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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成语绑票后》


章001 人心换人心

某一瞬间,余逸仿佛又回到了十岁时差点被淹死的那条大东沟里。

恐慌,下坠。

身逾万钧。

满目浑浊与刺痛中,苍碧色的河水颜色越来越浓,将粼粼天光隔绝得越来越远……

身体像是被蛛网黏住的小虫,再怎么全力挣扎,也摆不脱脚下沙坑内袭来的刺骨寒意和暗流曳拽。

脑海中扑棱棱不断激荡着的,只有两个字:

完蛋!

绷不住了,相要呼救。

念头方起,大口大口带着水草河沙腥味的凶猛液体灌涌而入,瞬间轰碎了仅余的理智和抗争。

很快,一切触感开始变浅变淡,连疼痛憋闷都开始漫无目的、漫不经心……

因为是亲身经历过的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尽管时隔多年,余逸还是时常会梦到这一幕。

但跟之前每次梦到这里,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贵人搭救,美人鱼、海王、媚拉,甚至蓝精灵格格巫……而后亮光刺眼,骤然惊醒不同。

这一次,他是被一男一女的对话吵醒的。

“咋还不醒?”

女人沙哑焦虑的声音,余逸听起来有些熟悉。

“哪有恁简单。他是该二楼栏杆上坐着晃荡,头朝后倒栽下来的,底下还有一堆石头疙瘩,能会没点儿事?”

“也没见流血,医生检查了,片子也拍了,都说没啥问题……”

“你知道啥子。人脑子里边的事,复杂的很,最怕就是内伤,医院一时半会儿检查不出来也是正常。”

“那咋办王满,他手机摔成这样了,也联系不到他家人……”

王满?

这名字一出来,神智渐复的余逸,顿时想起来了。

这男的是“王记虾皇”的主厨兼老板,王满哥。

跟他说话的,是老板娘。

听着夫妻俩絮絮叨叨的对话,结合渐渐捡起的记忆,余逸慢慢串起了事情经过。

他在这个暑期做了两份工。

上午家教,是最擅长的文科,信手拈来,轻松收米。

下午四点到晚上,在“王记虾皇”帮忙。

讲实话,虾皇这份工,赚钱不多还辛苦,性价比极低,不过他却干的很开心。

夜市大排档满满的市井烟火气让他熟悉又喜欢,还有就是每晚收工后都可以免费吃上一嘴他最衷爱的麻小。

虾皇店铺旁,是一家新装修建成,尚未正式营业的大酒店。

外墙装修清一色的秦汉复古宫廷风,极为扎眼。

每天下午五点到六点之间,虾店里的准备工作暂告一段落,会有小段空闲时间。

这时,余逸就喜欢蹲在隔壁大酒店的二楼护栏上浪荡吹风。

一直都好好的。

但今天浪着浪着,不知怎么就突然仰了下来。

摔下来的地方正巧有一些未来得及运输干净的废弃石料,各种断痕棱角和尖锐凸起,极不规整。

当场昏迷。

可吓坏了夫妻俩,关了店门,急急忙忙就给送到商都区人民医院来了。

各种检查做了一遍,没发现任何问题,但就是一直昏迷不醒。

“不合常理啊,这二楼的大理石护栏既平且宽,别说坐人,那么些个极限少年天天在上面骑单车、搞轮滑都没问题。

这个时间点,我又不可能打瞌睡,怎么会倒栽下来?”

余逸心中疑窦丛生。

但任凭他绞尽脑汁思索回忆,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另一边,夫妻俩的忧虑继续:

“……该做的咱都做了,接下来你还能咋办?”

“反正不管咋着,做人不能坏良心。小余是给咱店里帮忙才出的事,咱得管到底。”

男人顿了几秒,“实在不中,咱再换家大医院查查。”

“王满你个信球,你日子不过啦……”

女人陡然拔尖了声音。

但也仅冒出这一句。

终究,还是没有说出什么“坏良心”的话。

男人又默了默:“离开学还有几天,不中秋里就让俩娃回老家报名,跟着咱俩造消太大了,也攒不住钱……再说,咱爹咱妈也想这俩娃的很。”

“王满……你可真中啊。”

女人咬牙切齿,腾腾锤了男人几记,忽然哽咽:

“你自己跟俩娃说去,反正我不管……看着他们的眼,我可张不开这个嘴。”

说完,咣咣又是两脚。

余逸的心瞬间被触动了。

虽然“王记虾皇”在整个二寨街都算是生意不错的,但味道并不出类拔萃。

馆子也小,走的是薄利多销的路子,赚些辛苦钱。

这年头,两个没房没户的外地人,带着一对在大城市借读的子女,压力可想而知。

最主要的是,今天这事毕竟发生在店铺之外,具体责任划分其实很有的掰扯。

这种情况下,正常人避之唯恐不及。

夫妻俩能二话不说,第一时间关店,送他来大医院全面检查,已是殊为不易。

听人家这意思,如果余逸一直不醒,还准备转一家更好的医院,负责到底。

为此,甚至不惜家人暂时分离,把一对子女全部送回农村老家读书……

人心换人心,你真我更真。

余逸再顾不得去琢磨满脑子的玄雾疑云,努力挣扎着睁开眼睛,并坐了起来。

十指抄底头皮,将自个儿脑袋从前到后仔仔细细犁了几遍。

没问题。

下床蹦了蹦,脑袋拨浪鼓一样,一阵狂摇乱晃。

很正常。

不放心,又加了三十组深蹲,六分钟提肛。

倍儿棒。

旁边的夫妻俩顿时高兴坏了。

激动无措之下,竟拙手笨脚的给了彼此一个扎扎实实的拥抱。

余逸笑吟吟瞧着,顺手拿过他们之前拍的片子翻了翻,这才彻底安心。

就决定即刻出院。

夫妻俩眼见他确实没什么大碍,就没再瞎坚持,步履轻快地去给他办出院手续。

病床旁醒目位置搁着的,是余逸的手机。

摔得稀碎。

余逸摆弄着手机,眉头紧皱。

“太邪门儿了,手机放在裤兜里都碎成这样,我这还是后脑勺着地,正正砸在碎石堆上,怎么可能半点事都没有?

别说出血了,后脑勺连块淤肿都没有?”

后脑勺?

心头忽地一动,赶紧起身翻找。

终于在果篮下面,寻到了那顶最熟悉的棒球帽。

今天摔下来时,这顶帽子就戴在头上。

帽子里侧,正对后脑勺的部位,有一层内袋。

内袋之中,折叠放置着一张薄如蝉翼近乎透明的怪物件。

这物件拿到手后,他已经陆陆续续倒腾了一个多月,终于接近完成。

因是旁人之物,为了妥善保管和方便随时拿出来捣鼓,他平时就折好放在帽子里。

而此刻,帽子拿在手,指尖刚扫及内袋,立马察觉到了异常。

平时那物件丝滑凉沁,犹如上好绸缎,此时竟好似厚实了不少,表层还多了许多颗粒凸起。

更是有一泓无形无质的淡淡温热3d立体环绕着。

这……什么情况?

正在这时,王满夫妻俩走了回来,余逸忙将帽子放下。

老板娘从兜里掏出一沓钱,递到余逸手里:

“小余,给,刚你王哥俺俩商量好了,剩下的两天,你就不用过来了,在家好好休息。

这工钱咱还按干满四十天算,一天八十,一共是三千二。

另外这八百块钱你也拿住,再开学你就是大学生了,看着买点新衣服新鞋……”

余逸也没客气,连声道谢。

不过,接了钱后,却又从中数出了一千整,重新递还给老板娘:

“今天这事说到底,主要还是我自己不小心,害你们关门停业买卖亏钱,还有这医院的花销,都得有我一份。

您俩先别急。

若你们真打心眼看得起我,真拿我当小老弟待的话,就别在这个事情上跟我争。

……一千兴许也不够,不过我就一学生娃,能力有限,王哥嫂子多担待。”

意思很明确:好意我领了,情分我承了,钱我也收下了。但我也有我的原则,今儿这花费,绝不能都算你们头上。

之所以搞这么绕,是因为余逸在王记虾皇待了这一个多月,深知眼前这夫妻俩的脾性。

尤其王满哥,这可是位茅房拉屎脸朝外的汉子,脸面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不过饶是他话说到这份上了,夫妻俩却依旧不肯。

又执意推辞了一会儿,见余逸态度十分坚决,这才折了个中,勉强收下五百。

小小的五百块,却让双方心里都暖洋洋的,十分熨帖。

医院门口作别。

沿短巷刚走了两步,余逸陡然一个激灵,身体就有些僵硬。

——这王满哥的右脚,不是一直跛着,说是治不好的吗?

可刚刚这一路走下来……

心脏砰砰开跳。

猛回头,月光剪影下,夫妻俩相携而行,走得并不快。

明显看得出,男人的右脚确实有些不太正常。

余逸长出了一口气。

但心头莫名的郁躁并未完全消减。

帽沿狠狠压了压,大步流星朝前走去。

……

“脚这会儿咋样了?”

走了一段,女人终于忍不住问。

“嘶——你别说,还真是怪疼。”

“都不稀罕说你,就刚医院那小台阶,你还能崴住?崴住就崴住了,还怕人家小余笑话,咬牙死撑装没事,这会儿脑门子上都汗津津的……”

“咋恁多屁话,回去贴两天膏药就没事了,又不叫你伺候!”

“鳖样!有本事等会儿别吭哧吭哧往我身上趴……”

章002 家

骊景花园小区,距离商都区人民医院不远。

仅十几分钟的步行距离。

一路心神不属的余逸,还没来得及将晚间发生的事彻底消化整理好,醒过神时,发觉自己已经熟门熟路的走到了六号楼前。

五楼西户的灯亮着。

那抹再熟悉不过的暖黄,终于让他糟乱无序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这一平静,顿时察觉到眼前所见所感,似乎与往日里有些不同。

视野辽远又清晰,月光清辉,淡淡洒下,如给整个世界涂了一层稀薄的凝乳。

天空中居然有繁星点点。

居然还部分缀连成串。

要知道,中州号称是一座永远在修路的城市,空气质量糟糕天下闻名。

商都区又是老牌核心区域,新老交接地带,就余逸所知的,附近就有两条路一座桥正在改建中,什么时候空气质量竟好到这种地步了?

最不可思议的还不是眼睛所见,而是呼吸间的感受。

尽管仍有些许初秋时节天干物燥所带来的扬尘感,但并不憋闷昏沉,相反,还有种说不出来的清醒爽利。

就如同大冬天的早上,窝在顶层阁楼玻璃房内,沐着煦暖的阳光,喝了杯滚烫热浓的白咖啡。

神清气爽,毛孔通达。

真是见了鬼了!

就在这时,余逸突然心生警惕,感觉到有一物破空袭来,莫名还有些熟悉。

想也没想,伸手一抄。

——果然是个篮球。

随手就抛了回去。

接球的是一个细胳膊细腿的小女孩儿,满头麻花碎辫子,大眼睛亮璨璨的。

小姑娘朝他扬了扬下巴,“小鱼哥,暑假你躲去哪里了?来,单挑之。”

说着话,噼里啪啦一顿娴熟的双手胯下加背运。

可见,在被余逸无情暴虐三十几次后,这个暑假里是下了真功夫的。

余逸就笑:“一通操作猛如虎,可惜身高一米五。小西屏,虽然你是‘打遍四小无敌手’、‘花园北路十周岁以下路人王’……但起码等读中学了,或者再长高一点了,再来继续找虐。”

哼,赵西屏怒不可遏,将手里篮球朝地面砸得嗵嗵响,龇着小白牙,恶狠狠撂话道:

“小鱼哥你等着!我赵西屏一定会坚持每天早晚喝牛奶的!”

余逸哈哈大笑,不再理她,迈步进了六号楼。

到了五楼,门前站定,狠狠搓揉了几把脸,挤出最放松自然的笑意,这才敲门。

很快便开了,是郑叔熟悉的笑脸,“一听到小西屏气急败坏的嚷嚷声,就知道是你回来了。这小鬼头,整个骊景花园,也就你能制住了。”

余逸扫了眼玄关鞋柜前凌乱的拖鞋,挤了挤眼:“叔,我姨又出差了?”

“嗯,外省追逃,出去一星期了,估计至少还得一周。”

说话间,爷俩相视而笑。

笑容里,自有一股贼兮兮的轻松放肆。

余逸干脆连腰也不弯了,前脚掌对着后跟这么交互的一踩一甩,两只鞋子便先后飞了出去,张开双臂,闭上眼睛唱了起来:“啊,这是自由的感觉~”

郑叔抄起手里的报纸,啪给了他一下,“嘘,克制点,你小子。喜怒不形于色,隔墙有耳,人品守恒定律……懂不?还没吃饭吧,去,给我也煮碗面,放葱花香菜。”

余逸当然是没吃晚饭的,本来今天有点累,想偷懒吃个零食糊弄过去的,但郑叔这么一要求,他便不得不乖乖去煮面了。

倒没有不情不愿。

他其实心里很明白,已经晚上快十点了,郑叔一定是吃过晚饭的,故意这样要求,就是不想让自己因为偷懒随便糊弄。

只是一直以来让他颇为不解的是,为什么每次自己没吃饭,郑叔都能一逮一个准?

面条煮好。

余逸照例给自己捞了一大碗,剩下的三分之一不到盛给了郑叔。

郑叔看着分量差异明显的两碗面,笑了笑,没说什么。

自有一种心照不宣在其间。

简简单单的葱花鸡蛋香肠面,脆楞楞的榨菜丝儿,滴了几滴芝麻香油。

爷俩胡噜胡噜吃得贼香。

吃完饭,余逸先洗了碗,然后顺带搞一下厨房清洁。

郑叔则倚着厨房门,揣着紫砂小壶,边饮茶,边跟他絮絮叨叨的闲聊:

“回过头来说,虾店的那份工,其实你寒姨心里一直是不赞成的,她老听微信文章里瞎扯,吃多了长寄生虫,半点不把我这专家放在眼里……”

“时间过得真快,过几天这一开学,你就是大学生了,中州大学还不错的,嗯,你能选择留在中州读书,我跟你寒姨都很高兴,郑翰林更不同提……”

“郑翰林这几天都赖在同学家玩,这同学你也见过,就是跟小西萍前后桌老被她弄哭的那个胖乎乎的小家伙……刚发信息知道你回来了,嚷嚷着明早赶回来吃早餐,要吃你做的鸡蛋卷饼……”

“嘿,叔刚开始学网购,给你买了双aj,倒也没比专柜便宜,就是配色全了些,也不知道是不是正品……”

……

大多是郑叔在说,余逸在听,间或插上一两句。

他很喜欢此时此刻的这种感觉。

耳畔是萦绕不去的絮叨关怀,鼻间是混杂着洗洁液清香的饭菜油烟味儿。

心里暖烘烘的,说不出的安宁。

整个人感觉是踏实的,是有根的。

时针指到十一点。

郑叔先去睡了。

余逸把客厅厨房的地板仔细拖了一遍,这才回房休息。

他的房间不大,十三四个平方,是这套一百四十平大三居主卧的一半,中间做了墙隔开,另一半是郑翰林的房间。

打开灯,尽管已经有一个多月没住了,房间里依然整洁而有序。

墙体书架上各类书籍排列整齐,常用的玻璃水杯清洗得近乎透明。

就连那几个常用的活动插线板,也被进行了灰尘清理和规整叠绕,肥嘟嘟的,整齐码在一起。

手指拂过书架,半点灰尘都没有。

不用说,一定是生性爱洁的寒姨,经常进来打扫清洁的成效。

眼睛扫过书桌时,心头骤然就是一热。

桌面上,放着一个拉风的鞋盒,以及一台崭新的笔记本电脑。

鞋盒里是一双眼馋已久的骚红色aj,郑叔明显谦虚了,这双不仅正品,还限量。

钛银色的电脑下面,则压着一张纸: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屈铁断金,遒劲峥嵘,很符合寒姨资深刑警的气质。

余逸矗在那里,将这两件礼物翻来覆去把玩了很久,心头沉甸甸的,说不出什么滋味。

半响后,他深吁了口气,起身,用随身携带的钥匙打开衣柜最下面的一格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略略泛白的笔记本。

将这本已经使用过半的笔记本,翻到最新的空白页,抄起笔,先记下了一行:

“aj篮球鞋:”

然后,用新电脑搜出该系列该配色的价格,在冒号后面写上单价,然后乘以“鞋服衣帽系数”10,得到一个五位数的总价。

再接着,“磐石i型游戏本:”

同样是用电脑搜出型号和单价,不同的是,这次是乘以“电子产品系数”5。

跟之前很多次一样,一板一眼记完这两笔“账”,白纸黑字体现在本子上后,余逸这才感觉心头轻松自在了些。

余逸是孤儿。

读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母亲死于一场车祸。

父亲当时也在车上,受了很重的伤,身体落下了病根,此后一直都没有彻底康复。

跟病魔抗争一年半后,也撒手人寰。

父亲离世前,把余逸托付给了郑勇伍、李寒夫妇。

李寒和余逸母亲是高中三年的上下铺,并且是按旧习俗,交换过秘扇的真闺蜜。

郑勇伍则和余逸父亲是战友,据说是过了几次命的交情,同时也还是拐了三五个弯的表亲戚。

但余逸的叔叔婶婶死活不干,觉得万万没道理把亲侄子放在别人家里养,也是怕被左邻右舍戳脊梁骨。

这夫妻俩都是拙朴实在的庄稼人,经济能力很一般,但照顾余逸,真的是竭尽所能,只不过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大的堂弟跟余逸同年,小的堂妹也只小了一岁多点。

到了余逸和堂弟同时小学毕业要读初中时,实在是撑不住了,余逸老叔这才终于耐不住郑勇伍的劝说,勉强点了头。

可以说,余逸基本上算是从开始读书起,就一直寄人篱下。

尤其是父亲重伤养病的那一年半里,各个亲戚家轮流转,三个学期不到,硬是读了五所小学。

这种日子,其实挺不容易的。

首先就是得让自己懂事,起码不讨嫌。

这方面,余逸很有天分。

他也是很早就明白了:

总是拘谨客气,会破坏家庭气氛,让所有成员都不自在。

而过于心安理得,则很容易失了分寸,让人心生不喜,甚至厌弃。

需要踏在一个合适的中间地带上。

而踏准这个中间地带,有时候需要的不仅是情商和智慧,而是心态。

所以他寻到了这样一个“记账”的办法。

他当然明白金钱并不能偿还恩情之万一,但最起码能让他稍微轻松自如些。

记完账,笔刚放下,叮咚,新登陆的微信账号上,自一个熟悉的长发飘飘的头像那里,弹出来一条信息:

“童养婿,你是不是遭天谴了?”

章003 童养婿与手动挡

童养婿。

比赘婿还不堪。

简直是一个男人立身于世间最屈辱的存在方式。

能够对他如此不客气,用这样的称呼刺激他,还没被他揍出猪头的,有且只有一个人。

卫蓉。

他曾经最铁的朋友。

余逸是读初一时转学来到中州的。

从农村一步到位,直接来到省会城市,且还是省级重点中学。

如此大的跨越,饶是余逸在同龄人中算是足够优秀足够早熟的,也被冲击得晕头转向完全找不着北。

他之前从来都不怕转学。

一年半转了五所学校也各种风轻云淡。

即便永远都是学校的陌生人,永远都是新来的那个男生。

因为他品学兼优,他无比自信。

但这次很不一样,余逸遭受了人生中最重大的考验。

他听不懂别人在聊什么,搞不明白别人在笑什么,从来接不住别人的梗,连别人的戏耍挤兑都理解不动……

他感觉自己跟个傻子一样。

而回到家,新的大城市的中产家庭,完全迥异的衣食住行方式,新的家长,新的成长伙伴……他完全疲于应对。

甚至于他第一次来郑家上厕所,因为从没见过马桶,还是盖着盖子的,最后转了半天,只好尿在了跟便池好歹有点相似的浴缸里……

这个时候,风风火火的卫蓉出现了。

郑叔和寒姨育有一子一女,儿子郑翰林,女儿郑琉璃。

名字都挺不正常的。

据说是因为郑爷爷一辈子奉儒,郑奶奶一辈子礼佛,一人给强制分配了一个。

卫蓉是郑琉璃的发小死党,当时也是余逸的同班同学。

兴许是出于好奇,也有可能只是怜悯同情,反正知道余逸是郑琉璃和小翰林的“便宜哥哥”后,卫蓉便主动向老师申请调座位,跟余逸做起了同桌。

余逸能够在初一学年结束便基本完全融入,卫蓉居功至伟。

整个初中三年,两人关系处的相当的铁,尽管后来没考在一个高中,但联系还是非常密切的。

一切转折点都来自于两年前余逸读高一时。

那天,郑琉璃过生日。

郑叔开玩笑的提到说,余逸和郑琉璃是娃娃亲。

如果仅是话到嘴边说秃噜了,当时尴尬一下也就过去了,但不可思议的是,在这件事上,似乎郑叔是认真的。

尤其离奇的是,一贯冷静客观在家里也很强势的寒姨,似乎也乐见其成。

这下子余逸就彻底尴尬了。

他不能表露出高兴。

哦,吃人家的喝人家的住人家的,结果还惦记人家水灵灵的大闺女,做人再厚颜无耻咱也得有个度。

何况,尽管性格原因,俩人关系一般,但毕竟一起长大的,根本很难会生出那方面心思。

他当然更不能表露出不高兴。

于情于理,这事也轮不到他来拒绝。

那样的话,得罪的将是全家人,郑琉璃估计会直接拿刀砍死他,给你脸了!

好在,余逸没有难受太久。

郑琉璃率先原地爆炸了。

招呼都不打,一个人跑去了外省小姨家读高中。

尽管郑叔、寒姨一再说跟这事没关系,那边有个很难得的高中指标,也确实是,江郡中学,全国百强中学里前二十的存在,整个中原省没有可以匹敌的。

但余逸私底下所知道的是,郑琉璃在离家之前,曾经跟父母大吵了一架。

而且,已经两年没有回来过了。

反正余逸是再没见到过。

这件事,让他心里非常不好受,压力很大。

他总觉得,郑琉璃是因为他而有家不能回的,他自己总有种雀占鸠巢的感觉,所以他高中后两年申请了住校。

而在刚高考完的这个暑假里,也借口打了两份工,结束时间是凌晨,在王记虾皇旁边租了个小单间。

因为这件事,卫蓉对他极其不爽,友谊的小船果断翻了个底朝天。

他其实特别能理解。

因为在卫蓉看来,这事真相很明显。

一定是余逸居心叵测狼心狗肺,不知采用什么办法蛊惑到了郑琉璃的爸妈。

因为常理来说,断不可能真是郑父、郑母看中他天赋异禀骨骼惊奇,未来人中之龙,主动提出的。

其实不仅卫蓉这样想,余逸自己也完全不能理解。

郑叔在省农科院工作,是省生猪产业技术体系首席专家,国家生猪产业体系疫病控制团队专家。

属于享受省政府特殊津贴的动物免疫学大神。

寒姨十年法医,现在是冠城区刑警大队副大队长,体制内赫赫有名的铁血女刑警。

这样有身份有地位有学识的两个人,怎么可能会提出这种荒唐离谱的想法?

再者说了,郑琉璃虽然性子古怪说话噎死人不偿命,但单论长相,余逸来中州这几年里,就没见过比她还白皙秀丽的女生。

基本盘在这里放着,脾气再臭,再难相处,总不至于愁嫁吧?

再加上余逸是个极重感情且念旧的人,所以尽管卫蓉这两年来对他各种冷嘲热讽,还一口一个“童养婿”的叫着,但他从没跟她翻过脸。

平时心情还行的时候,甚至还会应付她几句。

但今天实在是太累了,完全没情绪。

就皱了皱眉,没搭理她。

起身去洗了个热水澡,回来后,发现微信还叮咚叮咚不停在闪。

一百三十多条信息轰炸而来。

他也有些火了,回了句:

“卫蓉,你有完没完?”

叮咚,立马来了条:“为什么不接电话?”

“手机碎了。”

“漂亮。果然是连老天都看不过去了。当浮一大白。”

“自己玩儿吧,我要睡了。”

“今天在食科学院的新生名单上看到你的名字了,不可思议啊,什么时候一中年级前三十的猛人,号称清北候补生的存在,居然沦落到跟我一个大学了?”

看到清北候补生这几个字,余逸眼神闪了闪,忍不住捏了捏拳头,不过,最终也没多说什么。

“考砸了呗。”

“多行不义必自毙。天可怜见,白眼狼终于遭天谴了。”

“你很高兴?”

“一般高兴。中州大学再赖也是中原省一哥,双一流大学,算便宜你了。你要是读了中州职业技术学院,混个烹饪厨师美容美发,我会更高兴。”

“留点口德吧。不管怎么说,马上又成同学了。”

“同学?哈哈,这个词我喜欢,说真的,我卫蓉这辈子还真是从来没有对开学这么期待过。姓余的,你给我洗干净脖子等着。我一定要帮琉璃讨个公道。”

“我再最后说一次,这件事,我跟琉璃的想法是一样的。”

“狗屁!那为什么离开的是琉璃而不是你?为什么她两年都不肯回家?”

啪!

余逸怒气冲冲地将电脑直接拍上。

然后整个人朝后重重扔在床上,褥子裹着脑袋,撕扯得嘎吱嘎吱响。

终于消气后,翻来覆去倒腾了半个小时,涂白板,数小羊……各种方法都用尽了,也是毫无睡意。

起来准备去温杯牛奶的时候,眼睛突然留意到了掉在地上的棒球帽。

对哦,之前在医院里时,帽子里似乎有情况!

顿时精神一振。

也不管什么牛奶了,抄起帽子,麻溜溜的回到了床上。

拿指肚在小袋那里细细感受了下,晚间的那种淡淡温热好像褪去了,但浮凸和颗粒感依然。

小心翼翼的将袋子里的物件取出,摊开在床上。

一点五个平方大小,材质近乎于纸张,触感类似绢帛,色泽泛黄,边缘部分有点点虫蛀的痕迹。

上面密密麻麻画满了小格子,一半的格子里原本就有字,另一半空着。

不过细细看去,也已被余逸拿铅笔填涂了大部分。

这是一张极其复杂的成语填图游戏。

余逸在一中虽然总成绩稳居年级前三十,但其实是个瘸腿,还挺严重,理科泛泛,全仗着文科无敌,尤其是语文。

属于常年一百四十分以上只能仰望的大神。

闲来无事时,《成语词典》《现代汉语辞典》都反反复复背过几遍的bug级存在。

一般汉语填图游戏,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一加一,但眼前这个,是他见到过的最难最复杂的成语填图游戏。

他没具体数过,但目测全部完成后,总共涉及的成语将超过三千个。

无怪乎,给他这物件的那个神经兮兮脑子间歇性正常的家伙,说自己曾经玩了三年多,眼睛从15玩到500度,都没搞定。

这图余逸拿到手有一个多月,花了很多时间和精力,终于将将完成了九成多一点。

“从那么高摔下来护着我脑袋不受伤的,真就是这玩意?”

余逸翻来覆去研究了一番,很是有些纳闷,“除了之前就有字的地方,以及后来填对的地方,稍稍凸了出来,类似盲文,也没什么别的奇怪的地方啊?”

算了,左右是睡不着,不如就一鼓作气搞定之。

这一搞,就是三个多小时。

接近凌晨三点时,余逸终于填好了最后一个字:

为。

为所欲为的为。

“轰”的一下,整个人仿佛中国蹲了一整天然后猛然站起,强烈的晕眩让他差点吐了出来。

面前的物件消失了,同时,脑海中,出现了一个不知名的意识虚空。

虚空中央,矗立着一个硕大的圆盘。

黑乎乎的看不太清楚。

但怎么看怎么像超市出口用来旋转领奖品的轮盘。

余逸脑子有点昏昏的,并不害怕,只是不开心。

草,这什么玩意?

还手动挡的!

章004 符、身、器

余逸脑子里的晕劲还没结束。

猝不及防的,轮盘之上的虚空某处,渐次闪出五个氤氲浩渺的大字:

转轮盘五次。

这五个字挂的很高,看起来很高冷。

仅停留了两秒钟,便崩碎开来,化为虚无。

什么意思?

不打个招呼做个自我介绍,这就开始直奔主题了?

姿态未免摆太高了吧,搞得就跟哥们儿没见过世面似的。

不就是一手动挡古董抽奖系统嘛,嘚瑟什么。

余逸心中冷笑。

他并不准备听话去转。

他可是看过很多系统流网络小说的,知道系统也分三六九等,有些流氓东西神经病玩意儿根本沾不得。

最重要的是,他觉得自己跟那些主角们不太一样。

他不是马上就要活不下去亟待逆天改命,需要搏一搏单车变摩托的loser。

他对当前的生活还算满意,并且对未来极有信心。

他身高还行,长相也不赖,个人形象不说有多拔尖,绝对不拖后腿。

此外,身体健康,心理健全,家长自豪,老师喜欢,同学爱戴,有姑娘暗恋,有兄弟照应,还是个名副其实的学霸。

中州大学虽然和他的真实水平不匹配,但毕竟也是叫的上号的重点。

以他的基础和能力,不出意外的话,以后那什么省政府奖学金,国家奖学金都是可以染指一二的。

简而言之,他对系统并不刚需。

就算一定要选,也想选一款改善型的。

嗯,需要好好挑一挑。

“好吧,我也不是那么不通情达理的人,相逢即是缘,你介绍一下自己,着重突出一下产品优势,我酌情考虑。”

余逸本来是不想主动搭茬的,不过他很快就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他好像出不去了。

良久,既无回音,也无动静。

也不再有那高冷的字。

余逸面色微变。

但顾念着形势比人强,胳膊拗不过大腿,还是耐着性子不断尝试沟通:

“这样子啊,那要不咱们简单点,说明书什么的发来我瞧一下?”

“哈,这么忙啊?那要不今天先就这样,我出去先,下次再约?”

“老哥,大姐……你这样子就没劲了啊?”

……

“喂,说话啊!别特么装死!”

半个钟后,余逸被彻底惹火了。

他其实也并不是什么好脾气。

只不过从小长在别人家,性子习惯了收着掖着,所以在家里,对家人,不由自主的,会各种温良恭俭让,好说话,好少年。

但到了外面,恣意放浪,笑骂由心,凡事讲究个身心舒畅念头通达,那才是他。

“哥们儿今天还就把话撂这里了,我就算困死在这里,也不会去转你那个破轮盘,要你那个破奖品,我看你能怎么着我……”

狠话还未撂完,虚空内突然一阵狂风呼啸,飞沙走石,犹如猪八家驾临高老庄。

余逸感觉整个人“嗖”的一下,直接被一股巨力吸到了轮盘面前,右脸“啪嚓”直接贴在了冷冰冰的盘面上。

一触即分。

再然后,轮盘便吱扭吱扭快速旋转了起来。

“这不算!你作弊,你强买强卖,这不是我转的!”

“你神经病啊!”

“停停停,快给我停下……”

余逸本想叫停的是自己被悬空吸附着的身体,但“停”字一出口,面前轮盘便嘎吱一声,应声而停。

嘎嘣利落脆,连点惯性都没有。

黑乎乎的盘面上,锈迹斑斑的指针停下的那个分格,透着柔柔白光,整个亮了起来。

分格正中间位置,腾起一个“符”字,璀璨夺目。

骤闪了一下后,恢复正常,余逸面前莫名其妙的就多了三张薄纸。

纸张上面有字,还没来得及细看,脑海中,突然多出了一些信息:

窗明几净

类别:符

品质:白级,不可升

属性:一次性耗品;可重复抽取

功能:去污,清洁

使用方法:唾液

消耗:无

禁忌及注意事项:切勿吞服

余逸楞了楞,难道我刚刚右脸那一下,不小心抽出了这什么鬼“窗明几净符”?

心念电转:窗明几净,出自宋代欧阳修的《学书为乐》,形容房间干净明亮。

这倒是跟“去污,清洁”的功能介绍相符。

可是有什么用?

难道开个家政服务公司?

伸出手来,拿起面前悬浮的三张纸,这就是很普通的黄纸,抠抠索索的,只有巴掌大小,上面歪歪扭扭的四个字:窗明几净。

嘶。

余逸忽然有些牙疼。

他再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走路。

但凡正经点厉害点的符篆,那都是繁复无比,上面各种圈、点、线、条。

讲究些的,除屈曲笔画外,还常夹有一些日、月、星、敕令等字样。

要点是扭曲复杂。

关键词是看不懂。

而眼前这三张小学生附体一样的鬼画符……

尤其不妙的是,余逸盯着这几个字,居然越看越觉得熟悉。

——这特么不就是他自己的字迹吗?

“好歹也是一白级符篆啊……能不能再糊弄一点?!”

不过不满归不满,腹诽归腹诽,这下子,他倒是不敢再小瞧眼前这个轮盘了。

因为他对成语太熟悉了。

就单说这个“符”字分格内,比“窗明几净”厉害有用的成语,他分分钟可以想起三五百个。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玩意的上限简直不要太高。

更让他心潮澎湃的是,整个轮盘之上,“符”字分格仅占了很小一部分,目测至少还有十八九个其他分格。

那些会是什么?

天材地宝?灵丹妙药?神兵利器?

“广阔天地,大有可为啊。”

余逸不禁感慨道。

这一刻,在他脑海中翻滚着的,是知错就改好孩子,浪子回头金不换,识时务者为俊杰……

毫不客气的收好三张符,定了定神,余逸伸手一触,轮盘再次转了起来。

“停。”

这一次,指针停留的分格内,腾起了一个璀璨的“身”字。

脑海中,相应成语和信息一一浮现:

耳聪目明

类别:身

品质:白级,不可升

属性:一经使用,永久随身

功能:视觉听力提升一到五倍

使用方法:连续口诵三遍

消耗:卡路里

禁忌及注意事项:系统升级后失效

“这个耳聪目明,看来是强化视觉听力的,需要消耗一定的卡路里,居然还能减肥,好像蛮不错的样子!继续!”

片刻之后。

就听到余逸一声兴奋至极的大喊:

“发达了,这下发达了!哥们儿搞到好东西了!”

然后,手里就多了一块四四方方杀气腾腾的板砖。

脑海中,相应成语和信息浮现:

敲门砖

类别:器

品质:白级,可升

属性:系统唯一

功能:开世间一切门

使用方法:敲

消耗:无

禁忌及注意事项:一周两次

章005 技、辅、衍

在这第三次转动,指针停止,白蒙蒙的分格里,一个璀璨“器”字腾起那一刻,余逸是真心兴奋。

一瞬间脑海中窜出七八个极了不得的成语来。

这几个成语如果对应成“器”,随便一个在手,不说天下我有,起码人生赢家的基本盘已经在了。

结果愣是蹦出来一个挠破头也想不到的“敲门砖”来,兜头一盆冷水浇下。

尤其是当他感觉到手里那块沉甸甸冷冰冰的板砖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之前“窗明几净符”简陋到惨无人道,咱就忍了,最多闷声发大财,不拿出来丢人现眼。

可这是“器”啊,器即宝贝,即便不是熠熠生辉凡夫俗子不可逼视,最起码也得造型别致高端点,搞块烂砖头,这算什么?

关键是,这还不是一块普通意义上的“砖”。

砖身为长方体,砖长240mm,长宽高之比达到完美的4:2:1。

是不是觉得很熟悉?

没错,这就是一块丢在隔壁工地,可以直接砌入砖墙内实现无缝连接的标准红砖。

是“功夫再好,一砖撂倒”、“快醒醒,起来搬砖了”的“砖”。

不带这样接地气的。

余逸很是郁闷恼火。

好在随后的信息介绍还不错,系统唯一,且能升级,功能够霸气,可开世间一切门。

先不说是不是真的有见门开门这么厉害,后面的使用方法就特别对余逸的胃口。

简单粗暴,就一个字,“敲”之。

让他心情舒畅了不少。

不过很快,他掂了掂手里砖头的分量,再次惆怅了起来。

现在轮盘转了三次,共得到一“符”、一“身”、一“器”。

“窗明几净符”、“敲门砖”都是实物,全就在他手中握着,唯有代表“身”的“耳聪目明”储存在右上方一个类似百宝箱的界面内。

他试了几次,想把前两者也弄进百宝箱放着,但毫无反应。

所以有极大可能,从这里得到的实物,要想在现实世界中使用,是需要随身携带的。

揣,揣块板砖去上学?

拉不拉风不知道,总感觉像是疯了。

“幸亏还只是一块‘敲门砖’,这要是哪天不小心抽到了‘里程碑’,一块大石碑砸下来,功能再强大,再好使,背又背不动,挪又挪不了,可咋整?”

啊天,我的脑仁儿怎么这么疼。

不管了,先抽完吧。

余逸定了定神,再次转动了轮盘。

第四转。

指针停在了“技”字分区:

大步流星

类别:技

品质:白级,不可升

属性:临时技,单次时效五分钟

功能:跑步能力全方位提升50%。

使用方法:百宝箱中调用

消耗:卡路里

禁忌及注意事项:一日两次,过则伤身;遇同属性高阶技,自动清除

第五转。

指针停在了“辅”字分区:

虾兵蟹将

类别:辅

品质:不好说

属性:系统唯一;严格定向

功能:无条件降服

使用方法:特定条件下被动触发

消耗:气血

禁忌及注意事项:切勿强行触发,反噬致命

余逸皱眉自语:“大步流星明显是个江湖救急型的奔跑技能,这个清清楚楚,没什么问题。

可最后这个虾兵蟹将是怎么回事?从字面意思以及功能来看,像是个帮助收小弟的,但又是严格定向,又是致命反噬,又是只能被动触发,到底还能不能用?

不好说……这又是个什么品质级别?”

左思右想,也没头绪。

此时五次机会已经用完,他却还有些意犹未尽。

就在这时,虚空之上突然多出了一行字:

恭喜首次成功登陆,有定制大礼赠送。

余逸一喜,还未来得及作出什么表示,就见中央大转盘很粗暴很不耐烦的噼里啪啦一通转。

不等他清楚到底赠送的是个什么玩意,脑袋嗡的一下,已经被抛回了现实中。

与此同时,脑海中,多了一个成语和一段信息:

余音绕梁

类别:衍

品质:不好说

属性:不可知

功能:不能讲

使用方法:不用问

消耗:不重要

禁忌及注意事项:不危险

余逸脑门上黑线缭绕:“……果然是充话费送的,这应付的,简直是丧心病狂灭绝人伦!”

瞬间便决定了,最后这个什么鬼“余音绕梁”,就算烂在百宝箱里他也绝不会去用。

甫一回到现实,亮堂堂的,还真有些不适应。

如果不是铺在床上的成语图已经消失不见,如果不是此刻手里正握着一块沉甸甸的红砖,他还真搞不清楚到底刚刚发生的,是不是睡着了的一场梦。

“咦?”

余逸突然发现,此刻脑海中,意识虚空居然还在。

就是居中位置那个黑乎乎大轮盘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极致繁复的成语填图表格。

乍一看,跟之前用笔填好的那张很像。

但余逸稍微扫了两眼,就发现,只是看起来像,这是一张跟之前排列完全不同的新图。

新图上方,则是百宝箱。

意念一动,百宝箱打开。

二级界面里,静静列着“耳聪目明”、“大步流星”、“虾兵蟹将”、“余音绕梁”四个成语。

四个成语首字之上,各自隐隐嵌浮着一个浅标。

分别是:“身”、“技”、“辅”、“衍”。

意念再动,扫过单一成语,三级界面打开,正是之前脑海中出现过的相应信息介绍。

算不得智能,但胜在简洁明了。

余逸仔细摆弄了一会儿符篆和板砖,重点是板砖,直到星星坠落,天光微亮,小区里开始有人声,才恋恋不舍地藏在了背包里。

脑袋里很兴奋,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直到此刻,他才能稍稍静下心来思索一些原本被忽略掉的细节。

他也是方才拿着符篆凑近了闻嗅的时候才发现,他的几根手指上,都有明显的血腥味。

血腥味哪里来的?

肯定是之前三个多小时里,两只手摁在成语图上苦苦填涂时沾上的。

成语图上的血是哪里来的?

应该是他自己的,是他从二楼倒栽葱摔下来时摔出来的。

佐证他这一想法的,是之前忽略掉的成语图材质前后的变化。

之前薄弱蝉翼,近乎透明,所以他才能经常把它折叠起来,放在帽内小袋里。

可刚刚再取出时,已经明显厚实了很多,颜色也微微泛黄,细节展现比之前清晰明了,隐隐虫蛀痕迹也能看得出来。

明显是遇血发生了变化。

这,会不会是类似某种……

吸血激活?

滴血认主?

章006 给人心里留点好

余逸感觉,八九不离十。

但激活的条件,绝不仅仅只是跟血有关。

或者说,只有在某种特定条件下,才能实现“遇血激活”。

不是随便一个人的血染上,都可以成为系统宿主的。

否则,以它之前那位持有者的尿性,经常搞得自己浑身是血的,过去三年多一直持有成语图,不小心沾血的可能性,几乎无限趋近于百分之百。

哪里还会轮得到自己成为宿主?

因此综合起来分析的话,这个所谓的“特定条件”,应该就在于这张“成语图”本身。

不说彻底完成填图,起码也需要是接近完成,证实拥有完成的能力。

就像余逸先前做到的,边打工边玩,一个多月时间,已经搞定了九成五。

比其前任持有者的耗时三年多,眼睛15熬到500多,表现不可同日而语。

而能够从侧面佐证他这条推论的,正是最后替代轮盘出现的新图表。

很显然,这是为下一次抽奖准备的。

他很笃定,只要他把新的图表填完,轮盘就会再现,就可以获得新的抽奖机会。

至于下一次会产生什么变数,还是不是五次?需不需要升级打补丁?会不会发布什么奇怪任务?

鉴于这货又惫懒又高冷,根本无法沟通,信息严重不足,暂时无法推测和确认,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又躺了片刻。

余逸突然翻身而起,看了眼时间,早上四点五十。

没有犹豫,披起外套,拿了电动车钥匙,就出了门。

他是要出来求一个心安的。

因为这东西说到底不是他的。

虽然说目前看来,已经彻底绑上他了,再无法归还,但在他看来,该有的交待还是得有的。

别人只是让他帮忙玩一下,无论如何,也不能说霸占就霸占了。

做人做事,不可亏心。

二十分钟后。

地铁“花园立交站”。

地下步行甬道。

离早班地铁还有一个小时,甬道内此刻还睡满了人。

脏兮兮的流浪汉,执着的不向下访问者,精神病患者,妄想狂人,不知道明天在哪里的打工者……

满目脏乱中,带着股莫名的平稳和秩序。

这些人白天里统统是看不到的。

只有在凌晨,在夜里,才会聚集于此。

余逸提溜着半道买来的早餐和香烟,仔细寻觅那道熟悉的身影。

偶尔有睡醒的熟面孔,翻了个身,跟他打声招呼,他则会相应的丢根香烟过去。

余逸第一次接触到这个生态圈,是三年前寒姨还在商都区刑警大队时。

有一次因为特殊案子特殊情况,他来这里替寒姨见了个线人。

成功收了一次风。

后来陆陆续续又有几次,直到寒姨调动去了冠城区,才告停。

不过他有空倒是还会时常过来转一转,瞎侃几句,尤其是高三学年压力很大的时候。

兴许是他心底其实一直潜藏着一股底层意识,所以跟这些人胡乱吹一吹,侃一侃,总会有种说不出的放松。

日子久了,自然也结识了一些奇怪的人。

就好比他此刻要找的成语图的原来持有者,爱老三。

余逸第一次见爱老三,是在甬道口上去四百米左右的那家m记里。

他那次是去帮寒姨收风的。

以前他只知道m记是深夜食堂,或者深夜公厕,二十四小时营业,但从来没想到过周日凌晨一点的m记,竟然还是深夜客栈。

沙发上,座位上,挤满了需要免费休息免费过夜的人。

余逸当时刚办完正事,等厕所的时候,见到了爱老三。

一个瘦削如枯竹的怪人,衣服破旧,头发凌乱,却花费了四分钟洗手,洗手液前后用了三遍,反反复复,搓了又搓。

然后又不紧不慢的烘干。

足足烘了五分钟。

无聊得很心酸。

爱老三脑袋是疯了的。

他觉得他从小到大都是发明家,发明了一万多种东西,但国家考虑他太小,太惊世骇俗,一直控制着他,直到十八岁才放出来。

拿个砖头在街上随便一扔,砸到的东西,只要不是砸到人,都有八成概率是他发明的。

其实人差点也能算,只是被黑衣人们禁止了。

他从小到大的专利费也都被黑衣人们拿走了,不给他花,还经常打他,四肢都被打断过。

他平时说话总是小心翼翼的,时不时用指头敲打摩斯密码,或者沾水写在地上并迅速擦去。

他解释说他身体内被装了卫星定位,五脏六腑里都有摄像头,一百多个官方和非官方势力的跟踪器都在他身上……

他还时常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人类,并经常拿碎玻璃把自己研究得鲜血淋漓。

“为什么叫爱老三?”

“在爱家我排名第三,老大爱迪生,老二爱因斯坦……”

他虽然很喜欢找人聊天,但余逸一开始对他是五星级敬而远之的。

直到有次恰好遇到他清醒,聊了几句,余逸才惊觉,这人不仅阅历不俗,见解特异,知识体系也庞杂而厚实。

只不过还是跟他所说的发明家完全不沾边,明显偏人文,且野史杂说奇谈怪论居多。

一来二去,摸到他清醒的点后,最近一年来,余逸跟他瞎侃的次数反倒是最多的了。

倒也谈不上什么过深的交情。

成语图便是爱老三在一个多月前,听闻余逸高考语文整了一百四十三分后,硬塞给他帮忙玩的。

余逸在甬道内转了一圈,没找到人。

“难道是昨天运气不错,m记里又占到铺位了?”

余逸刚走到m记门口,就看到了一男一女两个熟悉的身影,正推开门,从里边晃荡出来。

女的四十多岁,中等个,尖下巴,眯眯眼,一头过时几百年的波浪卷发,阿姨款老式高跟鞋,还有一条春夏秋冬永远都系在脖子里的紫色丝巾。

男的偏矮壮,一身假到吐血的运动服套装,鞋子是爱迪耐克王,双肩包倒背在胸前,长相老实巴交,很好欺负的样子。

余逸一喜,连忙摆手招呼:“六姨,和尚叔,这边。早餐热乎着,还带了烟。”

男女眼见是他,笑眯眯的晃荡了过来。

这两位都是寒姨以前的线人,兼职的。

这种基本没什么危险,就是利用底层流动人口的便利条件,收收风什么的。

白天,一个是被人嫌弃的保洁,一个是被人呼来喝去的保安。

但在夜里,在这一片是绝对的“话事人”,甚至地下甬道内的每个铺位都是他们安排的。

绝对的生态链顶端。

和尚嘿嘿一乐,接过油条和胡辣汤,蹲在路边,就着马路牙子胡噜胡噜就大吃大嚼了起来。

六姨,全称六姨太,倒是不紧不慢先燃了一支烟,美美吸了两口,这才眯缝着狭长的眼睛瞄他,“什么事?”

余逸说了目的。

“你说老三啊,他回家了。”

“回家?他不是怀疑他爸不是他爸,他妈不是他妈,他老婆也不是他老婆……所有都要杀他,都是黑衣人扮的吗?”

六姨太悠悠吐了个烟圈,烟尾敲了敲额头,“这里清醒了呗。他家境还是不错的,以后有福了哦。”

关于这一点,余逸毫不怀疑。

清醒时的爱老三,一看就是家里藏书甚巨之人。家境差不了。

“那,知不知道他家在哪里?”

六姨太就笑了。

低头胡噜胡噜喝胡辣汤的和尚也笑了。

两人看着余逸,都没说话。

其实话一出口,余逸就意识到自己不该问这句的。

他们这群人,不管命运使然,还是心生抗拒,自我麻痹,基本都没有身份。

他第一次接触六姨太的时候,年轻不懂事,很好奇,各种问问问,但她始终不肯多说,还发了火。

此后也是,聊别的都行,一旦涉及身份相关,总是神神秘秘遮遮掩掩的,只说自己早年出来办事,身份证、户口本、卡全丢了,回不去了,都忘了。

余逸当时以为,她应该就属于那种在家乡遭受了严重不公跑上来反应情况的。

所以不敢暴露身份。

一度极为同情和敬佩。

但后来才听人说,她本是唱戏的,在老家和自己小姑子的男人睡了,还怀了孽种。

她自个儿做好了像戏文中一样轰轰烈烈的准备,不过那男的没做好,临阵脱逃,还反咬一口,最后伙同那兄妹俩一起,三个揍她一个。

孩子被打流了,老母亲气死了,她就跑了出来。

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和尚倒是喜欢聊自己家里事。

说是父母双全,老婆孩子都有,就是某一天突然觉得这日子完全没有意思,读了本佛经,突然就顿悟了,就皈依了,觉得跟全家人的缘分尽了,就跑出来了。

只是对于真名和籍贯,同样也是讳莫如深,最多只肯自称姓:释。

他俩尚且如此,更何况爱老三这样一个家伙。

所以余逸就走了。

说不出是失望还是释然。

这件事,只能是到此为止了。

只是他也不知道,这样子算不算是个交待。

……

抽完了一整根烟,六姨太才开始悠哉哉的吃早餐。

和尚就蹲在旁边看着,一眨不眨,像是在欣赏一幅最美妙的画。

一直等到六姨太吃完,他才开口:“为什么不跟他说实话?”

“说什么?告诉他爱老三先被车撞,又被大货车压过去,脑浆涂了一地,脸皮贴在马路中央怎么都揭不下来?现在过去拿条放大镜,说不定还能找到断鼻毛碎嘴皮子?”

六姨太叹了口气,禁不住又燃了一根烟,“这都是人的命啊。”

和尚摇头:“余逸这小伙子不错,总觉得这样……不太好。”

“知道个卵。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想着,这人世间已经这么操淡了,好歹也得给人心里留点好。”

章007 极品“小舅子”

回去路上,途径碧岗公园时,余逸突然心血来潮,作了短暂停留。

练功老大爷看到了,晨跑的漂亮姑娘倒也有。

就是怎么看都不像是来历惊人背景逆天的样子。

他左右晃荡了几分钟,发现既没有大爷晕倒,也没有姑娘摔跤,别说开展那些熟悉剧情了,连个最基本的搭讪都欠奉。

余逸终于放下心来,看来自己就算侥幸勾搭了一个成语系统,也天生不是都市主角命。

这样就好,不至于跟那些家伙们一样,天生遭嫉妒加惹麻烦体质,走到哪里都有人莫名其妙的敌视,不分青红皂白的瞧不起。

回到家,差一刻六点。

余逸调了个八点的闹钟,上床眯了下。

疲惫裹夹着亢奋,其实睡得不沉,迷迷糊糊中,突然感觉有人在面前晃荡。

睁开眼,就看到一张极熟悉的娃娃脸。

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的,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

又黑又长的眼睫毛,扑棱棱眨动着。

虎头虎脑,灵气十足。

小朋友此刻跟他凑的很近,耳朵里塞着听诊器,双手还抄着高倍放大镜,正在聚精会神的研究着余逸。

余逸那叫一个心烦,扬起巴掌就摁了过去,顺势翻了个身,“郑翰林,这大早上的,你索命啊。快给我闪一边去。”

“怎么会这么困?余逸,老实交代,你昨晚干什么了?”

余逸斜眼看了下闹钟,还有十分钟八点,没搭理他。

“不说我也知道,前天刚在你屋新放了一抽纸巾,怎么现在已经快用完了?才仅仅一个晚上呦。而且,你还偷偷倒过垃圾。”

余逸揪了揪被单,拼命忍着对他采用暴力的冲动,依旧没吱声。

“不理我是不是,行,余逸,你翅膀硬了,这是逼我发大招了。姐夫——”

余逸腾的一声,直接从床上弹了起来。

面沉似水,杀气腾腾地盯着郑翰林。

郑翰林看他似乎真生气了,倒是果断服软,扔掉听诊器和放大镜,拽了拽余逸的手,臊眉耷眼,低声下气:

“余逸,知道你回来,我早上六点五十就从胖虎家出门,转了两路公交车,都是最早班,还没吃早餐呢……我也就是太思念你了,控制不住我自己,要不,我现在滚出去,你再睡会儿?”

“你小子啊,就跟我继续满嘴跑火车吧!”

余逸哭笑不得,哪里还气得下去,狠狠揉了揉他脑袋,起了床。

余逸掌握的几样早餐,都是在老家时跟婶婶学的。

庄稼人忙时四五点便要下地,早餐得送地里,下面还有堂弟堂妹张着大嘴,要吃完上学。

作为家里最大的孩子,余逸便挑起了这个担子。

他其实这方面天赋很一般,唯一出彩的是鸡蛋卷饼。

不仅郑翰林喜欢,郑叔、寒姨也喜欢,就连最喜欢睡懒觉的郑琉璃,也会选在他做卷饼的早上,破例起那么一次床。

饭后。

郑叔上班。

郑翰林摸着圆鼓鼓的肚皮,打着满足的饱嗝,追在余逸屁股后面,“余逸,余逸,我们今天去哪里?”

“手机碎了,去趟数码港。你先出去下,我换个衣服。”

“出去干嘛,我在也不耽误你换啊,放心余逸,你身上有的,我早晚也会有……”

余逸回头盯了他一眼,一个字没多说。

郑翰林却是识得厉害,立马乖乖关门出去了。

余逸自然不单是要换衣服,主要还是找地方藏一下敲门砖。

去数码港比较远,需要坐地铁,包里装块板砖怕是不妥。

过不了安检事小,大不了转过头坐公交,万一给检出来点什么来,那就麻烦大了。

所以他把敲门砖从背包里取了出来,塞进放笔记本的柜子里,想了想,又从三张“窗明几净符”中取出两张,也一起放了进去,锁好。

只留了一张,照例折进帽子内袋。

这才拿起背包,招呼郑翰林,一起出了门。

……

过地铁安检的时候,余逸稍微有一点紧张。

好在跟他推测的差不多,符篆常态下就是一张普通的纸张,不存在什么问题。

地铁里人很多。

大家站着都难,但不包括郑翰林。

他在公共场合从来都不安分,往往仗着身形便利,左窜窜,又看看,活力充沛,精力无限。

不过今天消停的很快,一脸兴致缺缺。

余逸讶道:“怎么回事,突然要变安静美男子了?”

郑翰林叹息:“余逸,我看来看去,整个车厢里没有一个姑娘,长得有郑琉璃那个神经病一半好看。”

余逸乐了:“你不是从来不承认你姐好看的吗?”

“谁叫她对我不好,动不动就揍我。最看不惯她那副天王老子的嘴脸。”

余逸伸手揉了揉他脑袋,笑了笑,没说话。

这姐弟俩关系确实一般,他就不止一次亲眼看到,被惹火了的郑琉璃,面无表情,拽着郑翰林的头发扔垃圾一样直接往门外丢。

“余逸,你告诉我,为什么不肯当我姐夫?郑琉璃虽然心狠手辣自私自大,但真是一等一的漂亮,肤白貌美大长腿,就冲这一点,你不说血赚,起码不亏吧。”

“闭嘴。”

余逸瞪眼,“再说一次,以后不准再跟我扯这个淡。不然我一定请寒姨去搜一搜你的书柜底部。”

郑翰林瞪大眼睛,一脸惊恐。

果断拿双手捂住嘴巴。

过了会儿,他又开始举手,示意还要最后发言一次。

余逸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余逸,你不仁,但我不能不义,反正我郑翰林立场鲜明,郑琉璃这个神经病嫁不出去便罢,万一想不开要嫁人,我也只认你这个姐夫。别人敢瞎凑上来,看我不整死他们。”

余逸被他弄得好气又好笑。

话虽然不能这么说,事情虽然也不是这么个道理,但不知为何,听在心里,就是特别舒服,还有些温暖感动。

果然是打小就跟自己最亲,也最黏自己。

也不枉自己那么疼他了。

“傻话,你姐性子是怪了点,从来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跟谁也都不亲近,但人不坏。相信老天一定会安排一个优秀的人,懂她,善待她的。”

余逸大度又谦虚道。

“有个屁用,那家伙再优秀对她再好,跟我有什么关系吗?能像余逸你一样一心一意对我好,完全不计成本不求回报吗?

我郑翰林又不傻,不是你当我姐夫的话,以后谁敢保证一定会帮我买房买车,一定会全额赞助我结婚生子度蜜月?”

“……”

不过不得不承认,郑翰林这厮虽然大多时候相当讨嫌,但带着他一起出来买东西的话,体验绝对是相当愉悦的。

唇红齿白,机灵可爱,偏又人小鬼大,能言善道,胆肥不怯场,不管对的不对的,只管顺嘴往外撂,老阿姨小姐姐们很吃他这一套。

余逸手机的成交价,就比之前他在网上查到的终极理想价还低了八十块,并额外贴送钢化膜一张。

除开学费住宿费外,余逸现在手里有闲钱八千多,都是这个暑假赚的。

花八百五给郑叔买了个鹤嘴壶,一千块给寒姨买了点护肤品,主要是防晒,经常在外面跑。

问郑翰林要什么,他说要钱,余逸自然不会给,最后给他买了身衣服,花了小六百。

零食搞了一堆后,额外还给了他二十块零花钱。

郑翰林满足了,就开始使坏捣乱,嚷嚷着不公平,既然每个人都有礼物,为什么不给郑琉璃买?

神经病也是有人权有尊严的。

余逸确实被难住了,主要是他也不知道买啥,何况这两年来关系还这么尴尬。

郑翰林笑眯眯的:“要不我给你出出主意,帮你挑一个?”

余逸自然不会同意,郑翰林则一个劲死缠烂打,两个人扯扯闹闹的往回走。

没走几步,前边忽然吵闹哭喊了起来。

余逸素来不喜欢看热闹,郑翰林则相反,他一个没拉住,嗖的一下,便钻人堆里去了。

余逸也只好赶紧挤了进去。

这是一处销售平衡车的展台。

几个靓丽高挑的模特踩着平衡车,转来转去,穿花蝴蝶般,很是吸引眼球。

一个跟她们着装相同的气质弱弱的姑娘,蹲旁边那里抹眼泪。

旁边一个高大健硕的男生,整张脸都是青的,指着这姑娘,唾沫横飞,各种难听的话往外喷。

虽然没有直接爆粗口,但各种不负责任的极端指责,比骂人还诛心,说的好像姑娘出来打个工赚点外快,就跟红杏出墙,不忠不贞,已经当街卖过了似的。

旁边还有两三个同龄人在劝,似乎是男生的同学,但越劝男生脸越青,骂的越难听。

男生骂骂咧咧拖着女生要带她走,女生不肯,蹲在地上,就这么犟着,也不说话,只是哭。

旁边很多人都看不过去,纷纷出言主持公道,指责男生霸道不讲理,让他先放开女生。

余逸也皱了皱眉。

要说这些个模特的衣服,确实相对清凉,上衣和裙子都比较短,上露腰,下露腿,但总体来说还算得体,并不过分。

不知道别人怎么想,反正在他这个常年勤工俭学的人看来,这位女同学的所作所为,非但一点不丢人,还很值得敬重。

章008 大步流星

然而他并不准备多管闲事。

这种事说不清楚的,完全没道理可讲,关键是女生的反应和态度。

贸贸然出头,管得轻了没屁用,管得狠了,那女的没准分分钟站起来拉着他男人一起掉转头来收拾你。

容易里外不是人。

伤心伤肺伤感情。

况且,他已经把局面看得很清楚,这男的分明就是个死要面子的家伙,不然也不会因为被朋友撞破自己女朋友在做清凉广告女郎,就失态狂暴成这个熊样子。

这种情况下,如果是个老成持重的老人家站出来管几句,兴许男的气消了,也就偃旗息鼓了,即便不成,也没多大事。

但如果是个年轻小伙子跳出来叽叽歪歪,横插一杠,很可能就是火上浇油,女生本来没有错也变成错了。

他这厢冷眼旁观,分析的头头是道,倒是颇为理智。

但另一边,一个没注意,郑翰林却是已经捏着小拳头窜了上去。

“嘶——”

余逸瞧见郑翰林杀过去了,身体一僵,立马从羽扇纶巾诸葛武侯形态秒变癫痫患者。

他认真瞧了瞧青年一米八八还不止的大身板,肉眼可见的腱子肉,站在这里都能感觉到的汹涌爆发力,吁了口气,干脆把眼睛闭了起来。

拳头无力的在额头上锤啊锤,心里那叫一个酸爽。

瞧把你们姐弟俩一个个能的,没你妈的本事,全继承了你妈的脾气!

