

战争,由此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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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撤退

“你们商队的所有护卫被征用了,随我去城头帮忙!”一名伍长带着几名士兵跑到杨溯等人面前喊道。

王北山也是实在没办法了,他手头的兵力太紧,只好临时征用这些商队的护卫,哪怕对方不是正规军,但至少个体实力还是比大多数士兵更强的。

嘉兴关中,来往的商队数量不少,所以护卫的数量也不少,这在王北山看来也是一股生力军。

“开什么玩笑!”有人立马喊道,“我们又不是军人,凭什么上战场?”

“是啊?你这不是让我们去送死吗?”

在场这些护卫虽说也常年在刀口上舔血,但杀马贼和上战场杀敌,毕竟是截然不同的两码事,有不怕死的,但没有主动找死的。

这名伍长不擅言辞,脸色涨得通红,他愤怒地喊道:“这是军令!你们敢抗命不成?”

他身后的士兵拔出战刀对准这边。

若是平时,借这些护卫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违抗这些守军。但现在突然遇上了战争,这些守军都沦落到要想商队要人的地步,很明显人手不足。

此时伍长身后就站了三个士兵,而罗世商队这边站起来的护卫有四十多个,谁强谁弱,一目了然。

要看双方剑拔弩张,杨溯直接走了过去。

“我愿意和你们去城头。”

“杨公子!”

“杨大哥你别冲动啊!”

“杨兄弟……”

经历了这一系列的事,杨溯在众人心中的地位已经很高了,可以说这一队人的性命都是杨溯救的。

“不趁着现在敌人还没攻破城墙,我们有地利优势的时候去防御,等城破了,所有人都得死!”杨溯冷冷地说道,他不热血,也不是烂好人,他只是在努力为自己挣命而已。

“杨兄弟说得对,我随你去!”泰来开口道,跟着站了出来,两人在之前遭遇马贼的途中,并肩作战过好几次,杨溯还救过泰来的性命,所以他愿意听杨溯的。

“我也去!”于威第二个站出来,他同样不伟大,他只是想活下来而已。

“我,我也去!”又有人站了出来。

“我的命是杨大哥救的,我愿意去!”

伍长惊讶地看着杨溯,他没想到这个年轻人竟然有这么高的声望;最终,商队还剩下的四十三名护卫,有三十一人愿意跟随杨溯去城头。

“小兄弟,多谢了!”伍长对杨溯行了一个军礼。

杨溯摇摇头:“只是为自己挣命而已。”

伍长也没多说,他还要去下一个地点征人,留下一个士兵带着杨溯等人去城头,他便匆匆离去。

很快,杨溯等人来到城墙上。

城墙上早已杀声震天,血流满地了;初次见到这样的场景,杨溯也觉得有些震撼,毕竟以往都是单打独斗,和这样数百人的厮杀还是不同的。

“你们快随我来!”一名浑身是血的将领见到杨溯等人后,直接带着他们朝前方杀去。

这段城墙长不过十丈,已经有五处地方上来了敌人,所以分成了五处战团,此时这名将领正带着杨溯等人赶往其中一处战团。

七名血鲨军已经在这里杀出一个缺口,一时之间竟然没太多人扑上去;这可是非常危险的,一旦不能及时‘吃掉’这些冲上来的敌人,后续的敌人就会越来越多,但时候需要杀光他们的时间只会越来越长,如此恶性循环下去,城破就是早晚的事。

“杀!”跑在最前面的将领举刀杀了过去。

杨溯定了定心神,一开始或许会被战场上杀气冲天的气场震撼住,但经受过朝守义的摧残后,他现在的心志已经非常强大了,这个时候反而觉得有些兴奋。

“杀!”低声喊了一句,杨溯后发先至,一步就越过了前面的将领,迎向前方的敌人。

杨溯举刀斩向一名血鲨军,对方同样举刀斩来。

砰!杨溯干净利落地一刀砍断对方的战刀,继续斩向对方的脖子;这名血鲨军先是惊讶,随后双眼中散发出嗜血的光芒,他狞笑一声,竟然直接弃刀,双手抓向杨溯的刀,同时竟然主动用胸膛迎了上去,而他身后的战友已经冲上来一刀刺向杨溯胸膛。

很显然,这名血鲨军打算牺牲自己,配合队友杀掉杨溯。

杨溯皱眉,这就是职业军人和他之前杀的那些马贼的区别;军人懂配合,愿意牺牲,只要数量足够多,完全可以拼死许多武道高手。

不过至少现在,对方的数量还不够。

杨溯长刀在空中突然一个加速,避过了对方抓来的手,在对方的喉咙上轻轻一抹,然后迅速收刀,劈开第二名敌人刺来的战刀;杨溯拧身,手腕转动,向前一个大的跨步,在对方收刀之前,用一记拖刀在对方腰上开了个口子。

“好!”眼看杨溯瞬间放倒两名敌人,后方那名将领大声叫好,也对上了一名血鲨。

其余护卫见到这一幕,顿时士气大振,这些南魏军人看上去也没那么可怕嘛。

七名血鲨军很快就被屠戮一空,杨溯一个人就杀了四个。

“你们守在这里,你,你,还有你,和我去支援别处!”那名将领点了包括杨溯在内的三名练窍境高手。

杨溯自然没有异议,他也看出来了,城墙上兵力极度紧缺,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已经又多了两处缺口;等缺口越来越多,就真的守不住了。

“我先走一步!”杨溯喊了一声,一步跨了出去。

他的身法也是专门练过的,此时在人群中照样跑得飞快,一下子就窜到了下一处战场,冲进去砍杀敌人;他已经顾不上藏拙,除了没有开封天锁,其他都没什么保留,遇到敌人基本上就是一刀一个。

有了杨溯等一干武者的加入,城头上的压力顿时小了许多;特别是杨溯,他杀敌速度太快,哪里出了问题,他能立马赶过去稳住局势,然后赶往下一处,简直如同及时雨一般,拯救了好几次危局。

“那人是谁?”稍微休息一下的时候,王北山也注意到了场间的杨溯,就在刚才,杨溯当着他的面,砍瓜切菜一般杀了三名血鲨军,要知道能被派上来攻城的血鲨军,大多都是破体境,而且多年的战阵厮杀,比起寻常的武者要更加危险。

“大人,那是从商队征召上来的护卫。”下属回答道。

“是个高手啊。”王北山感叹道,可惜这样的高手只有一个根本远远不够,除非来个武评高手,才可能在这样的战争中扭转局面。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杨溯已经杀得一身血污,但城墙上的敌人却越来越多;哪怕每个敌人的个体实力和杨溯差距都很大,他也觉得压力很大;因为战场上他的注意力随时都要高度集中,要小心不知道从何处刺来的刀剑,还要小心这些敌人临死前的反扑。

杨溯有些可惜自己没有穿天蚕丝宝甲,因为之前他在临下关蒙面当刺客的时候,曾经当着很多人的面暴露过这一点,为了以防万一,杨溯将宝甲放在了包裹里,准备等到了南魏,孤身行走江湖的时候再穿。若是现在有天蚕丝宝甲在身,大多数的伤害都可以无视掉,杨溯的杀力可以增强一倍!

“还有没有商队护卫过来?”身上中了一刀的王北山大声问道。

“大人,没了,我们已经跑遍了全城!”

王北山低声骂了一句,留守的八百多名守军,在城墙上的有七百名,此时已经伤亡过半,而愿意前来帮忙的护卫不过一百多人,此时也已经人人带伤,死了十几个了。

“大人,要不要把城里的兄弟都叫上来?”有人提议道。

之前王北山派人去守住粮库,和井水,更重要的是派人维持秩序,怕的就是城内会出现动乱,但现在看来,不等城里乱起来,他们就要先坚持不住了。

“去叫他们回来。”王北山也没办法,哪怕他知道城内没有士兵的话,估计很快就会乱起来。

杨溯再次砍倒一名敌人,喘了口气,他不是身体疲惫,而是精神疲惫,这种敌人仿佛无穷无尽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他连武道宗师都不是,没办法力挽狂澜。

“杀”杨溯再次大喊了一声,既是在给自己打气,也是在给身边的人打气;他之前的表现太亮眼了,已经让很多人注意到了他,可以说正是因为杨溯四处‘救火’,局面才坚持到了现在,很多人打着打着都会下意识地朝杨溯这里看一眼,仿佛只要杨溯还没有倒下,他们就还有希望。

杨溯自然也感觉到了这一点,他能感觉到许多人在看自己,不仅是守城的士兵,也有跟着他一起来的护卫,也不知道现在还活着几个。

噗!杨溯一刀捅死了一名敌军,救下了一个被砍倒在地的士兵。

“没事吧?”杨溯问了一句。

“没,没事。”这名士兵同样长着一张年轻的脸,看样子似乎比杨溯还小几岁。

“谢,谢谢你。”

“嗯。”杨溯点点头,“你自己保重。”他还要去别处‘救火’。

“你,你要撑住啊!”身后传来这名士兵的声音,那声音里充满了祈求,还有希望,杨溯没有回头。

我也只是在为自己挣命而已

“敌人退了!!!”突然有人激动地喊道。

王北山一刀砍翻身前的敌人,往城墙下看了看,血鲨确实在往后退。

“怎么回事?”王北山惊疑不定地看着下方。

城墙上的敌人被清空,两翼的骑军再次射箭压制墙头,掩护下方的战友撤退。

再次躲在盾牌下,但王北山却有些劫后余生的感觉,按照刚才那个攻势,最多再过一刻钟,城头就会被拿下,到时候嘉兴关也就差不多算是被破了。

“大人,你看,好像有人,是不是援军到了?”有人指着远处的烟尘,那是骑军冲锋的声势。

“怎么可能这么快?”王北山疑惑,他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兵,知道以血鲨的速度,杀到这里敢直接攻城,必然是甩掉了前线大军一大截的。

难道是出去围剿血燕子的军队回来了?

不久后,城下的血鲨已经全部撤走。

“大人,有白羽营斥候到了侧门!”

“快请他们进来!”

杨溯也蹲在一处盾牌下,有些无力地坐在地上,他手中的刀早就砍出缺口,他身上也有几处刀伤,好在伤势都不重,只是皮肉伤。

“大哥。”杨溯身旁传来声音,他转头看去,发现是刚才他救下的那名小兵;其实他刚刚那段时间救下了很多人,只不过只和这名小兵有过短暂的对话,没想到现在正好坐在一起。

“嗯?”

“谢谢你救了我,你叫什么名字?”

“杨溯。”

“杨大哥,你真厉害!”

杨溯笑了笑,看着对方:“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对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我叫杜成喜,今年十八了。”

十八杨溯皱了皱眉头,这个年纪在他穿越前还是个刚上大学,每天无忧无虑打游戏泡妞的年纪,而现在对方已经在战场上拿刀杀人了。

“杨大哥。”

“嗯?”

“你说,我们会死吗?”

杨溯看了看杜成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杜成喜见杨溯的样子,以为对方是觉得自己贪生怕死,连忙解释道:“我不是怕死!我只是,我爹娘都在城里,他们就我一个儿子,我”

杜成喜涨红了脸,杨溯拍了拍他的肩膀:“怕死有什么丢人的?我也怕死,怕死不丢人!好好活着,活着去见你爹娘,这比什么都重要!”

“可是”杜成喜还想说什么,被杨溯摆摆手打断了,他站起身看向另一边,那边有两名一身血迹,身上还插着箭矢没有拔的士兵正快步赶来,这是白羽营的斥候。

王北山接见了他们。

“你们来了多少人?”王北山直接问道。

“只有我们白羽营三千人。”

“什么?”王北山大惊,“那你们还敢发起进攻?”

他身前两名斥候双眼通红,咬牙道:“将军让我们通知嘉兴关,白羽营三千人会拼死拖住血鲨,你们要尽快撤离!”

“……”一阵沉默,杨溯刚开始也以为是援军到了,没想到只来三千人,而且现在还在去送死。

“撤离?”王北山苦笑,“往哪撤?能跑得过血鲨吗?”

“我家将军说,嘉兴关往西四十里就是山林,你们只要跑进去,血鲨就不会追杀!”

“来不及啊……”

“能跑多少跑多少吧,我们要回去了。”两名斥候起身行了一礼,然后转身离开。

“你们……不如和我们一起走?”王北山不忍心看两人再去送死。

两名年轻的战士回头笑了笑:“不了,我们的兄弟还在那边。”他们手指着远方的战场。

“铁山军,白羽营斥候何敢!”

“傅立!”

“诸位保重!”

……

城头上一阵沉默,杨溯看着对方远去的背影,微微的,有些感动。

王北山站起身:“诸位,该我们做事了。”

“传令下去,嘉兴关所有人,半个时辰后在西门撤离,我们最多等他们半个时辰!”

“是!”

城墙上开始忙碌起来,许多伤员需要救治,有些伤员没法动弹,只能抬着他们转移,哪怕这样会拖慢撤退的速度,但在场的人也不忍心扔下上一刻还在和他们并肩作战的同袍。

“诸位前来帮忙的义士!”王北山突然高声喊道,“感谢你们仗义出手。”

“但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我想请你们和我们一起撤退。”

“”一阵沉默,大家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以诸位的身手,现在有机会跑,有更大的机会能活下去,但是”王北山顿了顿,一脸苦涩,“但是城内有五千多名普通百姓,除了来往的商队,还有许多是这些将士的家人,我希望你们能留下来和我们一起掩护这些人撤退。”

王北山一边说着话,一边把目光看向杨溯,这是所有人中最厉害的高手,如果杨溯能带头留下来,那形势就会好很多。

杨溯沉默,之前他不跑,那是因为不清楚城外什么情况,怕万一跑出去被军队追上只有死路一条;但现在情况很明显了,血鲨军暂时被白羽营拖住了,以他的实力,可以趁此机会跑到山林里,活下来的机会就大很多了,而王北山却希望他留下来。

“我知道此事太难为人,就算,就算我求你们!”王北山对着众人弯腰下去,久久不起身。

这个时候城墙上的士兵都沉默下来,大多都看向杨溯;刚刚杨溯起到的作用大家也看在眼里,若是杨溯愿意留下来和大家一起,无疑会让士气提高很多。

不仅仅是嘉兴关守军,其余护卫的目光也都聚集在杨溯身上,想看看这位高手是什么态度;而杨溯,沉默无语。

我也只是想活下啊

长久的沉默,杨溯艰难地开口,声音沙哑:“我”

“对不起”他转身率先离开。

随着他这个动作,现场的气氛似乎也跨了下赖,许多护卫犹豫了一下,也跟着离开了。

王北山起身,看着这一幕,笑了笑,“没事儿,你们不是军人,我这个要求确实太过分了。”

“铁山军听命!”他转身看向所有士兵。

“在!”

“去西门集合,准备掩护百姓撤退!”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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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白羽营,冲锋

“将军,后方军镇里的人开始撤退了。”有人向沈陌尘说道。

沈陌尘看了看前方,三千轻骑正在疯狂地绕行,试图脱离自己这边的包围。

作为轻骑,本身就不擅长冲阵,白羽营人人皆负弓箭,轻骑轻甲,最擅长在外围骑射,用以纠缠和消耗敌人。

若是遇到速度不够快,调度不够灵活的对手,白羽营甚至可以一直在外围“放风筝”将敌人放到死。

但血鲨不是一般的对手,所有人都配双马,还都是清一色的上等马,无论是长途奔袭能力还是短距离爆发能力,都是骑军中的顶级,白羽营想要靠游击战术拖住血鲨是不现实的,唯一的办法只能靠命去拖。

平野之上,两只骑军带起的烟尘让他们看上去像两只黄龙在互相追逐,白羽营在跑,血鲨在追。

王冲将三千骑分批次地派出去,用以暂时减缓血鲨的速度,而其余人则继续拉开距离,在外围骑射。

被派出去的战士全都减慢速度,回身射箭,但很快就会被身后的敌人追上,一小股的白羽营战士开始抽刀和敌人厮杀,但不管是数量还是骑马的冲击力都不如对手,很快就会被砍下马,或者直接被摘掉脑袋。

而一些下马后伤而不死的白羽营战士,他们会握紧战刀再次面对敌人,然后尽力去杀伤敌人的坐骑,以求减慢敌人的速度。

其实这些被派出去的人都知道,自己只是诱饵而已,就是被派去送死的。但他们全都沉默不语地冲了过去,然后消失在了血肉的尘土中。

有些战士不忍心去看身后的战友,悄悄抹着眼泪,然后在下一次去阻碍敌人追击时,主动要求加入,去为他们的兄弟报仇。

“对不起,兄弟们,等到了下面,我再向你们赔罪!”王冲回头看了看越来越少的部下,咬着牙,继续下达命令,他要做的就是尽力拖住血鲨,越久越好,所以他需要拉近距离,给予血鲨压力,同时也诱惑血鲨来吃掉自己。

沈陌尘当然能看出王冲的目的,他不会顺着对方的意思,让对方拖时间。他将血鲨分成两股,一部分人追着白羽营杀,一部分人开始绕行,最终两股骑军将扣成一个环,把白羽营圈进去。

沈陌尘亲自带着人追杀白羽营,双方并不是无脑地在跑,而是随时随地都在控制骑军的整体速度。

什么时候该加速爆发,什么时候可以减速节省力气,什么时候该换马,什么距离比较安全可以回身射箭反击,什么距离比较危险需要派人阻敌,什么距离可以短暂爆发冲上去杀人……这些都需要双方领军的将领对麾下的骑军有足够的了解和掌控,要对每一个校尉甚至是都尉的带兵习惯都有所了解,要能大致估算出马匹体力的消耗程度,战士臂力的消耗程度,弓弩的损耗程度等等。

在战场上有“如臂使指”的说法,这在骑军的交锋中尤其能体现得淋漓尽致。好的将领不仅仅要对自己的麾下了解深刻,还要能大致判断出敌人的情况,由此来及时作出调整和针对性的布置,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而在这一点上,终究还是沈陌尘这位南魏名将更厉害,白羽营已经被渐渐地逼进了他的包围圈。

“准备突围!”王冲命令道,他开始减小白羽营锋线的长度,以此来增强阵型的厚度,但即便如此,他也没什么信心,血鲨的冲阵太强了……

王北山知道一旦陷入了骑兵冲阵的地步,以血鲨的战力,必然会对白羽营造成大量的伤亡,再之后,哪怕他带着人突围出去,估计也没什么机会再重复拖住对方一次了。

白羽营,恐怕要在今天除名了……

当白羽营开始突围的时候,沈陌尘就停了下来,没有再跟上去,同时指挥一部分血鲨开始绕路。

他从来不是那种陷阵无双的将领,但是哪怕亲手杀的敌人还没一名小兵多,也不妨碍他被整个血鲨军乃至整个南魏边军尊重。

“派一千骑过去追杀,只追四十里,四十里后无论如何都要返回。”沈陌尘轻描淡写地对嘉兴关那边做了安排。

然后注意力重新放回前方的白羽营,相比起一个可有可无的军镇,若是能够全歼白羽营这只铁山军中为数不多的轻骑,沈陌尘已经觉得不虚此行了。

若不是为了拖住自己这边,白羽营一心想跑,血鲨也没办法追,而现在白羽营被逼得和血鲨互相冲阵,那沈陌尘就丝毫不再担心了。

果然,一轮冲锋过后,白羽营一下子倒下了八百多骑,算上之前死的,现在白羽营只剩下一千骑左右,而且人人负伤,反观血鲨,目前为止只伤亡了五百人不到。

沈陌尘有把握将伤亡控制在一千骑以内,就彻底歼灭白羽营!接近一比三的战损比,哪怕是沈陌尘也足以自傲了。

和血鲨一轮冲锋后,王冲手臂发颤,他刚刚一个人杀了三骑,率先凿穿战阵,但此时也接近极限了,整个人都有些摇摇欲坠。

看了眼不远处,一只血鲨骑军正绕弧线而来,很快就会对上自己这边,这是沈陌尘在白羽营突围前就留下的后手,时间和距离都算得刚刚好,对方不会允许白羽营用之前的方法再拖着血鲨跑。

王冲叹了口气,现在再变阵已经来不及了,而以自己这边目前的状态,再和血鲨来一次冲阵,对方神完气足,哪怕这次只有两千骑,也足够重创白羽营了。

“将军,你带几个人先走,我领着兄弟们再冲一次!”王冲身边的副将大声喊道。

“是啊,将军,你应该先走!”

“将军,交给我们就是!”

其余几名亲卫也喊道。

“放你娘的屁!”王冲骂道,“老子才是白羽营主将,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指挥老子了?”

“都听令!”

“全体都有!”

“白羽营,冲锋”

白羽营,冲了上去。

……

第二十三章 铁血柔情 以身阻敌

“什么?撤退?那我们这些货物怎么办啊?”

当杨溯和泰来等人回到军营中通知罗世他们时,大家顿时就炸了,要撤退,只给半个时辰,他们带来的货物肯定来不及全部带走,这对视钱如命的商人来说,实在太痛苦了。

杨溯没有理会这帮人,直接转身就走,他来通知他们也就是顺路,如果这些人要自己作死,他也懒得管。

眼看杨溯转身就走,跟着他一起从城头下来的护卫也没有犹豫,直接跟着杨溯走了。

这些护卫刚刚经历了一番生死大战,这个时候只想活命,哪里还会在意这些商人,不过去的时候是三十多人,回来却只剩下十几人了。

杨溯很快来到了西门,这个时候西门已经开始拥堵,许多百姓拖家带口,拿着锅碗瓢盆,还有推着车来的,装了一大车东西;没办法,要让这些生活在这里大半辈子的人突然放弃自己的家去逃命,实在太为难了。

哪怕王北山已经通知全城,也还是有许多人是心存侥幸,不愿意走的,也有一些是年纪太大,走不了的;这个时候王北山已经没办法仁慈了,白羽营是拿命在拖延,谁知道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再不走,就一个都走不了了!

“所有人,笨重的东西全部扔掉,马上跟我们走!”王北山大声喊道,同时命令士兵开始开道,将堵着道路的车辆和大件物品全部挪开。

“哎,我的东西,我的东西!”

“不能扔啊!不能扔啊!”

一阵混乱。

“各位,我们这是去逃命!再不走,就走不了了!”王北山大声喊着,声音已经沙哑,他抽出战刀,所有士兵也开始抽刀。

“走”

在士兵的刀锋之下,一大批百姓开始陆续走出城门,至于还留在城内的,王北山也顾不过来了。

“杨兄弟,怎么样,你有什么打算?”泰来看着杨溯问道。

杨溯沉默,按照本意,他是打算一出城门就迅速离开这里,往西边的山林而去;这么多人留在后面,血鲨就算追来,要杀也是先杀这些人。

但此时看到刚刚还一起并肩作战的那些士兵,全都留在这里,帮忙背一些老人和小孩,或者拿一些包袱;还有一些伤员,也被人抬着走在人群中,他突然觉得脚步变得很沉重。

“再看看吧。”杨溯艰难地说道。

他走上前,直接背起一位老人,又一手一个,提了两个包袱,加快脚步往前走。

反正如果血鲨真的追来,我要跑也比这些人跑得快他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看着杨溯的背影,泰来笑了笑,也上前帮忙去了。

一些之前和杨溯一起并肩作战的武者,此时也有样学样,纷纷出力,让整只队伍的速度快了许多。

当然,也有部分武者是直接撒开脚丫狂奔的,完全不管不顾,很快就跑得没影了。

对此,没有人阻拦,也没有人开口指责什么。

于威在人群中犹豫了片刻,一脸扭曲,但最终他还是决定先走,他看了看前方的杨溯,走了过去。

“杨溯。”于威从后面追上来。

“嗯?”杨溯转头看向他。

“是你向邓都尉求情,让他把我从大牢里放出来的吗?”于威问道,他在商队里这么多天,早已经把当初临下关的事情打听了一遍,他知道杨溯和邓建安有关系,也隐约知道是商队里的人向邓建安求情,他最后才会被放出来,这么一看,商队里似乎只有杨溯才有这个本事。

“是我。”杨溯点点头,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你救了我的命。”于威有些艰难地说道,“还不止一次。”

之前遇上赵老大那帮马贼的时候,如果不是杨溯力挽狂澜,或许整只商队都被屠了,这样一算,杨溯确实不止一次救了于威。

“你想说什么?”

“我”于威欲言又止。

杨溯看着他的表情,笑了笑,说道:“我明白,我能理解,真的,你想走就走吧,我真没想过要你还我什么。”

“可你”

“我说不定一会儿也要走,大家都只是想活下来而已,我能理解,真的。”杨溯目光真诚地看着于威。

看着杨溯的目光,于威有些感动,但他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只能用力点点头,转身离去。

“对不起”他说了和刚刚杨溯一样的话。

杨溯看着于威远去的背影,自嘲地一笑,继续埋头跑路。

片刻后,一个惊喜地声音响起:“杨大哥!”

杨溯转头看去,发现是那个小兵杜成喜,他此时正扛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身后跟着一男一女,应该是他的父母。

“杨大哥,原来你也在,我还以为”杜成喜一脸喜悦地跑过来,刚刚在城墙上,看见杨溯转身就走,他真是难过极了,还偷偷抹了眼泪,没想到现在又见到了杨溯,而且杨溯也在帮忙。

“杨大哥,我就知道你不会走的!”杜成喜开心地说道。

杨溯沉默,他在怕。

“后面那是我父母,爹,娘,这是杨大哥,之前在城头上救过我的命!”

杜成喜的父母连忙感谢,杜母更是红了眼睛,如果不是因为现在在逃命,他们大概会给杨溯跪下道谢。

杨溯有些不知所措,相比起这些,他更愿意去面对朝守义的拳头。

就这样沉默着跑了一段时间,后方突然传来很大的动静。

“敌袭!”就在此时,尖锐的声音响起。

大家纷纷回头看去,只见远处烟尘滚滚,有一群骑兵正在朝这里追来。

杨溯心中一紧,人群开始骚动起来,哭喊声越来越大,大家都下意识地加快速度,有人摔倒,阵型开始变得混乱。

王北山看了看身后,眼中闪过一抹决然:“伤员继续转移,其余人随我一起迎敌!”

“是!”

有人陆续从队伍中脱离,开始向王北山聚集。

“喜子!”杜母一把拉住杜成喜,“别去!”

杜成喜双眼通红:“娘,我”

“娘求你了,别去!”杜母泪流满面,死死地拽住他。

杜成喜也哭了起来,一会儿看看身后聚集在一起的战友,一会儿看看自己的爹娘。

“孩他爹,你说句话啊!”杜母看着杜父。

杜父是个木讷的中年男人,不善言辞,这个时候一脸挣扎,几次张嘴却又说不出话来。

“娘”杜成喜哭着摇头,“我是军人啊!”

“我不管,你是我儿子!”杜母将手下的东西全扔了,双手用力抱着杜成喜的大腿,整个人已经跪在了地上。

“就当娘求你,别去!”

“娘,你快起来,快起来啊!”杜成喜已经哭得没了力气。

“你答应娘!答应娘!”

“好,我答应,我答应”

杨溯沉默地看着这一切,类似的场景,周围还发生了很多;嘉兴关内许多守军的父母亲人,都在关内,因为作为军户,他们生活在嘉兴关可以免去赋税,还有其他许多实惠;此时有丈夫在安慰哭泣的妻子,有父亲在亲吻幼小的儿子,有儿子在向年迈的父母磕头

“杨兄弟,我去后面了。”一直跟在杨溯身边没怎么说话的泰来突然放下背上的老人,然后对杨溯说道。

“你”杨溯愣愣地看着泰来。

泰来笑了笑,:“看着这些,实在受不了。”

他指了指周围,然后揉了揉脸,转身跑向王北山所在的地方,在那里,已经拉起了一道防线。

杨溯站在原地没有动,他在怕。

“呵,老子也受不了了!”又有武者骂骂咧咧地说道,然后转身走向那处防线。

“妈的,死就死吧,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有人提着刀过去了。

“什么狗屁血鲨,老子艹你祖宗十八代啊”有人大喊着跑了回去。

越来越多的武者跑去加入了王北山等人的防线,他们原本只是一些为了钱卖命的护卫,他们和嘉兴关其实也没什么关系,他们辛辛苦苦习武几十年,大概还有这样那样的梦想没有实现,但现在,他们要把命留在这里了

“所有人聚集在一起!”王北山大声喊道,指挥着在场差不多五百多人排列着阵型。

出来的时候他带走了一定数量的长矛和拒马,哪怕会因此影响速度,他也没有犹豫,因为他知道早晚都会遇上后方追来的血鲨;到时候面对那些精锐的骑兵,如果没有足够的器械,那根本就是一场屠杀而不是战斗。

但哪怕现在有了准备,王北山也丝毫没有信心可以挡住对方哪怕一次冲锋,他看了看周围,有熟悉的也有陌生的面孔。

“诸位!能死你们身边,是我的荣幸!”

杨溯几乎麻木地向前跑,他根本不敢回头,他在怕。

“喜子!!!”一声惨叫让杨溯下意识地回头,只见杜成喜仍下了身上的包袱,拔出战刀在往后跑,他跑出一段距离后,转头回来。

“爹,娘,孩儿不孝!”

“不要啊”杜母就要追上去,突然被一直沉默的杜父一把抱住了。

“让他去!”杜父浑身颤抖着说道。

杜成喜哭着朝这边行了一个军礼,终于不再回头,直接跑向后方的防线。

“铁山军,天风营战士杜成喜,归队!”

第二十四章 一人挡千骑(上)

当初在临下关的时候,看到刘野等人的作为,杨溯曾问了一句:“这就是青苍军人?”

现在,当着他的面,一群人用行动告诉了他,何谓青苍军人。

杨溯来到这个世界,一开始就是充满恶意的,他被人绑架,被人刺杀,他见过司徒景的险恶用心,见过张青青师兄的丑陋嘴脸,见过许多匪徒施虐的手段,他在三浦集见过梁家那样不把人当人看的畜生,也在临下关见过鱼肉百姓的军痞,他对这个世界本应该没什么喜爱,但有些东西,终究在他心里烙下了印记。

“我命令你,不许死!”

那是翠花一次次不顾生死地相救。

“磨磨唧唧,死就死了……趁我还有口气在,让我把你这病治了!”

那是韩知春在临死前为他治疗。

“刚刚那一剑,少爷记下了吗?”

那是梁文最后的真龙七形。

“不行了吗?……再来!……看好了,这才是大日九变!”

那是朝守义一次次地喂拳。

……

他以为自己可以不在意,但身染红尘,终究落下了重量。

他曾经并不理解那些人,有什么事能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呢?但现在眼前这些军人,王北山,杜成喜,白羽营……还有泰来这样的武者,他们把自己的性命砸在了这里,他们让杨溯知道,有些事,比命更重!

这样一个世界,它或许有许多不好,但杨溯却很难不去喜欢它。

杨溯轻轻放下背上背着的老妪,一路沉默着没有说话的老妪大概看出了杨溯想要做什么,她摸了摸杨溯的头,和蔼地说道:“孩子,要小心。”

杨溯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转身朝后方走去,速度越来越快,最后直接奔跑起来。

他其实很害怕,从知道南魏骑军围城开始,就一直在怕。

但他此刻越冲越快,大概是不想给自己反悔的机会。

很快,杨溯就来到了王北山等人身旁,但他没有停留,一步越过了这道防线。

“喂!回来!”后面有人在喊。

杨溯充耳不闻,继续向前。

前方,一千血鲨骑兵正杀气腾腾地冲过来!

吴华是这只骑兵的头领,他看着一人一刀杀来的杨溯,眯了眯眼睛。

在战场上,敢这样单枪匹马杀过来的,都是自持武力的高手,而这样的高手,吴华杀过很多。

军队中也有以一敌百,陷阵无双的猛将,但这类人,无一例外,活不长。

“血鲨,冲锋!”吴华狞笑一声,一马当先,开始提速,手中长枪前指。

下一刻,锋线之上的所有骑兵全都提速,整齐划一地提起手中的长枪,不管是长枪提起的高度还是锋线上的速度,这些人几乎做到了一致。

这一千血鲨骑兵没有一个人大喊大叫,全都沉默着向前冲锋,一股难以言喻的杀气扑面而来,大地在震动,巨大的马蹄声震耳欲聋,杨溯和锋线的距离越来越近。

吴华是锋线上最突出的那个点,他看着不远处的杨溯,眼中闪过嗜血的光芒,微微调整方向,长枪对准了杨溯。他本人是练窍境八品的高手,多年战阵厮杀,此时借助战马的冲力,他几乎将攻击力提升了一倍,他有信心将一切阻挡在自己面前的东西穿透!撕碎!

双方越来越近,百步,杨溯拔刀,他能看出吴华是这群骑兵的头,所以他一开始就锁定了吴华。

五十步,杨溯呼吸变得炽热,封天锁第一限,开!

三十步,第二限,开!

十步,第三限,开!

杨溯双手持刀,从下至上,一刀暴斩!

一人挡千骑!他不再怕了。

第二十五章 一人挡千骑(下)

杨溯手中的长刀从下至上,逆斩而去,竟有一种天下至尊,至高无上的堂皇大气。

三五刀诀,天地之极!

三五刀诀中,三山代表的是秦政当年在自己神域中创造出的三座神山;其中不周山被称为天地之柱,它支撑秦政的整个神域,天地之柱这一招,杨溯曾经在凌霄大会上使用过,用以抵挡拳法宗师戚长威的九死拳,可想而知其威力。

但杨溯能使用天地之柱的前提是他手持神兵,以兽性激发了神兵中的武道真灵;因为三山之招重意不重式,所以境界不够是用不出来的。

而杨溯现在用出天地之极,全凭自身实力,他的神意在朝守义的磨练下已经颇为不俗,可以勉强使用三五刀诀中威力最强的招式天地之极!

吴华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没想到杨溯这一刀会如此厉害,心神被这股刀意镇住,恍惚之间,本来身体随着身下战马一起起伏,完美借用战马冲力的一枪出现了一丝瑕疵,紧接着手中的长枪和杨溯的刀碰撞在了一起。

杨溯在经过两次脱胎换骨般的炼体之后,又破体这么多次,现在的身体素质已经堪比练窍圆满,洗髓成功的武者;唯一的差距就是别人可以借助窍穴再做爆发,加强力量,而杨溯只是破体境,没有这个手段;不过杨溯体内还有封天锁,当他接连解开三道封天锁后,在实力上已经不弱于练窍一品的武者,再加上一身最顶级的传承,宗师以下,罕有对手!

此时一刀斩中吴华的长枪,竟直接将吴华的长枪斩得向上弹起,杨溯一刀继续斩向吴华的脖子。

刷!三把铁枪如同毒蛇一般钻了过来,这是一直紧跟着吴华身旁的亲卫,他们的首要任务不是杀敌,而是保证吴华的安全。

杨溯人随刀走,脚步移动,避开了这三枪;但其中一枪竟然在瞬间跟着杨溯改变了方向,枪身在空中甚至有一个二段加速,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声,射向杨溯的胸膛。

在青苍有江湖高手进入军队成为龙牙武卒,在南魏也有差不多的机构,这些江湖高手往往在进入军队后都会被抽调一些去担任重要将领的亲卫,既能防止将领被人刺杀,也能更好保证将领在战场上的安全。

显然,吴华身边也有这样的高手保护;他是南魏将门子弟,吴华年纪轻轻就能在血鲨军中担任校尉,前途远大,整个吴家都决定要全力替吴华铺路;为了保证安全,家族给吴华派了一名高手供奉,是练窍三品的实力,一手枪术出神入化,在战场上从不轻易出手,但却替吴华挡住了好几次危险的刺杀,这也是吴华敢和杨溯对冲的底气,他身为领兵的将领,并不会盲目冲动。

按照常理,这一枪会抢在杨溯砍中吴华之前刺中他,然后杨溯会像串糖葫芦一样被串在铁枪之下;然而当铁枪刺中杨溯时,却发出了金石交击的声音,没能刺入杨溯的身体。

杨溯脸色苍白,强行咽下口中的鲜血,不等对方反应过来,他左手抓住刺来的铁枪,一声闷哼,手臂发力让自己的身体不被击飞出去,然后用力向下一按,身体借力而起,一刀继续斩向吴华。

吴华此时也已经从天地之极的震慑中恢复过来,然后被杨溯这一瞬间的表现所震撼。

双方都是高速移动,相互对撞,哪怕杨溯穿了什么内甲没有被铁枪刺透,这巨大的力道也足以把一个人撞飞出去好几丈远;但是杨溯竟然能在瞬间用一只手臂将自己的身体固定,他抵消掉这股向后的力,还能丝毫不停顿地变换发力的方向,让自己的身体向上腾空。

这一瞬间对于身体的控制和超强的爆发力都让吴华感觉到了危险,他果断放弃手中的长枪,也来不及拔出战刀,竟直接用左手去抓杨溯劈来的刀。

断一只手,换一条命,这就是战场上的选择,而且吴华相信只要自己能阻挡杨溯一瞬,身旁的供奉就能立马出手重创身在空中无法变向的杨溯。

当吴华抓住杨溯的刀时,突然脸色一变,因为他发现长刀劈砍的力量并不大,不等他反应,一股拉力从手中传来,却是杨溯已经变换了发力,借着这力量在拉近与吴华的距离。

左拳抬起,击出,追光!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杨溯这几下变幻全都是在电光火石之间完成的,吴华终于来不及阻挡,被一记追光击中额头。

砰!吴华跌落马背,杨溯随着他一起落下,一刀划破了他的喉咙;吴华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杨溯,他还有大好的前程,从没想过竟然会死在这里,死在一次这么简单的任务中。

“啊!”愤怒的喊叫声响起。

不等杨溯站稳,后方一骑冲来,长枪刺向杨溯。

杨溯一刀砍去,长刀和长枪碰撞,竟然直接断成了几截。

之前天地之极的发力太猛,让杨溯手中这把宿铁刀不堪重负了。

杨溯借着这一刀改变了一下身形,避开正面的冲撞,然后一记贴山靠,撞在了这一骑的侧面。

轰!连人带马上千斤重,被直接撞离地面,飞了出去。

尘土飞扬,一骑落地直接导致后面几骑也被绊倒,一时之间,血鲨的阵型被扰乱了。

但这种程度还不够,杨溯必须全力搅乱血鲨的阵型,后面的王北山等人才有可能挡住这次冲锋。

深吸一口气,脚下发力,杨溯身形如箭,直接窜到了一骑身边,再一步跨上了马背,站在了这名骑兵的身后,双手一错,拧断了对方的脖子,然后脚下用力。

杨溯脚下的战马一声哀鸣,两只前腿弯曲,跪在了地上;杨溯跳下战马,右臂穿过马腹,竟然将整匹马抗了起来,然后暴呵一声,扔向一旁,压倒了两骑。

一道人影扑了过去,提枪就刺,速度极快,这是之前那名高手。

对方奉命保护吴华的安全,结果吴华被人取了性命;按照南魏的军法,主将死而亲卫活,亲卫皆斩!而就算这人能逃过南魏的军法处置,也承受不起吴家的愤怒。

所以此人此时愤怒至极,几十年练就的枪术完全展开,只攻不守,一副要和杨溯同归于尽的架势。

他还有亲人在吴家,若是事后他能杀掉杨溯将功补过,至少吴家可以放过他的亲人,所以他丝毫不介意和杨溯以命换命!

长枪如龙,杀意滔天。

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现在杨溯赤手空拳面对练窍三品高手的长枪,一时之间被压在下风。

他看了看周围,其余血鲨骑兵都选择绕过这处战场,显然对于江湖高手的冲阵,早已有所准备。

估算了一下时间,杨溯知道自己不能耽误太多时间,否则等血鲨杀光王北山等人,再回头围杀自己,自己只能被活活耗死。

迎着长枪一步跨出,杨溯不闪不避地撞了过去,他从城墙上下来时,就找机会换上了天蚕丝宝甲。

但对方从刚才的交手中已经知道杨溯穿了可以防刀枪的内甲,所以枪尖猛得一跳,像是巨龙抬头,瞬间刺向杨溯的头部。

啪!杨溯双手后发先至地握住枪身,用力一按,将这‘龙头’强行按了下去。

长枪剧烈地挣扎,杨溯用神甲式卸力,身体几乎是黏着枪身在颤抖,然后向右跨出一步,身体一侧,以肩膀主动撞向长枪,再借着这股力道,以神甲式打出。

哗!杨溯左肩几乎擦着枪身前进,完成了近身。

“神甲式?大日”一声惊呼传来。

杨溯眼神一冷,抬手一拳打去,剧烈的拳风压低了对方的声音。

他来南魏之前就被朝守义叮嘱过,虽说青苍和南魏两国的江湖之间来往不多,但像朝守义这样的极道强者,南魏那边对其研究并不会少,所以杨溯要尽量少用大日九变,一旦用了,就要力求毙敌!

眼前这位显然就是一个识货的,直接认出了杨溯使用的神甲式,这就更加坚定了杨溯杀人的念头。

杨溯一记追光打出,速度太快,对方果断弃枪,也一拳打出,要和杨溯以攻对攻;但经过朝守义亲手调教的追光又哪里是他能破解的,被杨溯率先打中了胸膛。

接着是第二拳,第三拳

十一拳后,这位练窍三品的用枪高手被打得七窍流血,倒在地上。

杨溯不再去看他,脚下发力追前方的血鲨。

如虎出闸!

第二十六章 血战

当亲眼看见血鲨的冲阵时,王北山等人的心情是压抑和紧张的。

虽说都属于铁山军,也在边境,但是最近这七八年的时间,大的战役是没有的,绝大多数的战斗都是两军的斥候交锋;王北山等嘉兴关的战士几乎都没什么实战的经验,像现在这样以步对骑,亲眼见证骑兵的冲锋,心里的压力是巨大的。

想象一下,一个上千斤重的巨大物体,以高速从远处向你撞来,你是什么感觉?更别提对面来的不是一个,而是上千骑!

一般来说,以步对骑,都是步兵这边先以箭矢攻击,以长矛和大盾结阵;进攻的骑兵会先绕几圈看看对方的阵型转换速度,找找缺陷和破绽,若是步兵阵型井然有序,转换流畅,为了避免伤亡,大多数时候骑兵这一方并不会冲阵,往往试探几次就会退走。

当然了,若真的到了必须冲阵的时候,只要步兵阵型被冲开,接下来的,基本上就是一面倒的屠杀了。

在没有足够的拒马,长矛和大盾的情况下,直面南魏的精锐骑兵血鲨的冲阵,王北山没有丝毫的信心可以挡住,哪怕队伍里加入了上百名身手不错的武者,甚至还有练窍境的高手,他也依然不乐观,直到他看到一个人影越过了防线冲了出去。

“回来!”他高声喊道,以为是哪个愣头青的护卫武者想蛮干。

王北山仔细看了看那道背影,速度太快了,几乎是一眨眼的工夫就跑出去老远,但他还是认了出来,这是之前在城头上的那个高手。

他之前在城头上最希望的就是这个高手能够留下来,但对方转身就走,没想到此时这位高手竟然会第一个冲上去。

“回来和我们一起啊,傻子!”王北山在心中骂道,同时又十分焦急,他看了看周围,显然许多人都认出了对方。

“是杨大哥!”

“杨兄弟!”

“杨溯!”

许多人还叫出了名字。

如果这个高手被第一时间杀掉,那自己这边本来就低落的士气怕是立马就得崩掉!王北山在心中判断着,但又实在不忍心去责怪杨溯。

杨溯是想逃走的,王北山之前在城头上,从杨溯的眼神里能看出来这一点,他能看出杨溯很挣扎,很犹豫,甚至在最后说出那句‘对不起’时,满脸都是痛苦。

这样一个人,最后还是选择转身回来,和自己这些人一起战斗,王北山可以想象杨溯经历了怎样的心路历程。

能活着,谁愿意去找死?

天云黯淡,夕阳如血,暗沉的天光中,只是一会儿的工夫,杨溯就只剩下一道黑影,与此同时,血鲨骑兵的那一线潮也出现了变化。

很明显的提速,举枪,整齐划一的动作,冲天而起的杀气。

“他要怎么做?”王北山觉得从头到脚都是凉的。

“杨大哥”杜成喜也认出了杨溯,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刀,“老天保佑杨大哥没事!”

“这小子”泰来也认出了杨溯,他是练窍七品的实力,自忖以自己的实力这样子面对骑兵的冲锋,恐怕一个照面就得飞出去,“小心啊”

双方越来越近,因为天光黯淡,加上距离较远,王北山等人没能看清具体的交手情况,在他们的视线里,就看见了杨溯和为首的一骑撞在了一起。

“啊!”

“艹!”

从王北山等人的视角来看,杨溯劈开了正面的一枪,躲过了另外两枪,但是被旁边刺来的一枪刺中了,然而不等他们开始悲伤或者愤怒,就见杨溯的身体一下子飞了起来,一拳打落了为首那一骑。

“他还在动!”

“他没事!”

“他好像杀了那个人!”

“那个人是不是头领?”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着远处,就像之前在城墙上那样,似乎只要杨溯还活着,还在战斗,众人心中就还有希望!

“他杀了那个头领!”王北山直接高声喊道,声音中有巨大的惊喜,他不想再去仔细地确认或者等待,他用一种无比肯定的语气宣布了这个事实,他太需要一个人能站出来鼓舞士气了,而现在,杨溯站了出来。

所有人都在欢呼,当着上千骑兵的面,一个人冲过去,眨眼间就杀掉了对方的头领,这样的事情,实在太震撼人心了,特别是在这种时候。

“杨大哥会不会有事?”有人问道。

“不会!他还在战斗!”王北山用一种笃定的语气说道,“现在,轮到我们了!”

前方,血鲨骑兵还在冲来。

“没错,轮到我们了!兄弟们,杀了这帮杂碎!”

“有什么了不起的,杀光他们!”

“杀!”

相比起之前那悲壮的氛围,此时这五百多人,杀气冲天!

王北山欣慰地看了看大家,这才是他想要的士气,他无比感激地看了看前方,此时已经看不到杨溯的身影了,心中暗自祈祷,“要活下啊!”

越来越近,巨大的马蹄声似乎变成了天地间唯一的声音,气氛不可避免地变得紧张起来。

“你们看!”有人大声喊着。

血鲨骑兵第一排锋线的后方,有人影被击飞出去,飞得很高,能看出那是一名骑兵。

这个时候能在血鲨阵型中杀人的,除了杨溯,不会有别人了。

杨溯还在战斗!

这一事实再次鼓舞了大家的士气,就像是在这天幕将暗的夜晚,有人举起了火把,将光芒从夜幕中透了出来。

“大家靠在一起!千万不要退!”王北山大声地喊着,其实他也没什么以步对骑的经验,这是人生中的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

杜成喜和另外两名战友一起紧紧握住手中的长矛,他听着如雷一般的马蹄声,看着越来越近的烟尘,口中下意识地念叨着:“不退不退不退不退不退”

队伍中也有和他一样在念着‘不退’的战士,他们的父母或者妻儿就在后方,他们没有后退的余地。

退一步,所有人都会死

距离越来越近,在第一排冲锋的骑兵阵亡率往往最高,有些时候几乎就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向死亡撞去;但血鲨第一排锋线上的战士无一例外,没有任何迟疑,操纵着战马跃了起来。

他们有人用手中的长枪挑开了前面的拒马,有人用长枪重重地向下刺去。

轰!巨大的冲力一次又一次撞在了王北山等人组成的防线上;锋锐的长矛刺进了战马的身体,鲜血飙出,上千斤的体重带着巨大的惯性,压了下去。

有血肉被挤压的声音,有铁器摩擦的声音,更多的是巨大的撞击声和嚎叫声,有敌人的,也有自己的。

杜成喜在长矛刺入战马的刹那就感受到了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力,手中的战矛被压弯,他双手被磨出了鲜血,但仍然没办法稳住长矛哪怕一瞬。

长矛脱手,杜成喜的身体在向后退,他下意识地单膝跪下,用肩膀去抵住长矛。

咔!大概是骨头断裂的声音,在巨大的疼痛中,杜成喜倒在了地上,脑海中闪过母亲哭红的双眼还有父亲沉默的面孔

泰来没有去帮忙握住长矛,他在血鲨冲来的第一时间就扑了出去,一刀砍开刺来的一枪,然后侧身,迈步,下蹲,挥臂。

刷!战马的两只前腿被斩断了,在马背上的骑兵还没落地时,就被泰来一刀斩首。

“妈的,老子也是高手!”他在心中这样想着,但不等他有喘气的机会,下一瞬,一把长枪刺来,泰来来不及爆发窍穴,也来不及躲闪,只能提刀硬拼了一记。

噗!巨大的力道将泰来击飞出去,人在口中,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杨溯此时也已经开始拼命了,封天锁第开了三限,这是他目前能掌握的极限,再多开,除非元战非在他身边,否则他锁不回去,就只能等着爆体而亡。

鲜血与杀戮让杨溯体内的兽性异常活跃,驾驭着兽性,杨溯让自己的速度,力量,爆发,敏锐和反应都提高了一个层次;他仗着有天蚕丝宝甲,对于大多数进攻都不用在意,一次又有一次地杀进人堆中,不杀人,专斩马腿。

血鲨除了第一排的锋线,后面的阵型被杨溯一个人搅乱了大半;也有军中高手下马去追杨溯,但身形不如杨溯灵活,几乎追不上,有个别追上的,不到练窍境,被杨溯一刀解决掉。

此时血鲨已经冲进了王北山等人的阵型中,虽然第一排锋线的冲击力巨大,几乎在瞬间割裂开了王北山等人的阵型,但由于后续的骑兵被杨溯扰乱,没法第一时间对王北山等人的阵型完成更小的切割。

五百多名铁山军和护卫被分成了几个小团体,全都下意识地聚集在一起,面对后续冲来的骑兵。

有人被击飞,有人被战马踩踏,有人被长枪贯穿;但也有人用身体主动撞上去,将对方的战马撞停,倒了下来,有人将长矛刺入了骑兵的身体,有人跳跃起来将马背上的骑兵扑倒在地

场面一时间变得混乱起来,好一会儿才有部分血鲨骑兵从乱战中冲了出来。

一千血鲨骑兵冲进去,锋线拉得不长,主要加强了厚度;本以为只要一次冲锋就能彻底冲散敌人,结果现在只出来了六百多骑,剩下的要么死了,要么就已经下马在后方的战团里战斗。

六百多骑渐渐放慢速度,绕了一个弧线,有些迟疑,按理说这是不应该的,但他们的头领吴华已经被人杀了,现在没有人直接下达命令。

“再冲一次!”有一名都尉喊道。

终究是南魏的精锐骑军,这样的损失和挫折并不能吓倒血鲨,再说吴华被杀,对于在场所有人来说都是奇耻大辱,他们需要用敌人的鲜血和死亡来洗刷这份耻辱。

看了看不远处的战团,已经被分割成了好几部分,下了马的血鲨战士正在被人围杀;没了骑马带来的巨大冲力,以个体战力而言,有一百多位至少也是破体三次以上的武者加入,王北山这边是占据优势的,继续打下去,或许到最后可以杀光战团中这两百多名血鲨战士。

但有一个前提是不远处那六百多骑不插手!王北山抬头看了看不远处,心中苦涩,他心知肚明,他们已经到了极限,不远处那六百骑只需要再冲一次,他们这边就彻底垮了!

只能到这里了吗嗯?

王北山猛得抬头看去,隐约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朝不远处那六百骑跑去,是杨溯!

杨溯到现在为止其实还没受什么伤,由于天蚕丝宝甲的缘故,他除了大腿上有几处擦伤,其余地方都没伤口;唯一比较重的就是几次撞击伤,之前那个用枪的高手一枪刺在了杨溯的胸膛上,巨大的力道让杨溯的胸骨几乎裂掉,后来又硬抗了几次骑兵的撞击,五脏六腑已经隐隐作痛。

不过杨溯体内现在有血菩提的药力在流淌,将他的伤势恢复了许多,所以杨溯还能战斗很久。

当初在云霆山巅,凌霄大会上,杨溯一个人鏖战群雄,就是靠着体内的药力,熬赢了几十位对手,所以论持久战,宗师以下除了宁沛,杨溯大概已经找不到对手了。

杨溯朝那六百骑跑去,他知道,现在这个时候,除了自己,没人能牵制那六百骑,所以他必须站出来。

血菩提再厉害,天蚕丝宝甲再坚固,被一次次重击,杨溯早晚也会受重伤,只要反应慢了,发力弱了,被一枪穿过脑袋也肯定得死,所以杨溯一个人去单挑六百骑的话,如果双方都死战不退,那最后活下来的基本不可能是杨溯。

杨溯心里很清楚这一点,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跑了过去,在决定要留下来战斗,转身的那一刻,杨溯就已经将生死放下了。

被铁枪刺过的胸口很痛,但如果今天杨溯逃走了,他觉得自己或许会痛一辈子!

对着不远处那六百骑,杨溯伸出右手,竖起大拇指,然后缓缓向下。

第二十七章 沸血杀戮 劫后余生

当看到杨溯做出大拇指朝下的手势后,六百多骑出现骚动,他们认出就是这个家伙杀了他们的头儿,不免血气上涌。

“先杀了这个混蛋!”有人喊道。

现在王北山那边的战团一片混乱,贸然冲锋可能会误伤自己人,不如先杀掉杨溯,把仇报了再说!

这个想法很快得到一致的认可,于是六百骑开始移动,而杨溯并没有直接冲过去,而是朝旁边跑,他要把战场拉远一点。

双方都在快速移动,很快就再次撞在了一起。

杀一群人有一群人的杀法,杀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杀法;此时面对杨溯一个人的冲阵,血鲨六百骑分成了六组,百骑为一组,轮流冲向杨溯。

当先一百骑,三骑一排,骑枪如林。三根铁枪同时刺来,杨溯双手准确地握住两枚冰凉枪尖,手腕往内一扯再往外一撞,不肯松手的两骑被他扯落马下,中间那一枪抵住杨溯心口,却没能扎出一个通透,反倒是被杨溯继续前冲,向下斜穿而出的长枪在空中曲出一个夸张弧度,可见这名骑卒的膂力和韧性。

但这名最多破体三,四次的骑卒没办法和之前那名练窍三品的高手没法比,以杨溯现在的体魄,可以硬抗这一枪;他双膝弯曲,钻入马腹下,单肩硬生生扛起一匹迅猛前奔态势中的战马,杨溯如同霸王扛鼎,将这匹马砸向骑队后方。被殃及池鱼的尾随几骑都倒地不起,只是很快就被侧向绕开死绝战马的骑卒拔肩上马,两名袍泽同乘一骑,又是一枪枪凶悍递向看上去完全刀枪不入的杨溯。

封天锁开启的时间也不短了,体内的兽性施虐了这么久,杨溯也被激起了凶性,猛然拔地而起,一脚踩在一骑的脑袋上,然后顺势蜻蜓点水,左右游走,踩踏下一名名骑卒和一匹匹战马,瞬间就让十几名骑卒脖子断掉,彻底失去战力。

杨溯血红着双眼,瞳孔变成墨绿色,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低吼,落地后不再出手,只顾埋头冲撞,所到之处,战马剧烈撞击之后皆是碎骨而亡。

他彻底打疯了。

百人骑阵很快就给杨溯穿透,哪怕有天蚕丝宝甲和血菩提,他也受了不轻的内伤,不过战绩是惊人的,在他一番疯狂地杀戮之下,被他穿透的百人骑阵死伤过半。

然而不等杨溯缓上一口气,左手百人骑队见状后,在领头都尉指挥下,没有蛮撞冲锋,而是领兵继续一弛而过,手中百杆长枪依次丢出,大多数刺在杨溯身上的铁枪或滑落或弹落在土地之上,还有些没有刺中杨溯的铁枪直接钉入冻土中。

杨溯身体伏低,在夜色下如同鬼魅般的移动,躲过一大半的铁枪,枪林过后,不等杨溯拉近距离,右手百人骑又跟上了一阵箭雨,杨溯衣衫破碎,露出了内里金黄色的天蚕丝宝甲,他挥手将射向面孔的箭矢全部拨开;比起长枪,箭矢的力度要小很多,但速度更快,密度更大,杨溯几乎没太多躲避的空间,他的前进速度被减缓。

正前方,又一组百人骑提枪冲来,左右两侧的百人骑一拨换弩一拨换投枪,哪怕杨溯之前杀透那一组百人骑的声势极其骇人,又表现出了刀枪不入的特性,这些血鲨骑兵依然面不改色,阵势衔接紧密,不紧不慢地做着自己应该做的事。

杨溯吐出一口气,全身关节一阵爆响,一脚震地,沉闷轰响竟是隐约盖过了周围的马蹄声,他一脚一脚踏在平路上,声势渐长,轰隆隆如平地滚雷,就这样顶着枪林箭雨,如同荒古凶兽一般朝前方冲去。

封天七大限,最主要的还是武道真灵的运用,杨溯要到了神意境以后,才能真正发挥出封天七大限的威力,而破体境,其实没什么招式可以用,杨溯此时用的是元战非专门为他创的一门激发气血的手段:利用兽性,借助兽化的原理,让体内气血沸腾。

这种手段被元战非称为“沸血”,属于自残的手段,和练窍境武者摧残自身窍穴的手法有些类似;寻常的武者用几次就会气血枯竭,实力不进反退;唯有杨溯这样体内同时还拥有血菩提来增强气血的人,才不会受到什么影响,所以这是元战非结合杨溯的实际情况,特意为杨溯所创,是杨溯的底牌之一。

但使用沸血也并非没有代价,每多用一次,兽性的增强速度就会变快一分,这就意味着杨溯如果自身境界不能迅速跟上去,很快就会被兽性侵蚀,失去自我。

此时,杨溯用出了沸血。

他盯上了正前方骑甲胄出彩战刀出鞘的一名骑将,大概是一名都尉;杨溯浑身气血沸腾,精气神已到顶点,打出凶性的他狂野地一笑,跟那名骑将对撞而去,相距五十步时,高高跃起,长臂舒展,一拳砸下。

一骑当先的都尉横刀格挡,人马和战刀俱是猛然下沉,战马四蹄被这势不可挡的千钧之力压得瞬间折断,这名都尉一手持刀,一手托住刀背,并没有被瞬间打破防守,显然实力不俗,但他仍是无力阻拦杨溯这气力骇人的一拳砸下,压下一口鲜血,弃马侧移,刀锋划向杨溯的脖子,于此同时身边一骑长枪凌厉刺出,精准刺向杨溯的左眼珠子,想要以此逼迫杨溯无法追杀他们的都尉大人,更有一名骑卒一枪掷出,见缝插针般恰好刺向杨溯的裆部,转瞬之间的配合,毒辣而有效。

杨溯一身拳意激荡,有着一股他自己都感觉不出的跋扈气焰,身形转动,巧妙地避过刺来的两枪,然后千锤百炼的追光拳架摆开,眨眼间七八拳追着那名都尉打出,将其活活打死。

又一名将领被杨溯当着众人的面打死,所有的血鲨骑兵愤怒至极,这一组百人骑毫不畏惧,轮番冲杀,人人皆是死战!

等这一组百人骑冲过后,外围的枪林和箭雨再次袭来,将杨溯死死地锁在一个圈内,等着下一组骑兵冲阵。

这就是骑军围杀江湖高手的办法,只要一轮轮攻势如潮水,不给江湖高手喘息的机会,哪怕是练窍一品或者圆满境界,没有激发窍穴的时间,没有辗转挪移的空间,一样会被耗死;更别提军队中也有专门针对江湖高手的存在,这些人只需要在一旁以逸待劳,等待机会,一击必杀!

如果不是杨溯情况特殊,换一个练窍一品境界的高手在这里,现在估计已经死了不止一次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王北山等人总算占据了优势,将阵中下马血战的两百多名血鲨战士杀得差不多了。

王北山抬头看向杨溯那边,他看不清具体的情况,但能隐约看到一道人影还在战斗。

他还活着!

得赶紧支援他!王北山在心中想道,可是自己这边,他大致清点了一下,五百多人,一番血战下来,现在能站着的还有大概两百人,且人人带伤,如果血鲨再冲一次,这些人也就彻底倒了。

“杨溯还在战斗!还有能动的,跟我走!”王北山喊了一声,不再犹豫,没有杨溯站出来,现在这些人应该都死在了血鲨的马蹄之下,所以他必须去救人!

泰来左臂耷拉着,骨头断掉了,他右手持刀,一身是血,气力在刚刚的战斗中消耗了大半,不过听到王北山的喊声后,他一言不发地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用右手用力捏了捏断掉左臂,用疼痛刺激了一下精神。

杜成喜此时刚从昏迷中醒来,他之前被一匹战马撞飞出去,如果不是身边有人拉一把,他估计已经胸骨断裂了;不过现在,仍然半边身子都是麻的,走起路来一瘸一拐;他看了看周围,捡起一把刀,找了一根布带将刀缠在自己右手上,又用牙齿绑紧,他大概还有最后一刀的力气,但他要过去,去杨溯那边

此时战场上和杜成喜情况差不多的战士还有很多,大家在听到喊声后,都一言不发地朝王北山聚集,有的伤员实在走不动了,便让人将自己扶在了马背上,这是血鲨的战马,他们准备一会儿骑着这些马直接撞过去

所有人都知道那边那个男人今天做了什么事,当得知杨溯还活着,还在战斗时,他们毫不犹豫地准备过去救援杨溯,或者和他一起死!