坑哥啊你郑翰林!

兴许是场面僵的太久,大庭广众之下,无数人在数落自己,旁边还有朋友一直在盯着看。

而自己平时柔弱乖巧的女朋友偏生不知从哪里来的倔劲,一直非暴力不合作,不解释不道歉不肯走。

男生这脸上火辣辣的,由青到红,整个心态瞬间崩了,暴怒之下,恶从胆边生,不再是象征性的拖一下,手下骤然发了狠力——

女生本想死命抱着旁边的金属架子,可哪里抱的住,在男生汹涌的爆发力下,整个人跟遭遇了飓风一样,直接被拽的横移一米多远。

金属架子脱手的同时,发生了侧移倾倒,不规则处狠狠划伤了女生的手掌,鲜血瞬间就流溅了出来,甩了气哼哼跑上来的郑翰林一脸。

男的本以为架子是固定的,所以下足了死劲,没想到一拖就走,这下等于是拉空了,整个人往后一个趔趄,撞倒了郑翰林。

这一幕太突然,余逸正在往那边挤,突然听到的周围人哄的一下,就看到郑翰林满脸是血的被弄倒了,顿时眼都红了。

“我次奥你妈!你找死!”

果断点了百宝箱中的“大步流星”,噌的一下,一步跨出,感觉大腿跟装了弹簧似的。

又轻便,又给力。

半撞半挤,几个大步就窜到了郑翰林身边。

郑翰林结结实实摔了个屁蹲儿,龇牙咧嘴的已经爬了起来,看余逸杀气腾腾眼珠子都红了,鼻子一酸,袖子赶紧在脸上擦了又擦。

“不是我的血,余逸,可别冲动啊。”

余逸上下检查了几遍,确定没事,这才放下心来,在郑翰林耳边嘱咐了一句,然后回转身,黑着脸,一个大步就窜到了男的旁边。

那男的见姑娘手给弄流血了,想蹲下来看,被姑娘狠狠一把推开,“你滚。李智伟,我们分手了。”

男的脸色大变,怒火就要再起,冷不丁就感觉劲风扑面,心头一凛,下意识的退开了半步。

就见一个面貌清隽的家伙阴沉着脸站在面前。

“你干……”

他才只说了两个字,余逸扬手,啪的就是一个大嘴巴子。

李智伟瞬间懵逼,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余逸可不管这个,啪啪啪左右开弓,四五个耳光就干了上去。

最后还给了他一脚,凭借着此刻大腿的卓越爆发力,把他踹了一个大趔趄。

在场所有人都懵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余逸狠狠干了几下后,心气总算稍微舒畅了。

却并不急着走,趁着气势还在,朝李智伟逼了一步,气焰滔天,怒不可遏:

“好啊你个李智伟,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个狐狸精?

我说呢,以前跪在地上可着劲儿的伺候讨好,一口一个主人,一口一个爸爸,让你穿个护士装,还非浪双黑丝袜,让你弄个小皮裤,还非得搭条狗项圈……骚的我几乎都服不住。

现在联系都联系不上,天天说忙,敢情你这死兔子心还不小啊,还想着水陆道场齐开,横跨阴阳两界啊?我呸,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玩意儿啊你!”

嘶,卧槽,周围数不尽的倒吸冷气声。

所有人都傻眼了。

这段信息量太巨大,太震撼了。

画面感太强了。

一米九的肌肉猛男,护士装,黑丝袜,雌伏身下,眨巴着眼睛,娇滴滴的叫主人。

画面太美,简直都不敢想象。

就连那位身心双重受创,精神很是萎靡的弱质纤纤的姑娘,也瞬间张大了嘴巴,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呆呆望着余逸,睫毛颤动频率飞快,显示了此刻心中的滔天巨浪。

“你……”

李智伟魁梧的身躯晃了晃,喉头一阵发咸,脸都白了。

作为一个茅房拉屎脸朝外的汉子,面子看得比天高,何时受过这种当众羞辱,都快晕厥了。

“你什么你!你还真好意思啊,吃老子的,花老子的,用老子的,还敢跟老子玩三心二意,朝秦暮楚?信不信我明天就断了你的狗粮,换条小崽子养。”

“我……”

李智伟留意到自己几位朋友疑惑、深思、猎奇、震撼不一的眼神,只觉得一股子血直冲脑顶,脸皮都快炸开了,指着余逸,只感觉呼吸困难,浑身发冷。

“我什么我!我花钱就是图开心,找乐子的,不是特么养你这种半点也不职业的垃圾货的。算了,懒得跟你这种破烂玩意儿生气,从此别过,各自安好吧。”

余逸看到李智伟快缓过来了,潇潇洒洒说完,摆了摆手,转身就撤。

“我,我次奥……我次奥你祖宗十八代!”

他刚挤出人群,就听到身后李智伟一声悲怆凄凉六月飘雪般的大吼,然后就红着眼睛追了上来。

李智伟这身板不是白给的,货真价实的运动健将,绝非健身房塑出来的僵硬大肌,大长腿一步顶正常人一步半,步频又快,一般人还真跑不过他。

但他遇到的是今天的余逸,是使用了“大步流星”的余逸。

虽然功能介绍上说的是奔跑能力全方位提升50%,数值看起来一般,但实则对于正常人而言,已经很夸张了。

余逸方才只是近距离跨了几步,此番全力跑起来,才知道厉害,尤其直线,简直就跟骑着电单车一样,又快速又轻便。

心肺功能也显著增强,全力冲刺下来,李智伟嘴唇都白了,他还犹有余力。

更打击人的是,俩人之间的距离,肉眼可见的快速拉开……

余逸彻底安下心来。

不过,考虑到自己这个状态只有五分钟,不知道是算净时间还是启动后就开始算,包括刚刚谈话……

迟则生变,不能跟对方一拼直线。

果断折了个右转,准备直接穿过一楼商场,利用速度优势和复杂地形快速甩掉李智伟。

但没想到的是,商场门口刚好站着有人,似乎也没料到他居然这么任性,直线好好的,优势明显,居然突然就右转。

“小心!快让开!”

余逸现在是全速状态,惯性很大,看到一道窈窕修长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只来得及一声大喊。

眼看就要撞上,只能咬咬牙,拼命往右侧稍微倾斜了一下,以他目前的情形,这已经是极致了。

好在对面那人反应也不慢,身体柔韧性不俗,间不容发之际,仅凭细腰发力,硬是往后弹出了小半步。

就是这一倾斜一后弹,让两人没有正面相撞。

但距离太近,速度太快,冲势太猛,还是侧面带到了。

余逸狠狠踉跄了一下,赶紧伸手去扶对方。

入手是纤柔温润的腰肢。

然后就觉得对方身上很香。

这种香,极好闻,不是香水的撩人馥郁,是那种衬衫领口的太阳香混合着女性体香的清新芬洁。

“对不起,受惊了。”

确认对方没有摔倒,余逸连看一眼都没顾得上,拔腿就往前窜。

……

十五分钟后。

回程的地铁里。

郑翰林挤眉弄眼:“余逸,发现你懂得很多哦,很多知识点,甚至是连我都不具备的。”

余逸瞪眼:“闭嘴。以后长点脑子,别脖子一硬就往前冲,就算真是要路见不平,也得讲点方法策略。”

“这不是有你在吗。”郑翰林嘿嘿乐着,蹭了他一下,“余逸你知道吗,你刚刚在商场门口撞到了一个大美女。不骗你,你一向知道我眼光是有多苛刻的,真是大美女,跟郑琉璃一档的。不对,郑琉璃这神经病现在还比不上人家,少了些……气质,嗯,还有韵味。”

余逸听得牙花子疼,狠狠揉了他脑袋一下,莫名的,就想起那股好闻的味道来。

顿了顿:“她怎么样,受伤没?”

“反正看着是挺疼的,眼泪流的稀里哗啦的,在地上蹲了好一会儿。”

“怎么可能?”

不过,余逸也看出来他没说谎,眉头一皱,“你怎么不早说?”

“早说有个屁用,人家人美素质高,也没有追究你的意思,缓了缓后,就自己开车走了。再说,李智伟那傻大个当时还在那里等着揍你,能回去吗?”

余逸苦恼的揉了揉眉头。

今天遇到的这都什么破事啊。

章009 敲门砖

两天后。

开学的日子。

寒姨出差未归,郑叔受邀去临省协助处理一场重大突发性动物疫病事故。

余逸先把郑翰林送到了学校。

缴费,报名,办理寄宿手续。

说起来,郑翰林也是个可怜娃。

老妈是资深法医出身的刑警,现勘也是一绝。

属于警队里顶梁柱级别的,一年里能闲下来的时间相当有限。

老爸省内首席生猪疫病控制专家,带了几个重点的课题组。

好在他做人还算懒散,企图心不高,不忙时是真不忙,一旦有事忙起来,那就完全是没日没夜。

家里还有个冰疙瘩一样毫无暖气的姐姐。

一旦凑上去,不是硌到你,就是冷到你,总之是个疼。

如果不是有余逸在,当他亲弟弟一样带着,真不知道长大后性子会歪成什么样子。

中州大学余逸不是第一次来。

它和一中高中部很近,同属翠平街道。

但之前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将会在这里读完四年大学。

“心生感慨?”

一个温醇低磁的声音传来。

大门口,一个纤瘦无比的短发姑娘,五官浓烈,不算漂亮,但绝对让人印象深刻,正在朝他摇手。

“真来接我啊老刘。够义气。”

余逸笑着走了过去。

姑娘伸手,要帮他提东西。

但余逸一看到她那双瘦骨嶙峋的细手,赶紧制止,“别了老刘,东西重,我自己来。”

“那不行,既然是迎新,怎么能空手。”姑娘说着,帮余逸取下了双肩包,“装的什么宝贝,还挺沉的。”

她说话慢慢的,但一字一字咬的极清晰,有种难以言说的力量感蕴藏其间。

但凡换个人,余逸绝对不会让其触碰自己的背包。

尤其是在今天里边装着一块砖、两张符的情况下。

但刘尔不同。

他这辈子还从来没见过一个能比刘尔还要耿直板正的人。

他就算信不过自己,也绝对信得过刘尔。

刘尔背好包,打量了他一眼:“你瘦了些。挺精神。”

听到这个,余逸顿时就有些郁闷。

那天数码城使用“大步流星”过后,回到家巨饿无比,晚饭吃了平时的三倍量。

就这样,第二天醒来后发现自己整个线条还是更紧致了些。

使用五分钟而已,消耗卡路里之巨,竟恐怖如斯。

好消息是,系统里所提到的使用时限五分钟,确实是步行或奔跑的净时间,站在那里说话不算的。

两人慢慢悠悠往校园里走。

刘尔随便介绍讲解,余逸心不在焉听着,偶有争论,也多是余逸被说服。

倒是有些以前在一中时的感觉了。

刘尔是余逸一中时的学姐,比他高一级。

两人是在勤工俭学时认识的,有点怪味相投相见恨晚的意思。

后来还一起踌躇满志的捣鼓着,搞了个“一中勤工俭学协会”。

结果可想而知,一中虽然没有省实验那么贵族气质明显,学生非富即贵,但还真没什么严重缺钱的。

一直到刘尔都毕业了,协会名册上也仅只有两个会员:

正会长刘尔。

副会长余逸。

实则,在一中师生心目中,两人都属于那种传说中的“怪小孩”,还有好事者把他们俩,以及另外三个,合称:“一中五怪”。

但在余逸看来,自己完全就是个凑数的,跟刘尔比起来,自己在“怪”这方面,完全就是个小弟弟。

刘尔在一中时,成绩可比余逸牛多了。

当时余逸高一,她高二,年级第一都拿过不止一次,基本不出前五,是可以代表一中角逐省状元的存在。

校长副校长看见她都笑眯眯的,各种嘘寒问暖。

但谁也没想到的是,她居然在高二就参加了高考,考上了中州大学,还就这么果断要去读了。

让无数人扼腕叹息。

据说几位校长联袂拜访过她家,她连门都没给人开。

余逸私下也问过她,老刘你搞什么,读完高三,百分之百清北?

结果她回了句,中州大学就是我从小到大的目标学校,既然目标达到了,何必再浪费时间。

余逸完全无法理解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怀。

直到毕业前夕一次搜档案时,他才无意中发现,刘尔居然是个五星级“钉子户”。

她从读幼儿园开始,小学,初中,高中,乃至现在读的中州大学,居然从来都没离开过翠平街道。

我天,你这里是有万贯家财等着继承吗?

还是天材地宝守着成熟后采摘?

不过此刻,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这开学是大一,可人家老刘都大三了。

……

食品科学技术学院,作为中州大学一个中等学院,迎新点分在了综合工程楼左侧。

一个不好也不差的位置。

很符合它的江湖地位。

刘尔带着余逸,很麻利的办完第一步的报到认证流程,然后带着他去缴费领东西。

让余逸觉得奇怪的是,迎新点的这几位大二的师兄师姐,看到刘尔后的反应有些不大对劲。

刘尔怎么着也是食科学院的大三学姐,不可能没人认识啊,一个主动打招呼的都没有。

最离谱的是,他们一副风轻云淡目不斜视的样子装看不见就算了,其中有两个人,情绪间竟还流露出那么一点抵触和敌视。

连带着的,对待余逸也并不算热情和友好。

“什么情况?

老刘虽然做事怪怪的,脑回路跟一般人不一样,但性格与世无争,人品极佳,成绩更是顶呱呱的,绝对的风云师姐没跑。

这些个大二的家伙们,为什么会见面了连声招呼也不打?不仅装不认识,还隐隐怀有抵触情绪?”

余逸暗自纳闷道。

不过眼见刘尔好像完全没察觉的样子,他也就知趣没问。

缴费队伍很长,排队时,余逸冷眼旁观,就留意到有几伙人,在对着他们两个指指点点。

这些应该都是食科学院的学生。

指点刘尔没什么好说的,从之前迎新点的反应来看,刘尔在食科学院明显是有“故事”的。

但居然连带着把他一个新瓜蛋子也给指点了,还投以各种压抑不住的好奇和审视目光,甚至还有同情。

对,就是同情。

“情况不对劲啊,老刘她这是得罪学院里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了?连跟她表示的熟络点,甚至都要被同情了?”

缴费过后,去领被褥物品的路上,余逸今天第一次见到刘尔主动跟人打招呼。

看衣着打扮应该是跟她同届的师兄师姐们。

然而回应极冷漠。

或是面带尴尬,或是直接白眼。

只有一个女生,跟她点了点头,但也没吱声。

余逸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了。

讲实话,今天来报道之前,他根本不会想到刘尔在食科学院的处境居然这么糟糕。

他是百分之百相信老刘人品的,认定一定是有人在欺她良善搞幺蛾子,所以就有股子压抑不住的憋屈和怒火。

领完校服被褥等物品,两人大包小包提溜着,一起来到宿管中心,办理住宿手续。

这里值守的几位大二学生,表现尤其不善。

为首的那位额头油油的长发男生,扫了余逸一眼,下巴朝刘尔点了点:“你跟她,一起的?”

“不然呢。”

余逸语气也有点冲。

长发男冷冷盯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

旁边就有人过来登记,并给了余逸宿舍号、床号。

离开前,刘尔问钥匙呢,油脸长发男笑嘻嘻道,门没锁,在门上留着。

然后看着他们拿了这么多东西,也没一个人主动上来帮忙。

余逸眼神冷了冷,想了想,暂时没吭声。

两人好不容易爬到6楼,来到617门前,推了推,果然,门是锁着的,门上也没钥匙。

后面恰到好处的传来了阵阵哄笑声。

刚刚见到的那几个家伙,不知何时也跟了上来,特意来看他们笑话。

这层都是食科学院的男生宿舍,很多人听到动静都出来看热闹,对着两人指指点点。

窃窃私语的内容,则更多是在刘尔身上。

刘尔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有些赧颜:“对不住,今天连累你了。”

她人特别瘦,且不是那种一般意义上的瘦,青色静脉都呈在皮肤表层,带着一点让人心悸的病态。

仿佛随便来阵风都能吹走似的。

今天帮着余逸忙前忙后,提来提去的,说实话余逸早就心有不忍了。

此刻竟还被人如此刻意针对,哪里忍得了?

余逸面沉似水,默默放下行李箱和被褥,伸手将自己的背包从刘尔身上接过。

拉开拉链,取出敲门砖,二话不说,对着那门锁,就重重敲了上去。

“砰”的一声巨响。

整个楼层地板仿佛都在震动。

厚厚的宿舍门像是被高速奔跑的犀牛正面撞击了一样,带着肉眼可见的夸张形变以及弧度,应声而开,重重砸在后面墙壁上。

嗡嗡嗡嗡,颤鸣不已。

卧槽!

太虎了!

太凶残了!

所有围观学生瞬间就都被震住了。

猛男大家见多了,但从来没见过开学第一天,书包里就藏着板砖,一言不合,直接开干,硬生生破门而入的!

余逸手持板砖,回头四顾。

扑腾,扑腾,回宿舍的回宿舍,关门的关门,有的直接往楼下跑,一片鸡飞狗跳。

瞬间清净。

余逸装回敲门砖,朝刘尔伸出手,笑吟吟道:

“老刘,这我宿舍,请。”

章010 老刘有毒

对于余逸背着板砖上学,刘尔并未展现出太多惊讶。

相比较而言,她倒是对这块“敲门砖”本身,有些兴致。

余逸忙上忙下放东西铺床的时候,她拿文竹般瘦削的手指,隔着背包,叩了叩砖身。

反复几次,又走到门侧,眯着眼睛,对门锁仔细研究了一番。

期间,还若有所思的扫了余逸的背影两眼。

倒是没说什么。

之后就很安静的坐在余逸的书桌前随便翻书。

一直到余逸收拾得差不多了,她才起身道:“中午了。请你去餐厅吃饭。”

余逸正好有满腔疑问,就跟她一起来到了宿舍旁边的第三餐厅。

两人都是对饮食需求不高之人。

一人一份两荤两素的常规快餐。

刘尔倒还记得余逸的不良嗜好,给他单点了一份玻璃瓶装的芬达汽水。

这让余逸心中颇有些温暖。

至于她自己,则是从不喝任何饮料的。

兴许是觉得连累余逸被针对了,有些不好意思,不等他发问,刘尔主动讲起了因由。

原来她最近确实是跟人杠上了。

此人正是食科学院现任学生会主席贺向阳。

杠起来的原因非常简单粗暴,就是一个“国家奖学金”的名额。

贺向阳跟刘尔同届,也是同专业,但分属不同班级。

要说这个贺向阳,在整个食科学院,可谓算是天之骄子般的存在。

家世不俗,形象不俗,成绩不俗,还多才多艺。

具有一定的管理天赋,也很会来事。

国家一级运动员的身体素质,尤其擅长跑步,男子110米栏刷新校史纪录,还是“校园十大歌手”冠军,去央视录过节目。

去年因为在一项省级社会实践中表现突出,刚整了“中州市十佳大学生”称号……

过去一学年,其在社会工作、社会实践、体育竞赛、文艺比赛方面的成绩,简直亮瞎眼。

别说食科学院无人匹敌,整个中州大学,也绝对属于凤毛麟角。

刘尔则在学术研究、创新发明上具有一定优势。

“挑战杯——全国大学生课外学术科技作品竞赛”二等奖,中州大学“智慧火”学术研究活动一等奖……

也并不虚太多。

当然,她最大的优势还是成绩,她是稳稳的专业第一。

而单论成绩,贺向阳虽然也过了“成绩本专业前10%”的国奖评奖资格线,但只是勉强过。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贺向阳也不至于将她视为头等大敌。

毕竟,对于学生来说,既然这是“奖学金”,那么成绩始终还是最大的干货。

其他方面再牛,除非真的惊天动地,否则也都会相形失色,有点虚。

中州大学的国奖评选历来有其一套硬性标准。

专业成绩占一定主导,但又需综合道德风尚、学术研究、学科竞赛、创新发明、社会实践、社会工作、体育竞赛、文艺比赛等方面的绩点、成就和奖项。

比较繁琐复杂。

本来,因为贺向阳成绩的拖后腿,即便他后几项加了些分值,总体也还是比刘尔明显落后了一些。

但学院学生科对他实在是太偏心了,给了他很多学科竞赛的资源,且大都是老师带着的,项目也成熟,结果不仅抹平了刘尔在这方面的优势,还强压了一头。

再加上他是学生会主席,刘尔连班干部都不是,道德风尚方面的德育量化成绩,自然差距巨大。

这样以来,成绩加上各种重量级奖项综合比拼下来,贺向阳终于勉强跟刘尔混了五五开。

但其实真要按照校规关于国奖的评选准则,较真了,逐条逐条分析下来,其实贺向阳还是虚的。

况且学院今年跟往年评奖极致不太一样了,不再是学生科一言堂,而是教务科和学生科一起评定。

学生科自然是倾向于贺向阳,但教务科这边,怎么看也是支持刘尔多一些。

所以他几次三番邀约刘尔面谈,威逼利诱刘尔放弃竞争,改角逐省政府奖学金,他保证百分之百让刘尔获奖。

刘尔做人做事向来一是一二是二,当然不会理他。

为此,贺向阳不惜开出“我只要荣誉,八千块奖金全部归你”的谈判底线来,结果刘尔直接把他拉黑了。

也因此彻底激怒了他。

自此,各种抹黑和报复手段纷至沓来。

“也不对啊老刘,他贺向阳就算再厉害,也就是一学生会主席。不鸟学生会的大有人在,尤其是你们那些大三的同学,谁搭理他呢,怎么我看一个个也对你很有情绪的样子?”

余逸边在心里大骂贺向阳无耻,边道出心中不解。

刘尔认真想了想:

“应该是因为我举报的事吧。”

原来她在大一期末,曾经向校长信箱举报过一科考试大面积作弊,闹得很大。

学校查了监控,大批同学该门课程直接0分重修,整个食科学院也被中州大学官方点名批评。

“嘶,老刘啊老刘,你还真是……”

余逸听的龇牙咧嘴,手指头在她脸前晃荡了半天,最终也没能说出什么来。

你能说人家做错了?

明明没有啊。

错的是那些违反校规校纪的学生,是那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意纵容的监考老师们。

如若不是这样耿直较真,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格,她也就不是余逸心中极为敬重的那个老刘了。

余逸这时才忽然想起来,刘尔之前的一中生涯里,貌似也是“战果累累”:

曾让三位老师记大过,十几位同学通报批评,两位留校察看,一位直接卷铺盖滚蛋。

对于她这种非黑即白的做事做人风格,你或许不能认可,但你不能不尊重。

“怪不得咱们学院学生科全力支持这个贺向阳,把你当后娘养的,你这把分明是把人家给得罪惨了。”

“嗯。因为这事,学生科老师们很讨厌我。事后找了我几次,还给了口头警告。没多久,我就因为一个违规暖水袋,被全院通报批评。直接结果是,大一全年专业第一,没有任何评先评优资格。”

“这学生科也太无耻太缺德了,女生这个物种,能缺得了暖水袋?根本就是公报私仇!”

刘尔却是果断摇头:“也不能这么说。我事后认真翻过相关规定,我那暖水袋是用电的,符合大功率用电器的评判标准。这个通报批评,我认为没问题。”

“……”

余逸只想对她翻白眼,顿了顿,又道:

“照你这么说,你当初举报作弊的事是泄露了。按说不应该啊,校长信箱举报信息要是绝对保密的。”

“确实有保密,去年全年都保密。一直只有学生科老师知道。我拒绝贺向阳并把他拉黑后,突然有一天,学院所有人就都知道了。”

“看来这贺向阳还真是学生科的亲儿子啊,连这种事居然都能违反原则透漏给他!”

余逸恨得重重一拍大腿,“现在有一个关键问题老刘,国奖对你很重要吗?”

“有比没有强吧。不过,我认真翻过相关规定,它就该是我的。”

果然如此。

余逸挠了挠眉头,“如果败了,我是说如果学生科铁了心非要偏向贺向阳,教务科也没给你相应的支持,你准备怎么办?”

一看她皱起眉头,眼睛闪了闪,余逸立马打断:

“算了算了,当我没问,我告诉你老刘,我不想再听到校长信箱这几个字,我现在脑壳儿疼。”

……

下午,宿舍其他三人也都陆续到齐了。

到了这时,就体现出了普通重点的好处了。

那就是宿舍人大家都很普通。

既没有豪爽土豪哥私人会所炫富,也没有狭隘学霸男攀比成绩,大家平平淡淡的通了姓名。

气氛倒反而是不错。

只有跟余逸床铺相邻的那位叫金峥的哥们儿,给人印象比较深刻,这货居然是带着女朋友过来的。

而且还是个开着红色宝马的女朋友。

也是新生,国际贸易学院的,很会打扮,半点不怯场,开朗又成熟,跟一般的大一小姑娘很不一样。

收拾得差不多了,四个人照例出来挫一顿,算正式认识。

吃到一半的时候,打二楼下来四个女生。

其中一位个子小小但气场很足的,明媚善睐,娇俏可人,声音脆咻咻的,最是引人瞩目。

余逸宿舍四人中,戴着六百度眼镜的吕大伟,小眼睛顿时就是一亮,清咳一声:

“兄弟们注意啦,知识点来了,下面敲黑板,划重点,中间那位鹤立鸡群的美女,就是食养2班的卫蓉。”

金峥点点头:“哥们儿最欣赏开朗如小太阳般的女生,九十分打底,不能再少了。”

话很少,总是懒洋洋慢半拍的郭强,也难得表示了赞同:“声音也好听,眼睛也漂亮。”

余逸此刻正在神游物外。

考虑使用“耳聪目明”的事情。

他现在已经彻底明白,因为站队老刘的关系,他已经算是被半个食科学院给惦记上了。

自己新瓜蛋子一枚,人家贺大主席可是要人有人,要脸有脸的,像今天锁门不给钥匙这种事,只是开胃小菜。

是时候来个升级了。

不过他就是有些担心,上次“大步流星”只用了五分钟,整个人都肉眼可见的显瘦了,“耳聪目明”号称属性永久,那该一次性消耗多少卡路里?

不会一早起来,直接瘦成排骨了?

章011 冤家路窄啊

听到“卫蓉”这两个字,余逸就是一愣。

抬头望去,巧笑倩兮从二楼下来到底,可不正是。

就站了起来。无论如何,还是要打个招呼的。

原本正笑靥如花卫蓉,也发现余逸了,脸色立马沉了下来。

一把拉住最前边正准备手机扫码付款的同伴,点了点余逸,“这个人付。”

说完梗着脖子就出了店,全程目不斜视,更是完全不给余逸发声的机会。

余逸皱了皱眉,苦笑着坐了下来。

还能怎么滴,若真较起真来,他欠卫蓉的饭,一百顿都不止。

吕大伟小眼睛眨了眨,长长哦了一声,一脸了然,朝余逸数竖起大拇指:“大隐隐于市啊,老余。得,这个新的知识点,看来是得划掉了。”

郭强这次倒是没再懒洋洋,仰头一口酒灌下去,朝金峥、余逸亮了亮杯底,笑出一口白牙:“二位业界大佬,以后多指点着。”

金峥拍拍郭睿的肩膀,“呵呵”一咧嘴,拿起杯子,找余逸碰了碰。

卫蓉和几位女生出了饭店。

立马有人好奇道:“卫蓉,你跟那人交情不错?”

“交情?不存在的。冤家路窄还差不多。”

“原来是有嫌隙啊,那就好了,放心吧卫蓉,他很快就要倒大霉了。”

卫蓉挑眉:“什么意思?”

“你还不知道啊,我刚刚听一个师兄说,他得罪了咱们院学生会的向阳主席,接下来有得他受的了。而且,这人非常暴力凶残,背包里装着凶器,直接砸锁破门……”

那女生说着,就将听到的事情添油加醋说了一遍。

屁股明显很歪,直把余逸说成了协助恶魔对抗光明的黑暗魔头。

卫蓉面上阴晴不定,一路上倒是没再说什么。

次日上午。

第三食堂前。

食科学院新生第一次聚集。

617的阳台正对着食堂前的小花园,所以余逸几个就不着急了。

一直等到下面人站的七七八八了,他和郭强、金峥三人才慢悠悠走下来。

刚溜达到花坛边,一大清早就没见人的吕大伟神秘兮兮的迎了过来:

“全体都有,注意啦。知识点,真正的知识点来了。同志们,马上将有一位女神莅临现场指导工作。”

金峥正在跟女友微信腻歪,头也不抬:“难道是院花?”

“院花算个屁。这位可了不得。

以前的校花,但现在身份是老师,咱们院学生科今年新来的谢老师,也是研二的师姐,不过是文法学院的。

貌似贺向阳贺主席跟她挺熟的,好像一直在追求,据说是有点谱了,不然她有留校机会,为什么不选那些大院,或者熟门熟路的文法,而特意来了咱们食科……”

说话间,自远处走来了几人。

最引人注意的是中间那位身姿窈窕的女士。

尽管戴着一个黑色口罩,看不清楚具体样子,但还是足以让人惊艳。

一声竖直蓝白细条纹衬衫,搭配深蓝色流苏裙。斜挎着一个浅黄色小包。

简单优雅,温柔知性。

让余逸比较瞩目的,则是她的脖子。

他以前看书的时候,老看到一句“天鹅般修长的玉颈”,每每觉得太假。

直到此刻,才知道,原来世间还真的就有。

还有就是身姿。

她人就是很随意的站着,却比那些特意训练过形体的明星们还要挺拔。

整个人从内向外,有种幼苗新发芽,正往上走的昂扬劲儿。

旁边跟她站得很近、可谓是亦步亦趋的贺向阳,这无耻狗东西,虽然也长得人模狗样的,但跟这位谢琳老师站在一起,整个精气神明显就弱了不少。

余逸只打量了几眼,就没再看了。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跟贺向阳这狗贼相交莫逆勾勾搭搭的,即是皮囊再好,也多是金玉其表,能算个毛线的女神?

刚侧过头,就看到了卫蓉。

不过她人气很高,正被几个新生和大二师兄围着闲聊,就没有不知趣的往上凑。

一时间,倒颇有些无聊,只能暗自腹诽教官们果然最大牌,比学院老师来得还晚……

余逸扫了这位谢琳老师几眼,就兴致缺缺的把头转一边去了。

然而这位谢琳老师,却眼睛一眨不眨盯了他很久。

她第一眼就认出余逸来了。

顿时就不太能淡定了。

几天在数码广场前那一幕,她当时也在场,不过只看到了一部分。

就只见到余逸啪啪啪扇耳光,并破口大骂李智伟了。

作为一个老派书香门第里长大的斯文人,那天余逸说的话,以及话里透露出来的信息量,简直轰碎了她的三观。

她当时目瞪口呆了片刻,竟转身夺路而逃。

好不容易平复了些心情,绕到商场门口,又冤家路窄,直接被余逸给撞了。

要不是她自幼练习艺术体操,最好成绩入过省专业队,是货真价实的国家二级运动员,身体素质不俗,反应也快,肯定要被撞惨了。

饶是如此,鼻子嘴巴也被对方的背包带子给甩到了,打了个酸鼻儿,眼泪当时就哗啦啦下来了。

这还不算,最难堪的是嘴唇也肿了,关键是旁边都没事,就单单嘴唇肿了。

所以她今天才戴了个口罩过来,既是懒得一遍一遍被人问然后解释,也是不想被人盯着看,然后心里各种歪曲臆测。

她当时还被余逸结结实实搂了腰。

男人头,女人腰,都是轻易不能碰的。

再稍微一想到余逸大骂李智伟的那些可怕言论,想到他那手不定干过什么想象不可及的肮脏事……就感觉浑身难受。

腰部跟被滑腻腻的毒蛇爬过去了一样不自在。

她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

“向阳,花坛边的那几个男生,也是学院今年的新生?”

贺向阳朝余逸几人望了一眼,摆摆手,招来了学院学工部部长罗豪。

正是之前宿管中心前故意不给余逸钥匙的那个脑门油油的长发男。

罗豪在他耳边嘀嘀咕咕了几句,贺向阳皱起眉头,又朝余逸那边看了一眼,点点头,嗯了声,似乎是同意了什么建议。

然后才重新回到谢琳身旁。

“是的,学姐。四个都是新生。”

“哪个班的?”

“全是食检1班的。”贺向阳悄悄打量了下谢琳的神情,装作不经意道,“有学姐认识的?”

“倒不是。他们几个站的太偏了,不合群。”

贺向阳点点头,赶紧招呼学生会干部去唤人。

谢琳暗自吸了一口气,拳头也不自觉的捏了起来。

这个道德极度败坏的恶魔学生,果真是自己学院的新生。

看来,自己这第一年担任学生科老师,还重点负责新生,挑战很大啊。

不一会儿,有通知说教官堵车了,还得二十分钟。

场面就稍微哄乱了起来。

余逸溜去上趟厕所的功夫,刚一回来,就见郭强神色有异的走了过来,说了一个坏消息:

“今天的预查寝和内务标准演示,我们宿舍榜上有名,排第一个。”

吕大伟叫道:“靠,不是去女生宿舍吗?人家女工部部长姐姐都主动请缨了,女生几个宿舍也做好了准备。怎么又突然点我们,一点准备都没有。”

“本来定的就是女生,可学工部部长罗豪,突然说还是选男生宿舍更方便,还着重推荐了我们617。女工部部长争了两句,但贺向阳帮了腔,那位谢老师也就点头了。”

金峥皱眉,看了看余逸:“余逸,听说你……带了板砖,收好了没?”

经过一个晚上的发酵,余逸昨天的“暴行”已经传了大半个学院,他们知道也属正常。

开口询问更正常,毕竟人之常情。

谁也不愿意要住四年的宿舍里,真有这么一个极端暴力分子。

但早不说晚不说,选在这个时候特意点出来,还是让余逸皱了皱眉。

不过他也怕是自己太敏感了,所以还是尽量做了解释:

“那是我的枕头,我从小睡眠就有问题,不枕着硬物,根本睡不着。昨天的事情你们想必也听说了,故意没给钥匙,我是被逼的,没办法。”

郭强拍了拍他肩膀:“不用特意说这个,咱们是要处四年的,我们肯定顶你。”

听了他的解释,吕大伟也是面色一松,跟着道:“就是,贺向阳这孙子,真拿自己学生会主席的身份当盘菜了,国家奖学金,本就各凭本事的事,吃相也太难看了。”

金峥没有说话,却也点了点头。

……

余逸的脸很臭。

很明显,这波还就是针对他的。

虽然说今天不是真来,是讲解普及性质的,但也会摸摸箱子,开开背包。

现在谁不知道他包里藏着板砖,还暴力敲开了宿舍的门?

在学生会那几个孙子的操持下,绝对一摸一个准。

这事后果可大可小,全看学生科老师的心情。

这特么是开学第一天就不让他好过啊。

余逸朝贺向阳望去,然而贺大主席只言片语交待下去就行了,没工夫关心他这种新瓜蛋子的情绪,根本没看他。

倒是他旁边那位谢琳老师,正好望向了余逸。

靠,看什么看,狗男女的,一对奸夫yin妇!

别以为你们狼狈为奸,哥们儿就怕了!

余逸不甘示弱,狠狠瞪了回去。

只把谢琳瞪得呼吸一阵紊乱,拳头情不自禁的再次握了起来。

果然是个坏学生坏分子。

太嚣张了。

太跋扈了。

章012 无形脑补最致命

片刻后,负责食科学院军训的十名教官到了。

这可不是一般学校里请的那些整体素质参差不齐的兵痞子兵油子们,这是来自同城那所著名重点军校的在校生。

挺拔如松的身姿。

年轻帅气的脸庞。

英气勃勃,文武兼备。

再加上魅力加成效果非常明显的橄榄绿军官装。

女生们眼睛一下子就都亮了。

“我靠,这一个个的,也太秀了吧。怪不得是比我们学校录取分数还要高一档的存在。他们学校这不是选技术型军官,这是选男模特吧?”

吕大伟抬了抬厚如瓶底的眼镜,和在场大部分男生一样,只感到嘴唇发苦,心脏莫名揪的难受。

金峥望着那些英姿飒爽的教官们,目光惊疑不定,面部有些发僵。

余逸扫了他一眼:“怎么了老金,担心女朋友?”

金峥强笑:“呵呵,哪能……没有的事。”

半小时后。

第一次全院新生集结暨教官见面会结束。

接下来,就是预查寝和内务标准演示。

余逸突然举手,越队而出,大声道:“谢老师,我觉得已经确定好了的宿舍,突然更换并不妥当。”

谢琳望了他一眼,没说话。

贺向阳蹙了蹙眉,学工部部长罗豪立马跳出来,瞪眼斥道:“有没有点规矩,你是谁啊你,定好了的事,哪里轮的到你觉得不妥?”

“我叫余逸,食品质量与安全1班,嗯,也是617宿舍的宿舍长。”

吕大伟翻了个白眼,啥时候你就是宿舍长了?

罗豪斥道:“这位余逸同学,有点集体意识、有点荣誉感好不好,学生会主席团成员今天都在,还有谢老师,教官们一起,亲自下寝,指导内务,多难得的机会,没看女生那几个宿舍都一直在主动争取吗?”

“那正好,我们宿舍想发扬精神,把这宝贵的机会让给女生。”

“你!贺主席已经定了事,不用再多说,你们听安排就行了!”

“贺主席定了的事?好了不起啊。可是我又没请示他贺向阳,我请示的是谢老师。”

他话里的不客气意味,实在是不要太明显。

虽然在场有相当一部分同学都对学生会和学生会主席不太感冒,但当着学生科老师、军训教官以及全院新生的面指名道姓直言不忿,还真是没一个人敢。

再联系到昨天发生的事,以及背后传说的纠纷缘由,大家对于这位名叫余逸的新生,印象可谓极其深刻。

罗豪也吓了一跳。

他可一直寄希望于贺向阳卸任时能推荐他继任主席呢,顿时就急眼了:

“怎么说话的你?贺主席的名字是你能叫的吗?新生没点新生的样子,1500字检查,必须手写的,明天晚上查寝的时候,交给我。”

众新生一片哗然。

“好大的官威啊。”余逸冷笑,“这位学长,我就纳闷了,我作为学生,向学生科的谢老师反映情况表达意见,合理合法合校规,你是谁啊你,上窜下跳的,有没有点规矩?”

“你……”

罗豪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谢琳面沉似水,看了眼贺向阳。

贺向阳赶忙扯住明显失态了的罗豪,上前一步,打量了余逸几眼,淡淡道:“余逸,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不是我想要做什么,而是你贺大主席想要做什么。已经确定的女生宿舍,为什么突然就改男生了?”

“女生宿舍,终究是不如男生方便。”

“哦这样啊,那是不是意味着,军训开始后,女生不用查寝了?”

“当然不是。”

“那我就又纳闷了,现在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且人家女生都准备好了的,你说不方便就不方便。

明天军训开始,人家辛苦练了一天晚上回来满身是汗,难受的很,有的想洗白白,有的想脱光光,你说方便就又方便了?

哦,那这到底是方便了谁,又是方便了什么呢?”

他说的一本正经,贺向阳听的脸色泛绿,男生们都憋不住笑了起来。

女生们既觉得他嘴太损,又觉得有些解气,尤其是那几个被莫名替换掉的宿舍的女生。

卫蓉唇角勾了勾。

对这一切,半点也没有惊异,显然早已习以为常。

谢琳实在听不下去了,怒视余逸,就要盖棺定论。

觉察到危险的余逸,立马放过贺向阳,面向她正色道:

“谢老师,不是我多事,实在是……我宿舍完全没有准备,有些东西有碍观瞻,怕一不小心惊吓到大家,不太好。”

方才开会的那半小时里,余逸已经反反复复想清楚了。

学校也没有规定不能带砖,只要咬死了睡不着觉当枕头的,最多被勒令买个硬枕头替换掉,谁还能变狗咬他不成?

唯一可能存在小麻烦的地方,就是这几个耀武扬威的家伙脑袋抽抽了,非要收走他的砖亲自处理。

所以他并不太害怕被查。

现在弄这么一出,纯粹就是故意捣蛋的。

能挡则挡,不能挡随便,反正也不能让你们痛快了。

他所找的借口,所谓“有碍观瞻”的“东西”,其实就是指的内裤之类的,很常规的项目,本也不期待能挡得住,更多是恶心人。

但他怎么也想不到的是,眼前这位谢老师不仅早就认识他,印象还极其恶劣,所以一下子就想多了。

于谢琳自身而言,自然是站贺向阳这边的。

倒不是基于什么男女私情,那只是贺向阳的一厢情愿,她出于礼貌,并未点破而已。

纯粹是为工作需要考量。

以研究生在读的身份,提前获得留校资格,做个普通辅导员,在中州大学里不算罕见。

但她却是一步跨进学生科,并直接成为院团支部书记,背后自是有不少人非议。

她倒是不怕非议,怕的是非议的内容,怕自己真因年轻经验不足而工作出岔子。

贺向阳她认识快两年了,关系不错,有这样一个忠心耿耿能力不俗的学生会主席做助力,工作起来自然顺意不少。

所以只要是原则范围内的事,没道理不支持。

问题就出在她对余逸的印象实在是太恶劣了。

正是因为这个“太恶劣”,导致她不仅听进去了余逸的话,还听得很“深刻”。

她可是亲眼见过余逸有多“厚颜无耻”的,大庭广众之下说出那样的话做出那样的事,尚且脸不发红气不带喘。

这样一个脸皮厚如城墙的人,此刻居然推三阻四,说宿舍有不方便看的东西没来得及收拾?

连他都觉得不好意思难以示人,那么,这些“东西”,该是有多丧心病狂不堪入目?

如此堂而皇之的引着教官们一起过去,将之毫无保留曝光于所有人面前,这样真的合适吗?

章013 让你二十步

谢琳此刻心中对于“要不要上去”,最忧虑纠结的点,其实出在这几位教官身上。

这是有一定历史渊源的。

于军训而言,校方与教官们历来关系微妙。

中州大学和隔壁军校这一对,尤其如此。

民间、网上,关于两所学校谁才是“省内第一高校”的争论,一直都存在。

且很激烈。

而随着每年军训结束,都有中州大学的女生被来自隔壁的可恶教官们勾搭走,近些年来,这中间关系已经不仅是微妙了。

若不是对方纯是以个人魅力吸引,也确实是扎扎实实恋爱,不像有些学校那些义务兵痞子们单纯就是想玩一玩女大学生图个乐子,只怕早就起大冲突了。

但一定程度上的紧张对立是难免的。

中州大学的学生们都很不忿,因为听起来难听啊。

无奈先天劣势,从没见过女教官来,何况来了估计也降服不了,就一直被压着,死活找不回场子来。

谢琳的父亲曾在中州大学工作很多年,她自己也在此读了五年书,现在还申请留了校,说是半个家不为过。

对这其中渊源了解最深,也最有感触和体会,代入感极强。

所以她绝对不允许让来自隔壁军校的教官们看到如此爆炸性的一幕。

哪怕只是可能。

如果真出现那样的情况,不仅食科学院,整个中州大学都要被对方嘲得抬不起头来。

而且将会是持续很多年的谈资。

于是,她望了贺向阳一眼。

贺向阳此时已恢复了风度。

风轻云淡,言笑晏晏。

就好像刚刚脸都绿了的家伙是别人似的。

他其实也是能言善辩之人,只不过从没遇到过余逸这种新生滚刀肉,猝不及防被一通抢白,略有失态。

但很快便调整好了。

论起口舌功夫,他并不怵余逸,但大庭广众之下与之争吵,性价比太低,不划算,不明智。

最重要的是,他手里有粮,心中不慌。

他坚信谢琳肯定会站自己的,于公于私都是如此。

这不,谢师姐会意的眼神说到就到,还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等等,皱眉头什么说法,有些无奈什么意思,一点点歉意,又是什么鬼?

贺向阳心里咯噔一下,脸就有些发僵。

谢琳正酝酿措辞的时候,十名教官中负责带队的那位黑脸帅哥,则一直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余逸。

眼见局面有些僵持,就半开玩笑的开腔道:

“谢老师,要不这样吧,既然刚刚见了面,军训月也就算正式开始了,眼下这事,不如就按我们的方式来。”

说着,朝右侧一指,“我刚目测了一下,从这里到院墙,大概有两百米距离,既然各有道理,争执不下,那么这二位不如就全力跑一趟,谁先触到墙,今天这事谁说了算。”

他说的二人,正是罗豪和余逸。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罗豪这厮满脸油光两只乌青色大眼袋子,一看就是经常熬夜开黑的主,哪里会跑得过阳光健康的余逸。

这位张教官分明是在帮余逸。

还真就是。

罗豪一个大二学生,说话做事官僚气十足,张教官很是不喜。

相比较而言,对余逸这种一身是胆的小刺头,颇有些好感。

罗豪一听,脸色大变,下意识的望向了贺向阳。

他心里还是有些逼数的,知道自己就是一菜瓜,根本不可能跑得赢余逸这种拎着板砖来上学的凶残家伙的。

贺向阳也很无奈。

虽然这位张教官也只是隔壁军校大四的学生,但人家现在身份是食科学院军训总教官,他身份还真不对等,说不上话。

只能等谢琳帮腔了。

但很可惜,他又深深失望了。

谢琳对于张教官的话,自然是极为赞同的。

她甚至觉得,这比她直接当众站余逸驳回贺向阳的提议,更加婉转有效些。

一时没忍住,神色上难免略有些飞扬。

瞬间便让贺向阳受到的伤害值biubiubiu的上涨。

没想到,余逸倒是先不同意了:

“多谢张教官好意,可这位罗豪学长一脸渔色,脚步虚浮,明显身体早已被掏空,还穿着一双油光锃亮的皮鞋。怎么比?胜之不武啊。”

感到自己被抛弃的贺向阳,沉着脸,踏前一步,故意亮了亮崭新的运动鞋:“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贺大主席今天倒是穿的很运动,要不,咱俩比一趟?”

所有人哗然。

大家都觉得他这真是兴奋过头,脑子缺氧,以至于有些飘了。

跟贺向阳一个110米栏校史纪录保持者比跑步,这不是纯属找刺激吗?

贺向阳也不厚道的笑了。

还以为是个王者,原来是个青铜啊。

不过一点小伎俩,一个小坑坑,你就上赶着往里跳,还真是个弟弟啊!

“好。呵呵,我就喜欢你这样有冲劲有胆气的新生,初生牛犊不怕虎。这样吧,我也不欺负你,让你二十步。”

此言一出,哄闹声大起。

很多新生脸上直接变色。

他这话实在是也太狂了,完全就是以职业径赛选手对待初练习者的态度。

以余逸的身高步幅,二十步就是将近十五米。

而一共才两百米!

最关键是,不知他是故意还是说习惯了,再次点了“新生”的名,一时间,不少人都渐生了同仇敌忾之心。

“呸,丫臭不要脸的,一个跨栏的校史纪录保持者,在学校层面猖一猖就算了,搞得跟自己是尤塞恩博尔特似的?余逸,干他!”

吕大伟就直接开骂了。

郭强则劝余逸别比,“这人也太精了,这种比法,你赢了也不光彩,可万一真有什么意外,可就丢人丢大发了。而他怎么都不输。”

他说的,余逸自然明白。

其实他方才是故意跳贺向阳的坑的。

别人不敢跟贺向阳比跑步,他有“大步流星”在手,自然信心满怀,半点不怵。

但没想到的是,这贺向阳居然如此不要脸,比就比吧,还跟他玩这一套?

——既光明正大羞辱了他,还能保证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想得美!

你不是猖吗?

好,那哥们儿今天就当着全学院新生的面告诉你,步,究竟是怎么跑滴?

章014 贺主席翻船了

“贺主席,别玩那些虚的,你要想跑,咱俩就正经八百比一场。”

“说了,我让你二十步。”

“咬死这个可就没劲了啊。你真不一定跑得过我。”

“呵呵,那就先让二十步,跑一次试试看。”

“一定要这样?”

“呵呵,总不能占你便宜。”

“好。那我去跟罗豪比了。再见。不送。”

“……”

一番言辞交锋下来,贺向阳还是没占到便宜。

只好同意了跟余逸正正经经比一场。

他今天特意穿了运动装来,可不是为了凹造型的。

他对于中州大学和隔壁军校之间的渊源了解没谢琳那么深,但也知道关系微妙,很可能会与教官们有一些友谊赛性质的交流。

直接点说,他今天来,就是卯足了劲要在同样是运动爱好者的谢琳面前露脸的。

尽管因为余逸的搅局,事情发展与期待中出入很大,从万众瞩目的与教官比,变成了明显实力不对等的余逸,但再差的机会,它也是机会啊。

以谢琳此刻的立场,本是应该阻拦的,开玩笑,余逸怎么可能跑得赢贺向阳?

后者可是在专业队里待过,且被教练认定有些天赋的。

不过出于某些考量,暂时就没吱声。

张教官做裁判。

贺向阳气势摆的很足,帽衫运动外套都不脱,也不热身,神清气爽的站着,一副宗师架势。

余逸可不管他,戏得做足。

麻溜溜脱了校服外套,前后垫步,高抬腿,弓步压腿,侧步压腿,后踢腿,后蹬跑,垫步单脚跳……

能够想到的热身动作,不管适不适用跑步,二话不说,各上二十组先。

五分钟过去了。

八分钟过去了。

……

吕大伟、郭强、金峥三人不约而同把头扭到一边去,这人就是我们宿舍的,真羞耻啊。

卫蓉脸都紫了,姓余的,你这两年里到底跟谁混的?脸呢?!

“卫蓉,你这老仇人跑步很强吗?”

“强?不存在的。反正以前,充其量也就不拖后腿的水平。”

终于,时间指向第十二分钟时,余逸蹩脚又蛋疼的热身宣告结束。

两人各就位,预备——

哨音响起的同时,贺向阳脚下发力,“噌”的一下,犹如离弦之箭,就窜了出去。

夸张的步幅,极致的步频,有力的摆臂,完美前倾的低重心。

一看就是专业练过的。

反观余逸,跑的姿势有些别扭,摆臂效率低,身体太直,重心太高。

总之,有些飘,有些散。

气息和节奏控制的也不好,没跑几步,呼吸就有些乱了。

一众新生心道不妙,完了完了,这一看就不是一个等量级的。

然而,三十米过去了,五十米过去了,大家惊奇的发现,余逸居然一直紧紧跟着贺向阳,也就稍稍落后半个身位。

咦?

大家这时认真瞧过去,才猛然发现,余逸的步幅好像比贺向阳还要大。

不应该啊,余逸的身高不矮,但也绝不能算高,比起大长腿贺向阳还是要差一些的。

两个人的腿长甚至存在视觉上的明显差异。

唯一的可能就是,余逸的腿部爆发力远比贺向阳要好。

带着这种心理再去看时,顿时就看出些门道了,果然,他的步子蹬得又高又远。

怪不得刚开跑的时候,总感觉余逸跑的姿势有些飘。

步幅这么大,可不就是飘吗?空中飘。

黑脸张教官摩挲着下巴,啧啧叹道:“好腿啊!”

转眼间,两人已经进入最后二三十米的冲刺阶段。

贺向阳虽然惊讶于余逸居然跟得上,但并不慌张。

毕竟是经过专业训练的,他很清楚,二百米跟一百米很不一样,没有人可以全速一口气冲下来,需要节奏、战术和控制。

他其实一直都有留力,为的就是最后的爆发冲刺。

“再见,姓余的。”

贺向阳自信一笑,节奏突变,在原有的基础上,猛然提速。

卧槽,这样还能加速,也太猛了吧,围观者一片惊呼。

“余逸,我承认,小看了你的跑步水平。你也确实还不错。但,也仅此而已……嗯?!”

贺向阳沐浴着围观者震惊的目光、震撼的叹息,一口气爆发冲刺小二十米,正要提前庆祝胜利,突然发现余逸居然还没被甩开!

他的气息很凌乱,他的姿态很狼狈,他的节奏很糟糕……但,就是死死跟上了。

“我尼玛……”

贺向阳感觉自己要疯了。

不行,只剩下不到五米了。

当下,再也顾不得跑完仪态了,不再追求气息与表情的控制,准备彻底放开手脚,展开真正的全力冲刺。

四米——

就在这时,余逸好像节奏崩了,脚下一阵拌蒜,整个人朝前狠狠摔去。

他为了不倒下,倔强的噔噔噔噔几个暴力蹬地,身子砰的一下,直接飞弹前冲,撞到了墙上。

然后龇牙咧嘴,靠着墙蹲坐在地,大口大口喘气,嘴唇都青了。

看起来非常糟糕,也非常狼狈。

但一个男默女泪的现实情况是,他先碰到墙了!他赢了!

现场沉寂了半秒,陡然爆发出震天的喧嚣:

“我靠,不是吧!真赢了贺主席?”

“这……实力也有,但运气真是逆天了啊。”

“余逸真是好样的,给咱们新生挣脸了。”

贺向阳呆若木鸡,一脸吃屎了的表情。

他此刻距离终点墙壁还有一米,伸伸胳膊就能触碰到,但却仿佛远隔天堑。

他心中一万个不服啊,这尼玛什么事儿啊,劳资正准备终极发力,你丫一个脚下拌蒜居然朝前一口气摔到了终点。

通常拌蒜不都是往侧面摔的吗?

运气也太逆天了吧。

只有张教官笑眯眯的,望着貌似已经处于体能边缘分分钟需要输氧加人工呼吸的余逸,摩挲着下巴,嘿嘿直乐。

同一时间。

中州大学最高建筑,综合工程楼。

十二楼,烘焙实验室内。

刘尔定定立在窗边。

手里的打蛋器哗哗哗哗飞速搅动着,蛋液已经被打出了完美的白沫。

她却恍若未知,不知在想些什么。

同学们早已见怪不怪,没人过来打扰她。

某一瞬,她的右耳突然微不可察的动了动,然后,整个人瞬间松弛了下来。

施施然转了身,将打出白沫的蛋液递给同小组的同学,有些赧然:“不好意思,稍稍打过了些。”

……

罗豪楞了楞,马上大喊道:“我抗议!这根本不公平,这结果纯属意外!不代表真实水平!”

刚松一口气的谢琳,淡淡看了他一眼。

罗豪却不知道,就在这一瞬间,他关于学生会主席的梦想,已经凉得不能再凉了。

余逸喘了口气,继续演,“呼,贺大主席,呼……你觉得呢?”

贺向阳眼神狰狞:“敢不敢,再比一次?放心,宿舍的事,你已经赢了。这一场,只关乎尊严。”

丫太无耻了吧,没看到余逸腿都软了,嘴唇都青了,说话都快没气了吗?

大部分新生当即就不干了。

也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嚷嚷着确实不公平,再比一次。

谢琳皱了皱眉,当即出声制止:“适可而止。贺向阳。”

对于一贯温醇善良语不伤人的她而言,此刻的语气,已经算是极重的了。

若在平时,贺向阳早就焉儿了,但此刻贺向阳心态已经崩了,已经上了头,也已经伤了心。

只觉谢师姐今天做事说话全都莫名其妙,好像故意跟自己作对似的,本就憋躁恼火。

现在自己被一个小鳖仔当众不光彩的赢了,正委屈难受,她居然还当众呵斥,一时间,心中凄苦难言。

余逸也对谢琳很不满。

心说这位谢老师虽然品味不怎么样,跟贺向阳这狗贼勾勾搭搭的,倒是够有眼力劲儿的,知道哥们儿正在遛狗玩,居然想要叫停。

那怎么行,今天不把你们家贺向阳跑吐了,那怎么能停?

“既然贺大主席还想比,那我自当奉陪到底。

呼,也是,刚刚那一次,贺主席外套都没脱,热身也没做,我还是一跟头摔过线的,是我我也不服。

呼,来,贺主席,脱下外套,咱们再来。

呼,我看好你哦。”

章015 白日见“鬼”

如果眼神能杀人,谢琳此刻估计都能把余逸给刺成蜂窝了。

余逸可不管她。

因为老刘的缘故,他跟贺向阳肯定是要无条件开杠的。

既然都得罪了贺向阳,难道还指望着能跟这位看起来慈眉善目好说话的谢老师善了?

为了爱情放弃其他大院直接选在了食科学院做老师。

仅此一点,就该晓得,人家两个那必定是要沆瀣一气狼狈为奸的。

现实情况就是这样,想再多其他的也没用。

这第二次,贺向阳脱了外套,也做了简单拉伸。

倒是余逸没有再多折腾,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喘气”,看起来体力确实是有些难以为继了。

果不其然,好不容易跑到终点后,嘴唇都发白了,口角更是泛起了白沫,白眼珠子一翻一翻的,看起来凄惨狼狈的要死。

但让所有人都无语的是,他居然又赢了。

这次没有脚下拌蒜摔出去,是张牙舞爪正常的跑完全程。

只是在最后时刻,当贺向阳美滋滋准备摸墙时,本来落后半个身位的余逸,脚下一蹬,嗖的一下,强行领先贺向阳半个身位,第一个摸到了墙。

贺向阳脸色难看,青红交加。

叉腰而立,气喘如牛。

看得出来,这一趟他已经完全发力,也是累的不轻。

眼睛里,有迷茫,也有难以置信。

余逸不给他清醒的机会,“呼,贺主席,你平时跑步都是短裤吧,长裤不适应,太碍事。

呼,不像我,没穿过短裤,最适应长裤。

我看你今天里边有穿了短裤,不如裤子脱了吧。

呼,这样公平些。”

贺向阳一想,是这个理。

万幸早起时穿了跑步短裤在里边,看对方那强弩之末的样子,今天还是有很大机会堂堂正正赢回来的。

于是,第三次开始了。

这次,贺向阳真的裤子都脱了,露出毛绒绒的大腿。

还一脸认真的做足了热身准备,只是看起来动作有些熟悉,大部分余逸第一次跑步前都做过。

反观余逸,倒是不紧不慢的晃荡着,带着些许的宗师风范。

望着眼前这颠倒而诡异的一幕,大家完全目瞪口呆。

也有一些人渐渐品出味儿来了,敢情余逸这从头到尾都在耍着贺向阳玩儿呢?

这家伙也太缺德太能演了吧?

此时此刻,如果谢琳有权利,她一秒钟都不用多想,就敢把余逸给开除了。

哪有这样的新生,简直是岂有此理?

结局很明显,余逸又侥幸胜出那么一丢丢。

望着累得如死狗一样,嘴唇青白,大腿哆嗦,弯腰干呕的贺向阳,余逸索性连气都不喘了,笑眯眯道:

“喂,贺大主席,要不再来一轮,那个,我也不占你便宜,让你二十步先?”