“兄弟们,冲!”王北山没有说太多话,也实在没力气喊太大声了,就连这句‘冲’,声音中都有着显而易见的疲惫,不过这帮人还是带着一身杀气和煞气,朝杨溯那边跑去。

此时围杀杨溯的这六百骑心态也有点崩,本以为很快就能杀掉这个敌人,可没想到战到现在,杨溯还是没有倒下;不管是用枪刺还是用箭射,甚至是骑马去撞,杨溯就是没有倒下!

六百骑被杨溯一个人杀掉一百多骑,伤了更多,而比伤亡更大的,是杨溯带给这些人的精神压力和疲惫;杨溯就像是个怪物一样,不知疲惫,不会受伤,只是闷头杀人杀人一直杀人!

这样的敌人是这些血鲨骑兵从来没有遇到过的,哪怕杨溯是名武道宗师,以难以匹敌的实力一路碾压他们,他们也觉得比现在这样好受。当看见后方两百人开始朝这边冲锋时,血鲨的阵型顿时有点凌乱;天色昏暗,这些血鲨骑兵看不清那两百多人其实人人带伤,且一脸掩盖不住的疲惫,他们只是远远看去,就觉得这帮人势不可挡,似乎要一鼓作气冲过来杀光他们!

杨溯一直杀不死,现在又来了这样一股敌人,这些血鲨骑兵的心态开始动摇了。

“要不,撤了吧。”有人低声说道。

没有了领头的校尉,许多骑兵的都尉也被杨溯杀了,此时场上没有能一锤定音的人,当有人提议撤退时,这些人心中的那根弦终于被压断了。

“先撤吧,没必要在这里死磕。”如果继续战下去,他们觉得自己不会输,但是,真的有必要吗?他们是领命来追杀嘉兴关的平民的,本应该是一场毫无难度,一边倒的屠杀才对,他们并没有打算和谁死战一场。

“是啊,撤吧,沈大人还在等我们。”

越来越多的人提议撤退,最终,在王北山等人赶到之前,这些血鲨骑兵撤退了。

望着渐渐远去的血鲨骑兵,王北山等人一阵沉默,随即有人笑了出来,笑声中透出一股虚弱。

“哈哈哈哈!”

“孬种!”

“我们赢了!”

“胜利!”

欢呼声响起,胜利的喜悦从未像现在这样充实过。四百多普通边镇守军加上一百多名商队护卫,打退了一千血鲨骑兵!

人们欢呼一阵,有人跑向杨溯,越来越多的人跑向杨溯。

杨溯站在原地喘气,他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痛,多处骨裂,此时都痛得有些麻木了;一直杀一直杀,杀到现在敌人突然撤退,他一时半会都有些反应不过来,直到被一群人包围起来,大家用热切地眼光看着他,杨溯才从兽性的杀戮中回过神来。

用强大的毅力压抑住杀意,杨溯看了看周围,不管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大家都面带笑容地看着他。

“杨溯!”有人用力喊道。

“杨溯!”有人跟着喊。

“杨溯!杨溯!杨溯!杨溯!”所有人都开始大声呼喊这个名字,这大概是他们此时唯一能表达感谢和敬佩的方式了。

杨溯缓缓笑了起来,他不曾想过要获得谁的感谢或者具体去救谁,他留下来战斗,更多的是因为良心难安,如果一定要说为了谁,杨溯主要是为了自己才留下的;但此时听着这一声声的呼喊,看着大家的眼神,杨溯突然发现,原来这就是他从前一直幻想过的事情,原来这种感觉,真的很不错!

“收拾战场,救助伤员,准备撤离!”短暂的欢呼后,王北山继续指挥众人做事,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杀退了一千骑,后面还有六千骑!谁知道对方会不会继续派人追来?

所以他们还要继续逃亡,去迎接他们未知的命运。

第二十八章 训话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平野上亮起了一束束的光和夜空的星河交相辉映。

漆黑的树林中,有道道人影在狂奔

“他在这边!”有人高声喊道。

人影交错,劲风呼啸,有人倒下了。

“这里!”

“杀!”

“小心!”

一道人影以极快的速度冲了出去,他如同黑暗中收割生命的死神,所有和他接触的人都被他用各种方法很快地击倒,拳,肘、膝、脚他身体的每一寸都是危险的。

而和他交手的全都是铁山军最精锐的铁刺游弩手,在他面前却显得不堪一击。

这就是让整个铁山军恨得牙痒痒的血燕子……

黑暗中的追逐一直持续了半个时辰,直到火光照亮了树林,后方的大部队赶到了。

“大人,没能留住对方。”

啪!徐林重重地一拳打在一旁的树干上。

胸有惊雷而面若平湖才是为将之道,但徐林此时已经没办法压抑心中的怒火。

这几天围剿血燕子,损失惨重,甚至徐林本人还因此受了伤,如果不是身边那位练窍圆满的龙牙武卒舍命相救,徐林也已经成为了血燕子杀死的又一名重要将领。

徐林已经得知了血鲨突破边防突袭后方军镇的消息,偏偏那几座军镇的兵力有大半都被他调走了

徐林知道此事肯定是南魏那边的谍子谋划的,但无论如何,这次血鲨造成的损失他徐林都得背锅;而他出来围杀血燕子,要是真的能成功杀掉或者抓住血燕子,也还能将功补过,偏偏他让血燕子给跑了

“走!”带着极度郁闷和恼火的心情,徐林开始带队往回赶,一方面得快点赶回去看能不能截住血鲨,另一方面,血燕子逃跑的方向也是这个方向。

……

杨溯等人慢慢追上了逃亡的大部队,没有时间悲伤,疲惫不堪的众人相互扶持着继续前进,总算是赶到了西边那片山林。

在山林中走了一段距离,快要累死的众人这才停下来开始歇息。然后,有寻人的声音,有惊喜声,但更多的是哭声。

四百多名守军,回来的不过一百多人……

王北山组织人手照顾伤员,分发干粮,他不敢让大伙儿生火,怕被发现,同时还要派人出去警戒,看看后面有没有人追来。

杨溯从担架上起身,有人上前递给他食物,他接过并道谢;其实他的伤势还没有到完全走不了路的地步,只不过需要时间静下来重新锁上封天锁,所以只能让人一路抬着。

因为附近都是伤员,杨溯耳边全是令人难受的呻吟声,他忍着疼痛,站起身在周围走了一圈,打听了一番,得知了杜成喜牺牲的消息,他在原地沉默片刻,转身回去,看到了一个熟人。

“怎么样?”杨溯看着吊着一只手,满身是血的泰来问道。

泰来不在乎地笑了笑:“命还在,其他都是小事。”

杨溯沉默,确实,能活着就是天大的幸事,之前一起上城头的四十多名护卫,现在还活着的恐怕只有几个人了。

“之后有什么打算?”泰来问道。

杨溯看了看周围的一众伤员,目前这样,如果血鲨要派人追杀,他们基本没什么反抗之力了,而做到这一步,杨溯如果现在要走,也没人会说什么。

“把这件事做完。”杨溯淡淡地说道。

“好,我陪你。”泰来也淡淡地点头。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

“可惜啊,没有酒……”

夜色下,有人感叹道。

……

第二天一早,警惕了一个晚上的众人并没有迎来血鲨的追杀,至此,王北山判断血鲨应该已经走了,再不走,恐怕就走不了了。

为了以防万一,众人还是不敢轻易离开这片山林,按理说多等几天才是最安全的,但是逃亡的时候带的伤药不多,一众伤员没有药,又得不到医师的救治,恐怕撑不了多久,所以王北山决定先派几名斥候回去打探一下消息。

巳时一刻,几名斥候回来了,和他们一起回来的还有上千骑兵,正是徐林等人。

“是我们的人!”

“是我们的军队!”

“得救了!”

“太好了,我们得救了!”

众人欢呼,杨溯也松了口气,总算活下来了

徐林皱眉听完了王北山的报告,他刚刚得到情报,沈陌尘带队杀光了白羽营三千轻骑!之后烧掉嘉兴关,又连夜屠掉了一座军镇,这才开始返程。

因为是加急的军情,内容并不详细,直到现在听完王北山的报告,徐林才知道为什么白羽营三千轻骑会全军覆没;本来若只是几座军镇被屠光,徐林事后就算被责罚,也还情有可原,但现在加上三千白羽营轻骑,这损失就太大了!

在徐林看来,就算死上万名百姓也比不上一个白羽营,出了这样的事,他在铁山军基本也就没什么前途可言了。

相比而言,王北山在这次事件中表现亮眼,守城有功,嘉兴关全城上下五千多人,现在活下来二千多人,事后王北山肯定会被破格提拔。

自己前途暗淡,而对方却一片坦途,看着王北山,徐林只觉得心中有一股无名火在烧,如果不是为了救眼前这帮人,白羽营也不会全军覆没。

“大人,我部伤员众多,恳请大人派人护送他们回城医治。”王北山拱手道。

徐林冷冷地看着他:“回城?现在嘉兴关已经被烧成废墟。”

王北山不满徐林的语气,愤怒地看着他:“徐大人,若不是你调走那么多人,我嘉兴关怎么可能被烧成灰烬?”

“放肆!”徐林大怒,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王北山,“我奉顾大将军的军令,调人围剿血燕子,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质疑我?质疑顾大将军的命令?”

王北山脑子闪过战友们牺牲时的场景,想起嘉兴关内被屠杀的那些百姓,红着眼睛看着徐林,大声问道:“好,那血燕子呢?你杀掉了吗?还是抓到了?”

这一下彻底踩在了徐林的痛处上,他眼中杀机大起,恨不得一刀砍死王北山,但又没办法当众杀人,特别是一名立下这么大战功的人,于是他扬起手中的马鞭,直接朝王北山抽了过去。

“混账!”

啪!一声脆响,王北山脸上多出一道血痕。

“你干什么?”

“王八蛋!”

“凭什么打人!?”

王北山和徐林的大声争吵已经引起了嘉兴关守军的注意,众人看着那边,私下的议论声已经让大家知道,就是骑在马上那个家伙调走了大量的兵力,才会导致血鲨趁虚而入,可以说是对方间接导致了这次的惨剧,而现在这个家伙竟然当着大伙儿的面直接抽了王北山一鞭子!

不仅仅是嘉兴关的守军,就连杨溯和一众护卫也同样愤怒,全都往上涌。

“干什么?”

“退回去?”

徐林带来的铁刺游弩手立刻拦住众人。

铮!有人拔出了战刀,气氛一凝,紧接着所有人都亮出了武器。

换成以前,这些守军还有护卫肯定不敢这样和铁刺游弩手对峙,但经历了一番血战,所有人都生死与共地并肩了一场,不管是心气还是凝聚力,都不可同日而语。

徐林一脸杀气地看着对面那帮人,军中私底下的斗争一直都存在,甚至两边军官叫上一帮人打群架,这样的事也发生过。不过有一条底线,就是不动刀,不管什么样的斗争,拔了刀,性质就不一样了。

而且徐林是铁刺游弩手的校尉,哪怕和一些四,五品的将军都能平起平坐,王北山一个区区军镇都尉,带着一帮小兵竟然敢以下犯上?

“放肆?你们想干什么?造反吗?”徐林愤怒地指着对面这帮人,“把刀放下!”

无人理会他,人群中有人大声喊道:“你凭什么打人?”

徐林鼻子都气歪了,铁刺游弩手作为铁山军的精锐,无论在哪都被人尊重,他什么时候被一群小兵这样无视过了?

“我数三声,再不放下武器,一律视为造反!”徐林杀气腾腾地说道,于此同时,他背后的铁刺游弩手们也纷纷抬起了手中的弩箭。

徐林身后有一百多把弩箭,有一百多名铁山军最精锐的斥候,而对面是一群大战之后疲惫不堪又伤势累累的普通士兵,面对徐林的威胁,正常情况下谁都知道该怎么做,但偏偏,面对死亡的威胁,对面的一百多人无一人退却。

他们昨晚面对上千名血鲨骑兵时都没有退后一步,又何况是现在?

徐林眯起眼睛:“一!”

“都把武器放下!”王北山转身看着众人,“这是命令!”

众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听从了王北山的命令。

见到这样一幕,徐林心中更加愤怒,他看向王北山,“好,这就是你的兵?还有没有一点规矩?”

王北山看着徐林:“他们都是最好的士兵!”

“哈哈。”徐林被气笑了,他已经好久没有被人这样顶撞过了,“你是都尉我是校尉,你以下犯上,我该不该打你?”

既然对方不惧怕自己的实力,那他就以军中规矩压人!

军队最讲究阶级,以下犯上是大忌,徐林这样说,所有人都无话可说。

王北山沉默,但一脸不服,看得徐林更加生气,他看向对面的众人:“不听命令,擅自动武,目无军纪,你们也配称为军人?”

众人咬牙,有人更是气得发抖,但此时徐林以上级军官的身份训话,在场众人没有一个比他的等级高,自然只能听着。

“你们以为打了一两次仗,杀了几个敌人就可以洋洋得意了?”徐林继续骂道,“老子在前线杀敌的时候你们还在后方嗮太阳!老子立下的军功比你们所有人加起来都多!你们以为可以在老子面前嚣张了?”

以身份压人,以军功压人,这两样东西就像两座大山,被徐林压在了众人心头。

“居然还敢对我们拔刀?知不知道你们面前站的都是些什么人?他们是铁刺游弩手!是铁山军最精锐的斥候!他们每个人都比你们更有资格骄傲!”徐林还觉得不过瘾,继续骂道,偏偏他说的还是实话,和这些在后方军镇的普通守军比起来,铁刺游弩手确实有骄傲的资本。

“一群废物!”

骂完人,用血淋淋的事实压服了众人,徐林留下了这样一句话来盖棺定论。

杨溯看见身边有年轻的士兵在偷偷地摸眼泪,他们面对血鲨骑兵的时候没有流泪,被敌人拿刀砍,骑马撞的时候没有留眼泪,但现在却在偷偷流泪,不为别的,只因为徐林的那句‘废物’,让这些战士觉得对不起那些死去的战友。

“出动这么多人,最后还是没能抓住血燕子,他们如果是废物,你又算什么?”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在这样的情况下,显得十分突兀。

徐林勃然大怒,“谁?”

杨溯一脸平静地从人群中走出来,后方的泰来想要抓住杨溯,可惜没能抓稳,只能在心中暗自叹了口气。

“你是什么人?上级训话你也敢插嘴?”徐林骑着马上前几步,双眼冒火地看着杨溯,他已经决定要军法处置对方,以儆效尤。

“我不是铁山军的人。”杨溯淡淡地说道,“所以你是什么都尉也好,铁刺游弩手也好,立下多少军功也好,都跟我没关系。”

简单来说,杨溯的意思就是,你前面说的那些对我来说就是一个屁!

徐林盯着杨溯,一字一句地说道:“我问,你是什么人?”

杨溯笑了笑,丝毫不惧地和徐林对视:“我是和他们一起并肩作战的人。”

“商队护卫?”徐林明白了,之前王北山向他汇报时就说了,这次多亏了许多商队的护卫留下帮忙。

“我在教训下属,你有什么资格插嘴?”

“第一,他们不是你的下属,要教训也轮不到你来教训;第二,我说过我不是铁山军的人,有没有资格,你说了不算。”杨溯看着徐林,不紧不慢地开口道。

第二十九章 三刀

徐林属于铁刺游弩手,和军镇守军不在一个系统,认真来说,他确实没有资格对王北山等人指手画脚,至于杨溯,他都不是铁山军的人,就更不用鸟徐林了。

不过道理是这个道理,现实却往往和道理无关,比如此刻徐林就觉得杨溯是在找死。

“你叫什么名字?”徐林用一种看死人的眼神看着杨溯。

“杨溯。”

“很好,杨溯,我现在怀疑你和这次袭击有关,来人,把他拿下!”徐林冰冷地说道。

什么都不管,直接一个通敌的大帽子扣下来,把人抓了再说,这就是边军的霸道!

之前杨溯在临下关就已经见识过一次了,只是没想到现在轮到了自己。

他这次替大家出头,其实也不算是一时冲动,实在是徐林最后那一句“废物”,让杨溯回想起了杜成喜那张稚嫩的面孔,回想起那句“铁山军天风营战士杜成喜,归队!”。

如果徐林骂的人是他,他不会在意,他可以日后找机会还回去。但徐林骂的是杜成喜,还有和杜成喜一样,已经牺牲了的战士们,他们已经没办法反驳了。

所以杨溯站了出来,那些战士没办法发声了,他就替他们发声!

“你们干什么?”

“住手!”

眼看铁刺游弩手的人要上前捉拿杨溯,前一刻还在压抑自己的众人彻底爆发了,纷纷举起武器,看样子是真的打算动手。

杨溯昨晚的表现大家都看在眼里,可以说如果没有杨溯,现在大家可能都死了,许多战士的亲人也都死了;所以杨溯对他们是有大恩的,他们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杨溯被抓走。

“徐林!”王北山这下也彻底不忍了,指着徐林大声喊道,“昨晚杨溯一个人正面杀进一千血鲨骑兵中,搅乱了对方的阵型,之后又一个人牵制住几百骑!全靠杨溯,我们昨晚才能活下来,他怎么可能通敌?你不要血口喷人!”

此话一出,不光是徐林,就连正准备上前捉拿杨溯的几名铁刺游弩手都愣住了;一人搅乱上千骑兵的阵型?一人牵制住几百骑?要知道那可是血鲨!

这样的人物在军队中是最受敬重的,哪怕骄傲如铁刺,也不得不对杨溯竖起一根大拇指,如果王北山说的是真的。

徐林原本以为杨溯就是一个普通的商队护卫,没想到还是这么关键的一个人物,而且对面那帮人为了杨溯,是真的敢拔刀杀过来的!这一点徐林能够从众人的眼神中读懂。

深吸一口气,徐林强行压下心头的怒火,如果他现在一定要动杨溯,那很有可能会造成直接的冲突,一边是围剿血燕子未果的铁刺,一边是在这次事件中立下大功的守军,徐林不敢制造这样的冲突。

“好,现在是我铁山军在处理军务,无关人等,立刻退开!”徐林说道,他还是退让了一步,没有去动杨溯。

几名奉命上前捉拿杨溯的铁刺游弩手也轻松不少,说实话他们也不愿意捉拿杨溯这样的勇士。

“杨溯,你快回去!”王北山连忙上前推杨溯,低声说道,“你别乱来!”

杨溯笑了笑,拍了拍王北山的肩膀,然后抬头看向徐林,朗声道:“嘉兴关的城头上,几千血鲨攻城,我身边这些人义不容辞地挡了上去,因为他们是军人,他们一步都没有退!就在你们脚下这片土地上,面对上千骑兵的冲阵,他们为了掩护关内的百姓撤退,挡在了铁骑面前,一步都没有退!嘉兴关留守的守军有八百多人,现在只剩下一百多人,他们战到了最后一刻,一步都没有退!他们不是废物,他们是真正的军人!”

杨溯的声音响彻在所有人的耳边,身后的嘉兴关守军有人悄悄红了眼睛,有人面对身前的铁刺游弩手,把胸膛挺了起来。

就连周围的铁刺游弩手,看向对面的眼神中也带上了敬意,无论如何,对面这些人确实是当之无愧的军人!

徐林没想到杨溯竟然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词,他下定决心要打压下这股势头:“哈哈!真是无知,在我们铁刺面前谈军功?我刚才就说过了,在我铁刺面前,轮不到你们得意!”

其实杨溯的意思并不是在比较军功的大小,但不妨碍徐林非要往这个方面扯,而论军功,铁刺游弩手确实可以傲视整个铁山军,所以在徐林看来,这是杨溯主动把脸凑上来让自己打。

“哦?铁刺这么厉害?”杨溯似笑非笑地看着徐林。

徐林不屑地看着对方,正打算开口,杨溯一句话让他沉默了。

“既然如此,不如让我领教一下。”

哗!一片骚动,所有人都没想到杨溯竟然会这么强硬;你不是说你铁刺厉害吗?好,那我就当面向你挑战!

徐林死死地看着杨溯,他今天受到的挑衅简直比他过去几年加起来都多,他很想现在就冲过去狠狠地教训杨溯,但理智告诉他,这样太危险了,杨溯能够一个人牵制住几百骑,又哪里是易于之辈?徐林自问十个自己都未必能做到杨溯做的事。

“你算什么东西?也有资格向我挑战?”徐林故作不屑地说道。

“怎么,你怕了?”杨溯轻笑地看着徐林,气得徐林牙痒痒,若在平时,有人向徐林挑战,徐林不应战也没什么,但现在他刚刚才吹了一番铁刺游弩手的厉害,结果面对杨溯的挑战却没反应,就显得太怂了。

周围人也都看向徐林,军中最崇拜的就是强者,徐林能这么年轻就爬到铁刺校尉的位置,自然也有他的过人之处,练窍七品的实力,哪怕在铁刺游弩手中也算是难得的高手,但此时面对杨溯的挑战,徐林却不敢正面应战,当着一众下属的面,这让徐林完全下不来台。

他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紧紧握着手中的马鞭,直接答应杨溯的挑战他不敢,但直接转身走掉,他又不甘心。

杨溯自然看出了徐林的心虚,他转头看了看王北山脸上被徐林抽出来的鞭痕,眼神冷了冷:“三招,我只用三招,三招之内赢不了你,算我输!”

哗!又是一阵骚动,王北山更是拉住杨溯:“你别冲动啊,你还有伤!”

杨溯笑着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然后笑着看向徐林:“怎么,这样还不敢吗?”

徐林已经快被气疯了,杨溯算是把他逼到绝路上了,如果这样的条件他都不敢应战,以后消息传出去,他也就不用混了。

“好好好!”徐林看着杨溯,连说了三声‘好’,“这可是你自找的!”

他跳下马,拔出特制的战刀,缓缓走向杨溯:“你要是输了,要怎样?”

“我输了,任凭你处置!”杨溯毫不犹豫地说道。

“我要是赢了呢?”

“你想怎样?”

“你向我身后这些人道歉。”

徐林死死地盯着杨溯,咬牙切齿地道:“好!”

至此,这场对战已经无法阻止了。

很快,众人围成了一个大圈,圈内站着杨溯和徐林;嘉兴关的守军还有一众护卫们都一脸担忧地看着杨溯,杨溯伤势未愈,他们怕杨溯一不小心输了;而一众铁刺游弩手则信心十足地看向他们的校尉大人,徐林的实力他们是知道的,哪怕杨溯被王北山形容得那么厉害,但没有真正打过,他们对徐林还是充满了信心,三招而已,怎么可能挡不住?

徐林双手持刀,谨慎地看着不远处的杨溯,他虽然愤怒,但并没有失去理智,杨溯既然敢夸下海口,必然是有所把握的,加上对方身上有伤,他猜测杨溯是打算一鼓作气爆发出最强的三招来打败自己,所以徐林不打算给杨溯率先出手的机会。

刷!徐林双腿一共十二处窍穴爆发,以极快的速度冲向杨溯,一刀朴实无华地下劈,人随刀走,全力下压。

杨溯右手拿了一把铁山军中最普通的战刀,并没有出刀拦截,而是侧身避过了徐林这一刀。

徐林心中一喜,又是十处窍穴爆发,腰部一拧,以腰部力量带动全身,拖刀由下到上斩向杨溯。

杨溯脚步移动,继续躲过了这一刀。

徐林手上不停,一刀比一刀快,他这一手滚刀术练了十几年,是在战场上一次次生死之间磨练出来的,自信一旦被他展开攻势,便是比他高上几品的武者也未必能挡住,既然杨溯托大到让他占据先手,那他就要教杨溯做人!

刷刷刷!片刻之间,杨溯的身体就像笼罩在一大片白雪之中,几乎看不见人影了,这是因为徐林的出刀太快了,滚刀术一旦展开就如同大雪崩,会越来越快,越来越猛。

杨溯从头到尾都没有出刀格挡过哪怕一次,完全凭借着步法和身法在小范围内辗转挪移,躲避徐林的进攻,看得围观的众人都不有自主地替他捏了一把汗,一旦杨溯出现失误,不死也得重伤。

“泰来兄弟,杨兄弟能赢吗?”王北山悄悄问身边的泰来。

泰来看着前方的战场苦笑道:“杨兄的实力比我高出太多,我也看不准,只是”

“只是什么?”王北山着急问道,周围一帮人也急忙看过来,想听听泰来这位练窍境的高手怎么说。

“只是杨兄说的是三招打倒对方,现在对方的刀势完全展开了,想要三招之内赢下来,恐怕有点难。”泰来皱眉说道,他当然也希望杨溯能赢,但现在这种情况,实在很难看好杨溯。

这家伙,干嘛非要限制在三招

“你就只有这点能耐吗?”

就在泰来等人替杨溯担忧时,杨溯突然说话了,他的语气不紧不慢,一点都没有身处危险的自觉。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杨溯竟然这么迎刃有余?

徐林咬牙,心中不断告诫自己不要动气,这是杨溯的诡计,就是想要激怒自己好让自己犯错;他毕竟也是在战场上厮杀多年的军人,此时心中保持冷静,手上动作越发快了。

“太慢了太慢了太慢了!”杨溯继续喊道。

他不是喜欢废话的人,特别是打架的时候,迄今为止,杨溯在和别人打架时说过的话加起来可能不超过十句,因为杨溯向来信奉,打架就打架,废话个锤子!

不过这次不一样,这一次,杨溯就是要明明白白地让徐林知道,什么叫做绝望!

徐林的滚刀术确实很快,但是和当初朝守义的拳意比起来,就差得太远了;杨溯都能在朝守义拳意反击之下躲开并且展开反击,更何况是徐林这种货色?

“第一招!”杨溯突然高声喊道。

徐林心中不惊,但不等他有所反应,一直没有出刀的杨溯已经一刀斩来,只是一刀就打断了徐林已经快至巅峰的滚刀术,并且一刀将徐林砍得不得不后退几步。

“这一刀,是替嘉兴关牺牲的战士砍的!”

杨溯说着话,迈步向前,又是简简单单地一刀砍下。

崩!徐林手中的刀被杨溯直接砍断。

“这一刀,是替我身后这些人砍的!”

徐林吐出一口血,接连后退。

直到这一刻,周围的铁刺游弩手们才明白,原来这根本不是什么高手对决,从头到尾,杨溯都在碾压他们的校尉大人。

最后一刀,徐林手中已经只剩下半截刀,而且还受了内伤。

杨溯怒吼一声,再次一刀砍了下去。

“杨溯!”

“不要!”

“住手!”

眼看徐林肯定挡不住这最后一刀,而杨溯还比之前更加用力地砍了下去,王北山等人大惊,生怕杨溯冲动之下杀了徐林,那可就谁也保不住他了;而周围的铁刺游弩手们也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杨溯杀死自家校尉,连忙上前试图阻止。

刷!破风生响起,徐林瞪大眼睛,最终,杨溯的战刀停留在了徐林的脖子边,没有真的砍下去。

“呼!”所有人都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徐林难以置信地看着杨溯,杨溯冷笑道:“最后一刀,是替自己砍的,以后看见小爷就好好想想,到底谁才是废物!”

第三十章 新江湖,云霄榜

清风客栈,是一座靠近南魏边境的客栈。

南魏武风浓烈,许多江湖武人都喜欢到边境上来磨练武艺,若是遇到小队的青苍斥候,直接杀掉,不仅能在南魏边军那里领取军功,还能在南魏江湖赚取一个好名声,任谁都要对这些人竖起大拇指夸赞一声,是条汉子!

若是运气好,被南魏边军中哪位将军看中,直接成了将军的亲卫,那可谓是一步登天,比在江湖里混要强出太多了!

所以每年来南魏边境碰运气的武者很多,清风客栈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建立的,算是一处落脚点,供这些江湖人士歇息。

此时客栈爆满,生意火爆,一桌桌江湖人士坐在一起喝酒吃肉,大声议论着最近的几件大事。

第一件事就是血鲨骑军突袭青苍边防,屠了后方两座军镇,还杀光了青苍一只三千人的轻骑,之后在青苍铁山军几千人的围追堵截之下成功突围,扬长而去!

这可算是近几年来,两国边境上唯一一次大动静,这些年来死在铁山军手里的南魏江湖人并不少,所以大伙儿对此事都津津乐道。

“听说这次是沈陌尘将军亲自带队,嘿,立下这么大的功劳,不知道沈将军要得到什么封赏?”

“说起来,沈将军也算是半个江湖人,他娶的妻子,就是剑泉山庄庄主的千金!”

“是啊,剑泉山庄可是有很多高手都进了血鲨,成了沈将军的亲卫。朱少侠,你先前说起的那位师兄不就是进了血鲨吗?这次行动他有没有参加?”

靠窗的一桌人里,一位年轻的少侠一脸倨傲,听到别人发问,眼中更是得意,用一种故作平淡的语气说道:“我师兄这次也跟着沈将军一起去了趟青苍!”

此话一出,一桌人都在惊叹,全都一脸恭维地看着这位朱少侠,让他给大伙儿讲讲这次血鲨出战的详情。

姓朱的少侠哪里知道什么详情,不过他目光扫了一眼临桌一位身段婀娜的美妙女子,眼中有些炽热,故意提高嗓音,说了些模凌两可的话,最后故作高深地说,许多内情都是军事机密,他师兄也没法告诉他,言语中无不在示意他那位师兄在血鲨中地位很高。

朱少侠说完后,满桌人一片恭维声,周围几桌人也都看了过去,见到朱少侠的装扮和胸口那个标记,露出了或羡慕或忌惮的眼神。

然而朱少侠一直留心观察的那位女子却始终不曾朝他这边看一眼,这让他有些失望,一咬牙,将师兄叮嘱过不能轻易说的话说了出来:“其实这次我来边境,除了磨练武艺,还打算让师兄替我引荐,看有没有机会让我进入血鲨。”

哗!这下连周围几桌人都不忍住发出了惊呼声。

在南魏,超一流的高手都在十几家顶级门派里,轻易见不到人。而一流的高手全都在军中效力,现在边境上那位大将军,原本就是江湖人士出身,可以算是无数江湖人士的榜样,到最后只有二流和不入流的武者才会在江湖这个泥潭里打滚。

这位朱少侠所在的剑泉山庄虽然不在顶级门派之列,但这些年来因为沈陌尘的关系,在军中发展得很好,剑泉山庄的弟子出门在外,哪怕是遇到了哪些顶级门派的人,说话也能硬气几分。

现在这位朱少侠说他有可能进入血鲨,那就实在是让人羡慕不已。

朱一元很满意周围人的反应,但他一直留心的那位女子却始终没有看他一眼,这让他有些恼火。

这位女子身段婀娜,面容姣好还在其次,主要是她那一身标志性的云梦衣,很显然是南魏水月宗的弟子。

在南魏,天道中人的地位十分崇高,在哪都是座上宾,而水月宗则是南魏最神秘的天道宗门,鲜有弟子在世俗中走动,但又十分受君王的重视和礼遇,所以当这位女子出现在客栈中时,所有人都既好奇又敬畏,不敢上前打扰,导致人满为患的客栈大堂内,那位水月宗的女子和一名男子,两个人就占了一张桌子。

和水月宗女子同一桌的男子面容普通,穿着打扮也很普通,手边放了一把在青苍军队中用的最多的宿铁刀,有些显眼。

来边境的武者,总有人会遇到铁山军的斥候,若是能杀死一两名斥候,缴获他们的战刀,行走江湖的时候露出来给别人看看,也算是一种无声的炫耀。

但铁山军的斥候没那么好杀的,也不是所有人都有那个胆量敢真的在边境上走一趟,许多来边境磨练武艺的宗派弟子往往都是来做个样子,有个名声就行了;若是财力足够,回去的时候会花高价搞一把宿铁刀带在身上,也好在同门师兄弟或者心仪的女侠仙子面前去炫耀。

这名男子手边放一把宿铁刀,不管是不是他个人缴获的,都表明了他不好惹;此时大堂内许多人都拿羡慕的眼光看着这名男子,因为那名水月宗的女子进入客栈后,恰好就选了他这桌坐下来,和他一起拼桌。

这位被众人羡慕的男子正是杨溯,那日他当众打败徐林,徐林咬牙道歉后就狠狠地离去,之后杨溯谢绝了王北山等人的邀请,选择独自一人离开。

他在那场战斗中的表现太亮眼了,又显露出了身上的天蚕丝宝甲,这可不是一个将军府上管事的侄儿可以拥有的东西,所以杨溯只好迅速离开,换了一张面孔,换了一个身份,重新找了一家商队,慢慢来到了南魏。

这一次总算没有再出什么幺蛾子,他顺利通过了南魏的边关,来到清风客栈,打算歇息一下再继续赶路。

至于他对面这位水月宗的女子,大概是看他身边没人,想图个清静,才选了和他一起拼桌。

杨溯一直都安静地吃饭,听着众人的讨论,在心中默默记下了沈陌尘这个名字;白羽营三千人还有两座军镇的几千无辜百姓,这笔账要记在沈陌尘头上!

他现在当然不会像那位血燕子那样,逞匹夫之勇,跑去刺杀沈陌尘;不说血鲨的实力,单是沈陌尘身边的江湖高手就比一般的将领多出很多,因为他是剑泉山庄的女婿;剑泉山庄,论实力仅次于超一流宗派,门派中高手众多,沈陌尘既是庄主的女婿又前程远大,剑泉山庄当然要出死力保他。

来南魏之前,杨溯对南魏的江湖势力做了详细地了解,再加上原著中的内容,其实他已经比大多数人要更了解南魏江湖。

不同于青苍江湖被朝帮血洗了一遍,大多数高手要么加入朝帮,要么加入了朝廷,整座江湖没太大的波浪,南魏的江湖要有生气的多。

南魏江湖有七宗八派的说法,说的是十五家最顶级的宗派;这十五家宗派坐镇的强者,全都是亚圣,最强的几人距离武圣境界只有一步之遥,很有希望突破!

这样的江湖势力在青苍简直难以想象,要知道青苍的武评十人,一直以来,除了三位武圣,到了亚圣境界的只有那四大宗师;当然,现在武评得重新排了,毕竟一场凌霄大会,元战非明确突破了武圣境界,而原先只排在第九的纪宁清也展示出了亚圣的实力。

但无论如何,除了最高端的战力,南魏江湖的高手比青苍江湖要多出很多,所以南魏的江湖人经常嘲笑青苍那边评定的武评,认为对方除了排在前三位的武圣名副其实,其余人都是沽名钓誉,若是来南魏,连前二十都未必能排进去。

当然了,青苍那边也不甘示弱,嘲笑说我们这边只需要出三位武圣就能杀光你们排在前二十的所有武者。

两边江湖打嘴仗打了很多年,青苍这边嘲笑南魏没有武圣级的强者,南魏这边也反过来嘲笑青苍江湖一潭死水,所有人都在一个朝帮面前瑟瑟发抖。

杨溯知道,其实青苍江湖半圣级以上的高手数量这么少的原因,主要还是在朝守义;当年朝帮血洗江湖,死在朝守义手里的高手实在太多了,有许多其实都是有机会更进一步的,就比如张青青的父亲张景,当初就是距离武圣只有一步之遥的剑道宗师,可惜死在了朝守义手里。

“你们听说了吗,水月宗这次要搞一个大动作!”朱一元眼看炫耀身份无法吸引到女子的注意,顿时又心生一计,说起了另一个话题。

“哦?是什么?”同桌有人配合地问道。

“水月宗这次不打算再评山巅榜。”朱一元说道,山巅榜和青苍的武评差不多,只不过山巅榜评的是南魏最强的二十名武者。

“啊?为什么?”有人问道,周围也安静了下来,显然大家都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因为水月宗每次评山巅榜都是南魏江湖的大事,让所有江湖人都津津乐道。

朱一元有些得意地看了看周围,缓缓开口道:“水月宗不评山巅榜,而是打算连同青苍还有北齐在内,将天下的三道高手一网打尽,评一个云霄榜出来,不再局限于南魏,也不再局限于武者!”

哗!此言一出,一片哗然,如果这是真的,那可真是前所未有的大手笔!

一直以来,三道之中,天道中人高高在上,又神龙见首不见尾,少有人会去特别关注;而神道中人名声太差,神道教又被朝廷禁止,自然也不会有人去鼓吹;所以两座江湖的各种排行榜向来都只排了武者,而现在水月宗竟然要给三道中人一起排一个榜!

杨溯神色一动,心中很震惊,这个云霄榜可是原著中没有出现过的东西!而且这样一个榜单,必然会震惊天下,这样一件大事,竟然会凭空出现?

杨溯知道水月宗和昆仑的上清池有些相像,也有一些手法能够预测天命,所以才会被南魏的君王所看重;这次水月宗突然搞出一个云霄榜,必然是有所图谋的。

坐在杨溯对面的那名水月宗的女子此时也停下了喝水的动作,嘴角微微翘起,显得有些自豪。

朱一元一直在偷偷观察这名女子,见到对方的反应,心中更加得意,他其实很想主动过去打个招呼,但碍于面子,又不好意思开这个口,很想让对方来找自己,所以他才这么努力地想要引起对方的注意。

“朱公子,你知道这云霄榜上都有哪些人吗?”有人好奇地问道。

朱一元笑了笑:“现在还没出榜,但大概也能猜到是哪些山巅之上的极道强者,这第一名,我猜**不离十,应该是那位朝帮帮主!”

众人一静,然后都不由自主地点点头,哪怕朝守义不是南魏人,众人也不得不承认其实力强大,朝守义是这么多年以来唯一一个有亲手杀死武圣级强者战绩的人!

“再往后,我个人认为应该是剑王城的那位剑圣。”朱一元轻声说道,说话时看了看周围,声音小了许多,像是有些忌讳。

众人闻言,脸色也都有些古怪。

“那位剑圣啊,确实厉害。”

“是啊,就是脾气太”

“可惜了太白剑宗那位天才”

一时之间,议论声四起,大家都在小声评论那位剑圣。

杨溯看了看四周,他明白为什么这些人会是这个反应。

剑王城既不属于青苍,也不属于南魏,它位于西北的一处三不管地带;毗邻两国边界,按理说本应该早就被两国中的一个占领,但因为那里有一位剑道圣者不允许,所以就一直处于独立的状态,那座城里的人都自动将那位剑圣当成了城主,所以也叫剑王城。

南魏太白剑宗是天道宗门,也是当初南魏敢从青苍独立出去最大的底气;太白剑宗全是剑修,是公认的武者克星,杀力极大,当年有一位太白剑宗的天才横空出世,以极快的速度破境,成了史上最年轻的道基境剑修,极有可能成为一位天人境剑修,但他跑去剑王城挑衅那位剑圣,最终剑折人亡。

太白剑宗堪称慢魏霸主,有这样一段往事,自然也导致了这些南魏武者不太敢议论那位剑圣。

第三十一章 太白剑宗

剑修,被誉为武者克星,又是天道修行者中杀力最大的一批人,甚至可以说是三道修行者中杀力最大的一批人。

太白剑宗一直以来都是南方天道宗门的魁首,称霸整个南方。因为它有全天下最多也是最厉害的剑修,甚至可能比昆仑秘境里的还要多。

当年南方魏家的家主联合另外几大世家一起上太白剑宗,不知他们用什么方法取得了太白剑宗的支持,之后就宣布立国,从青苍分裂出去。

在立国刚开始最艰难的阶段,就是太白剑宗的强者镇住了场面,道基境巅峰的剑修,杀力堪比武圣,而这样的剑修在太白剑宗还不止一个,这就是南魏立国最大的底气!

这么多年来太白剑宗在南魏顺风顺水,无人敢惹,唯一吃过的亏就是在剑王城那里。

二十多年前,太白剑宗一位横空出世的天才北上前去剑王城挑衅那位剑圣,在他看来,区区武者,哪里有资格被称为剑中圣者?

之后两人一个站在城头上,一个在城外,当着无数人的面,来了一场隔空对战。

其实说对战都不合适,因为那位剑圣从头到尾就出了一次手,在外人看来更像是一场指点而不是战斗。那位剑圣任由对方用飞剑进攻了足足一刻钟,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而对方的飞剑却一直破不开他的武道真灵,直到最后剑圣不耐烦了,伸出手一把抓过对方的飞剑,硬生生地将飞剑折断,然后扔给了对方。

对于剑修而言,本命飞剑被毁并不会死亡,最多就是重伤,多年心血毁于一旦。而太白剑宗的那位天才大概从来没受过什么挫折,对于这样的结局完全无法接受,所以当本命飞剑被折断的那一刻,他没有去压抑伤势,就那么死在了当场。

再之后,这位天才的尸体被送回了太白剑宗。所有人都以为接下来会看见无数飞剑从太白剑宗飞起,就连南魏的大军都开始调动,准备将剑王城夷为平地,但是什么都没发生。太白剑宗既没有派人去剑王城报仇,也没有发声,仿佛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不过从那位天才弟子尸体回到太白剑宗的那天起,他的师父,太白剑宗的宗主就选择了闭关,直到现在。

“太白剑宗的那位若是现在出关的话,一定会被排进云霄榜。”朱一元小声说道。

“那位宗主若是有所突破,说不定就是天人境剑修了啊!”

“要真是这样,说不定能排在第一!”

众人议论纷纷,杨溯心中一动,抬头看了看对面坐着的女子,见她神色如常,看不出什么来。

天人境剑修,这么多年来始终不曾有一个,哪怕是昆仑秘境中,杨溯知道那里面也没有天人境的剑修。至于那位太白剑宗的宗主,原著中也没有写他到底有没有突破到天人境,若真的突破了,还真有可能和朝守义分个高下!

“再接下来嘛,应该就是几位武圣了。”朱一元继续说道。

“不对吧,青苍天师教的掌教真人也是世人皆知的天人境高手,他难道就一定比几位武圣弱?”有人提出反对意见。

朱一元有些不爽别人的插话,狠狠地瞪过去,却是一桌身着绸缎华服,腰带玉佩的公子哥,不过手边也都放着刀剑。在南魏,哪怕是世家子弟,舞刀弄剑也是很常见的事,这一点倒是和青苍大不相同,杨溯穿越之前,像朝春秋这样的纨绔子弟,真正的“战场”从来都是胭脂大道这样的地方,起了冲突也都是让手下的恶仆动手,少有自己卷袖子亲自上场的。

而在南魏,世家子弟之间起了冲突,却常常喜欢摆擂台公开比武,足见南魏武风之重。此时突然插话的是一位腰间佩有一块巴掌大小的金蟾碧玉的年轻人。

金蟾碧玉往往价值在百金以上,可见这位年轻人家世不俗,而且他面容俊秀,一举一动之间都有种说不出的风流倜傥。只见他拿着一把白玉象牙做成的折扇在手中轻轻拍打,然后朗声道:“既然云霄榜号称要览尽三道高手,那又怎么能少了另外两道?除了天师教的掌教真人,北齐那位大萨满传说已经到了登天境,而青苍圣火教教主多年不曾出手,同样不可小觑。至于我南魏水月宗的水月真人,那必然是能在云霄榜上占据一席的,这位姑娘,你说对吗?”

这位公子一边说话一边看向杨溯对面的女子,满脸笑意,显得风度翩翩,看得朱一元暗恨,他都还来得及开口打招呼,竟然被别人抢了先,最可气的是,论相貌和气度,对方甩他十条街。

杨溯看了看朱一元的神态,觉得有些好笑,这突然说话的公子哥确实相貌不俗,又有家世背景的衬托,兼之一开口就捧了水月宗,拍了个马匹,比朱一元那种只知道吹嘘自己的人强出很多。

果然,一直没开口的女子嘴角上扬,微微一笑,看着那位公子轻声说道:“公子客气了,我水月宗既然要排这样一个榜,为了公平起见,我家师祖自然是不会上榜的。”

众人一惊,这女子果然是水月宗传人,而且她称呼水月真人为师祖,竟然还是水月宗的嫡传弟子!

杨溯注意到女子说的是不方便上榜,而不是不能上榜,意思是水月真人是完全有资格站在天下十人之列的。

“在下长孙敬昱,不知姑娘怎么称呼?”长孙敬昱用一种在场这些武者大概一辈子都学不来的潇洒笑容看着女子问道。

原来是长孙家的子弟,众人心中暗道,就连朱一元也收敛了眼中的怒意,不敢开口打断对方。

长孙家,当年和魏家一起割裂青苍的家族,南魏能够立国也有长孙家一份功劳,事后魏家也没有亏待这些有从龙之功的家主,所以包括长孙家在内的几大家族子弟,是南魏除了皇家以外身份最尊贵的人,他们中间有很多人本身就和皇室有联姻,算是皇亲国戚。

所以此时长孙敬昱亮出身份以后,在场就没人有底气和他比较。当然,杨溯除外,他要是露出本来面目,又亮出身份,那无论是外貌气度还是家世背景,都不会比长孙敬昱差,甚至还要高出一些,毕竟长孙家的家主可没有那个本事在南魏被称为地下皇帝。

“水月宗黎白若,见过长孙公子。”黎白若起身行了一礼,水月宗在南魏虽然地位崇高,就连皇室都有求于他们,但面子都是相互给的,对待长孙家,黎白若自然不会像先前那样无视掉。

“黎姑娘不必多礼。”长孙敬昱笑容更加和煦了,“不知姑娘来此所为何事?不如过来一叙,我们对水月宗这次排出的云霄榜很好奇。”

听长孙敬昱这么说,众人都心中暗骂,他们也想听黎白若说说云霄榜的事情,若是黎白若被叫过去,距离远的人就肯定听不到了。

不过不满归不满,没人敢发表意见,包括朱一元在内。

黎白若笑了笑:“多谢长孙公子好意,我来此是为了执行师们任务,至于云霄榜,这是师祖亲自负责的事,没正式公布之前,我不便多说。”

长孙敬昱见黎白若回绝,也不恼,他笑着走了过来,来到杨溯身边:“这位朋友,可否把这个位置让给我?”

既然你不愿意过去,那我就过来。

长孙敬昱微笑看着黎白若,根本没有多看杨溯一眼,他不觉得谁都敢拒绝自己。

杨溯无所谓地起身,把位置让了出来,他刚到南魏,不打算惹麻烦。

“呐,拿着,我这人从不占人便宜。”长孙敬昱随意地将腰间的金蟾碧玉扯下来扔给杨溯。

杨溯一把接住,毫不客气地把玉放进了怀里,看得其余人眼神都绿了!

他娘的,这小子运气也太好了!只是让个位置就能赚上百金,众人都恨不得自己能替代杨溯。

而黎白若则狠狠地瞪了杨溯一眼,觉得这个家伙太没骨气,就这样把自己“卖”了。

杨溯当然不会在意一个小丫头片子的眼神,若无其事地转身就走,然后长孙敬昱一脸笑意地坐了下来。

杨溯没有理会身后的谈话,直接往二楼走,准备回屋休息。

推门进屋的瞬间,杨溯的眼神突然一冷,若无其事地转身关上门,然后突然身形一动,向旁边跨出一步,接着以极快的速度侧身,一拳打了过去。

轰!房间内突然多出一股劲风。

“啊!”一声惊呼,声音悦耳,像是一名女子发出的。

杨溯心中疑惑,眼前这人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一脸惊讶,像是完全没反应过来,任由自己一拳打向喉咙。

扮猪吃虎吗?演技这么高超?

杨溯不敢大意,但也收了些力道,变拳为抓,一把抓住对方的喉咙,重重地抵在墙上。

砰!对方双脚离地,被杨溯单手抓住喉咙提了起来。

这是一名面容清秀,身体柔弱的女子,大概十二,三岁,稚气未脱,她拼命地挣扎着想要脱开杨溯的手,脸色涨得通红。

杨溯愣了愣,他没想到这名进入自己房间想要偷袭自己的人竟然会是一个这么小的小丫头,而且身手还这么差。

迟疑了一下,杨溯看着快要闭过气去的女孩,放开了手,把她放了下来。

“咳咳咳!”女孩剧烈地咳嗽着,好半天才缓过气来。

“你是谁?”杨溯皱眉问道。

“咳,你,你居然这么厉害?”女孩惊讶地看着杨溯。

杨溯右手动了动,吓得女孩赶紧往后缩了缩。

“你是谁?我不想再问第三次。”杨溯语气冰冷地开口道。

女孩抬头看看杨溯,目光柔软,显得楚楚可怜,“对不起,我,我几天没吃东西了……”

女孩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配合上她姣好的容颜和那双动人的大眼睛,十分惹人怜爱,但杨溯不吃这套,冷笑道:“几天没吃东西?那我给你肚子一拳,看看能不能吐出点什么?”

杨溯根本不相信对方的话,一个几天没吃东西的毛贼,能有破体境的身手?

女孩神情一愣,大概没想到杨溯竟然这么冷漠无情,对自己这么可爱的小姑娘都能这么狠,她鼓起脸:“你有没有一点同情心?”

杨溯不说话,直接伸手抓过去,吓得她闭上眼睛连忙喊道:“我说我说!”

“我其实是这家客栈老板养得丫鬟,他让我趁你们不注意就潜进房间偷东西,不偷就要打我!”女孩可怜兮兮地看着杨溯,“真的,你放过我好不好?我也是被逼的,我六岁就被拐来了。”

杨溯懒得说话,直接出手捏住女孩的嘴不让她发声,然后出手在对方身上点了点。

他当初和古明学习的时候,了解过人体构造,知道哪些地方不需要太用力就能让人觉得很疼,此时杨溯稍微用力试了两次,就疼得女孩脸色苍白,眼泪都流了下来。

“还不说实话?”杨溯冷冷地问道,这家客栈开在这里这么多年,若是客人经常丢东西,怎么可能开得久?而且来往的大多都是江湖上厮杀的武者,其中不乏高手,这里的老板是得有多缺心眼,才会专门培养一个小偷偷客人东西?

所以杨溯直接出手教训一下这个满嘴谎言的小丫头,让她老实点。

片刻后,杨溯松开手,一言不发地看着对方。

女孩蜷缩着身子,满脸泪水,一脸恐惧地看着杨溯,她这辈子都没这么痛过!杨溯在她眼里已经变成了冷血无情的魔鬼!而且她如果不说实话,这个魔鬼还会出手折磨她!

“我,我和妹妹逃难到这里,我妹妹病了,她昏迷之前说你的血能够救她,所以我就来了,想打晕你,给你放点血!”

杨溯瞪大眼睛看着女孩,这是什么鬼?吸血鬼吗?我的血可以救人?杨溯不太信。

女孩眼看杨溯皱眉,顿时慌了:“我说的都是真的!没有说谎!”

第三十二章 罗式姐妹

在女孩哭着说了一大通后,杨溯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女孩名叫罗颖,妹妹叫罗娜,姐妹俩是平野州罗家的小姐。

平野州罗家是南魏的武学世家,最巅峰的时候曾一门三宗师,可谓轰动南魏,不过近些年来渐渐式微,没有宗师级的强者坐镇了。

一个月前罗家遭仇人暗算,一夜之间满门被灭,罗颖罗娜俩姐妹在最后逃了出来,但不敢在南魏停留了,打算从边境离开,混入商队一起去青苍,但来到这间清风客栈的时候,罗娜突然犯病了。

“我妹妹她,她的直觉很准,她当时说隔壁房间那个人的血可以救她,所以我就来了。”罗颖怯生生地看着杨溯说道。

杨溯皱起眉头,罗颖说的话应该是真的,但肯定也隐瞒了很多东西,不过看对方这个样子,杨溯估计这已经是她愿意说出来的极限了,不愿意牵扯进这些恩怨中,杨溯直接指了指门口,“你可以走了。”

罗颖一愣,她没想到杨溯会这么干脆地放自己离开,但她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可是我妹妹还没醒过来,她说你的血可以救她,求求你,就给我一点血吧,就一点!求你了!”

杨溯看着罗颖,觉得很奇怪,他自己的血怎么可能有治病救人的能力?当初用血喂翠花,那也是因为当时他刚吸收完整个血晶,体内血菩提的药力正狂暴,而现在他有了封天锁,药力都被控制住了,哪怕打开封天锁,也需要一定的时间才能让药力进入血液,而且效果也远不如当初,还不如直接服用一些补气血的药物。

“我的血很普通,怎么可能救人?你走吧。”杨溯说道。

罗颖大急,直接跪了下来,开始磕头:“求求你了!我妹妹快不行了,求求你了!”

杨溯皱眉看着对方,这件事从头到尾都透着诡异,孤身一人在南魏,他不敢冒险。

“回去!”声音中透着强硬。

罗颖双眼通红,眼看没法打动杨溯,她一咬牙,开口道:“其实我妹妹有一项天赋,她能在某些时候突然预知未来!”

预知未来?杨溯有些惊讶,虽然对方越说越离谱,但杨溯却渐渐有些相信了。

“但我妹妹的这项能力并不能自主控制,每一次都是被动地突然发生,而且每一次使用完后她都会大病一场,这一次她说你的血能救她,就是她突然使用能力的结果。”罗颖说道。

“你是说,你妹妹昏迷之前说的话是,我能够救她?”杨溯问道。

“对。”罗颖点头。

“带我去见见她。”

罗颖迟疑了一下,最新还是带着杨溯去了隔壁的房间。

进入房间后,有一股淡淡的薰香,床榻上躺着一名脸色苍白,嘴唇没有丝毫血色的女子,长相和罗颖有七八分相似,但眉宇间多了一股坚毅,哪怕处于昏迷中,她的眉头也是紧紧锁着的,仿佛在抗争着什么。

罗颖几步跑到床前,摸了摸妹妹的额头,又听了听她的心跳,然后跪了下来看着杨溯:“求求你,救救她!”

杨溯从走进房间开始,就有一种奇异的心悸感,越是靠近床上的罗娜,这种感觉就越强烈。

罗娜,这是原著中没有写到的人物,预知未来也是原著中没有提过的能力,杨溯有些拿不准,他想要直接一走了之,因为直觉告诉他,这会是一件很麻烦的事,但内心深处他又很不愿意离开,仿佛有种莫名的呼唤,在让他救下罗娜。

沉默片刻,杨溯看着罗颖说道:“我可以救你妹妹。”

罗颖大喜。

“但有一个条件。”

“你说!”

“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我是说,所有的事。”杨溯看着罗颖认真地说道。

“什,什么事?”罗颖眼神闪烁。

“比如楼下那些人,有多少是冲着你们来的?”

“我……”

“你要是再说一句假话,我立马转身就走。”

“……好,我都告诉你,我只知道剑泉山庄还有水月宗的人要抓我们。”

杨溯皱眉,他就知道这事儿很麻烦,居然牵扯到剑泉山庄和水月宗。

“他们为什么要抓你们?”

罗颖咬牙,狠狠地说道:“剑泉山庄贪图我罗家的秘籍,设计陷害我们,才让我们家破人亡!”

“哦,那水月宗呢?”杨溯继续问道。

罗颖诧异地看了杨溯一眼,他居然都不问是什么秘籍能让剑泉山庄这样的门派都心动,而且剑泉山庄在江湖上的口碑向来很好,自己这样说,杨溯竟然一点惊讶的表情都没有。

她哪里知道她面前这个货身负的传承之多,已经到了一本秘籍掉在他面前都懒得捡的地步了,因为实在没那个时间去练,杨溯要练的东西太多了:练剑有真龙七形,练刀有三五刀诀,练拳有大日九变还有封天七大限……随便哪个都够杨溯研究几十年。

至于剑泉山庄,原著中宁沛和剑泉山庄有过交集,杨溯知道剑泉山庄是个什么货色,自然不会惊讶对方会做出灭人满门去抢秘籍的事。

“……水月宗,我只知道他们好像是冲着我妹妹来的。”

“哦?”杨溯有了些兴致,他看向床上的罗娜,莫非是个修道天才?

结合罗娜预知未来的能力,杨溯猜测对方可能和杨雨竹有些相似,对天命特别敏锐,如此一来水月宗冲着罗娜而来就说得通了,毕竟水月宗和上清池都是走得一个路数。

“把你们家的事从头到尾说一遍,从你们家出事开始,要详细,不要有遗漏。”

“我……”

“楼下一帮豺狼虎豹,我就算想帮你们,也得了解清楚,所以你说得越详细,你们活命的机会就越大。”杨溯淡淡地说道。

“……好。”

“我罗家祖上曾经获得过一本剑谱,但一直无人能看懂,也没人练成,就一直搁置在武库中;后来一位友人曾到我罗家借阅武库中的秘籍,无意中找到了那本剑谱,他看了三天,借阅时间到,归还剑谱后向我罗家提出了想要换取那本剑谱的请求;但那剑谱是祖上传下来的,我罗家自然不可能和他换,他当时想了各种办法,求了很久,都没用,无奈离去;多年后,那人习武有成,成了剑道宗师,至此在南魏开宗立派,建立了剑泉山庄。”罗颖娓娓道来。

“哈!”杨溯失笑,只觉得狗血,这事儿居然牵扯到了剑泉山庄的开山祖师,这得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然后剑泉山庄就一直处心积虑地想要得到你家的那本剑谱,最近终于忍不住下手了?”杨溯问道。

罗颖悲痛地点点头:“以前我罗家有宗师级的强者坐镇,剑泉山庄不敢硬来,这些年我罗家式微,剑泉山庄就再也忍不住了,找了一帮匪徒,他们的高手混在其中,对我们家动手;好在我爹早有防备,才让家里的护卫带着我们逃了出来。”

杨溯点点头,剑泉山庄会动手,除了罗家式微,或许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剑泉山庄多了一个担任血鲨骑军主将的女婿,在南魏边军中发展越来越好,胆子也就越来越大了。

“那本剑谱叫什么名字?”杨溯随意问了一句。

“真龙七形。”

“什么玩意儿?”杨溯一脸诧异。

“真龙七形。”罗颖小心翼翼地看着杨溯,又重复了一遍。

“我去!”杨溯感叹道,原著中宁沛就是从剑泉山庄手里获得了一式真龙七形,原来剑泉山庄的真龙七形是从罗家手里拿到的。

“剑谱在你手里?”杨溯问道。

罗颖警惕地看着杨溯:“我爹确实把剑谱交给了我,但我没有带在身上,这世界上只有我们姐妹俩才知道剑谱在哪,你救活我妹妹,并且把我们送往青苍,我就告诉你剑谱在哪。”

杨溯看着罗颖,觉得这个小丫头一定吃了不少苦头,才会从一个世家大小姐变成现在这样,处处有防备;不过这样也挺好,至少她们姐妹俩以后独自生活的话,就需要这样的心思。

“好。”杨溯点头答应,他当初承诺过梁文,以后有机会就把真龙七形凑齐,这次来南魏历练,其实也有这个目的,现在既然正好遇上了,自然不会错过,而且这个叫罗娜的女孩给他的那种独特的感觉,也让他想要救活她,搞清楚是怎么回事。

杨溯起身从屋内的桌子上拿起一个空的茶杯,然后用随身带的匕首划破手掌,将血滴在杯子里。

“你妹妹有没有说要多少血才够?”

罗颖眼看杨溯开始放血,顿说大喜,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你,你多放一点吧。”

“……”杨溯看了她一眼,继续放血,直到接满一个茶杯这才停下来,将装满血的茶杯递给罗颖。

罗颖连忙双手接过,然后去到床边,费力地想要喂她妹妹。

眼看罗颖弄半天没弄好,杨溯叹气,上前帮忙,反正血都放了,万一罗颖不小心浪费了,岂不是还要再放?

帮助罗颖喂完妹妹,杨溯发现罗娜的脸色竟然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看得他啧啧称奇。

“有用!真的有用!”罗颖惊喜地喊道,她听了听罗娜的心跳,又摸了摸罗娜的额头,抬头看向杨溯,“你再多来点儿嘛。”

杨溯脸都黑了,你以为这是糖啊?

但既然决定救了,杨溯也不犹豫,再次放了一杯血,一直连放了三杯血,让杨溯开始担心最后会不会血不够用的时候,罗娜终于醒了。

一声低吟,罗娜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很特别的眼睛,一眼看去,仿佛能在其中看见梦幻般的色彩,有一种朦胧的美,配合上她眉宇间的那一抹坚毅,让她的气质十分出彩。

“小娜,你感觉怎么样?”罗颖关心地问道。

罗娜看了看姐姐,然后下意识地抬头看向杨溯。

嗡!和罗娜对视的刹那,杨溯的脑子突然间响了一下,那是一种很奇怪地感觉,让杨溯觉得似曾相识,似乎以前也有过同样的感觉。

罗娜看见杨溯时,眼神中也似乎有光芒闪烁,她仿佛失神了一般,双眼注视着杨溯,黑色的瞳孔竟然变成了七彩色,闪烁着琉璃般的光,她下意识地喃喃道:“东南之剑,无根之木!”

说完,她脸色再次以肉眼可见地速度灰白下去,只不过这一次没有昏迷,只是蜷缩成一团,一脸痛苦。

“小娜!”罗颖大惊,“你怎么又用能力了?我不是说过让你再也别用了吗?”

杨溯也从那种奇异的感觉中恢复过来,脑中回想起罗娜刚才说的话:东南之剑,无根之木?这是什么意思?