扑腾一声,本就摇摇欲坠的贺向阳直接昏厥了。

……

有这档子事在先,随后的预查寝和内务标准演示,各方面就都有些心不在焉了。

余逸提前溜去了饭堂。

没办法,得赶紧补充卡路里啊,不然一会儿还不得瘦成人棍。

担心一次性吃太多,惊世骇俗,就在附近的第二餐厅、第三餐厅、教职工餐厅来回转悠,专门拣那些热量高味道棒的买。

一口气吃了六名成年男子分量的高热食品,才好歹顶住了饿。

哎,真是心累啊。

一口气吃了这么多好吃的,才勉强能保住不瘦飞掉。

嘴巴是大满足了,就是长此以往,钱包撑不住啊。

吃饱喝足,余逸找郭强帮忙请了个假,说是下午有急事回家一趟。

三点有他们食检1班的班会,无非就是挨个自我介绍,但相信他已经不用了。

最主要的是,他上午等待的时候,已经扎扎实实拿眼睛扫描了一圈,本届女生里边,没有他喜欢的那个型在其中。

所以参加班会什么的,根本就没有动力嘛!

背包走出校园。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蝉鸣阵阵,颇为聒噪。

他当然不是真要回骊景花园,他得去二寨街租的房子那里一趟,拿些衣服鞋子。

自从摔下来后,就还没回去过。

等公交的时候,余逸突然感觉对面有人在一直盯着他看。

佯作不经意的望去,就看到了一个古里古怪的小女娃。

一对很有年代感的羊角辫。

一身更有年代感的花衫花裤。

黄底绿花,翠生生的,跟藤上刚结出的小黄瓜似的,甚是扎眼。

脚上踩着一对无论任何时候看到都不免心中一紧的——红色绣花鞋。

最古怪的是她的小脸。

涂满了乱七八糟的颜色,印第安大酋长似的,看不清楚样子。

不知道她身上佩戴有什么金银珠宝或者小镜子之类的,某些角度下,阳光折射的厉害,非常刺眼。

就她这装扮,得亏是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太阳晒得人发晕,换个晚上,绝对能吓人一大跳。

余逸望过去的时候,她的小脑袋微微偏着,似乎对于余逸这边,存有什么不小的疑惑……

两人中间隔着双向六车道,还有一条绿化带。

余逸尽管视力不错,也不敢确定对方是不是在看自己。

环顾四周。

正是饭点,公交站台就自己一个人。

嗯,地上既没有掉钱包,也没有什么宠物狗流浪猫之类的。

抬头再看,小女娃还在,只是小脑袋已经不偏着了。

但仍然一眨不眨的盯着这个方向。

准确的说,盯着余逸。

余逸想了想,正要伸手比划几个动作询问一下时,直行绿灯亮了,车流交汇而过。

十五秒后。

当车辆渐稀,余逸再定睛去看时,小女娃已经不见了。

心中一震:“……这么快?”

余逸狠狠揉了揉眼,确实没在了。

对面不断有行人来往,经过小女娃方才所处的位置,但没有任何人有异常的反应。

他这才想起来,貌似刚才就不断有行人从她旁边经过,但以她这么奇怪的装扮,居然自始至终没有任何人驻足停留,或者哪怕是多看一眼。

正常的情况下,不得拍照发个朋友圈?

难不成——

他们……看不到她?

还是……她其实根本就不存在?

若不是此刻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余逸差点都以为自己遇上鬼了。

我晕,总不会是上午遛狗遛得太猛烈了,眼睛都累昏花了吧?

章016 耳聪目明

其实纵然是使用了“大步流星”,余逸也没有最后时刻表现出的那么轻松。

毕竟基础在那里摆着。

体育方面,他之前也就比一般男生稍微好点,但并不出众。

好在是跑步能力全方位提升50%,一百米、两百米的直线中短距离,还是足以压制贺向阳的。

但要真说有多轻描淡写,肯定不是。

贺向阳毕竟是专业级水准,后面两次奋尽全力,给他的压力还是不小的。

此刻两条腿、腰肋结合部等几处地方都有些酸疼。

刚跑完第三次时,也确实有些缺氧晕眩……

……

有了这个小插曲,余逸心里就有些怪怪的。

到二寨街下车后,鬼使神差的,没有直接去租房的地方,而是来到了那天摔下来的地方。

经过王记虾皇时,还没开门,余逸扫了眼,没有停留。

直接来到了旁边的这家汉风酒店。

他当初摔昏迷的地方,散碎石料已经清理完毕,只有两只脏兮兮的流浪猫在懒洋洋的晒太阳。

应该是他那天摔下来的事吓到了施工方,楼道口新装了铁栅栏,还立了醒目的警示牌。

余逸翻过铁门,径直上了二楼。

来到当日坐着浪荡的地方。

站上去,朝底下望了眼。

“好家伙,以前没留意,这怕不是有三米高了!我那天就这么摔下去,居然愣是没点事?”

由于谜底已经揭开,知道是成语图救了命,现在自己还成了宿主,因此余逸此刻也只是正常的感慨。

唯一可能存有些疑虑的,就是自己是不是真的意外摔落。

待了十几分钟,想不出个所以然,就收拾心情离开了。

他刚走下转角,就在他刚刚坐着的地方旁边,光线扭曲波动了一下,一个身影凭空出现在了这里。

正是之前他在公交站台前看到的那个古怪女娃。

小女娃缩胸塌腰,胳膊撑着下巴,晃荡着绣花鞋,哈欠连天,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就仿佛,刚刚她其实就一直在这里坐着,就在余逸旁边一米不到的距离,只是他看不到而已。

片刻后,余逸走远了,她才精神稍振,小屁股一点点挪到余逸刚刚坐着的地方,回头朝下望了一眼,蹙起眉头,指尖儿点着小嘴,盘算了一会儿。

挥起右手,在自己胸口拍了下。

也没见她发力,整个身体发生了瞬移般的效果。

后退速度太快,空气中隐隐留下一道残影。

再然后,跟那天余逸一模一样的姿势,直直倒仰了下去,

“砰”的一声震响,两只晒太阳的流浪猫尖叫着弹起,肉球一样翻滚着往外窜,浑身的毛发全部炸起,边逃还边互相撕咬殴打着。

除了对方,它们什么也没看到。

周围开了几扇窗户,几扇门,没发现什么,很快就又关上了。

光线扭曲波跃中,小女娃从地上坐起,揉了揉后脑勺。

居然还有些疼呢。

于是她就很不能理解了。

在她看来,那天余逸受到的波及力度,比她刚刚拍自己那下,只强不弱。

一个连小白都不是的普通人,怎么可能活得下来?

而且还活得这么活蹦乱跳,看起来比她自己都还要健康?

“糟糕了,又搞不懂了哦。”

她苦恼的同时,却又稍稍松了口气。

……

余逸在这里租的房是民房。

二楼,一个一室一厨一卫的标准单间。

房东一看就是做大事的,建房时就很有前瞻性,全是功能性很强的中小户型。

还配备了基础的家具家电。

该有的都有,不该有的也都没有。

需要拿到学校的东西整理完,已经三点多,床上躺着填了会儿新的成语图,很快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经快六点。

楼下吃了碗三鲜烩面。

想了想,果断去超市买了两大桶高热高脂甜奶油。

锁好门,意识虚空中,点开百宝箱,在剩下的几个成语上扫了一遍。

锁定“耳聪目明”。

详细信息涌入脑海:

耳聪目明

类别:身

品质:白级,不可升

属性:一经使用,永久随身

功能:视觉听力提升一到五倍

使用方法:连续口诵三遍

消耗:卡路里

禁忌及注意事项:系统升级后失效

余逸逐条逐字推敲了几遍,确定没有什么疑惑、疏漏或是陷阱,咬了咬牙,打开一桶奶油,大勺子手中握好。

深吸了口气,连念了三遍“耳聪目明”。

“嗡”的一下,余逸身体巨震。

感到身体有种难以言喻的紊乱和不稳定。

然后就是巨饿。

来自细胞深处、肉体本源上的巨饿。

来不及多想,大勺子划动得飞快,奶油连成股的往嘴里扒拉。

直到1l的桶装奶油快吃完了,饿感才逐渐淡了下来。

余逸不敢放松,索性把整桶全吃干净,才算结束。

空罐子触地,“咣”的一声,如同耳旁有个大和尚在撞钟一样,吓了他一大跳。

再接着,就感觉到耳中的这个世界完全不同了。

多了很多的声音。

纷纷杂杂,嚣嚣闹闹,汹涌而至。

脑袋一时间有些昏沉沉的,太阳穴嗡嗡嘤嘤乱响。

他知道这是效果显现了。

耐着性子,用意识慢慢控制梳理。

十分钟后,终于稍稍有些适应。

他听到楼下,小院大门口,那条锈迹斑斑的黑铁风铃叮铃铃响。

紧挨大门的一号房里,老爷爷咿咿呀呀的哼着《卷席筒》,老奶奶左一下,右一下的捶着腿,不时咕哝一声,“……唱的真不中,也不嫌丢人。”

二号房里,小夫妻在饭后闲聊,八卦周末一起吃饭的那对同学夫妻,说人家房事应该不和谐,都臭着一张脸,皮肤无光泽,且草色明显,明显阴阳不调。

院子尽头的三号房里,男孩儿正在哭,妈妈挥着鸡毛掸子,爸爸舞着皮带,男女混双,配合默契,男孩儿边哭便发誓,以后再也不敢偷看那些不干不净的网络小说了……

好半响。

沉浸其中的余逸,收回了注意力。

睁开眼,才发觉视觉中的世界也已截然不同。

墙壁上最细微的剥落、刮痕。

吊灯外壁上浅浅的浮灰。

门口小地球仪上,北冰洋边缘的“共青团员岛”五个袖珍字。

他甚至还发现了一条不知何年何月被暴力拍扁在床头柜上的蚊子残肢……

余逸压抑着炽烈的情绪,深吁了一口气。

迫不及待的来到窗前,打开窗子,朝熟悉的二寨街全力感受过去。

他听到了侧对面便利店里收银员和女顾客的争吵内容,也看清楚了女顾客嘴里喷溅出的唾沫星子,以及一小截中午吃完饭后便一直粘附在牙齿上的韭菜叶子。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饭店里人群咀嚼吞咽食物的声音是那样的恐怖可怕。

他也是第一次发现,原来闪烁霓虹的光鲜亮丽之下,是那些风吹雨淋破败不堪的灯管线路……

于他而言,整个世界就像是洁净如新的玻璃窗一样,无比的清晰明了。

视觉听觉上的提升,不仅体现在距离、高度等具象化的“广度”上,可能还涉及到了某种“深度”。

余逸很激动,也很兴奋。

这可是他的第一个“身”字类的成语。

果然没让他失望。

属性还是永久。

虽然说是“系统升级后失效”,但按照他当前填图的速度和进度来看,距离下次有资格抽奖都至少还得三周,系统升级什么的,怕不得是猴年马月了。

察觉到自己浮躁得屋里已经容不下了,余逸穿鞋出了门。

慢慢走着,细细感受。

他坐了一站公交。

他乘了两站地铁。

他穿过一片篮球场,投中一个三分球。

他与一位老先生下了半盘象棋,一个字都没说。

他在公园旁,陪一只流浪狗蹲了会儿。

他塞给一位吉他弹的很烂的街头艺人五十元钱。

……

最后,他在一个灯火辉煌人来人往的大型商场中央,独自静坐了一个小时。

直到所有的兴奋震撼新奇,都渐渐化生成了一种安宁与希望。

直到,他初步适应掌握了“耳聪目明”。

章017 敲门砖的隐藏特性

晚十点半。

余逸刚上床。

宿舍吕大伟打来了电话。

声音压得极低,跟搞地下工作似的。

“喂,余逸,是我,大伟。你晚上还回不回来住?”

“回家当然是在家住了。怎么,有事?”

“那个……谢琳老师带人过来查寝了。”

“就说我蹲坑去了,胡乱应付下就过去了,那么多新生宿舍,有的她忙的。”

“呃,可能是我没说清楚让你误会了,谢琳老师带人过来查寝了——查咱们寝室。”

“……”

余逸登时给气乐了,报仇不隔夜,行啊谢老师,瞧不出来,咱俩在这方面还有些共同语言啊。

没听到余逸吭声,吕大伟以为他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赶紧详细解释道:

“我跟你讲余逸,谢老师来之后,二话不说把咱们寝室翻了个底朝天,背包行李箱全都打开了。

当然了,也没查出什么东西。

然后就问你怎么不在,去哪里了,我哪知道她就是来专查我们宿舍,或者说专查你的,随口就胡诌说刚洗手间我在用,你出去蹲坑了。

没成想她就在咱们宿舍里坐了二十分钟,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看样子是跟你卯上了。

怎么办?”

“那就跟她聊呗,大美女上门夜聊,前任校花,现在是老师,两种身份,双重刺激,还不够你们仨货美滋滋的?”

“余逸啊你这就不对了,做人有点同情心好不好?你是没跟她面对面相处过,根本不知道这场面有多恐怖,金峥、郭强我们仨都是满头大汗,我现在都躲洗手间里了。”

“这么可怕?她难道超凶的?”

“倒也不是凶,唉,哥们儿倒宁愿她是凶……反正电话里说了你也不明白,总之她现在明显是要堵你,你快点想个辙,先忽悠她走。”

“那就说我家里有急事,回家住了,明天一早过来,绝不耽误军训。”

“你要不要……自己给她打电话请个假?”

“打个毛。反正明天才正式封闭军训,今天也没说不能回家住,她拿捏不住我的。就这样,我挂了。”

617宿舍。

吕大伟听着对面嘟嘟嘟的忙音,擦了擦额头的细汗,关了水龙头,揉了三遍脸,这才从洗手间里磨磨蹭蹭的出来。

不敢看谢琳的眼睛,一脸尴尬道:

“那个,谢老师,余逸刚给我打电话,说家里有些急事,回家住了。不过他保证了,明早一定准时赶上军训。”

谢琳嗯了声,“他家在附近?”

金峥连忙点头:“应该是,听他说高中就在咱们学校旁边的一中读的。”

郭强也补充道:“昨晚吃饭时,他说学校离他家只有六站路,属于两个紧挨着的街道。”

当前的这种场面,跟他们三个预计中的实在是大相径庭。

白天距离这位谢老师比较远,加之她也没怎么说话,大家只觉得身材气质不俗,挺养眼的,没太大感触。

直到晚上出现在宿舍里,面对面站在你面前,才能深刻感受到直面这样级别的大美女究竟是会产生多大的压力。

黑长直发高马尾。

清爽、干练、自信。

衣着依然足够简约。

小领白衬衫加条纹休闲九分裤,一双低帮小白鞋。

还没有校园里那些大二大三的师姐张扬。

但关键是气质太好,气场太强了。

一米七的身高不算离谱,也没穿高跟鞋,但耐不住自小芭蕾加艺术体操打磨出来的窈窕身姿,比例实在太完美。

加上不仅身姿挺拔,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是往上顶的,让人有种一米七五还不止的错觉。

或许是身为管理者的需要,她神情一直淡淡的。

但眼神非常纯挚温和。

声音也很轻柔温润。

她就那样定定的望着你,很认真,很有诚意,她倾听你,思索你,她的神情尊重你……

面对这种眼神,惯用的那种不入品的小伎俩和小聪明甚至都不好意思使出来。

会让你不由自主的想要遮起自己的阴暗和龃龉。

否则,你马上就会觉得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人渣。

这完全属于另外一种形式的强大和压迫。

谢琳过来查寝时,内心其实是带着一定火气的。

白天考虑到教官们在,她不愿当即来617宿舍,怕真搞出什么大风波来,所以由着余逸跟贺向阳罗豪他们嚷嚷。

后来贺向阳被惹毛了,挖坑诱余逸跳,要跟他比跑步,她当时其实是想制止的。

但考虑到贺向阳的情绪需要安抚,就没吭声。

想着反正跑步结果并不重要,去哪个宿舍终究也还是她说了算。

毕竟是自己手下的兵。

给他点面子,让他好好赢一下消消气也好。

另一方面,也算是填一下一开始罗豪口不择言的坑,恢复一下学生会的存在感、威严感。

没想到所有人都被余逸给耍了。

他扮猪吃虎,不断言语刺激,不断反向挖坑,不仅激得堂堂学生会主席当众脱掉裤子,最后更是直接给跑晕厥了。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回办公室后,她就一直在反思:

今天为了避免教官们发现“丑事”,纵容余逸瞎胡闹,害得贺向阳乃至整个学生会威信暴跌,到底是否恰当?

这个结果,对于她接下来工作有序高效的开展,究竟会产生怎样程度的负面影响?

还没捋清楚时,突然意识到,其实阴差阳错造这一切的根源,所谓“丑闻”,也正是出在余逸身上!

顿时就意难平了。

果断叫了团委的几名男生骨干,气势汹汹杀向617。

一通翻找后,没有找到任何东西,她的火气才终于缓了些。

心道还行,还知道把那些“脏东西”处理掉,还稍微知道点礼义廉耻,还不算彻底无药可救。

坐在宿舍堵余逸的时候,她亲自检查了门锁情况。

她也是今天回去后才听说了余逸昨天砸门而入的事。

据那几位自称当时在场的学生会成员描述,门都快被砸飞了,尤其是那个罗豪,描述非常夸张,说的余逸跟搞暴力拆迁似的,地板都在震荡。

但她前前后后仔细检查了门,没有任何破坏的痕迹。

非但如此,锁居然也是好好的,不存在任何的扭曲变形,已经证实过了,原本的钥匙还能照常打开。

这让她对贺向阳以及他领导下的学生会很有些不满。

睁眼说瞎话嘛这不是?

但她今天是不准备轻易放过余逸的。

听完金峥、郭强的话,点点头,没吭声。

招手,让随行的一位团委干事递过来一个厚厚的文件夹。

——本届所有新生的家庭资料和家庭成员联系方式。

按检索,翻到属于余逸的那一页。

然后就怔住了。

章018 三周

郑勇伍?

监护人怎么会姓郑?

关系一栏填的是…叔叔?

李寒……阿姨?

这夫妇二人都非余逸的直系亲属。

谢琳沉默片刻。

收起文件夹,一言不发,带人离开了。

没有再说往余逸家里打电话确认的事。

617三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但也皆是松了一大口气,有种从汗蒸桑拿房里关了半小时后逃出来的感觉……

回去后,谢琳便调来了余逸的详细档案。

确切了解余逸的身世和成长经历后,谢琳觉得自己可能已经搞清楚了余逸做出……那些坏行为的根源之所在。

看他从小到大的不俗成绩,可圈可点的学校作为,以及老师们中肯又不乏肯定的评语,谢琳觉得他在本质上绝不能算是个坏学生。

兴许,他只是在懵懂叛逆期因为缺乏疏导和管教,因此走了点……弯路。

嗯,是这样的。

总体上还是可以尝试挽救一下的。

谢琳握了握拳,迅速给这件事定了调子。

或许是考虑到难度和意义的缘故,她居然难得的,感觉到了些兴奋和着紧。

余逸自不知道,他这一晚上没回宿舍,就已经被谢琳老师列入了自己教师生涯里的第一号“挽救对象”。

第二天,军训开始。

黑脸张教官明显对余逸的腿产生了一定的兴趣。

主动跟另一位教官做了调换,从带食工三个班,换到了食检三个班,直接负责余逸他们,教习每个新动作时,基本都要把余逸单拎出来当众首演。

余逸起初还有些恼火,他在这方面天赋一向平平,这不是摆明赶鸭子上架让哥们儿当众出洋相吗?

结果,得益于“耳聪目明”的身体深度拓展,余逸对一些动作的要领观察掌握得很细致入微,不仅没丢人,反倒是狠狠露了一把脸。

以至于,一到休息时间,就有一群软妹子围着他,请他帮忙纠正规范动作、指导细节要领……

不能说乐不思蜀吧,起码不怎么枯燥了。

……

谢琳老师对余逸挽救计划的第一步,就是“挤压犯错空间”。

具体就是:查寝。

持续高压迫高强度的查寝。

别的宿舍的抽查,617是必查。

别的宿舍不用查,617是抽查。

中州大学的军训期内务标准一向是很严苛的。

无论是日常抽检,还是常规普查,进门时,内务小组成员们都统一带白手套,进去随便转,随便摸,只要有一个人出来手套黑了,就算不合格。

为此,所有新生都绞尽脑汁,下足功夫。

但向来只有千日抓贼,没有千日防贼,查的次数太多了,自然难免有纰漏。

军训第一周,617宿舍就和其他两个倒霉的宿舍一样,被查到了不合格。

还是两次。

人家站军姿,他们几个抱着被子在前面站着。

不过余逸并不生气。

人家这是阳谋。

这两次里,一次是头发没黏净,明显一大坨黑乎乎的,一次是临走前金铮最后出门,收拾好的垃圾袋结果放在桌上忘记拿了……

最关键是,确实所有宿舍都是这个标准。

跟他们一起站出来的就有一个女生宿舍,四个姑娘眼泪抹的哗啦啦的,也没被开恩特赦,陪他们四个一起站到了军姿结束。

而且也没有额外的小动作。

不干净的时候就是不干净,干净的时候也没有人为故意破坏,他们甚至还有一天得到了表扬……

这让余逸有火也发不出来。

何况,自得了“耳聪目明”后,自我感觉整个人格调提升了不少,不屑于再在这种小事上跟人死磕什么了。

站就站了,笑就笑了,青春不就是这样子?

自始至终,他从来没有一次动用“窗明几净”符的想法。

他现在发现了,即便目前的成语级别都不高,但确实都是一等一的好货。

“耳聪目明”,“大步流星”不用说了,之前总以为太low不符合他气质的“敲门砖”,原来也有宝贵的隐藏特性。

——强行开门而入,却完全不破坏门锁!

再加上“开世间一切门”这句中二气十足的属性介绍,那可就是牛掰大发了。

不愧是“器”部的。

进入军训第二周,宿舍里的金铮有些不太正常了。

整个人很燥,很烦,脾气很大。

有天中午余逸见过他站在寝室外打电话,竭斯底里的喊着,地上好几根烟头……

还有一晚寝室熄灯很久了他才回来,不洗澡,不睡觉,不说话……蹲在阳台上呜咽,像一头受伤的野兽。

余逸三人都觉得,是他感情出问题了。

此时,大家对内务整理终于适应和上手了。

尽管查寝还很频繁,但也已经连续五天没出问题了。

结果,因为金铮的神思不属,这一天,早起被子没按规定朝向放置,差点又被通报。

好在细心的郭强及时发现,帮忙整理好,才躲过一劫。

结果当天下午他又在自己书桌上遗留了一团纸。

次日早起,更是连被子都没叠成方块,害的吕大伟为了帮他擦屁股,军训迟到,被教官罚了半小时军姿。

当晚,吕大伟忍无可忍,和他狠狠吵了一次,

郭强也帮了腔。

这种事,余逸是不太方便发言的。

查寝频率太高次次不落这事,终究是他的锅。

直到他旁观者清,发现金铮的状态很不对,像个即将爆炸的火药桶,眼眶红红的,全是血丝,满是压抑不住的戾气,脸皮子都在跳动,肢体语言也有些失控,这才赶紧上前劝开了。

随后,还特意拉着金铮去了阳台。

那一晚,他口干舌燥说了很多,金铮全程低头不语。

好在是整个人明显松弛下来了。

余逸叹了口气,小年轻真不行,为个女人,至于嘛。

浑然忘了自己甚至都还没有谈过女朋友的残酷事实。

然而两天后,金铮就又活蹦乱跳了。

他那位女朋友又来了。

不仅来了,还请大家溜出去吃了顿饭。

吕大伟有些稍稍高了,回来后,搂着金铮,各种夸,羡慕得不得了,直言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入得洞房…

一遍一遍的感慨,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金铮被他弄的满面红光,甚是开心。

郭强倒是没说话,拧着眉头沉默。

余逸随意附和了几句。

实则心中有些不太舒服。

他现在视力听力非同一般,吃饭的时候就发现了,那女的桌面上紧紧贴着金铮,胳膊挽着不丢,小女仆一样斟茶递水布菜,呵护备至,桌下面黑丝小脚的几根脚趾儿,却顺着郭强的腿往上攀爬,画个圈圈,扭一扭,蹭一蹭,进攻性极强……

郭强避无可避,后来索性假装起来接电话,出去了一趟,一直到快吃完才回来。

唯一不太肯定的是,她是不是骚扰错人了。

郭强个儿高,腿太长,当时确实也伸到了他们小情侣的领地附近,跟金铮的腿挨挺近。

而且,郭强出去回来后,她便老实多了,甚至连看都没敢再看郭强一眼……

但不管怎么说,余逸对她印象不算太好。

章019 小乌龙

中州大学的军训,只有四周时间。

因此,第三周快结束的时候,各种院队选拔招新就陆续开展了。

周四中午,食科学院最重磅的篮球队和足球队同时开始招新。

以至于上午军训结束,就只有余逸一个人回了宿舍。

郭强要参加学院篮球队选拔。

金峥和吕大伟则梦想加入学院足球队。

余逸说实话也挺喜欢篮球足球的,但天赋泛泛,水平只能说是会打,会踢,就没去凑那个趣。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脑海中的新成语图快要填完了。

据他推测,有九成九的可能性,只要他填完新图,就可以开始下一次的轮盘抽奖。

眼见之前抽的几个已经用上了的,个顶个的管用好使,怎能不让他迫不及待赶紧再来一发?

所以这几天除了军训和内务外,基本上是心无旁骛,所有精力时间都扑在上面了。

简单吃过饭,余逸就回了宿舍。

坐在书桌前,调好下午军训的闹钟,随意摊开一本书在面前。

然后便进入意识虚空中,聚精会神的开始了艰难而又充实的成语填图。

时间过了半小时。

余逸刚灵感迸发,一举攻克了一处困扰三天半的大难关,精神略略松弛下来,突然就感觉身后有人蹑手蹑脚的靠了过来。

一定是吕大伟这个猥琐佬!

也是,就他那小身板儿,“齐步走”都死活走不顺的可怕协调性,六百多度的眯眯眼,还想进院足球队?

这应该是第一轮就被刷下来了。

该。

多大的人了,天天还爱玩背后吓人这招?

余逸心情正不错。

就准备将计就计反吓他一波。

装作没察觉,还故意认真翻了一页书。

等他走近到不足半米距离时,余逸突然转身,两只手握紧成抓,朝其胸前狠狠抓了过去。

转身的同时,还放肆大笑:

“哈哈哈,贱*人,吃你余爷一记百发百中穿心龙抓……呃!嘶!”

他刚刚为了彻底不给吕大伟这个贱人反抗的机会,刻意加速,可谓是腰马合一,转身与伸爪同步进行。

等发现站在身后的居然是金峥的女朋友时,已经迟了,双手抓了结结实实。

余逸跟被火烫了似的,赶紧松手,好多年没有这么尴尬过了,连忙解释道:

“对不起,对不起,我还以为是吕大伟那小崽子……”

要是别的女的,误抓也就误抓了,道歉解释肯定会有,但绝不至于如此尴尬难堪,简直可以说是无地自容。

因为这不是别人,这可是舍友的女朋友啊!

那女的嗯了声,没过多表示。

无比淡定从容。

从刚刚余逸狠狠抓住,到现在余逸烫手一样放开,乃至裹夹着椅子兵兵乓乓狼狈不堪的退了半米远……她身体就完全没动过。

没有任何闪避逃离的动作。

脸上也没有任何羞赧愤怒的表情。

戴着美瞳的眼睛,定定看了余逸几眼,下巴朝金峥的床铺点了下:“我们家那位呢?”

“哦,学院足球队今天中午招新,金峥和吕大伟都去了,吕大伟悬,你们家金峥看样子还是有希望的。”

那女的嘀咕了句“看来没骗我”,就不再问了。

可也没打算走,拉了把椅子,就在那里坐下了。

余逸顿时如坐针毡,不知道这女的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要是不甘心不爽生气恼火了骂几句也行,要是接受余逸的道歉和理由了,那就麻溜溜的赶紧撤啊。

现在大马金刀的坐在这里,什么意思?

孤男寡女的,刚刚才发生那么一件乌龙事,不觉得尴尬吗?

空气一时间有些沉默。

余逸鬼使神差的,就来了句:“……郭强也不回来,他要参加篮球队的选拔。”

话一出口,余逸便后悔得恨不得打自己的嘴,哪壶不开提哪壶啊这不是?

不管她那天是不是故意的,都万万不应该突然提起这个……

果然应了那句话:尴尬无语时最好不要强撑发言,不然一定会让场面更加尴尬。

空气安静了片刻。

女的神情终于发生了些变化。

不知道是不是余逸的错觉,她的眼睛瞬间眯成了一条线,危险的线。

但很快便恢复如常。

她拿手指甲,在桌面上漫不经心的划着,刺啦,刺啦,让人很不舒服,直起鸡皮疙瘩。

微微侧着脸,似笑非笑,盯着余逸:“怎么,这么急着赶我走?我好歹也是这个宿舍的家属,半个成员,累了,就不能在这里坐一坐?你怕什么,怕我吃了你不成?”

“呵呵,怎么会,欢迎之至。口渴了吧,我给你倒杯水。”

余逸真是彻底服了。

心道金峥啊金峥,你找的这是个什么女朋友啊?

十个你也不是人家的对手,怪不得被她折磨得一天雨一天晴的,以后有你遭的罪!

不怪余逸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他自小经历坎坷,算是早熟,近两年来有事没事还喜欢跟爱老三、六姨太、和尚他们这些社会最底层苦难等身的人闲聊瞎侃,知道很多普通人根本无法想象的事情,要说阅历心性方面,绝对比一般同龄人强上一大截,然而此刻面对金峥的这位女朋友,居然处处被动,明显处于下风。

固然有因鲁莽行径尴尬不自在,失了先手的原因在,但这女的,也确实不是一般的成熟。

还有就是,尽管他不愿胡思乱想对不起金峥,但已经发生了的事,也断然不能当做没发生。

余逸刚才那一抓,已经充分感受到了,眼前这女的,看起来跟所有军训学生一样,一件特制的夹克作训外套,一件短袖迷彩内衬,但她里面却是完全真空的。

完全可以想象,她在进行“跑步走”等动作时,尤其天气热再流点汗,将会是怎样一种旁人大福利金峥大吐血的场景。

这特么那里像是一位刚从高中升上来的大一女生?

确定对方的高段位后,余逸也渐渐摆正了自己的心态。

就与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了起来。

或许是见他突然跟个老泥鳅似的,滑不留手起来,那女的似乎也就失了兴致,十分钟不到,就自动撤了。

章020 大死亡 (二更求推荐,求收藏)

下午再见到金峥时,余逸感觉就怪不自在的。

虽然不是主观故意,但确实已经造成了客观事实。

有心想畅快点,主动找金峥说说,道个歉,但一直拿不定注意。

换个别的女的话,他绝对不会干这种蠢事,连考虑都不会考虑。

因为一般没有女的会跟自己的男朋友主动提这个,事是小事,说出来就可大可小了,明摆着给三个人都找不痛快。

但那女的不是一般人,余逸根本吃不准那女的会不会胡说八道,或是在这上面做文章。

以至于整个下午军训状态都相当一般,还被张教官嘲笑小伙儿思春儿了。

好在晚上金峥回来时心情还不错,看来那女的是准备轻飘飘揭过去了,让余逸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不禁暗自反省:

自己或许是有些带着有色眼光看人了,实在是不应该。

转眼到了周日。

下午没有安排军训。

但定了五点在综合工程楼左侧的空场集合。

就是在余逸报道当天迎新点设立的位置。

这里基本也算是食科学院内中等规模集会的固定地盘了。

鉴于此,上午军训结束后,余逸抽空回了趟骊景花园。

寒姨出差追逃居然还没有回来,但说是快了,按以往经验,很可能是意外钓到了条本不在计划内的大鱼。

郑叔请客,带他和郑翰林一起搓了顿馆子。

饭间,郑翰林偷偷问,有没有比郑琉璃好看的女同学,余逸说大把。

郑翰林就切了声,一脸不屑,说能跟郑琉璃比的,估计也就你们那位谢琳老师。

余逸吃了一惊,连忙问,你怎么会知道她?

郑翰林道,人家打电话给我爸了,详细问你的事,放心,脸不用那么臭,从头到尾没说你坏话,基本都在认真听我爸说,看来对你挺上心的,呐,我是觉得她声音好听,谈吐挺有气质,就上你们学校官网查了一查,果然挺漂亮的。

余逸冷笑,你是担心小舅子做不成吧。

郑翰林也冷笑,我还就是!

说完,一脸语重心长的补充道:“余逸,让你娶郑琉璃是糟心了点,但红旗和彩旗,正宫和外室,希望你还是要分清楚的,你年纪还轻,不要轻易被蛊惑……”

“滚你的淡去吧。郑翰林我告诉你,再让我发现你读这些乌七八糟的破小说,看我不揍死你!”

余逸很恼火,极粗暴的将他的头发搓成了个鸟窝,“以后留意点,不要轻易泄露我信息给她,告诉你吧,我在学校把她男人虐得要死要活的,她打听我信息绝对没安好心。”

四点四十五。

余逸提前十五分钟从校外赶到集合地点。

稀稀疏疏站了一百来人,三五成群,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远远的,余逸看到了谢琳在。

熟悉的黑长直高马尾。

熟悉的天鹅般修长的玉颈。

熟悉的昂扬身姿。

却没看到贺向阳。

实际上自从那次晕厥事件之后,他便低调多了,一般轻易不到大家面前晃悠,据说是这学期专业课太多,很难请得了假。

熟不知,这个借口,在当前这种情势下,影响也不是那么美妙。

大家会觉得,原来那么牛哄哄的贺大主席,也是需要上课的,有事也是需要向老师请假的啊?

切,看刚新生报到时他手下那帮人一个个气焰喧天的样子,一口一个贺主席,还以为大家的学费里甚至都有他一份的呢?

在余逸看来,军训三周以来,他算是跟这位谢老师相安无事。

虽然查寝的事,针对意味有些明显,但底线还是有的。

从来没有说让人故意作梗过,该是怎样就是怎样。

所以他对谢老师本人的印象,不算特别差。

就算有,更多也是恨屋及乌,因为贺向阳的缘故。

应该也是没有伤及无辜,大半个学院都在疯传她是因为贺向阳才选择食科的,也没人站出来辟谣,看样子八九不离十。

但中午听说了她打电话给郑叔的事后,余逸心中是既疑惑又恼火的。

难道说自己先前看错了,这女的其实颇有心计,一边故意让自己麻痹大意,一边收集情报知己知彼,预谋着好好请自己喝上一壶?

可是她作为学生科老师,兼领团书记一职,新生全归她管,真要拉下脸来收拾自己,用得着这么迂回曲折低效率?

余逸皱眉打量着她,感觉有些看不太透。

正巧谢琳也看到他了,居然朝他招了招手。

这就要出大招了吗?

余逸默默想着,却没带怕的,早来早好,省得不能安省。

就迈步朝那边走去。

距离还有四五米时,余逸的耳朵里,突然听到了远处有人在震惊呼喊,然后看到了几百米开外一些师生正目瞪口呆的望向工程楼上方——

眼皮朝上方稍微一抬,以他当前的视力,立马看到了大恐怖之所在。

是一个快速坠落越来越大的身影!

约莫着,正在自己、谢琳老师和一位团委学生干部上方的位置!

我次奥?!

余逸瞬间头皮发麻,浑身发僵。

来不及多想,双脚狠狠蹬地,“大步流星”发挥到极致,炮弹一样朝着谢琳和那名同学狂奔过去。

谢琳自然没有他那么恐怖的听力和势力,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眼见余逸突然变身,像一头狂暴的疯牛冲向自己。

完全傻住。

余逸这时可顾不了那么多,冲到近前,两只胳膊奋力一揽,半抱半推半搡,裹着二人扑腾一下窜了出去。

重量太大,胳膊吃不住力,三人直接滚葫芦一样翻滚在地,借着惯性滚了好几米远,都有不同程度擦伤,很是狼狈凄惨。

砰。

后面传来重物自高处坠落的声音,有一些碎物崩散着飞了开来,有固体,也有液体。

几个距离稍近些的同学,或是闷哼,或是惨叫,纷纷被碎物飞液波及到。

再接着,很多人惊声尖叫了起来:

“天啊,有人跳楼了!”

“快报警,有人坠楼了!”

……

余逸铁青着脸,从地上爬起来,一步一步走向尸体。

不远处,有几名同学已经软在地上了,还有一些人在呕吐。

余逸不是很害怕,寒姨可是法医出身的刑警,他也跟着她近距离见过几次交通事故的场面,有的比这还夸张。

刚才情况太紧急,他没能看清楚。

他现在,满心满肺的,就只想着要去确定一件事:

刚刚摔下来的这个人,到底是不是金峥的那个女朋友?

章021 猫叫了

四肢扭曲摔折成一个令人心怖的状态。

脖子整个折掉了。

脑袋像是掉在地上的西瓜,摔烂了一大半。

里边红的,白的,灰的……稀糯糯,烂渣渣的,淌涂于地。

只有逆着脖子歪在一旁的面孔依稀。

黏连着一颗圆溜溜的黑白眼球,迎风微荡。

余逸深深望了一眼,结合之前抬头上看时,那惊鸿一瞥的印象,瞬间便确定了:

这就是金峥的女朋友刘纯艳。

余逸并不害怕这种血淋淋的场景,但发现死的如此凄惨的正是熟悉的身边人后,突然胃部就强烈的不舒服起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脸,强行将脑海中的画面驱赶出去。

走了两步,腿下一软,一屁股蹲在了地上。

心里乱糟糟的,脑袋嗡嗡直响。

发生什么事了?

怎么会这样子?

理智告诉他刘纯艳绝对不可能是因为前天中午被他抓了胸,然后就羞愤跳楼自杀的,但心里就是闷闷的,说不出的压抑难受。

一个原本活生生的人啊!

就在这时,他忽然隐隐听到了一串凄厉凶戾的猫叫声,自工程楼上方传来。

猛的站起,用尽目力,抬头向上望去。

夕阳的余晖,倾洒在玻璃外墙上,红灿灿的一大片,反光强烈,什么也看不到。

再看四周围过来的人,没有任何人表现出有听到声音的样子。

余逸摇了摇头,颓然坐下。

应该是自己听错了吧,不然这么古怪刺耳的声音,就算大家没有他的听觉厉害,也总不至于一个人都没有听到吧?

不过说起猫,他倒是想起来了,金峥之前好像提过一嘴,说刘纯艳养了一只品种很珍稀的猫。

那猫超级丑,身上光溜溜的,一根毛都没有。

还说是刘纯艳当初花了两万块从一网友那里接过来的。

只不过余逸他们三个都没见过,也不知道真假。

对了,集合的时间基本已经到了,而且这边发生了这么大事,正主金峥呢?

余逸环顾四周。

一定距离外,环形聚拢的人群中,他看到了吕大伟、郭强,看到了面色苍白躲得远远的卫蓉,甚至看到了有干呕迹象的罗豪,唯独不见金峥。

“谢老师,你怎么样,呀,你流血了?”

“伤到哪里了,脸上这么多血?”

“快,快扶谢老师去医疗室止血!”

听到杂乱的嚷嚷声,余逸朝谢琳那边望了一眼。

谢琳也正眼神呆滞的望着他。

或许也不是在望他,纯粹是强刺激后一种无意识的举动。

余逸看了一眼后,就转回了视线。

他知道谢琳没受伤也没流血,她脸上那血也都是他的。

刚刚扑过去救人的时候,冲势太猛,右边眉骨被撞开了,鲜血汩汩的往下淌,不仅谢琳脸上身上有,另外一位怕是也有。

眉骨开裂这种外伤,实际没那么严重,但看起来吓人。

他现在蹲坐在地,满脸是血,还“滴答”、“滴答”顺着脸颊不停往下滴,特别瘆人。

尤其他刚才突然起身,脑袋昂了下,很快又颓然无力的跌坐于地,不知情的还以为他已经伤到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这时候,似是终于缓过了神,谢琳挣扎着站了起来,一把推开七手八脚扶持她的人,嘶声道:

“不要管我,我没事,血不是我的,全是余逸的!去救余逸,快,都去救余逸!”

边说着,边朝余逸这边摇摇晃晃的跑了过来。

余逸身后不远处就是刘纯艳的尸体。

看得出来,谢琳还是很怕的。

脸色苍白如纸,身体颤悠悠的,腿脚明显发虚打飘,但目光笃定,行动毫无退缩。

凑近了,一把牢牢抓住余逸的手。

她的手冰凉,颤抖,她的嗓音甚至也是发飘的,“余逸,你,感觉怎么样?”

“没事谢老师,就是眉骨开了道小口子,止一下血就行了。你怎么样?”

“我也没事。”

谢琳声音低沉,脸上露出明显的惊悸后怕。

默了默,握着余逸的手也紧了紧:“刚刚,多亏了你。”

余逸此时心情复杂难受,也没什么情绪跟她闲扯,嗯了声,就没再说话。

这时候,校医们火急火燎的赶来了。

后面跟着的是同样火急火燎的校领导、院领导们。

谢琳立马指挥校医们给余逸以及其他几位受伤的同学包扎治疗。

余逸突然想起一事,面色微变,一把拽住正要去给领导们汇报情况的谢琳,面露赧色:

“那个……谢老师,能不能麻烦你件事?”

“你说。”

“帮我弄点好吃的过来,热量极高的那种,多多益善,越快越好。”

谢琳眸中露出一丝震惊和古怪,但没多问,起身就安排去了。

片刻后,围观在此还未被疏散的师生领导们,便在震撼高坠场面惨烈的同时,特别留意到了这样极富冲击力的一幕:

一个浑身血迹斑斑,额头上缠着绷带的男生,左手卤鸡腿,右手炸猪蹄,面前地上,还放着两个牛肉汉堡一瓶可乐……吃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在他十几米外,是惨烈恐怖的高坠现场。

距离最近的一处喷溅血滴,甚至离他坐着吃东西的位置还不到五米。

罗豪抵不住这份刺激,哇哇一阵狂吐,胃粘膜都快呕出来了。

脸色惨白,腿肚子都哆嗦了。

心道这特么也太凶残了吧,怪不得报道第一天就敢破门而入,第二天就敢弄晕学生会主席……跟他现在做的事一比,完全小儿科嘛!

另一边,闻讯急匆匆从课堂上赶来的贺向阳刚好看到这一幕,差点一个趔趄直接扭断了脚踝。

我尼玛……真牲口啊!

刘尔那个书呆子怎么会有这样凶神恶煞的朋友?

你丫还能不能再虎一点,口味还敢不敢再重一点,行径还能不能再吓人一点?!

……

心无旁骛的搞定了“大步流星”引起的饥饿感,余逸这才发现,众人的眼神极不妙。

赶紧遁了。

刚出人群,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孑然而立,抬头望向工程楼楼顶的方向。

颀长瘦弱,骨瘦如柴。

麦黄色的皮肤透着一种隐隐的营养不良,眉毛稀稀疏疏的,极淡。

正是刘尔。

“老刘你也在,下午没课?”

“课程有些闷,外面挺热闹。出来瞧瞧。”

刘尔说话依然慢吞吞的,一字一顿,却带着种奇异的力量和节奏。

跟余逸说话时,抬头上看的姿势分毫没变,就仿佛那上面有什么绝世好风景似的。

余逸顺着她看的方向认真看了几眼,却没看出什么门道。

跟他先前看到的差不多,玻璃墙反光严重,夕光粼粼的,很是刺眼。

“余逸你跟死的这位认识?”

“认识。我们宿舍金峥的女朋友。”

余逸叹了口气,简单给她介绍了几句。

刘尔安静听着,也没说什么。

待余逸讲完了,她才回过头,上下扫了余逸一眼,视线重点在他眉骨伤口处停了停,点头道:“听说你刚刚救下了两个人。不错,很厉害嘛。”

“运气而已。老刘,你刚在望什么?”

“我在估算她是从几楼摔下来的。”

“哦?”

余逸一愣,正要说话,刘尔先出声了:

“这两年不常见面,没想到你的身体素质倒是愈发不俗了,不仅能跑赢贺向阳,刚刚那种情况下,居然还能救下人来。

这种情形下救人可不简单,胆气冲天,眼疾手快八个字,绝对当得起。”

“当得起个鬼!我要真像你说的那样,就应该是直接接住刘纯艳了,何至于把我们三个搞得这么凶险狼狈,一个个滚得跟瓜葫芦似的?

还能多活下一人!

老刘你知道吗,刚刚那一瞬,我明明提前察觉到了刘纯艳正自高处坠下,却连尝试接一下的念头都没有,只想着远远躲开!越远越好!”

余逸嘴唇发苦,面色阴晴不定,这些话,也只有当着刘尔的面,他才会适当倾诉。

“这就是你心绪不佳的原因?我只能说,有多大力量,办多大事,这件事上,你值一百分。”

顿了顿,道:“有个问题想问你,既然你是提前察觉到了,那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不管是看到,还是听到的?”

余逸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对这些感兴趣,心里有些奇怪,但也没多问,挑着重点说了说。

临最后,琢磨了下,还是把疑似听到猫叫的声音提了一嘴。

“……猫啊。”

刘尔低喃了声,昂起头,徐徐吸着气,慢慢闭上了眼睛。

当她闭上双眼的这一瞬,不知道是不是余逸的错觉,他感觉自己一个激灵,浑身汗毛都竖立了起来。

明明近在咫尺,伸手就可触碰到的刘尔,此刻看上去却有些朦胧,有些遥远,有些疏离,似乎还有些莫名的强大和危险……

总之,跟他们这些人似乎都不太一样了。

但也只一瞬。

在他还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发神经了时,刘尔已经睁开眼睛,恢复了常态。

她伸出纤细如枯竹的手指,在余逸的眉骨伤口外抚了抚,快速缩了回去。

“还好,伤口不大,不用缝针,涂点药很快就会好了。

不跟你说了,警察到了,应该也会找你问话的。

我想交待你的只有一句:关于听到猫叫的事,不要说。一个字,都不要提。”

章022 疑云笼罩617

余逸没想到的是,警队过来的刑案负责人,居然是位熟人。

徐驰。

寒姨以前的老下属。

现任商都区刑警大队副大队长,兼重案一中队中队长。

余逸跟他吃过几次饭,为人豪爽,酒量超牛。

徐驰刚布置完处置工作,就看到了其状极惨的余逸。

当时就给吓了一跳,赶紧过来拉着他查看伤情。

开玩笑,他可是知道“寒爷”是有多疼这小子的。

“寒爷”那是什么性格,刚烈火爆,秉直少语,硬邦邦的,整个中州警队都挂的上号。

典型的技术型实干派,从不屑于搞虚与委蛇花团锦簇的政治那一套,连句客套话都很少说的。

但每次聚餐,只要喝上几盅,饭桌上就会渐渐变成了她花样夸自家余逸小朋友的“个人秀”。

说是花样,其实话依然不多,但胜在给力。

不管大家聊什么话题,她最后总能适时爆出一句:“我们家小鱼就从来不这样”、“我们家小鱼就很擅长”、“嗯,我常在想,要是现在的小孩子都像我们家小鱼,早天下太平”……

一锤定音,满座皆惊。

更何况,徐驰也着实很喜欢余逸。

警队别人或许不了解余逸,但他常年跟寒爷混,可是门儿清。

眼前这位,除了品学兼优外,可还是位初三就敢凌晨跑到流浪汉大本营帮忙找卧底收风,高一就淡定出现在特大交通事故现场帮忙的主。

可不是一般孩子。

余逸看到徐驰还有点小尴尬的。

最后一次见徐驰,是在他儿子初中升高中的“升学宴”上。

寒姨一句“阿姨祝贺你也顺利升入了一中高中部,嗯,努力加油,以后争取做到像你小鱼哥哥一样优秀”,让余逸几乎直接钻桌子底下去。

羞耻啊羞耻!

当时徐驰脸都有些扭曲了。

不仅是徐驰,在座几位同事脸皮子都有些哆嗦……

徐驰拉着余逸上上下下检查了好几遍,还叫了校医问了又问,确定真没事才放过了他。

听说余逸是因为救了两个人才受的伤,很是夸赞了一番,然后就暗呼侥幸:幸亏寒爷调走了,不然这事她得说上一整年。

简单絮叨了几句,就进入了正题。

因为是徐驰负责,余逸也就没有完全遵从刘尔的叮嘱,把听到猫叫的事情也给他说了。

徐驰前边一直还是很放松的。

就像他说的,中州大学综合工程楼是整个中州市内部视频监控网络最完备的几栋大楼之一,真相很快就水落石出。

直到余逸说起了猫叫,他才忽然凝重了起来。

关于这一节,详详细细问了很多,最后一再叮嘱余逸这几天没事不要乱跑,电话随时保持畅通。

晚上原定的拉歌,临时取消。

稍后,就传来一个惊人的消息:

金峥被警察拷着带走了。

617三人还没消化好这个消息。

又有消息在学院论坛里炸开,说是综合工程楼的监控视频调出来了,发现金峥四点的时候上去过工程楼,五点十几分才下来。

再接着,又有消息灵通人士,贴出了几张“国际贸易”学院一同专业大群里的几张聊天截图。

截图中,第一个人说是军训第二周的某天晚上,看到死者刘纯艳和带她们的那位帅哥教官一起在新区最大的那间imax影城出现,疑似两人一起看了电影。

马上就有几个人附和,说早就发现不正常了,俩人当众打情骂俏,借着纠正动作,很多肢体接触,当大家都眼瞎啊!

紧接着,就又有疑似是刘纯艳室友的,站出来爆料。

称他们学院另一专业读大二的一位l姓师兄,借着查宿舍之便,每天都翘课来刘纯艳宿舍帮刘纯艳叠被子,然后再去水房打上一瓶热水。

刘纯艳心知肚明,但没拒绝。

接下来,有人称看到刘纯艳食堂打饭的时候,对着二楼厨师小哥哥三笑留情,小哥哥多给她一勺红烧肉连饭卡都没刷。

有人称刘纯艳开学第一天就要了自己室友的微信,还恬不知耻的发了个“嘻嘻,晚安”,室友知道她有男朋友,就没搭理她。

还有人称见到刘纯艳开学来开的那辆红色宝马旁,有个秃顶中年人经常在溜达,疑似是买车的金主……

所谓墙倒众人推,看热闹不嫌事大,不过如此。

这几张截图一出,顿时在食科学院论坛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金峥不仅杀人时间有了,连杀人动机都充分了。

只要是个带卵蛋的,谁受得了头顶长着hlbe大草原,一下子多出几个排的“同道中人”?

617三人脸色都很难看。

尤其吕大伟,他可是一直都很欣赏刘纯艳,羡慕金峥的。

觉得刘纯艳成熟大方,人漂亮,家里有钱,还没有架子,哪曾想到背地里,居然崩坏成这个样子?

手机啪的一声摔在桌面上,愤愤道:“真没想到,刘纯艳居然是个这样的人,枉我……”

郭强皱着浓眉,打断他:“逝者已矣,还是给点尊重吧。”

郭强的表现,瞬间让余逸愈发高看了他一眼。

刚刚群里那些八卦,别的真不真,余逸不知道。

或许后面大部分都是子虚乌有,牵强附会,为了黑而黑。

但前两条应该是八九不离十的。

第一条,和教官看电影那天,他记得很清楚,寝室熄灯很久了金峥才回来,不洗澡,不睡觉,不说话……蹲在阳台上呜咽,像一头受伤的野兽。

日子就对得上。

而余逸遇到金峥竭嘶底里站在寝室外打电话的那个中午,就听到他嘴里蹦出来一个姓李的名字,还嚷嚷了句:

“狗屁你帮他找了份兼职,他非要回报你?回报就是天天给你铺床叠被打洗脸水?这丫分明就是对你图谋不轨!刘纯艳,你特么不要再跟我整天揣着明白当糊涂!”

应该就是对应着那位l姓大二师兄叠被子打水的事情了。

有了这两条事实,虽然不能说金峥就一定被绿了,但刘纯艳绝不是个安分人。

那么那天晚上吃饭时桌下面黑丝小脚丫撩拨郭强的事,基本就可以断定是故意的了。

郭强心里想必最清楚,且一直都清楚。

在眼前这种整体打鸡血玩命扒黑料的情况下,他一个掌握着最直接黑料的人,却能保持缄默。

不仅不在大群里瞎说,连宿舍三人的小范围聊天也闭口不谈,真不是一般的有涵养有素质。

熄灯前,余逸意外收到了谢琳的电话。

说意外,是因为金峥被当做杀人嫌犯带走,现在压力最大最忙碌的应该就是她这个本学期主管新生的谢老师了。

居然还能想起来给个电话。

相比较而言,另外那位团委的师兄就有些不够意思了。

刚刚看到他在学院论坛里疯狂灌水发言,各种吹逼下午险死还生的经历,愣是死活都没想起来打个电话,或者发个短信给救命恩人说声谢谢。

虽然说余逸行善不为谢,当时行为纯粹是下意识的,但心里总归是不舒服。

谢琳声音挺疲惫的。

自始至终没有提感谢,只是在关心余逸的伤势和心理状态。

但越是这样,余逸越是能感觉到她把这事真正放心上了。

简单聊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正准备关机,发现卫蓉不知何时,也来了条信息,拢共只有四个字:

蠢到家了。

余逸没回她。

躺在床上,刚填了两个成语,就进入了梦乡。

从第二天起床的那一刻,617三人就感受到了不同往日的压力。

他们三个仿佛一夜之间就成了明星。

——杀女友嫌疑犯的舍友。

走到哪里都有人议论,指点,搞得余逸心情很烦躁。

姥姥的,别说是金峥做的几率微乎其微,就算真是他做的,干劳资一毛钱关系?

整个军训也受到了影响,每到休息时,总有不少人借着上厕所、喝水围过来,对着余逸三人指指点点。

导致整个食检第一方阵的会操演练准备工作效率大跌。

得亏是黑脸张教官大发雷霆,一个方阵一个方阵警告过去,才算镇住了场面。

晚饭后的拉歌,和昨天一样临时取消。

但谢琳很贴心的帮余逸他们三个找来了校学生处的资深心理辅导老师。

这个辅导对余逸作用一般,但看得出来,对于郭强、吕大伟作用还是不小的。

尤其是对情绪波动比较大的吕大伟。

常规辅导结束,那两位还在进一步沟通,余逸第一个走出来。

看到谢琳抱臂靠在门侧。

一贯精气神昂扬拔茁的谢老师,此刻居然带着些明显的疲累和颓然。

余逸还是第一次见她没戴口罩的样子。

果然是够漂亮的。

关键是她的那种漂亮,毫无攻击性,充满了阳光般的温润,让人舒心愉悦,这就很难得了。

余逸心里很清楚,这场心理辅导,八成是谢老师报恩之举,是特意为他准备的。

里边那两位又没真正经历啥,无非是被指指点点参观一下,完全可以看作是充话费送的。

他这个人一向是吃软不吃硬,看着有点狂浪,实则极重恩义。

想了想,走近道:“谢老师?”

“嗯,啊,这么快?”

谢琳恍然而觉,赧然一笑,问:“感觉如何?”

“我没事。谢老师,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谢琳站直了些,将耳畔鬓发朝后捋了捋,定定望着余逸的眼睛,展颜道:“讲吧。”

看着她那温醇诚挚的眼睛,余逸这会儿终于稍稍体会到了之前吕大伟郭强之前的感受了。

他毫不避忌的回望着谢琳,很认真道:

“你要是相信我的话,等下,就只管放宽心,回去安安稳稳睡一觉。我可以很确信的告诉你:金峥绝不是杀人凶手。”

说完,直接转身而去。

章023 无毛怪猫

余逸并不知道谁是凶手。

他说的这样斩钉截铁,有安抚宽慰谢老师的成分在。

但也确实是内心的真实判断。

道理很简单,金峥面对刘纯艳,连提分手的勇气都没有,哪来的胆子行凶杀人?

果不其然。

晚十点,金峥从公安局回来了。

二十几个小时没见,他憔悴得像是老了两三岁。

面对余逸三人的关切眼神,想挤出点笑意,硬是没能成功。

只化为一句低沉无力的叹息:

“我不是杀……人凶手。”

余逸拍了拍他肩膀,和郭强对视了一眼,就一起凶神恶煞般的把门口涌动的脑袋往外赶:

“看够了没,看够了都赶紧滚蛋!”

郭强院篮球队新人,打的是前锋的位置,人高马大,震慑力不凡。

有哥们儿还不服,很快就有人扒着他耳朵,指着余逸嘀咕了几句,那哥们儿面色瞬间大变,赶紧溜了。

随后,学校、学院方面的相关领导和负责老师陆续到来。

详情其实已经跟公安局方面直接沟通过了,金峥嫌疑基本解除。

过来更多是给予一些必要的宽慰和关怀。

谢琳老师也在其中一拨人中。

跟两个小时前那次见面相比,她整个人状态明显轻畅了一些。

全程没有跟余逸交谈的机会,只是逮空深深望了他几眼。

……

余逸不知道宿舍其他三人是如何能睡得呼呼响的。

反正他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总有种莫名的惊悸和不踏实感,填成语都静不下心来。

从床上骤然坐起了两三次,运足目力和听力四处张望。

他总觉得今晚这个宿舍里,似乎,还有……第五个呼吸。

凌晨一点半。

余逸数羊数到一千三百零九时,终于听到了一丝确切的异动。

没有再搞翻身而起那么大的动作,微微侧头,眼睛悄悄睁开,朝发出动静的那处阳台窗户望去。

只一眼,全身汗毛都立了起来。

“我次奥,这什么鬼东西?!”

隔着玻璃的外窗台上,蹲着一只其丑无比的怪猫。

头部呈楔形。

大耳朵,尖锐,呈圆弧。

鼻短而平,露双洞,远望好似骷髅。

眼睛比一般猫大不少,椭圆,稍稍向下倾斜,泛着幽蓝色的冷光。

单看头颅,很像科幻片中的外星人,长得那叫一个凶神恶煞。

体型不大,半短躯,短腿型,浑身光秃秃皱巴巴的。

尤其是那怪异的头部,更是皱的如同猪大肠。

余逸看得真切,发现其实也并非完全没有毛。

只有淡淡一层,很细小柔软。

使得整个身体看起来就像一个绒面的暖水袋。

怪猫蓝幽幽的怪眼,死死盯着金峥所睡的位置,鼻中发出愤怒凶厉的吼鸣。

整个猫身,很快弯成了一张蓄力拉满了的弓。

这叫声莫名的有些熟悉。

余逸脑中忽的一闪,一个可能窜了出来:

“……这不会就是刘纯艳养的那只无毛猫吧?它这是要干什么,来杀金峥?”

心中一惊,下意识的,翻身坐起。

怪猫听到动静,微微矮了矮身,侧转了脑袋,眼睛改盯余逸。

目光惊疑不定,带着一丝不善。

短尾左右晃荡着,似乎有些举棋不定。

余逸张了张嘴,终于还是没有选择大声呼喊。

只是迅速将“敲门砖”持在了手里,心想好歹也是一件“器”,怎么也比普通板砖攻击力要强些吧?

同时意识海中翻开百宝箱,随时准备启动“大步流星”窜逃。

因为他实在是不确定这猫到底“存在不存在”,是不是还是只有他能看到,能听到?

不然的话,刚刚这一阵愤怒凶戾的低吼,动静也不小啊,那三个家伙何至于依然睡得呼呼响,别说翻个身,连停顿一下都没有?