罗颖说她又用了能力,所以这是预言的关于我的未来吗?杨溯想道,连忙走过去查看罗娜。

俩人忙了片刻,才让罗娜睡了过去,这次不再是昏迷,而是休息。

“你妹妹这能力是可以主动使用的吧?”杨溯突然开口问道。

罗颖身体一颤,有些慌张地说道:“没有啊,她……”

“你刚刚情急之下说漏嘴了。”杨溯看着她,刚刚罗颖说不让罗娜再使用能力。

“我……”罗颖恼怒地抓住自己的头发,眼泪再次掉了下来。

杨溯叹了口气,毕竟还只是个孩子。

“给我说说水月宗的事吧。”要想插手这件事,杨溯就得全面了解自己的对手,剑泉山庄还好,水月宗在南魏的影响力巨大,他不得不防。

罗颖平复了一下心情,看着床上的妹妹,开口道:“水月宗的事是妹妹自己预感出来的,有一天她突然说自己被纳入了因果线,会有人看到自己,水月宗的人很有可能会来抓她;但这种事情哪怕是爹爹也没办法,只能提前做好防备,没想到我们家出事以后,水月宗的人也来追我们了。”

“什么时候的事?”杨溯问。

罗颖说了一个时间,杨溯回忆了一下,突然一惊,那似乎刚好是他从上清池守镜人手里活下来的时候,因为韩知春就是在那天死的,所以他记得很清楚。

所以这个女孩还和我的命运之劫有关吗?杨溯看着床上的罗娜想道。

第三十三章 练窍(上)

杨溯终于回想起来自己和罗娜对视时的那种奇异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了,当初杨雨竹告诉他自身气运一直在增长的时候,他也有同样的感觉。

所以救活她,我的气运就涨了?杨溯难以置信地想着,如果真是这样,这个罗娜他救定了!因为自从那次无意之间对天道有所感应后,杨溯有一种直觉:要想彻底根除自己的命运之劫,自身的气运越多越好。

要救罗娜,就得和水月宗作对,杨溯孤身一人来南魏,朝帮在这边只有一些暗堂的谍子,可以发动的力量很小,所以杨溯几乎只能靠自己。

罗颖看着杨溯沉默不语,有些担心,虽然妹妹说他能救人,但剑泉山庄和水月宗有多厉害她是知道的,她不知道杨溯有什么办法可以救人。

“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罗颖问道。

“睡觉。”杨溯说着就往门外走。

“喂!”罗颖连忙上前拉住杨溯,“你,你说好护送我们离开青苍的。”

“那你现在要出发吗?”杨溯看着她问。

“我……”楼下还有客栈周围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监视着这里,她怎么敢出去。

“不出发的话,不睡觉干什么?”

“你……”

杨溯不再理她,走出房门,回到自己房间。

他平心静气,在屋内站了片刻后,缓慢摆出一个动作,正是十二元辰破体术。

刚刚在罗氏姐妹的房间内,杨溯就有一种感觉,自己要破境了。

其实破体超过三次以后,武者就可以开始冲击练窍境,只不过破体次数越多,根基越扎实,对将来越有好处。

所以武者一般都会选择在破体境停留时间长一些,多破体几次,甚至还有一种说法:破体次数低于九次就开始练窍的武者,终身无望宗师境界!

但实际上破体次数能超过九次的武者少之又少,天赋,毅力,机缘还有运气,有太多的因素限制了武者的破体次数。许多人破体四,五次,身体就已经达到了极限,再次破体只会让身体彻底崩溃,所以不得不提前进入练窍境。还有一些武者自身天赋足够,但每一次破体都有生命危险,运气不好死在了一次破体的过程中,天赋再好也没用。

杨溯自身天赋一般,但他得到的机缘很好,血菩提的药力让他自身的潜力得到了极大的提升,再加上两次脱胎换骨般的经历,杨溯在破体境已经可以走出很远了。

他现在破体了三十五次,他本打算超过三十七次,因为这是天下第一人朝守义的破体次数,而杨溯也有希望能超过这个次数,但现在他决定不等了,开始练窍!

独自一人想要救下罗氏姐妹,凭杨溯现在的实力肯定是没什么机会的,所以他只能破境。

这是一种契机,杨溯救醒罗娜,无形之间的气运变化让他有了破境的感悟,而杨溯想要救下罗娜,也必须要破境才有机会,所以杨溯决定顺其自然,不再苦苦压抑。

不是一定要破体次数超过朝守义才能走到巅峰,与其慢慢去追求完美,杨溯觉得不如顺从自己的本心。

十二元辰破体术,当初严元教杨溯的时候就说过,大成境界的十二元辰破体术,一个动作可以维持一个时辰,十二个时辰做完,刚好就是一天的时间。

杨溯早就达到了大成的境界,可以坚持用一天的时间来练习十二元辰破体术,但他一直隐约有种感觉,十二元辰破体术在大成之上,还可以有一种突破。之前在来南魏的路上,杨溯就觉得自己距离突破不远了,现在有了破境的契机,直觉告诉他,他一定可以突破!

房间中,杨溯双眼紧闭,没有将一个动作维持很久,而是一遍又一遍,将十二个动作依次打完。

……

清风客栈一楼,朱一元看了看不远处长孙敬昱在和水月宗的黎白若说笑,逗得对方时不时笑出声,不禁十分嫉妒,连喝的美酒和身边人的奉承,都没什么滋味了。

“师兄。”一人从大门处来到朱一元身边,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刘师叔到了。”

朱一元脸色一变,立马起身,“各位,失陪了。”

同一桌的武者听力都不错,都听到了朱一元的师叔到了,这可是剑泉山庄的高手,不是朱一元这样的年轻弟子可以比的,众人自然不愿意错失这样结交大人物的机会,纷纷起身。

“朱少侠,可是山庄的前辈到了?我等愿意一同去迎接。”

“是啊,朱少侠,我等仰慕剑泉山庄已久,若是能一睹山庄前辈的风采,三生有幸啊!”

众人一番吹捧,若是平时,朱一元自然乐意狐假虎威一番,耍耍威风,但这次来的这位刘师叔向来严厉,而且叮嘱过他这次出门不可招摇,朱一元哪里敢带着这帮人去迎接刘师叔。

笑着谢绝众人,朱一元小跑着出了客栈大门。他这次奉命行事,一路打探消息,最终率先找到了那对姐妹的下落,带着几名师弟提前过来了。师门那边要求他不得打草惊蛇,擅自行动,于是他就守在这里一边监视对方的动向,一边等待师门来人。

其实朱一元不太明白,不就是两个最多破体一次的小女孩吗,他直接出手抓了就是,用得着这么谨慎吗?不过他接到的命令言辞严厉,直言他只要盯好对方就是大功一件,朱一元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很快,朱一元在客栈的院子外等到了来人。

“见过刘师叔。”朱一元恭敬地拱手行礼道,声音都有些发颤。他爹是山庄的传功长老,位高权重,平日里谁都会对朱一元客气几分,所以朱一元在剑泉山庄内怕的人并不多,而眼前这位刘师叔当排在头名!

刘师叔全名刘三,是个孤儿,七岁那年,剑泉山庄一位在外办事的长老发现了这块璞玉,将其带回山庄,直接收为亲传弟子,悉心教导。而刘三也不负众望,小小年纪就展现出了极高的剑道天赋,十二岁破体,十七岁破体超过十次,之后练窍,而今刚刚而立之年,已经是练窍圆满的武者,山庄上下都在猜测刘三什么时候会突破神意境,成为宗师。

如果只是这样,朱一元还不至于那么怕刘三,毕竟他爹就是一位宗师。真正让朱一元觉得怕的,是刘三的性情和手段。

刘三行走江湖的时间并不长,但短短几次出门,他就在江湖上闯下了“血饮剑”的大名。所谓血饮,就是长剑饱饮鲜血的意思,刘三好几次出手杀人,手段都极其残忍,每次死在他手上的人都极多。虽说他杀的都是一些绿林匪徒或者江湖上声名狼藉的魔头,但仍然让人觉得不适,如果不是剑泉山庄势力强大,在正道中声望很高,恐怕刘三早就被人打成魔道中人了。

朱一元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他刚好遇见出门回来的刘三,一身血腥味,从远处走来,就像是地狱里走出的厉鬼,那种冷漠到了极点的眼神只是随意看了朱一元一眼,就吓得他一身冷汗,差点直接瘫倒在那。

从那以后,刘三给朱一元留下了浓重的阴影,导致朱一元见着刘三,就跟老鼠见着猫似的。

刘三穿着一身普通的灰色长衫,背后负了一把剑,面容冷峻,撇了朱一元一眼,直接问道:“那对姐妹在哪?”

“就在客栈内,我一直盯着,她们没有出来过。”朱一元回答道。

“好!”刘三眼中闪过一丝欣喜,看着朱一元,面容稍缓,微微点头道,“干得不错。”

别说朱一元,周围几名弟子都一脸惊讶,要知道他们可从来没听刘三表扬过谁。

朱一元更是受宠若惊,连连摆手:“师叔过奖了,这是弟子应该做的。”

“走吧。”刘三率先向客栈中走去。

一踏进大门,所有人的目光都转了过去,没办法,刘三那一身杀气太重了,这些习武之人想不注意他都难。

“剑泉山庄的人?”

“好重的杀气!”

“嘶!不会是血饮剑吧?”

“真的是他,刘三!”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放低了声音,水月宗的黎白若则一脸厌恶地看了一眼刘三就扭头不再看,而她对面的长孙敬昱饶有兴致地看着刘三,他对于血饮剑的作风是十分欣赏的,若不是黎白若在这里,他一定要过去结交一番。

刘三没有理会众人的目光,直接走到客栈的柜台前,看着店小二问道:“两天前有两个小女孩入住了这里,她们在哪个房间。”

店小二只是个不曾习武的普通人,哪里受得了刘三的杀气,被吓得脸色苍白,战战栗栗地不敢说话。

刘三皱眉,一旁的朱一元极有眼力,上前一步对店小二喝骂道:“我师叔问你什么就答什么!”

店小二哆嗦了一下,有些犹豫:“可,可是我们不能……”

“啪!”朱一元重重地一掌拍在柜台上,厉声道:“找死!快点说!不然拆了你这客栈!”

“唉哟,客官息怒,客官息怒。”一名瘦得像竹竿似的中年男子从帘布后面快步出来,正是这间客栈的掌柜。

掌柜的背有些坨,嘴上留着山羊胡,一对倒三角眼,看上去十分猥琐,他满脸堆笑地看着朱一元还有刘三:“小二不懂事,几位莫怪。”

“还不给几位爷赔罪?”掌柜对店小二喝骂道。

“不必了。”刘三没了耐性,他冰冷地看向掌柜,“我最后问一次,两天前来这里住宿的两名小女孩哪个房间。”

大堂内的众人全都看着这边,议论纷纷,不明白刘三口中的那两名小女孩有什么特殊之处,可以让对方这么在乎。渐渐的,有人开始说起了几个月前被灭门的罗家。

刘三听着周围的议论,他并不在乎。虽说来之前山庄特别交代最好低调行事,但刘三行事向来直来直去,他只信手中的剑,些许风言风语,等他日后越来越强,自然也就烟消云散了。

他天赋极高,又有希望突破神意境界,剑泉山庄对他极其看重,认为他是山庄日后的扛鼎之人,所以许多师门秘密对刘三来说都不是秘密。

比如这次山庄出手针对罗家,事后追杀那对姐妹,刘三就知道真正的原因是为了一本剑谱。

很难想象剑泉山庄的开山祖师竟然是因为观摩了那本剑谱三天的时间才有了日后的成就,虽说这其中也有剑泉山庄开山始祖自身天赋异禀的原因,但不可否认,那本剑谱上记载的剑术有多么惊人。

而且剑泉山庄祖师临死前特意交代过后人,无论如何,一定要想办法得到那本剑谱!可惜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而现在,机会来了!

刘三在练窍境的瓶颈已经卡了很久了,他习遍了剑泉山庄的所有剑法,始终没有找到突破的方法,山庄内所有人都觉得他早晚会突破,但只有刘三本人才知道那道门槛又多高多难,哪怕以刘三的天赋和自信,有时候也不禁生出绝望的感觉。

刘三知道他能有今天的地位,全都是因为他有希望突破到神意境,所以剑泉山庄才能如此纵容他,因为宗师的数量才是一个宗门最大的底气,也唯有成为宗师,才有资格去追逐那些山巅人物。

所以这次行动刘三志在必得,他听说当年剑泉山庄祖师爷也只从那本剑谱中悟出了一小部分,就有了现在的剑泉山庄,若是他能得到完整的剑谱,他相信自己一定可以突破瓶颈,在十年内跻身宗师境界!

就当刘三耐心彻底耗完,准备动手的时候,一个声音响起。

“你们剑泉山庄行事都是如此霸道吗?”

刘三眼中闪过一抹杀气,转头看了过去,却是黎白若站起身,看着这边说道。

朱一元看到黎白若,暗自叫苦,有刘三在,他底气十足,谁来都不怕,但偏偏是这个女人来插手。

“师叔,她是水月宗的人。”朱一元对刘三小声说道,生怕刘三一言不合直接动手杀人。

第三十四章 练窍(中)

“水月宗?”听到朱一元的话,刘三看向黎白若,眼中的杀意收敛了许多,他再疯狂,也知道水月宗不是剑泉山庄能够惹得起的。

历代南魏天子都对水月宗十分敬重,各种封赏不断,当今圣上更是亲自登门拜访过那位水月真人,所以刘三面对水月宗的人,态度缓和了许多。

“不知姑娘有何事?”刘三直接问道。

黎白若毫不掩饰她对刘三的厌恶,语气不好地说道:“你问的那两个女孩,我水月宗要了!”

这他娘的才是真的霸道啊!周围的人心中感慨,敢这样从剑泉山庄手里抢人,而且对方还是刘三这样的煞星,水月宗才是真霸道。

刘三神色一变,他没想到水月宗会突然插一手,本来打算拿到剑谱后就直接将两个女孩全杀掉,免得留下后患,走漏消息,现在看来,事情变得棘手起来。

沉默一会儿,刘三开口道:“可以,我只要她们身上的一件东西,拿到手后,人全都交给你。”

刘三让步了,难得能见到大名鼎鼎的血饮剑服软,众人神色都有些兴奋,这事回去以后可以拿出来好好吹嘘。

“不行!”

然而没想到黎白若连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其实她这次出来是奉命带罗氏姐妹中的一人回宗门,至于具体是谁,她天生具备灵视,自然能够分辨出谁才是宗门需要的特殊人才,这也是为什么水月宗派她出来的原因。

但也正因为黎白若有灵视,她才能一眼看到刘三身上的杀孽之重,让她发自内心的厌恶,所以她直接出面阻止了刘三。

至于刘三的提议,罗氏姐妹落在这样的人手里,万一出了问题怎么办?水月宗要找到一个合格的弟子实在太难了,黎白若不能冒险。

为了师门任务,也因为内心深处对刘三的厌恶,黎白若一点余地都没有给刘三留。

妈的,死女人!朱一元在心中暗骂,一边恨对方一点面子都不给剑泉山庄,一边又担心刘三会发疯,万一刘三在这里把黎白若砍死了,剑泉山庄会不会跟着一起完蛋?

就当朱一元想开口缓和几句,刷!大堂内的气氛顿时冷了下来,一股杀气开始弥漫。

刘三右手按住剑柄,眼神冰冷看着黎白若:“那就各凭本事吧!”

冰冷的杀机锁定在黎白若身上,让黎白若脸色一白,她已经是引灵境界,但并没有经历过什么厮杀,没有战斗经验,此时难免有些慌乱,但她行走在外,习惯了所有人都敬畏水月宗,她不相信刘三敢乱来。

“你想怎样?”黎白若强行和刘三对视,扬起头问道。

“师,师叔,您别冲动。”朱一元壮着胆子在一旁劝说道,“万事好商量。”

刘三置若罔闻,他嘴角上扬,浮现一抹危险的弧线,右手五指一点一点用力,手中的长剑即将出鞘。

黎白若左手藏在袖中,已经捏住一张符纸,她看出刘三动了杀心,不禁心跳加快,越来越紧张。

大堂内安静下来,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就在这个万分紧张的时刻,长孙敬昱站了出来,走到黎白若身旁,微笑着对刘三说道:“在下长孙敬昱,刘兄可否看在我的面子上,有什么话,坐下来好好商量。”

长孙家!这个时候也只有长孙敬昱才有资格站出来说话,而且水月宗再加上一个长孙家,刘三再疯,也不敢动手了吧?

果然,惊人的杀气收敛,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松了口气,黎白若也放松下来,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竟然害怕了,这让她觉得羞恼的同时又觉得愤怒。

黎白若天赋很高,在水月宗内,不管是同辈的弟子还是师门长辈都对她宠爱有加,出门在外,哪怕是长孙敬昱这样的世家子弟也过来主动结识自己,这让黎白若习惯了颐指气使,而现在刘三居然对她动了杀心,实在让她没法忍!

“没什么好谈的,人,我水月宗要定了!敬昱,还请帮个忙,事成后算我水月宗欠你一个人情。”黎白若对长孙敬昱说道。

她很聪明,知道刚才刘三未必敢杀她,之所以那样,不过是欺负她身单力薄,想吓退她,事后只要黎白若没事,罗氏姐妹最后也交给她,水月宗自然不会太过追究。所以现在黎白若直接绑上了长孙敬昱,长孙家的势力还在其次,关键是长孙敬昱出行,身边也是带了不少高手的,如此一来,面子里子,都是自己这边更大,她倒要看看这个刘三能怎么办!

至于长孙敬昱会不会帮忙,黎白若觉得在水月宗和剑泉山庄之间,长孙敬昱这样的世家子弟肯定知道该怎么选。

果然,听黎白若这么说,长孙敬昱面色一喜,他只犹豫了一下就做出了决定。

“刘兄。”长孙敬昱对刘三拱手道,“美人相求,我实在拒绝不了,不如这次给我个面子,事后我愿意补偿。”

在他看来,自己这样说了,刘三应该也就顺着台阶下来了,毕竟硬顶的话,刘三一点机会都没有,还会同时得罪长孙家和水月宗。

一阵沉默,刘三没有回应。

“哈哈哈哈。”刘三突然大笑起来。

长孙敬昱皱起眉头看着刘三,他做了个手势,三名扈从来到他身边。

“补偿?我怕你补偿不起。”刘三狞笑道。

长孙敬昱脸上浮现出怒色,在他看来刘三这就是给脸不要脸了。

“哦?那又如何?”长孙敬昱冷笑道。

“师叔……”朱一元想开口劝说,然而他刚开口,刘三就动了。

铮!长剑出鞘,刘三一剑刺了过去!

竟然真的动手了!所有人都是一惊,觉得刘三是真的疯了。

其实刘三并没有太多犹豫挣扎,他是孤儿,从小就明白想要什么就得自己去争,去抢的道理,不想饿死,就得比所有人都狠!

当初剑泉山庄那位长老看见刘三时,他正在和一群乞丐抢食,他年幼体弱,本来抢不过那帮成年的乞丐,但他用磨了一整晚的石头当场打死一个又砸晕一个后,那群乞丐就不敢和他抢了。

剑泉山庄那位长老当时就是看中了刘三的那股狠劲和心性,小小年纪,哪怕手臂断掉都能忍着剧痛继续和一帮成年人搏斗,那位长老觉得这样的心性有利于刘三破体,所以就带走了他,然后在路途中发现了刘三的资质,这才有了如今的刘三。

剑泉山庄将刘三视为未来的扛鼎之人,但刘三对剑泉山庄却没有别人以为的那么有归属感,他最在乎的始终只有他自己,他想要的就是不断地变强,直到站在山巅之上!

所以此刻面对黎白若和长孙敬昱的威胁,刘三只犹豫了一下,就决定动手,反正只要最后拿到剑谱,他大不了不回剑泉山庄,直接从这里去青苍躲几年,等他成为了宗师,在哪的待遇都不会差。

“好胆!”长孙敬昱带来的一位扈从厉声喝道,同样拔剑迎向刘三。

在南魏,用剑的武者数量是最多的。

长孙敬昱脸色难看地拉着黎白若后退,他没想到刘三竟然真的敢动手,他虽然也习武,但只破体了两次,对上刘三这样凶名在外的高手自然不够看,这个时候只能看他带来的三位扈从。

长孙敬昱带来的三名扈从都用剑,刘三率先和其中一位练窍五品的扈从交手,只是两招,那名扈从就被刘三一剑划破手臂,如果不是身边两人出剑相救,逼退刘三,恐怕他的手臂已经断了。

这下三名扈从都不敢小觑刘三了,他们三人能被长孙家看中,招为客卿,又跟随长孙敬昱这名长孙家的直系子孙出来,自然有过人之处,三人擅长合击,配合默契,能够结成一个小型剑阵。

此时三人脚下飞快,人影晃动,片刻间便结成剑阵将刘三困在其中。

三人最弱的是练窍五品,最强的练窍三品,加入长孙家以后也习得了不少秘技,个体战力在同境界中都属于佼佼者,此时三人联手结下剑阵,困住了练窍圆满的刘三,心中也很振奋,他们三人曾经用剑阵联手杀过的最强敌人是一名练窍一品的江湖散修,今天要是能杀死或者打败饮血剑刘三的话,在江湖上的名气一定大涨,也会被长孙家更加看重。

长孙敬昱眼看刘三被困住,顿时心中大定,用白玉象牙做成的骨扇在手中拍了拍,朗声道:“刘兄,我还是那句话,今日退一步,给我一个面子,如何?”若无必要,他也不愿意替家族树敌。

然而刘三充耳不闻,就当长孙敬昱彻底失去耐心的时候,突然看见刘三的嘴角浮现出一抹诡异的弧线,他心中涌出强烈的不安,下一瞬,异变突起。

刘三一身惊人的杀气突然内敛,然后集中一起爆发了出来,他一剑刺出,如同一条巨蟒张开血盆大口要择人而噬。

蟒吞象!这招剑泉山庄的秘技被刘三结合自身特点做出了创新,威力更加惊人。突然爆发的杀气让三名扈从都有片刻的失神,紧接着,刘三进身前突。

噗!一名扈从捂着脖子倒下了,而刘三只是背后被划出一道伤口。

刘三丝毫不在意背后的伤口,转身又是一剑,在原地留下残影,杀向了剩下的两人,如同一条浑身血色的巨蟒转身,杀了过去。

少了一人,剑阵被破,剩下两名扈从哪里是刘三的对手,被刘三很快再次杀掉一人。

“住手!”长孙敬昱脸色难看地喊道,“刘三,你当真要把事情做绝吗?”

“嘿!”一声轻笑,刘三身形一动,避开对手刺来的一剑,然后用更快的速度一剑刺穿了对方的心脏,然而他拔剑而出时手腕转动,这名扈从的心脏竟被他硬生生挖了出来。

噗!心脏掉在地上,鲜血流了一地,客栈中充满了血腥味。

呕!看见这恶心的一幕,黎白若直接吐了出来,客栈中的其余人也下意识地远离这边。

长孙敬昱同样脸色苍白,面露惧意,他下意识后退一步,声色俱厉道:“刘三!你,你想干什么?”

刘三用嗜血的眼神看着长孙敬昱,如蛇捕鼠。

“现在,谁还有意见?”

黎白若还在吐,长孙敬昱也说不出话来,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他带来的三名扈从都死了,之前那帮围着他拍马屁的江湖人士更是靠不住,此时都躲得远远的,他哪里敢再阻止刘三,现在被刘三逼问,他不愿意开口服软,但又不敢开口,实在尴尬到了极点,只能心中暗恨,发誓这次回去以后一定要让这个刘三好看!

刘三自然能看出长孙敬昱的恨意,但他既然已经决定不回剑泉山庄了,自然也不在意,不过现在也没必要杀了对方,往死里得罪长孙家,拿到剑谱才最要紧。

刘三不再理会长孙敬昱,转头看向已经被吓得面无人色的掌柜。

“她们在二楼净字房!”客栈掌柜用如同杀猪一般的声音飞快地喊道,生怕说慢了会被刘三在胸前开个口子。

刘三转身,准备上楼。

其实这次事情本应该很简单,一名普通的客栈掌柜哪里能拒绝他?只不过刘三没想到水月宗会突然插手进来,才弄出这么多事。

就当刘三的一只脚抬起,踩在阶梯上时,一道人影出现在二楼的栏杆处,看向刘三。

刘三抬头看去,正是杨溯。

刘三不认识杨溯,他只是不喜欢杨溯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一种居高临下地俯视,这让刘三觉得很不舒服,他决定一会儿要挖掉对方的双眼。

“喂。”

当刘三准备迈步时,杨溯开口喊了他一声。

“我有意见。”

刚刚刘三以雷霆手段杀掉长孙家的三名扈从,询问全场,谁还有意见?无人敢应。

现在,杨溯用一种平淡的语气说,我有意见。

长孙敬昱认出杨溯就是先前被自己用一块碧玉打发掉的“无名小卒”,黎白若也认出了这个她之前觉得没骨气的家伙,两人都面露惊讶。

“呵。”刘三轻笑一声,“现在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招……。”

轰!刘三话没说完,杨溯瞬间消失在二楼,撞破了栏杆,一拳打向刘三。

砰!一道人影飞出。

刘三被杨溯从二楼凌空跃下,一拳打出了客栈大门。

第三十五章 练窍(下)

众人愣愣地看着站在楼梯上的杨溯,有点没反应过来,刚刚威慑全场的刘三竟然被一拳打了出去?

不等众人有所反应,客栈大门外响起一阵愤怒的嚎叫,如同受伤的野兽。

刷!一道人影从门口冲了进来,寒光一闪,斩向杨溯。

杨溯拔刀,在胸前一横,架住这一斩,脚下的木质阶梯裂开;在他面前,刘三双眼血红,嘴角有一丝鲜血,他神态疯狂地看着杨溯,单臂用力,一声声脆响,那是筋骨在响动。

显然刘三此时动用了右臂上的窍穴,想用力量直接压下杨溯。

而杨溯的右臂同样膨胀了起来,也调动了窍穴,两人开始角力。

刘三暴呵一声,震动房梁,他的左手也握上了长剑,手臂膨胀,然后是身躯,大腿;练窍境可以调动的窍穴一共有一百零八处,其中四肢加驱干,每处各分布十二个窍穴,每练完一处,就算晋级一品,这五处地方全都练完就是练窍五品。

练窍境,五品是一个槛,不管先练哪个部分,总是要先把四肢加驱干练完以后,才能继续‘内练’;所谓‘内练’,就是练五脏六腑,练头部窍穴,最后是练脊柱上的十二个窍穴,全部完成后算是练窍大成,一品境界,可以开始洗髓。

此时刘三陆续调动四肢加上驱干的全部窍穴,一点点增加力道,而杨溯也跟着一起调动窍穴。

十二,二十四、四十八、六十刘三调动多少窍穴,杨溯就跟着调动多少。

一般来说,没有好的师承,哪怕将所有的窍穴都练过一遍,在战斗中也没办法调动和境界相匹配的窍穴数量,而且一次性调动的窍穴数量越多,对身体的负担就越重,甚至可能伤到自身,许多基础没有打好的武者哪怕获得了上好的秘技都没办法用出来。

在这一点上,从小就得到剑泉山庄悉心培养的刘三就比江湖上的散修强出太多,不过现在杨溯不管是调动窍穴的数量还是速度都能跟上他,这就说明杨溯不是一般的武者。

当刘三开始调动内脏的窍穴时,杨溯终于没能再跟上,在力量上输了一筹,下一瞬,他脚下的阶梯彻底碎掉,他被刘三一剑劈了下去。

“五品?真是找死!”刘三狰狞地说道,不过他心中也有些疑惑,刚刚杨溯从二楼跃下的那一拳,拳意之充沛,出拳之快,让他都没能及时反应过来,才被杨溯一拳打飞出去,好在杨溯那一拳力道并不重,刘三的体魄打熬的不错,硬抗了下来没有受伤。

只不过刘三不明白明明有一身不俗拳法的杨溯为什么现在改成了用刀,还傻乎乎地和自己比拼境界?

杨溯很快从楼梯上的破洞后面冲出,一刀劈向刘三。

刘三眼中杀意一闪而过,一剑递出,寒星点点,挽出朵朵剑花如同白莲。

一剑叠一剑,剑剑生莲,剑泉山庄秘技——白莲飞瀑!

刘三被誉为剑道天才,从这一剑中就可见一斑;白莲飞瀑需要一瞬间同时调动至少八十三处窍穴,涉及了全身所有区域的窍穴,难度极大,而且强大的爆发力之下是极强的控制力;精准,快速,变化莫测,这一招从刘三手里使出,将这些特点体现得淋漓尽致。

刘三不认为一个练窍五品的杨溯能够挡下这一招,然而杨溯再次给了他‘惊喜’。

手中长刀快速地舞动,带着一股沉稳,不动如山的气势,杨溯将所有刺来的剑都挡了回去。

三五刀诀,天地之柱。

这一招防御绝学再次在杨溯手中用出,防得滴水不漏。

两人交手的声势很大,客栈通向二楼的楼梯直接被拆掉了一半,一半悬在空中,一半已经断裂成了一块块的木板。

杨溯边挡边退,吓得其余人赶紧躲开,生怕被殃及池鱼;两人‘路过’的桌椅板凳如同被扔进了风暴之中,转眼间就被切成了碎块,两人就这样在客栈大堂内边走边战,几乎要拆掉整个客栈。

刘三越攻越疯狂,明明速度,力量,爆发,他全都在杨溯之上,但他就是破不开杨溯的防御;对方的这套招式之精妙,无论刘三用出怎样的秘技,都能及时防住,让刘三有一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而杨溯也从刘三的剑法中感觉到了一丝熟悉,和梁文教给他的真龙七形有些相像,看来剑泉山庄开山祖师悟出的剑法确实都是从真龙七形中得来的,而且这么多年下来,剑泉山庄的后人不断改进,还是没能超出原剑法的境界,这让杨溯渐渐有一种居高临下在观摩刘三剑法的感觉。

他练习真龙七形的时间并不多,主要在于真龙七形的难度太大,哪怕梁文将多年练剑的心得教给他,但时间太短了,杨溯并没有什么进展;此时刘三在他面前全力施展剑泉山庄的剑法,就如同有人将一道难题的简化版展示在了杨溯面前,让他有了借他山之石攻玉的机会,对真龙七形的领悟渐渐加深。

俩人交手一刻钟的时间,周围的人看得越来越惊讶,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杨溯的境界要远远低于刘三,但杨溯竟然可以凭借防守一直坚持到现在,这实在是闻所未闻!单是杨溯用刀接下的力道,换个练窍五品的武者上去也早就没办法握住手中的刀了,而杨溯却像是没事人似的,而且他只要稍微失误一点点,都有可能被刘三找到机会,从而一举击溃,这样随时都处于悬崖边的防御手段实在太惊人了。

而最惊讶的其实是刘三本人,他感觉杨溯对自己所用的剑招似乎越来越熟悉,而且已经渐渐开始可以简单预测自己的下一次出手,这简直不可思议。

“不可能!”刘三又一次出剑被杨溯挡下后,他用力劈退杨溯,没有再追上去,“你学过剑泉山庄的秘籍?”

“不。”刘三立马就自己否定了这个想法,杨溯就算得到过剑泉山庄的一两本秘籍,最多也就是对一两种剑法熟悉,而刘三从刚才到现在已经用出了至少七种剑法,结果全都被杨溯挡下了,而且越来越顺畅,这就说明,杨溯对剑泉山庄的剑法是全面的了解。

蓦然间,刘三脑海中闪过一个想法,他看向杨溯,眼中尽是兴奋的神色:“莫非,你也看过那本剑谱?还是说,你学过剑谱上残缺的招式?”

剑泉山庄一代代传下来的消息是,罗家收藏的那本剑谱本身就是残缺的,只记载了一招,上下并不连贯,所以才那么多年来无人可以学会,剑泉山庄的开山祖师也只是从剑谱上有所领悟,而并非学会了剑谱上的招式;现在杨溯表现出对剑泉山庄剑法的熟悉,只能推测他看过那本剑谱,又或者他学过其余相关的招式。

刘三希望是后者,如此一来,他今天就可以入手至少两招绝学!

听到这里,客栈大堂内的其余人都大致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看来罗家的覆灭,这其中还牵扯到了剑泉山庄,而剑泉山庄只是为了罗家手里的一本剑谱,至于突然出现的杨溯,肯定也和那本剑谱有关。

此时已经有人准备偷偷开溜了,自身实力不够,牵扯进这样的事情里,是很容易死掉的。

噗!一名正打算从客栈窗户跑出去的武者突然被一剑刺进了脖子,却是刘三突然冲过去一剑杀了他。

“刘,刘三,你要干什么?”旁边的人吓得大声问道。

刘三残忍地一笑,从怀中拿出一张符纸贴在死去的武者身上,下一刻,诡异的事情发生了,武者身上的血液竟然被刘三手中的长剑牵引,自动附在剑身上。

暗红色的液体在剑身上流动,让刘三手中的长剑变成了血剑。

“嗜血符!刘三,你竟敢用这样的手段?”一旁的黎白若脸色难看,大声喝道。

刘三双眼不正常的血红,他看着一众人笑道:“各位,借你们的血一用!”

刷!大堂内所有人都是一惊,感觉到了一股凉意,谁也没想到刘三会突然对旁人动手。

“刘三,你疯了不成?你要拿什么剑谱就自己凭本事拿,牵扯我们干什么?”长孙敬昱惊惧地问道。

“他就是疯了,嗜血符会影响他的心志,他这是要用我们所有人的精血来炼剑,让他的剑短时间内具有神兵的威力!”黎白若焦急地说道。

哗!所有人身体一震,没想到还有这种手段。

嗜血符是刘三第一次行走江湖时,机缘巧合之下学会的符箓手段,适合武者使用,效果就如黎白若所说,可以让被精血加持的兵器在短时间内拥有神兵的威力,精血越多,威力越大;但是这种手段对一个人心志的影响极大,所以刘三后来才会变得那么嗜杀,他的心志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被腐蚀了,而且这种手段让他上瘾,用过一次以后,就忍不住想尝试第二次,第三次。

刚才刘三久攻不下,心神已经开始动摇,又推测出杨溯身上极有可能还有别的招式,贪婪加上愤怒,他嗜杀的心志彻底压抑不住了,终于开始使用嗜血符。

刷!刘三再次移动,又一剑杀了一人,这一次不再用符箓引导,他手中的剑竟然自行开始吸收死者体内的鲜血,只是一眨眼的工夫,死去的人就变得干瘪。

这样诡异残忍的手段吓坏了众人,大家开始分散逃跑,而刘三则在后方追杀。

又瞬杀两人后,刘三盯上了黎白若,一步跨出,一剑刺了过去。

“啊!”黎白若尖叫一声,祭出保命的符箓,一层水幕凭空出现,挡在了她和刘三之间。

砰!水花四溅,刘三这一剑被水幕挡了下来。

刘三长剑连刺,又是一记白莲飞瀑,瞬间将这层水幕刺得摇摇欲坠,而黎白若在水幕后面已经被吓傻了,大脑一片空白,师门教的本事全忘了。

轰!就在水幕即将破碎的刹那,刘三被人一刀劈飞出去,正是杨溯。

其实杨溯一直在隐藏实力,刚才和刘三打的时候,也一直没有解开身上的封炁锁,更别提封天锁了。

从破体到练窍,其实最关键的就是要先感知到窍穴的存在,然后用相应的手法去开发窍穴,刺激窍穴。

在破体境的破体次数越多,精神强度就越大,自然就更容易感知到自身窍穴的存在;所以才有那句‘破体次数低于九次,终身无望宗师境界’,因为破体次数不够的武者,本身就没办法感知到更多的窍穴,连练窍境都无法大成,又何谈宗师境界?

杨溯破体三十五次,又曾经使用过燃神符,进入过伪宗师的境界,事后被治愈好,精神强度提升了许多,已经远超许多练窍境的武者,所以当他开始练窍时,简直势如破竹,几乎在一瞬间就感知到了全身一百零八处窍穴!

之后对于窍穴的开发,本来是个水滴石穿的过程,但是杨溯经历过两次身体被摧毁又重建的过程,许多窍穴其实早就已经被开发好了,相当于杨溯在破体境时就已经在练窍了,所以他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达到了练窍五品,而且还远远没有到极限!

和刘三一战,一方面是借剑泉山庄的剑法来领悟真龙七形,一方面也是在借机巩固自身的境界,所以在外人看来杨溯一直处在悬崖边上,似乎随时都可能死掉,但事实上从头到尾,战况都在杨溯的掌控之中,只是他没想到刘三还有嗜血符这种手段。

杨溯自然不会傻乎乎地等着刘三将人全都杀光,搞出一把‘伪神兵’再和他打,只是刘三的速度不比杨溯慢,一心游走,杨溯一时半会也抓不住,好在黎白若用出保命的符箓阻挡了刘三一下,杨溯才抓住机会一刀砍了过去。

噗噗噗!杨溯身体炸响,但却不同于窍穴被刺激的那种筋骨响动。

刘三疑惑地看向杨溯,在他的感知中,杨溯仿佛瞬间卸下了千斤的重担,变得更强了。

“再来!”杨溯朝刘三勾了勾手指。

第三十六章 隐杀

杨溯解开了封炁锁,浑身气血终于开始完整地流动。

吼!刘三怒吼一声,再次冲向杨溯。

他使用嗜血符并不是觉得自己打不过杨溯,而是心中的杀意再也压抑不住了而已,此时杨溯不知死活地主动挑衅他,他自然不会退缩。

砰!咔!

两人的刀剑再次碰到了一起,这一次,杨溯退了三步,但是站稳了。他还是破体境时,身体力量就已经不比练窍五品境界的武者差,此时到了练窍境,哪怕暂时只是五品,也能正面扛住练窍圆满的进攻了。只不过刘三手上的长剑此时已经有了嗜血符的加持,杨溯的宿铁刀材质只能算普通,硬碰之下,被刘三一剑斩成了两截。

杨溯干脆扔掉手中的断刀,一步撞向刘三,侧身避过剑锋,一掌拍在剑身上,将长剑荡开,然后趁机一拳打向刘三的胸膛。

刘三皱眉,撤步后退;杨溯扔掉刀后,一身拳意再也压制不住,肆意地倾泄出来,反而让刘三觉得更加危险。

两人交手数招,杨溯用神甲式不断卸力并且反击;朝守义的大日九变中,神甲式是最不容易被看出来的一招,因为它更多的是一种御敌手段,并没有什么具体的招式。

凭借学过的真龙七形,杨溯对刘三的剑法有了提纲挈领般的理解,此时使用神甲式简直事半功倍,让刘三越打越难受,往往剑招用到一半就被杨溯打断,然后借力反击;刘三一身精妙的剑法施展不出六分,这对于他这种从小就被人誉为剑道天才的武者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刘三越打越怒,到最后干脆放弃了变化复杂的招式,就是简单地刺击刺刺击刺击刺击!

呼呼呼呼呼!大堂内全是刘三出剑带起的风声,一道道寒芒快若闪电,让人望之生寒;刘三就是要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凭借自己速度和力量上的优势彻底压倒杨溯。

极速的出剑持续了足足一刻钟,换个境界差一些的武者,哪怕能达到这样的速度和力量,也没办法一口气持续这么久的爆发,这是洗髓成功后的武者才能拥有的非人体质。

练窍境一共有三大门槛,五品到四品,由外到内的突破是一道槛;从二品到一品,涉及到人体脊椎的突破是一道槛;最后就是从一品到练窍圆满,这是最难的一道槛。

这期间需要武者重练脊椎,换掉骨髓,让整个身体如同脱胎换骨一般;这其中的难度和危险且不去说,单是一本洗髓秘籍就难倒了无数武者,区分一个门派是不是一流,其中一个决定性的因素就是看这个门派有没有洗髓秘籍。再之后,洗髓的危险程度比破体还要高,这是一个长期的过程,短则三个月,长则一年,在这期间稍微出现一点差错,就是全身瘫痪或者爆体而亡的下场;十个练窍一品境界的武者,哪怕有上好的洗髓秘籍,也未必能有一个达到练窍圆满。在原著中,像主角宁沛那样凭借深厚无比的根基,借助血菩提的药力,一夜之间完成洗髓的例子,恐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当然了,现在杨溯已经提前去把血菩提给吞掉了,宁沛还能不能像原著里那样,那么轻易地跨过洗髓的门槛,是一个未知数。

跨过洗髓的关卡,进入练窍圆满,体质彻底非人,这一小撮武者又被称为小宗师,在一州之地都可以负有盛名,在各个门派也是绝对的上层人物;毕竟真正的宗师级高手太少了,在江湖上走动的也少,在大多数江湖人士眼中,那些神意境的强者过于遥远,基本和他们不属于一个世界,他们目光所能及的极限就是那一撮小宗师了。

此时,刘三就将一个小宗师的战力展现得淋漓尽致,一口气持续了一刻钟,足足刺出了数千剑,丝毫没有停顿;杨溯极力躲闪,实在躲不过就仗着有天蚕丝宝甲,直接硬顶上去,然后用神甲式卸力;外有天蚕丝宝甲,内用神甲式,杨溯可谓真正披上了一身“神甲”,硬生生地坚持到了现在,一点伤都没有。

整个客栈的一楼已经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木屑和碎块,还有几具尸体;至于其余人,早就趁机跑得远远的;刘三刺向杨溯眉心的一剑被杨溯一掌打偏后,他没有继续出剑,而是由上到下,全力劈出一剑,同时脚下用力向后跃。

他一口气持续了这么久,需要换气了。

杨溯眉头一挑,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高手之间往往争得就是这一呼一吸!

然而就在杨溯脚步迈出的刹那,他突然皱眉,停在了原地,没有追上去。

刘三后退的位置是柜台处,就当他退过柜台的刹那,一道鬼魅般的身影从他背后闪出,一拳打在了刘三的背心上。

生死关头,刘三闷哼一声,强行调动驱干上的十二处窍穴,大背肌肉鼓起,如同多出一团巨大的‘拳头’,硬生生挨了这一拳。

砰!如中败革。

刘三整个人如同炮弹一般飞了出去,撞断了一根柱子,这才停下。

杨溯看向突然出手偷袭刘三的人,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是客栈的掌柜。

对这位掌柜,杨溯没什么印象,只是觉得长得有些猥琐,而且从头到尾都一直躲在柜台下面瑟瑟发抖,不管是杨溯还是刘三,都不曾在意过对方,没想到现在竟然有了这么大的‘惊喜’。

“噗!”刘三从一堆碎木中爬起来,一口鲜血吐出,他血红着双眼看向那位掌柜的,“厉害,你是谁?”

武者到了练窍境,每开发一处窍穴,身体就犹如多出一颗心脏一般,在别人的感知中,简直如同黑夜里的火炬一般;除非用特殊的手段锁住气血,才能隐瞒住别人的感知;比如像杨溯使用的封炁锁就是其中最顶级的手法,不仅可以隐藏实力,还能起到锻炼的作用。

但即便杨溯使用了封炁锁,练窍境还是练窍境,最多让别人无法准确感知到具体是几品,气血到底有多强;而这位客栈掌柜从头到尾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普通人,甚至气血流动衰败,还不如一些老人来得健康;但对方刚才那一瞬间爆发出的实力,连杨溯都觉得心惊,这那里会是普通人,至少也是一位小宗师!

“嘿嘿!”掌柜像平常那般笑着,一双倒三角眼看着杨溯和刘三二人,如同他平日里看向到手的银两一般。

“掌,掌柜的?”一个难以置信的声音响起,却是那名店小二从柜台后面站了起来,他刚刚和自己掌柜的一起躲在柜台后面不敢动弹。

掌柜看向店小二,笑眯眯地走过去,“别怕。”

“别,别杀我”店小二浑身颤抖。

噗!掌柜一掌拍在了店小二的头上,将他的头直接拍进了脖子里,鲜血洒了一地。

“今天有这么多人陪你一起死,你也算死得荣幸了。”掌柜看着店小二的尸体,笑着说道。

杨溯皱起眉头,看这样子,对方是铁了心要杀人灭口了。

“二位,你们继续。”掌柜伸手示意,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呸!”刘三又吐出一口血,他有些吃力地挺直腰杆,看着掌柜,“阁下以为吃定我了?”

掌柜讥讽地扫了一眼刘三手中的长剑,只见这把剑正在把刚刚刘三吐出的鲜血全部吸纳在剑身上;对于这点小把戏,他丝毫不在意。

“刘三。”他指了指对方,然后又指向杨溯,“你要么继续和他打,要么我就先杀你。”

刘三看向杨溯:“你我联手先杀了他,事后剑谱一人一份!”

杨溯笑了笑,直接退到一旁,丝毫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刘三见状心中暗骂,刚刚那一下他被伤得很重,不仅仅是内脏,就连脊椎都出现了损失,一身实力还能发挥出一半就算不错了,实在没有信心继续打下去,甚至连逃走都没有把握。

“我退出,剑谱归你们。”刘三认真地说道。

杨溯撇了他一眼,还想挑拨。

“呵呵。”掌柜笑了起来,笑得很渗人,“我说了,要么你继续和他打,分一个生死,要么我先杀你。”

“你当真不怕与我剑泉山庄为敌?我那些师侄们可都已经逃走了。”刘三说道,虽然他前一刻还想着叛出剑泉山庄,但不妨碍他此时扯剑泉山庄的大旗来保命。

掌柜笑着说道:“今天过后,逃出去的所有人都会觉得是你刘三杀人夺宝在先,最后要么是你,要么是他带着秘境逃走了,谁会来怀疑我一个寂寂无名的客栈掌柜?”

刘三沉默,他知道对方说的是对的,到最后所有人都只会怀疑他或者杨溯,谁会想到一个在边境开客栈的普通掌柜会是隐藏这么深的高手?

“我要是死了,你也不可能活下来,和我联手先杀了他,才有机会拿到剑谱!”刘三再次对杨溯说道。

可惜,杨溯一言不发,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

妈的!刘三心中暗骂,想不通杨溯为什么有恃无恐,如果不是身上穿了一身天蚕丝宝甲,他早就死在自己剑下了,凭什么认为可以从这个深不可测的掌柜手里活命?

“我数三个数。”掌柜依然一脸笑意,但眼中全是寒意。

“一!”

“我愿意将剑泉山庄所有的秘籍都告诉你,只要你让我活命!”刘三飞快地说道。

杨溯都有些佩服这个家伙了,好歹也是一个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小宗师,为了活命也算是什么面子都可以不要了,而且出卖师门真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二!”掌柜不为所动,杀意在聚集。

“好!我动手!”刘三大声说道,他一步跨出,冲向杨溯。

然而刚冲到一半,就突然变向,朝一旁的窗户跑去,速度爆发的同时,手中的长剑也全力向后刺出一剑;这一剑直接将剑身上所有的血液都刺了出来,如同一条血蛇,在空中飞舞。

杨溯直接连退数步,避开了血蛇,而下一瞬,一道人影撞了上去,正是掌柜。

只见掌柜身形犹如鬼魅,在极小的范围内连续变向了五次,终于甩掉那条血蛇,然后一步就追上了刘三。

刘三感觉到身后的劲风,怒吼一声,转身一剑斩来。

杨溯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只见那名掌柜如同风中的柳絮一般,整个人就贴在刘三的剑刃上随着长剑一起移动,仿佛是刘三的剑风在带动着他移动,这样的身法简直闻所未闻。

刘三一剑用尽,已经来不及变招,掌柜直接从他的侧方一掌击出,拍在了刘三的手臂上。

啪!刘三的手臂直接断掉。

啪啪啪啪!暴风般的掌击,眨眼间,那名掌柜就将刘三全身的骨头都拍碎了,并且卸掉了刘三的下巴,让他如同烂泥一般瘫软在地上痛哼。

做完这一切,掌柜转头看向杨溯,“这位公子年纪轻轻,修为不俗,藏拙的本事也厉害,连我一开始都看走了眼,不知道是南魏哪家大门派的嫡传弟子还是世家培养出的年轻高手?”

杨溯笑了笑:“说了有用吗?”

掌柜点点头:“说了确实没用,今天不管你是哪位山巅人物的亲传弟子,还是皇亲国戚,都得死。”

“既然如此,前辈能不能告诉我你的身份?也好让我死个明白?”杨溯问道。

“哈哈哈!”掌柜大笑起来,指了指杨溯,“你们这些年轻俊才,总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也好,老夫沉寂多年,如今也不知道还有谁记得老夫的名号。”

对方说着话,气势一变,不再是那个看起来有些猥琐的客栈掌柜,而有了几分渊渟岳峙的感觉。

同样的气势,杨溯曾经在他见过的那些宗师身上感受过。

“老夫和羽墨。”

和羽墨?杨溯真没听说过这么一号人,原著中也没有记载,反倒是地上的刘三听到这个名字,瞪大了眼睛,显然是想起了什么。

鬼王和羽墨!

第三十七章 鬼王

“哦?你好像知道我?”和羽墨低头看向地上的刘三。

刘三神情绝望,还有几分恐惧。

鬼王和羽墨,二十多年前南魏最臭名昭著的魔头。

青苍江湖因为被朝帮血洗过一次,所以江湖上的魔头几乎绝迹,也没有哪个门派敢公开宣扬自己是魔门,实在是被朝帮杀怕了。

但南魏不同,南魏江湖有着青苍所没有的生气,与此同时,各种魔头也是层出不穷。这些魔头除了手段残忍,行事张扬之外,大多数人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修炼的功法是损人利己的速成功法,比如刘三今天使用的嗜血符,就是典型的魔道手段。

二十多年前,南魏江湖上有一个专门抓武者用来练丹的组织,名为丹武门。而所谓的练丹,其实就是将武者废掉以后,养在药罐里,利用武者的气血来练成“人丹”!

这样的手段之残忍,可以说毫无人性,那些被抓来练丹的武者或许要忍受好几年的折磨才会全身精血耗尽而死。

和羽墨就是丹武门的门主,他利用这种手段很快突破了神意境,成就了宗师,之后又笼络了一大批魔道中人,暗中发展,直到丹武门的声势越来越大,终于被人发现了其练丹手段。

一时之间,整个南魏江湖的正道人士都在声讨丹武门,许多江湖散修更是自发地聚集起来打算一起对付丹武门,因为丹武门抓的最多的武者就是江湖散修。

除此之外,一些中小型门派也有弟子遇害,这些门派出人出力,联合一帮散修,组成了对丹武门的第一次讨伐。

结果这次讨伐惨败而归,刚刚聚齐所有人的第一天晚上,就被丹武门偷袭,死伤惨重。直到这个时候,正道才发现原来丹武门已经不知不觉间这么强大了,于是包括一家顶级门派在内,一共二十三家大型门派联合起来组成正道联盟,开始了对丹武门的第二次讨伐。

这次讨伐,双方混战了好几个月,在此期间,丹武门门主和羽墨突破到了亚圣境界,公开出手,在众人面前战胜了正道联盟的盟主,同样是一位亚圣,山巅榜上的绝顶高手。

于是正道联盟这边开始溃败,无人能够阻挡和羽墨。也是在那个时候,和羽墨凭借鬼魅的身法,被人称为鬼王,同时登上了山巅榜,排名第十二。

之后和羽墨依次挑战七宗八派的各家强者,一年的时间,胜了五场,平了三场,山巅榜上的排名升至第五,风头一时无两,是那个时代当之无愧的魔道第一人!

趁此机会,和羽墨挑选了一处地方,宣布丹武门正式立派。在那之前丹武门并没有固定的地址,所有人都是打游击,暗中行事。而和羽墨宣布立派,也就是真正将丹武门放在了明面上,是要和七宗八派一般,成为南魏的顶级势力。

一时之间,南魏江湖上的大小魔头纷纷来投,还有许多散修也选择加入其中,他们不想突然有一天就被人抓去练丹了。

正道人人自危,都在商量进行第三次讨伐。但是和羽墨已经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的实力,真逼急了,他完全有能力带着一位亚圣同归于尽,这就让七宗八派投鼠忌器,而且最怕的还是让和羽墨逃出去了,一个躲在暗地里的亚圣一心搞暗杀,还是具有鬼王之称的和羽墨,那谁也受不了。

所以,没有万全的把握,正道这边不敢轻易动手。

就当丹武门声势越来越大的时候,一直不怎么搭理江湖事的太白剑宗突然插手了此事。

太白剑宗没有大动干戈,就派了一个人前去丹武门的驻址拜山。

那名剑修到了地方后,也不御剑飞行,就那么一步一步走上山,期间敢阻拦的丹武门高手无一例外,通通被飞剑取人头!

最后和羽墨被惊动,清退所有人,亲自在山顶迎接对方。

据说当时那名剑修对和羽墨说:“自废武功,解散丹武门,留你一命。”

当时正处于人生最巅峰的和羽墨哪里会答应,便是对上了太白剑宗,他也丝毫不惧。

然而那一战的结果却是和羽墨不知所踪,丹武门的几名宗师通通死在了那名剑修的剑下,刚刚兴起的丹武门至此一蹶不振,很快就被正道出手剿灭,所有练丹手段都被销毁。

这么多年过去了,和羽墨一直不曾现身,很多人都觉得他是当初被那名剑修重伤,逃出去没多久就死了,没人想到他竟然会躲在边境开了家客栈。

刘三刚才听到和羽墨的名字觉得害怕,就是因为想起了当年丹武门练丹的手段,他害怕自己也被练成那样的“人丹”,那简直是生不如死。

杨溯自然不知道这些,他看着和羽墨开口道:“前辈你在这里隐姓埋名这么多年,就为了一本没见过的剑谱就暴露了?”

他虽然不知道和羽墨的身份,但能有这份气度,想必当初也是一个大人物,藏了这么多年,难道因为看刘三争得厉害,就要暴露自己?

“哈哈哈哈哈!”和羽墨突然大笑起来,“没错,老夫这次出手可不是为了什么剑谱。”

“老夫躲了这么多年,第一次遇见一个人的体内居然隐藏了这么强大的药力,简直是天生的人丹!”和羽墨看着杨溯,眼神炙热。

杨溯愕然,竟然是冲着自己来的?难怪先前刘三说的那些条件对方都不为所动,原来一开始就是冲自己来的。他体内有血菩提的药力,但是已经被元战非用封天锁封印起来,对方居然还能看出来?

和羽墨一步一步向杨溯走去,笑容可怖:“你放心,我不会杀你,我会把你养在药鼎里,悉心照料你,等几年时间,等老夫重返巅峰,你也算死得其所了。”

杨溯眼神冷了下来,和羽墨刚刚说到了“人丹”,再加上现在说的话,他大概能想象那是怎样的手段,难怪对方要隐姓埋名这么多年,杨溯也不想再和对方废话了,先前说那么多,是为了搞清楚对方的身份,有哪些手段,现在既然到了这一步,那就手底下见真章!

刷!杨溯率先动手,毫无保留,追光的拳架摆出,一拳打了过去。

今日注定只有一个人能活着走出去,杨溯也就无所谓隐藏身份了。

和羽墨一脸笑意,轻松躲过这一拳。

“拳意不错,就是速度太慢。”

杨溯没有回应,第二拳接着打了出去,速度快了三分。

和羽墨像刚才躲避刘三那一剑一般,如同风中柳絮,人随风走,贴着杨溯的拳面移动。

杨溯手上不停,很快打出第三拳,第四拳……追光的速度越来越快,和羽墨的身影在客栈大堂内变得越来越模糊,围绕着杨溯高速移动,而且变向极快,像是一条没有骨头的阴蛇,在缠绕着杨溯。

追光打至第九十三拳,杨溯终于一拳命中了和羽墨,但却感觉虚不受力,没能立刻衔接上下一拳,被和羽墨瞬间拉开了距离。

杨溯没有追上去,而是在原地缓缓吐出一口气。

和羽墨饶有兴致地看着杨溯:“拳拳叠加,一拳快过一拳,拳意几乎连绵不断,飞流宗有人曾经去过青苍,见过那位朝帮帮主出手,从其大日九变追光一式中悟出一拳,名为寸金,你是飞流宗的弟子?”

杨溯笑了笑:“我说我是朝守义的儿子你信吗?”

“信啊,怎么不信。”和羽墨眯着眼,眼中杀意森寒,他虽然隐匿多年,但当年巅峰时被尊为魔道第一人,哪怕如今境界不再,像杨溯这样只是练窍境的小爬虫又哪里被他放在眼里?现在杨溯的态度让他很不爽。

“你大概不知道,当初飞流宗有一位宗师也在我面前打出寸金一式,我让他打了数百拳,最后他一口气跟不上,被我扭断了四肢,练成了人丹。一位宗师的人丹,效果极好,是难得的美味。”和羽墨一字一句地说道,“不过你的体质特殊,想必味道一定比宗师更好。”

“哦?你这么厉害,当初怎么没去青苍,让朝守义用追光打你几百拳试试?”杨溯笑着问道。

刷!和羽墨瞬间消失在原地。

“找死!”

砰!杨溯被一拳和羽墨一拳打飞出去,不等他站稳,和羽墨已经来到了杨溯的身体右侧,一脚如同战斧一般踢在了杨溯的腰部,再次将他踢飞。

然后和羽墨再次消失,又一次率先出现在杨溯即将落地的位置,一拳打出。

砰砰砰砰!连绵不绝的打击声,杨溯像是一个气球一般,被和羽墨接连不断击飞,他的拳脚每一下都势大力沉,击打在杨溯身上,如同战鼓擂响。

“朝守义?当初只要再给我十年时间,我就是南魏第一个武圣!朝守义早晚都会败在我手下!”和羽墨神态疯狂。

“你知不知道我为了这人丹之法付出了多少代价?为了练丹,多少次差点死掉?我付出这么多,太白剑宗一句话就要全部毁掉?凭!什!么!”

最后三个字吼出,和羽墨一瞬间给了杨溯两拳一腿,将他打飞出去,撞断了客栈的又一根柱子。

和羽墨神色痛苦,满眼都是仇恨。

“等我重返巅峰,我一定杀光太白剑宗那群道貌岸然的家伙!”

当初太白剑宗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引得他勃然大怒,愤然出手。结果那名道基境巅峰的剑修将领域一开,形成了一个小天地,万物皆可为剑!哪怕他的身法再好,速度再快,也躲不过被万剑碎体的下场,最终靠着引燃武道真灵,全身窍穴毁掉大半的惨痛代价才勉强破开那处小天地,逃了出去。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那位剑修并没有追他,这才让他活了下来,但是武道修为几乎全毁,从高高在上的亚圣,成了一个连练窍境都不是的蝼蚁。

这么年过去了,他才勉强恢复到了练窍圆满,而且几乎没有希望重返神意境。而太白剑宗呢,当年单人单剑闯山的剑修是太白剑宗宗主的师弟,太白剑宗内像对方那样道基境巅峰的剑修还不止一个,更别提还有一个无限接近天人境的宗主。

这样的实力对比,复仇只是一个笑话。这么多年来,和羽墨日日夜夜都活在恐惧与痛苦中,所以当他看到杨溯,感受到杨溯体内那汹涌的药力,他就再也忍不住了。

不远处,杨溯擦了擦嘴角的鲜血,摆出一个拳架,示意和羽墨继续。

“骨头断了几根,还要强撑?”和羽墨讥笑道。

杨溯面无表情,眼神清澈。刚刚那一番交手,他借助神甲式在和羽墨的锤打下,悄然又开发了六处窍穴,再来六处,他就是练窍四品了,所以杨溯根本不急,他想试试在不开封天锁的情况下,自己的极限在哪里。

没有从杨溯眼中见到恐惧和慌张,这让和羽墨十分不爽,他一步跨出,身体在接近杨溯后又一次变向,不等杨溯完全转过身体,他又一次变向。

就这样,在连续三次变向后,和羽墨彻底脱离杨溯的视线,悄无声息地一脚踢向杨溯的膝盖。他现在虽然只是练窍圆满,但是毕竟曾经到过亚圣境界,不管是对武道的理解还是各种秘法,都远非练窍武者可比,真要打起来,他的真实战力无限接近宗师。

杨溯的卸力手法很古怪,所以和羽墨这一腿专门踢向杨溯的关节,他要先废掉杨溯的腿,绝了对方逃跑的希望,再一点点折磨对方,听到对方的求饶与哀嚎。

然而就当和羽墨这一记暗腿即将踢中杨溯膝盖的刹那,杨溯动了,右腿一拧,用小腿撞上了和羽墨的腿。

和羽墨心中一惊,不明白杨溯是怎么躲过自己这一腿的,接下来他又故技重施,用极快的身法避开杨溯的视线,然后用悄无声息的暗手偷袭,但无一例外,都被杨溯躲过了。

当初朝守义陪杨溯练拳,以自身拳意袭击杨溯,就是要杨溯练出意在拳先的直觉,可以在生死之间保命。

和羽墨暂时停下了攻击,而对面的杨溯嘴角带笑,对他勾了勾手指。

第三十八章 说破境就破境

和羽墨眼中闪过一抹怒色,竟然被一个小辈接二连三地挑衅,他已经决定一会儿要好好折磨杨溯。

“我倒要看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黑影一闪,和羽墨再次攻了上去。

几次变向后,一拳打向杨溯的腋下,杨溯右臂提前动作,突然夹住了和羽墨的拳头,然后抬腿踢了过去。

和羽墨脚步一跨,将身体拉到了杨溯背后,同时被杨溯夹住的右拳成掌,像是没有骨头一般,瞬间滑了出来,然后成抓扣向杨溯的肩膀。

杨溯左肩下沉,右脚用力一震,青石铺砌的地板瞬间粉碎了一大块,他将力道转移到了脚下,然后左脚向后蹬,刚好对上了和羽墨踢来的一腿。

砰!和羽墨顺势想向后退,然而杨溯突然转身抓住了和羽墨的手臂。

和羽墨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有些低估了杨溯这一套防守的拳法,当真浑身都是“拳”,只要沾上了一下他都能借力反击。

听说青苍那位武评第一的大日九变中有一招被誉为“如披神人甲,万物不可伤”,难道这个小子当真是朝守义的儿子?