他可不想被当做神经病或者梦游症患者。

一人一猫僵持不下之际。

那猫身上那层细细软软的绒毛,突然炸了一下,然后嗖的一下,竟顺着阳台逃窜了。

“小东西还挺机警。”

阳台上,响起了一声自言自语的嘀咕。

声音莫名有些熟悉。

紧接着,一个熟悉的瘦弱身影自高处跳落,立在了怪猫之前所在的位置附近。

余逸呆呆望着那道无比熟悉的身影,嘴巴完全合不拢了。

他狠狠揉了揉眼,确定自己没有眼花。

窗外那还未出现便惊退怪猫的“高人”,可不就是那个形容枯槁一脸营养不良看上去总是病怏怏的刘尔姑娘?

刘尔嘀咕完,顺着怪猫逃走的方向,迈步就欲追去。

突然身体一僵。

将迈出的腿,又重新收了回来。

歪着脑袋,隔着玻璃窗看向了这边。

瞬间便与余逸的视线交汇了。

见到居然是余逸,刘尔眸中的戒备凌厉瞬间消散,恢复一贯的淡然。

居然嘴角勾了勾,冲余逸点点头,大大方方打了个招呼。

然后,转身,拧腰,双腿发力,奋力一纵,嗖的一下,就从栏杆上跳了下去。

“我去,这是六楼啊老刘!不带这样耍帅的?!”

余逸登时吓了一大跳。

手忙脚乱的掀开被子,穿着大裤衩就窜下了床来。

拧开阳台门,快速冲到栏杆边,举目朝下望去。

宿舍楼前,两盏昏黄的路灯下,刘尔已经安全落地。

那之前那只无毛怪猫,则已经消失无踪。

余逸突然觉得,此刻的夜空,居然静谧的可怕。

——就连夏秋之交最是活跃的虫豸们,似乎也不约而同停止了吟唱。

刘尔不慌不忙的掏出一只五钱酒盅大小的黄铜铃铛,慢慢荡了三下。

余逸的耳朵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但他却感觉到了声音。

摇第一下时,身侧阳台上,就“啪啪啪啪”,掉下来四只昆虫尸体。

第二下时,对面宿舍楼下自行车棚顶发出了一声响动。

第三下时,自行车棚顶扑腾扑腾一阵杂响,滚落下来一个黑乎乎的小东西,正是之前藏起来的无毛怪猫。

怪猫像是喝醉了酒一样,扭着身子重重坠地,发出一声凄厉痛呼。

地上滚了一滚,抖擞着皮毛弹地而起,似乎是被彻底激怒了,龇牙咧嘴的就朝刘尔扑了过来。

身在半空中,整个躯体咯吱咯吱发出密集的异响,同时肉眼可见的撕裂式生长变大。

很快,从一只竹鼠大小甚至还没人家竹鼠富态丰腴的丑萌小东西,变成了一只非洲鬣狗大小的凶猛巨猫。

“卧槽,真是妖怪啊!这真是……棒呆了啊!”

吃瓜群众余逸,目瞪口呆的同时,却没太过害怕。

反倒是兴奋刺激得不行。

余逸当初能名列“中州一中五大怪”,除了性格性情外,主要还是他的一些观点和言行。

不知从哪一天起,余逸突然就莫名觉得自己生活着的这个世界,其实际情况,跟大家普遍认为的、教科书上教的,是有差别的。

或者说,是有某种隐藏真相的。

从那一天开始,他就坚信并孜孜追寻着所谓“真相”。

只不过,一直没有任何实际上的斩获。

一度很疯狂。

直到近两年这份心思才渐渐淡了。

而这一次,他重摔未死,还因祸得福后,其实就很直觉的感受到,这个世界在正常之下,必定存在着某种异常。

只不过,截止上一秒钟,除了他成为一个成语系统的宿主外,还是没有接触到任何实质性的干货证据。

而此时此刻,不仅亲眼目睹猫妖化身,还看到一位他的好友当街捉妖,如何能不让他兴奋激动?

“造反呢。”

刘尔哼了声。

脚下一跺,整个人炮弹一样弹了出去。

不闪不避,悍然迎击。

这一瞬间的爆发速度极快,绝对比余逸全力施展“大步流星”还要快的多。

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

余逸根本没看清楚她是怎么做到的,刚刚露出战斗形态的无毛怪猫,已经被她右手掐住了脖子。

空气中,微不可察的,“啪嚓”一声。

就像是爆裂了一个气泡。

无毛怪猫瞬间被她粗暴的捏回了之前的原始形态。

丑萌丑萌的大眼睛里泪汪汪的。

委屈、恐惧、担忧……

老实得不能再老实。

刘尔将它随便提溜在手里,转身,抬头望向余逸,笑吟吟的:

“怎么说,你下来聊,我是我上去?”

余逸拎起“敲门砖”,屁颠屁颠下楼,砸开一楼宿管大门,就出来了。

反正用这玩意开门不坏锁,完全无后顾之忧。

呼哧呼哧来到刘尔跟前,余逸眼睛亮亮的,死死盯着她手里的无毛猫。

“这……就是妖?”

“妖?它哪里能算妖。”刘尔就笑,“差了十万八千里,就一个不入流的小精怪。”

不知道为什么,余逸总感觉今晚的刘尔,或者说这个状态下的刘尔,跟平时很不一样。

她平时看起来特别像那种好不容易从最贫穷偏远山区考进大城市里的姑娘,呆呆的,怪怪的,沉闷,内向。

尤其是辅以她那仿佛从小到大都严重缺吃缺喝的干瘦形象,皮肤干干的,头发毛躁发黄,两只手伸出来,跟十根竹筷子似的。

当然,像余逸这种好朋友,自然不至于如此。

但还真是头一次见到她像现在这样容光焕发的,整个人也鲜活生动了不少。

“那个,老刘,你是捉妖师?”

“哈,捉妖师……余逸你能不能再搞笑点。”

刘尔瞬间被他逗乐了。

朝不远处的长椅努了努嘴,“走,那边坐着说。”

章024 “居委会”现身

长椅之上,有晨露。

湿湿,凉凉的。

刘尔提留着手里的猫,直接当抹布一样来回擦了擦。

“早知这样,还不如我上去。在你宿舍里聊。”

“不怕我的室友们听到隐秘?”

“他们一时半会醒不了。这小东西吸了些灵气,能释放一种异香,有安神助眠之效。”

余逸这才恍然。

怪不得宿舍里人人睡得胡噜胡噜响,包括刚从局子里出来的金峥。

余逸还以为是自己心性修为不到家呢,原来是这小东西搞的鬼。

只是,为什么偏偏自己没中招?

“不用看我,我也不明白。反正这次相逢,就发现你身上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不仅是异香对你没用,你居然连部分灵音都能听到。”

“灵音?”

听了刘尔随后的解释,余逸才知道。

这只无毛猫因为吸纳了天地灵气,身体发生异变,所以便无师自通的掌握了另一种波段和频率的声音。

这种掌握,包括发出和接收。

此波段和频率的声音,任何吸纳转化了天地灵气的生灵,包括人类,跟开窍了“种群天赋”一样,都会无师自通轻松掌握。

就好像老天专门为这一先行群体所开辟的一个秘密沟通频道一样。

个中原理,目前还没有一个能服众且完全自洽的说法。

但使用是真方便。

所不同的是,人类复苏群体因为日常生活的需要,还尽量保留了正常说话沟通的能力。

而大部分智慧低些的妖魔精怪,一旦吸了灵气,将这个“第一优先序列的”声音频道打开,渐渐的,便只会发出“灵音”了。

所以刘尔推测,这只无毛猫可能在它的历任主人眼里,都是一只“哑巴猫”,不然也不至于两万块就被转手给了刘纯艳。

这样余逸就想明白了,怪不得这猫刚刚各种嘶吼鸣叫,声音还不小,旁边几栋全是宿舍楼,居然到现在都没有一个人被吵醒。

怪不得之前在工程楼下,就他一个人听到了猫叫声。

——有点像是武侠小说里的“传音入秘”,只是稍微高级了一丢丢。

而之所以说“部分”,是刘尔认为余逸这方面的听感还不稳定,断断续续,时有时无。

“老刘,依你看,我这情况,是不是也复苏了?”

余逸一脸希冀。

“你?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复苏的。”

刘尔认真坦诚得让余逸想死,

“我见第一眼就帮你看过了,你不具备复苏的条件。

嗯,最起码以目前这种惨淡的灵气浓度,你没半点希望。

有个残酷的事实是,这种浓度已经差不多持续三十年了,尽管有各种小道消息在传浓度有逐渐增强,但说实话,我从来没感觉到,也不相信。”

搞了半天,原来自己不仅是个童养型赘婿,还是个废柴啊。

没事喜欢看网络小说放松的余逸,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可惜人生不是书啊,不然哥们儿这妥妥的龙傲天主角模板。

“无需沮丧。这种事就像是围城,外面的人想进去,里边的人想出来。做普通人,也挺好……”

“老刘你快省省吧,不会安慰人就别强来,听的哥们儿直想骂娘。”

余逸郁闷翻了个白眼,“说正事,这小东西半夜跑我们宿舍干什么来了?又是放迷香,又是杀气腾腾的?”

“这种无毛猫看着凶狠怪异,实则最是温顺衷心,也远比一般家猫聪明。

它应该是怀疑你那室友杀了它的主人刘纯艳,这几天一直在公安局外面溜达守候,等结果。

你那室友刚一释放回来,它就马上跑来寻仇了。

不过你尽可放心,即便我今晚不在,它也做不了什么。

嗯,宠物猫就是宠物猫,吸了几口灵气,开了些灵智,也还是只会嗷嗷。

没点用。”

“……我一直还以为就是它干的。”

“那天在综合工程楼下时,我就知道跟它没关系。所以才特意嘱咐你不要跟警察说猫叫的事。”

“为什么不能说?”

“本来这就是一件普普通通的刑案,死者,凶手,都是普通人,不归我们管。

你说了猫叫,那个徐队长慎重之下,结果就变成‘涉异案件’,我们就被卷进来了。

你知道,就因为这个,要多填几张表格,多盖几个公章,多走几道手续,事后,我和同事们还要多写几份报告?”

“你们?”

“正式介绍一下,中州市商都区翠平居委会刘尔。”

“居……居委会?”

“全称:修行异能人士居住安全与生活管制委员会。简称:居委会。”

好吧,你们赢了。

这机构名字听起来……真够接地气的。

余逸皱了皱眉:“你既然说真凶是普通人,说明那天一定是发现了什么线索,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徐队长?”

“都是要恰饭的嘛。我把人家的活给干了,人家怎么办?何况术业有专攻,破案这种事我不擅长,万一指错了路,浪费警力,不如留给专业人士去做。这叫各司其职。”

余逸想了想,好像也是这个理。

挠了挠头,问出了最好奇的问题:“你现在什么实力?什么境界?会不会……飞?”

他说的是刚刚刘尔嗖的一下从六楼潇洒落地的事。

刘尔哧的一声,乐了,“不是吧余逸,你真以为能吸点灵气,我就是神仙了?

好吧,我确实比普通人速度快点,力气大点,身体结实点,眼睛耳朵好使点,但真没你想的那么厉害。

刚刚从六楼跃下,分别在四楼、二楼护栏各借了一次力。

正常情况下,三五把枪就能把我给安排的明明白白的。所以,得低调,知道吗?”

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

余逸又想骂娘了,“……三五十个我也不够一把枪安排的!”

“行了,该回去休息了,明早起你还得军训,我前两节也还有课。

有什么想了解的,等军训完你到我们居委会来了,能告诉你的我全告诉你。”

余逸一惊:“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说要去你们居委会了?”

刘尔就不厚道的笑了:

“早跟你说了,关于猫叫,不要对警察提一个字,你偏不听。

这下好,不仅折腾了我,还折腾了你自己。

因为是‘涉异案件’,所以现在大半夜的我睡不了觉,陪你窗台上躲猫猫,长椅上淋露水。

因为你听到了‘灵音’,所以按程序,你得尽快去居委会体检加备案。

怎么样,兴不兴奋啊,余逸同学?”

章025 连抽三把“符”

尽管学校、学院两级皆作出了诸多努力,但对于食科学院本届新生们来说,军训最后的会操表演已经没人在意了。

因为整个中州市的大学生们都在聊坠楼的刘纯艳,聊她的八卦,聊她的风流……

聊她的可怜男友金峥。

作为基本上天天能见到金峥的同届同学,自然难逃这股八卦洪流。

只要一听说是食科的,瞬间变得炙手可热,好几个家伙甚至开了“刽手”、“抖阴”账号,各种跟拍偷拍金峥。

这种浮躁浪潮下,哪里还有心情乖乖扮演“首长好和同志们辛苦了”……

不过人真的是很奇怪。

随着关于刘纯艳的各种真真假假的小道消息和黑料被不断爆出,舆论风向渐渐变得很不对劲。

之前金峥被当做杀人嫌犯带走时,大家谈及色变,说心狠手辣,翻脸无情。

但鲜有鄙视辱骂的。

如今清清白白回了学校,反倒是各种鄙视讥讽纷至沓来,倒好像没动手杀人很丢人很难堪似的。

论坛上,各学生群里,说的那叫一个难听。

很多人称金峥为:“舔狗的终极形态”。

有骨灰级单身狗师兄怒其不争:“舔狗舔狗,一无所有。”

有古董级恐龙师姐甚至表示:“别说刘纯艳这种人了,我要有这么个窝囊废男友,比乌龟还能忍,我也能天天绿着他玩儿。”

余逸瞧的那叫一个恼火。

虽然他也觉得金峥被刘纯艳吃的死死的,太不爷们儿。

但感情这种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何况刘纯艳不是一般小女生,最近网上已经有她高中同学放干货证实了,这姑娘其实家境泛泛,那辆红色宝马是人家自己赚钱买的。

她读高二时就冒充在校大学生,混成了著名大学生兼职创业app“明日骄阳”在家乡城市的线下总代。

随后一年就捞了一辆宝马。

当然,代价是高三复读了一年。

简直是女生都市小说的模板人物。

有能力,有颜值,又有手腕,关键是还跟你一样年轻。

在同龄的一众青涩小花骨朵中,简直就是漆黑中的萤火虫。

金峥被拿捏的死死的,也算正常。

换句话说,人家郎才女貌的,轮得到你们这些丑八怪站出来反对?

不过他最近没闲心管这些事,自那晚跟刘尔聊过后,他的世界观明显不同了。

虽然按照刘尔的说法,天地灵气稀薄,能够吸收复苏的人很少,可谓百中无一,而且修行龟速。

能修到她当前这种程度的,已经算是较为难得。

国家对这一块管控也极严,成立各级“居委会”,对辖区内所有居住或长期滞留的修行者专门登记备案,实施严格管控。

居委会治安官,定岗定责,每月至少面对面交流一次,对于其中境界较高的“重点修行者”,更要多谈心,多关怀,及时掌握其思想动态。

这些修行者们,外出超过五个工作日的,必须向所在“居委会”正式申请报备,回来后还要及时改回状态……

凡此种种,远比普通人规矩森严的多。

但他内心还是升起了极强烈的忧患意识。

现在是灵气复苏的慢,天地灵气太少太稀薄,大家境界太低,在现有的武器系统面前还远不够瞧的,所以一个个比普通人还老实规矩。

但万一有一天,灵气突然如山洪暴发一样铺天盖地而来,各种秘境、洞府走路直绊腿,三天筑基,五天开光……金丹多如狗,元婴满街走的。

一步慢步步慢,像自己这种普通人哪还有活路啊?!

对于这件事,他并不像刘尔一样乐观,觉得前三十年如此,就一定会有五十年不变,六十不动摇的。

灵气复苏这件事本身就是突如其来,毫无预兆,任性不讲理的不能行,敢保不会忽然再任性一次?

余逸自小胆儿就很野,很少有真正畏惧的事情。

但他怕死。

因为他觉得他长这么大,遇到的好人实在太多,有太多的恩情还未偿还,一笔笔,一个个,都牢牢记在心上、书里。

在此之前,他绝不能让自己随便置身于险境。

既然自己的身体,复苏是复不了的了。

起码暂时是这样。

那么能够依靠的,就只有成语系统了。

他必须要尽快再多抽几次,争取抽出一些好东西,那么在这样一个社会中,才算能稍微过的踏实些。

军训第四周。

周四凌晨。

余逸终于再次填完成语图。

或许是当初无欲则刚,此时满怀希冀的缘故。

当意识虚空中,那个硕大陈旧的轮盘再现时,他反倒没有第一次那么淡定。

轮盘之上,“身”、“符”、“器”、“辅”、“衍”、“技”六类分格因为已经被转到过,成功点亮,散发着淡淡的柔白荧光。

剩下还有大概三分之二的区域,依然黑乎乎的。

这次余逸没有再磨叽装十三,很郑重的来到轮盘前。

搓了搓双手,哈了口仙气,然后摁了上去。

吱扭吱扭,轮盘飞速旋转了起来。

少卿,指针停了下来,停到了“符”类分格。

“符”字骤闪了一下后,恢复正常。

余逸面前又多了三张薄纸。

同时,脑海中也多出了一些信息:

纤尘不染

类别:符

品质:白级,不可升

属性:一次性耗品;可重复抽取

功能:净身,清新

使用方法:抖三下

消耗:无

禁忌及注意事项:切勿吞服

“呵呵……您还真爱干净啊!”

余逸捏着手里的三张符,简直无语。

前面三张“窗明几净”还没用呢,这又来了三张“纤尘不染”。

虽然看意思,功效不大一样。

前者是保持室内卫生的,使用方法唾液,口水一喷,随便贴在哪里,立马干净的跟新家一样。

后者是保持自身卫生的,大概就是三五天不洗澡,拿出一张随便抖三下,就立马清洁溜溜洗白白香喷喷了。

可是,哥们儿又不约,要这有毛用?!

尤其是“功能”之后紧跟了一个“净身”,快吓死哥了。

余逸狠狠腹诽了几句,感觉有些肉疼,辛苦熬了一个月,一共就五次机会啊,就特么等于是浪费了一次。

定了定神,继续抽了起来。

接下来,连续两把,依然是“符”。

也就是说,他这前三把,连抽了三把“符”!

章026 储物……表?

还好三种“符”没有重复的,不然余逸可真就亏大了。

第二把,抽出三张“销声匿迹”:

销声匿迹

类别:符

品质:白级,不可升

属性:一次性耗品;可重复抽取

功能:隐藏一刻钟

使用方法:唾液

消耗:无

禁忌及注意事项:切勿吞服;需假于物;只于活物有效

第三把,抽出三张“寸步难行”:

寸步难行

类别:符

品质:白级,不可升

属性:一次性耗品;可重复抽取

功能:一刻内,困于原地,无法行走。

使用方法:抖三下

消耗:无

禁忌及注意事项:切勿吞服

……

余逸手握六张符,心里盘算着,这两种看起来倒是还蛮有用的。

“销声匿迹”顾名思义,是用来隐藏身形的。

但并不是那种真正意义上的“隐身符”,面对面你都看不到的那种。

它更偏向于躲藏,通过完全隐藏声息和踪迹,最大程度上降低被发现的概率。

从“禁忌及注意事项”中的“需假于物”来看,总体效果可能类似于升级版变色龙。

具体还是得试一试才知道。

不过应该挺有用的。

他最欣喜的还是“寸步难行”。

因为这是他目前唯一一种具备一定攻击性的“符”。

而且使用方法也颇合他胃口。

他现在已经发现了,“符”的使用方法,暂时也就只有两种:唾液和抖三下。

唾液,就是张贴。

窗明几净、销声匿迹属于这种。

抖三下,则是常规用法,并指如剑,哗啦呼啦甩出去,走你!

纤尘不染、寸步难行属于此列。

但他心里隐隐还是有些小失望。

这一防一攻两种“符”算是挺不错的了,但不耐用啊。

一次性耗品,每种只有三张。

而且怎么说,都是打辅助的。

不属于那种基石型,掌握后让人心里瞬间踏实有谱的东西。

还有就是,轮盘之上,现在三分之二的地方都还是黑乎乎的,未曾被点亮,难免好奇难耐。

余逸深吸了口气,搓搓手,嘴里默念: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保佑我整出个厉害耐用点的!”

吱扭吱扭,轮盘飞速旋转了起来。

余逸眼巴巴的望着,望着中间那个锈迹斑斑的指针,越来越慢,越来越慢,眼看就要停在一片黑乎乎的区域上。

心头窃喜,黑色未点亮,就意味着是一个崭新的分格,一个未曾染指过的类别……

然而指针即将停止时,因为最后的惯性,还是往前滑了一格。

那个分格是已经点亮的,散着莹柔白光。

分格正中间位置,硕大的“器”字,升腾而起,璀璨夺目。

余逸前一秒钟还大感失望,待发现竟是“器”类,心头马上重新热乎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意识虚空的这方混沌天地中,升起了一股磅礴浩瀚排山倒海般的强烈威压。

眼前,有山石嶙峋,巍峰入云霄,有飞瀑直下,平湖炸碎玉。

有茂林修竹,有奇花异草,有小兽飞跃,有鱼虾浅戏,有幽幽山径,有皑皑天雾。

耳畔,是鸟鸣,虫躁,水湍,风吟,兽腾,石裂……

分不清楚虚妄还是真实,迷幻还是清醒,一瞬间,骤然呈现,铺天盖地而来。

余逸面色大变,心脏急跳,整个人噔噔瞪连退了三大步。

好在。

所有出现与消失只有一瞬。

几乎就在出现的同时,这无数光影、声息急速挤压、折叠、扭曲、翻绕、吸纳……

嗖的一下,统统凝化为一道金灿灿的光缕。

此光缕一尺来长,游鱼般畅然,绕着余逸上下翻腾,颇是灵动不凡。

而此时,余逸脑海中,相应信息这才姗姗来迟:

别有洞天

类别:器

品质:青级,可升

属性:系统唯一

功能:纳天地万物

使用方法:意念操控

消耗:宇宙精气

禁忌及注意事项:不可用于活物;遇十类碎片拓展;见“洞天福地”升级

“别有洞天……纳天地万物?!”

余逸瞬间欢喜得快要炸了!

苍天有眼啊,他等的就是这个!

有了这宝贝,基本盘就有了,底气也足了,瞬间感觉腰杆子都直了!

就在这时,面前那缕游鱼般活泼的金光,忽然在余逸的左臂前静止了,似乎在认真斟酌衡量着什么。

“干什么……你什么意思?”

余逸心头一跳,刚觉得不对。

就见那缕金灿灿的灵光,悠忽一声,直接钻进了他左手手腕佩戴的运动手表内。

“我去!坏菜了!”

意识到可能发生了什么的余逸,瞬间面色大变,后悔得心肝脾肺肾一起疼。

果然,金光入表的同时,他心中忽有所感。

然后就发现腕表内多出了一个十平方左右,三米来高的空间。

这空间自上而下包括地面全是石头。

不是一平如砥,但总体还算规整。

通风且干燥。

从消耗宇宙精气这点来看,青级应该是比白级高,但看来也不算太高。

因为堂堂一“洞天”,没看到“天”,就只看到了一“洞”。

还不能存活物。

现阶段基本就是个小仓库,储物方便些。

不过,再小也是个随身空间啊,而且明显的潜力巨大,有十类成语可以“拓展”,遇“洞天福地”可以直接升级。

乖乖,洞天福地,这个成语可就相当之高端了!

对此,余逸自然还是相当心满意足的。

他现在就是后悔啊,早知如此,进来时戴个手镯,戴个戒指就好了。

这下有意思了,人家书里边那些大能都是储物镯,储物戒,哥们儿这是储物表?!

最无语的是,他手上这表别看样子像模像样的,其实就是二十几块钱的地摊货,小孩子过家家玩的。

要不是碍于誓言,他早就摘下来了。

郑琉璃那个神经病,脑子不正常的家伙,过生日送他个表,怎么不干脆送个钟(终)呢?

更过分的是,那天生日蛋糕没吃完,这姐弟俩就又掐起来了。

郑翰林那嘴毒起来比得上三五泼妇一起上,而郑琉璃手狠起来,寒姨这种老刑警都得变脸色。

两位家长都不在,余逸眼看场面无法收拾,只好拿出哥哥的身份强行“镇压”。

面子郑琉璃给他了。

但有条件,她要跟余逸正经掰一次手腕,输的应承赢的一件事。

余逸素来都清楚自己这位幼时玩伴,手劲奇大,很小的时候,就亲眼见过她因为太喜欢一只狗,结果不小心把人家给抱得吐血而亡。

所以来郑家后,一直各种消极避战,没办法,性价比太低啊,输了丢人,赢了也不光彩。

这次避无可避,也实在是被挤兑到那里了,脑子一热,就捋起胳膊上阵了。

最后结果就是他愿赌服输,答应把这个破电子表,戴满五年,一直戴到二十岁。

这下好了,也不知道要戴到猴年马月了。

唉,脑壳儿突然好疼啊。

章027 丹名“闭门羹”

同时他又隐隐后怕。

看来方才那道器灵绕来绕去,是寻找在哪里开辟洞天。

也幸好是先找到了腕表,刚刚要是自己不小心咧嘴笑了,把前几年打架后补的那半颗烤瓷牙给露出来……

储物牙?

那可就真笑掉大牙了!

这样一想,念头总算稍稍通达了些。

而且反过来想,普通到牌子都认不出来电子表,也比较不引人注目,任谁也不会想到这里边居然会“别有洞天”。

还剩下最后一次转轮盘机会。

有了“别有洞天”打底,余逸心态就比较佛系了。

没有再紧张兮兮的求神拜佛瞎嘀咕,很放松,直接开转。

却没想到,无心插柳下,居然真让他转到了一个黑乎乎的崭新分格。

当分格被莹白光泽布满,中间一个硕大的“丹”字耀眼而起,余逸呼吸都急促了。

发达了!

但凡看过几本飞天遁地小说的,都会知道这个字意味着什么!

很快,他手里就多了一个粗陶小碗。

上有碗盖,下置汤匙。

内里还盛有一碗热腾腾的粥。

我特?!

这次,脑海中,信息来的很及时:

闭门羹

类别:丹

品质:白级,可升

属性:一碗十匙;可重复抽取

功能:服用者六个时辰内遇门皆拒

使用方法:喂

消耗:无

禁忌及注意事项:一人一次一汤匙,不可多服

余逸一看到“闭门羹”三个字,就忍不住想翻白眼。

这个成语典故他很熟。

实际上,只要是古代名妓的故事他都比较熟。

说的是唐代凤姐的故事。

相传,有宣城名妓史凤,长得如花似玉。

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于是很多年轻的男子,纷纷慕名而来拜访她,希望与她成为入幕之宾,但是不少人却很难见到她。

因为她会客时,有一条规矩:

她首先要求客人献上一首诗,她看中诗文后,才愿意与客人一见。

如果客人不会作诗,或者献上的诗文未被她看中,她就叫家里人在门口以一碗羹相待,婉言拒绝会客。

天长日久,来访的客人们见了羹,也就心领神会,便主动地告辞了。

以羹待客就是拒绝会见的意思。

所以人们便把这羹,称为“闭门羹”……

所以,闭门羹,这算个什么丹?

这分明是毒丹!

等等,毒丹?

余逸赶紧去留意详细信息。

这一看,顿时喜上眉梢。

六个时辰内见门皆拒。

也就是说,只要吃了他一汤匙热腾鹏的闭门羹,那么接下来十二个小时内,无论什么门都进不去,哪怕是他拿着自家的钥匙站在自家门前?

有点意思啊。

这个要是用对时候,绝对能办大事。

之前余逸还觉得自己基本没弄到啥攻击力,就三张“寸步难行”符,现在总算有些底气了。

这玩意虽然也不能直接攻击人,但它有能坏出水儿来的破坏力啊!

……

躺回床上,余逸意念操控,把符篆,板砖,热粥,放进手表内,再取出来。

反复了好几次,这才美滋滋的收起来。

他没发现,他每放进或者拿出一下,他宿舍楼周边那本就稀薄的天地灵气就少一分。

“咦?”

余逸刚只顾着体验拥有储物表的畅快,没发现表内储物空间的最上方,横着一个很眼熟的进度条。

此刻显示数字6%。

你妹,这不就是之前电子表屏幕上的电量显示条吗?

余逸对此非常确认。

因为他觉得此表唯一可能还值几十块的地方,就是能usb充电,以及这个可以显示具体数字的电量条!

以此与幼儿园小朋友们的表拉开了一定差距。

“电量显示条……怎么跑洞天内了?”

余逸再去看表盘。

果然,屏幕上的电量显示条已经不见了。

余逸完全是哭笑不得。

他还从没听说过,一个修真产品,居然夺了一个电子产品的舍!

你不嫌违和吗!

脸呢?

余逸极度无语,揉揉脑壳,索性不再去想。

现在当务之急是搞明白这个6%是什么意思?

空间使用率?

不可能。

就自己目前这点破家当,放在里边,万分之六都没有,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啊,是了。

洞天目前是青级,使用时需要消耗“宇宙精气”。

他刚刚“进去,出来”那么多次,消耗何来?

只有一个可能,所谓宇宙精气,就是老刘嘴里所说的天地灵气。

而且它是自动吸收消耗的,用不完的会储存下来,就形成了现在的剩余“电量”……

余逸立马开始尝试。

果不其然,他不断进进出出,“电量”却在慢慢增加。

一直增到11%,停下了。

应该是周边一定范围内的灵气被吸干净了。

余逸平时使用电子产品时,就有轻度的电量不满焦虑症,此刻看着11%这个危险发红的数字,实在是闹心的睡不着……

此次斩获颇丰,有了些底气。

余逸心思便开始活泛了,对那个世界,或者说真实世界的好奇,便再也按耐不住了。

禁不住他的骚扰,刘尔只好同意,把原定军训完国庆放假后再去居委会的事,提前几天,提到食科学院迎新晚会这天下午。

四站公交。

翠平街道金光大道201号。

余逸望着楼道口那块破旧却醒目的居委会牌子,难以置信,“就这?也不做个掩饰,万一误进?”

“掩饰什么?人家这本就是正经八百的社区居委会?没看那么多大爷老奶奶?”

刘尔说着,引余逸进了楼道。

左转,顺着楼梯,往地下走了一层。

然后来到一排整齐的快递柜前。

明显没有路了。

刘尔却依然大步流星,没有半点止步的意思,径直朝着柜子走去。

就好像她面前就没有柜子,柜子后面根本就不是墙一样。

余逸心中一跳,赶紧跟上。

他知道,真正的戏肉来了!

一瞬间,无数影视小说中熟悉的桥段纷至沓来……

念咒?

施法?

灵器?

阵法……

然后嗖的一下被吸进去?

好刺激的感觉!

就见刘尔轻轻挥了挥衣袖,滴的一声,老年公交卡的声音,快递柜中间分开,后面出现一个亮堂堂的走道。

余逸:“……”

章028 “居委会”要招新

余逸正想嘲两句。

但很快就发现,快递柜自中间分开,滑向两边的过程中,颜色越来越淡,最后完全消失不见。

立马收起小觑之心,叹道:“快递柜原来是幻象,还挺逼真的,有点意思啊。”

“并非幻象,它是真实存在,可以正常使用的。

只不过,它其实真实位置是在我们头顶的楼道内。

在普通人眼里,这栋楼的一楼楼道内从来没有左转往下走的楼梯,更没有地下一层。

进入楼道后,左面直接就是快递柜和墙壁。

就跟刚才你在这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见余逸仍有些不解,刘尔耐心解释道:

“你刚刚在上面什么也没看到,是因为我在进入楼道前,你还在问东问西时,已经挥了身份卡,入口阵法已解除,下楼通道也已经显现出来。刚才这次挥卡,只是即将进入办公区域,再次确认身份而已。”

“你们这,难道竟是……洞天?”

余逸就是心头一沉。

暗道不会吧,哥们儿刚辛辛苦苦搞了个洞天,还因为级别太低暂时只能储物,本幻想着以后凭它大展拳脚大有作为一番,没想到你们这边的居委会居然都已经标配了!

还直接当办公室用?

说明能留活人活物,比我的级别高一大截。

那还玩个鸟啊?!

“余逸你再这样胡扯八道我们就没法聊了。这只是个障眼阵法,用来向普通人掩藏这栋楼其实有地下室这一事实。”

原来如此。

余逸心中大定。

“那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楼上那快递柜和墙其实就算是你们的大门,只不过是有障眼阵法加成,不是普通的门?”

刘尔认真想了下:“嗯,可以这么说。”

“那刚刚就在这里,当着我们面消失的快递柜和墙又是怎么回事?”

刘尔罕见的有些赧颜:“经费不足,年久失修,障眼阵有些小故障……吧。”

正说着,见余逸一脸嫌弃,马上正色道:“即便这样,也是足够牢固的,就算我以最巅峰的状态全力攻击,也绝不可能进的来。”

有这么厉害?

余逸瞬间就心动了。

哥们儿的“敲门砖”早已解渴难耐了!

它可是号称“开世间一切门”的。

要不,整一下试试?

他心急痒痒,拿不定主意。

导致储物表内的敲门砖,在地上颠来颠去翻着跟头。

但最终还是消停了。

算了,第一次上门,给老刘点面子,实在想试的话,改天去砸别家居委会的吧。

……

亮堂堂的走道很短。

与其说是走道,更像是个狭长的小型休憩室。

休憩室外的空间很大,似乎整个地下室都是一体的。

近处是一个大的办公区域,东西很多,很杂,桌子椅子摆的乱糟糟的,各种文件堆的到处都是,很像是一些基层党务机关的大档案室。

远处倒是划出了一些不同功能的房间区域。

乱糟糟的,里边似乎有不少人。

休憩室外,有位精神矍铄的老先生在滋遛滋遛的喝着茶,面前还摆了一副围棋。

余逸心道,好嘛,这悠哉的,旁边要是再摆一鸟笼,就该齐活了。

刘尔朝吵闹的远处望了眼,皱了皱眉,上前问老先生:

“言叔,那边搞什么,乱糟糟的?”

“还能是搞什么,招新呗。这王嘉平心心念念的要调走,要结束夫妻两地分居,连嚷嚷五年了,这次看来总算是有点谱,这周值班都没来,说是以后也不来了。”

老先生还没说话,一位三十来岁的大姐打着哈欠走了过来,接过话茬说道。

大姐身量不高,也不算漂亮,但颇有风韵。

瞧人时,眼神儿柔绵绵勾挠挠的,有股子恰到好处的妖娆。

刘尔笑吟吟的向她打招呼:“福利姐。”

余逸就看出来了,老刘跟这位大姐关系匪浅,也跟着打招呼:“福利姐好。我叫余逸,刘尔的朋友。”

听到余逸自报的名字,老先生手中的棋子一顿,抬头认真望了他一眼。

“听说过你,小帅哥。”

福利姐笑着走过来,捻起一根白生生的右手食指,轻轻搭了一下余逸的脖颈,上下瞧了他一眼,“果然跟咱们刘sir说的情况一样。行了,体检过了,备案什么的,免了。”

这么任性的?

余逸还没说话,刘尔却认真道:“不能这样的福利姐。虽然他是余逸,但规定程序还是要走的。”

“是,刘sir,您说了算。”

福利姐似乎也拿较真的刘尔没办法,揉着她的肩膀,一脸无奈,“可是活动场地都被招新这破事给占了,现在还没正式开始,结束更是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总不能让人小余逸干等吧?”

刘尔皱眉。

余逸笑了笑,道:“福利姐,你们这儿招新有什么标准吗?”

福利姐就笑:“怎么,有兴趣?不过我劝你还是别想了,你这小帅哥虽然体质异于常人,据说还能听到灵音,但终究不是个修行者,没可能的。”

余逸问:“修行者是规定的准入门槛?”

“……倒是也没有这个硬性规定。不过,你要知道我们这里是干什么的,虽说世道太平,但危险性仍然常在,不修行没点战斗力怎么成?再者说,里边那些应聘的,可个个都是修行者,有些境界还不低,你自己认为呢?”

刘尔拉了下余逸,问:“你真有兴趣?”

“如果有,可以吗?”

刘尔皱眉,似乎在认真思索回忆具体的规定条文是怎么写的。

余逸顿时就有些佛了。

他太了解这个老刘了,所以很清楚,如果没有明文规定说明可以,刘尔肯定是不会帮忙说情走后门的。

这时,那位叫言叔的老先生,忽然出声问余逸:

“你名字叫余逸,也是中州大学的?”

余逸一愣,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答道:

“是。”

“食科学院的新生余逸?”

余逸更纳闷了,“是。”

言叔便不再多说,果断收拾了棋盘,起身道:

“实在是想试试的话,跟我来。”

这下子,不仅余逸有些懵,刘尔和福利姐也有些懵。

她们俩跟言叔是同事,所以最清楚眼前这位老人家平时是有多佛系的。

“管闲事”三个字,跟他不存在任何关系。

难道说,这世上,还真有传说中的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载体质?

只有余逸跟上的近些,听到言叔和声道:

“谢琳,你应该叫老师吧,是我亲侄女。前几天的事我听说了。多谢。”

章029 出道狂想

哈,原来是因为这层关系。

余逸顿时就安心了,连忙谦虚道:“言叔言重了,其实我当时就是下意识的,根本没想那么多。”

言叔嗯了声。

见他年纪轻轻,不骄不躁的,面部线条愈发柔和了。

“谢琳在学校怎么样?”

不怎么样。

她人还是可以的,但无奈涉世未深,眼瞎心瞎,找的男人不靠谱啊!

余逸当然不会真这么说。

反倒难得拍了谢琳一句马屁,“呵呵,很不错呢。谢老师在学校很有威信,也深受同学们欢迎。我就特别服她。”

言叔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

离门还有几步距离,隔着玻璃窗,就能看到,偌大的活动室内,杵着十几位男女老少。

余逸特别留意到的,是众人面前站着的那个身材胖胖面相凶凶的男人。

三十来岁年纪,眼睛很小,细细,眯眯的。

刘尔介绍道:“这是我们洞主,马斌,叫马洞主就行。”

“……洞主?!”

“难道这地方不像个地洞吗?实际上基层街道居委基本上选址都是在地下室,所以‘洞主’算是很通用的业内称谓。不过有的喜欢听,有的不喜欢。马洞主就很喜欢。”

余逸边听着刘尔说话,边往前走。

突然就发现,所有应征者都神色怪异的望着他。

能不怪异吗?

各级居委会中,街道属于“丁”级建制。

固定编制五到九人。

翠平街道定级“丁中”,属于丁级建制里的中等水平,固定七人编。

一个萝卜一个坑。

其他居委会差不多也是这么个情况。

若不是王嘉平要调走了,哪里会有这么一个席位空出来?

所以看准这个位置的修行者,还真不在少数。

目前屋里剩下的十几人,还是狠狠晒过一遍走了一大半的,差不多相当于公考中档热门岗位的水平了。

一个街道级居委会的普通办事员,职位低微,又没有正式公告,来的都是中州本地的,难免盘根错节,多多少少都有些关系。

但大家还没见一个像余逸这么大谱的。

言叔前面领路。

福利姐、刘sir左右相护。

关键是还交谈甚欢。

要知道,大家来的时候,言叔在下棋,福利姐在听歌,对大多数人来讲,别说打招呼,连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

有些关系,能打声招呼的,人家也只是点点头。

至于福利姐那到底是在点头,还是在跟着音乐打节拍,还不得而知。

这位谁啊?

这么猖?

看向余逸的眼神不免就有些审视,有两三位更是带着明显的敌意。

余逸推门进去时,那位马洞主正在训话,语气很不好,神色很不善:

“……我说你们有没有点新鲜东西,天天都是些呼呼哈哈,都看得有些倦怠了。

现在和平年代,打打杀杀有个屁用,再能打,你们能打得过刘尔?”

余逸本以为是句开玩笑的话,结果发现言叔、福利姐,包括老刘她自己,都一脸淡定。

顿时就明白了,乖乖,没瞧出来,原来老刘还是这翠平居委会第一高手啊。

马洞主的话,让十几位应聘者面面相觑,不明白他想要干嘛。

大家自开窍修行以来,几乎是心无旁骛,理所当然的认为一切选拔就该是以境界和天赋论。

难道不是吗?

马洞主一看他们的神情,顿时明白了,也更火了,直接开喷,喷得唾沫横飞:

“看你们一个个修行修成傻b了。再说一次,我们这里不是打擂台,这是一正经八百的官府机构,要写总结作报告,要填表归纳,要懂发言,要会沟通,要讲究方法策略,还要应付一大堆头昏脑花的年终指标。最不济,打打辅助,帮我们搞搞卫生,整理整理文件也可以,你们哪个擅长做?”

大家面色极其尴尬难堪,还带着些难以置信。

不是吧,鼎鼎大名的居委会居然是要干这个的?

余逸瞧了马洞主几眼,觉得很有意思。

顿时趁机凑凑热闹的心思更重了。

他这个“凑热闹”,自然不是真为了什么居委会的职位。

实则,他对于这什么“招新”远没有他刚刚表现的那么有兴趣。

开什么玩笑,工资福利待遇怎样,年假几何,晋升渠道是否畅通……这都还两眼一抹黑,怎么可能就上赶着要进居委会?

他完全是在看到福利姐和刘尔关系极好的那一瞬间,突然升起的一个念头。

其实这几天来,他一直在想:

自己该以什么样的身份什么样的形式“出道”?

尤其是在这样一个对异常人士管控极严的现实环境下,如何安全出道?

要知道,他现在的宝贝来路可都是不正的,是无法经得起推敲追究的。

目前还好些,学生身份主导,需求不是很迫切,可以挑着捡着用。

像“身”部的成语,就可以直接用,一切可以解释为身体素质。

但随着转轮盘次数不断增加,各色宝贝越来越多,不可能一直都藏着掖着不用吧?

万一到了什么紧急关头,要命的时刻,不得不用,可事后怎么解释?

他可是经居委会人士确认过、官方认证的不能修行人士啊!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他觉得必须得尽早找一个好的“展露”契机。

之所以这么急着来居委会,就是想尽早接触一下,碰碰运气,看看有没有什么灵感。

结果刚好碰到招新,又发现这位福利姐跟刘尔关系不一般,他便有了试一试的底气。

他准备以符道秘传高手的身份“出道”。

一是因为目前手里能用的宝贝,大部分都是“符”。

且根据已经抽取到的概率估算,轮盘里“符”部的成语还是比较多的。

其二,比较利好的是,这些“符”很方便他拿来糊弄,因为材质是最简单的白纸,上面的字不仅简单,且都是他自己的笔迹,是他第一次手填成语图时留下的。

其三,正因为第二点,“敲门砖”之类的宝贝,也可以堂而皇之的拿来用,只要随便写个“芝麻开门”之类的,往上一贴,就完全解释的通了。

最后,他有做过一番功课,符之一道,派系极多,传承纷杂,且都很神秘,法不传六耳。

但不管怎样,核心一般都是“借”或者“请”,借天地之威,请诸神下凡……威力大小,跟自身硬实力并不是直接成正比的。

他自我衡量了几遍,觉得这样子把握还是蛮大的,破绽很小。

本来有刘尔,以及跟她熟悉的福利姐在,他就准备试了。

现在还多了一个谢琳的伯父言叔,他就更安心了几分。

众应征者沉默之际,余逸笑着站了出来:

“马洞主,那我就先献个丑吧。”

章030 窗明几净符

马洞主扫了余逸一眼,“你是?”

言叔疑惑的望了余逸一眼,不明白他想干什么,但并未制止。

反倒是本着帮人帮到底的心思,上前对马洞主说了几句。

“哦,叫余逸,刘尔的朋友,你侄女的学生?可我怎么看着他不像个修行者?”

“确实不是。但这孩子身体似乎有些特殊,能够听得到灵音……洞主,最关键是他文科特别好,高中作文经常满分。”

听到前面马洞主还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即便说余逸能听的到“灵音”。

唯独后面一句,使得他眼睛顿时大了几分。

他马斌虽然名字里有“文武”,却是个实打实的大老粗。

也怪不得他。

三十年前,他刚四五岁,灵气突然复苏,家里恰好有些故旧传承,原本几代人都练不了学不会的典籍功法,突然变得可以轻松上手了。

包括他在内的很多人的人生自此彻底变了。

人人都梦想着有朝一日飞天遁地长生不老最不济也要混个天尊仙尊唯我独尊,只顾着修行,学习什么的是完全没放在眼里。

结果三十年来灵气之稀薄,可谓稳如死狗。

苦练三十载,现在还是个苦哈哈的大白衫,别说飞天遁地了,“刀枪不入”都不算十拿九稳。

“白衫青息,紫气东来。”

说的是当今修行界的三大境。

白衫又分小白衫、白衫、大白衫三阶。

白衫修到极致,力量发生质变,力如牛马,灵似猿猴。

整个身体各个部位如一只训练有素的军队,刚柔并济,融汇贯通。

面对常规锐器正面击杀,皮肤表面最多只有一处浅淡白痕,如穿白铁衫。

是为“白衫”。

马斌如今就是大白衫,刘尔则是大白巅峰。

当这个洞主,他不怕辖区内有妖魔鬼怪寻衅滋事,最怕的就是各类务虚的发言、汇报。

小学二年级看图说话都弄不好的人,哪里会这个啊?

他这个秘密,知道的人不多,言叔最清楚。

在翠平居委会七人里,言叔就是专门负责文字材料的,也基本上算是他马斌最仰仗的了。

可惜言叔因为开窍晚,几年前才开窍,现在才勉强小白,虽有灵气滋养,无奈身体沉珂痼疾太多,一直不算特别好。

虽是人才,但他用着小心翼翼的,总有些缩手缩脚。

要是真有个年轻人进来,先跟言叔熏着,以后真上手了,那自己还怕什么发言稿工作汇报?

可就真是美滋滋啦。

顿时喜的直搓手:

“老言,你是说他可以?”

“起码基础远比一般人扎实。”

马洞主满意点了点头,手一挥,直指余逸:“好。就你。开干。”

福利姐纳闷的碰了刘尔一下,“现在什么情况,你这位小朋友脑子抽了,洞主脑子也抽了?”

刘尔摇了摇头,也不解。

但更多是觉得有趣。

无耻啊无耻,这后门走的,十几名求职者顿时不干了:

“凭什么?他连初选都没参加!”

“我在他身上根本看不到任何修行者的气息,马洞主,他就算背景再硬,你总不会让一普通人进居委会吧?”

“要是一大白衫空降插队,我也就忍了,一普通人,凭什么呀?”

“马洞主,都说您最是磊落仗义,不带这样欺负人啊。”

“就是,宁用普通人,也不用我们,您这是羞辱我们!”

马洞主把眼一瞪:“鬼叫唤什么,让你们来点靠谱玩意,你们一个个屁都不敢吭,人家主动出来,你们又酸溜溜,到底是谁在扯淡?”

余逸倒是不急躁,安静站着。

看马洞主把他们吼消停了,笑吟吟道:“这么大意见的话,要不,还是各位请先?”

这一句话顿时把下面又给惹急眼了。

不过倒是没再跟他直接吵吵。

一个个冷笑着。

小子别猖狂,刚刚几个白衫高手露了绝活,马洞主都看不上眼,你一普通人,能有啥出彩的本事?

马洞主咂咂嘴,嗯,是有点读书人那股子蔫坏劲儿。

福利姐也小声嘀咕:“刘尔,你这朋友先不说有没有本事,装b拉仇恨倒是一把好手……”

余逸往前走了几步。

活动室中央站定。

闭眼。

吸气。

吐气。

三呼三吸。

架势十足。

然后嘴里开始嘀嘀咕咕,嗡嗡嘤嘤,念着自己现编的字符。

看着很有几分大师的样子,实则心里稍微还是有些发紧。

毕竟,符篆到手后,这是第一次使用,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迅速回忆推敲了几遍“窗明几净”符的详细信息:

窗明几净

类别:符

品质:白级,不可升

属性:一次性耗品;可重复抽取

功能:去污,清洁

使用方法:唾液

消耗:无

禁忌及注意事项:切勿吞服

……

确认无误后。

猛的睁开眼,意念一动,凭空多了一张符在手中。

白纸黑字:

窗明几净。

“扑哧,笑死我了,空手变物,原来会变戏法啊?”

“什么戏法,人家这是魔术!好精彩啊,我奶奶蒙着眼睛一分钟勉强才能变十次,大家还不赶紧给点掌声。”

“哎呦我去,回去一定说给我小师妹听,这次来招新,真是特么长见识了!”

“窗明几净,难道真的要打扫卫生?丢人现眼,就算拍马洞主马屁也要讲基本法的好不好?”

马洞主、刘尔则有些惊疑不定的对视了一眼。

作为此刻在场唯二的两位大白高手,他们对灵气的感觉,比一般人要深刻的多。

就在刚刚余逸符现的那一瞬,他们分明感觉整个屋内灵气晃荡了一下,消淡了少许。

只是这怎么可能?

这室内可是装有两部“聚灵仪”的。

就在这时,余逸动了。

“呸”的一口唾沫,唾在手中的符上。

随手往地上这么自由落体一丢。

并指如剑,浪兮兮的一指:

“走你!”

话音落。

符贴地。

不待那些求职者们出声嘲笑,嗡的一声,整个空间内的灵气如同沸腾了般,哗啦哗啦一阵翻腾。

马洞主面色骤变,横身一移,挡在言叔身前。

手中多了一把黑黝黝的尺子,护在身前。

福利姐退了一大步,双臂交叉身前,两个白生生的手腕露了出来,一对碧色手链亮闪闪的。

刘尔没动,瞳孔微微缩了缩。

但下一瞬,他们几个,连同所有求职者们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房间里……也太特么干净了吧?

章031 三大洞主齐聚

活动室内。

几扇颇有些年代已微微泛黄的窗户,变得洁净如新。

干净通透的,就像是被突然摘去了一样。

屋顶上那一片片陈年累积早已清楚不掉的黄褐色蛛网虫卵残渍,全都消失不见。

早年堆积过煤块的内侧墙角处,半壁黑污全部消失,第一次展露出和整个屋子墙壁统一协调的原始色。

所有的桌面浮灰尽去,光洁如洗。

所有的地面尘污消散,光滑可鉴。

就连屋内每个人身上,似乎都清新整洁了很多。

有人摸了摸头发,早起的时候还鬼痒鬼痒的,现在看来,至少还能再撑三天。

有人揉了揉鼻子,刚才也不知道是谁的汗脚,那叫一个酸爽刺激,这会儿居然闻不到了……

此刻的活动室,看在大家眼里,就好比一个近视两百度的人,第一戴上矫正眼镜后的情形。

——眼前世界仿佛被清洗过了一样。

“这真是一张随便写出来的符吗?这,也太神奇了吧。”

好半响,不知是谁发出这样一声低喃。

所有人都惊醒过来。

满脸震惊复杂的望向余逸。

言叔怔了怔,含笑点头。

福利姐瞪大眼睛,就好像看到有人在甩着小弟弟当街裸奔。

刘尔目光湛湛,这个余逸啊,还总能给人惊喜。

马洞主可高兴坏了。

本来还有点小愁余逸不是修行者,后边程序上的麻烦,这下好,能玩出这种水平符篆的,谁敢说不是修行者?!

“啪啪啪”。

屋外忽然响起了掌声。

鼓掌的是一个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子。

金丝框镜。

复古油头。

灰白撞色衬衫,格文西裤。

锃光瓦亮的褐色皮鞋。

一身的精英潮男气质。

“哟,吕洞主好。”

“吕洞主,您真是越来越潮了。”

“吕洞主,上次听您的讲座,小赚了一笔,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这人一进来,众应征者们纷纷热情洋溢的打招呼。

余逸心道,看着像职场白领,原来竟还是位洞主。

这位吕洞主见人自带笑,非常娴熟随意的应付了大家几句。

然后就望向余逸,眼神里,充满了讶异:

“好纯粹精湛的符道真意。不知这位小先生,师承何派?”

余逸还没说话。

马洞主先不高兴了:“吕庆,你来做什么?”

“当然是给你送人才来了。我外甥女,甘小芸。白衫。”

吕庆说着,朝身后一指,慢慢走进来一个柔弱腼腆的漂亮女孩儿。

余逸顿时有些傻眼。

这不是那天数码港前被男朋友李智伟欺负得只知道哭鼻子的广告女孩儿吗?

就她,还要来应聘居委会?

还白衫?!

今天过来的路上,他是听刘尔简单科普过的。

知道单说“白衫”两个字是什么意思,特指“白衫境”的第二阶。

所以也大概能估摸出来是怎么一个段位,即便比不上“刀枪不入”的第三阶“大白衫”,类比武侠小说里,起码也江南七怪的水平了吧。

堂堂韩小莹级的,能被一个连哥们儿“大步流星”都跑不赢的普通人欺负成那个熊样?

虽然他确实听刘尔不止一次说过,修行者严禁对普通人随便动手,即便不造成严重伤害,也绝不可以。

且处罚极严极严。

但拜托,你作为一个白衫高手,只要想,还是有一万种方法可以小小钻一下漏子的好不好?

何况,当时好像还被什么东西给划流血了……

不对,都特么白衫了,胸口碎大石都不在话下,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被划拉出血了?

余逸很是怀疑的打量着对方,暗自揣测,这小妞不会跟自己一样,也是个滥竽充数的西贝货吧?

那甘小芸看起来像朵羞答答的玫瑰,但似乎极敏感。

觉察到余逸看她,也偷偷抬眼望了过来。

眼睛顿时就瞪得圆溜溜了。

小嘴也张了起来。

脑袋好像瞬间有些宕机。

黑白分明的眼睛眨啊眨的,睫毛都快被闪断了。

贝齿抿着下唇,呼吸也有些不平稳起来。

福利姐眼神儿很贼,肩膀撞了下刘尔:“嘿嘿,有好戏瞧了,咱们这位余逸小帅哥,貌似跟吕庆的这位外甥女儿有一腿。”

那边,吕庆的话刚说完,自外面又进来了两人。

这次是一女带一男。

女的个子不高,但气场很足。

面色冷峻。

唇边,两条深深的法令纹,散着无尽威严。

后面跟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年轻,跟她长得很像,也是扑克脸。

一看就知道是母子。

听众人拘谨的打招呼,余逸才知道,这女的居然也是位洞主。

“闫辛楠,你亲自带着你儿子来,不会也是想凑这个热闹吧?”

闫辛楠面色寡淡,声音里带着股肃杀的金铁之音:“不允许?”

一听她这样说,那十几位之前跟余逸各种急赤白脸冷嘲热讽抢食吃一样的应征者们,不到十秒钟,就很知趣的散干净了。

家世比不了,传承比不过,真本事目测也压不住,还留在这里干嘛?

等着收工派盒饭啊?

就只剩下余逸没动。

马斌揉着眉头,很有些苦恼:

“得,我可说事先说清楚了,王嘉平那臭小子一向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弄个破调动,磨蹭了五年整。

他现在是不在这里干了,但依他的尿性,没个半年往上,调动关系别想理清楚。

也就是说,即便今天能录用,接下来至少得半年,是没有正式编制的。

半年时间,可是存在不少变数的。

二位俊男美女年轻有为,又有你们两个老滑头帮扶,干点什么不好,何必我在这里耽误时间浪费功夫啊?”

吕庆笑笑:“我这不急,反正小芸也还在读书。女孩子嘛,看来看去,还是做这份工作安稳踏实有保障。”

闫辛楠没搭理马斌,转头望向余逸:

“小同学,刚才你的这道符,谁传的?”

吕庆、马斌等人也很好奇的望了过来。

余逸不想得罪她,忍着不舒服:“实在抱歉,家师名讳,不可说。”

闫辛楠皱了皱眉。

她那儿子突然发话了:

“不可说?呵呵,怕是你自己也不知道这道符是从哪里来的,而你,根本就不会画符吧?”

章032 千仞拳,之云步

余逸瞧了眼这个叫闫闯的年轻人。

淡淡一笑,没吭声。

他今天反正“符”已经顺利现眼,效果不错,那么多人亲眼见证。

目标完成一大半。

到居委会工作的事,他有兴趣,但不是特别强烈,更非刚需。

所以就比较佛系了。

自然不愿意跟这些洞二代们瞎起争执。

却没想,这位初次见面的闫闯老兄,却仿佛是要跟他杠上了:

“喂,别光笑不说话。笑是躲不过去的。除非你现画一张新的给我们开开眼,否则还是先从这里出去。我们这里有正经事。”

马斌面色微变。

刘尔目光顿寒。

“闭嘴。”

闫辛楠厉声道。

“妈,带我来求职的是你,不让我说话的也是你,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不说话,不表达,不述说心中的真实想法,不遵从自己的内心,那我以后怎么胜任这份工作?”

闫辛楠滞了滞,一字一字道:“年轻人要脚踏实地,切勿好高骛远。别的事,没必要再提。”

闫闯脸色铁青的哼了声,没再说什么。

反倒是一脸怒火的望着余逸。

他对于过来翠平求职是极其抗拒的。

闫辛楠就是隔壁锦巷街居委会一把手。

作为亲儿子,他自然非常清楚,对于修行异能人士来说鼎鼎大名的居委会,其实根本一点意思都没有。

一年到头屁大点正事没有,几乎全是些虚头巴脑的例行汇报、报表,然后就是各种各样名目繁多的宣讲会、宣传会、恳谈会。

说的是严格管控、消弭不安定因素于无形。

但其实做这些东西,到底有没有用,是不是即便你不这样做,辖区内这些高人们照样可以踏踏实实安居乐业?

毕竟这个社会说到底还是钱办事,赚钱最重要,有钱赚谁愿意冒风险搞什么幺蛾子?

这样一份工作,既没有意思,又没有意义,他哪里肯干?

况且挣钱还不多,除了部分特殊修行福利外,一切参照当地公务员标准。

根本不如参加个“明天之子”、“创造502”、“偶像练习僧”之类的选秀,混上个几年,既风光又赚钱。

年长些了,有生活阅历了,磨磨演技,或者干脆跨界做个小导演,要面儿有面儿,要妞有妞,还不是美滋滋……

整个翠平街道居委会内,唯一他觉得兴许还有点意思的岗位,是首席治安长。

但目前这个位置被刘尔牢牢占据着。

面对这个“半步青息”的大白巅峰高手,别说是他了,就是他老妈闫辛楠洞主不做亲自过来,怕是也从人家手里抢不走。

所以他今天是带着满腔愤懑别扭被老妈闫辛楠强行提溜来的。

来之前就琢磨好了,他就是要狠狠闹一场,闹得无法收拾,闹得翠平街的人赶他走,今天这工作自然就黄了。

之前那帮胆小鬼们一哄而散后,屋里一共就只剩下两个竞争对手。

甘小芸娇滴滴的一姑娘,又算是熟人,再怎么也不好针对,只能抓着余逸狠怼了。

况且他对余逸还真有些不忿。

闫辛楠从小就对他极严苛,正面表扬半句没有过,可刚刚在门外看着余逸耍符时,却暗自点头,还目露赞赏,简直不能忍。

余逸自然也看出来这货在跟他老娘闹别扭,很可能今天来这里是有些不大情愿。

就更火了。

小鳖崽子,你跟你妈闹别扭,回家关上门,该吵该打该砸,随便你们。

特么现在逮着我狂怼是什么意思?

当我是你爸呀?

冷声道:“你想怎么开眼?”

闫闯回:“画出你最厉害的符,切磋两手?”

余逸点点头。

问福利姐:“办公室有没有好吃的?”

福利姐一愣:“有啊,肚子饿了?”

“有多少?”

“瞧不起姐是不是,刚过来留意到我办公桌旁边的小冰箱没。零食,管够。”

余逸这就放心了。

其实对付闫闯,一道“寸步难行”符就足够了,没必要冒险。

但他从不是那种墨守成规一意求稳的人。

他之前见过刘尔出手,抓无毛怪猫那晚。

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用尽全力,但真的太虎了,大白巅峰不是白给的,余逸凭借“大步流星”完全生不起半点对抗之心。

但闫闯只是一个新晋白衫。

机会难得,他还是想试一下能躲几招的。

反正有“寸步难行”保底,还有这么多高手在旁边看着,出不了大问题。

假模假样的弄来一张白纸。

叽里咕噜了几句,然后抄起笔,唰唰写下四个大字:

大步流星。

闫闯嘴角抽了抽,作假也太不用心了吧,要这样子都能画成符,那天下所有练符的人都该买块豆腐撞死算球了!

不止是他,大家也都有些无语,觉得余逸这是在故意羞辱闫闯。

余逸不管他们,做戏做全套。

“星”字即将写完时,他迅速将储物表打开一瞬,屋内灵气一阵翻腾,稀薄了少许。

好像真的是凝到了这张“大步流星”符上一样。

嘶——

倒吸气的声音。

还真是……神乎其技啊?

闫闯面色也变了几变,凝重了不少。

甘小芸小嘴又张大了,大眼睛扑棱棱眨着。

余逸呸一口唾沫,喷在符上,然后胡乱叠起,放进上衣口袋里,就当贴上用了。

百宝箱内,真正的“大步流星”技能点开。

朝闫闯招了招手:“来吧。”

闫闯深深望了他一眼。

吸了长长一口气。

这口气,初始极淡,极浅,到得后来,竟有瓦釜之音轰响。

整个人的气势瞬间变得不同了。

巍峨高峰,壁立千仞。

气至尾音,势到巅峰。

脚下以“之”字形,连跺三大步,整个人便如山倾泥石流一样轰到了余逸身前半尺。

刘尔点头:“闫家千仞拳,果然不同凡响。”

福利姐横了她一眼:“是担心小余逸吧?”

“并不。”

余逸首次对战白衫高手,尽管做足了心理准备,还是慌得一逼,确实太强太快了。

好在他现在有了“耳聪目明”,视觉听觉非同一般,提前感觉到危机,猛然发力,弹簧一样就朝旁边直直窜了出去。

闫闯一招落空,并不慌张,呵呵一笑:

“哪里走?”

脚下反“之”字踩出,又是连跺三大步,后发先至,生生截住了余逸的去路。

福利姐凝声道:“之云步,也有些火候。刘尔,你该做准备出手救人了。”

章033 寸步难行

不止是福利姐,明眼人都看出来了。

余逸这“大步流星”符是有些奇妙,但也有显著缺陷。

直线属性太明显。

加上余逸自身非修行者的原因,不能完全发挥其长处,导致欠缺机变和灵活。

他刚刚慌忙躲开的这一下,冲势太猛,惯性太强。

面对闫闯“之云步”的堵截,不仅躲不掉,反倒像是自己主动撞上去的一样。

闫闯也没想到余逸这么不经打。

那么牛哄哄一符,两部“聚灵仪”一起镇压下的灵气都撬得动,居然是个花架子。

犹豫了下。

但想到要闯祸的初衷,狠了狠心,就只留了三分手,右拳“落石一击”,直砸余逸左肩。

此招乃“千仞拳”核心拳义之一。

极猛。

极刚。

噼里啪啦。

空气中震荡起一连串的音爆。

吕庆皱了皱眉,似乎觉得他出手有些狠了。

甘小芸更是直接捂住了嘴巴。

刘尔眼睛眯成了一条极危险的线,明明是人站在那里,气势却渐渐凝成了一杆锋利绝伦的长枪!

闫闯老妈闫辛楠面沉似水,腰身微拧,就要率先插手——

马斌眼珠子瞪得贼大,“住手”的“住”字就要喊出口——

就见去路完全被堵、情况万分紧急的余逸,扬了扬手,一张新符出现在手。

哗啦呼啦迎风一招,狠狠抛向闫闯:

“寸步难行!”

“走你!”

室内灵气骤然翻滚激荡,沸腾如潮。

震荡幅度,比之前“窗明几净”符还要厉害夸张。

当事人闫闯感觉最明显。

他拳锋都快要碰到余逸的肩膀了。

就差了三寸,却硬是碰不到。

够不着啊。

他不服。

拧腰挥左拳,这次没下劈,用了个类似炮锤的前冲,尽量拉伸臂展。

结果,还是差了两寸。

又够不着啊。

怎么会这样?

闫闯眼都红了,但任凭他劈、挂、砸、撩……双臂抡得跟人工鞭炮一样,屋里噼里啪啦,此起彼伏,还是死活够不着。

因为他腰部以下的双腿双脚,似乎牢牢凝固在了那里。

所以现在他的样子特别滑稽。

也特别辛酸。

……

刚刚真是太险了。

感觉发型都乱了。

切磋一下,这小鳖崽子也太凶了吧?

余逸有些恼火,回过神来,指着他鼻子就开喷:

“猖啊,你丫继续猖啊?你妈……”

忽然脊背一凉,察觉到闫辛楠女士冷涔涔的杀人目光,脑门儿冷汗唰就出来了,果断改口:

“……你妈妈刚刚教训的极是!我们年轻人就是要脚踏实地,切勿好高骛远!嗯,我回去一定要把这句真知灼见写在床头,每天睡前念三遍,日日三省吾身。”

闫辛楠没有搭理他,走过去,绕着儿子踱了几步。

忍了忍,还是没有选择对正绕着闫闯层层缠绕的澎湃符意随便下手。

但是,“啪”,一个脆脆的耳光,狠狠甩在了闫闯的脸上。

“愚蠢。”

闫闯脖子青筋涨了涨,咬牙没吭声。

她也不解释。

吕庆也饶有兴致的走了过来。

上看看,下看看,不时咂咂嘴,似乎觉得颇为新奇。

马斌马大洞主心里一阵暗爽。

该。

闫辛楠这个老婆娘仗着自己大白巅峰,锦巷街居委会评级又是“丁上”,天天对老子各种横眉冷对。

她这儿子也不是个好鸟,一点也不懂礼貌,在我翠平居委会的地盘上充什么横行霸道的二世祖?

你不想来,劳资还不想要呢?

瞬间对余逸好感又浓了几分。

什么叫能文能武的人才?

这才是!

没看跟人打架动粗都用写字画符的骚包方式?

算命的说我马斌四十岁之前“将遇良才”,莫不就是指的这位?

嗯,文武,文武,这不就对着我的名字“斌”吗?

一时间心情大畅,俨然已经把余逸当做自己人了。

轻咳了声:“这个,余逸啊,既然是切磋,分了胜负就可以了,赶紧让小闯休息一下吧。”

余逸心道,我特么哪里知道怎么解除?

面上还是要应付一下的。

“不是我不听马洞主的,实在是这道符威力太大,一经使出,概莫能收……反正也就是走动不了,其他的没影响,也没什么危险,十五分钟就自动解除了。”

听他这么说,马斌安了心,顿时也来了兴致。

跑去跟另外两位洞主一起,围着指指点点,顺便显摆自己麾下人才去了。

余逸这会儿可管不了他们看猴戏,直直望向福利姐。

福利姐会意,跑去给他拿吃的。

一旁,言叔关心道:“没事吧?”

余逸笑:“就是有点饿。”

刘尔拍拍他的肩,倒是没说话。

很快,福利姐抱着一堆奶油蛋糕巧克力等女性化明显的零食跑来,炫耀道:

“这都是我辛苦收集的好吃的,虽然因为顾念身材,一天最多只能吃一样,但经常看看心情也是好的。看刘尔的面子,你随便挑。”

“随便啊?”

“必须的。”

三分钟后。

望着精光光的零食,福利姐呆滞了。

刘尔和甘小芸也呆滞了。

都是成年女孩子,哪个不馋嘴,可哪个又敢多吃?

刘尔苦恼的挠了挠头,“余逸,你就不怕胖?”

余逸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想了想,做人还是诚实点吧:“……福利姐,还有没,就吃这么点,我铁定会瘦的!”

“……”

福利姐忍着动手砸他的冲动,拉着刘尔一起去看闫闯和符意了。

余逸苦笑,但他是真没吃饱,还差一点点,就起身自己去搜刮。

好不容易找了几个蛋黄派回来,却发现甘小芸正将自己的手机偷拿在她手里摸索。

“你干什么?”

甘小芸吓了一跳,赶紧将余逸的手机放回原地。

受惊小兔子一般,向后弹开了一步。

朝他认真躬了躬身,声若蚊蝇:

“对不起,我就想加个微信。”

说完,脸都红透了。

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会脸红的姑娘,真是稀奇。

余逸皱了皱眉,问:“那加成功了没?”

甘小芸慌忙点头。

余逸嗯了声,就没再理她。

自顾自的吃蛋黄派了。

过了几秒,手机响了,是微信。

一个名叫“心云”的发来了信息:

我是小芸。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你那天是为了帮我才那样说的。

章034 元辰暝灵术

看来脑袋还挺灵光的嘛。

讲实话之前余逸对她印象不佳。

他一向对于窝窝囊囊哭哭啼啼的女孩子欠缺好感。

而那一天,数码广场前,甘小芸算是将窝囊与爱哭发挥到了极致。

在余逸看来,一个姑娘家柔弱窝囊点就算了,要是脑瓜子再不灵光,那真就无药可救了。

他根本连话都懒得跟她讲。

好在这个甘小芸还不算真的无药可救。

余逸边大口吞咽着蛋黄派,边扣了条回复:

嗯。

过了会儿。

那边又来了一条:

我也不是你想的那种人。我和那个李智伟不是真的男女朋友。

余逸这条还没看完。

紧跟着又来了一条:

我没交过男朋友。

余逸翻了个白眼,直接摁灭了手机。

刚说你脑子灵光,这又犯什么傻呢?

跟我说这些干嘛,我又没准备泡你!

还有,姑娘,咱俩面对面坐着,中间距离不超过两米五,一起伸出腿,都能碰到脚,有什么想法敞开了聊就是了,磨磨唧唧发什么微信呢?

余逸就没回。

但并不影响甘小芸的倾诉欲。

他刚把蛋黄派吃完,去倒了杯水。

叮。

一条很长很长的微信,发到了手机上。

余逸拿起扫了一眼,眉头就禁不住皱了起来。

甘小芸在信息里边说,她虽也是白衫,但跟别人走的路不一样。

通常一个普通人开窍能够吸纳灵气后,第一步需要“灵气洗体”。

通过特定的饮食、睡眠、吐纳等,初步浸养吸收,把整个人温养得精力充沛,神清气爽。

然后是奔、举、跳、击、踢、蹲、翻、桩、拳……等武道基础练法,进一步浸养吸收,把自己全身筋肉洗炼得饱满有力,坚韧不凡。

所谓“内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

很多传统武道练法,在之前长时间没有灵气的年代里,死活出不了成效,这口气怎么都凝聚不住,渐渐沦为人人唾弃的花架子。

但现在不同了。

只要能开窍,有灵气入体,稍微勤奋点,通常三年五载身体洗练下来,便可以顺利养出一口丹田气。

有了这口气,筋骨皮的坚韧度,以及自身的力量速度耐力等才能实现质的飞跃,从而与普通人拉开档次上的差距。

这就是“白衫境”第一阶:

小白衫。

简而言之,小白衫练的就是这一口气。

灵气洗体既是手段,也是最后气成后的成效体现。

具体则表现在身体各项基础素质指标的飙升。

不同人洗练出的小白衫,差距不小。

有传承的嫡传,跟普通的野路子,区别很大。

最简单的例子,同样是一口气成的小白衫,“狩妖门”弟子能轻松单手举起五百斤的东西,普通野路子撑死可能只有两三百斤。

小白衫之后。

通过各自不同的功法传承,吐故纳新,借天地灵气,继续锤炼。

练到凭借意念,能把这口不断壮大的气,均匀布使到全身上下每一寸筋肉骨骼。

达到如指臂使,可以随时将全身的力量串联起来,组成一个有机整体。

气血调和,刚柔并济。

柔韧性,协调性,到达一种新高度。

起如风,落如箭。

轻似狸猫,灵比蜂鸟。

这就是“白衫境”第二阶:

白衫。

如果说小白衫练的是基础,那么白衫秀的就是操作。

到了这里,个体差别就更大了。

但其实辛苦练来练去,包括练到大白巅峰,一口丹田气轰鸣若钟磬,绵绵不休,身体俨然金钟罩铁布衫,刀枪不入。

也是为了能抛开身体桎梏,通“六感五识”,让“识海”直接纳天地灵气,呼出来一口生机绵绵的“青息”。

这条路,由身体入意识。

甘小芸则不一样。

她天赋特殊,所以修了一门特殊的功法,叫“元辰暝灵术”。

首先入手练的便是精神意识,重意识轻身体,用意识来反哺身体。

具体操作就是:

破元辰。

元辰,隶属于八字神煞,也叫大耗,其凶可想而知。

元辰入命者,其思维或多或少都会遭到不同程度的破坏。

做事在某方面走极端,看不清事物的真面目,分不清是非曲直,也难以接受亲友的指点和劝解,尽管失败,自己都不知错在哪里。

大运见之,十年可畏。

流年见之,一年动摇颠倒。

纵有吉星贵人扶持,亦不免福祸参半,喜忧无常。

那个李智伟,便是这样一个元辰入命者。

而且是最凶险的“元辰并桃花”。

元辰并桃花者,一生最怕情事桃花或酒色之灾,命格非常的凶。

所以甘小芸的师父,特意挑选了李智伟来做她小白衫破障晋白衫的关键子。

其实这是一个互惠互利的好事。

她对他使用“元辰暝灵术”,帮他破了元辰障,命格会发生反转,不说多好,起码可以“论富取贵”。

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一种恩典福报。

可惜她功夫不到家,对李智伟施术不到位,没掌握好度,也或许是李智伟的“元辰桃花煞”太强,导致他很固执的认定她就是真的女朋友。

那天商场前猝不及防的相遇,正是她破障关键期。

精神意识紊乱狂躁,身体最虚,再加上她性格柔弱,顿时慌乱到不知所措。

也因此激怒了李智伟。

又拉又拽,直接把她手都给弄破了。

她本来就不是主修身体,这时候身体受伤流血,非常凶险,要不是余逸帮忙,李智伟再稍微更进一步,她兴许就会直接“破功”。

这个余逸听刘尔说过。

当今修行者最怕“破功”。

功一旦破,并非小说中写的那样做回普通人。

而会像习惯了水的鱼,离开水后,身体每况愈下,最多撑不过五年。

从这种意义上讲,他还真算得上是误打误撞救了甘小芸的命。

不过这姑娘倒是真良善好欺,都被李智伟个愣头青弄得差点“破功”殒命了。

最后居然还是用上“元辰暝灵术”,以一句“李智伟,我们分手了”的灵喊,勉强帮他完成“破元辰”的收尾。

余逸就问她:

修这么危险的功法,就没有人护道的吗?

甘小芸回:

师父要过生日了,我想靠自己努力赚点钱给她买礼物送惊喜。偷跑出来的。

蠢妞。

余逸撇撇嘴,很不屑。

但心里还是认可的。

因为他也是这样重情重义的人。

就又发了一条:

这么绝密的事,你也敢告诉我?

章035 争不争?

甘小芸回:

我师父说,救命之恩不言报的,都是好人。

余逸心道,好嘛,你师父一大把年纪了,还能总结出如此天真幼稚想当然的结论,这辈子跟着她混是没多大出息了。

我那天要是知道对你有救命之恩,且我要是干得过李智伟,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定不求回报?

隔着两三米的距离。

两人就这么拿微信你来我往聊了起来。

偶有拿捏不准字面意思的时候,还会抬头看一下对方的表情,加以确认。

这让余逸感觉有些古怪。

不明白为什么挺正常的一个聊天,怎么就硬是弄出了这样一种偷偷摸摸不干好事的感觉。

但也没有太抗拒。

这甘小芸虽然呆瓜了点,但做人做事三观他还是比较认同的。

甘小芸那边,双手紧紧捧着手机。

倒是很轻松畅快的样子。

黑翘的眼睫毛简直就能单独成戏。

微信响,拿起浏览时,扑簌扑簌,颤颤悠悠,眨动得如枝头欢悦的鸟儿。

等待时,安静垂窕得又像是堤边的春柳。

……

不多时,从外面风风火火又进来了两名男子。

都是翠平居委会的人。

一位胖哥,左手一对三棱狮子头,右手一杯红枸杞,脖子里带着硕大玛瑙珠串的,叫“大王”。

听这称呼,对应的应该就是即将调走的这位王嘉平的“小王”。

另一位笑容诚恳衣着朴素皮肤白白的瘦中年,叫老夔。

这二位一看就都是场面人,进来后整个气氛就活跃了起来。

至此,翠平居委会现有在编六人全部到齐。

分别是:

马斌洞主、言叔、刘尔、福利姐、大王、老夔。

听了福利姐和言叔的现场解说,大王、老夔对余逸都很热情。

老夔更是一步到位,直接拉着余逸,跟他探讨商量以后一起负责辖区普查走访的具体事宜。

十五分钟到。

距离闫闯较近的几人,感觉面前层层符意,毫无征兆的,砰然碎裂,散尽于无形。

闫闯感到身体一轻,整个人恢复如常。

到了这个地步,母子二人也没有再留下的必要了。

闫辛楠目光湛湛的望了余逸一眼,扫了眼旁边的吕庆,意有所指道:

“如果稍后在这里有什么不顺遂的,可以来我锦巷街道聊聊。”

马斌怒喝:“闫辛楠,你干什么,当众挖墙角啊?”

闫辛楠没理他,掉头就走。

闫闯跟着走了两步。

突然回头。

来到余逸面前,郑重抱了抱拳:

“刚才,多有得罪。对不住了。”

余逸楞了下,摆摆手,示意没放在心上。

闫辛楠则今天第一次笑了。

难得拍了拍闫闯的肩。

就好像她这宝贝儿子是求职成功了似的。

母子二人走后。

活动室内,就只剩下了三个外人。

吕庆、甘小芸、余逸。

且看得出来,翠平居委会在场的所有六人,都是支持余逸的。

按理说应该没什么悬念了。

但吕庆却并不见慌忙,笑了笑,不紧不慢道:

“小先生符道精湛,吕某服气。不过我这位外甥女也不一般,她自打开窍,便一直跟着一位高人修习‘元辰暝灵术’,并以此破境白衫。”

除了余逸早已被“金牌小内奸”剧透一脸外,翠平居委会几人齐齐色变:

“什么,元辰暝灵术,真有这门主修精神意识的玄功?”

“不以锻体为主,直接以精神意识破境,无疑火中取栗,这该是有多凶险。”

“小姑娘看着很腼腆温柔,还是个狠人啊。”

连刘尔都不禁动容。

她在大白巅峰已经待了一年多。

距离勘破“识海”,只有一线之隔。

就差了那么一个契机。

但她隔着那扇门,已经能够隐隐察觉到意识全面敞开给外界灵气后的凶险叵测,是怎样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怖颤栗。

而这位柔柔弱弱的甘小芸姑娘,选了这样一条凶险诡叵的路子,居然还给她成功走出了第一道大关。

虽然眼下境界不如自己,一只手就能打杀三个她,但放眼未来,犹未可知。

什么叫“青息”有望,这位恐怕才是真正的“青息”有望。

若仅是这些惊讶,也没多大实际意义,不足以让大家改变想法。

最重要的是,修行“元辰暝灵术”的人,精力超凡,意识强大,心思缜密……

简直就是为居委会里无数繁琐枯燥的案头工作量身定制的。

有她在,还有什么复杂统计,统不清楚?

还有什么繁琐报表,报不下来?

一时间,连马洞主都开始挠头皮了。

看看余逸,又看看甘小芸,陷入了两难。

看明白大家的反应,甘小芸顿时慌了,偷偷看了余逸一眼,鼓起勇气,对吕庆道:

“舅舅,我们不争了好不好,我不想跟争了。”

吕庆对这位外甥女还是很看重的,皱眉:“为什么?”

众人闻声也都看了过来。

甘小芸脸瞬间涨红了,紧张到不行,期期艾艾道:“那天在数码港,救我的人,就是余逸。”

吕庆神色大变,失声道:“你确定?”

无怪他如此失态,那次的意外可吓死人了。

他们发现甘小芸偷偷外出,在数码港前找到甘小芸时,她那状态很惨。

眼都哭肿了,手臂还流了血。

好在没大碍。

听她讲述了凶险过程后,所有人都暗自捏了一把汗,对救命恩人自然是万分感激。

为此还安排人一直等着,结果等到凌晨,都没看到恩人回来。

得到甘小芸确认的眼神,吕庆毫不犹豫,走到余逸面前,深深一个鞠躬:

“小先生护道之恩,吕家没齿难忘。”

余逸没想到他堂堂一洞主,居然行此大礼。

赶忙去扶。

吕庆却僵着身子,保持躬身行礼的姿势不变,瓮声道:

“但是,今天这个位置,我们不得不争。小芸心性柔弱,功法特殊,自保能力欠缺,如今成就白衫,暴露在外,实在太危险,需要居委会的身份加以保障。还望小先生见谅。”

他说的余逸差不多都明白。

就甘小芸这柔弱性子,偏还练了这么一个高级显眼的功法。

并且还成功破白衫了。

搁在修行界里,应该就跟个半luo的大美女在深夜大街上行走差不多。

虽说世道太平,和谐安定,但难保没有些想剑走偏锋急于求成的邪魔外道。

有个居委会的在编身份护体,任何人有想法,都得好好掂量掂量,至少多了一倍以上的安全保障。

章036 雾山九窍柜

余逸想了想。

反正他今天来此最大的目的就是以“符”顺利出道。

进不进居委会,他自己都还没下定决心。

眼下目标不仅超额完成,还认识了这么多厉害人物,不说获得了整个翠平居委会的好感,起码相处都还不错。

相邻锦巷街道的闫辛楠洞主也释放了善意。

还成了眼前这位驷马街道居委会吕洞主的恩人。

收获已经远超预期。

最重要是,吕庆、甘小芸这舅甥二人,看起来人还都不错。

倒不如扎扎实实结个善缘了。

“吕洞主,依我看,咱们还是不争了吧?”

吕庆一愣,却是会错了意。

眼中纠结片刻,面显难色道:

“实在对不住了,小先生。这次带小芸来,不是代表我自己,实在是兹事体大,新破白衫的这几个月,是她最危险的时候,而眼下,整个商都区十三街道,仅有翠平这一个空位子……”

余逸就笑:“吕洞主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这位子我不争了。甘小芸应该更适合。”

哈?!

所有人怔住。

瞬间所有人都误会了。

齐齐看向甘小芸。

甘小芸白瓷小脸儿唰的一下,红透了。

耳根子都红了。

同样是脸红。

此红。

跟之前的红。

完全不同。

也不怪大家误会。

主要是余逸之前为了顺利耍“符”,表现得太积极主动,不是一般的积极。

甚至不惜以弱搏强,跟闫辛楠的儿子闫闯大打出手。

一副对这个职位志在必得,佛挡杀佛,神挡杀神的样子。

结果现在倒好,不仅之前救过人姑娘的命,刚刚偷偷摸摸眉来眼去,这会儿更是直接拱手相让了?

你丫情圣附体了吧?!

连吕庆都愣住了。

保养极佳的脸皮子不禁一阵抽搐。

靠,救命了不起啊,护道了不得啊!

我这小白兔一样娇怯怯的外甥女,你就这么丧心病狂的强撩硬泡,到底还有没有把我这个老舅放在眼里?!

马洞主好笑的望了余逸两眼。

搓着脑瓜子,龇牙咧嘴了片刻,似是终于下定了某个大决心:

“这样,那就还是各自简单展示一下吧。我再看看,到时自有公断。”

甘小芸先来。

吕庆直接让马洞主请出了“雾山九窍柜”。

这个“雾山九窍柜”每个街道居委会都有,是特意存放安置“聚灵仪”的东西。

要说翠平街居委会里什么东西最值钱,那肯定是两部“聚灵仪”。

这种能聚拢灵气不散,保持特定空间内灵气比普通外界浓郁15%-20%的装置,黑市售价,千万起步。

且是标准的有市无价。

这么贵重的东西,自然得妥善保管,就有了“雾山九窍柜”。

类似一种保险柜,但跟大地衔接固定。

可打开,不能挪动。

保障柜门安全的,是:

一个“雾山蔼云阵”。

一把“玲珑九窍锁”。

得同时摸准阵眼,弄对九道密码,才能打开。

甘小芸要展示的本事,就是在没有“雾山蔼云阵”干扰的前提下,凭借精神意念研破九道密码,解开“玲珑九窍锁”。

余逸听得一阵脑壳儿疼。

作为一个文强理弱,数学长期徘徊在及格线上的重度瘸腿男。

稍微想象一下里边涉及的复杂繁琐程度,就觉得胸闷缺氧。

之前“元辰暝灵术”在他心里还感觉像是一种高级的深度催眠,现在看来,倒有点“超脑”的意思了。

这妹子。

有点凶啊。

马大洞主显然是个爱热闹的。

居然毫不迟疑,很大方的就撤掉了“雾山蔼云阵”,露出一个两米多长的金属柜子。

瞧不出来具体材质,乌沉沉的,没有任何花纹,看起来就像一个对开门的普通衣柜。

中间的锁倒是明显的不一般。

长条形。

竖立状。

如一把四尺巨剑,锁在两扇柜门中央。

甘小芸慢慢往柜前走去。

右手轻抬,青葱二指,捻出一枚淡青色的玉珏。

她把玉珏竖在眼前。

距面三寸三分。

定定望着。

很快。

余逸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了,就感觉她的身形在慢慢变浅变淡。

变得有些支离破碎,模糊不清。

正常视觉内看到的她,就像是视频画面遭到了破损剪辑,整个开始变得晃动紊乱不稳定。

余逸耐不住好奇,多看了两眼。

顿时如刚坐了趟超级无敌大摆钟般,头晕眼花想呕吐。

再看其他人,除了两位洞主和刘尔,都面色有异的避开了视线。

但这三位,面色也是相当凝重。

尤其刘尔,眸中闪着某种明晦莫测的光泽。

余逸不敢再看。

但他大概也猜得到,甘小芸那边,应该是有什么在超高速运转着。

约莫过了八九分钟的样子。

毫无征兆的,甘小芸站立处的所有视觉异常,突然消散。

她整个人晃了下,往后退了一小步,脸色微微有些发白。

洁白的额头沁满了细汗,几缕黑发湿乎乎的,贴服其上。

更显柔弱。

但她整个人是开心愉悦的。

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余逸,带着难得一见的自信和雀跃。

“啪咔啪咔……”

一连串脆响。

代表“玲珑九窍锁”的那把四尺巨剑,不断折叠、锁进。

最后折成警用水壶大小的一把大锁。

再然后,咔的一声,柜门开了。

室内安静的能掉下一根针来。

连余逸都愣住了。

他数学再差,也知道九道密码叠加是什么概念,虽然单个密码数位不多,但叠在一起,至少也有千万种可能。

这才仅仅几分钟时间啊。

怕不仅仅是数学能解释的吧,里边肯定还带着某种玄学。

她想必是利用“元辰暝灵术”推衍出了一些因果线索,缩小了范围。

这妹子。

不是有点凶。

是超凶啊。

大王手里的核桃都忘记盘了,眼睛亮得直发光,眼巴巴的望着马洞主,恨不得抱着他大腿哭求把这姑娘留下来。

他是居委会里专门负责各类报表的,经常自嘲自己年纪轻轻就地中海,就是因为统计报表计算数字给摧残的了。

若是有这甘小芸在,还愁啥?

福利姐也动心思了,她是居委会后勤和财务,在她看来,数字计算简直是自己身材和颜值的杀手。

刘尔眼神湛湛望着甘小芸,欣赏之意溢于言表。

她在想,自己若想更平顺自如破镜“青息”,可能真还需要跟这位甘小芸姑娘多亲近亲近。

一向将喜怒溢于言表的马洞主,倒是罕见的没有太多表示。

望向余逸:

“余逸,该你了?”

章037 开世间一切门

所有人都望了过来。

压力顿时就落在了余逸这边。

余逸咂咂嘴。

正想借坡下驴,谦虚几句,就势让给甘小芸得了。

谁知甘小芸却像是完全洞悉了他的想法,难得极认真道:

“余逸,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也觉得我没用,想要可怜我。但这是会道,希望你能给予我起码的尊重。”

余逸楞了楞,会道?

只听说过会车,会道是什么?

抬眼看了下其他人,居然都在点头,且一脸肃然。

顿时就明白了,看来这个“会道”,在他们这圈子里意义相当重大,不容糊弄亵渎。

好吧好吧。

可我就纳闷,想低调做人怎么就这难?

我真不想装逼,是你们非要逼我的!

余逸深吸了一口气:

“我出去一下。找个趁手的家伙。”

出去撒了泡大尿,假模假式的在一砖头堆里翻检了片刻,悄悄从储物表里取出“敲门砖”,然后就回来了。

众人看他出去了几分钟,还以为要弄什么高深莫测的符篆材料,结果居然就整了块板砖回来。

顿时就觉得自己脑子有些不够使了。

你拿板砖干什么?

单手劈砖?

铁头碎砖?

钢牙嚼砖?

小弟弟洞砖?

只有刘尔目光闪了闪,有些狐疑的盯着那块砖瞧了又瞧。

余逸掂了掂手里的砖,以一个标准街头干架的姿势,抄在手里,笑呵呵道:

“那个,我也来试试这玲珑九窍锁吧。”

他其实是很想连带着那个什么鬼“雾山蔼云阵”一起试的,看看敲门砖是不是真有这么虎,可“开世间一切门”。

但思来想去,这么做风险稍微有些大,风头出的也着实过了,不够妥当。

装逼归装逼,也还是要讲基本法的。

算了,以后还是偷偷去试别家居委会的吧。

嘶。

瞧着他那架势,听着他的话语,大家瞬间就都想到了一种无比荒诞的可能:

——这厮不会是想要拿砖头直接开砸吧?

马洞主呲了呲牙花子,你妹的,本以为是个小文化人,没想到比马哥我还混!

福利姐忙劝道:“小余你可别胡来,玲珑九窍锁遭遇暴力破锁是会反击的,五个你加起来也受不住它一击。”

甘小芸委屈得都快哭了,你觉得小芸弱,不屑与我会道,干脆拒绝就是了,干嘛这样子胡闹,多危险啊,伤到了可怎么办?

余逸没理他们。

取出九张白纸。

抄笔在手。

然后深吸了一口气。

闭目。

憋气。

同时储物表间歇性开阖,搅乱室内灵气。

营造出一种不明觉厉的高级牛逼感。

但他真的只是在憋气。

两分钟过去。

余逸的脸越来越红,嘴唇越来越紫,紫中还带着青白。

脖子额头的血管都鼓了起来。

眼睛开始冒金星。

觉得演得差不多了,正准备结束。

突然脑袋一眩,意识发沉,直直朝后栽去。

刘尔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蹙眉:“什么符这么凶险,到底行不行?”

其他人也都凝重点头,是啊是啊,你这是在憋什么逆天大招,灵气乱动,人心慌慌的?

符还没画出来,人就被反噬晕厥了?

这么厉害的符意,你撑不撑得住,我们要不要先撤离啊?

余逸朝刘尔点点头,示意她安心。

我去,不行,眼还是有些花。

顿了几秒。

抄起笔,唰唰唰,一口气连写了九张“芝麻开门”。

然后拎起旁边的胶水,麻溜溜的将九张“芝麻开门”全部帖在敲门砖上。

将敲门砖整个糊成了木乃伊。

众人的面色从迟疑,不解,此刻,终于变成了凝重。

九张开门符,对应九道密码,他这是,要以符意强开“玲珑九窍锁”啊?

可能吗?

之前铺垫造势已完成,余逸此时也不墨迹。

走上去,抄起板砖,抡起胳膊,照着“玲珑九窍锁”就狠狠敲了下去。

那把威风凛凛的四尺巨剑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敏感至极,一触既缩。

甚至连咔嚓开锁的声音都没听到,“砰”的一声剧震,左右两个柜门肉眼可见的弯曲形变,然后各朝两边弹开。

玲珑九窍锁早已缩成最小的状态,挂在左侧柜门中央,“吱扭吱扭”,可怜巴巴的晃荡着。

半点不见传说中的牛逼样子。

所有人都完全呆滞了。

虎。

太虎了。

一直云淡风轻的吕庆也不能淡定了。

他一直觉得,凭他外甥女的水平和能力,商都区十三个街道居委会,完全够资格随便挑。

但没办法,这种事情就是一个萝卜一个坑。

没有坑空出来,你这萝卜还就下不去。

这么优秀的人才,若不是自己那里实在是塞不进,他还真舍不得放她过来翠平效力。

也是了解马斌这个洞主的为人,旧江湖出身,仗义豪爽,不会亏待下属。

加上还有位名声在外的大高手刘尔坐镇。

刘尔的真实战力,绝非寻常大白巅峰可比。

商都区近二十名治安长里边,若放开手脚生死相搏,最保守估计,她也能稳居前五。

小芸能在她身边工作,也算多了层保障。

但万万没想到,本以为手拿把攥的一次机会,居然碰到了余逸这样一个奇葩的存在。

偏偏对方还是小芸的救命恩人,别说威逼了,利诱都不合适。

除了会道的方式,没有别的办法。

可选在最优势项目上会道,居然不仅没有占到便宜,反倒还落了下风。

我尼玛,这天地下哪一派的符篆这么奇特,有负责打扫卫生的,有黏住别人双脚的,有晨练特供直线跑步的,还有专业开门撬锁的?

关键是威力还这么强劲?

还讲不讲点基本法了?!

……

另一边,大家一个个都面露难色,实在是甘小芸和余逸,都很对他们胃口,也各有优势,难以抉择啊。

不过按理说,确是余逸胜了,正式会道占了上风,这就是天大的道理。

纷纷将目光投向了马斌。

马洞主笑了笑,大手一挥,豪情万丈:“既然都好,那就都留下。”

哈?!

什么?!

言叔怔了下,突然面显惊喜,问道:“洞主,难道是那件事定下来了?”

马洞主点了点头:“不错,不出人力不抗拒的大意外的话,三个月内,我们翠平居委会就会正式提格,跟驷马、锦巷一样,丁上建制,满编九人。”

章038 定岗

“真的?”

“太好了!”

“这下福利待遇也会跟着提半级的!”

“欢迎余逸,欢迎小芸,以后就都是同事了。这下不用头疼选择了。”

吕庆长舒了口气。

看着外甥女甘小芸喜不自胜的样子,也发自内心的高兴。

狠狠握了下拳。

高兴过后,相对更熟悉马斌的他,就察觉马斌的表现似乎有些异常。

高兴,但也有压力。

传音道:

“马文武,是不是里边夹着什么情况?既然有这么好的事,怎么不早说,也不见你有多兴奋?”

“呵呵,果然瞒不住你。提格这种事,你吕庆是过来人,自然知道真正的麻烦点在哪里。”

吕庆皱了皱眉。

忽而一惊,疾声道:“上面已经塞人下来了?”

“当然,要不然我怎么知道已经定下了?有两位大佬,各塞一人,只给我留下一个自主活动指标,所以,希望你也能体谅我的难处。”

“那你现在这样搞……”

“甘小芸和余逸,让你选,你淘汰哪个?”

吕庆沉默。

马斌大笑:“那我就比你敞亮光棍的多,既然好,既然都是人才,既然都看得起我老马,愿意跟着我混,那我就都收!”

吕庆沉声:“事情……真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管球他呢。刚才我就已经想清楚了,最多不待见给我脸子瞧呗,总不至于真跟我这小池塘里的臭鱼烂虾直接撕扯,就不怕熏到他们?”

“这点我真不如你马斌。”

相识多年,对于眼前这位大老粗,自诩精英文化人的吕庆,难得有句好话,“到时候有什么需要担待的,算我吕庆一份。”

“认识你十几年,天天人模狗样酸唧溜溜的,就属这句最中听。”

居委会其他人自不知道这里边的隐情。

气氛相当热烈。

欢迎是发自肺腑、发自内心的热忱。

无它,终于有人干活了啊!

翠平居委会之前属于七人满编。

洞主马斌不需说,毕竟领导,吉祥物象征品,不用干活。

那个刚调走的“小王”王嘉平,天天吭吭唧唧唉声叹气的,磨洋工不出力。

加上跟老婆分居两地,几乎每天都处在捉奸和被捉奸的艰难博弈中。

指不上。

等于七个人活,剩下五个人干。

五个人中,刘尔首席治安长,负责外勤,责任重大,还不能算进来。

剩下这四个人早就怨声载道了。

所以眼看有新人加入,一次还是两个。

而且都是个顶个的年轻好使,怎能不兴奋?

现在情况是七人编制,八个人在岗。

说明有一个是多出的额外辅助力量,谁争取到算谁的。

用脚趾头也看的出来余逸是个有主见不好糊弄的“硬骨头”,所以就一股脑的跑去招揽甘小芸了。

趁他们围在甘小芸旁边唾沫横飞的当口,余逸暗自盘算了下。

居委会这个事情不简单。

因为其性质和意义,就决定了,绝非想加入就加入,想退出就退出的。

得慎重。

他有一个想法:

徐驰作为区刑警大队副大队长,明显知道居委会的存在,之前就报了个“涉异事件”,那么同样职务,以前还是徐驰老上司的寒姨,是不是也知道些?

这件事,感觉还是有必要咨询一下寒姨。

反正最近出差也就要回来了。

毕竟关乎一生的重大选择,还是得问下家人长辈的意见。

没必要急在这三天五天的。

当然,他自己是比较倾向于加入的。

不过即便加入居委会,暂时而言,他也绝不会选择跟危险的外勤绑在一起。

尽管他跟刘尔关系很铁,但交情归交情,这不是一码事。

他远没有刘尔那么厉害的身手,吕庆、闫辛楠、马斌三大洞主貌似都不是她对手,他现在几乎等同于没身手。

最重要是,他自己知道自己的真实情况。

出外勤的话,遇到某些事件,势必要控制对方,“寸步难行”符最有效,可只剩两张了啊。

紧急关头,难道他说没带?

一次两次没带,次次没带,这不穿帮了吗?

其实现在的程度刚刚好。

他耍了“两真两假”四张符。

“窗明几净”、“寸步难行”虽然真的不能再真,但各剩两张,不能轻易使用。

“芝麻开门”、“大步流星”虽然假的不能再假,但每天可以使用两次,还是可以撑一下的。

给同事的印象算是很深刻的了。

有一手稀奇古怪的符篆,足够站得住脚跟。

个人战斗力不强,硬实力在闫闯手下走不过一两招,不至于让人心生忌惮,也不至于让人心生依仗。

很适合于适应期内的低调划水。

……

这时,那边游说的气氛越来越紧张激烈,声音也越来越大。

福利姐、大王、老夔三个跟超市的推销员似的,把甘小芸都给逼得快缩到门外边了。

“小芸啊,爱吃火锅吗,醉仙洞子火锅是你夔哥我开的,以后都是同事了,随时去,随时半价。”

我特?

余逸那叫一个羡慕。

这地方他去过几次,生意好的很,环境也不错,食材特新鲜,就是有点小贵,没想到原来是老夔开的。

“小芸啊,喜不喜欢唱歌喝酒,天麦ktv、嘻嘻酒吧、超越夜总会……还有这家,这家,都是你福利姐我的,有空带上朋友,福利多,尽情玩。”

我靠,还有这种好事?

余逸脸皮抽抽,早知道,哥们儿就不摆这么高姿态了。

“小芸啊,对收藏有没有兴趣,你刚才拿的是和氏玉珏吧,大王哥我那里有一个品类相仿的……”

蛋啊,古董都送上了!

直到吕庆黑着脸把他们都赶走。

余逸脸色才算好转了不少。

余逸的分工确认不难。

接替王嘉平巡视员的位置。

这个位置工作相对比较灵活,可内可外,既可以协助刘尔出外勤,也可以协助文字报表等综合内务。

唯一固定的职责,就是在复杂的“涉异案件”上,居中协调居委会与当地公安之间的合作。

这一点他有得天独厚的条件。

既有商都区警队的人脉关系,本身也是个没有开窍的普通人,不至于跟那边产生隔阂,没有人比他更合适的了。

闭着眼睛做,也肯定比王嘉平之前做的出色。

接下来就是“机动力量”甘小芸了。

所有人都眼巴巴的望着她,包括并没有去参与游说的言叔和刘尔。

甘小芸率先扫过福利姐,随后是大王、老夔、言叔,最后看了刘尔几眼。

但最终,还是蹑手蹑脚的,垂着脑袋缩在了余逸身边。

“我……跟余逸。”

章039 余先生

吕老帅哥面皮抽搐了下。

本想出声制止。

忽而念头一闪,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甘小芸主修的“元辰暝灵术”属于玄学的范畴。

所谓玄学,关键就在一个“玄”字上。

这种东西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可全信,但也不可不信。

此时在吕庆眼里,这个叫余逸的,就很玄学。

从头到脚,从内到外。

都特别的玄。

他那一手符篆,闻所未闻,简直比“元辰暝灵术”还要玄。

小芸愿意跟他多走动,一起工作,将来会遇到什么大道契机也说不定。

这下好,随着甘小芸的站队,余逸瞬间成了头号香饽饽。

巡视员这个岗位,本身就属于正事不多的半机动力量。

现在半机动力量的屁股后面,还跟着个全机动的小跟班。

他不香谁香?

“余逸啊,福利姐这里福利多多哦,喏,这十几张卡,我也不知道到底是酒吧ktv还是洗脚城的,反正都是至尊金卡,随便划拉,只要店不关门。多带同学们过来耍耍。”

“福利姐你就别带坏人小孩子了好不好,人家还是学生,雏呢。来来来,余逸,夔哥现在就打招呼,任何时候去我那火锅店,签字就行。”

“死老夔,放你娘的二十四个九曲十八弯屁,别败坏姐在小朋友们心目中的形象,姐的几家店正规的很。”

余逸正美滋滋的翻着手里的一大把卡片,闻言就笑:“福利姐,真正规啊?”

“正规,不仅正规,还清真呢。”

哦,余逸顿时满脸失望:“那我不去了。”

众人哄然大笑。

福利姐锤了余逸一记,极妩媚的白了他一眼。

一直插不上话的大王,直接拐着余逸的肩膀,扯着他就往外走。

说是四点刚好有场“小白宣讲恳谈会”,让他过去,提前感受一下工作氛围。

甘小芸下意识的就想跟过去,被他舅舅黑着脸给扯住了。

……

上楼的时候。

余逸听大王说,这种会属于每月一次的例会。

专门针对辖区内小白以下,开窍不足一年内的新修行者。

大王刚一进去,里边几十个人就都站了起来,很客气很热情的打招呼:

“大王先生好。”

“大王先生来啦。”

也有刚来第一次的,懵头懵脑,经旁人提点,才很客气拘谨的跟着喊一声。

大王倒是好说话,乐呵呵的:

“都坐,老熟人了,别拘着。还有,以后不要叫我大王了,那个小王已经走了,以后叫我王舆就行了。这是咱们居委会新来的同事,余逸,认识一下。”

“哈,余先生好。”

“余先生英俊帅气着呢。”

“余先生年轻有为,以后多多关照啊。”

余逸从不是一个虚荣心很强的人。

但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心中也不免有些异样。

主要是因为他们眼神和话语中那满满的恳切和敬畏。

钢筋水泥的现在社会里,真的很难体会到这种感觉。

虚假的恭维马屁常有,但发自内心的敬畏极难。

余逸猜测,大概也是因为这些人骤然开窍,发觉自己跟周围普通人不一样了,开始阶段,心里也难免恐慌害怕的吧。

都不是素有传承的门阀世家,宗门帮派,没有人指路,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这时候居委会出现,无疑就是黑暗中的灯塔,指点他们下面的路怎么走,需要注意什么,还会给点实际的建议,难免会产生依赖和敬畏。

例会由大王主持。

余逸静静旁听。

主要分为了四部分内容:

宣读了最新的一些相关政策;

逐个轮流发言,针对个体情况,适当给予必要的梳理和指导;

普及一些隐藏隐瞒的注意细则;

然后是重点,深入学习一些警示案例和戒律法规。

其实,关于如何向普通人隐瞒这件事,余逸之前一直最好奇。

因为在他之前十几年里,真的是从来没有听说过或者见识过这个世界。

不免就会感慨,这瞒得也太好了吧?

他一度觉得应该是有科幻电影里那种对着人闪烁一下,然后附近所有人便都失去了这段记忆的高阶玩意。

问了刘尔才知道,这玩意,还真没有。

刘尔还说了,有了也不可能会批准使用,强制性删除记忆,对大脑伤害太大。

不过情况紧急时,也不是没有办法。

普通民警值外勤,要佩戴“八大件”。

居委会出外勤,也有个“六大件”。

无毛怪猫那天晚上,余逸所看到的那个威力非凡的铜制小铃铛,是其中之一。

叫作“夭妖铃”。

专门针对妖魔精怪的一种特殊武器。

此外还有一种“安民香氛”。

类似医用型安眠药的效果,只对普通人有效,会让人跟吃了感冒药一样恍恍惚惚一段时间,然后小憩片刻。

醒来后这段记忆会极其模糊和破碎,就像是一场带着一千度近视眼做的梦。

但这东西只是最后的手段,不得轻易使用。

每使用一次,都至少得写三份详细报告。

所以这个显然不是能够实现有效隔绝隐瞒的主要原因。

据刘尔自己分析,能够隐瞒这么好的最大功臣,或许应该归功于“科学”这一概念的全民深度普及。

科学相对于其他认识世界的哲学,最先进最伟大的地方,就在于它的一切真理都是在质疑中产生的,它可以质疑所有,包括自己。

但大部分迷信科学的人,是不容许质疑他们所认为的“科学”的。

鉴于此,有时候偶尔露出些端倪和异常来,也会被人想当然的觉得是p的,剪辑的,或者是某种新的影音高科技手段。

没有人会相信。

也没有人敢相信。

就算有少数个别人有所怀疑,但说的多了,真会被人当做神经病的。

最后要么闭嘴,要么就想办法说服自己,随波逐流。

这点余逸最有体会,他在一中时,不就是因为天天对这些东西好奇,因而被同学们当做怪胎,而名列“一中五怪”吗?

这么看来,迷信科学的那些人,也跟中世纪那些宗教差不多了,只不过,还不至于火烧异教徒而已。

任何一种哲学、世界观,或者说认识世界的方式,无论是否更接近世界本质,一旦有一天开始眼里容不得沙子。

那么,就肯定是出问题了。

章040 泛泛之辈

大王对会议的掌控能力很强。

最后的警示案例很震撼。

戒律法规普及效果也极佳。

尤其是对这些小白以下,还刚开窍不足一年的新人们来说。

普通人犯罪现在直接死刑的比例越来越小,门槛越来越高。

但修行者这块还是很严。

犯了八类重罪,要先“破功”成普通人,然后再按照现行法律法规服刑。

可修行者一旦“破功”,身体就会每况愈下,很少有能活过五年的,算是“死缓”了。

且是真正意义上的“死缓”。

不是那种真名其实可以叫作“恭喜,你不用死了”的死缓。

也是因此,修行者在享受灵气红利所带来的身体强健福寿延绵外,平日里,真的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绝大部分,远比普通人更为低调和安分。

最后逐个发言交流的时候,余逸意外看到了一个熟人。

爱玩篮球的那个小西萍的父亲磊叔。

磊叔应该就属于那种没来过两次的,带着明显的拘谨和不自在。

看到余逸居然成了“余先生”,满脸的不可置信,却也不敢贸贸然打招呼相认。

直到余逸留意到他,跟他点点头,打了个招呼。

他才终于敢确认:这就是六号楼郑家的那个余逸。

眼睛里突然就多了些光彩。

坐在那里,也不再扭来扭去。

瞬间安定从容了不少。

余逸逮了个空,过来问:“磊叔,你这什么情况?”

赵磊一脸苦笑:“我也不知道啊,最近不是经济寒潮嘛,尤其我们搞互联网的,上个月,我被公司买断了合同,刚开始挺难受的,睡都睡不着,头发大把大把掉,在家窝了半个月,心心念念十几年的钓鱼,终于钓成了,还养了几盆多肉,也就慢慢想开了,刚神清气爽悠哉哉了几天,谁知道突然有一天睡醒就感觉到……就被请来了这里。”

余逸一阵无语。

开窍就这么任性的?!

“西屏不知道吧?”

“怎么可能跟她说?政策我还是知道的。况且,怎么说的出口?跟她说我眼睛能看到的跟她不一样,跟她说我现在几天不睡觉也不困,吸几口气就好?还有,腰椎也不酸疼了,就因为我吸了几口气?”

余逸点头:“那就永远别说。除非她自己开窍。”

赵磊楞了下。

认真点头。

他明白余逸的意思。

一个普通人如果终生无法开窍,但却知道有这样一个异常的世界存在,一辈子怕是都活不安稳。

又听了会儿。

余逸看了看时间,跟大王知会了声还有事,就先离开了。

是真有事。

他要赶回学校看迎新晚会。

一是这事有新生必须参加的硬性规定。

但主要还是跟宿舍那二位一起,陪金峥一起过去散散心。

要说以前,617宿舍三个人里,余逸最不看重的就是金峥。

郭强人高马大,健硕阳光。

话不多,且慢吞吞的,但很靠谱。

一个月处下来,发现他非常有教养有素质。

吕大伟比较开朗。

有点小猥琐,喜欢荤荤的。

不管什么话题开始,最后他都能扯到男女那点事上面去。

这点神似郑翰林。

这两个他处的比较好。

金峥这个人,怎么说呢,就属于那种身高泛泛,颜值泛泛,性格泛泛,学习泛泛,文体泛泛,兴趣泛泛……纯24k金的泛泛之辈。

为人不热情。

做事也不热情。

基本除了他那女朋友,就整个处于一种游离和佛系状态。

但余逸对他没有任何恶感。

其实对于617的三个人,他都只有感激。

军训的一个月时间,因为他,因为贺向阳、谢琳的缘故,617宿舍经历过突击、常规、校检等内务检查次数,是其他宿舍的三倍以上!

可以说是但凡有查,必有617。

给所有人都带来了巨大的压力和不便。

但三人都没有任何怨言。

且旗帜鲜明的支持余逸,不忿贺向阳这帮小人。

就冲这一点,余逸就只有感激承情的份。

但讲实话,他一直是有点瞧不太上金峥的。

他觉得金峥做人做事太不爷们儿,处女朋友处的太憋屈。

直到这次刘纯艳坠楼案件后,他才慢慢正视起自己这位貌不惊人的室友来。

身处漩涡中的金峥,除了最初两三天内的颓然和痛苦外,表现出了超乎想象的冷静和坚强。

学院考虑到他的心理健康,几次三番劝说他回去休息一下,避避风头,跟他说年轻人关注点是最容易被岔开的,很快就会被其他事件吸引,到时候他再回来安心上课。

但他没有同意。

不仅如此,刘纯艳父母过来学校时,他还顶着压力,主动提出陪同。

随后就完全进入了正常的节奏。

跟大家一起军训,一起拉歌,一起做内务。

有种立于风暴之中,我自岿然不动的淡定劲。

这一点,余逸自愧不如。

随着之后各类调查进程的剖出,真相慢慢解开,多角恋情杀致死基本被排除。

伴随着的,针对金峥的舆论压力也渐渐好转。

大家发现,刘纯艳是不太安分。

貌似挺缺爱的那种不健全人格。

极享受别人的追求和爱慕,也喜欢不知轻重的撩别人。

但并没有真正实质性的出格行为。

那位教官被警方询问后亲证,刘纯艳是和他一起看了电影。

但她的兴趣点,似乎更多是在电影本身上。

观影过程中,还至少两次提到“这么好看的片子,我们家那位硬说幼稚不好看……”。

导致他全程很有些恼火。

看完也就直接回学校了。

那位大二的李姓师兄更惨。

他才是一个真意义上的舔狗。

舔狗中的战斗机。

刘纯艳两周前在高中宿舍六人群里这样形容他:

“发现一个之前帮他找过工作的极品蠢蛋。

明知道我有男人,还在那里自我陶醉自我感动。

那叫一个无自尊无下限。

也罢,我就当菩萨心肠了,顺手帮他好好上一课。

就是我们家那位肯定又会骂我……”

刘纯艳出事那天。

教官也是上过综合工程楼的。

是金峥让刘纯艳替他约的。

约在顶楼。

但两人并没有见到面。

教官都已经出电梯了,不知是想通了,还是心虚了,反正说是不想去了,就回去了。

金峥则一直等在那里。

他不知道刘纯艳也在。

按理说,那天下午她们应该是在内务评比才对。

随后,就是刘纯艳出事了。

章041 嫉毒

之前。

有证据证实:

刘纯艳银行卡里将近七位数的存款。

包括她自己的红色宝马车。

都是高中两年做“明日骄阳”项目线下总代赚的。

已经让所有人瞠目解释。

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几天就又传出铁证:

这位做人做事有些很不着调的奇特姑娘,居然还以她和金峥的名义,在中原省东部某山区里,捐建了一所希望小学……

瞬间,传奇性就完全盖过了那些扑所迷离的风流多情。

金峥的压力也就渐渐小了。

余逸虽然在此之前就已经对他刮目相看了。

但也是直到这时,才算是后知后觉的想明白。

也是,刘纯艳这样一个作风奇特带着浓郁传奇色彩的姑娘,金峥能成为她时时挂在嘴边的正牌男友,且看得出来,感情凑合,怎么可能真是一个“泛泛之辈”?

实则。

在居委会里渡过这样一个颠覆性的下午。

很多信息还需要整理。

迎新晚会余逸其实是没太大兴趣的。

但那三个人都有兴趣。

在整个宿舍终于开始走出漩涡,氛围慢慢上走的时候,他于情于理,也得尽量出席的。

吕大伟一路上面对余逸,都有些欲言又止,各种抓耳挠腮。

找准座位后,终于逮着一个只有两人在机会,压低声音道:

“老余,有件事,实在不知当讲不当讲……”

“什么事?”

“那个,你跟卫蓉最近联系多吗?”

卫蓉?

余逸怔了怔,“她怎么了?”

“她啊,跟贺向阳那伙人走的有些近,我亲眼看到她跟贺向阳、罗豪在外面吃饭。就她,她宿舍一姑娘,贺向阳、罗豪四个人。”

吕大伟忧愁道,“听说罗豪在追求她,你说,这两个人会不会……”

无怪乎他这样子敏感在意。

前有刘纯艳不甘寂寞,这边又冒出个卫蓉。

再这样下去,他就对女生产生阴影了。

余逸就笑:

“首先我得郑重告诉你,我跟她之间可真没什么,也不可能有。

至于罗豪啊,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吧,没半点可能的。”

“为什么?”吕大伟不解,“那要是贺向阳呢?”

余逸皱了皱眉:

“贺向阳家做什么的?”

“貌似是教育培训行业,主攻艺术和体育特长生培训,有一家合作体院,两家画室,小二代,资产一两千万还是有的。”

余逸嗤的一笑:

“那他就也没半点可能。这辈子都没可能。”

“为什么,难不成卫蓉还是什么豪门公主不成?”

余逸咂了咂牙花子。

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

就只摇了摇头,笑而不语。

……

被余逸说对了。

贺向阳还真在卫蓉那里扎扎实实吃了个大瘪。

其实他这一周过的很挣扎。

从认识谢琳那天起,他就一直认为自己追求谢琳是很有机会的。

谢琳是个看起来高不可攀,但实则非常善良柔软的人。

知书达理有教养,对身边每个人都很不错。

她身边也有一些异性朋友,关系看起来也都还不错。

但贺向阳一直都自我感觉非常良好的认为:

谢琳对他,是与对别人明显不同的。

——最明显的是此次择业问题。

谢琳放弃校学生处,放弃学校第一大院文法学院学生科,选择空降食科学院,就是最好的明证。

在暑假里的某天,谢琳有给他打过一次电话,聊了几句,然后就询问了些食科学院的事情。

他当时没有反应过来,以为就是闲聊。

后来快开学知道谢琳要来食科他才惊觉:

难道,谢琳这次电话,是在暗示他,敲醒他,让他知道,她是因为他才来的食科?!

不然完全没道理啊。

所以他就安排人以此为八卦,虚虚实实的放了风。

想看看谢琳的反应。

结果眼看着消息越传越凶,谢琳却也没说什么。

他就更加笃定了。

至于一个老师一个学生自然不是问题,无非是增加了一层别样的禁忌和刺激而已。

况且,现实点说,明年他就毕业了,这会是问题吗?!

于是乎,刚开学那几天,那叫一个春光满面信心百倍,连尿尿都比平时滋的远了。

跟余逸比跑步晕厥,算是给了他当头一棒。

从小到大,什么时候这么丢人过,还是当着全院新生和谢琳的面?

作为一个茅房拉屎脸朝外的汉子,情何以堪?

甚至于,午夜梦回,也不再是春光美梦,而是在龟兔赛跑。

低调消沉了几周。

好不容易刚恢复些精神,然后就是刘纯艳的事。

同样一件事,同样一个漩涡,在不同当事人眼中,涡面是完全不同的。

在余逸和617看来,刘纯艳首当其冲,金峥位列其后,皆是受害者。

但在贺向阳来看,这件破事发生后,最受伤害的就是他。

因为全院上下都在说余逸英雄救美救了谢琳,舍命相救啊那可是,当时谢老师浑身鲜血,全是余逸额头流下的。

“英雄救美”这四个字,每个男生都会憧憬,且会自然地往后延伸各种美好的、旖旎的、甚至三级,马赛克级的幻想。

因为这四个字后面,常规性的,总还有“以身相许”四个字。

如果可以选择,没有一个男人会愿意在“英雄”不是自己的情况下,“美”,却是自己的喜欢的人。

感觉跟吃了口冰淇淋味道的翔一样。

贺向阳现在就遇到了这么一个情况。

这一周里,无论走到哪里,只要提及谢琳,必然会提到救她的余逸,只要提到余逸,必然会提到是他救了谢琳。

虽然因为师生身份有别,不好开玩笑,几乎没人会拿两人胡乱说什么,即是有也是宿舍里小范围的侃一侃,猜测一下谢老师有多重,好不好救,好不好抱……

最多来一句,便宜余逸那小子了。

但他贺向阳就是受不了。

旁人的每一次提及,对他而言,仿佛都是一种鞭笞和羞辱。

他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他觉得自己必须做些什么,狠狠出了这口鸟气,才能继续轻装上阵继续前行。

便让罗豪出面替自己约了据说跟余逸有很大恩怨的卫蓉。

希望找到余逸的痛脚和弱点。

对于余逸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虎人,贺向阳有时候想想也真觉得牙疼,自己堂堂一大主席,想弄一个学生,居然还得刺探军情,知己知彼!