和羽墨心中疑惑,他在南魏隐姓埋名这么多年,对于南魏江湖上最新的动静都不太了解,更别说是青苍的,自然也无法肯定杨溯的身份。

两人开始近身缠斗,和羽墨仍然占据上风,他整个身体虚不受力,宛如全身骨头都不存在一般,而且出手诡异快绝,往往杨溯打中他一下,他就能打中杨溯四五下。但是杨溯仗着有天蚕丝宝甲,又有神甲式卸力,左手死死得抓住和羽墨不放,哪怕一直处于挨打的状态,也要和对方僵持下去。

轰!轰!轰!

清风客栈接连不断地震动,杨溯二人所站的地面已经形成了一个大坑,青石地板全部粉碎,下面的黄沙被震得四处飞舞。

和羽墨已经疯狂垂打杨溯了足足一刻钟的时间,便是一块铁,此时也应该被打成铁泥了,但是杨溯却面不改色,眼神从始至终都没有变化,这让和羽墨心中蒙上了一块阴霾。

砰!又扛下和羽墨一记重拳后,杨溯吐出一口气,十二处分布在五脏六腑的窍穴,除了心脏,其余部分皆已开发完毕,杨溯正式跨入练窍四品!

如果说练窍前五品让武者的力量,速度,爆发力等等最直观的素质得到了提升,那从第四品开始,武者的耐力,恢复力,抗击打能力也开始得到全面地增强。

杨溯身体一震,配合窍穴的调动,一拳打向和羽墨。

不管是朝守义的大日九变,还是刀圣左横的三五刀诀,又或者是其余传承,都有练窍境可以使用的各种秘技,所以杨溯不缺秘技,同时他的身体根基之好,完全可以支撑他一次性调动最多的窍穴。

只要杨溯境界到了,理论上可以发挥出当前境界最强的战力!

此时杨溯练窍完成,一拳打出,和羽墨立刻感受到了这一拳的变化。

“练窍四品?临阵突破?怎么可能!”和羽墨难以置信。

在练窍境,临阵突破的不是没有,但都是只差一两个窍穴的打磨,厚积薄发之下才得以突破。可是杨溯刚刚在和羽墨的感知中才只是刚刚进入练窍五品的境界,就连对窍穴的调动都很生疏,怎么可能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就破境了?

“你到底是谁?”和羽墨一边狂攻一边问道,他也想挣脱开杨溯抓住他的手,但是杨溯的借力手法十分玄妙,绕是以和羽墨的眼光和手段,一时半会都没法摆脱杨溯。

“我刚刚不是说了吗。”杨溯一边顶开和羽墨打向要害的一拳一边说道,“我是朝守义的儿子啊。”

和羽墨双眼血红,如果他现在是神意境界,哪怕只是普通宗师不到半圣,他也早就将杨溯宰掉了,毕竟境界越高,他能使用的手段就越多,越能体现出他曾经身为亚圣的优势,哪像现在这样,不上不下。

“我倒要看看你还能不能继续破境?”和羽墨怒道,“你这卸力借力的手法虽然玄妙,但你连伤我一下都做不到,能这样扛多久?”

杨溯漠然不语。

“我还能这样打上一个时辰,你觉得自己撑得住?”

“哪怕是宗师的体魄,也不可能这样扛一个时辰!”

“我要一点一点将你的骨头通通打碎!”

和羽墨一边攻击杨溯一边低声咆哮,他也是被杨溯彻底激怒了。

轰!客栈地面又震了一下,黄沙飞舞,一道人影飞速后退,却是和羽墨终于找到机会挣脱开了杨溯的束缚。

“嘿!”和羽墨阴沉地笑了起来,死死盯着杨溯,而杨溯则默默咽下一口血。

“不如我给你一个机会,逃得出客栈,我不杀你。”和羽墨说道。

杨溯不说话,再次对和羽墨招了招手。

“看来你还有底牌,朝守义的大日九变你学会了多少?不如一一用出。你放心,我日后恢复巅峰,一定会去青苍会一会那位武评第一,你要是能多用几式,我可以耐心等。”

杨溯吐出一口水,有些无奈“我说,你曾经也算是前辈高人了,应该还上过南魏的山巅榜,现在对付我一个小辈,还要用这些小伎俩乱我心志,有意思吗?”

“还是说,你当初是靠着嘴炮上的山巅榜?”杨溯说着,点点头,“难怪现在变成这样。”

和羽墨眯起眼睛“好好好,我真是越来越舍不得杀你了,等你被练成了人丹,我一定每天都陪你说说话。”

刷!和羽墨再次消失在原地,然后开始用鬼魅的身法“吊打”杨溯,只是这一次更加小心,不再给杨溯缠住自己的机会。

刚刚两人近身缠斗,杨溯还有机会时不时打中对方一下,现在就彻底只能被动防守了。

其实和羽墨的绝对力量并不算强,只是身法和速度实在无解,许多不擅长速度的宗师都做不到他这种程度,这还是他练窍境的水平,可想而知他当年全盛时期的身法有多强。好在每次和羽墨打向杨溯要害时,都被杨溯靠着意在拳先的直觉提前挡住,于是双方就这样僵持下来。

练窍境四品是除了心脏以外,分布在五脏六腑的十二处窍穴,练窍三品则是开发心脏四周的十二处窍穴。从四品到三品,也是一次重要关隘,因为心脏关乎人体供血,又牵涉到身体各个方面,所以破境的关键在于武者自身气血要足,而且身体素质要好,而这两点,杨溯全都超出寻常武者一大筹!

每开发一处心脏的窍穴,人体都会消耗大量的气血,而且身体如同大病一场,需要休养一段时间才能继续开发窍穴,而一旦气血不足或者身体不够好,很有可能直接暴毙。但反过来说,只要气血足够,身体底子又好,完全可以持续开发心脏的窍穴!

崩!一声脆响,崩崩崩崩!

封天锁第一限,开!

和羽墨惊疑不定地看着杨溯,在他的感知中,杨溯体内的药力开始爆发了。

他居然可以控制体内的药力?

“这种气血的强度!”和羽墨停止进攻,有些陶醉地感知着,“你果然是最适合的人丹!”

杨溯没有理会他,开始正式冲击心脏处的窍穴!

轰!体内的气血像是一条火龙,而心脏的十二处窍穴则是一处处关隘,现在杨溯要开始带着“火龙”攻城!

第一处关隘,几乎只是瞬间就被火龙冲过,充盈的气血灌满了整个关隘,第一窍开启。

和羽墨没能感知到杨溯体内的具体情况,否则一定会震惊于杨溯的大胆。练窍四品升三品,心脏处的窍穴一点差池都不能有,别的武者从来都是小心翼翼地尝试,哪里会像杨溯现在这样,直接在战斗中冲击窍穴?

其实杨溯也是因为有左横这个武圣的记忆传承,不然也不敢这么搞。现在开启第一处窍穴,杨溯感觉了一下消耗,觉得问题不大,于是一鼓作气,一次性又开启了三处窍穴!

杨溯开窍的同时,和羽墨也在继续进攻,不过杨溯现在开启了封天锁,实力更进一步,防得更加轻松了,而且因为精神强度比以前强出太多,完全可以分心二用,一边开启窍穴,一边抵挡和羽墨。

片刻后,杨溯再次开启了两处窍穴,明显感觉到气血开始衰弱,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再次打开封天锁,开启第二限。

“还能增强?”和羽墨诧异地看着杨溯,“这就是你的底牌?”

杨溯不说话,继续开窍。

“我倒要看看你能增强到什么时候!”和羽墨并不急,他精通药理,知道不可能有什么药力能持续不断地增强,而且杨溯承受这样的药力,本身也不可能负担太久。

他想的是对的,若是平时,杨溯确实没办法开启封天锁太久,但现在他体内的药力有了快速消耗的方法,他只需要压制体内的兽性就好,这就让他能够坚持的时间比平时更长。

半个时辰后,杨溯身体一震,一声巨大的响声从他体内传出,如同战鼓在锤。

这是杨溯心跳的声音!在杨溯开启封天锁第三限一段时间后,十二处窍穴终于全部开启!

杨溯一步跨出,依然是追光的拳架,和之前一摸一样的出拳,但这一次杨溯心脏处一共七处窍穴在调动,全身气血明显地增强,配合上其余部位五十三处窍穴,杨溯追光的第一拳就堪堪追上和羽墨!

至此,杨溯正式迈入练窍三品,而且封天七大限的前三限,血菩提的药力他已经完全消耗掉,以后前三限封印的就只剩下兽性了。

“怎么可能?!”和羽墨疯狂地嚎叫道,杨溯竟然真的又破境了?

“怎么样?”杨溯笑着看着和羽墨,“你要不要猜一下我还能不能继续破境?”

说破境就破境!

杨溯又一拳打向和羽墨,他此时的速度已经不比和羽墨慢多少了。

追光累积到第二十七拳时,和羽墨被一拳打中,不过仍然虚不受力。

追光第三十四拳,和羽墨第一次出手招架。

追光第五十二拳,和羽墨头部被打实。

砰!和羽墨被击飞出去,不过他也用一记势大力沉的鞭腿踢中杨溯,打断了追光的蓄势。

“其实我刚才想说。”杨溯冷笑着看向和羽墨,“你也配挑战朝守义?”

在杨溯离开青苍去南魏之前,朝守义曾在他面前点评过一些南魏近三十年来山巅榜上的高手,其中杨溯并没有听到和羽墨这个名字,显然,对方连让朝守义多说一句的资格都没有。

和羽墨脸色铁青,咬牙切齿地说道“好,能把我逼到这种程度,你足以自傲了!”

噗噗噗噗噗!和羽墨身体各处发出炸裂声,这是窍穴爆炸的声音。

自残窍穴,这是练窍境武者最后的手段,一旦用了,则窍穴毁坏,从此再无寸进。当初在司马家,卓青锋面对昆仑琼台宗的修行者,最终毁尽全身窍穴才换来了可以让他在道基境巅峰修行者的领域中行动的力量。

此时和羽墨一次性自残了四十八处窍穴,速度力量大增,再次压倒了杨溯。

只不过杨溯在之前处于劣势时都能坚守那么久,现在自然也没有问题。

“啊啊啊啊!”和羽墨痛苦地嚎叫起来,他再次毁掉了四十八处窍穴。他当年武道真灵尽毁,自身窍穴毁掉了大半,二十多年的时间,他靠着秘法好不容易才恢复了全部的窍穴,现在又再次毁掉,哪怕事后能将杨溯练成人丹,他也基本没有机会重返武道巅峰了。

所以和羽墨现在又气又怒,已经不再一味游走,而是仗着力量雄厚,正面疯狂地攻击杨溯。

“游殊!游殊!游殊!”和羽墨口中不断地念叨着这个名字,这是他最想杀的人!

杨溯苦苦抵御和羽墨的拳脚,同时不断利用神甲式蓄力,并没有急着反击,他悄然开启了封天锁第四限,借着多出的汹涌药力,加上全身所有窍穴,脑海中回想起那晚朝守义打出的那一拳,然后一拳打出。

破晓!

第三十九章 元若先生

破晓这一拳,是朝守义教杨溯大日九变的三式中,最强的一式,也是杨溯迄今为止都没能练成的一式。

哪怕是现在,杨溯也要通过神甲式防守,慢慢蓄力才能用出来,在实战中敌人很少会给这样的机会。

和羽墨因为自残窍穴,已经彻底陷入疯狂,否则早就发现杨溯在蓄力了,肯定会出手打断,哪里会一直正面进攻,让杨溯从容地防守。

但无论如何,杨溯还是成功用出了破晓。

一拳打出,漫天飞舞的黄沙还有一直震颤的客栈似乎都安静了一瞬。

轰!和羽墨被一拳命中,但他没有被击飞,而是被一拳砸得跪倒在了地上。

朝守义曾说,他和昆仑秘境里的一位天人战于山巅,一式破晓打出后,天人不再是天人,被他一拳直接打得跌境了!

这就是破晓这一拳的精髓,此时和羽墨使用自残窍穴的秘法强行提升实力,刚好被破晓克制,挨了一拳后,秘法被打断,和羽墨七窍流血,满脸不甘地跪在地上。

“这就是你想看的大日九变,可惜我才用了三式你就不行了。”杨溯冷笑着说道,然后一掌拍在和羽墨的头上,彻底了断了对方。

杨溯这一战打到最后几乎是底牌尽出,和羽墨是他迄今为止,战胜过的最强的对手;他借此机会踏入练窍三品的境界,并且将封天七大限前三限的药力彻底吸收,心中也十分欣喜。

咔的一声,二楼传来了动静,是罗颖小心翼翼地开门出来看外面的结果。

之前那段时间,楼下打得天翻地覆,几乎要将整个客栈拆掉,住在二楼的客人们自然都不敢走出房门;罗颖也是得到了罗娜的指示才敢出来探个究竟,此时见到杨溯一个人站在大坑中,脚下是一具尸体,顿时松了口气,同时又有些害怕。

“喂,我妹妹醒了,她想见你。”罗颖说道。

杨溯点点头,没有立刻上楼,而是盘膝而坐,开始重新锁上解开的封天锁。

现在封天锁前三限已经没有了血菩提的药力,杨溯要重新锁上就轻松很多,只需要压制住兽性就行。

很快,杨溯重新站起身,迈步朝二楼走去。

再次进入罗氏姐妹的房间,杨溯看向躺在床上的罗娜,罗娜也同时看了过来,两人对视,这一次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发生什么异常,一旁的罗颖松了口气,生怕自己妹妹再次用出那种能力。

和姐姐罗颖比起来,罗娜看上去更娇小,像一个小萝莉,五官精致,如同画里走出来的人物。

罗娜睁大眼睛,有些好奇地看着杨溯,然后怯生生地问道:“你,你也和我一样,是被诅咒的人吗?”

“被诅咒?”杨溯皱眉,“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身上有劫数缠身。”

杨溯一惊,这个小女孩难道能看见自己的命运之劫?

“是什么样的劫数?”杨溯追问。

“我……”罗娜脸色有些苍白。

“喂!”一旁的罗颖连忙上前扶住罗娜,捂住她的眼睛,“小娜你不准再用能力。”

“你这个家伙,我妹妹刚刚醒过来你就问这问那,你想害死她啊?”罗颖转头看向杨溯,气鼓鼓地说道。

杨溯抱歉一笑:“好,我不问自己的事,我问问你妹妹的事,可以吧?”

罗颖想要拒绝,但是想起刚刚在楼下看到的那一番场景,而且事后还要靠杨溯带她们离开,也不好拒绝。

“你问吧,但是别让小娜用能力,她会死的。”罗颖放开了罗娜。

杨溯看着罗娜:“你身上也有劫数吗?”

罗娜点点头。

“你是怎么知道的?能自己看到吗?”

“不是的,我没办法看到自己的劫数,是,是有人告诉我的。”

“谁告诉你的?”

“我六岁那年无意间使用了一次预知未来的能力,大病了一场,期间有一位先生来看过我,他说我天赋异禀,但是被天道厌弃,会渐渐劫数缠身,让我一定少用这能力,同时还出手帮我施法,让我跳出了因果,不再引起天道的注意。”

“一位先生?是谁?”杨溯急切地问道,他听到这里,心中十分震撼,若罗娜说的是真的,这位先生的手段当真惊人,不知道有没有可能帮自己也施法‘瞒天过海’?

“他,他自称元若先生。”

元若先生!杨溯身体一震,他知道这个人!原著有写过这个人物,是一位天人境的传奇人物!

元若先生原名周元,出身青苍一个文学世家,周家历代家主在文坛中的地位都很高,可以说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但偏偏周元却自小喜欢读那些志怪,对神仙妖魔特别感兴趣。

二十岁那年,周元连中三甲,震惊整个京城,连青苍天子都亲自在御书房接见了他;然而就在所有人觉得他若入朝为官必定会直上青云的时候,周元却拒绝了到手的官职,入山访仙去了。

这一去,周元消失了整整二十年,当周家都以为这位惊才绝艳的后人已经身亡的时候,周元再次出现在了世人眼里。

那年柳州发大水,山洪暴发,眼看附近几个县城来不及撤离的百姓都会死于非命,周元出现了,他一人挡在了滔天的洪水之前,竟然用法术将洪水挡了下来!这一挡就是三天三夜,直到五个县城十几个村落近万名百姓全部撤离,周元才撤了法术,飘然而去。

事后朝廷寻找这位立下大功的高人,找到周元,这才惊讶地发现此人竟然是二十多年那位名动京城的状元郎,而且二十多年过去了,他的相貌竟然和当年一样,丝毫没有改变。

很显然,周元已经修得了一身惊天动地的道法,是真正的世外高人了。

因为周元立下的大功,青苍天子打算册封他为青苍国师,但周元再次拒绝,也没有答应家族的邀请,而是自号元若先生,游戏人间。

那以后,关于元若先生的传说还有很多,但对整个青苍影响力最大的是武评和风云榜。

没错,青苍的武评还有风云榜都出自元若先生之手,大多数人或许不知道这一点,但他们知道武评和风云榜是受到所有人认可的,公信力很高。

杨溯知道这个元若先生和昆仑秘境有不清不楚的关系,而且一身修为深不可测,在原著中他和昆仑秘境中那位活的时间最长的天人境交手,竟然不落下风,可见其实力之强,他当初要是答应当青苍国师,现在也轮不到天师教的掌教真人。

“你知道这位元若先生现在在哪吗?”杨溯问道。

罗娜摇摇头:“自从小时候见过先生一面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杨溯有些失望,似元若先生这样的世外高人,神龙见首不见尾才是正常的。

“对了,你之前看见我说的那句话,东南之剑,无根之木,是什么意思?”杨溯问道。

罗娜神色有些迷茫:“我也不知道,我的能力不受控制只有两次,一次是几个月前,元若先生下在我身上的封印突然失效,还有一次就是之前见到你那次。”

杨溯默然,其实罗娜几个月前那一次失控,杨溯也怀疑和自己有关,他也不知道是因为她和自己都同样劫数缠身,还是因为自己的命运之劫和她有关。

“东南之剑,无根之木。”杨溯喃喃自语。

“南魏的东南方有什么?”他突然问道。

罗颖翻了个白眼:“南魏这么大,谁知道东南方有什么?”

“其实。”罗娜有些犹豫地说道,“太白剑宗就在南魏的东南方。”

太白剑宗!杨溯身体一震,猛得抬头看向罗娜。

……

南魏东南有山名为罗浮,名震天下的太白剑宗就在此处。

罗浮共有十三峰,每当有长老立下足够的功德且境界达到道基境,就会被准许开峰收徒,而一旦那一脉的长老故去,弟子中无人有资格开峰,山峰将会被收回;现如今罗浮十三峰有十二峰已开峰,这是太白剑宗数百年来最鼎盛的时期。

太常峰,罗浮唯一还没有人开峰收徒的山峰,但平常也不允许弟子靠近;据传太白剑宗脾气最不好的那位长老就在太常峰,他是掌门的师弟,辈分很高,但脾气不好,经常被罚面壁思过;自从掌门闭关以后,无人敢管他,但他也很多年不曾走出过太常峰了。

太常峰峰顶,一道人影站在山巅,看着脚下的云雾。

这人一身破旧的道袍,头顶的道冠歪歪扭扭,背后负了一把古朴的长剑,他面容平凡,看上去像是十几岁的少年,但一身气质却沉稳大气,给人一种十分矛盾的感觉。

“和羽墨,你本来命不该绝,我当年留你一命,没想到竟然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了?”他有些自嘲地笑了笑,“难怪师兄当初说我的天衍之术只学了个皮毛,和水月那个婆娘比起来确实差了许多。”

“不过老子至少能砍死她!嘿嘿!”他有些怪异地笑了起来。

“不管了,老老实实在宗门守了这么多年,反正师兄也快出关了,我去看看水月那个婆娘这次想搞出什么事来!”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解释给谁听。

下一刻,一道剑光冲天而起,整个太白剑宗的守山大阵都震动了一下,天际的流云出现了一道深深的剑痕。

有人御剑而去。

第四十章 长乐楼内(上)

杨溯带着罗氏姐妹离开了清风客栈,三人一路向东南方向而去,罗娜对杨溯说的那句预言让他决定去太白剑宗看看。

从遇见罗娜开始,杨溯觉得自己的运气就很不错,而且他猜测自己的气运或许也得到了增加,所以他觉得罗娜的那句预言应该是对自己有利的。

三人骑着两匹马,杨溯独自一骑,罗颖带着不会武功也不会骑马的妹妹;一开始罗颖其实并不想再往回走,她本来打算带着妹妹去青苍的,但奈何杨溯一意孤行,而且离了杨溯,她们俩姐妹恐怕走不出客栈多远,所以最终也只能跟着杨溯一起走。

出发之前杨溯问过罗娜,她的行踪还会不会被水月宗的人发现?罗娜说自己饮下杨溯的血后,元若先生留在她身上的封印就恢复了许多,她已经不在天道的感应中,水月宗的人自然也难以发现她;于是杨溯这才放心带着罗氏姐妹一起上路,直觉告诉他,带着罗娜会有好处。

清风客栈附近还有剑泉山庄的几名弟子和一帮没有离去的散修,他们远远看着杨溯带着人离开,自然不敢跟上去,直到杨溯等人走远之后,才敢进入客栈,发现了已经身亡的和羽墨和还没断气的刘三,至于后续的事情,杨溯就不关心了。

不过剑泉山庄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还有水月宗,这些事情,杨溯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十天后,杨溯驾着一架马车进入了南魏宝月州。

一个人带着两个小女孩实在太显眼了,杨溯只好买了一辆马车,让罗氏姐妹尽量少露面。

“吃饭了。”杨溯将路边买来的烧饼递给车厢里的罗氏姐妹。

罗颖没好气地看着杨溯,她天性跳脱,被杨溯一直约束在车厢里不准出去,实在是闷坏了。

“又是烧饼!”罗颖不满地说道,“我要去酒楼吃!我要吃红烧鱼!吃烧鸭!”

杨溯无语,将烧饼放在坐垫上,就要转身离开,结果被罗颖扯住了衣角。

“我想出去!”罗颖红着眼睛看着杨溯,满脸的委屈。

杨溯第一次见到这个小丫头的时候就见识了她装可怜扮可爱的本事,但现在杨溯看得出来罗颖是真的觉得委屈。

叹了口气,杨溯有点不忍心,一旁的罗娜也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罗娜倒是不像姐姐那样活泼,但是也不忍心看着姐姐这么难受。

“好吧,我们找一家僻静一点的酒楼。”杨溯说道。

“太好了!”罗颖欢呼起来,立刻破涕为笑,“快走快走,我都快饿死了。”

于是一刻钟后,杨溯带着两个小丫头找到了这座城中的一家青楼……

没错,是青楼。

杨溯找了半天,确实没找到人少的酒楼,每一处都人来人往;最终站在一家青楼门前,杨溯脑海中回忆起属于朝春秋的那些记忆,有些高雅的青楼不仅人少幽静,还会有美酒佳肴,关键是隐蔽,能满足一些特殊身份的顾客需要;所以杨溯最终决定带着罗氏姐妹找了一家格调不错的青楼,走了进去。

两个小丫头以往从未来过这种地方,一开始跟着杨溯进去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这里是青楼,只是瞪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周围,觉得时不时出现的姐姐们都长得特别好看。

花萱以前是长乐楼的花魁,现在已经退了下来,开始带人,这次杨溯上门就是她负责接待。

她在青楼里待了这么多年,形形色色的客人都见过,还从来没见过像杨溯这样的,带着俩个小姑娘来逛楼子?而且看年龄不过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这人居然如此禽兽?

“不知公子可有相熟的姑娘要点?或者我给您介绍几位?”将杨溯等人带到了一间雅间后,花萱笑容有些勉强地问道。

“不用了,准备些饭菜和瓜果就好。”杨溯强作镇定地说道。

刷!罗颖先是一愣,随即就像是炸了毛的猫一般,用一种难以置信加上愤怒的眼光看向杨溯;罗娜则满脸通红,像是熟透的苹果,煞是可爱;罗氏姐妹毕竟出身大家族,有些东西哪怕没有见过也是听过的,相对起普通人家的孩子,懂的东西要更多些,此时听花萱这么说,立马就明白过来杨溯带她们来了什么地方。

花萱有些疑惑地看了看罗氏姐妹,又看向杨溯,有些为难;刚进门杨溯就直接说了找个清净点地方,最好无人打扰,而且一举一动都是世家公子的作派,显然不差钱,所以花萱才会带着杨溯三人直奔长乐楼后方的雅阁。

在雅阁中的消费是有一个最低线的,几十两白银花出,杨溯点的那些吃的和瓜果都算白送;但现在杨溯不点姑娘,只要吃的,就让花萱有些难办了。

以朝春秋曾经纵横花丛的经验,杨溯只一眼就看出了花萱的为难,直接从怀里拿出一锭白银放在桌上,“这就当是饭钱,其余就不用了。”

花萱笑着收下银子:“我这就去给客人准备。”

转身出去,同时心中疑惑,同样的价钱,杨溯完全可以去城内最好的酒楼吃上一顿,却偏偏跑到这里来,莫非是带着人来这里寻找刺激?

摇摇头,花萱不再多想,出去为杨溯等人准备食物。

“你居然带我们来这种地方?你个禽兽!”

花萱一离开,罗颖就站起身指着杨溯骂道。

杨溯摊开手:“那你吃不吃?”

“你……”罗颖气结。

“姐姐。”罗娜扯了扯罗颖的衣角,将她安抚下来。

杨溯暗自松了口气,他其实也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理所当然。

“萱姐,怎么样啊?”一名一身红衣,身段婀娜的女子轻声问花萱,她是花萱手里的姑娘,名叫晴儿。

花萱摇摇头:“是个古怪的客人,不要姑娘作陪,带着俩个小女孩来这里只点了些饭菜。”

“啊?”晴儿一脸惊讶。

花萱笑了笑,扬了扬手中的银子:“不过出手倒是大方。”

晴儿眼前一亮:“那不如我去试试?”

花萱皱眉:“客人特地说了不要人打扰,你去干嘛?”

“哎呀萱姐。”晴儿可怜巴巴地哀求道,“你知道我的,既然出手这么大方,就让我试试吧,我保证不乱来!”

花萱摇摇头,她知道晴儿急需用钱,偏偏花萱在长乐楼里被人排挤,导致她带的姑娘们也没什么生意;像晴儿这样卖艺不卖身的清倌儿,没什么名气,更是赚不到什么钱,现在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出手阔气的,晴儿自然不愿意放过。

“行吧,一会儿你替客人将吃的端进去。先说好啊,不许乱来!”花萱说道。

“好勒!谢谢萱姐!”

第四十一章 长乐楼内(下)

片刻后,晴儿端着菜肴进了屋子。

她将木盘放下,看向坐着的罗氏姐妹,不禁有些诧异,惊讶于俩姐妹的气质和外貌,同时看向杨溯的目光也变得怪异起来,不过想到对方阔气的出手,一咬牙,一脸笑意地看向杨溯。

“公子,要不要奴家为公子抚琴一曲?”

说话的时候晴儿特意将身体崩直,一身红衣下,是凹凸有致的曲线,显得格外诱人。

杨溯失笑,他这种‘花丛老手’当然知道晴儿是什么意思,不过他真没有什么寻欢作乐的心思,正打算开口拒绝,一旁的罗颖却突然开口道:“姐姐你是要弹琴吗?”

这个小丫头经过刚刚的恼怒还有尴尬后,现在满心都是好奇,眼看晴儿开口说要弹琴,她顿时忍不住开口问道。

晴儿亲昵地看着罗颖,不只怎么的,她对这个长相可爱的小丫头感觉特别亲切,“是啊,姐姐会弹好多曲子。”

“让这个姐姐弹琴给我们听好不好?”罗颖可怜巴巴地看着杨溯,虽说她出身不俗,但罗家毕竟是舞枪弄棒的武林世家,和书香门第没法比,罗颖对琴棋书画什么的,见识也很少。

杨溯无奈地笑了笑,点点头:“行,那你就弹一曲吧。”

反正这里这么僻静,没必要那么小心翼翼,杨溯也不是缺钱的主儿,干脆就满足一下小丫头的期望,也好让对方以后能听话点。

“公子想听什么曲?”晴儿问道。

“随意,弹你最拿手的。”杨溯无所谓道。

“是,那奴家就为公子还有两位姑娘弹一曲《金陵河》。”晴儿笑道。

很快,悦耳的琴声响起。

伴随着琴声,杨溯三人吃着并不算特别美味的饭菜,罗颖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罗娜也露出了舒心的神态,这段时间的旅程确实累坏了姐妹二人。

杨溯也难得地放松下来,他这段时间时不时要去四周查看有没有人跟踪,要时刻注意周围人的目光,要担心被剑泉山庄或者水月宗的人发现行踪,还得操心两个小丫头的衣食住行,也是累坏了,此时听着琴声喝着茶,难得的悠闲。

可惜好景不长,很快,杨溯就皱起眉头,他听见屋外的走廊上传来嘈杂的声音。

“张公子,你别这样,有什么话等晴儿出来再说好吗?”花萱一脸焦急地追着一位男子说道。

一名一身酒气,衣衫不整的年轻公子哥一脸戾气地冲在最前面,他身后跟着花萱,还有个年龄和花萱差不多的女人,对方正幸灾乐祸地看着花萱,完全没有劝阻前面张公子的意思。

很快,张友山一脚踹开了杨溯等人的房门,“晴儿,你这个贱人,给老子出来!”

晴儿一脸错愕地看着门口,见到张友山后,脸色顿时刹白;而罗颖罗娜则下意识地向杨溯靠拢,杨溯眯了眯眼,不动声色地继续喝茶。

“张,张公子,什么事?”晴儿慌张地起身,有些恐惧地看着对方。

张友山指着晴儿骂道:“你这个贱人,是不是打算和别人私奔啊?”