第一眼见到不是军训服的卫蓉。

贺向阳印象出奇的好。

章042 被抽奖了

卫蓉乍看起来,就是阳光开朗大眼萌妹一枚。

尤其说话声音贼好听。

脆咻咻的。

小黄鹂鸟一样。

贺向阳当时就是眼前一亮。

心想余逸你敢碰我的谢琳,我稍微释放下魅力,顺手也把这位跟你不清不楚的卫蓉给收编了。

结果就是这么一自我感觉良好。

直接栽坑里了。

这姑娘白吃白喝了他几百大洋不说,关键是滑不留手。

他想问的关于余逸的事一个没打听到。

靠魅力值迷倒人家更是等同于搞笑。

全程都是卫蓉在掌控着节奏和话语权。

关键是这姑娘嘴巴极毒。

问罗豪身高多少,罗豪说净身高168。

她就哦了声,“号称168啊,那其实就是163、164的样子,肯定不到165。到165一般就该号称170了”。

然后整个吃饭过程,都在以教科书级的毒嘴表演,各种花样讥讽罗豪是个残废。

还不断追问罗豪眼窝乌黑,是不是对各类动作片很有了解,移动硬盘是几个t的,能否借几部说话,左手辛苦还是右手辛苦,小心灰飞烟灭。

最后还不望热枕关切,罗部长你身高没长到位,是不是钻研动作片的年纪太小,影响了正常发育……

当然也没放过他贺向阳。

奉上了一场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教科书级表演。

喋喋不休追问那天被余逸当狗一样遛晕的心酸往事,以及亲眼见证余逸工程楼前扑倒谢琳老师的心路历程。

扑倒。

特别加了重音。

最后更是以一句:

“不知道贺主席有没有发现,刚开学时,谢琳老师嘴唇有肿胀,所以才戴着口罩,我那老同学余逸好像那段时间也肿了,跟被人啜的似的,难看死了……”

直接把他给ko了。

贺向阳真的是差一点就直接掀桌子了……

我尼玛,还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啊!

前面一个臭石头刘尔,后面一个毒八婆卫蓉,怎么跟你余逸熟识的老同学,一个个都这么面目可憎?!

贺向阳出离愤怒。

决定趁着今天迎新晚会,全院领导几乎都在,大一大二学生全员都到的大场面,好好给余逸和617上一课!

就在他自我感觉良好,仿佛一个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的智者时,却没看到,谢琳正跟余逸聊在一起。

余逸是被谢琳找人给叫过去的。

余逸有些无奈。

他说实话挺不想去的。

贺向阳这人跟他是官方认证的闹翻,老刘与其目前还正处于国家奖学金争夺的最关键时刻,所以余逸跟他关系基本不可能缓和。

与贺向阳不清不楚的谢老师,按理说他也应该是戒备的。

但偏偏这位谢老师立场模糊。

貌似根本没有恶意。

所以根本就不知道她想干嘛。

她要是当面锣对面鼓气势汹汹的要收拾余逸,余逸倒也轻松了,也不怵她。

只管放马过来。

可偏偏人家走的是以柔克刚的套路。

最关键是眼睛里明显没有恶意,最多是有些同情和救赎。

对,就是同情和救赎。

鬼特么同情和救赎!

莫名其妙嘛这不是?

尤其是自己救了她性命之后,简直母性光辉大绽放,每次看到余逸,那眼神温柔和煦的,就跟楼下卖早餐的大妈似的。

余逸想想就觉得脑壳儿疼。

“谢老师。”

余逸干脆不看她,瓮声瓮气道。

谢琳一脸关切:“怎么,身体不舒服?”

来了来了,就是这种突然绽放的这种人性的光辉,真特么要命。

余逸差点掉头就逃了。

“呃,中午没午休,可能有点困吧。”

“有时间的话,还是要尽量睡一下的好。”

谢琳望着他,斟酌着措辞,温声道:

“余逸,明天下午军训结束后,你先别急着离校,来我办公室一下。”

余逸猛抬头。

定定望着谢琳。

想从她的眼睛里看出点端倪来。

谢琳目光温醇。

笑了笑:“怎么,时间上不方便?那就等会儿晚会结束吧,反正晚会也就两个小时。”

余逸还能说啥,只能强笑:

“呵呵,我没事的谢老师,就定明天下午吧。”

然后又稍微闲扯了两句,就找借口遛了。

……

晚会倒是出乎意料的精彩。

看得出来,食科学院领导为了尽量消弭刘纯艳事件之于食科学院的影响,还是费了番心思的。

居然小出血了一把,邀请了三组外面来的表演嘉宾。

一位小有名气的嘻哈歌手。

一对刚刚在某档喜剧节目中崭露头角的青年笑匠。

还有老邻居财经政法大学校艺术团的十位小姐姐。

小姐姐们带来了一个刚斩获全国大学生艺术节一等奖的汉服表演。

三个特邀节目中,汉服表演最先出场。

真的是美轮美奂。

全场气氛瞬间点燃到一个高度。

吕大伟碰了碰余逸,“老余,我怎么感觉台上有位小姐姐一直在盯着你看呢?”

“神经,你怎么不说是在盯着你看?舞台灯光那么亮,她看得到吗?吕大伟,我说你年纪轻轻的,不要脑袋里全是些男女那点破事,偶尔有点追求好不好?”

余逸白眼都懒得翻。

根本没心思搭理他。

也没心思看晚会。

他现在已经切身感受到了成语系统的厉害,所以在抓紧一切时间填图。

虽然图表每次都完全不同,但经过前两次的成功之后,还是顺畅熟悉了不少。

第一次因为边打工边玩,他用了将近六周时间。

第二次是四周。

这一次,顺利的话,他有望在十五到二十天内搞定。

也是接触了居委会他才知道,这里边水有多深,差距有多大。

必须得尽快提升自己,多掌握些本钱,心里才能安稳些。

“白衫青息,紫气东来。”

据说后面还有一句,但知道的人不多。

翠平居委会也没人知道。

目前他接触到的最厉害的人,是处于大白衫巅峰的刘尔。

后面那些“青息”境,“紫气东来”境的,也不知道会是怎么一个牛逼法?

刘尔说她只见过青息高手,从没见过紫气东来的。

甚至都没听说谁见过。

不知为何,余逸突然想起了那天马路对面惊鸿一瞥又消失的古怪小女娃。

这可是位能凭空消失的主啊,会是怎样一种境界?

还是说,自己当时真眼花了?

半响后。

摇了摇脑袋,继续投身填图中去。

这种晚会,为了活跃气氛,同时也为了保证某些需要换装的大型表演有足够的时间,会在上下半场各组织一次抽奖。

汉服表演后没多久,就是上半场的抽奖环节。

余逸这辈子运气从来一般。

抽奖什么的,就从没中过。

但这一次,突如其来的,舞台追光就打在了他身上,他所坐的位置号码,竟被恰好抽到了。被恰好抽到了。

章043 将计就计

余逸楞了下。

旁边吕大伟很兴奋雀跃。

郭强金峥也笑吟吟的,起哄说让他把那台平衡车整回来。

晚会特等奖是台价值5299元的电动平衡车。

最新款。

续航强。

贼帅气。

“有这运气就好喽。”

毕竟是去白拿东西,且必定不会空手。

余逸心情不错的站起来。

特等奖还真不敢想。

想着能弄个二等奖洗护套装就不错了。

这第一轮抽奖,一共被舞台追光追到号的,有六人。

余逸坐的位置最远,走上去需要些时间。

为了不让别人干杵着等他一个,步子就迈得比较疾。

刚没走两步,耳中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余逸,你走慢些,听我说,我刚在后台听到有人嘀嘀咕咕中提到你的名字,就留意了一下,有个叫贺向阳的人……”

甘小芸?

她在后台?

余逸抬头。

极目望向“灵音”传来的方向。

舞台候场区一角,幕帘遮挡处,一个柔丽婉约的汉服少女,探出脑袋和半边身子来。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那边光线又极其晦暗,也只有余逸现在的视力才勉强看的清楚。

正是甘小芸。

汉服美女?

是了,原来她是财经政法大学校艺术团的。

看来刚才是误会吕大伟了。

他说汉服表演时舞台上有个一直往自己那边瞟的小姐姐。

那肯定就是她了。

余逸放慢了脚步。

听了甘小芸不徐不疾的述说,他才知道,原来自己能被幸运抽到,正是贺向阳这个龟孙子特意安排的。

好把自己弄上台来出个大洋相。

怎么出呢?

首先,别人抽到什么贺向阳不管。

余逸能抽到的奖品,是确定的。

最低级的安慰奖。

安慰奖本身也没什么,总归有人会抽到的。

关键是这安慰奖的奖品。

一顶绒线帽。

绒线帽也没什么,进入十月天气就该凉了,十月底十一月初差不多就能戴上了,很保暖的。

但架不住帽子是纯绿色的啊。

余逸毫不怀疑,这厮针对这顶绿帽的操作绝不仅于此。

只需安排几个人及时拍好照。

事后,配点噱头文字,结合金峥疑似被刘纯艳绿的流量热度,挂上论坛,小炒一把。

余逸不火都难。

而617基本就可以盖上“绿帽宿舍”的钢标了。

当然,奖券上是不会写明“绿色绒线帽”,只会写“安慰奖:一顶防寒绒线帽”。

所以真正戏肉是在奖品颁发环节。

会有一位大二师姐给余逸颁奖。

颁绿帽。

绿帽还只是第一步。

成功扰乱余逸的心神后。

这位来自学生会的师姐会装作没站稳,撞一下余逸,最好是能让余逸伸手出来扶,则效果最佳。

这时,师姐会顺手丢下一个套套。

然后踉跄后退。

面色大变,羞恼不堪,反正各种演。

指着地上的套套,咬定余逸身上掉下来的,他还耍流氓……

余逸心里那叫一个火大。

好你个贺向阳,劳资不来收拾你,你还想找我不痛快?

你特么当人人都是老刘那种觉悟啊?

人家堂堂一大白巅峰,整个商都区修行界都得给几分面子的存在。

你一个小小的学生会主席,为了个国奖,各种威逼利诱,天天找人家岔。

真是好狗胆。

也就是碰上了老刘这样板正耿直的人。

但凡换个人,根本无需自己出面坏规矩,早把你安排的明明白白了。

真是好奇,也不知道有天你不小心开窍了,被翠平居委会招去报道时,看到老刘,会是怎样一副吃翔的表情?!

继而又想,就贺向阳这心性和心态,不可能开窍的。

余逸上台后,特意选在舞台最右侧。

甘小芸就站在距离他不足五米的后台入口处。

余逸这时候就有些羡慕修行者了。

不管境界高低,起码都能用灵音交谈。

私密性很好。

他暂时只能听。

不能说。

就有些着急。

他是突然想到甘小芸之前所说的,贺向阳控制抽奖结果的方法,有了个“将计就计”的点子。

贺向阳一共弄了四个抽奖箱。

看起来一模一样。

但其实有类似1、2、3、4的暗标。

4号箱里装的小白球,里边奖券全是“安慰奖”,专门给余逸抽的。

手抽破皮,也逃不过一顶绿帽。

1号箱里装的小白球,里边奖券全是“特等奖”,贺向阳专门给谢琳留的。

按照计划,每个人抽奖后,不仅箱子里的小球要重新晃动,四个箱子位置也都会重洗。

看起来双保险。

很是不明觉厉。

只不过,这个负责洗箱子的人,手上是有几年传统戏法功夫浸淫的。

他表面上秀手法,把四个箱子哗啦哗啦换的眼花缭乱。

但除了转到余逸面前的是4号箱外。

其他人,全是2号或者3号。

1号箱里的“特等奖”,会一直留到晚会结束前的最后一轮抽奖。

什么时候在贺向阳等学生会干部的起哄下,谢琳上场了,这个4号箱才会被“启封”。

谢琳抽出小球来。

贺向阳主动请缨替她旋开。

特等奖。

谢琳惊喜,全场人“哇哦”的欢呼羡慕……

这个混球,这是整人泡妞两不误啊?

丫想的美!

不是心心念念让我抽绿帽子吗,哥们儿直接把平衡车给抽走。

可是这需要甘小芸的帮忙。

得让她先用“元辰暝灵术”帮自己确定哪个是装特将的1号箱才行。

但现在问题是,众目睽睽之下,他不可能跑过去跟甘小芸私聊几句啊?

就在这时,第一个上来抽奖的学生站在了抽奖台前。

那个陈桥学过几年“三仙归洞”的操盘手,果然不简单。

四个箱子眼花缭乱,翻腾如飞。

引起台下阵阵鼓掌叫好。

主持人趁机也调皮一下,煽动气氛:

“这位师弟看起来有点紧张哦。那看来我有必要再强调一次今晚的大奖。我们的特等奖是……”

余逸忽然扭头望向甘小芸。

朝她炸了眨眼。

手拍了拍自己。

同时左右两只脚分别抬了抬,还轻轻跳了下。

像是紧张后的热身。

但配合此刻主持人的话语,甘小芸还是秒懂了。

睫毛一阵颤悠。

就像她点头的频率。

操盘人结束秀操作,四个箱子停了下来。

“现在,自内到外,分别是:4、1、3、2。”

听到甘小芸的话,余逸冷笑,果然,2号箱转到了最前面。

但这位小哥手气不赖,抽到了一个二等奖,价值588的洗护套装。

余逸眼睛牢牢盯着1号箱。

操盘手虽然功夫不赖,但如此近距离的情况下,还是逃不过余逸的“耳聪目明”。

接下来四轮,不管操盘手如何花样翻转。

余逸还是牢牢盯死了1号箱。

而那四位同学,有一个斩获幸运一等奖,获得了一辆价值1800元的山地自行车。

晚会气氛顿时到达了高潮。

轮到余逸了。

章044 赔了夫人又折兵

余逸笑眯眯的望向操盘手。

操盘手脊背微微一紧。

心里莫名的有些不自在。

弄虚作假之人最是敏感。

他刚才控场秀操作的过程中,就感觉有道目光一直牢牢锁定自己的双手。

这道目光的主人,跟台上其他人都不一样,甭管出了什么奖,甭管主持人插科打诨说什么,注意力一直非常集中。

一直盯着自己动作的,难道就是他?

贺向阳要整的这位?

不会这么邪乎吧。

与台下的贺向阳对了个眼神,操盘手深吸了口气。

为免出现意外,这次拿出了压箱底的绝活,增加了几个障眼花招和复杂花式。

导致盒子转的有些久。

他刚一停下。

“自内到外,分别是:2、3、1、4。你面前的是4号箱。”

甘小芸的声音响起。

余逸楞了下。

心里就有些热乎乎的。

确认对方手法逃不过自己的“耳聪目明”后,他已经暗示过甘小芸不必帮忙了。

再没吃过猪肉,也该见过猪走路。

甘小芸的“元辰暝灵术”涉及精神灵魂、命理玄学等,肯定是不可以随便使用的。

要是让吕庆同志知道自家宝贝外甥女加入居委会后,第一次使用“元辰暝灵术”,居然是在学院迎新晚会上帮余逸偷窥抽奖箱,铁定翻脸。

余逸没想到,到了关键时刻,甘小芸还是忍不住出言提醒。

或许,是担心余逸被对方复杂的障眼法给骗到了。

这傻妞。

这时,男主持人提醒道:“这位同学,可以开始了。”

余逸看了眼面前4号箱,嘴角勾了勾。

绕过它,直接探手,摸向1号箱。

“你,你干什么?”

操盘手脸色一白,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音调都变了,下意识的,慌忙伸手去挡。

“抽奖啊。怎么,这个箱子不能抽?”

余逸嘴里说着,手下可不停。

赶在操盘手前边,快速伸进1号箱里,捏了个小白球出来。

台下。

正美滋滋品了口热茶水,静待胜利果实的贺向阳,见状,“噗呲”一声,茶水全喷在了前排老师锃光瓦亮的脑袋上。

“对不起,对不起,崔老师,台上抽奖太精彩,太紧张……茶水太烫了,实在对不起!”

“茶水太烫?烫你就喷了?贺向阳,现在你嘴是不烫了,有想过我脑袋吗?”

光头崔老师,哼了声,起身就走。

几位老师劝都没劝住。

贺向阳那叫一个尴尬。

眼神冰冷地望向台上。

台上操盘手也正无措的望向贺向阳。

贺向阳脸色铁青。

众目睽睽之下,他能怎么着?

说不行,不算,重来?

可规则也没说不能挑箱子,只能在送到面前的箱子里抽取啊。

主要是也实在不好这样明说。

只能通过设定“心理潜规则”来执行。

操盘手每次重新转过箱子后,都会将最外面的箱子摆的距离其它三个稍微远一些,距离抽奖人更近一些。

然后做一个“请”的姿势。

手最后就停在这个箱子上面。

带有极强烈的心理暗示:

“请,抽这个箱子。”

“这样做,才是对的。”

陌生环境,众目睽睽之下,人有强烈的保守和从众意识。

前边五位就是这么一路抽下来的。

偏偏到了余逸这里,又特么不按常理出牌,给我整幺蛾子?

关键是这结果他还必须得忍了。

鬼知道这厮是不是瞧出来了些什么。

万一激怒了他,不管不顾,直接把牌桌给掀翻了,那自己可就出糗了。

一念及此。

贺向阳只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又乖乖坐下了。

这他倒是想多了。

余逸可没掀桌子的打算。

就算掀了桌子,贺向阳一学生会主席,事情又不是直接经他的手,有的是可以推卸责任的替死鬼,不会伤筋动骨。

况且,这才哪跟哪,他还想好好陪他玩玩呢。

台上,余逸拿着小白球,又是哈仙气,又是搓猛运,骚包的很。

可把贺向阳给气的不轻。

索性眼不见心不烦,呲溜呲溜喝水去了。

忽然,余逸停下了所有动作,大步下台,径直来到位于第二排的谢琳面前。

“谢老师,我实在太想要平衡车了,没办法保持平常心。要不,就借您的仙手,沾沾您的仙气,帮我旋开吧。”

“噗呲”一声,贺向阳又是一口茶水喷在了前排,这下被结结实实呛到了,脸都憋红了。

前排几位老师,齐齐扭头,狐疑的看着他。

其中有两位,还是平素里跟他关系不错,之前帮他劝过光头崔老师的。

你丫……喷水机啊?!

是余逸的请求,又合情合理,谢琳自然不会拒绝。

笑了笑,大大方方接过,轻轻旋开。

揪出里边纸条。

只扫了一眼,眼睛突然璨亮了起来。

因为惊喜愉悦,玉靥上甚至漾起了一抹别样的晕红。

声音也带着点往上飘往外旋的波动:

“余逸,恭喜。特等奖。你如愿以偿了。”

哗啦一下。

谢琳的话,让整个晚会现场彻底躁动了起来:

“我靠,是不是真的啊,这小子狗屎运啊。”

“草,早知道我也让谢老师帮忙了。”

“这位谢老师太神了!”

“谢老师不仅人长得仙,运气也是逆天!服了!”

“看来以后还真得牢牢团结在这位谢琳老师的周围,多多支持她工作,多沾沾仙气啊。”

“的确,考研的,找工作的,都需些时运啊。”

……

谢琳最开始只是单纯的“帮人刮出特奖”的自然喜悦。

但听着同学们的议论,看着大家的眼神,尤其是几位学院领导笑吟吟投来善意的目光……

她忽然醒悟:

作为一名初来乍到的院团委副书记,学生科老师,能以这样一个师生同乐、富有传奇色彩的方式,正式亮相在全体大二、部分大三学生面前。

兴许,会有意想不到的好处。

前有救命之恩,今晚又来了这么一出。

这个余逸,还真是自己的福星啊。

一时间,谢琳望向余逸的目光,愈发柔煦了些。

余逸最头疼这个。

本来还想装模作样兴奋感激几句的,见状,匆忙道了声谢,就滚回台上等颁奖去了。

那边,贺向阳牙都快咬碎了。

这本来是他苦心设计的关于他和谢琳的感人场面啊。

男主角却换成了……

余逸。

见余逸为了赶快领奖,居然放弃了与谢琳拉近距离的大好机会,火急火燎就回了舞台。

更是一口老血差点飙出。

占着茅坑不拉屎啊你!

也好,既然你这么想领奖,那不知道,接下来我为你专门准备的“颁奖盛典”,你会不会喜欢呢?

章045 喂之

六人立在台上,等着发奖品。

斩获特等奖的余逸,无疑最引人瞩目。

六名来自大二的司仪小姐姐统一着装。

颜正条顺,很是养眼。

来到余逸面前的小姐姐,妆很浓。眉边有一颗痣。

特等奖和一等奖因为奖品太重,都是一个标注获奖情况的证书框。

小姐姐冲余逸甜甜一笑,伸手递出框框。

余逸积极配合。

脚下不动,只伸手来接。

小姐姐顺势往前迈了小半步。

兴许是作为学生不常穿高跟鞋的缘故,小姐姐身子一趔趄,朝余逸前倾过去。

“小心。”

余逸赶紧移步,伸双手来扶。

小姐姐心中暗喜,还真配合啊。

借势用手在余逸的手臂一搭,按计划悄悄丢落套套,瞬间站直身子,往后疾退一大步。

惊慌失措指着地上,就准备大声嚷嚷:“余逸你……嗯?”

酝酿了许久的羞愤交加、泫然欲泣完全僵在了脸上。

整个人跟被施了定身法一样。

套套……

套套去哪里了?

自己明明丢出来了的?

刚从衣服右边口袋摸出来的。

现在袋内已空空如也。

另外五位都已经颁奖完毕,所以她这边异常举动和声响,吸引了大家的关注。

小姐姐倒也是好演员,马上收拾好情绪,管理好表情,认真道谢:“谢谢。”

“不客气。”

余逸心中冷笑,好演技。

被他眼疾手快顺势丢进储物洞天内的,果真是个套套。

还特么是目前最火爆天天打广告的那款。

不管用没用过,广告肯定都见过。一眼就能认出来。

很会玩啊贺主席。

你这是准备让哥们儿红到发紫啊!

小姐姐并不气馁。

她做事还是很稳妥的。

要不然也不会是学生会办公室主任,这事贺向阳也不会找到她。

因为不知道台上会有什么突发情况,不确定到时候能腾出来的是左手还是右手,所以她事先在左右口袋里各放了一个。

悄悄摸出左袋的那个,继续颁奖。

一切逃不过余逸的眼睛。

泥人还有三分火,还来?

没完没了是不是?

好,这可是你自找的!

小姐姐冲余逸甜甜一笑。

装作不好意思,急于弥补错误的样子,急惶惶的朝他迈了一大步。

左脚疑似绊到了右脚,跌势很猛。

这是她及时总结了经验教训。

觉得刚刚是因为双方的动作幅度还不够猛烈,导致套套顺手丢下时,不知被裹夹在了哪里,衣服上,口袋里……

说不定踩在脚底下也有可能。

这次她要诱导余逸作出大幅度动作,然后再顺势把套套甩出去。

跟她想的一样。

余逸似乎“抵挡”不了她这样美女的魅力。

急冲两步就来扶她。

“这下稳了。”

小姐姐心中大定。

不再控制重心,自由朝前栽去,反正有余逸。

她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左手甩套套上。

就在这间不容发之际。

余逸突然“啊”的惊叫一声,停住了身形,并朝一边闪去。

同时,痛心疾首,语带悲愤,疾声大呼:“你!众目睽睽之下,朗朗乾坤,怎能行如此苟且之事?刚才不是已经告诉你了,我们不可以这样子的!你休想!”

他这一闪,拉开了一段距离,小姐姐后续所有动作完全暴露。

他这一嗓,吸引了在场一千五百多人的注意力。

啪嚓一声,小姐姐重重栽了个狗吃屎。

捏在左手的套套,甩出了一个美妙的弧线,落在不远处。

静。

安静。

极致的安静。

“超薄极润空气套,还带逆螺纹的……先硬为敬!”

“我靠,瞧不出来,二班李樰这么饥渴?”

“迎新晚会舞台上,手持空气套约炮大一小师弟,还直接往上扑,***也不敢这么拍!”

“她不是有男朋友吗,还是个二代,对她挺好的,真贱啊!”

“靠,后悔死了,她那天让帮她图书馆占个位置,我以为单纯就是占位置,没搭理她。这么看来,苍天,我到底错过了什么!”

“这么多领导老师,这女的有病吧?”

“……我好了!”

小姐姐趴在地上一直没起来。

估计是觉得此时此刻还是装晕性价比更高些。

学院领导面色严峻,极为难看。

谢琳脸都青了。

怒视贺向阳,目光恨不得戳他几个透明窟窿。

这就是你之前推荐来接替你主席位子的头号候选人李樰?

就这水平这素质?

贺向阳,你是专门来跟我作对拆我台的吧?

贺向阳心里苦啊,脑门儿汗都下来了。

余逸啊余逸,这都行?

你特么是魔鬼吗?!

此刻的余逸还真是魔鬼。

起码对贺向阳来说是。

学生会的人匆匆忙忙将李樰扶走后,场面仍处于失控状态,乱哄哄的。

两位主持人哪里遇到过这种情况,一时都有些不知该怎么办是好。

余逸忽然朗声道:“领了特等奖,哥们儿心情好,给大家表演个魔术吧。”

说完直接走到男主持人身边,夺了他手里的提词卡片。

二指夹着。

放在镜头前。

他的手,立马出现在投影巨幕上。

快速一抖。

卡片凭空消失。

再一抖。

还在二指间夹着。

这一手街头近景魔术,毫无花招,神乎其技。

硬核的不能再硬核。

立马镇压住了满场的限制级议论。

改为了热闹喧嚣:

“我去,深藏不露啊!”

“再来一次,没看清楚!”

“东西太小,换个大的!”

“镜头跟上,来个慢点的!”

台下领导面色稍微缓和了些。

不免多看了余逸几眼。

余逸笑了笑,“没问题。”

径直下台,走到贺向阳面前,“贺主席,借你的不锈钢水杯一用。”

然后面向所有观众,“以我跟贺主席的关系,用他的水杯表演,大家总不会怀疑有托吧?”

众人哄笑,气氛轻松又热烈。

贺向阳心里是一万个不愿意,但这时候也只能憋住。

院领导和老师们都眼巴巴看着,等着余逸成功救场呢。

“余逸同学,请便。”

余逸拿水杯上台。

装模作样借用了旁边的桌子,还有桌布。

水杯放在桌上。

桌布罩住。

能看出一个明显的水杯形状。

他学人家电视里的魔术师,台词密集地跟台下聊着。

做了三五个事后可以用来尽情解读的多余动作。

然后,双手伸进布内,叠捂在杯盖上,猛地往下一摁!

啪。

双掌直接拍在了桌面上。

抽出手来,照例亮了亮相。

桌面上,已只剩下了一张摊平的桌布。

我靠!神乎其技啊!

一瞬间,很多同学禁不住站了起来!

储物洞天内。

余逸用意念旋开贺向阳的水杯。

加了一勺“闭门羹”。

想了想,将之前收缴的那个套套,袋子撕开。

里边又薄又润核心部件,也丢了进去。

摇匀。

旋上。

章046 请多关照

闭门羹

类别:丹

品质:白级,可升

属性:一碗十匙;可重复抽取

功能:服用者六个时辰内遇门皆拒

使用方法:喂

消耗:无

禁忌及注意事项:一人一次一汤匙,不可多服

……

要不是写明了“不可多服”,尚不清楚后果有多严重。

余逸恨不得多喂几勺。

这龟孙子实在是太缺德了。

在余逸看来,俩人真的算不上有啥冤仇,最多是因为在国奖争夺中他站队了老刘,后来还跑步赢了他,让他面上无光了。

可这至于嘛?

至于这么大张旗鼓处心积虑的,挖个大坑,还弄一车粪水往自己头上浇?

顺带把617,把金峥也再浇一遍?

哥们儿还刚刚救过你女神的命呢!

不说让你感恩戴德衔草结环了,过往摩擦一笔勾销总不过分吧,怎么反倒还变本加厉了?

猪狗不如的白眼狼!

他这边满肚子牢骚,在洞天内捣鼓着贺向阳的水杯,给他添加佐料。

台上俩主持人这会儿倒是终于反应过来了。

向余逸示意过,得到“随便”的回应后,便开始煽动活跃气氛,邀请大家上台来检查。

同学们的回应不是一般的积极。

哗啦一下二十几个人就窜了上去。

若不是“叫停”及时,后续还有更多的人往上窜。

检查桌子的,检查桌布的,检查地板的,还有趴在舞台边缘拿手机照来照去,要不是两位主持人刚才站的比较远,目测就该搜身了。

但一无所获。

至于“魔术师”本人,就更没问题了。

余逸短袖t恤加工装裤,怎么也塞不下那么大的不锈钢杯子。

便嚷嚷着让余逸变回来,能再变回来才算厉害。

很多人都猜测他可能眼疾手快抛在远处哪里了,自己都未必找的回来。

有几位很鸡贼的同学索性站在台上不下来了,要近距离观看。

余逸笑了笑,也不在乎。

依然是那张桌子。

那张桌布。

余逸双手叠放在布下。

然后慢慢往上抬。

抬到杯子差不多高时,余逸向旁边眼睛瞪得最大的同学道:“借你一口仙气,吹一下。”

那同学也是个无赖倔货,不按规矩,竟直接掀了布。

结果没有杯子。

余逸又把布盖上,重复做了之前的动作,一切看起来都一模一样。

这次,邀请的是女主持人:“美女,借一口仙气。”

女主持人就配合多了。

然后,揭开布。

杯子居然就真的重新出现了!

卧槽!

这种精准的控制能力!

不仅学生们看得嗷嗷直叫,拼命鼓掌叫好,领导和老师们也相视一笑,不停点头。

谢琳笑眯眯的,眼睛弯成了月牙。

就连贺向阳也呆住了。

不知道的,或许还以为这里边有什么猫腻,肯定是把一个彩排好的成熟节目装作突发救场。

全特么是套路。

但他最清楚不是这样的。

所以才最惊讶。

尼玛这也行?

你丫到底还有什么是不擅长的应付不来的?

到这时,魔术最关键的环节来了:

物归原主,当众求真。

水杯一入手,贺向阳就确定了是自己的。

一瞬间,他很想昧着良心砸余逸的台,说这水杯不是自己的,被余逸换掉了。

但他也清楚,这样是有多蠢。

此时此刻此种气氛下,学院领导和老师们一道道好奇惊讶又殷切期待的目光,他要是敢撒泼耍赖。

这不是泼余逸的冷水,这是泼整台迎新晚会的冷水,泼整个食科学院领导的冷水!

绝对的杀敌一百,自损三千。

不开玩笑的讲,为了配合场内气氛,为了快准狠的把刚刚因为李樰发生的尴尬不愉快揭过去,就算此刻手里杯子不是自己的,他也得说是。

不仅要说是,还得想着法子让大家觉得真是。

顾全大局。

这才是政治上成熟的表现。

贺向阳心中又是愤怒,又觉悲凉。

什么时候,堂堂一学生会主席,沦落到被人当众逼到必须做“托”的地步了?

深吸了一口气。

认真翻看了几遍。

对着镜头,大声道:

“确实是我的。

我这水杯虽然看着不起眼,但其实很有些年代,是我爷爷当年组织工人生产制作的第一批水杯,距现在三十一年历史。

爷爷当年给我们家一共留了五个,前四个都用坏了,我这是最后一个。

大家请看,杯盖底部有出厂日期和产品批次,是那个年代特有的铸造方式。

无论如何,做不了假的。”

说着,特意旋开盖子,放在镜头前给所有人看。

果然,上面有清清楚楚的时代标志。

哇塞,太牛掰了!

满场掌声如潮。

各种口哨和欢呼呐喊。

余逸顺杆子往上爬,鼓掌起哄:

“谢贺主席费心认证了。

不过,有道是送佛送到西。

你刚也说了,这杯子有同批次,说明尽管可能性极小,但不排除我就恰好寻摸来了一件。

既然是自己水杯的无疑,索性拧开当众喝它几大口,这才算是板上钉钉。

大家说是不是?”

贺向阳眼底闪过一丝怒意,很快敛去。

索性不再废话,直接旋开盖子,当着镜头,咕咚咕咚几大口下肚。

皱了皱眉,是菊花茶,就是味道怪怪的,有点熟悉……凡士林?

菊花泡久了像凡士林吗?

但这时候,顾不得多想。

“确认无疑,是我泡的菊花茶。”

哗啦哗啦。

掌声如雷。

现场气氛顿时更上了一个台阶。

镜头适时扫过观众席,投影巨幕上,是一张张兴奋激动的脸。

这次,连学院领导和老师们都忍不住开始鼓掌。

有位学院排名很靠前的领导,还特意扭头跟谢琳说了句:

“这位余逸同学,呵呵,不错的。”

……

下台后的余逸没再回原来座位。

给甘小芸发了个信息,然后就出了大礼堂。

没多久,换好衣服的甘小芸就出来了。

基本款白t,加靛蓝牛仔九分裤。

简约素雅。

“刚刚,多谢了。”

或许没有舅舅等长辈在,也或许是脸上妆还没卸,有安全感。

甘小芸倒是比下午在居委会时落落大方了一些:

“不用的。我们是同事。”

对哦,她不提余逸还没反应过来,只待余逸征询完寒姨的意见,他们就是居委会的同事了。

其实还不仅仅是同事,从分工上来说,余逸还是她的直接领导。

她是余逸的直接下属。

余逸伸出手,很正式道:“余逸。接下来,请多关照。”

甘小芸似乎对这种仪式化的东西极感兴趣。

眼睛亮璨璨的,抑制不住的欢喜。

伸出温香软玉般的小手,跟余逸握了握。

“甘小芸。请多关照。不要嫌我笨的。”

余逸就笑说,不会的。

“对了,你们演出已经结束了,不急着回去吧?”

甘小芸没吭声。

乌黑卷翘的长睫颤了颤。

余逸对她这毛病已经有些习惯了,直接道:“那你再帮我个忙,帮我留意下贺向阳,看看他待会儿会去哪里。”

甘小芸这次点了点头。

没好奇。

没问题。

挺好。

余逸对自己这位同事兼下属是越来越满意了。

然后,就冷场了。

余逸无奈摆摆手:“就先这样吧。那个,你要是实在不习惯的话,有什么事,咱还是微信聊吧?”

甘小芸又没吱声,等余逸转身,就也转了身。

几秒后,余逸的手机响了。

上面有两行,共十个字:

嗯。

跟你做同事,我很期待。

章047 纤尘不染的威力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这杯加了菊花、金银花、茉莉花的“三花茶”清凉降火的效果太棒。

晚会下半场刚进行了半个钟,贺向阳肚子忽然感觉有些不太舒服。

起身去了旁边洗手间。

一进去,九扇门全是关着的。

贺向阳心中微沉,但还是照例挨个拧了拧。

用力推了推。

肩膀扛了扛。

纹丝不动。

真特么晦气。

贺向阳顺着楼梯去了二层。

一号大礼堂观众席共三层。

每层有男女各一个卫生间。

加上演出后台的专用卫生间,共有四个男卫生间。

贺向阳上上下下转了一圈,就发现了,今天的厕所特别难找。

或者说,今天学院男生的肚子,普遍状态不好。

四个卫生间,一共三十二个单间,门居然全都敲不开。

也就是说,同一时间,全部满员。

本来他刚起身时,肚子只是轻微的咕噜噜,还属于可控。

可这么一番折腾下来,每次走到卫生间门口时,括约肌不由自主的就会放松。

等发现门全部关着时,又得重新挺胸,收腹,气沉丹田,把括约肌给紧起来。

一来二去的,倒是很有些感觉了。

就连肚子的咕噜声仿佛也更凶了。

表情渐渐开始绷不住。

额头沁出了细汗。

步伐也禁不住开始有些急躁了。

想了想,重新又转了一轮。

“靠!蹲蹲蹲,都特么蹲死在里边,一个个蹲成肛瘘痔疮!”

逛完第二轮最后一个洗手间,发现依然没有空位时。

贺向阳狠狠爆了一句粗。

砰。

离开前,怒砸了洗手台。

他所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刚刚离开,不到十秒,一个急匆匆的身影冲了进来。

随便摸了一扇门,开了。

他嫌弃地面有水渍,又摸了旁边的门,同样开了。

他站在两扇门中间,权衡对比了一下卫生条件。

不行,又打开了第三扇门。

嗯,这里边倒是挺干燥的,就暂且这个了。

……

随着时间的推移,贺向阳感觉排泄需要越来越强烈。

脸皮子都开始哆嗦了。

他浑身肌肉紧绷,呼吸放的极平缓,仿佛身体里携带有一枚随时可以震动引爆的定时炸弹。

走路自发猫着腰,双脚轻拿轻放,不敢做大动作,上下楼梯尤其小心,生怕一不小心就给原地炸裂了。

这时,他路过了一个女厕所。

精神顿时就是一振。

肚子顿时就是一咕噜。

尽管理智告诉他,不可以,不能够,不允许!

一墙之隔的礼堂里边坐的全是食科的人,都认识他。

作为一个茅房拉屎脸朝外的汉子,怎么可以这样?!

但无奈潜意识和身体很诚实。

潜意识告诉他,去吧,快去吧,晚会还没结束,有很大概率神不知鬼不觉。

身体则更直接粗暴,一直在警告他,再特么逼逼直接原地爆炸!

最终,贺向阳深吸了一口气,带着种舍生取义的觉悟,半遮着脸,大步流星迈进了女厕所。

但事情就是这么不巧。

有个女生在洗手台那里洗手。

女生愣了楞,脸红若杏,一声羞答答的:“讨厌,贺主席你……”

贺向阳直接败退了。

“啊,不好意思,想事情呢,走错了。”

出来后,身体就是爆发式的一阵造反。

整个人也有些狂躁。

草,关键时刻,怎么就是脸皮太嫩,顶不住呢?

瞧那个女生的样子,应该很好搞定,不会乱说的。

咬了咬牙,扭头就要果断强进。

但就在这时,晚会不幸结束了。

一大群女生从侧门叽叽喳喳拥了过来……

贺向阳身子晃了晃,差点就直接崩掉了。

理智告诉他,赶紧走。

但脚步偏又迈不动。

也不敢乱迈。

只能慢慢往外边挪,希望先尽快出去再说。

整个人紧张又迷离,神经质一样杂乱无章的喃喃自语,拼命给自己打气:

“坚持住,贺向阳,向阳,ok乎?

一定行的,你是最棒的!

淡定,大不了内裤不要了!

稳住,党和人民考验你的时刻到了!

观音菩萨加穆罕穆德,各路神佛在上,千万保佑我,弟子甘愿戒撸三个月……”

……

贺向阳的异常,余逸早知道了。

水杯在他洞天里那么长时间。

虽然他忍了又忍,怕造成不可弥补的伤害,甚至弄死人,不敢添第二勺“闭门羹”。

只撕开套套在里边泡了会儿。

但真是不解气。

想着,既然闭门羹就是“六个时辰内遇门皆拒”,那么通常情况下,卧室门和厕所门的概率最大。

卧室……

厕所?

忽然想到“窗明几净”、“纤尘不染”的禁忌事项都是“切勿吞服”,那么……

灵机一动,就弄了张“纤尘不染”符出来,拿符的一角在它的水杯里轻轻搅和了那么一下。

他也不知道会不会出现拉肚子的情况。

但不出意外应该是的。

威力强大的清洁符直接吞到肚子里,估计会杀死大部分菌群,严重影响人身体健康,甚至造成死亡。

但是泡了一点点水,应该相当于是菌群失调,拉肚子的可能性非常大。

所以他就让甘小芸帮他留意贺向阳的情况。

贺向阳没头苍蝇一样到处找厕所,他心知肚明。

晚会一结束。

余逸就找了个借口,叫住了谢琳。

谢琳现在对他印象越来越正面,本来也就找他有事,自然笑眯眯的应了。

在余逸的有意引导下,两人说着话就往贺向阳这边来了。

“咦,贺主席你在这里啊,今天多谢你的水杯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病了?”

余逸快步上去,一把紧紧揽住了贺向阳。

用力拍击他的肩膀,好像真的很感激的样子。

他每拍击一下,贺向阳脸皮就多抽搐一下,额头的汗水就多了几分,身体就越佝偻了几分。

腿都在颤抖。

谢琳也发现异常了:“向阳,你怎么了,脸色好差?”

“站住!不要过来!”

贺向阳深深凝望了谢琳一眼,悲壮又悲愤。

爱情的强大,面子的重要,瞬间竟压制住了身体的排泄欲。

居然挣脱了余逸,转过身,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就往外跑。

余逸哪里肯放过他,一边示意谢琳赶紧跟上,一边高声大喊:

“不对,贺主席的状态很不对!我们大家赶快跟上!”

刚一鼓作气冲到门边的贺向阳,闻言,腿脚就是一个严重拌蒜。

就在这一瞬间。

他感觉到了。

内裤已经率先被黄军渗透了。

章048 自由飞翔

金身告破的贺向阳,一下从穿鞋的变成了光脚的。

把心一横,反倒是迸发出了不小的能量。

毕竟男子110米栏校史纪录保持者,借着地势,七拐八拐,很快就把大家给甩得没影了。

但他今天遇到的是余逸。

还有隐在余逸背后的甘小芸。

凭借白衫级“元辰暝灵术”的修为,一两百米内,几乎就是人形雷达。

谢琳皱眉不悦:

“这个贺向阳,最近怎么搞的,颠三倒四,不知所谓。”

余逸心中不屑,切,刚才“向阳”、“向阳”还叫得那么亲切,这会儿人不在了,就成“这个贺向阳”了,倒是掰扯的够清楚的,骗鬼呢你?!

面上笑嘻嘻:“谢老师,不管怎么说,贺主席状态确实很不对,还是先找到他再说。”

谢琳对他自是和颜悦色多了,温声道:“是这个理。不过他跟吃错药了似的,跑的这么凶,怎么找?”

“那也得先行动再说。做人做事,但求心安。”

余逸瞥了眼甘小芸“灵音”报给他的方向,大言不惭道。

做人做事,但求心安?

谢琳默默品了品。

打量了余逸几眼。

欣赏之意溢于言表。

笑眯眯道:“你倒是够好心的。”

余逸怕她在这话题上没完没了,就没接这茬。

装作随便选了个方向。

引着她,朝贺向阳遁去的方向走去。

随行的还有十来个热心肠的同学,都是刚刚也发现贺向阳异常表现,并听到余逸呼喊的。

没走多远。

耳中,听到甘小芸的声音:“他就在你左前方五十米处,转了个圈,停下了。”

左前方五十米?

停下?

没记错的话,那里……没有任何建筑物,也不可能有厕所啊?

眼中精芒一闪。

果断给甘小芸摁了条信息:

你可以收工了。

然后两个小碎步跟上谢琳。

朝那方向指了指:

“谢老师,去那里看看,我好像听到那边有些动静。”

那里靠近老图书馆,是一大片草坪,零星点缀有几处不足一米深的灌木丛。

距离最近的一处灌木丛还有二十步时,就听到了有奇怪的噗噗漏气的声音。

还有一种刚踢完球的香港脚外加发酵三天的鸡粪鸭粪的混合气味传来,熏得大家脚发软。

余逸倒是没闻到。

他只是担心稍后可能会出现不可控的无差别炸裂局面,悄悄拿出了一张“纤尘不染”符握在手里。

他就感觉同学们的反应很奇特,一个个面目狰狞摇摇欲坠的捂着鼻子。

谢琳也很奇怪。

往他身边凑了凑,又凑了凑,再凑了凑。

到后来,白皙嫩滑的胳膊,几乎都直接跟他贴着了。

有种说不出的丝滑凉沁,很是舒服。

就在这时,眼睛贼好使的余逸,看到了蹲在灌木丛后的人影。

正是贺向阳。

大喝一声:“谁在那里鬼鬼祟祟,还不出来?”

早就准备好的手机电筒瞬间打开,直接照了过去。

入目,是贺向阳那张惊魂不定慌乱扭曲的脸。

以及,两瓣白花花的屁股。

空气有些凝滞。

靠,一帮没用的家伙,都傻愣着干嘛,赶紧拍照啊。

余逸恨铁不成钢,只好亲自“讲解指点”道:

“呀,是贺主席!你这是?刚刚大礼堂明明那么多厕所……难道有这种癖好?早说嘛,我们就不过来打扰了!谁,谁的手机在拍照,不许拍照!都不许拍照!”

同学们这才反应过来,咔咔咔一通猛照。

贺向阳哪受得了这刺激,噗噗噗又是一阵哆嗦。

爆炸般的味觉刺激登时四散开来。

几个离的近点的同学,差点被熏了一个大跟头。

接下来倒是没再劳驾余逸提点,带着满满的收获,鸟兽四散而去。

谢琳目瞪口呆,僵立不动。

从小沐浴在“忠孝廉耻礼智信”下的她,哪想到有天会见到这样一幕?

一个学院学生会主席。

白天,道貌岸然,衣冠楚楚的,晚上,喜欢在学校图书馆前草地上“自由飞翔”?

这事在她心中远比“余逸的事”严重百倍。

余逸的事,或许采用的方式方法不对,但说破天只是个人取向。

可以不认同,但不能过多苛责。

但现在这……这算什么?!

枉自己一直比较信赖他的能力,刚上任时还想着好好配合多加依仗。

至于那些捕风捉影的事,也只当是年少轻狂好面子,反正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没有就是没有,笑一笑也就过了。

万万没想到他居然会做出这样的行径。

敢问,你是恒河边长大的吗?

一张脸青了红,红了紫,紫了白。

贺向阳这时终于认出了谢琳。

在她身旁,还有那个恶魔般的余逸。

瞬间,无论是从心态还是身体,终于彻底的崩溃掉。

噗噗噗。

啪啪啪。

噼里啪啦。

那叫一个痛快至极。

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谢琳面色骤变,瞳孔微缩。

跟给毒蛇咬了似的,身子一晃。

拿手捂着嘴巴鼻子,几乎是小跑着躲到了余逸身边。

犹觉不够,直接伸手挽住了他的手臂。

香软的身子紧紧贴着他。

这样面色才稍微好转了些。

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露出头的潜泳者,大口大口呼吸着。

这是干什么?

余逸一愣。

很快就明白过来了,这是“纤尘不染”符的威力。

这就厉害了。

自己只是攥在手里,居然就能隔绝这种肮脏的臭味。

以后走遍天下火车站高铁站公共厕所也不怕了!

手臂上的感觉很舒服。

但一想到这谢老师跟贺向阳貌似不清不楚的,心中就有些厌烦,就想推开她。

忽而一怔。

鼻子动了动。

不对,这股清新芬洁的太阳香,有些熟悉啊?

他是典型的味道控。

所以马上便想起来了。

这不就是那天数码广场一楼超市门口撞到的那个女的吗?

听郑翰林说还把人家给撞哭了的。

怪不得人谢琳老师开学戴了三个多星期的口罩,感情那天是把人给弄破相了啊?

顿时便有些心虚了。

不好意思再反抗。

乖乖被谢老师给挽住了。

“走吧。余逸。”谢老师淡淡道。

“那贺主席……”

谢琳没吭声,偏着脑袋,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他的眼睛。

“哦。”

余逸瞬间便虚了。

回去的路上,余逸深深自责。

自己这觉悟实在是太低了。

都要进居委会的人了,还跟一破学生会主席斗来斗去的?

就不能干点正事?

就不能学学人家老刘?

你看这事弄的,贺向阳那边受苦丢人,自己这边挽着人家的女神月下漫步。

最重要的是,“闭门羹”的功效,这才过去一个时辰,接下来还有五个时辰,贺主席可怎么熬啊?

真是罪过。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就保佑我这罪人下次再抽一份“闭门羹”吧!

章049 李大麻子

贺向阳的霉运远没结束。

断断续续。

拉了又拉。

拉干拉净,拉到又麻又疼又胀。

终于算熬过劲了。

距离谢琳余逸他们离开,已经又一个多小时过去。

最开始时,蚊子来咬,他还会拍赶一下。

到最后,尤其是亲眼目睹谢琳亲昵的挽着余逸冷脸离开后,他就不拍不赶了。

哀莫大于心死。

此刻,脸上、手臂上、屁股上,满是蚊虫叮咬的小红包包。

摇摇晃晃站起来,哆哆嗦嗦的提起裤子。

面若死灰,行尸走肉般的往校外走。

有心想给谢琳打个电话解释一下,可怎么解释?

余逸那恶魔一上来就把他的解释给堵死了,直言点明:“刚刚大礼堂明明有那么多厕所”!

可不是嘛。

四个卫生间,三十几个厕位,他离席长达四十分钟的时间里,始终保持同一时间内有三十几人在使用。

还是在晚会进行正酣的过程中?

这特么说出去他自己都不信。

校门口。

招停了一辆出租车。

贺向阳回头看了一眼“中州大学”四个字,学人家电影里,冷冷一笑,一字一字道:

“余逸!我贺向阳跟你没完!我发誓,一定会加倍讨回尊严的!”

说罢,头发一甩,就去拽车门上车。

整个动作极其流畅,极其自然。

但,拽一下,没开。

头发再甩,再拽,还没开。

憋红了脸,三拽,依然没开。

“咳咳,师傅,麻烦开一下车门。”

师傅咕哝了句,前边某处摁了下。

贺向阳再拽,还是开不了。

“师傅,到底开锁了没?”

“师傅,还是开不了,门坏了吧?”

“师傅,这边门也打不开,你这车不行啊。”

“师傅,要不你下来帮我开一下门,你再上去?”

突突突,一大脚油门,师傅撂下一句“草,神经病”,驱车扬长而去。

一个小时后。

在连续五次打的未遂且皆被师傅骂娘后,贺向阳终于人生第一次坐上了摩的。

摩托车后座上。

九月底的夜风。

吹乱了他的发型,也吹出了他的鼻涕。

到了酒店,买了换洗的衣服裤子,开好房间。

贺向阳这次学聪明了,借口手里东西多,麻烦服务员帮他开了门。

三下五去二脱完衣服,直接丢垃圾桶里。

浴室里洗了个热水澡。

搓的手都麻木了。

沐浴露都打了三遍。

洗完后,就觉得神清气爽,似乎又恢复了一些元气。

出去后换上新衣服,还不是一个安静的美男子?

脸色突然一变,不好,刚进来时浴室门是开着的,但进来后二十几年的习惯,顺手就给关上了!

贺向阳心脏狂跳,伸手拉了下浴室门。

果然没开。

我靠,就算我今天倒了血霉,八字跟“门”相冲,不适合开门,但倒血霉也得讲点基本法好不好,浴室门特么明明是没有锁的?

贺向阳快要抓狂了。

二十分钟后。

筋疲力尽垂头丧气的贺向阳,终于选择摁下了马桶旁的红色急救按钮。

开门的是一位龅牙胖阿姨。

胖阿姨眼神冷飕飕的,充满了鄙视。

扯什么浴室门打不开?

一扇没有锁的门也会打不开?

为什么之前十几年的所有客人都能打开?

人模狗样的,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

脱得光溜溜的,摁报警器喊服务员上来,什么意思嘛?

想诱惑勾搭谁呢你。

尤其见对方还假模假式捂着下面缩在墙角,让她更是不齿。

装什么纯,我阿华,屋大梁都见过不知凡几,难道还看得上你这小椽子头?

也不臊得慌。

胖阿姨走后,贺向阳好久没缓过神来。

主要是那颜值、那身材、那眼神、那表情加在一起,实在太特么伤人了。

心里憋得难受啊。

忍不住,砰一脚踹在浴室门上。

又关上了。

贺向阳楞了楞,死活不敢再摁那个红色应急报警键。

他毫无不怀疑,他再摁下去,龅牙胖大妈估计会直接报警说他企图性骚扰。

哆嗦着身子,带着侥幸拽了一下门。

再然后,哇的一声,蹲在地上,缩着一团,嚎啕痛哭了起来。

……

次日下午四点。

随着军训会操表演圆满结束,小长假正式开始。

相比其他同学的兴高采烈振奋异常,余逸心情非常一般。

主要是得去谢琳办公室一趟。

本来他就有些不太喜欢往这位谢老师旁边凑。

有贺向阳的原因,还有就是谢老师看人的眼神,太干净太温暖,明晃晃小太阳似的,让人压力很大很不自在。

现在还加上了一码曾经把人撞哭还弄破相的烂事。

更是觉得又麻烦又别扭。

昨晚走出一段安全距离后,谢老师试着放开手臂,刚说了句:“余逸,要不……”

“好啊好啊。老师再见。老师晚安。”

余逸撒开腿就跑了。

回到宿舍,发现手机上有条谢琳的信息。

没有一个字。

全是标点符号:

……

旧教师公寓改造区中间,有条不太好走的捷径。

余逸正无精打采地穿越时。

眼前闪过了三道人影。

拦住去路。

枯槁憔悴摇摇欲坠的贺向阳,以及两位年纪不大,但有些阴鹫狠辣的小青年。

后两位,看不出来是不是学生。

“余逸,这是你逼我动用手段的!”

余逸真是被他打败了,一脸无趣无聊加厌恶:

“贺向阳,你多大岁数了,还学人家小中二们搞这种拦路吓唬,丢不丢人?”

“吓唬?”贺向阳阴测测笑了,“余逸,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你知道站在你面前的这二位,代表的是谁吗,是客运西站李大麻子!”

左边小青年啪嚓踹了贺向阳一脚,“闭特么嘴,翔哥的名号是你叫的吗?”

贺向阳屁都不敢吭。

那小青年很嚣张的问余逸:“你就是那个书包里天天装块板砖,影响同学们人身安全的很嚣张的家伙?”

“比不上您二位。大学校园里边都敢拦人。”

“我靠反了你还!”

右边小青年眼睛一瞪就要冲上来。

“快住手!”

一声疾呼,旁边旧楼后跑出一个青年。

青年满头大汗,一口气跑到余逸面前,像调皮的小学生见到了班主任。

一个九十度鞠躬。

挤出向日葵般的笑脸,点头哈腰,一个劲的道歉赔不是:

“对不起,对不起,余先生,这都是误会,误会……”

章050 老旧与行头

余逸楞了楞:“你是?”

“李大麻子。不是不是,李翔。木子李,自由飞翔的翔。”

李大麻子?

余逸打量了下。

不对啊。

挺斯文白净一人。

三十来岁的男人中,皮肤算保养不错的了。

别说麻子,连一颗青春痘都没有。

似是看出了余逸的疑惑,李大麻子低声解释道:

“本来有麻子的,就这八九个月,全给消下去了。”

“咱们见过?”

李大麻子的腰顿时更低了:

“您贵人多忘事,昨个下午,开例会的时候,您和大王先生在台上,我当是就在倒数第二排坐。可惜没听到您亲自指导教诲。”

旁边仨人都看傻了。

尤其是贺向阳。

现在什么情况这是?

这位赫赫有名的李大麻子,可是连他老爹都讳莫如深的人。

虽然明面上只是个跑客运的,但听说不仅是混道上的,还是名国术高手。

受小时候的港片影响,贺向阳对这种人不能说敬,但起码是要畏上三分的。

跟李大麻子吃过一次饭。

看着年纪没比他大多少,但那气场,那威风,压得他老爹都只能甘作陪衬。

昨天也真的是被余逸给欺负惨了,所以脑袋一热,重金加老爹面子,请了李大麻子帮忙。

想着余逸天天包里装着板砖,做事蛮横凶悍不讲道理,估计也是半个道上人,拿李大麻子镇压他刚刚好。

但万万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么个情况!

在外面牛气冲天的李大麻子居然如同耗子见了猫!

顿时心里就凉透了。

直到这时,再看向余逸时,才后知后觉的,终于感觉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

这样的家伙,真是他能惹得起的吗?

听了李大麻子的话。

余逸哦了声。

神情寡淡,眼神冰冷:

“所以,李大麻子,不对,翔哥,你们三个,这是贺向阳请来,专程赶来揍我的?”

李大麻子脑门上的汗直往外窜。

一个劲的道歉。

连说不敢。

要不是看贺向阳这会儿身体虚的发飘,他早冲过去揍贺向阳了。

惹谁不好,偏要来惹居委会的人?

他目前的主要营生,就是西客站来往远郊几个区县乡镇的客运生意。

这一块利润,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入行门槛低,监管不严,秩序混乱,为拉客起争执干仗基本上是家常便饭。

没股子狠劲没点势力还真站不稳。

他李大麻子真正站稳脚跟混出名头也就这不到一年的时间。

就发生在他开窍之后。

也正是因此,愈发在意和谨小慎微,生怕一不小心,一步踏错,又给弄回解放前去了。

哪敢招惹居委会的几位先生们?

他那边各种好话说尽。

余逸只看着他,也不说话。

实际上他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所以只是在思考权衡,怎样做才不落翠平居委会的面子。

可李大麻子不这么想。

他觉得这是居委会新来的这位余先生对自己有意见了。

而且意见还不小。

必须得尽快想办法补救。

看来不拿出点干货来,今天这关是过不去了。

挣扎半响,终于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

摆摆手,让手下先把失魂落魄完全没了心气的贺向阳拎走。

凑近余逸,颤着嗓音道:

“余先生,听说过‘行头’吗?”

“行头?唱戏用的?衣、盔、杂、把?”

“不是这个行头。”

李大麻子摇了摇头。

见余逸没听过“行头”,倒也不太意外。

在他看来,余逸肯定是名门之后,身负大传承之人。

不然怎么堂堂一居委会正式成员,身上连一点灵气的痕迹都看不出来?

不用说,一定是有莫测手段或者通天宝物遮蔽着。

像这种高高在上的贵胄人物,初入居委会,不清楚“行头”这种不入流的违禁品,一点也不奇怪。

“行头是专门用来对付监控视频网络的。”

余逸一惊:“怎么个对付法,干扰信号还是替换画面?”

李大麻子一脸不屑:“那是西方人才喜欢玩的拙劣手段,典型的顾头不顾尾,治标不治本。视频被动了手脚最容易被人发现,能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

顿了顿,目泛异彩,洋洋自得:

“咱们这边的江湖人讲究个因势利导,将计就计。咱不动视频,只动人。想办法让视频中出现一个世上原本不存在的人。”

余逸有些懂了:“易容术?”

“类似。不过是进阶版。这是从头到脚,从体型到身高,从衣帽到包包,vip一条龙服务的。目前‘行头’做的最好的,是六门中的‘老旧’。”

余逸眼睛一眯。

老旧他当然知道。

听刘尔简单说过。

灵气复苏三十年。

民间势力,能立于潮头的是:

五宗六门三会。

老旧是六门之一。

也是代表旧江湖的一股主要势力。

据传是由以前外八门中索命、飞盗、红手绢三股势力组成。

索命,顾名思义,历来干的就是杀手刺客的行当。

和妓女并列为最古老的两大行业。

和平年代基本断了看家营生,就开始转型。

当前业界最著名的一对一私人安保公司,就是索命的产业。

飞盗,盗门三脉中人数最众的一脉。

门下弟子,下到走千家过百户的飞贼土鼠,上到将博物馆拍卖行当走廊的飞天大盗。

目前表面上也已转型成功,业界最厉害防盗门和保险柜都是他们做的。

红手绢,一帮神秘人,擅中国传统戏法,精通障眼法和幻术。

转没转型不知道,有小道消息,当前正满世界巡演的黑驴蹄子魔术团是他们明面上的产业。

在余逸看来,不管是索命、飞盗还是红手绢,最大的本事首先就是“藏”。

三股势力整合后,技术强强联合,又加上灵气复苏,搞出些便于藏头露尾的新玩意也很正常。

只是,李大麻子突然提到老旧和行头,是个什么意思?

说到正题,李大麻子抿了抿唇,嘴唇因紧张而有些干涩,小心翼翼的用上了“灵音”:

“余先生,就在你们学校坠楼案发生的前一天,我在载客回城时,发现有人疑似携带一套老旧出品的‘行头’。目的地,正是中州大学。”

什么?

余逸面色大变。

章051 谢老师送表

不会这么巧吧。

刘纯艳第二天坠楼,前一天就有人往学校里弄“行头”?

还是“老旧出品,必属精品”的尖儿货?

直觉告诉余逸这应该不是巧合。

坠楼案发生已经快十天了,一直没有案件告破的消息。

中州大学综合工程楼不是号称全中州市视频监控网络覆盖最完备的地方之一吗?

虽说作为综合型大学,不禁社会人士出入,综合楼内每天进进出出的人太多,确实增加了视频分析的难度,但拖这么久,还是明显有些不正常。

这件案子因为涉及到“大学生”,涉及到“中州大学”,尽管当时舆情控制及时,但社会影响还是不小的。

每拖一天,警方压力就会成倍的增加。

在余逸看来,如果抓到真凶,肯定第一时间就会发通告了。

现在八成是遇到难题了。

反过来说,凶手如果真是用了老旧出品的“行头”,那综合工程楼视频监控再多有个屁用?

说不定看得越清楚,锁定的目标越明确,越是白费功夫瞎忙活!

余逸还记得,案件发生没多久,刘尔就来到了工程楼下。

仔细观察倾听后,很确定没有修行圈的参与行凶。

这方面,余逸很相信刘尔的专业判断。

所以综合这么多信息下来,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是有普通人使用老旧出品的“行头”,杀死了刘纯艳。

一脚踩准了居委会和警方之间衔接的模糊地带。

余逸面色有些凝重。

又问了李大麻子几个问题。

李大麻子也没再说出什么有用的。

毕竟涉及六门之一的老旧,以他当时一个准小白,敢忍不住好奇多瞧上两眼,就算胆子够泼的了。

至于深挖那个带货的送货人,更是没用。

老旧的“送货人”,业界出名的谨慎:

一次货,一张脸。

余逸留了他电话,就示意他可以走了。

李大麻子如蒙大赦,瞬间整人都轻松了不少。

临走前,还小意请示道:“余先生,那个贺向阳,要不我帮您敲打……”

余逸眼神微冷:“翔哥很闲嘛。”

李大麻子马上闭嘴。

不敢再多说一句屁话。

心里却是有些钦佩。

得,瞧瞧人家这气度,怪不得年纪轻轻就成了居委会里的小先生。

……

职务原因,谢琳的办公室不在学生科,而在院团委。

面积不大,胜在是独立一间。

余逸手刚碰到门,门便从里边打开了。

谢琳热情洋溢的笑脸。

还有那股芬芳洁净清新自然的太阳香。

“快进来吧。一直等着你呢。”

余逸在沙发上刚坐下,谢琳就捧了一盏茶,递过来,“来,先喝口茶润润嗓子。”

“谢谢老师。”

余逸忙欠了欠身,端着茶汤小饮了一口。

尽管不懂茶,但还是能感受到入口生津,后味甘醇,不是凡品。

余逸抽空打量了下办公室。

房间不大,装修和家具都质朴且中庸。

应该是学院统一规格的。

但某些地方多了些绿、黄等点缀,就显得温暖明亮起来。

最重要是,房间内一直有那股很好闻的味道,不断萦绕在鼻端。

进屋片刻功夫,余逸让李大麻子的消息给搅和的有点烦躁的心,就稍微平静了不少。

“谢老师,今天找我来是?”

谢琳起身,从办公桌上拿起一个盒子,递给了余逸。

“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盒子拿到手。

那个熟悉的logo首先就让余逸眼皮跳了跳。

好家伙,出手不凡,有点大气啊。

这牌子虽不是顶级奢饰品,但也是轻奢中的一线了。

反正余逸平时是逛都不敢进去逛的。

打开盒子,一块湛蓝色、神秘又冷酷的运动手表,静静放置其中。

余逸眼中瞬间腾起了一抹惊艳与欣喜。

谢琳一直在留意他的反应,悄悄松了口气,笑眯眯道:

“送你的。前几天我弟弟过生日,我一共买了两块。他的偏商务,你的偏运动。”

正说着,发现余逸的脸色骤然一僵,意识到话中不妥,忙道:

“余逸你不要误会,不是顺道买一送一。

前几天为了救我,害你受伤,还流了那么多血,额头现在还涂着药,我一直心中难安。

就想送你些什么礼物表示一下。

逛了很多家店,才选中这一款礼物送你。

至于我弟弟,是他自己点名要的。

只是凑巧了。”

“我没那个意思谢老师。这表……嗯,我很喜欢的。真的。”

余逸使劲力气想表现出无所谓,但无奈看起来还是有些勉强。

实在也不能怪他。

他是真喜欢这个表。

但也正是真喜欢,所以才真失望沮丧。

他也是刚刚才反应过来,表再帅再酷有个毛用,“别有洞天”早已经鲜花插牛粪,钻郑琉璃送的破电子表里了!

难道自己能劝它换个地方?

还是说,干脆光棍点,同时戴两块表?

谢老师啊谢老师,你说你要是早送一个星期,我这不是没烦恼了吗?

转念一想,兴许也不成,郑琉璃的表是打过赌的,愿赌服输,自己也未必会摘掉。

但,最起码会有“别有洞天”出现时,自己正巧在试戴新表的可能啊?

哎,不行,脑壳儿疼。

谢琳抿了抿下唇。

一贯保持的煦暖笑意,也微微有些僵滞。

她虽然心情不错的时候,也时常会送亲朋好友些手信礼品。

但像这次为了报答救命之恩挑的如此用心的却还是头一遭。

更是第一次遇到余逸这种,当着面,就“失望沮丧”的这么明显的。

失望委屈自是有的。

不过还是充分保持了成熟和教养,笑了笑:

“没关系的,不管中不中意,先收下再说。要是有什么堂弟表弟好朋友,关系够的上的,只要他们真心喜欢,转送给他们也行。

反正你谢姐我这心意是到了,是你余逸同学太挑剔。”

余逸正悔不当初满腹遗憾,没留意到谢琳拉近了称谓。

只是一想到这表要戴在郑翰林那小混蛋手上,心肝脾肺肾都闹得慌。

下意识就把表紧紧收在了怀里,强烈抗议:

“没门儿!这表谁也别想,我谁也不送!”

这下谢琳终于确认这礼物他其实还是喜欢的。

心情顿时轻畅了不少。

两人又聊了会儿。

在谢琳的热情倡议下,“谢老师”最后终于还是聊成了“谢姐”。

刘纯艳、真凶、老旧、行头……乌云盖顶般压在心头,余逸心终究是不定。

没坐太久,就撤了。

先给郑叔打了个电话,说去朋友家有点事,明天再回去。

这事,他感觉必须尽快跟老刘通个气。

看看要不要管,该怎么管。

不然睡觉都睡不踏实。

章052 为了灵涡,冲鸭!

两站公交,加步行三百米。

就到了刘尔家。

青砖绿瓦的二层旧楼前。

刘奶奶正在纳鞋底子。

“奶奶,我来看您了。”

余逸打着招呼,手一扬,

“您最爱的老街苏家的驴肉火烧。微辣。双倍葱白,剁碎了。”

“哎呦呦,瞧你这孩子。”

刘奶奶忙不迭的放下手里的活计,兴高采烈接过袋子,嘴里不停絮叨:

“还是小余你懂事,不像我们家刘尔,跟个石磨一样,你拨一下她才能转一下。我老婆子不点明了说想吃,她永远不会主动买。”

“奶奶您可误会老刘了,这就是她交待我买的。”

“你这孩子!”

刘奶奶指着他就笑,还轻轻拍了他一记,“就别帮衬着她,忽悠我老婆子了。快上去吧,她在楼顶看书。”

余逸熟门熟路的穿过楼梯,上了二楼屋顶。

夕阳正浓,余晖遍染。

黑与红的交界里,一切都有些朦胧。

衬得刘尔愈发瘦削单薄。

也愈发像个营养不良的黄毛丫头。

二人认识没几年,但交情非凡。

不需要什么客套暖场,余逸开门见山,直接把从李大麻子那里得到的消息说给了刘尔。

“李翔这人我知道。如果是他说的,应当是有几分真实性。”

刘尔手指轻叩旧铁栏杆,当当不绝,沉吟道:“你想怎么着?”

“牵扯了老旧,还有行头,这事咱们是不是得管?”

刘尔皱眉:“怕是不太好管。

行头我知道,其实算挺低端的东西。

是老旧里边转型不成功的那一批人,倒腾出来卖给普通人的,没那么玄乎。

最重要的是,它只是一件物品,杀人的终究还是普通人。

就好比有人拿刀杀人,我们是管刀具生产的,这刀或许有些锋利有些危险,但我们也不能越俎代庖直接缉凶,你说对不对?”

“那要是这种刀是违禁品呢?”

刘尔一滞:

“可是条例上没有任何一条支持……”

“可也没一条不支持对不对?”

余逸简直是被她打败了。

“我问你老刘,居委会每年有没有什么涉异案件相关的考核指标?”

“有三类:有效打击数、协助破案数、安全指数。”

“成绩怎么样?”

刘尔揉了揉稀疏泛黄的眉:

“除了安全指数排在中游偏下,其余两项,连续两年全区倒数第一。”

果然。

余逸心道:

有马洞主这种甩手掌柜英明神武的领导,有你老刘这样教条板正的首席治安长,不全区垫底才见鬼了。

这送到嘴边的肉你都不咬一口,难道还真等人嚼烂了喂给你?

这刘纯艳的案子,摆明了就是提升“协助破案数”的好机会。

如果能再牵扯出一两个老旧的卖货人,就又同时提升了“有效打击数”。

至于“安全指数”,应该是个综合指标,不是短线操作就能显著提升的,需要徐徐图之。

余逸突然就想起了上次自己没忍住对徐驰说了猫叫的事。

随后的那天夜里,刘尔难得叽叽歪歪满脸不高兴,说这事害他们居委会多填了几张表,多盖了几个章。

所以他分析,“安全指数”里边肯定是有个类似当前很多辖区派出所“压发案”的细分指标。

——需要将辖区内一定时间段内“涉异案件”总数控制或者说压制在一个“数据漂亮”的范围内。

商都区居委会上下应该是对这块看的比较重。

完全本末倒置吗这不是?

真要是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和警方主动配合好,多打击,多协破,有案必破,有责必究,有罪必罚,打造成罪恶的绝地。

犯罪分子又不傻,“安全指数”上不去才叫见鬼呢?

往虚了说,跟警方搞好关系,平时多露露脸,及时提供一些帮助,一些模棱两可的案子,随便拿笔一划拉,居委会“协破数”不就漂亮多了吗?

至于“打击数”,当前这种暗流涌动的情况下,只要留心,案子还会少吗?

实在不行,直接“抢案子”啊。

警方的,相邻辖区的,只要沾点边的,全给抢过来,先“协助”一把,“打击”一下,占着茅坑再说。

不过他也理解,这事还真指望不上刘尔。

刘奶奶说得对,老刘石磨一样的人,除了修行打架外,哪懂这些个道道。

她做首席治安长,纯武力抓捕和纯武力镇压目测是一把好手,属于指哪打哪型的。

算计这些虚虚实实弯弯绕绕的指标,她根本不在行。

马洞主又是个佛系养生流,不爱管事的。

只能说全是前任巡视员王嘉平的锅。

福利姐说的没错,这厮还真是只拿钱不干活、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废柴。

想起这个,余逸就问:

“对了,我还一直没详细了解,居委会总的福利待遇怎样?”

“基本薪资你知道的,参照本地公务员水平。七七八八的总收入没有他们多,但也够基本生活了。”

说着话,刘尔伸出右手,并二指,抵在右侧太阳穴处,向外一扯。

一缕冷幽幽的白芒被拽了出来。

像是骨磷燃烧的幽焰。

却没那么激烈。

绵柔而不刺眼。

两寸长短。

水草一般,晃荡摇曳在她的指尖。

仿佛具有某种灵性。

还带着一股清新好闻的气息。

“这叫灵涡,灵气高度凝结而成,是居委会真正的薪水。

我现在的工资级别是十七级,每八个月可领一份灵涡。

你正式加入后,应该是最低的第十九级,每十二个月一份。”

余逸瞪大了眼睛:“修行用的?”

“不错。对我而言,用灵涡修行,比自然吸气,效率提升三倍左右。

最关键的是,灵涡也算是一种安全保障,万一去到灵气稀薄甚至没有灵气的地方,待的时间久的话,需要这个维持修行甚至生命。”

我靠,顶级战略物资啊!

余逸眼红了:“我能摸摸吗?”

刘尔就笑:“摸了又怎么样,你这情况又用不了?”

但还是将灵涡搁在了余逸面前。

余逸拿手指尝试触了触,连试几次,都直接穿过去了。

果然,哥们儿眼下还不是修行的料啊。

忽然间,意识虚空中那张堪比“高冷逼王”的成语图有了反应,似乎对眼前的灵涡有着不小的兴趣。

余逸心中一动,我去,这东西不会能帮助到成语系统升级吧?

摸了摸嘴角,正要说话。

刘尔嗖的一下,收回灵涡,塞回太阳穴。

“你不用开口。

你知道我不会说谎,善意的谎言也没有。

拒绝了你面子上也不好看。

不是我小气,实在是这东西太紧缺,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八个月才领一份,也就勉强够我用。”

余逸心痒难耐,问:“除了死工资,有没有别的渠道能搞到?”

“眼下,据我所知,没有。”

刘尔想了想,“不过,居委会层面,立功受奖的个人,各项考核指标优异的集体,会有相应奖励。具体的,有时间了帮你查查。”

余逸顿时来了精神,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那还等什么?

就从刘纯艳的案子开始,我们翠平居委会各项考核指标,要全部力争第一!

老刘,你我联手,争取把咱们翠平街道,打造成一切涉异不法分子的禁飞区!”

刘尔楞了楞:“……你要这灵涡做什么,用你又不能用,卖又不准卖?”

“狭隘了是不是?”

余逸一脸端肃:“刘纯艳的案子,说到底本质是什么?”

“什么?”

“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刘尔肃然起敬。

肃不过半秒,余逸挠了挠头,“老刘啊,那个灵涡,手头真的不富足?半份有没有?四分之一份?”

“……”

刘尔索性没接他这茬。

她似乎是感受到了余逸针对这块的一些想法,也有些小振奋。

没有人愿意当倒数第一,何况是她刘尔。

只不过她的道,是“一往无前直中取”,实在做不来这个。

而对于余逸,那是一百二十分信任的,只要他想做愿意做。

“我同意了,咱们就从刘纯艳的案子开始。你休息一下,凌晨出发,我先带你去个地方,兴许有点线索。”

余逸楞:“为什么是凌晨,现在不行吗?”

“你难道不知道,修行圈做事,一般都选在夜里?”

“理由我能理解,夜里确实方便省事多了,但你们都不用睡觉的吗?”

刘尔并二指,从太阳穴扯出灵涡,秀了一圈,重新塞回去。

一脸不怀好意的笑:

“有这个,嗯,确实不太需要呢。”

余逸:“……”

章053 一月前擦肩而过的真相

晚八点半。

二寨街。

王记虾皇。

面前桌上,摆着两盘热气腾腾的小龙虾。

一盘麻辣,一盘油焖。

都是余逸最爱吃的味道。

但此刻,他却食不下咽。

心乱如麻,浑身僵硬。

先前,在刘尔家聊完才七点一刻。

距离凌晨还差得远。

余逸跟她约好12点工程楼见,便离开了。

就回了二寨街这边租的房子,把抽奖赢的平衡车“藏”这里。

也是谢琳之前的话提醒了他,他才想起来,郑翰林的生日快到了。

谢琳送的那块表余逸虽然暂时没法戴,但实在太喜欢了,宁肯它在洞天里吃灰,也不愿意见它出现在郑翰林那小子的手脖子上。

况且一个小学生佩戴大几千块的表,也实在太过了。

郑叔寒姨那里就交待不过去。

平衡车可以送。

学校抽奖来的,来路合适。

那小子心心念念了这种玩意好久,收到一准乐坏了,至少能听话安分三个月。

放完平衡车,简单打扫了卫生。

本来是计划定个十一点半的闹钟,平心静气,养精蓄锐,好好眯一下的。

他虽然也算精力充沛,但自问可熬不赢人家太阳穴里能拽出来灵涡的老刘。

无奈窗外阵阵飘来的小龙虾味儿实在是太撩人,麻辣的,油焖的,五香的,蒜蓉的……简直要人命。

“不管了,还是要做自己!”

余逸翻身而起。

一路小跑着来了王记虾皇。

时隔一个月,王满夫妇再次见到他,极热情,说什么也不要钱,更不让他伸手帮忙。

嫂子把他摁坐在桌上,说今天你就是贵客,王满哥麻溜溜的就给他整了一大盘麻辣,一大盘油焖。

余逸注意到王满哥端着小龙虾,谈笑风生,步履如飞。

就有些吃惊。

还以为是王满哥“开窍”了。

旁敲侧击问了下,竟从嫂子口中得知:王满腿脚一直都好好的,从来没有不舒服过,更不存在先天跛脚治不好!

最近也就一个月前送余逸去医院看病,从医院出来,下台阶时,崴了一下。

余逸当即就懵逼了。

心内瞬间翻江倒海。

是了,那晚在医院,他后来是有察觉到,王满似乎并不跛脚,但扭头去看时,正巧背影却是一拐一拐的,就把这疑问给揭过去了。

后来就感觉到空气质量异乎寻常,整个天地给人的感觉明显不同。

再后来,无毛怪猫,大白巅峰刘尔,居委会,修行圈……

靠!

错了,搞错了!

一切都想当然的搞错了!

原来那天,高空坠落被成语系统救命后,不是他逐渐发现了这个世界潜藏的真相!

而是他意外进入了一个看似无限相似的平行世界!

在这世界里,表面看来,他所认识的人,他所经历的事,似乎都没有任何不同。

但其实不然。

抛开整个世界已经灵气复苏三十年不提。

王满的脚,从没有跛。

老刘,不再仅是个性情怪异身体虚弱的黄瘦姑娘,暗夜里还是个大白巅峰的居委会首席治安长。

那么自己身边更亲近的人呢?

寒姨?

郑叔?

郑文翰、郑琉璃?

远在老家的叔叔婶婶……

余逸不敢,也不愿再往下深想。

这样一来,很多之前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的事情便也都通畅了。

那天在居委会,尽管刘尔给的“迷信科学”猜想很有道理,加上“六大件”里的“安民香氛”,挺有说服力的,但并不能让他疑虑尽消:

这世上真有不透风的墙?

要知道,他可是在郑家待了足足六年!

在此期间,寒姨先后在两个区担任刑警大队副大队长,自己又是个喜欢胡思乱想研究这些古怪异常的人,心细也算细腻,怎么可能就一直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怎么就能掩藏的这么好,一点迹象也没有?

原来如此!

危机感瞬间成倍的提升。

这种危机,来自于陌生。

对这个世界的陌生。

一时间,脸皮发紧,太阳穴嗡嗡直响。

小龙虾嚼在嘴里,都有些没滋没味的。

唯一稍稍安心的是,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似乎没有太多变化。

郑叔、郑翰林、刘尔、王满……都是如此。

正浑身僵直,胡思乱想时,忽然感觉到有人在自己桌对面坐下了。

心头莫名烦躁,“走……”后面的“开”字还没说出来,直接被憋回了喉咙里。

入目,是一双淡金色的眸子。

金光闪闪的。

很像孙猴子刚踢翻老君八卦炉,首次使出“火眼金睛”的那一下。

还带着某种古拙苍幽的磅礴气息。

余逸感觉像是近距离对着炼钢厂的熔炉看了一眼,从眼睛到整个灵魂,都被烧灼得剧痛,几乎就要消融。

好在,淡金色只闪了那么一瞬,便告消失。

重新恢复成了一对黑白分明乌灵灵的大眼睛。

一对复古羊角辫。

黄底绿花,小黄瓜似的花衫花裤。

红色绣花鞋。

正是他那天远远看到一眼又瞬间消失的古怪小女娃。

唯一不同的是,那天尽管只是远远看一眼,但也看得出来,她当时脸上涂的很奇怪,花里胡哨的,印第安酋长似的。

今天倒是清汤寡水,白白净净的。

眼睛较大,下巴略尖。

看上去很萌萌哒的一个幼儿园中班小同学。

“年轻人,你森上果然有古怪。”

小女娃声音稚嫩,微微带着点大舌头,还有股说不出味道的怪口音。

但偏偏语气老气横秋,气势摆的很足。

极为古怪违和。

她说着话,却也不客气,直接在余逸面前大马金刀坐好。

完了似乎觉得高度不合适,又从椅子上跳了下来。

就那么惦着脚尖,趴靠在桌面,双手齐齐开动,抓起一个小龙虾就开始啃。

连皮带壳噶吱嘎吱嚼得飞起。

这声音,这场面,余逸心里瘆得慌。

咽了口唾沫,定了定神,决定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悄悄站起了身,准备撤。

“坐下。”

小女娃头也不抬,小手又抓起了一只。

余逸哪里肯听她的,悄悄去点储物箱里的“大步流星”,就准备逃。

“大步流星”点亮,双腿骤然发力。

身子纹丝不动。

再发力,还是不动。

紧接着,就感觉到一股灼裂的威压,乌云罩顶般笼罩在身上。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砌在了一面水泥墙里。

余逸瞬间便判断出来了,面前这位古怪小祖宗,绝对是比刘尔强悍的存在!

脑门上冷汗噌一下就出来了。

小女娃把第二只小龙虾塞进嘴里,噶吱嘎吱嚼着,冷冷看了他一眼,龇着一口洁白细密的小奶牙,比划了一个抹喉的动作:

“再乱动,就嫩死你。”

章054 因果

尽管因为形象和口音的缘故,小女娃的威胁,看起来憨态可掬,听起来呆萌搞笑。

但内里那份冰冷肃杀却是实打实的。

余逸惜命的很,哪里还敢乱动。

老老实实坐下。

眼珠子咕噜噜转。

心念电转,苦思对策,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和专注度,瞬间提升到了高考级别。

有心呼救,但马上就意识到是白搭。

九月底已经进入吃麻小的尾声,属于最后的疯狂。

这个时间点,外面基本满员。

就小女娃这稀奇的打扮,爆裂的吃相,要是能看到,还不早就围过来指点拍照了?

可此刻,旁边一桌就坐着几位形象气质很八卦的阿姨,却全程目不斜视。

就仿佛自己这里是张空桌子似的。

小女娃又干嚼硬吞了一只小龙虾,蹙了蹙小眉头,似乎觉得不怎么好吃,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趋之若鹜。

余逸瞅准机会,清咳了声,试探道:

“哈哈,那个,前辈吃小龙虾的风采我是钦佩的,一般人也学不来,不过,我们这边,还有另外一种吃法,也别有一番滋味,我帮前辈示范一下?”

小女娃抬头,淡淡瞥了他一眼。

没说话。

余逸最会顺杆子出溜了,马上抓起一只麻辣味的,从吮汁开始,怎么剥壳,怎么掐头,怎么回涮……

小女娃倒也聪明,一点就通。

按照余逸讲的方法吃了口,眼睛一亮,忍不住还咂了咂嘴。

“前辈,来点啤酒?”

余逸趁热打铁道。

于是,小女娃面前就多了一杯冰啤酒。

啤酒刚倒好,她脖子一扬,整杯就吞下了肚。

就跟拉开抽屉,丢进去一个东西,再关上一样。

那叫一个爽脆!

余逸给看呆了。

冰啤酒下肚,小女娃一个激灵,连打了几个嗝。

蹙了蹙眉,咂咂嘴。

杯子递过来,示意再倒一杯试试。

见此情景,余逸心中终于安定了少许。

“前辈,这个,其实也可以慢慢喝的,一口酒,一口虾,您再试试?”

五分钟后。

在余逸和小女娃的共同努力下,两大盘虾全部吃光。

当然,余逸只吃了两个。

并不是他贪嘴。

而是在试探,试探他这样沟通和逢迎是否有效。

事实证明,确实有效,他硬着头皮光明正大剥了两个虾,小女娃扫了他一眼,鼓了鼓嘴,但既没发飙,也没说什么。

这就说明面前小女娃看起来生猛吓人,甚至余逸几乎可以断定,她多半不是人类,但起码还是有些道理可讲的。

“还要吗?”

这次,他连前辈也试着省了。

小女娃吃饱喝足,明显也没刚才凶了。

翻身重新上了椅子,两手撑在左右双膝,大马金刀坐下。

一副正经八百谈判的姿态:

“年轻人,放心,老身不会白吃你的。”

老身?

还是老参?

难道这是一只成精的千年老山参?

这种很值钱的说。

等等,不会白吃我,什么意思?

是说要付这顿酒菜钱,还是说要吃了我?

余逸瞪大眼睛,两张“寸步难行”符悄悄握在了手中。

小女娃扫了他的右手一眼,也没点破,更没放在心上。

很豪气的挥挥手:

“说吧,洒sui?”

洒水?

余逸一脸懵逼。

小女娃笑意更冷,再次做了个抹喉的动作,“你有没有要洒的修行者,不管是sui,老身帮你做了。”

余逸一惊,陡然感觉身边空气都寒冷了几分。

我去不是吧,听这口气,难道是遇到老旧门下索命一道里的十八狱了?

也不会啊,十八狱虽然凶名在外,但那都是职业人士。

断不可能一顿麻小加啤酒,就肯杀人的,还指明了要杀修行者的!

以他们的价格,一千顿怕是都没资格坐下来谈谈。

“前辈这方面,经验很丰富?杀过很多人?”

这个问题似乎让小女娃有些着恼,眸中的淡金色闪了闪,不悦道:“没洒过。”

马上又拿小手虚空劈砍了几下,很是暴躁:“一直没机会,洒个人,很难吗?”

切,搞半天,越来是个喜欢口嗨的。

余逸直接起了身,学着对方的癖好,抱了抱拳:

“听前辈教诲,三生有幸。今天这顿饭我请,洒水就不必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坐下。”

小女娃带着怒音。

余逸这次没再乖乖听话,只是微低了低头,尽量不去看小女娃的眼睛:

“我要不坐下,你真嫩死我?”

小女娃瞬间暴躁起来。

淡金色的眸子闪了又闪。

最终,还是消停了下来,有些苦恼的抓了抓自己的辫子,这一刻,终于露出些小孩子的神态。

“你不能走。我跟你,有些因果。”

余逸心里笑了,直到此刻,他才终于安心。

不管面前这位小高人是什么妖魔鬼怪,活了多少年,就像他判断的一样,是个初出茅庐的雏儿。

心理年龄,或许也不比外表成熟多少。

只是性情有些暴戾不稳定。

“因果?我们认识?”

小女娃指了指旁边后天就要开业的汉岳皇宫大酒店,说话突然流利了一些:

“一个月前,我刚来这里,就在那边台阶上,有个老东西想抓我,我跟他干了一架,干得很过瘾,干得他剩半条命足足逃了一百多里。”

刚雄风万丈口嗨了几句,突然意识到眼下似乎不该这样,窒了窒,“第一次正式跟人干架,太兴奋,有一掌没控制住,被那老东西避开,把一个普通人给从上面干下去了。

……就是你。”

“什么?!”

余逸直接站了起来。

小女娃似乎嫌他声音太大,蹙着眉:

“我父亲说过:凡人不可伤,伤必有因果。后来感觉到你没死,去你学校门口看了你一眼,还跟踪了你,发现你连受伤都没有。

我以为,你既没死,也没伤,就不存在因果。

没想到,还是被裹夹到了。”

余逸一直沉浸在被她差点失手弄死的消息中,手指着她,点来点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但潜意识里还是有些奇怪,要是真被两个她这种级别的人打斗波及到,按她说的,还是正中胸口,不可能没有感觉的。

但记忆中,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胸口也从来没疼过。

“你说的因果裹夹,是个什么意思?”

章055 我辈江湖儿女

小女娃似乎不太习惯,也不太喜欢沟通说话。

刚刚那几句,估计在心里已经酝酿有一段时间了,所以说的相对流利清楚。

面对余逸的新问题,应对就有些困难。

不过余逸还是耐着性子大概搞明白了。

按照小女娃的说法,他父亲从来算无遗策,说一不二。

一口唾沫一个坑。

约好的时间地点,那就一定是分毫不差。

但这次她足足等了一个多月,带出来的东西都全吃完了,还没有等到父亲。

她觉得,按照父亲说的因果论,是因为她伤害到了余逸,被因果裹夹,遭了报应,所以才导致不能如期等到父亲。

不仅没等到父亲,还遭了不少罪。

先是住的地方,之前跟那老东西干架给搞丢了。

这些天一直在附近流浪。

前天,带的食物也吃光了,昨天饿一整天了,实在遭不住,所以今天准备洒人抢吃的。

等了一天,没看到合适的修行者。

恰好就又碰到余逸了。

按她的说法是,觉得余逸气息清新,还算半个熟人,所以就免为其难凑过来帮余逸吃了东西。

余逸对此完全嗤之以鼻。

“纤尘不染”符确实自带空气清新剂功能,但对她应该用处不大,一个一个多月没洗澡没洗头的小流浪妞,谈什么气息清新?

关键点应该还是“债多不压身”,命都差点欠上了,再吃你顿霸王餐算什么?

至于因果,屁的因果,很明显就是她老爸有事耽搁,放鸽子了!

余逸现在不怕她。

但确实不想招惹她。

来历不明。

手段不详。

还是没有在居委会登记在册的黑户。

虽然还算能讲点道理,但性格极不稳定,有严重暴力倾向,危险系数还是挺高的。

他内心认知刚刚被颠覆,自己心里都还有点迷乱茫然,需要好好整理一番。

实在是不敢再缠上这等麻烦人物。

听完,放下一百多块零钱给她。

也没顾的上跟王满夫妻俩打声招呼,冷不丁的,转身就跑。

“大步流星”发挥到极致,一口气跑到租的房子前。

气喘吁吁的,刚把门打开,身体就是一僵。

回转身,小女娃果然没被甩掉。

观光旅游一般,背着小手很安静的站在那里。

白级的“大步流星”在这种级别的人物面前,果然还是没卵用啊。

余逸本就是尝试,并不沮丧,皱眉:“你到底想怎么样?”

小女娃扯了扯右侧羊角辫,“等父亲到了,他会处理。”

余逸一愣:“什么意思?”

“我没钱吃饭。”

“所以呢?”

“我也没地方住。”

“又如何?”

“我急了,真会洒人的。”

“……”

余逸揉了揉额头,如果可以的话,真恨不得提溜着就把她丢到火星去。

恼火道:

“来来来,咱们好好捋一捋:一个月前,你跟人干架,干得好嗨哟,差点失手嫩死了我,刚刚白吃了我一顿小龙虾,现在还要强行跟着我,继续白吃我,白喝我,还想白睡我……白睡我的,然后美滋滋等着你父亲来找你?你不觉得这里边道理怪怪的吗?”

小女娃捏了捏拳头,又松开,愤怒憋出一句:

“……我跟你有因果。”

“呵呵,好清奇的一个借口。”

余逸冷笑:“怎么,眼睛瞪什么瞪,你差点害死我,还企图赖着我,你还有理了?”

小女娃真恼了。

淡金色的眸子再现,直接燃起了滔滔炽焰。

哗啦,一把四尺来长金光湛湛的鎏彩金刀,凭空出现。

被她反握在手。

就像一个幼儿园小朋友单手擎举着一张一米多长的双人课桌。

金黄色的锋刃激荡得空气扑棱棱棱直响。

她的声音,寒的像是万年冰窖里发出:

“说吧,洒sui?”

余逸窒了窒。

目光从金刀的刀锋上滑过,只觉寒光四射,不可逼视。

仅仅这一眼,眼睫毛似乎都唰唰齐折了几根。

好宝贝,硬通值钱货啊。

赶紧闪身,麻溜溜的让开门:

“外面凉,快请进。”

进了屋,余逸打开灯。

搬了两张椅子。

面对面放好。

示意小女娃先把这亮瞎眼的大金刀收起来。

大喇喇坐下,做了个请的姿势,双拳一抱,做了个五湖四海揖:

“请。”

小女娃本来还不太想老老实实坐,见他这番做派,马上安稳了。

余逸目光辽远,语声唏嘘:

“有道是:

天下英雄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

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

我辈江湖儿女,风刀剑雨,难免会有不便落魄之时,守望相助,也是分所应当。

但首先,我们必须开诚布公谈一谈。”

小女娃瞪大眼睛听着。

似乎觉得余逸果然是我辈中人。

自两人相识起,第一次点了头。

对付小孩子,余逸太有经验了。

正常的,叔叔家的堂弟堂妹,前者跟他同龄,后者比他小了一岁,皆唯他马首是瞻。

不正常的,郑文翰那种早熟毒舌咸湿佬,不说服服帖帖,起码也比他爸爸妈妈姐姐镇得住场子。

就连郑琉璃这样油盐不进不知所谓的疯子,平时在郑家,也有且只有面对他时,才偶尔能听进只言片语,稍微给几分薄面。

余逸觉得,关键点就是要会倾听。

这个倾听不是听他“倾诉”,小孩子一般也不善倾诉,尤其不正常怪小孩,需要倾听的是“心声”。

再然后,就是尽量以他喜欢的方式说他想听的话。

最后,才是在此过程中,夹带“私货”,去影响他说服他。

“首先,你多大年纪,注意,不要拿纯数字吓唬人,我辈江湖儿女,不兴这个。我的意思是,你在你们妖那边,是妖吧?”

余逸说着,不经意的眯了眯眼。

“是大妖。”小女娃作出张牙舞爪吓人状,“很凶很凶的大妖。”

果然是妖类!

尽管之前已经做足了心理预期,乍一得到确认,还是稍稍有些紧张。

这可是他知道有妖后,第一次面对一只正经八百的妖。

之前的无毛怪猫,刘尔说还不能称作妖,最多是精怪。

这么看来的话,第一次接触,是面对一只这样的……妖。

倒也不算太糟糕。

余逸深吸了口气,“好,继续刚才的问题,你在你们大妖,很凶很凶的大妖那边,算是什么年龄段的,有没有我大?记住,我辈江湖儿女,要开诚布公哦。”

小女娃瓷白细密的小奶牙,重重咬着下唇。

很不甘的摇了摇头。

我想也是。

余逸心中这样想,面上却是没太多异样:

“好,这样的话,以后你就别张口闭口老身,我也不再瞎喊前辈,咱们平辈论交,以名字相称。我叫余逸,你叫什么名字?”

一直威风凛凛满身霸气的小女娃,难得眼神闪烁了下。

半响,才慢吞吞道:

“白素贞。”

哈?余逸揉了揉额头,冷笑:“《白蛇传》很好看?”

“是《新白娘子传奇》,才看了七万多遍。”

“少来。我辈江湖儿女……”

“我没名字。”

小女娃眸中有希冀,也有不安惆怅,“父亲说,这次见面,会帮我取的。”

章056 白洒水

听到前一句,余逸原本还想笑的。

待她说完,余逸就有些沉默。

认真看了她两眼,问:

“那你姓什么?”

“白。”

“我辈江湖……”

“不知道。”

不会吧,连姓什么都不知道?

余逸心中一动,瞬间想到一种可能,她时时刻刻把“父亲”两个字挂在嘴边,还一个人跑到这里干等了一个多月,不会其实根本没见过父亲本人吧?

“你跟你父亲多久没见了?”

小女娃眸中淡金色闪了闪。

梗过头去,不愿说话。

余逸意识到这个问题已经刨到她耐心的极限了,便果断住了口。

不过看这情形,即便自己的猜测不准,怕是也差不太远。

唉,也是个可怜人。

可怜妖。

余逸把声音放轻了:

“你喜欢姓白?”

“好听。”

“你喜欢白素贞这个名字?”

“就那样吧。”

余逸看透了她的傲娇,也不点破。

心里琢磨,看这架势是得暂时相处一段时间了。

那么就需要先弄个名字,不然老你你你的,不像话,也不方便。

当然,绝不能就叫白素贞,太羞耻了。

贞贞?

阿贞?

贞子?

余逸有些脑壳儿疼。

眼睛扫过她那山大王一样霸道的坐姿,以及动辄就要砍人的凶巴巴的小模样,灵机一动:

“这样,我就先叫你白洒水吧。等你父亲到来,帮你取正式名字了,再换过来。”

白洒水?

洒sui?!

小女娃品了品,觉得这名字不错,还蛮凶残的。

这个余逸还是有些见识的,果然是我辈中人。

给人取名的乐呵呵。

被取名的偷着美。

气氛一时不错。

忽然,余逸脸色大变,巨大的饥饿感疯狂袭来。

“大步流星”五分钟时效过去,后遗症来了。

他赶紧翻箱倒柜,找出之前准备好的一堆高热垃圾食品,以及点亮“耳聪目明”时还剩下的一罐奶油。

埋头噼里啪啦就是一顿狂吃。

一直吃到饥饿感消退,才告消停。

身前地面上,已经是一片狼藉。

各种食物的包装纸包装盒,被撕得粉碎,炮仗炸过一样。

只有奶油还剩了半桶。

白洒水瞪大眼睛,目光惊疑不定:

“你是……小饕家的亲戚?”

余逸没听清她说什么,干笑了声,放下怀里的半桶奶油。

怕她小朋友心性起来,刨根问底,就化进攻为防守:“洒水,你用了什么法子,为什么外面所有人都看不到你?”

“困了。睡觉。”

似是怕余逸再来一句“我辈江湖儿女”,白洒水匆忙撂下一句这样的话,踢了绣花鞋,就准备要上床。

被余逸一把拽住。

“那也得先去洗个澡洗个头,你身上都快馊了。”

这是两人相识以来,余逸第一次碰到她的身体。

感觉不像是抓到了人,也不像是抓到了有血有肉的妖,像是摸到了一面玻璃镜子,一块水晶球体。

“哦。”

白洒水这会儿倒是听话。

眨了眨眼。

嗖,瞬间一身花花绿绿的小衣服就全没了。

余逸察觉到不对,立马闭眼。

但视觉记忆内,还是划过了一片瓷白。

他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字,有些严厉道:“衣服穿好。”

白洒水蹙了蹙眉。

没照做。

余逸顿时变得怒不可遏:

“白洒水。我只说一次,你给我记好了。

你是个女娃娃,以后再也不允许随便当着其他人的面脱光衣服。

尤其是我这样性别的人。

无论是洗澡,还是换衣服,要确定旁边没有人,要先锁好门。

做不到,记不住,门在那里,你现在就给我出去!”

余逸的话极重。

白洒水哪被人这样吼过骂过,瞬间便进入了暴怒战斗状态。

不止是眼睛,浑身都闪着湛湛金光,就跟燃烧了一轮小太阳似的。

但不知为何,她从余逸的骂声中,感受到了一种极陌生的关切和善意。

很厚重,很有力,也很温暖。

这股莫名的带着点酸鼻的感觉,生生制住了她。

二人僵了片刻。

白洒水平静了下来。

默默穿好衣服,一言不发的进了淋浴房。

其实余逸刚才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

他很少有这样失态的时候。

自知道白洒水身世可怜,还帮她取了名字后,他心态间的微妙变化,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不过他有一点十分清楚,不管态度是否合适,教育小孩子是非对错问题时,可进不可退。

哪怕事后冷静下来了怎么找补都行,这个时候绝不能先犯虚。

白洒水没闹,乖乖照做了。

他也见好就收。

就跟刚才骂人的不是他一样,热情洋溢的跟进去,和声细语的教她怎么用淋浴头,告诉她沐浴露、洗发水都在哪里,还给她拿了干净的浴巾。

想先给她拿件自己的干净衣服换上,白洒水没要,说有。

出了淋浴房。

余逸又拿出干净的床单被罩枕头套,把床重新铺了下。

想了想,还把书桌旁的毛绒娃娃仔细收拾干净,放在新枕头旁边。

听着里边哗啦呼啦的声音,余逸内心难安。

凝立窗前,眉头紧皱,陷入了沉思。

想自己的事,想白洒水的事。

在今晚重遇王满夫妻之前,尽管知道居委会,知道有灵气复苏,但安全感还是很足的。

这是一种心理惯性和习惯使然。

因为在他潜意识里,之前十九年中,他什么都不知道,但也过的很开心很安全,何况还多了个潜力巨大的成语系统?

所以平时除了填成语转轮盘抽奖积极性比较高外,在很多事情上都懒洋洋慢悠悠的,不太急切,对修行世界的了解也不算很主动。

甚至于,作为一个准居委会成员,马上要领十九级薪水的人,连名震天下的“五宗六门三会”,他都说不上来。

目前稍微了解些的也就三个。

刚好一宗一门一会。

他知道“五宗”中有个“狩妖宗”。

曾经的天下妖道死敌,人类最仰仗的中流砥柱级存在。

但和平年代里风评很惨,被指责地球上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灭绝动物都是他们造成的,北欧猎鲸人,南非屠象客,也多是他们的传人,一度人人喊打。

直到最近几年发挥功法传承优势,积极投身“绿色产业”,到处开健身房,业界三强之一号称最擅长减小肚子的“轻舞扬健身”,就是他们开的。

所以也被很多修行人士戏称“瘦腰宗”。

余逸曾经在一家“轻舞扬”分店里打过工,对他们的核心瘦腹私教课收费标准印象非常深刻,所以第一次听刘尔提及,便牢牢记下了。

第二,就是“六门”中的老旧。

最后,就是“三会”里的“中华动物保护协会”。

“狩妖宗”的死敌,当前舆论制高点的占领者之一。

背后据说有若干妖道巨擘的影子……

但自今晚起,他知道一切都应该不同了。

首先这个平行世界并不安全,或者说并不足够安全。

很简单的道理,这里可是驷马居委会的地盘!

甘小芸她老舅吕庆吕大洞主,看起来那么牛气哄哄的。

可一个月前,白洒水就在大白天的,跟一个老东西狠狠干了一架,差点误伤致死自己一个普通人,这么大的事,余逸百分之九十断定,他兴许到现在都还不知道!

不然的话,罪魁祸首之一的白洒水还能继续在这里自由自在的晃荡?

是,对于白洒水,或许驷马街道居委会是镇压不住,但上面不是还有商都区的青息大佬们吗?

只能说明,驷马居委会根本就没人发现这件事!

自父亲去世后,一直被压抑在内心深处的不安全感,几乎全都被激发出来了。

章057 做自己

看来接下来自己是必须得拿出些真状态来了。

想到这里,不免就又想起白洒水的问题。

他连“五宗六门三会”都叫不全,所以对妖了解也不太多。

也就当初出于对无毛怪猫的好奇,跟刘尔稍微展开聊了些。

真实情况是,那天眼见那只凶悍丑陋、还会变大的怪猫,在刘尔手下,犹如土鸡瓦狗一般,不堪一击,所以兴趣顿时寥寥。

只知道这世界的妖,与他以前所接触到的很多文学以及影视作品中的不太一样。

在这边,能化形的才叫妖。

像无毛怪猫只是灵智初开,只能称精怪,距离妖还差得远。

而妖一旦选择化形,不重伤垂死积重难返,是不能够再重现本体的。

类似一种单向通行的大道抉择。

没有那些文学以及影视作品中,随时双向自由切换那么扯淡。

爱做人就做人,爱做妖就做妖,一三五当人,二四六做妖,周日抽签……

平时扮作人形混在人群中当人,人能享受的,声色犬马,吃香喝辣,一样不少,腻歪了或者犯事了,现出本体返回老巢。

还有更离谱的,人形打不过了,直接化成本体,威力瞬间大增,打赢了然后重新变成人形,在对着敌人耀武扬威口嗨嘲讽一波。

一点都不讲基本法。

那还做什么人,做妖多美滋滋啊?

余逸当时一听,就觉得像这里这样才合理。

若不然旧的志怪传奇小说中,佛道两家的镇妖术法中,“打回原形”四个字,为何有那么大的震慑力?

原形,不是随便现的。

也因此,真正化形的妖,其实就算半个人类了。

它们选择了这条大道,是条只能向前的不归路。

至于为何要走这条不归路,刘尔也不清楚,只知道或许牵扯到妖道的最核心机密。

反正事实就是,灵气复苏三十年,越来越多的妖,选择结束隐居避世,从深山大泽里走出来,化成人形,取得合法身份,融入大都市。

至于为何要进都市,余逸倒是也知道些。

不知为何,此次灵气复苏,最密集最稳定且能不断生生不息的地方,非常的集中。

国内是“十市十三墟”。

“十市”,就是十座现代化城市。

不管城市现如今发展程度如何,区域政治经济地位怎样,相同点是,都是赫赫有名的历史文化名城。

至于“十三墟”。

虽然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但拿本五千年中华史翻一翻,就会发现,无一例外,都曾在某个时期,是当时威震天下的名城或者要隘。

极度繁华过。

“十三墟”是另外一种管理模式,相对松散自由,相当于修行者的特区,但那边大多都跟考古挖掘场一样,条件艰苦,没有灯红酒绿,没有夜夜笙歌,人气并不算旺。

毕竟现在这灵气稀薄,大家境界高不成低不就的,其他都是扯淡,生活便利,多多赚钱,好好享受还是第一。

都是要恰饭的嘛。

或许因为身份毕竟有异,妖族化形后,都非常低调安分,比人类修行者低调的多。

余逸所知道的,翠平街道隔壁,闫辛楠闫洞主的锦巷居委会里,就有一位管辖区报表的女先生,是只妖。

余逸觉得,当务之急,是仔细打听打听里边的道道,看能不能先帮白洒水搞个暂住证之类的,不然怕是有很大隐患。

白洒水洗完出来后,换了另外一件衫子。

还是挺花俏的。

不过起码不再像黄瓜了。

两条冲天辫洗没了,湿漉漉的头发贴在白瓷小脸上,看起来倒是乖巧了不少。

余逸指了指吹风机,“秋夜寒,还是得吹……”

白洒水小脑袋一甩,淡金色的眸子闪了闪。

头发干了。

还带着漂亮的纹理烫自来卷。

余逸楞了楞,突然觉得这白洒水也不算特别废,实在不行了,开家后半夜营业的理发店也是可以的嘛。

余逸租的这房子虽是民房,格局却是一室一厨一卫的标准单间。

基础家电都有。

余逸收拾心情,领着白洒水,将房间里,所有东西从头到尾讲解介绍了一遍。

很明显,她最感兴趣的是电视和双人迷你沙发。

尤其是智能电视。

余逸给她讲解完怎么开关,遥控器怎么使用后,她立马就挪不动步子,也移不开眼睛了。

余逸在这一刻仿佛看到了自己飙升的电费。

“你们家不是这种电视?”

白洒水瞳孔中倒映着绚丽的画面,面部线条都柔和了不少。

“黑白。加vcd。”

够复古的。

vcd这玩意,余逸没见过。

他只在很小时候只见过升级版的dvd。

不过想想也正常,她以前在的地方应该是没有电视信号,所以只能放带子,所以才会有《新白娘子传奇》看了七万多遍的情况……

我擦,之前没注意,七万多遍,几十集的电视剧,两天看一遍,也得一百多年!

这小丫头难不成真活几百年了?

“洒水,《新白娘子传奇》你真看了几万遍?”

“没数。就是vcd看坏了十一台。”

“……”

余逸瞬间就决定了,从今天开始,绝不再好奇白洒水的年纪!

最后,余逸看了看时间,就跟她交待,自己要出去,晚上不回来,看会儿电视早点睡。

千万不要再出去乱跑。

他其实是有点怕白洒水跟着他,性情不稳,简直就是定时炸弹。

白洒水视线离开电视,看了他一眼:

“我不会离开这附近的。我等父亲。”

对哦,还有这茬。

余逸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出门前,白洒水忽然叫住了余逸,且第一次喊了他的名字:

“余逸,我想做自己了。”

做自己?

余逸正懵,看到她摸着肚皮,顿时又惊又怒:“白洒水,我一回来这边你就跟着我了?我没去吃小龙虾前,躺床上的时候,你在哪里躲着?你还有什么瞒着我?你为什么要跟踪我?”

“我跟你有因果。”

“……呵,好万能的理由。”

余逸青着脸冲下楼去,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里买了一大包吃的喝的,丢在茶几上。

一言不发,直接出了门。

找刘尔汇合探案去了。

章058 “六大件”与“明日骄阳”

到学校大门口时。

差一刻钟十二点。

好巧不巧的,刘尔也刚好走到这里。

离的老远,余逸就看到她腰间佩着一件类似民警“八大件”的奇异装备。

居委会治安长外勤“六大件”。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完整版。

上次无毛怪猫那晚,就只见到了一个夭妖铃。

不免就有些眼热。

刘尔就笑着给他简单介绍了下。

常规“六大件”:

安民香氛、警讯石、祛秽火、捆仙索、夭妖铃、镇灵刺。

安民香氛,是针对普通人的,睡一觉后,记忆碎散浑浊,伤害远比硬删记忆小得多,但即便如此,也是严格管控使用。

每次使用,都需要写上三份详细报告。

警讯石,是特殊危机时刻,传讯呼救用的。还有一项特殊功能,需与镇灵刺配合使用。

祛秽火,专门针对阴魔邪祟等不干净的东西。

捆仙索,没有名字那么厉害,是专门针对修行者的一种戒具,具体作用,类似于修行人士的专用“镣铐”。

夭妖铃,顾名思义,专门针对妖、兽、精、怪这一类,但其实也没名字那么厉害,并不能真的实现“击杀”,但是能让对方极度不舒服,从而显露踪迹。

无毛怪猫那晚,余逸亲眼见过功效。

刘尔拿出夭妖铃摇了三下,余逸什么都没听到。

但无毛怪猫喝醉了似的,翻着跟头从隐藏的车棚上面滚落下来,叫声非常凄厉难受。

余逸当时站在六楼阳台,刘尔站在楼下一百米开外,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他所立阳台上四只小虫子瞬间便被震晕,啪啪掉落下来。

他当时就觉得,这小铃铛逼格真高。

不过六大件中,最厉害的还要数镇灵刺。

一经入体,能够封锁破坏灵气吸入,是真正对付修行人士的暴力杀伤性武器,轻则境界大跌,重则破功身陨,不可轻易使用。

镇灵刺使用过后,就不仅是写几份报告那么简单了,至少需要隔离审查24小时。

刘尔还专门提到了,六大件中,对于居委会外勤人员安全最重要的是警讯石和镇灵刺。

而这两种,都是由“六门”中的“校企”出品的。

余逸一听就纳闷了,怎么“六门”的名字一个比一个瞎。

“校企”这名字,感觉比“老旧”还奇怪。

“老旧”好歹代表几股旧江湖势力的合并,算是“老一派”、“旧江湖”的简称。

校企?

哪个学校的企业?

胆子不小,连学校名都不带!

刘尔解惑后,他才知道,也是迎合时代潮流,转型成功后的结果。

校企也是旧江湖的代表之一。

过往上千年里,有个响当当的名字叫“销器”,也叫‘机关门’。

开宗立派祖师东晋祖冲之,发扬光大祖师鲁班。

近三十年来,“销器”一直与政府关系不俗,有定向合作,如今算是旧江湖里为数不多混的比较有牌面的一支了。

对于这些东西,余逸之前都是姑妄听之。

但今天,认真程度远非寻常。

刘尔察觉到了,不过也没说什么,在她看来,这是好事。

随手丢过来了一沓资料。

余逸看了下,竟是刘纯艳高坠案的侦破进展。

“马洞主帮忙弄来的。”

余逸有些意外:“马洞主居然支持?”

“马洞主是不爱管事。但只要不是要求加薪,正常工作范畴,他铁定都支持。何况,你这可还是有可能帮居委会年终创收的好事情。”

余逸拿资料翻了翻。

发现警方在视频监控方面僵住后,已经把目标转移到了帮助刘纯艳买到宝马车的“明日骄阳”项目上了。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原来这款打着“扶持校园创新创业打造校园生态金融”的著名大学生兼职创业app,其核心,居然是一种坑死人不偿命的“高利贷”!

跟之前媒体曝光的用裸照获得贷款的“裸条贷”、骗女学生到酒店、ktv陪酒的“佳丽贷”,本质上大同小异。

但它要比之前的那几种贷,更复杂,更隐蔽,迷惑性更强。

首先,广告语就不一般:

都上大学了

想靠自己实现经济独立吗

我们来帮你

与理想同行

靠双手努力

成就明日骄阳

这几句余逸是有些印象的。

前两年“明日骄阳”在中州市也曾小火了一把。

他一直做兼职,所以也有注意到。

只不过人家只针对在校大学生,加上他当时也有自己的兼职渠道,就没有过多接触。

根据文件中描述,这“明日骄阳”可够鸡贼,也够混蛋的。

整个app的介绍和宣发文案中,从没有出现任何跟“借”、“贷”有关的字眼。

取而代之的是“换购”、“兼职”、“成长”、“理想”、“付出”这类听起来就让人安心、很正能量的词。

具体操作起来,一开始很老套。

就是在校大学生零元购机。

包括最新款的手机,最新潮的电脑。

接下来是分期还款。

但还的“款”不是钱。

“明日骄阳”称,会在平台上放出各类兼职,每个月做满规定的时长,就等于还了款。

同时,为了避免当月没那么多时间做兼职,他们在合同里也规定,不够的部分,可以用钱来补!

乍一看,这套模式还真挺贴心的。

大部分大学生都有消费升级的需求,但家里提供的只有基础生活费,苦于没有满足欲望的收入来源。

“明日骄阳”出现就非常及时了。

既满足了消费,也给了还钱的方法,简直是急公好义,两全其美,堪称app界的宋公明哥哥。

但实际情况是:

想兼职还债?

呵,门儿都没有!

第一项幺蛾子,就是职位少,需要抢。

巅峰竞争激烈程度,堪比国考里的中央各部委。

能抢到就有鬼了。

所以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只能选择还钱。

也行,还就还呗。

反正也是自己欠的。

想轻易还钱?

呵,技术“逾期”玩死你!

最常规的套路就是:

当初约定每个月有一个固定还款金额,譬如说是150,但是半年后突然接到公司消息,说政策调整,利率调整,公司业务调整……反正是调整了。

所以其实每个月需要还款是210。

这样每个月就会有60没有还。

半年下来,几百元利滚利就变成了五六千甚至上万元的逾期费。

但之前没有任何短信或者app短消息提醒。

找公司投诉,对方会以技术问题无法提醒为借口,或者说技术有待完善,先前技术部门已重组。

不还钱?

呵,你试试!

不补逾期费,常规项目是上征信,给你留下“逾期”记录。

轻则影响以后贷款买房买车,重的话甚至影响你坐火车坐飞机回家找妈。

这还不行的话,还有非常规手段。

线上,各所学校的贴吧、论坛里,都养着很多“专业催收人员”,随时准备张口咬人。

线下,欠款学生的照片在学校各出张贴;寝室、食堂喷油漆标语;甚至家里也遭殃……

显而易见,挣这种钱,刘纯艳这两年风光背后,得罪惨了的人,严重伤害到的人,怕是不比她赚的钞票少。

余逸随便往后翻了翻挖出来的关联人物。

仅刘纯艳在她老家古原市做线下总代的一年半里,就有超过十名大学生因为逾期闹得太大太凶,而无法继续学业。

整个人生几乎可以算是交待一大半了。

合上资料,不由叹了口气:

“这事要搁我身上,我也会想弄死她的。”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综合工程楼下。

余逸抬头向上望了几眼,一阵急速的呼气吸气,双手下压,气沉丹田。

折腾了好半响,才闭上眼,张开臂,带着紧张道:

“准备好了。可以开始。”

刘尔好笑:“做什么?”

“上楼。”

余逸面皮明显僵硬,呼吸急促,有点像要蹦极。

“二十四楼,两个人,我可没那本事。走吧,去正门,坐电梯。”

“神经!大半夜的,正门早锁了好不好!”余逸恼羞成怒了。

“你不是有块砖吗?”

“……”

章059 兰花与手绢

问题来了。

正门没锁,但电梯锁了。

敲门砖再霸道,也不能用爱发电。

余逸看着刘尔直乐。

刘尔无奈,只好满足他的好奇心,“好嘛,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速度。”

说着,伸出纤瘦的胳膊,半揪半揽住余逸的腰背。

屈膝。

蹬地。

也不见什么夸张的动作,嗖的一下,余逸感觉头发瞬间失重上扬,身体急速顺着楼梯向上漂移。

一瞬间,他甚至感觉到了强烈的推背感。

二十四层楼。

好几十道弯。

玩各种过山车、大摆钟如儿戏的余逸,停下来时,差点直接吐了。

实在是太猛烈了,简直比赛道飙车还刺激。

刘尔一切如常。

只是吁出了很长很长的一口浊气。

这就是大白巅峰啊。

真丫变态。

提溜着一个成年男子狂奔二十四楼,居然面不发红气不带喘的。

去刘尔说的地方之前,先来综合工程楼案发地点瞧瞧,是余逸自己的提议。

借着如今超卓的视力,仔仔细细勘察了几遍,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这倒也不意外。

毕竟警队那边才是专业人士,这又是人命案,派出的都是精兵强将,哪里轮得到他这个一知半解的外行在现勘中捡漏。

今夜过来,搜证是次,半算兴奋尝试,半是求个心安。

主要目的还是让刘尔近距离重新确认一下,是否真的不涉异。

这事尽管刘尔一早就确认无疑了。

但面对余逸的要求,还是很配合很认真。

甚至直接从腰间“六大件”最里侧的匣囊里,小心翼翼的抽出一根“镇灵刺”。

刺长三寸三分。

寻常毛衣针粗细。

尖端若三棱锥,散发着一股冷冰冰的死亡灰芒。

刘尔拿着“镇灵刺”来回走了一遍,灰芒依旧,无任何异常反应。

收了刺,万分肯定道:

“最近一个月内,这里都没有来过修行者。不仅如此,那件流过来的行头,怕也是个最基础款最低端货。”

余逸对这结果,并没感觉失望。

查案很多就是这样,能够确认排除一种可能,就算不小进展。

他感到失望的是:

下楼的时候,老刘居然“拒载”了。

……

刘尔之前说要带余逸去的地方,是一家整形美容医院。

已经凌晨一点,医院还在照常营业。

见二人进来,值夜班的小姐姐很热情。

无视余逸,围着刘尔就开始介绍套餐,被刘尔残忍打断:“我找孙人杰。”

小姐姐一愣:“找孙总,请问有预约吗?”

“没有。就跟他说我们是从金光大道201号来的。”

刘尔那边应付小姐姐时,余逸好奇四下打量。

随手翻了本宣传册在手,瞬间便被里边的业务种类给吸引了。

寸雕隆鼻术?

好家伙,9800。

光阴祛斑掌?

祛斑的,4900。

鸳鸯双眼刀?

割双眼皮的吧,这名字取的,啧啧,3500。

摘袋一指禅?

看样子是摘除眼袋的,2999,真丫的黑!

吸星局部化脂:15000

六脉假体丰胸:19800

还有美容产品卖:

净白颜she液:2000一剂

灵臻泼尿酸:8000两支

三哥祛疤神油:1590一瓶

最后有两张彩页,专门介绍该医院压轴项目:

秘传鬼门瘦脸十三针:21999

“这钱真好赚,跟抢似的。”

余逸正感慨,那位前台小姐姐已经态度恭敬的走了过来:

“孙总有请,二位请直接乘电梯到四楼。”

电梯里,刘尔介绍道:

“这位孙总算是红手绢的嫡传一脉。很扎实的白衫。

老旧在翠平街道有一些人,属他地位最高。

如果有行头流进来翠平,他要是想知道,肯定能知道。”

“红手绢,玩魔术的?”

刘尔摇头:“戏法不是魔术,差别很大。

高级的,因为红手绢过往太低调神秘,我也不太知晓。

就说基础的。

我们经常能在庙会上看到的低级幻术戏法丹、剑、豆、环,类似‘三仙归洞’这种的。

比之西方魔术,差别就很明显。

红手绢讲究‘上下翻亮,经外交代’,就是把双手的前后左右都亮于观众的眼前,道具的里外也都让别人看个清楚,然后再进行操作。

秀的是长期磨练的基本功,吃饭的依仗。

魔术的手法讲究的是‘上指下掏,左亮右操’,当魔术师一只手指向某处的时候,他的另一只手一定在掏某些埋伏。过程中还要再借助各种匪夷所思的专业道具。

秀的是成熟且成体系的商业表演。”

“既然逼格高一档,那据说是他们产业满世界巡演的黑驴蹄子,干嘛取名叫魔术团?”