晴儿愣住,不知道消息是怎么走漏的,她看向门口,花萱正一脸焦急地站在那里,还有一个喜姐,顿时明白过来;喜姐和萱姐向来不对付,这次多半是喜姐让人偷偷把消息透露给张友山的。

晴儿和一位来买醉的书生一见钟情,情投意合,于是就起了从良的心思;奈何那位书生家境清寒,拿不出赎人的钱,晴儿只好自己攒钱给自己赎身,但这位张友山最近恰好看上了她,知道她卖艺不卖身,就想娶她为妾;张友山所在的家族在宝月州势力很大,他虽是旁系子弟,但也不是一般的公子哥可以比的,能嫁入这样的家族,哪怕是为妾,对晴儿这样出身的女子来说已经是很好的命运了。

只可惜晴儿不愿意,铁了心要和那个穷书生走,张友山问了几次,都被她巧妙地避了过去,但她知道这么一直拖着是不可能的,所以才那么急切地想要赚钱,想早点给自己赎身,好离开长乐楼。

但今天这件事被张友山知道了,顿时大怒,觉得这个女人真是给脸不要脸,自己之前还以为是对方在待价而沽,也确实是喜欢晴儿这样的性格,就忍了又忍,可没想到对方竟然是打算和人私奔,这就太打脸了,他一得知消息,就立刻不管不顾地冲了过来。

眼看晴儿唯唯诺诺的样子,一股怒气直冲脑门,加上又喝了酒,张友山直接冲上前去拉晴儿:“贱人,老子今天就要把你办了,看你还能不能装清纯!”

他拉着晴儿就往屋外走,晴儿吓坏了,不断哀求,花萱也上前劝阻,但此时酒意上头的张友山哪里肯听劝,一巴掌扇在花萱的脸上:“滚开!”

张友山是将种子弟,自幼习武,虽说连破体境都不是,但力气也比一般人大很多;他一巴掌直接抽飞了花萱,花萱半边脸都肿了起来,嘴角有鲜血流出;她愣了愣,又赶紧爬起来继续去拽张友山,她知道今天如果不拦着对方,晴儿就算毁了。

喜姐站在门口一脸快意地看着这一幕,当初花萱还是花魁的时候,就处处压她一头,如今大家都退了下来,她更加得势,自然要变本加厉地还回去。

这次事情就是喜姐看准时机让人透露给张友山的,长乐楼虽然有些背景,但根本惹不起张友山背后的家族,所以喜姐才敢这样做;她可以借此机会将花萱踩死,还能让张友山记她一个好,何乐而不为呢?

花萱拉住张友山的大腿,又被张友山狠狠踹了两脚,但她死不松手,嘴里已经有了鲜血,晴儿见状更加惶恐,雨带梨花地看向杨溯:“求公子救救我!”

杨溯放下茶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晴儿心中绝望,她也是病急乱投医,遇上这样的事情,一般人哪里会为她出头?

“咱们不能帮帮她吗?这个姐姐好可怜。”罗颖偷偷拉了拉杨溯的衣角,在杨溯耳边小声说道。

杨溯看着罗颖:“帮她?那谁来帮我们?”

第四十二章 剑挑水月宗

听杨溯这么说,罗颖撇了撇嘴,不再说话;她今年虽然才十二岁,但是之前一个人带着妹妹逃亡,早已经体会过了江湖的险恶。

其实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杨溯并不介意随手帮忙或者救人,但是现在背后有剑泉山庄和水月宗在追,杨溯只能优先自保;眼前这个张公子明显家世不俗,不然也不敢在长乐楼内这么闹,杨溯要是出手,动静闹大了,暴露了行踪,他可没把握能带着两个小丫头逃走。

杨溯不打算惹事,但别人却不愿意放过他。

张友山本来就在气头上,一听晴儿对杨溯喊的话,顿时就误会了。

“还敢求救?他就是你的姘头?行,老子今天把你们一起收拾了!”张友山红着脖子怒吼道,然后放开晴儿,冲过去对着杨溯就是一脚。

啪!一声脆响,屋子里安静了。

所有人都愣愣的,没有反应过来;就在刚才,张友山一脚踢向杨溯,下一刻众人眼前一花,根本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张友山就倒地上晕过去了。

“张公子!”站在门口看热闹的喜姐脸色变了,连忙上前去查看张友山怎么样了,叫了半天也叫不醒张友山,这才指着杨溯怒骂道,“你知道他是谁吗?你把他怎么样了?”

杨溯撇了撇嘴,他本来不想惹麻烦,但这个张公子非要作死,他又不是受虐狂,不可能坐着不动让对方羞辱,而且这种纨绔子弟喝多酒听不进去劝,所以杨溯只能出手打晕对方。

“看个屁,起来,走了。”杨溯没好气地冲罗颖喊道,如果不是这个小丫头要吃顿好的,自己也不会惹上这样的事。

“哦。”罗颖赶紧往嘴里又塞了一口菜,这才拉着罗娜起身;她倒是不紧张,之前在清风客栈就已经见识过杨溯的厉害。

“走?打了人还想走?”喜姐站起身,声音极大地喊了起来,“快来人!有人闹事了!”

像长乐楼这样的地方,看家护院的打手那是必备的,很快就有人赶来了。

“你俩跟在我后面。”杨溯说了句,然后开始向外走。

门外三名壮汉在喜姐的指示下朝杨溯走来,“这位朋友……”

话还没说完,杨溯已经一拳打了过去;长乐楼请来的打手哪里会是杨溯的对手,被一拳打晕,其余两人也是相同的命运;不远处的喜姐见到这一幕吓了一跳,见杨溯正一步步朝她走来,吓得浑身都在抖:“你,你想干什么?”

“那个张公子是什么来头?”杨溯直接问道,他得知道这是个多大的麻烦。

一听到张公子的名字,喜姐像是突然有了勇气:“张公子是宝月州张氏的人!”

宝月州张氏,这几个字对许多人来说都有巨大的威慑力,可惜杨溯没听说过。

“是干什么的?”

喜姐一愣,没想到还有人不知道宝月州张氏。

“张氏有将军,许多将军!”

一个青楼女子其实也不太清楚张氏在军中的影响力,她只知道那是一个有许多将军的家族,而且长乐楼的幕后老板也惹不起。

杨溯皱眉,将种子弟,确实是个麻烦。

没有再理会喜姐,杨溯带着两个小丫头出了长乐楼。

……

水月宗,南魏最神秘的宗门;水月宗坐落在南魏的西北方,和太白剑宗相对,整个宗门都在一座岛上,周围那片湖泊被称为天机湖。

天色暗淡,夕阳的余晖照耀在湖面上,将整个湖面映照得红彤彤的,水光山色,岛上一片祥和。

一道剑光突然划破了天际,从远处而来。

“太白剑宗游殊来访!”雷鸣般的声音由远及近,响彻整个水月宗。

当剑光来到天机湖上空时,整个湖面开始散发出七彩琉璃的光芒,然后一朵巨大的莲花盛开在空中。

“嘿,好一个水幕莲华!”游殊站在空中,脚下踩着一把无柄的长剑;他狞笑一声,脚下的长剑一声轻吟,周围的天地灵气开始疯狂地涌入剑中,最终一道火焰形成的巨大长剑从天而降,劈在了那朵莲花上。

“这个疯子!”岛上有人咒骂道,就要出手,却见一道人影率先飞向了空中。

“宗主出关了!”

火焰巨剑已经有大半截消散在了空中,天空中全是白茫茫的雾气,但是水月宗的大阵也开始动摇,若是再被游殊劈上几剑,恐怕就真的毁了。

所以水月宗宗主水月真人直接迎向了游殊,她一身青衣,白肌胜雪,三千青丝迎风摇曳,说不出的超凡脱俗。

“游殊,收剑。”悦耳的声音响起。

水月宗是水月真人在一百多年前建立的,传说她已经活了几百岁,但此时不管是相貌还是声音,都和少女无异。

游殊闻言大笑:“老子出剑哪有无功而返的道理,既然来了,那就打一架再说!”

他说着话,一捏剑诀,以他为中心,方圆十里内顿时充满了炽热的剑气,这是他的领域焚天剑界。

他脚下的天机湖水甚至都已经开始沸腾起来,如果不是有大阵保护,整个水月宗这个时候恐怕已经被烧了大半。

水月真人用清冷的眸子看着游殊,知道这是一个疯子,也不再多说,她只是静静地站在空中,没有任何动作,就像是在等死一般,但是所有袭向她的剑气都从她身边一扫而过,仿佛她不存在。

游殊皱眉,在他的感知中,眼前这个女人并不是消失了,而是变成了整个天地,再无痕迹,也无处不在。

天人合一!

“好一个天人境!”游殊不惊反喜,他虽然还不是天人,但境界是境界,战力是战力,论打架,他不觉得这个只知道装神弄鬼的娘们是自己对手。

无数火焰剑气在空中疯狂切割,将每一寸空间都填满,与此同时,游殊也在仔细感知自己领悟内的天地灵气,试图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游殊。”水月的声音在游殊耳边响起,“你所来何事?”

“你不是最会算吗?算不到?”

“我已经派弟子入局,劝你别插手。”

“嘿,你算老几?也配指挥老子?”

水月眉头皱起,她不怕游殊,但也奈何不了对方,更何况就算真能杀,游殊背后那个人也是水月惹不起的。

接下来水月又对游殊说了一段话,游殊愣了愣,随后停下了剑气,看着水月:“此话当真?”

“当真。”

“好!”游殊又是一阵大笑,眼中浮现出狂热的战意,“和你打架确实没意思。”

“走了!”

一道剑光再次划破长空。

第四十三章 云霄榜

驿道上,杨溯带着罗氏姐妹纵马狂奔。

罗颖自幼习武,小小年纪,气力并不小,独自骑马并没有问题,至于罗娜则和杨溯同乘一骑。

惹到了一个将种子弟,杨溯不敢在宝月州久留,所以放弃了马车,带着姐妹俩火速离开宝月州。

夜色降临,三人找了一家客栈歇息。

客栈中有不少江湖人士,杨溯在旁听中知道了不少最近江湖上的最新消息,其中最引人瞩目的一件事就是水月宗造势许久的云霄榜现世了!

云霄榜,根据水月宗的说法是将全天下所有高手‘一网打尽’,不管是武道,神道还是天道,只要战力够强,境界够高,就能上榜。

这样的榜单还从未出现过,所以云霄榜一现世,不止是南魏,哪怕是在青苍和北齐,都同样流传很广,引来许多议论。

云霄榜第一,也就是天下第一高手,是朝帮帮主朝守义;关于这一点倒是没什么人有异议,毕竟朝守义的地位是他一拳一拳打出来的。

云霄榜第二,剑王城城主,剑圣无名,这位剑圣出手次数不多,但少有的几次出手都惊世骇俗,所以被排在了第二位。

云霄榜第三,太白剑宗宗主姬长云,云霄榜对他的点评只有一句话当世唯一天人境剑修!

剑修的杀力本就惊人,堪称同境无敌;世间从未出现过真正意义上的天人境剑修,大多都是伪境或者依靠外物,例如当初朝守义面对围杀时遇到的那名剑修;而这一次水月宗竟然直接向世人宣称有人成为了天人境剑修,若是别人或许还不会有人信,但这个人是太白剑宗的宗主,那就容不得别人不信。

云霄榜第四,天师教掌教真人赵清玄,这位在世俗展现过许多次神通的天人被排在了第四位。

云霄榜第五,北齐国师伦珠贡布,这是云霄榜上出现的第一位神道高手,云霄榜对他的点评也很高继大帝秦政之后,东大陆第一位将神道修至登天境界的强者。

北齐位处大陆西北,大部分地区都是草原,草原上的人们大多信奉满愿教,而伦珠贡布就是满愿教的大萨满,借助一国的信仰之力,修成了神位,成就了登天境界。

云霄榜第六,北齐武道第一高手桑吉,也是北齐现在唯一的一名武圣,在他之前的那位北齐第一高手死在了朝守义手里。

云霄榜第七,圣火教教主赵震南,这位神道高手近十几年来一直不曾在世人面前出手过,他的境界也未到登天境,但云霄榜上点评他修成了真龙分身,战力可怖,故而排在第七。

云霄榜第八,东海山庄庄主祝于修,武圣修为,当入天下前十。

云霄榜第九,凌霄阁阁主陈长安,同样是武圣,位列第九。

云霄榜第十,绝枪林一!云霄榜点评除了前三位,他能与榜上其余几人以命换命,堪称当世杀力第一!

这个榜单出来后也引起了大量的争议,在很多人看来这就是水月宗在挑事儿,比如太白剑宗的那位剑仙,人家太白剑宗都没公布自家宗主破境的消息,水月宗竟然提前公布了,而且把这位剑仙排在第三?

姬长云还在道基境的时候,战力就堪比武圣了,现在突破了天人境,竟然才排在第三,不说太白剑宗的弟子,就是旁人都有许多觉得不服。

还有就是排在第十的绝枪林一,同样是亚圣,林一居然超过了南魏山巅榜上所有的高手,排进了天下前十,这让整个南魏江湖都有意见!

不过这个榜单在杨溯看来还是比较公允的,姬长云哪怕突破了天人境界,也未必是朝守义还有那位剑圣的对手,至于绝枪林一,他能连续三次从朝守义手里逃出来,并非是朝守义不想杀他,而是杀他要付出的代价太大,朝守义不愿也不能受重伤。

杨溯对于这个榜单唯一的疑惑就是为什么元战非没有上榜?

元战非突破武圣境界的消息应该已经传遍了青苍江湖,以他在凌霄大会上和陈长安交手的情况来看,他应该还能排在陈长安前面才对,然而现在榜上却没有他的名字。

“我听说青苍不是多了一位武圣叫元战非吗,他怎么连榜都没有上?”恰好在此时,客栈内,有一桌江湖人士说起了元战非,杨溯坐在位置上安静地听他们说话。

“元战非?没听说过啊?”其中一人疑惑地说道。

“武圣?青苍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位武圣,怕是假的吧?”

“这个我倒是知道,元战非确实是武圣,不过听说对方独自一人跑去传说中的昆仑仙境寻衅,之后就再也没了消息,所以这次水月宗才没有排他上榜吧。”

“挑衅昆仑仙境?”一人睁大眼睛,因为太白剑宗和水月宗的关系,在南魏,人们对天道中人的敬畏感更强,所以哪怕元战非是武圣境界,在大多数心里,还是没办法和昆仑仙境相提并论。

“这人,好好的武圣不做,为何去做这样的事?”

“谁知道呢,听说他当初一拳打破天劫,恐怕和昆仑仙境的梁子早就结下了。”

杨溯默默地听着众人的讨论,原剧情中,元战非最后同样去了昆仑,一人攻打昆仑护山大阵,一战天下知,但最后还是下落不明。

现在元战非突破了武圣境界,仍然陷在了昆仑仙境里,杨溯不知道为什么元战非一定要去昆仑,猜测多半与当年那位女子有关。

只可惜,当初那个一拳逆转江河,又当着他的面一拳打破劫云的人,恐怕再难相见。

“小儿,再来一壶酒!”杨溯大声喊道。

(本来计划这个月初发新书的,存了半天的稿,结果签约出了问题,几经波折,虽然最后也能签,但我临时决定换一本新书,所以到现在才有时间更新这本。

新书&ap;ap;ap;lt;外挂不用就会死&ap;ap;ap;t;,已经寄了合同,是一本无限流,任务世界应该是没人写过的,属于另类无限流,感兴趣的朋友们可以去看看。

趁着新书期更新量少,我尽量多更一些这本书)

第四十四章 道左相逢 宿命之敌(上)

宝月州去往嘉兴州的一条驿道上,两骑缓缓而行,正是杨溯和罗氏姐妹。

突遇一场骤雨,哪怕披上了蓑衣,黄豆大小的雨滴,仍是打得脸颊生疼,杨溯和罗颖扬鞭策马,寻找避雨处,终于看到一座歇脚行亭,纷纷下马。

结果看到亭外停了一辆马车,一位青衫老者盘腿坐在行亭长凳上,脚边放有一只大竹箱,身前搁放了一副棋盘和两只青瓷小棋罐,棋盘上摆了二十多颗黑白棋子,和老者对弈的是一名一位头戴幂篱的女子,看不清面貌,但身段玲珑。

老者见到杨溯等人后,抬头微微一笑,然后继续捻子放在棋盘上。他身后站了一位背负长刀的男子,目光内敛,看上去十分精悍。

男子见到杨溯等人后上下打量了一番,见杨溯带着两个小女孩,眼神中的警惕少了一些,收回目光,重新看回棋盘,或者说重新看向棋盘对面的女子。

杨溯看了眼老者的青衫和鞋底,皆无水渍,应该是早早在此歇息,躲过了这场暴雨,干脆等到雨歇才动身赶路,便在这边对弈。至于老者身后那名负刀的男子,听呼吸还有心跳声,是位武者,应该不止破体境了。

杨溯和罗氏姐妹进入长亭,没有说话,只是在另一边将蓑衣放下,清理身上的水渍。

罗颖是跳脱的性子,站在这里躲雨实在无趣,便干脆走过去看那名老者还有女子对弈;至于那名站着的负刀的男子,她才不怕,反正这一路走来,杨溯的武力值在她心里已经很高了,根本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罗颖走到头戴幂篱的女子背后看了一会儿,双方才下至中盘,但没一会儿女子就投子认负了。

老人看向观棋的罗颖,笑道“小姑娘,下一局?”

罗颖闻言有些窘迫,连连摆手。罗家是武林世家,虽说罗颖从小也被人教过琴棋书画,但她自幼好武,对于围棋,勉强能看懂,这老者一看就是高手,她哪里好意思和人家下棋。

“我不会下棋,不过我妹妹喜欢下棋,我让她来和老先生下棋。”说着,罗颖转身去拉杨溯身边的罗娜。

罗娜有些害羞,想要拒绝,却拗不过姐姐,只好半推半就地走了过来。

老者对面的女子也已经起身让出位置,坐到了老者身边。

罗娜有些忐忑地坐下,杨溯也跟着走了过来。他当然不懂什么围棋,不过闲着也是闲着,看看无妨。

老人微笑道“小姑娘你先行。”

不知不觉,罗娜已经改变坐姿,不再盘腿,与老人一般无二,侧身而坐,一手扶袖,一手捻子落在棋盘上。

罗颖拉了拉杨溯的衣袖,小声道“告诉你,我妹妹可是高手!”

杨溯微笑道“你妹妹才多大年纪,棋术能有多高?”

罗颖喜欢与杨溯较劲,“你懂什么,棋道高手,只要是自幼学棋的,弱冠之龄左右,是最能打的岁数,而立之年过后,年纪越大越是拖累。”

杨溯摇摇头“好了,别说话了。”

罗颖笑道“知道啦,观棋不语。”

棋盘上,下了不到三十手后,老者身旁的女子有些动容,哪怕是杨溯这样不懂围棋的人都能看出罗娜是个厉害角色,因为老者下棋的速度越来越慢,此时已经陷入长考。

原来罗娜还真是个高手。

雨势越来越大,老者长考的次数也越来越多,终于,当下至第八十三手时,老者凭借之前埋下的一记妙手取得了优势,之后靠着老辣稳健的棋风,一点点占据上风,在收官之前赢下了这局。

老人暗自松了一口气,他巅峰时的棋力在整个南魏可稳居前三,便是现在年纪大了,棋力有所下降,也不是一般人可以匹敌的,但是眼前这个小姑娘年纪轻轻,棋风却颇为灵动,羚羊挂角的几手新招就差点让自己这个‘老江湖’翻船。

“姑娘棋艺不俗,不知师从哪位名家?”老者有些好奇地问道。

罗娜坐直身子,恭敬地回答“只是自幼看了一些棋谱,不曾拜师。”

“自学?”老者大惊,见罗娜这样也不似说谎,顿时起了爱才之心,他看向一旁站着的杨溯,“不知阁下可是这位姑娘的家中长辈?”

杨溯一愣,没有犹豫,点点头“我是她叔叔。”

罗颖瞪了杨溯一眼,没有拆穿这个家伙。

老者点点头“实不相瞒,这位小姑娘在弈棋一道上很有天赋,不如让她去棋院学棋,老夫愿意为她写一封举荐信。”

南魏棋风很盛,因为南魏天子颇为喜好围棋,所以特意命人在京城建了一座棋院,笼络了大批棋道高手入院教授围棋,培养新人;棋院中许多出彩的年轻人更是有机会成为翰林院的棋待诏,面见天子,所以南魏棋院对于许多爱棋之人具有莫大的吸引力。

老者这么说是想着先让罗娜进入棋院学习,等他回京之后,便可以亲自收她为徒,传授棋艺。

杨溯也是愣住了,没想到随便躲个雨就能遇见南魏棋院的教授?他看向坐着罗娜,开口道“罗娜,你怎么想?”

罗娜神色黯淡地摇摇头,如果是罗家出事之前,遇见这样的事,她或许愿意进入棋院学棋,但现在罗家的血海深仇未报,她们姐妹俩还在被人追杀,她哪里又有心思去学棋呢?

“多谢先生抬爱,不过我这侄女暂时没有这方面的想法。”杨溯替罗娜拒绝道。

老者有些急,他是真的被罗娜的天赋惊艳到了,只是看过几本棋谱就能和他纠缠到一百手以上,若是认真学几年,妥妥的大国手啊!

“不学棋实在暴殄天物,我乃”

“爷爷。”一直安静坐着的女子开口了,她看向杨溯,“公子误怪,我爷爷他是爱才心切。”

老者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抱歉了一声,不再劝说。

杨溯笑着摆手“无妨,老先生如此欣赏我家侄女,我们该感到开心才是。”

老者点点头,开始复盘,想着能抓住这个机会指点罗娜一些也好。

双方一边复盘,一边交流。

杨溯说自己三人是平野州人氏,带着两位侄女前去别州访亲。而老者姓袁,此次去往嘉兴州,因为嘉兴州正在开办十年一届的棋甲大赛,南魏全国十几州的围棋高手,都可以去试试看,主办方除了拿出一套价值连城的文房清供,总计九件,分别赐予前九名,还有一本下棋人梦寐以求的棋谱,作为夺魁之人的嘉奖。

杨溯问道“先生可是南魏棋院的教授?”

袁姓老者点点头“说来惭愧,老夫一把年纪本不应该再去和年轻人们争胜,但听说这次棋甲大赛的夺魁之人有机会和那位元若先生对弈一局。老夫年轻时候有幸得过元若先生的指点,之后数十年再也未曾见过先生,这次实在不愿意错过这最后的机会。”

老人言语之间,见元若先生才是大事,夺魁似乎是自然而然的。

杨溯没想到在这还能听到元若先生这个名号,“可是青苍那个定下武评和风云榜的元若先生?”

老者点头道“正是他,听说元若先生年轻时候就文采无双,高中青苍状元;之后入山中修道,再出世已是神仙中人。先生当年游历南魏,以棋艺闻名我南魏,连败我国二十三位棋道高手,被尊为棋仙。先帝亲自下旨请先生入宫,求教棋艺,但先生却飘然而去,这么多年不知踪迹。这次棋甲大赛举办方放出消息,说先生会现身,我想南魏棋道中人都想去一睹先生风采。”

老者耄耋之年,说这些话时却如同孩童,眼中全是崇敬的神采,就像是取得了一些成就的孩子,渴望得到自家先生的认可。

一个青苍人,却能在敌国得到这样的尊崇,天底下除了那位元若先生,恐怕也没有别人了。

罗娜当年被元若先生所救,此时听完袁姓老者的话,顿时心生亲切之感,她抬头看向杨溯,“我们会去嘉兴州吗?”

罗娜当时对杨溯说的那句预言是“东南之剑,无根之木”,东南方有太白剑宗,所以杨溯往那个方向赶,而嘉兴州也位处东南,刚好又有和罗娜有渊源的元若先生会在那里现身,杨溯觉得不妨前去一看,于是他点点头“会。”

罗娜闻言笑了起来,袁姓老者也十分开心,他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倒是可以同路。”他想着这一路上说不定可以说服罗娜去棋院学习。

老者身旁的女子忍不住开口道“爷爷,这不太方便吧。”

老者不快“有什么不方便?不知这位公子意下如何?”

杨溯没想到这位老人这么热心,他们正在被人追杀,不知道剑泉山庄和水月宗的人什么时候回找过来,更何况还得罪了宝月州的那位将种子弟,可以说仇家一大堆,和别人同路不是在害人吗?

杨溯抱歉地说道“多谢先生好意,不过我们得先到嘉兴州办些事情,恐怕没法同路。”

老者闻言有些遗憾,但也没有强人所难,不再提及此事。

他身旁的女子松了口气,自己爷爷终究是精于棋道却不精于人心,道左相逢,互相都不知道底细,如何敢轻易同行?

其实此次动身前往嘉兴州参加棋甲大赛,她一开始就不太同意。老者早些年曾在翰林院为官,因为为人正直且丝毫不愿让步,得罪了很多人。现在老人辞官还乡,在自己家乡还好,出一趟远门,若是被那些仇家盯上了,乡间小道死一个已经辞官多年的普通老人,有谁会去关心?

但老人自然不愿错过或许是此生最后一次见到元若先生的机会,为了让家中晚辈宽心,退了一步,叫了一位自家的武道高手一路护送,总算是出了家门。

老者身后一直站着的负刀男子就是他叫的高手,男子名叫赵元真,是个孤儿,从小被袁家收养,出钱请武师教他习武。

赵元真也争气,于武道一途颇有天赋,不到三十岁就已经是练窍三品的高手。本来以赵元真的实力,不管是从军还是混江湖,都有机会闯出一番名头,但是这些年来,他却始终守在袁家,不愿意出去。

这一次护送老者去往嘉兴州,一路上赵元真都任劳任怨,既当保镖又当下人。能让一位年轻有为的武道高手如此尽心尽力,自然不仅仅是因为袁家对他的恩情,老者的孙女,这位带着幂篱的女子才是最主要的原因。

女子轻轻叹息,她总是有些心神不宁。关于此次与爷爷一同远游嘉兴州,她私底下有过数次卜卦,皆卦象古怪,大险之中又有福缘缠绕,总之就是福祸不定,让她实在是难以揣度其中深意。

归根结底,她还是有些遗憾自己这么多年,只能靠着一本高人留下的小册子,仅凭自己的瞎琢磨,胡乱修行仙家术法,始终没办法真正成为一位有明师指点、传承有序的天道中人,不然嘉兴州,去与不去,她早该心中有数了。

女子名叫袁钗,出生那年家中有云游高人路过,赠予一支金钗说这是道缘,所以她被取名为袁钗。

袁钗从小就琴棋书画无所不精,随着年龄的增长,出落得越来越亭亭玉立,在一州之地的名气也随之越来越大。

由于她美艳动人,宛如壁画走出的仙子,所以常常戴着幂篱,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这次和爷爷一起出行,一方面是她学过一些占卜之术,可以以防不测,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她听说那位传说中的天人元若先生会露面,她不甘心自己这辈子最终只能找个人嫁了,在家相夫教子,想要见见那位元若先生,看看自己有没有机会被他引入天道,成为真正的神仙中人。

复盘结束之时,刚好雨歇。

只是外边道路泥泞,行亭中众人便没有着急赶路。

杨溯突然皱了皱眉头,望向亭外。

有这么巧?

这荒郊野岭的山野小路上,为何会有一群武夫策马赶来?其中有一位应该是练窍境了,莫非是冲自己等人来的?

别看杨溯随便找了个地方躲雨就能遇见一个练窍境的赵元真,但放眼整个江湖,不管是青苍还是南魏,破体境到练窍境都是一个坎,迈不过去,就一辈子只能在江湖的泥泞里打滚,迈过去了,才能在江湖上混出一些名号。

杨溯之前行走江湖,因为他是朝守义的儿子,身边又跟着元战非,钱多等一干顶尖高手,自然武道宗师随处可见,但其实很多人一辈子都未必能见到一位武道宗师。

在一个避雨的行亭遇见两个练窍境,已经算是罕见了。

一行十几人骑马至此,纷纷下马,大踏步前行,泥泞四溅。

赵元真摸了摸背后的刀,望向这伙江湖人,眼神锐利。

这伙江湖客中,领头的一个魁梧汉子来到亭外,停下脚步,大声嚷道“兄弟们,咱们休息会儿。”

赵元真皱了皱眉头。

袁钗不愿意惹事,对爷爷轻声道“正好雨停了,咱们上路吧。”

老人点点头,开始收拾棋盘。

然而他们不愿惹事,却不代表事情不会找上他们。

领头那位魁梧的汉子看见戴着幂篱,身段婀娜的袁钗顿时眼前一亮,笑着说道“这位老丈,相逢既是缘,不如留下一起喝酒?”

赵元真见汉子看袁钗的眼神就很愤怒,闻言顿时忍不了了,刷得一声,拔出了背后的长刀,对着一群江湖客冷声道“让开!”

魁梧汉子见状顿时冷了脸,大家行走江湖,就算有摩擦也是先各自报出名号,看看来路,若是相互之间有渊源,自然可以不打不相识,哪有赵元真这样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的?要知道一旦亮出兵刃就代表着无法善了,如此一来,就算为了自身的面子,魁梧汉子也退不了了。

“你是何人?老子好言好语邀请你们喝酒,你却对我拔刀?好霸道啊!”魁梧汉子冷笑道,他身后一帮汉子也纷纷亮出兵刃,眼神不善地看着赵元真。

赵元真天赋异禀,习武以来一帆风顺,虽然没有刻意去闯荡江湖,但在一州之地也有诺大的名号。他不懂什么江湖规矩,只是看不起这帮装扮寒酸的落魄江湖客,自然不会退让。

就当赵元真准备开口时,袁钗一把拉住他,轻声开口道“各位好汉对不住了,我身边这位是苍叶州斩月刀赵元真,我代他向诸位好汉陪个不是,只不过我们还有急事要赶路,没办法和诸位好汉一起喝酒,请见谅。”

袁钗声音清脆悦耳,听得一帮江湖客心旷神怡,为首的魁梧汉子看着赵元真“斩月刀?没听说过。”

其余众人哄然大笑,赵元真怒气横生,但被袁钗死死拉住,忍住了。

为了她,他已经忍了这么多年,再忍一时又如何?

汉子瞥了眼袁钗,一双原本浑浊不堪的眼眸精光绽放,转瞬即逝,说道“我们行走江湖,也不想打打杀杀,既然你开口道歉,行,让这个什么斩月刀把刀留下,你们就可以走了。”

一旁一直不发一语的杨溯叹了口气,看来这帮人是有备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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