“都是要恰饭的嘛。与时俱进,通俗易懂。不叫魔术团,难道叫幻术团,障眼团?谁愿意花钱看?”

说话间,已经出了四楼电梯。

一出来,便听到走廊最尽头的办公室里,有人正扯着嗓子打电话:

“喂,老钱,是我。你说。

什么,有大客户砸双倍至尊价,想两个冰冰一起,起双飞?

拜托,这二位都年近半百了,十年前都已经过时了,现在最流行的都是名字好几个字的,什么巴呀,扎呀,丫呀这些个的。

他非要双冰?

够复古的。

好吧,也成。

钱到位了说什么都行。

老规矩:

第一:两位冰冰的正面、背面、侧面、全身海报各两张;没办法,我这边双冰业务早就下线了,所有跟她俩有关的明星海报全都卖废纸了。

第二,过来打眼的这二位姑娘的外形不要完全不搭边;上次那个点名要玩董白莲的,人家正主虽然脸厚心黑婊气重,但个子不足一米六,体重不足八十五,你给我弄个一百八十多的,你特么以为我神仙啊?

第三,必须在我安排布置的房间内进行,不该碰的东西,千万不要乱碰;

第四,最重要的,幻术只能撑半个时辰,告诉两位姑娘,卖力点,早让对方交待早完事,省得逾时穿帮,影响顾客体验,砸了金字招牌……”

“喂,小马是我,锦巷许黑肠那边有两位大爷点名要的克里斯收拾好没?

我知道克里斯是男的,没弄错。

赶紧安排好,给人带过去。

嗯,让他去的时候端碗面吧,碗又大又圆,面又宽又扁……”

……

电话还在继续,业务相当繁忙。

余逸听的有些呆滞:“……他这不是搞整形美容的吗?”

刘尔倒是没有太多异常:“这年头,有钱赚,谁嫌多?”

顿了顿,又道:“他刚刚第二通电话里,所提到的那位锦巷许黑肠,跟兰花有些牵扯,一直与咱们居委会的福利姐关系紧张。你稍微注意点。”

“兰花?”

“兰花也是旧江湖的势力之一,皮肉生意的头号祖宗。

若只比传承古老的话,只有索命堪堪一比,其他全都是弟弟。”

章060 你好,旧江湖

办公室里面孙人杰电话不断,业务正忙。

刘尔这边也正赶到话头上,见余逸极难得的兴趣颇大,索性就没急着过去,就立在电梯旁,好好给余逸普及了一番。

虽说是皮肉生意的老祖宗,但兰花早已脱离低级趣味。

一不做强买强卖,二不做纯粹皮肉,只走中高端。

甚至明代之前有一段时间里,试着完全抛弃了基础业务,走高端定制养成路线,炒名妓,养瘦马,蓄金雀,一度成绩斐然。

因为太高端太红火,惹怒了宫中贵人。遭逢大难。

被来来回回清洗了好几遍,差点斩断了传承。

这才重归江湖,再拾老本行。

自始至终,“只做中高端、不涉纯皮肉”的宗旨,从未改变过。

兰花虽然资历够老,但如果仅是跟兰花有些牵连的话,许黑肠一个区区小白衫,还不至于敢跟居委会正式在编人员、白衫境的福利姐直接起冲突摩擦。

毕竟旧江湖自明太祖朱元璋倾全国之力强力绞杀后,早已每况愈下。

后来国殇百年,人人朝不保夕,新朝以来又经历了一次大的变革清缴,已是式微不堪。

虽然灵气复苏后死灰复燃,但早不复往日风光。

最直观的就是,如今名声最响的“五宗六门三会”里,能代表旧江湖的势力,仅有两支半:

分别是“六门”中的老旧、齐案、校企。

校企因为跟政府合作比较多,违背了“不惹官气”的旧江湖规矩,只能算作半支。

而大名鼎鼎的兰花,并不在其列。

“老旧和校企我知道,这个齐案,是什么来头?”

刘尔:“你把这两个字的拼音连起来读。”

qi……an?

qian!

余逸心中一动,忽然想到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千!难道是千门?”

“不错,还算有点见识。正是千门。”

“这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前边兰花是皮肉生意的祖宗,这个千门,可是死骗子和大忽悠的祖宗。”

正说着,余逸突然想起一茬,肃声道:“明日骄阳这玩意这么阴损缺德,欺骗性极强,防不胜防,会不会是千门这帮老玻璃的手笔?”

刘尔果断摇头:“我觉得不是。

千门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不堪,也绝非民间以讹传讹的那样下作。

实际上,要说旧江湖各门各派中,哪位祖师爷创派格局最大,非千门莫属。

最开始,人家是虔门。

那可是憋着劲,要铸万民永世之虔诚信仰的。

历代祖师做的,也都是谋朝立国为民请命的大事。

元末门主刘伯温,就带领千门‘八将八车’帮明太祖朱洪武谋了国。

结果反遭兔死狗烹之局,还连累整个旧江湖几乎被赶尽杀绝。

近现代的几次国殇大战中,骗取关键情报、作局诈得作战部署计划最多也最高效的,就属千门。

我还听江湖传说,抗战八年中,‘千门八将’死的只剩三个,‘千门八车’更是全部阵亡。

简而言之,他们历来是以干大事的侠义辈自居,且骄傲着的。

像‘明日骄阳’这种毫无底线毫无节操的粗陋骗局,我相信,他们绝不屑于做。”

余逸听得有些出神。

也有些唏嘘。

拜老千,出千,使千,千术……这些名词所赐,普通人对千门还真是恶感满满。

一窝杀千刀的大骗子。

跟盗门一窝杀千刀的匪贼一个水平。

比索命、兰花印象都差。

余逸不解道:

“千字,在当前是不太好听,可就算改名,为什么要叫齐案?

这个名字的古怪平庸程度,简直跟校企伯仲之间。

他们旧江湖里取名字,都这么任性的吗?”

刘尔就笑:

“之所以叫‘齐案’,不仅是拆解了‘千’字拼命,还跟他们目前转型后从事的事业有关。

骗者,擅人心。

新的社会形势下,千门人士发挥特长,把目光聚焦在百姓普遍关注的两性婚烟关系上。

无论是针对未婚人士的‘金风玉露’婚恋网,还是针对已婚人士的‘朝朝暮暮’两性心理健康辅导机构,都做的风生水起。

所以‘齐案’二字,既是脱自‘举案齐眉’,也与其内涵相呼应。”

听起来好像也算是专业对口,也是走了正道,毕竟“千门八将”个顶个的心理学大师,没投身传销就不错了。

但余逸总感觉有点辛酸。

为旧江湖辛酸。

连千门这种逼格满满骄傲满满的执牛耳者,都为了恰口饱饭,改名更姓,开起了婚介所。

武侠小说中描述的那个江湖,真的已经彻底逝去了吗?

“那他们做月老,彻底不做局了?”

“怎么不做?前段时间在大洋彼岸,还让一位涉嫌性*侵的大企业家出血了五千万美元。”

余逸一惊,这事他当然知道,这可是前段时间的头条大热点啊。

“莫非这整件事,从头到尾,都是千门做的局?”

“那倒不是。千门介入前,侵犯已经是发生了的事实。只不过,女生怕事,开始已经答应和解了。

这事刚好被千门八将中的‘谣将’给碰到了。

就出面重新作局,帮那姑娘讨回了点公道,也让那位业界赫赫有名的‘女大学生黄金猎犬’稍微长点记性。”

听了这茬事,余逸心中总算稍微畅快了些。

他从小喜爱看武侠小说,无论如何,还是不希望江湖消逝、侠义远去的。

说完千门,刘尔话归正题。

她之前说仅是跟兰花有关系,许黑肠不至于敢跟福利姐硬刚,现在敢,且很嚣张,关键点就在于兰花如今所依附的靠山太强。

五宗六门三会。

风头最劲势力最盛有三:

玄天宗、捭阖宗、自在门。

玄天宗。

擅风水堪舆,五行遁甲,又收编了盗门三脉中的墓盗,就是摸金术士卸岭力士那一伙,深耕房地产行业,号称“一肩担起gdp”,财大气粗,势力最大。

原本旧江湖中,盗门势力就最雄厚,分为三脉:

飞盗、墓盗、响盗。

飞盗,走千家过百户,人数最众,如今跟红手绢、索命合并为老旧。

墓盗,荒郊野岭挖坟掘墓的这伙人,如今整个加入玄天宗,投身房地产开发的大浪潮中,混的最好。

响盗,就是占据一方,拉杆立旗的响马流寇,如今已经完全绝了传承。

最后一支响盗,全员折在了香江。

“大富豪集团”之后,江湖再无响盗。

捭阖宗。

手握数家门户网站和运营自媒体,掌握网络舆论,拥有无数公知大v,属于轻易谁也不敢招惹的网络时代“无冕之王”。

自在门。

讲究“随心自在,不羁于尘。”

被其当代门主解读为享乐拜金主义,最符合当前娱乐至死的社会大潮流,影响力遍布整个文艺界、娱乐圈。

兰花,就是自在门的附庸之一……

就在这时,最里面的电话业务终于消停。

咔嚓,门开了。

里边出来一瘦子,本来还慢悠悠的,抬头一看到刘尔在这杵着,显然不是刚下电梯。

哎唷一声,举着双手,一路小跑着就迎了过来。

余逸拿眼一瞧,好家伙,这位孙人杰倒是捯饬的够旧江湖的。

章061 销声匿迹符

紫底蓝纹刺绣大褂。

五道开口,双排扣。

一色中式纽襻。

内衬露两线,白袖口,白领口。

收拾的比说新新相声的还骚气。

“不知是刘sir亲临,老孙我真是怠慢了。恕罪恕罪。”

孙人杰态度放的极低,很热情的把二人引进了他的办公室。

余逸和刘尔一早就商量好了,刘尔说事,余逸观察,一明一暗。

刘尔简单介绍了下余逸。

孙人杰又是一番热络客套,一口一个“余先生”叫的余逸晕陶陶的。

一个小有名气的整形美容医院的老板,半夜来客,也不叫秘书,亲自以袖拂凳,然后屁颠屁颠的就开始帮二人冲水泡茶。

整个过程,说话必挂笑,称呼必躬身。

那眼神,那动作,那神情,配合默契,老练到位,真的让你觉得自己很受抬举,很了不得。

余逸暗生警惕。

刘尔则开门见山:“孙总不用忙活。来这里,就是有件事想问一下。”

孙人杰面色一正:“刘sir只管问。老孙我知无不言。”

“你是老旧地字部成员,红手绢正脉弟子,整个翠平所有老旧中,属你位分最高,有行头流进来翠平,你应该知道吧?”

“行头?”孙人杰一怔,“不瞒刘sir,这块我还真不太清楚。”

按他所说,行头这东西在整个老旧也属于低端中的低端,性价比太低,还易招惹麻烦,很多堂口都禁止了。

现在市面上流通的行头,大多不是老旧的货。

他还举了例子,一套行头按品级,按可使用次数,三万到八万之间,最多不超过十万。

抛开技术、成本不谈,运输人力支出这块就是项不小的开支。

动用老旧的专业“送货人”。

一次货,一张脸。

安全是安全了,但送一次保底八千起步。

不用专业“送货人”的话,风险就相对比较大了,毕竟属于违禁品。

七七八八算下来,一套行头,平均赚不过两万。

也就是名声在外。

在普通人眼里,包括十个月前还是普通人的李大麻子眼里,能避开监控网络,是个了不得的好东西。

但在孙人杰的眼里,根本纯属垃圾。

首先对他们这种人没有屁用,居委会想找他们从来不用看视频监控。

其次,赚钱太慢了,效率太低了,还得担风险。

余逸对他这些话倒是深信不疑。

就眼前这医院里,随便做一两个项目或者卖一两样产品就上万了,还有什么鬼门瘦脸十三针,打完折两万多起,何必冒这风险?

更别说还有之前电话里那些深层项目,利用红手绢的幻术和障眼法,提供各种“当红名星”莞式服务。

作为一个血气方刚成年男人,余逸不得不承认,这个点子,还真特么牛皮。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绝对超级暴利。

“刘sir突然问行头做什么,玩这个的都是些普通人,也都是些小偷小摸,小打小闹,上不台面的破事。”

问出这个问题后,似乎为了印证他早已跟行头划清界限,孙人杰还说了导致他抗拒抵触的缘由。

有一姐夫外遇被抓奸,是小舅子提供的线报,还带人将他堵在宾馆里。

嚷嚷着为姐出气,揍了他,还拍了捉奸视频放网上。

一直视小舅子为亲弟弟、赞助他买房买车的姐夫气不过,八万块砸了套顶级行头。

换了个人。

先以谈工作为由将小舅子灌晕,开好房扔宾馆里,隐藏好摄像头,然后火车站两百块找了几个老年快餐鸡,叫到宾馆,跟小舅子省略了八百字。

同时匿名打电话喊小舅子的老婆和岳父岳母一起捉奸,闹得那叫一个大。

还没完,没过几天,1080p高清视频出现在了某数字在线视频网站人气榜榜首。

老婆把孩子流了,离婚举家搬走了,工作也丢了,小舅子神经也受刺激了,天天拿把菜刀在街上晃,要找那个设局欺负他的“人”。

可行头已毁,世上哪有这个“人”?

孙人杰那时候已经开窍,就觉得这种事实在是太没格调太阴损扯淡了,所以从那以后再没碰过行头。

“中州大学高坠案你听说了吧。有人看到你们老旧的行头出现。”

“什么?”

孙人杰面色大变,直接站了起来,“刘sir,你能确定?”

“基本确定。”

“如果是这样的话。刘sir,那我现在就派人去查,看看最近到底有没有流进来。但需要些时间,最迟今天下午六点前回信给你。”

全程都是刘尔在说话,余逸一句话也没吭声。

这边看看,那边转转,看起来就是个好奇宝宝。

最后,孙人杰说到这里时,他正走到窗边,还打开了窗子,伸到外面摸了摸人家的绿植。

“行,那我们就先撤了。”

得到余逸的眼神示意后,刘尔淡淡说了句。

两人起身离开。

孙人杰一直把他们送到大门口,眼看二人转过街角,这才回身。

他没发现的是,刚转过街角,刘尔直接拽起余逸,急速奔至医院楼后,像一只灵猫一样,一窜,一攀,便上了四楼。

顺着余逸走之前特意打开的窗子,二人重新摸了回来。

余逸就笑:“第一次办案,还挺默契的。你怎么知道我想回来?”

“你是爱绿植的人?还连续往回摸了三次,窗子故意开那么大,谁还能不懂?摸是摸回来了,现在怎么办?”

“我试试看,也不知道管不管用。”

“不用有负担。他打不赢我,也惹不起我。最多再客客气气重新送我们走一次。”

“……”

余逸张手,摸出一张“销声匿迹”符。

销声匿迹

类别:符

品质:白级,不可升

属性:一次性耗品;可重复抽取

功能:隐藏一刻钟

使用方法:唾液

消耗:无

禁忌及注意事项:切勿吞服;需假于物;只于活物有效

用唾沫湿了,贴在自己身上,符朝外,拉着刘尔藏在了柜脚。

足足等了五分钟,孙人杰才磨磨蹭蹭的回来。

进来后,视线先来来回回扫了一圈,然后走到大开着的窗子前,出神片刻,默默关了窗子。

脸上疑惑,貌似百思不得其解。

嘴里嘀嘀咕咕道:

“奇怪,是我想多了吗?那位余先生难道真的是爱植物,不是在打暗号?他们居然没有重新摸回来?害我白白在下面磨蹭了好几分钟。”

余逸能够感觉到,身后的刘尔身体在颤抖,似乎在拼命憋着笑。

他心里也是郁闷,快点吧老孙,我这符就能支持十五分钟,你都快磨蹭一半时间了,还没进主题。

不过好消息是,这符还真管用。

同一间房里,隔着这么近的距离,堂堂白衫境的孙人杰,愣是没发现。

确认房间内没有人,也没有人来过后。

孙人杰一屁股窝在了沙发里。

眉头紧皱,思索了片刻。

掏出电话,拨了一个号码出去。

那边很快接通,有些吵闹,似乎是在酒吧里:

孙人杰闷声道:“你最近在忙什么?”

“没做什么啊,姨夫,怎么了?”

“又拿不该拿的破烂东西在人面前装逼了?”

“……”

“说话!我给你次机会,你想清楚了再说,中州大学的事,跟你有没有关系?”

电话那边沉默了片刻,然后就突然爆发了:“姨夫,真的不怪我,靠,我哪知道那女人这么疯,竟然敢行凶……”

“闭嘴!你在哪里,我们见了面再说。”

柜脚处,余逸和刘尔迅速对视了一眼,目光皆是亮晶晶的。

章062 天网恢恢

电话那头。

默了片刻。

“在哪里?哑巴了!”

孙人杰心情极糟。

那边以很低的声音回了句:“……在锦巷这边。”

孙人杰怒极反笑:“又在那里鬼混?行,真对得起你爸妈。给我在那里待好了,我马上过去。”

怒不可遏的挂了电话,“砰”的一声,直接踹门而出。

刘尔站起身,目露异色,赞不绝口:“不错嘛,你这张符,孙人杰好歹一白衫,还是最善障眼的红手绢,居然也被雁啄了眼。”

“一般般啦,凑合着混口饭吃。”

余逸随便应付了句,疑道,“说是在锦巷那边,还鬼混,会是哪里?”

刚刚电话对面人的声音虽小,但刘尔大白巅峰的实力,余逸也有“耳聪目明”加身,都听清楚了。

“最大可能是许黑肠的五常酒吧。我们跟过去。”

……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商都区刑警大队重案一中队的几位刑警,也穿便衣,在中队长徐驰的带领下,来到了五常酒吧。

他们此行,是要寻找一个叫梁晴的姑娘。

梁晴。

曾经就读于中州理工大学古原校区。

大二上学期接触“明日骄阳”。

是刘纯艳蛊惑成功的第一批人中的一员。

梁晴家里条件一般,父母都是在外务工的,自小跟着爷爷奶奶长大。

爷爷奶奶只会惯着宠着,父母长期缺乏陪伴心里惭愧,连句重话也不敢说,更别说管教。

梁晴身上养成了很多不好的习惯。

最突出的一点就是自私虚荣。

家境较差还不愿意让同学们知道,每次别人问起父母做什么的,都说在外地开厂创业的。

为了在同学们面前吃穿用度上都不露怯,她读大一时,每个月便要花掉父母其中一人的所有打工收入。

父母省吃俭用,吃住都在厂里,偶尔出去改善伙食都不敢点贵菜,她在学校读书,出去外面都是必胜客起步。

女孩子到了这个年纪,各项消费支出中,吃还不算大头。

衣着打扮才是。

尤其是各种化妆品。

口红擦的上嘴的,叫的出名字的,一支起码两百,春夏秋冬四季,晴天阴天雨天雪天,各有讲究,最起码也得准备五到八个配色吧?

近来流行“神仙水”、“红腰子”、“小灯泡”什么的,虽然一瓶小四位数,但毕竟父母是开厂做企业的,怎么着也得上一件吧?

但是父母工厂里打工,一人一个月顶天也就能存下两三千,以梁晴的消费水平,根本就是堪堪维系。

中原省的大部分大学都规定大一不让带电脑。

这点对她来说还算利好。

眼看进入大二了,宿舍里六个人,五个人带了电脑过来。

总不能老是蹭别人的,天天以“哎呀又忘记拿了,下周拿,下周一定拿,我那还是一高级笔记本”为托辞吧?

想买台电脑,但平日里明明省不下钱,但为了面子,她还死活不肯出去打工兼职。

正愁的不行,每天甚至都不愿意也不敢回宿舍的时候,浑身散发神光的刘纯艳带着她的“明日骄阳”找上来了。

刘纯艳还真是个人才。

她这时候刚以一个高中生冒充大学生做“明日骄阳”,一个人都还没拉到,居然也敢提高门槛,锁定目标客户群体,做起了饥饿营销。

她把“明日骄阳”定义为“奖助学金”的一种补充。

专门找大学里上一学年拿到专业奖学金的同学,忽悠他们这是她们公司对于贵校“奖学金”的一种补充。

只有像他们这样品学兼优的人,才有资格参与到“明日骄阳”的宏伟蓝图中来,才有资格实现“零元购机”,才有资格享受线上那些高大上的“兼职”机会。

这么一来,兼职打工变成了荣誉,一般人想要还不可得。

台阶给下了,理由想好了,忽悠梁晴这样的人,自己骗自己就容易多了。

不得不说,大学里啥都缺,就是不缺攀比与虚荣。

很快,以梁晴为代表的一大批学习不错家境不行的同学陆续中招,帮刘纯艳迅速打开了局面。

梁晴当时分20期购置了一台价值8000元的笔记本电脑。

约定每月在app平台兼职满20个小时,或者还款410元。

400元本金,10元当期利息。

看起来逼格满满且非常划算。

但接下来的一年时间里,她只在“明日骄阳”app上抢到过4个小时的兼职工,远远不够。

这样一来,逼得她只好偷偷出去打工还债。

好不容易撑了一年,欠的钱也还了六成,刚有些习惯适应,“明日骄阳”的盘外招来了。

突然有一天电话通知她,因为利息调整,每个月其实要还的钱,是450,她从第一个月开始每个月就少还了40,一直在逾期并利滚利。

还有更严重的:

第五个月的欠款,她因为当时换季买衣服花钱太多没有及时还上,第六个月省吃俭用一并还了双份820,此番电话里,却被告知无效。

理由是:当月的欠款,按照系统默认,只能当月还。

也就是说,她第五个月欠下的410块钱,一直逾期并利滚利着。

算到最后,这前十二个月,她勤俭节约省吃俭用,辛辛苦苦还到最后,还因逾期欠下了8000多。

她当时就快疯了,拼命打电话给刘纯艳。

刘纯艳说自己不做了。后来拒接。

她只好四处弄钱,骗自己父母要考资格证,骗自己爷爷奶奶生病了,甚至告诉闺蜜自己要打胎,好不容易弄够了钱,还了上去。

结果两个月后,再次接到电话,上来就问她为什么逾期的钱一直拖延不还?

她说早就还了,还拿出了还款证据截图。

对方称她把款直接还给当时的电话工作人员是有风险的,那个收款的工作人员携款逃了,不仅是她一个人,还有其他十几个人,一共二十多万。

还称,因为与银行签订的合同比较死板,现在需要她先把钱还上,不然利息会继续走下去,严重时会影响到她的征信。

她当然不同意。

于是各种社会性催款手段就都来了。

仅仅一个月,这件事以比事实夸张恶劣十倍的内容,在学校里传的人尽皆知。

家里街坊邻居亲朋好友也全知道了。

甚至由于专业催债人员在她社交媒体圈内的传播,连中小学同学也都知道了。

最要面子的人,最后被弄得最没面子。

爷爷气中风偏瘫了,奶奶天天以泪洗面,爸爸妈妈嫌丢人让她滚出去,学校领导也开始找她谈话……

期间梁晴找过刘纯艳很多次,甚至还给刘纯艳跪下过。

刘纯艳坚称自己只是个打工的,没有办法帮她。

“你是成年人,得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天上会掉馅儿饼吗?不会。你走吧,就当在社会大学交学费了。”

……

关于梁晴的详细信息,余逸几个小时前其实刚刚看到过。

就是那沓文件最后面调查到的十数名因刘纯艳和“明日骄阳”无法继续学业的人之一。

讲实话,在所有这些人中,她不算最惨的,仇恨不算最大的,看起来也并不起眼。

导致她率先进入警方视线,是因为技术中队下午意外发现有人在咸鱼网上挂出了一件二手男士背包。

背包本身很普通,就是牌子大些,但是个a仿货。

而此案之所以只陷入僵局,就是因为之前工程楼视频监控排查到最后,剩下一名有嫌疑的背包男子始终查不到任何有效身份信息。

最高效的技侦走不通,才只好暂时回归到传统的社会关系排查上来。

所以才有了余逸看到的这份报告。

有人在咸鱼上挂卖这款跟嫌疑男子一模一样的背包,很正常。

但若是这个咸鱼账号恰好是梁晴的,那么就很不正常了!

章063 跟梢

跟到五常酒吧前。

余逸和刘尔进行了分工。

余逸面孔生,直接跟进去。

刘尔则负责外围警戒。

否则,以她翠平刘sir在附近几条街道的威名,许黒肠肯定一早就能发现,那还玩个屁。

酒吧富丽堂皇。

名字下面,标有注解:

常健康,常开心,常好运,常发财,常情爱。

“吓一跳,还以为黑白无常的无常,是个恐怖风格的酒吧。”

余逸快步进了酒吧,将目力听力释放到极致。

没看到孙人杰,倒是先发现了鸭舌帽加便衣的徐驰。

徐驰也看到了他。

赶紧过来把他拉到一边,问他这么晚了怎么还在这里晃荡?

余逸谎称跟朋友一起来的,再唱会儿歌就走。

余逸平素口碑太好,徐驰半点不疑,郑重交代他,少玩会儿早点走,今晚这里怕是不安省。

余逸心中一动,忙问什么案子,有什么事是自己可以帮忙的,自己一学生脸生面孔,摸排起来方便些。

徐驰一琢磨,似乎是这个道理。

余逸确实不是一般孩子,胆大心细,且还具备这方面的素质和经验。

才初三就敢凌晨跑到流浪汉大本营帮忙找卧底收风。

高一时有一次郑家聚餐,附近高架桥出现特大交通事故,他全程跟着寒爷,相当淡定的在现场忙来忙去的止血帮忙。

就跟他讲了梁晴的事。

意外发信梁晴在咸鱼上卖包,进而进入警方视线后,警方围绕梁晴此人,集中警力,深挖扩线。

疑点就一处接一处的出来了。

刘纯艳的手机卡复原后,之前几天接到过的所有电话信息都被调出,案发当天上午有一通仅有50秒的通话,是公用电话打出的。

当前整个中州能用的公用电话亭不多,基本都是以城市化进程展示的形态,以很文艺很内涵的形式,保存于北大学城附近的城中村里。很容易锁定。

而据调查,梁晴曾经在这个城中村住过半年,且一致有使用公用电话的习惯。

晚间便对梁晴住处进行了突袭搜查。

她人不在,但找到了那个背包。

屋里衣服鞋子箱子都在,没有潜逃离开的痕迹。

她自从古原市退学来中州,社会关系几乎为零,警方一时之间也摸不出她在哪里上班。

只翻到了几张“五常酒吧”酒类消费清单和一大卷各类折扣券,便试着过来摸一摸。

余逸听完哑然。

心道这梁晴也真是够胆儿肥够无知的。

一次性“行头”用完都要按照说明立即销毁的,她居然见钱眼开,扣下了背包不舍得毁,还挂在网上卖?

难道是因为这背包a仿a得太逼真了,所以偷偷挂咸鱼上想以正品卖掉补贴家用?

徐驰又特意交待了几句,重点就是:“摸不到无所谓,安全第一。”

余逸连连称“是”,临离开前,下意识的问了句,“徐叔,您来多久了?有没有看到一个穿深色大褂的瘦猴进来?”

“也刚到。不过还真就碰到个像是说相声的,嗯,好像是挺瘦,衣服颜色因为光线原因不太敢确定,但不是紫就红,行色匆忙的朝二楼贵宾包房区过去了。”

余逸大喜。

孙人杰,怪只怪你丫穿的太骚包了,虽然只是匆匆一瞥,难逃徐叔这种老刑警的法眼!

顺着徐驰的指点,余逸径直上了二楼。

楼下是热闹喧嚣的酒吧,二楼是安静的ktv包房。

余逸眼睛好使,自不会乱闯,顺着小窗口,一间一间望下去,一直到最后,发现一扇门,窗子是有,但玻璃不怎么透明。

有古怪!

余逸想也没想,直接推门而入。

硕大的包厢里,杯盘狼藉,但此刻只有一个人。

熟人。

扑克脸小帅哥。

前不久刚在翠屏居委会跟他大打出手过,后来又讲和了的闫闯。

二人对视了几秒钟。

余逸眨了眨眼:

“阿闯,你怎么在这里?”

他这是明知顾问。

锦巷居委会的洞主是闫辛楠,闫闯的老妈,人家在这里喝点小酒多正常。

一声“阿闯”,把闫闯喊得鸡皮疙瘩都起了一层,皱着眉头:“我还你想问你,不在翠平待着,跑我锦巷来做什么?”

“行了阿闯,不用提醒我你是锦巷太子爷。”

余逸很自来熟的贴了过去,装作不经意道:“孙人杰是不是刚来过?”

“可不是。我们一伙人正在喝酒唱歌,虽然没什么意思,但还算热闹,结果他杀气腾腾的冲进来,全给赶散了。”

说着,狐疑的看了余逸一眼,“你跟他……有事?”

余逸不答反问:“他那外甥也在?”

闫闯朝旁边撇了撇嘴,“你说胡元甲啊,刚就在这坐着,被他姨夫揪着领子就提溜出去了,手机都顾不得拿,还在那里扔着呢。”

“走多久了?”

“刚走。”

“谢了阿闯,回头翠平我请客。”

余逸拍了拍闫闯的肩膀,拿起胡元甲的手机就要走。

闫闯皱眉:“你做什么?”

“我找他有事,顺道还给他。放心吧,元甲我们俩发小,穿着开裆裤,弹鸡鸡玩尿泥的交情。”

“是吗?”

闫闯眉头皱成了弧形,胡元甲快四十了都,跟你一起开过裆玩过泥还弹过鸡鸡?

不过他也不在意,都是些不干紧的俗人。

这会儿最重要的是看见余逸就心烦意乱浑身不得劲,得干紧让他从眼前消失。

很烦躁的摆了摆手,“行了余逸,他们从右手边消防通道下去的。门关好。”

“阿闯仗义!”

余逸攥着胡元甲的手机,循着消防通道往下走。

别人家的消防通道都是越宽敞越简单越好,它这里倒是九曲十八弯,四通八达的,到处都有门,一看就有鬼。

余逸逐个摸排,搞了差不多十分钟,走到一楼跟地下室之间的半层处,发现一面墙上,染了一幅很大的油画。

深秋落叶,枯黄铺满,两扇铁栅门关阖,栅门之后,是一条不知通向何处的幽静小径,油画边缘处,有炊烟袅袅,很安详,很有意境。

余逸感觉有些惊艳,稍微靠近了两步,想去摸一摸。

“站住!干什么的?”

一个梳着复古油头,穿着健美背心,肌肉很健美,身材很壮硕,下巴还蓄着胡子,但就是莫名gay里gay气的家伙,眼神不善的望着余逸。

“喊什么喊,声音那么大吵死了,哥们儿看这画漂亮,想近距离感受一下。”

“我问你干什么的?怎么会在这里?”

健美男目光发冷,慢慢朝余逸逼近。

“问几把那么多干嘛?

劳资走消防通道下来,想出去外面喘口气,当街尿一泡,怎么,你有意见?

靠,你们五常酒吧这消防通道是摆设?还不能走出去痛痛快快拉个尿?

我特么不信了,我在这店里花那么多钱,尿泡尿也有人管。”

余逸一副劳资是顾客,劳资是上帝的样子,口气比对方还冲。

健美男一窒,敌意倒是收起来了,目光闪了闪:“不好意思,有点眼生。贵客哪个包厢的?”

“鬼特么知道,要不我打电话给阿闯,你来跟他说。”

阿闯?健美男一惊,“闫闯?”

“不是那小崽子是谁?”余逸索性不管他了,往画前猛走两步,说着话,就要解裤子,“草,哥们儿火上来了,还偏不出去尿了,我就这儿对着你这画尿!这画挺好,就是上面少了泡六阳童子尿,有点干燥郁结之气,嗯,阴阳不调。”

实则,他在靠近的同时,从洞天内取出了敲门砖,朝画的方向靠了靠,立马便感觉到了敲门砖的兴奋。

我说怎么那么紧张呢。

后面果然有暗门。

章064 狭路相逢

健美男听了余逸的话,倒是不敢一脸凶神恶煞了。

面前这尊大神居然敢叫闫闯小崽子,还这么大声,闫闯就在上面,根本不怕听到,这还不能说明问题?

赶紧好说歹说各种赔不是加温言相劝,小心翼翼的把余逸从酒吧后门给送了出去。

若不是余逸赶他走,他估计要在旁边陪着余逸撒尿。

余逸绕着后门附近仔细检查了一番。

都没发现孙人杰和胡元甲。

无奈给刘尔打电话:

“老刘,跟丢了。”

“不要紧,刚看到他们从后门出来了。”

“你跟上了?”

“没跟。跑不了的。你现在先去酒吧正门,福利姐带人在那里闹,帮忙照应一下。我这边有点小事需要处理,马上跟过去。”

余逸赶紧绕到酒吧后门,听到正门口嚷嚷的正凶。

“李赋,你在翠平横就行了,居然跑到我锦巷来,你这是要翻天啊?”

“许黑肠,你少拿大帽子压人,我今天过来,是以酒吧同行的身份!

你许黑肠连挖我两拨人,现在连大妹的注意也打,谁给你的狗胆?!

信不信老娘把你那条黒肠子拽出来跳大绳?”

余逸这才知道福利姐的本名,原来叫作李赋。

只是他听着这个许黑肠的声音有些耳熟,凑到近前才发现,原来正是之前消防通道里遇到的那个凶巴巴的健美男。

福利姐跟许黑肠气势汹汹的对嚷。

余逸听了几句,就弄明白了。

福利姐也是开酒吧、ktv的,名下有好几处产业。

居委会情况特殊,最开始定位就是兼职义警类的,所以没有普通公务员管的那么严格。

但目光长远的人,还是多少懂得避点小嫌,就比如福利姐,名下场所没有一家开在翠平,锦巷这边有,周边的驷马也有,还有其他街道。

锦巷街道写字楼多,属于新富中产阶层聚居地。

福利姐在这边就有两家大型酒吧,就与许黑肠存在了直接竞争。

福利姐为人比较谨慎,她的酒吧不做色情,赚钱主要靠买酒,有一批实力强大的卖酒妹。

许黑肠这边。

余逸之前在孙人杰的电话里已经听到,知道他有涉及色情,还不是一般程度的涉及。

按常理说“夜色撩人”,许黑肠这边生意肯定火爆,但实际上并不是这么个情况。

这世上不缺精虫上脑无女不欢的,但也越来越多层次比较高的人,相对能够克制的,或者只是沽名钓誉的,不愿意轻易沾染这些东西。

所以福利姐的酒吧生意一直强压许黑肠一头,名声上更是差了个天上地下。

许黑肠不爽啊,就开始想尽办法捣蛋,几倍溢价去挖福利姐手下的卖酒妹。

暑假到现在,三个多月时间,已经有两个大姐头被挖了过来。

每个大姐头手下八到十五人不等,这就等于说是二十多个卖酒妹被抢。

这还不仅是人数的问题。

卖酒靠的是气氛烘托,现在干啥都流行团队,每个大姐头手下的卖酒妹,现在都是团队作战配合默契的。

前边两人已经狠狠闹过几次了。

锦巷居委会闫辛楠洞主和翠平居委会马斌洞主都出面了,虽然共同压下来,但算不得多愉快。

没想到最近这许黑肠注意直接打到福利姐的嫡系“大妹”身上了,她这下可真是动了真火。

第一次本人亲自直接登门。

许黑肠自然不怕李赋。

他姐许欣是兰花一位巨头的亲信,扎扎实实的大白衫,要里子有里子,要面子有面子,还跟闫辛楠中学同学,关系还不错。

李赋虽然是居委会的,但这里又不是翠平,能怎么猖?

今天虽说是李赋第一次气势汹汹亲自登门,心里多少有些小怵,他是小白衫,李赋早就是白衫了,直接动手肯定吃大亏,但已经跟姐姐传讯了,就在路上,马上赶到。

更何况,闫闯闫大公子就在里边,也是白衫,无论身份地位还是实力,都稳压李赋,他怕什么?

被挖走的卖酒妹?!

余逸心中一动,不会这么巧吧?

无论梁晴是不是在被许黑肠挖走的二十几人中,酒吧员工杀害在校大学生,按照当前的舆论态势,以及通常做法,这五常酒吧保底得停业整顿三个月!

要是恰好在的话,得赶紧劝福利姐离开,这会儿梁晴可是烫手山芋,能要走也不敢留她啊!

一念及此,赶紧挤了进去。

……

五常酒吧右侧一栋写字楼的楼顶。

刚好能看到酒吧正门以及附近街区情况的位置。

刘尔挂断跟余逸的通话。

在她对面十丈之外,站着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女子。

姿色平平,衣着平庸,略略有些发福,很不起眼的家庭妇女模样。

女子笑了笑,声音细柔,但此刻,却满是不悦与讥讽:“小姑娘,口气不小。你觉得,我是小事?”

刘尔没搭理她。

抱着左膝,侧坐在栏杆上,皱着眉头往下看,似乎更关心五常酒吧前,福利姐和余逸会不会吃亏。

夜风吹拂着她枯黄的刘海,扑啦扑啦敲击在脸上。

有股莫名的肃杀。

“你挡着我去路是什么意思?五常酒吧是我弟弟的产业,我过去办点事,不过分吧?”

刘尔头也不回:“我们的人办完。你再去办。”

妇人怒极反笑:“你们商都区这边的修行者,现在都这么猖的吗?这么说,小姑娘你是要跟动手了?”

刘尔终于回头认真看了她一眼。

“打呗。”

妇人深吸了一口,摆开架势:“兰花葛云凤座下,许欣。”

“兰花‘七龙九凤’中的葛云凤?”

刘尔似是终于来了些兴致,从护栏上一跃而下。

盯着妇人,眼神湛湛。

“不错,算你有些见识。小姑娘,我家花主素来不喜惹事,所以我也不想以大欺小,你虽然很无礼,但识趣离开的话,我可以既往不咎。”

刘尔两只细胳膊迎风一抖,哗啦哗啦松骨的声响。

整个人,有股按耐不住的雀跃:

“打就打。怎那么多废话。”

妇人许欣被激得差点一口老血喷出,但有道是江湖越飘胆子越小,对面这小姑娘看不出深浅,况且底气实在太足了,太狂妄了,轻易她真不想动手。

“兰花掌下,不欺无名之辈,敢不敢报上名来?”

刘尔摇了摇头:

“不敢。”

顿了顿,补充道:“好久没打架了,我害怕报上名来,你掉头就跑。”

章065 真言宗,刘尔

哇呀呀呀!

这让许欣如何能忍?

妇人暴怒。

鲸吸了一长口气。

呼呼呼抽气机一样,整个人略略一胀。

继而,鼻端喷出一条长短粗细犹如竹筷的白色匹练。

那匹练自左鼻游出,如同火折子遇到了风,噼里啪啦,迎风见涨,很快便如儿臂粗细。

嗡嗡震鸣着,自右鼻钻入。

钻入的同时,妇人许欣浑身散出了一层冷莹莹的白辉。

带着种神秘高冷的强大威压。

此时此刻,如果余逸在这里,一定会忍不住大呼一声:

“靠,人形led节能灯啊!”

刘尔眯了眯眼。

认真点了点头:“居然是大白。不过可惜,你们兰花向来不以对战见长,不然今天一定能够痛快。”

听到她的评价,对面许欣的白辉剧烈颤抖了一下。

一瞬间,差点急怒攻心,走火入魔。

热血直冲上脑。

不待白灵尽敛,轻叱一声,左脚发力,右脚错前,一冲数米。

同样是“之云步”。

她施展出来,可就比当日闫闯施展出来,厉害了数倍。

仅仅两步半,已经游到了刘尔面前不足三米处。

当此时,之云步气势畅然,白灵也已尽敛于体,状态最稳,灵意最盛。

许欣快速两手成掌,施出了一套凄美绝烈的纷繁掌法。

她的手太快。

她的掌太飘。

时而啵啵啵,如纸张在狂风中震荡。

时而咝咝咝,如毒蛇在草甸间游走。

她的整个人。

仿佛一朵巨风中摇摆颤栗的花朵。

又像是一株决绝绽放至死方休的花树。

“落红春泥掌?”

刘尔眼神亮了亮,“看来你还真是葛云凤的亲信,她连这个都教给你。”

说着话,她的腰杆很自然的崩直了些。

瞬间,瘦削单薄的身影立在那里,就像是一杆红缨飘荡、杀气肆意的镔铁大枪。

两人距离极近,受她骤然发出的强大气机震荡牵引,许欣就跟打了肾上腺激素一样,不自觉的,瞬间战意更浓,状态更佳,气势更胜。

她面色微变。

直到此时,她才终于能够确认,今晚这不是碰到什么无知小辈,而是真的遇到了硬茬子。

但她也不惧。

“落红春泥掌”修习十年以来,今晚,此刻,绝对是状态最佳的一次。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生死间转换,死生间相承:的掌法,“生死”二字来回兜转了几圈。

看起来再绚烂凄美,骨子里也是凶险诡叵无比。

许欣双掌飘飞,像是一团绚烂至极的烟火缠向刘尔。

但在即将接触时,毫无征兆的,忽然掌法化繁为简,左臂直取惑敌,右臂绕半圆,中指呈叩,朝刘尔太阳穴的位置击下。

这一下事发突然,近在咫尺的绚烂纷繁全部凭空散去,会让人从视觉到心理,瞬间一片凝滞真空。

刘尔眯起眼睛,微微向后挪了挪脑袋。

等的就是这一下!

许欣心中狂喜。

腰身微拧,不知何时已经悄然离地并曲收起来的左腿,近距离骤然弹出,像一条巨蟒对着刘尔丹田要穴吞噬而来!

红花再绚烂凄美,终究是要归落。

“落红春泥掌”,杀招自然是春泥于地!

刘尔猛地朝后退了一大步。

好!

许欣双掌一翻,既是惑敌,又助平衡,腰身再拧,右腿自下而上,如同一条毒辣的荆棘铁鞭,狂暴撩击。

左腿在地上重重踏了一记。

砰的一声剧震,楼顶西角处的小花圃内,花盆震荡,花瓣簌簌而落,似为落红。

整个人如同炮弹一般,甩着铁鞭,轰向刘尔。

“这一招‘吟鞭天涯’,还不错。”

刘尔目露异彩,淡淡哼了声。

许欣面色骤变,心开始往下沉。

前一秒刘尔退,她还沾沾自喜。

但这一刻,她突然觉得,刘尔刚刚的后退根本不是躲避,而是拉弓一样朝后蓄势。

是的,她一直默默蓄势,在等自己完全亮出底牌杀招。

她要打的是最强状态的自己。

疯子!

真是个疯子。

就在这时,刘尔突然不退了。

矮身,拧腰,抡起纤细的右臂,就像抡着一杆一丈来长的镔铁长枪,毫无花架,硬碰硬的,朝着来势凶猛的许欣狠狠咂了下去。

“嗵”的一声剧震。

然后是“呲呲呲”一阵剧烈刹车的声音。

许欣整个人像块湿了水的破棉被,被当空狠狠砸击在地面上。

或许是怕把顶楼跟震穿了,间不容发之际,刘尔改了少许力道,变成朝前,使得她擦着地面疾冲了十几米远。

好久,许欣才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左臂,右腿已经全折掉了。

但她知道,刘尔这是手下留情了,不然刚刚的情况下,百分之九十的机会,能直接破掉她的功,而不是全外伤。

她刚要开口,哇的一下,喷出一大口鲜血。

刘尔淡淡望了她一眼,自顾自的看向自己的右手。

刚才那一击太过瘾,但人的手,毕竟不能真的当做铁枪,小指给打折掉了。

她很熟悉的,左手拽着右手小指,咔嚓一拖,咔嚓一旋,重新接上。

许欣心中一凛,忽然想起一个人来,失声道:

“你,你就是翠平居委会的那个刘sir?”

这名字她可是风闻已久。

刘尔十六岁的时候,刚晋大白,有位从香江港岛流窜过来的逃犯,虽然刚晋青息第一息,还不稳当,但也是实打实的青息高手。

雨夜长巷,狭路相逢。

正面交锋中,那人被她揍得屁股尿流满地找牙,逃都逃不掉,匍匐于地,一个劲儿的讨饶:

“阿sir!阿sir!”

大白巅峰面对新晋青息者,不落下风,不能说常有,但不算稀奇。

能打赢,就比较少有了。

像她这种,打得对方跑都没机会跑,真的是极为罕见。

也让很多人意识到了她可怖的实战能力。

翠平刘尔,一战成名。

得个了很有八十年代警匪港片气息的绰号:刘sir。

刘尔抱了抱拳,自矜一笑:

“真言宗。信字堂。刘尔。”

许欣默然。

果然是那个奇葩宗门,号称只讲真言,“不曲于道,不屈于心”的真言宗。

她一直都好奇,在现在这样一个物欲横流的社会中,只讲真话,诚信为本,据说连善意的谎言都不屑于说的这群人,是怎么能够存活下来的?

并且还能倔强艰难挺立于“五宗六门三会”之中。

这可是连她们上千年传承根基强大的兰花都没有做到的事啊?

章066 热心市民小余

刘尔终归是有些扫兴。

落红春泥掌。

还不错。

可惜许欣造诣差得远。

尤为可惜的是:

“浩荡离愁白日斜,吟鞭东指即天涯。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原诗中最后的“花”乃是指的家国,气魄格局极大。

这套拳的拳意却只把它当成了兰花。

使出来未免就太小家子气了些。

刘尔向楼下看了几眼。

留意了一下酒吧前的状况。

回过头,发现许欣还在那里杵着。

“你还要等着办事?”

许欣颓然道:“不……办了。他也是成年人了,他的事,自己担待。”

“那怎么还不走,等着我请吃宵夜?”

许欣窒了窒,满嘴苦涩:“还请刘sir看在闫辛楠闫洞主的面子上,放过我小弟许常这一次。”

刘尔蹙了蹙眉。

重新坐回了栏杆上。

“那得看是多大事了。我跟他无私怨。”

许欣心头略松,拱了拱手,火速离开。

……

五常酒吧前,余逸找到暴怒的李赋。

把她拉到一边:

“福利姐,被许黑肠挖走的那些卖酒妹中,有没有个叫梁晴的?”

李赋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出于对余逸的绝佳印象,还是叫来手下管事的仔细询问了一番。

然后回余逸道:“第一批被他挖过去的那批人中,好像是有个叫梁晴的,年纪不大,个高,肩宽,挺爱打扮的,很孤僻,古原市过来的。”

余逸一喜:“那就对了。

福利姐,信得过小弟的话,待会儿随便再闹一下,说得过去了,找个由头今天先撤掉。

回去安安心心等着看好戏。

我相信,这五常酒吧蹦跶不了几天了。”

李赋一惊:“什么意思?”

“具体我现在也不能说。不是信不过你,而是事先答应过别人的。”

李赋盯着余逸看了半秒。

拍了拍他肩膀,没说什么。

就按他说的,找手下人交待去了。

余逸心中就有些暖呼。

什么叫同志的信任,这就是。

福利姐这趟杀气腾腾带着手下人过来,看起来性价比极低。

要说她自己真生许黑肠的气,有一万种其他方法可以简洁高效又低碳环保地收拾了他。

她这趟登门讨说法,很明显其实是讨给手下跟着自己吃饭的这伙人看的。

不然的话,被挖一次挖两次跟挖煤一样,老板没点强硬反应和应对,手下人会心里没底,心气估计离散也就不远了。

酒吧、ktv、洗脚城这种场所属于“特种行业”。

搞特行,得有底,才站得稳。

瞧这阵仗,福利姐明显今天是打定主意要开干的,手下人估计也是这么心理预期的。

现在因为余逸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喷薄的复仇欲硬是给憋回去了,等于是在马上就要一哆嗦的关头给硬生生叫停了。

想必即便是作为老板,也得面临不小的压力和质疑吧。

他这边看到并认出了许黑肠。

许黑肠也看到了他。

正要挤出笑脸打声招呼呢。

就见余逸一过来,就扯着李赋开始嘀嘀咕咕。

貌似很熟悉的样子。

心中就有些犹疑不定。

再然后,他就惊讶的发现:

在余逸简简单单几句话后,李赋虽脸还是很臭,却居然不再喊打喊杀了,还叫停了不太情愿的下属们。

心中咯噔一下。

我擦,果然是闫闯闫少专门请来的贵宾!

果然是敢大呼小叫喊闫少“小崽子”的大神!

不战而屈人之兵,这面子怕不是比闫闯还要大几层楼吧?

今天这情形,别说闫闯,怕是闫辛楠闫大洞主亲来,李赋也敢不冷不热狠狠嘲上几句,哪里会这么低眉顺眼的就服软了?!

心中暗暗庆幸:天佑我许常!

得亏刚刚在消防通道那里,没得罪这位大神,不然今天可就不好收场了。

余逸本想装作没看到许黑肠,直接进去找徐驰汇报梁晴情况的。

谁知道许黑肠居然笑得跟一朵雏菊一样,主动迎了上来。

“多谢兄弟仗义执言。许常感激不尽。”

余逸一愣,马上便反应过来,“呵呵,好说,好说。”

“兄弟怎么称呼?”

“姓余。”

“原来是余少。失敬失敬。”

余逸没工夫跟他打这些哈哈,既然他误会了,那么倒也方便。

“许老板,梁晴今天在吗?”

“余少也认识梁晴?”许黑肠讶道。

“也?难道还有别人?”

许黑肠目光闪烁,掩饰笑了笑,忙道:“没有没有。就是奇怪余少这种大人物,怎么会认识梁晴这种,这种……”

余逸是见过梁晴档案的,冷笑:“这种人高马大,嗓音粗粝,皮肤也不太好的姑娘?哥们儿就好这口,就爱开重型卡车。你有意见?”

“不敢不敢。没有三两三,不敢上梁山。江湖上盛传,擅开重卡车,必‘财大器粗’也。对于余少,许常心中只有佩服。”

许黑肠笑得有些猥琐。

配合他那gay里gay气的形象气质,余逸心里很是腻歪。

妹的,一个搞皮肉生意的,满嘴顺口溜,还乱改成语,你要考研啊?

“别扯这些淡,她在不在?”

“说实话我也在找。梁晴已经三天没来上班了,我昨天才知道,这小婊砸居然还提前预支了三个月的底薪。妈卖批的!”

余逸看的出来他没说谎。

本想追问他有没有线索,但怕过犹不及。

眼珠子一转,转了话题:

“听说你这里项目很鲜活,电视上电影里看到的那些个大小明星,想怎么玩怎么玩,搞得很像?”

“不是很像,是逼真。

嘿嘿,绝对……逼,真。”

余逸差点直接动手捏死这货。

中华文化再博大精深,也禁不住你们这些犊子这么个玩儿法!

许黑肠笑完,皱了皱眉,略有些为难:“不过余少,明星里重卡太稀少,维密系列那几个需要特种演员,必须提前预约。

今天能勉强帮余少助兴的重卡,我想想,对了,要不,贾……?”

“贾你妹!滚!”

撵走许黑肠。

余逸去了趟洗手间。

琢磨了下,不行。

福利姐这么信任自己,梁晴这事眼下又出了些波折,看来得给她买上份双保险。

许黑肠说今天就能帮自己安排。

而且听那意思,已经有一些客户在上项目了。

再结合之前在孙人杰那里听到的两个老男人与“克里斯”的故事。

他敢确信,地下通道那副油画门之后,必有天大龌龊。

掏出胡元甲的手机,熟练拨通了区治安大队“扫黄打非”办的电话:

“喂,警官,我叫余,胡元甲。

我现在实名举报,锦巷街道五常酒吧严重涉黄,还涉嫌侵犯明星肖像权、名誉权……

具体地址就在酒吧消防通道下面的……

之前接到过很多次举报,都没找到入口,问我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警官,你是瞧不起我胡元甲吗,我当然是刚玩完出来了。

是的,我现在进入了贤者模式。

所以决定幡然醒悟,痛改前非……”

章067 功劳直往身上扑

打完举报电话。

热心市民余逸,自我感觉非常良好。

给徐驰发了条信息,讲了下自己知道的关于梁晴的情况。

洗手台镜前洗了把脸,凹了凹发型。

感觉里边的人神清气爽,有些小帅小帅的。

正是那种熟悉的良好市民、社会主义有为青年的感觉。

掏出手机。

正准备给老刘打个电话。

耳朵忽然一动,脸色就是一紧。

毫不迟疑,也毫不心疼的,再次拿出一张“销声匿迹”符。

舌尖一润,迅速贴在身上。

然后快步来到最里边的格子里。

踩着马桶,翻身上了格顶。

藏好身形。

做这一切,是因为他听到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他现在虽然听觉非凡,不仅是听的远,还能听到很细微处,但正常脚步声他一般是分辨不出来的。

但是这个脚步声不同。

主要是太骚包了。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他的皮鞋居然还是钉鞋掌的。

走起路来,咣当咣当响。

正是孙人杰。

“这家伙怎么又去而复返了?”

余逸正想着。

孙人杰和一圆脸中年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进洗手间后,白衫境的孙人杰非常自信,甚至都没往里边看一眼。

“进来吧。里边没人。”

说着话,直接拿出个“停止使用”的牌子,搁置在洗手间外面。

“姨夫,我们怎么又兜回来了?”

圆脸中年气息有些喘,进来就是一阵东张西望,道。

啥玩意?

姨夫?

余逸目瞪口呆。

这个看起来比孙人杰还老的家伙,居然就是胡元甲?

怕不是有快四十了吧。

怪不得自己胡诌说打小就跟胡元甲穿开裆裤玩尿泥的时候,闫闯眼神那么古怪。

丢人了啊这次。

孙人杰道:

“你懂什么,小心驶得万年船。

翠平刘尔已经够难缠的了,跟他一起那个小子面似和善,笑眯眯的,实则眼睛贼亮,一看就一肚子坏水儿,不是个好相与的主。

哼,谅他们再难缠再奸猾,也绝难想到我们好不容易摆脱尾随,溜出酒吧,却又从绝密暗道悄悄摸了回来,这叫回马枪加灯下黑。”

余逸听的肚皮都快笑破了。

好厉害,好崇拜。

我跳下去给你鼓掌好不好?

不过我瞧啊,你这回马枪应该是扎到马身上了,这灯下黑,也是真黑啊!

孙人杰顺利装完十三,正色道:“快说说看,中州大学那是怎么回事?”

胡元甲就一五一十的说了起来。

就是有个女的以旧江湖的山海暗语约了他的人,要用“行头”,出价挺公道的,他就同意了。

本来很正常也很普通的一次交易,没想到居然弄死了人,还是一名中州大学的在校大学生,且是青天白日,高空坠落,动静搞得实在太大了。

孙人杰皱着眉,想骂他,终究是没骂出来。

他也知道,这事严格意义上讲,不能算是胡元甲的锅。

这么多年来,行头生意就是这么做的。

买行头不干好事那是一定的,但多是些小打小闹。

但哪里想到竟会直接杀人,还是以这种爆炸性关注度的方式!

“这批一年前就该完全销毁处理掉的存货,当下还剩多少套?”

胡元甲头垂了下去,不敢看他,声音小若蚊蝇:

“还……还剩,两百一十七套。”

“多,多少?!”

不仅孙人杰失态。

躲在暗处的余逸都差点叫了出来。

一套行头都已经差点把商都区警局搅得人仰马翻。

尼玛,两百多套行头,这是碰到大案要案了啊!

孙人杰脸皮子都在颤抖,似乎血压有些偏高,缓了几大口气,指着胡元甲,手指都在哆嗦:

“……我,我不是让你尽快联系国外买家,尽快卖国外去的吗,怎么一年多了,还剩这么多?”

胡元甲苦着脸解释道:

“姨夫,我联系了啊。

可是这批要处理销毁的旧货,面部核心要件型号都太老,而且还是专为我们这种华人面孔做出来的。

欧美那边弄不起价来。

当地华人社团当做烫手山芋不肯接。

要不然你以为管库房的那些老家伙们肯趁着规定销毁前,低价流出给我们?

何况,你又特意交代过了:

东南亚不行。

那边是所有旧江湖的后路之所在,势力错综复杂,更是有我们红手绢最大的堂口在,在那里出手,几乎等于找死。

也不能流去高丽国。

说那边人太无耻,太败类。

明朝时,索命全员逃亡高丽,镇门之宝‘天衍三十六法’遗失在那里。

后被高丽人发现,堂堂天衍易容神术,被半懂不懂的搞成了整形外科手术。

自己不会玩,偏偏还不愿意归还,更满世界吹牛逼说是他们祖先发明的,太丫无耻。

东瀛国更不行。

说这种东西,很容易流入各大片商手中,被当做创意和噱头拿来制成a类动作片。

要是那样的话,简直跟在中央台打广告差不多,不仅事情会败露,连红手绢的老祖宗会气得直接从坟墓里跳出来学猫叫。

姨夫你帮我想想,这里不行那里不行,在不亏本的情况下,我还能卖到哪里去?”

孙人杰一怔,语气也缓和了些:

“唉,也怪我当初错估了形势,太贪了些,一口气吃进两百五十套,这一年多,能在本地陆陆续续平稳卖掉了三十多套,也算难为你了。”

胡元甲闻言,头垂的更低了。

许是中州大学的事让他有些慌乱,此刻面对姨夫,忍不住掏起了心窝子:

“姨,姨夫,其实,我只卖掉了一套,就是中州大学这一套。”

“其他的呢?”

“其他的,陆续被我自己……用掉了。”

“你……用?”

孙人杰刚说了两个字,忽然想到了某种可能,身子一晃,嘴唇有些颤抖发白,瞪着胡元甲,气得说不出话来。

胡元甲吓了一跳,慌忙解释道:“姨夫放心,我虽然是用强,但也基本算是半推半就。何况,我很大方的,不像那个老波叔抠门,事后我都给足了钱的。都摆平了的。”

孙人杰闭起眼睛,根本不看胡元甲,嗓音都是颤抖着的:

“真的,全都摆平了?”

胡元甲头又是一低:“只,只有两个,性子太烈了,非要报警,不过我有行头,他们凭监控和嫌疑人描述,根本找不到我的。除非,除非用我本人的dna比对。”

听到这里,余逸默默闭上了眼睛。

老孙,老胡,您二位真是太仁义太大方了。

这功劳,这大案一件一件的,嚼碎了,撕烂了,硬往我手里送,硬朝我兜里塞!

这还真是不把我这热心市民小余当外人啊!

余逸拍了拍左胸。

啥也不说了。

全在这里了。

章068 递“砖”

同时。

余逸心中大感庆幸。

今天幸亏有“销声匿迹”符。

不然真被孙人杰这老混蛋给糊弄过去了。

这厮实在太奸猾了。

他在整形医院时的那番说辞,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简直是教科书级的演技。

不仅诚恳剖析利润和性价比,证明自己完全没有任何理由和动机搞“行头”,还故意说了个姐夫与小舅子的狗血故事来“走心”。

双管齐下。

几乎把余逸完全给骗过去了。

当时他决定折返,九成原因是因为手里有“销声匿迹”符,还没尝过鲜,心痒痒,所以才姑且试了试。

没想到刚好就听到了他和胡元甲的对话。

这才跟踪来到了五常酒吧。

而此刻,又同样是因为“销声匿迹”符,听到了二人这么多的秘密。

现在看来,孙人杰之前有一点没撒谎。

人家这确实看不上一件两件行头。

人家是搞大型批发的。

胡元甲的话说完。

洗手间内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安静。

半响。

孙人杰长长一声喟叹:“也怪我当初考虑不周。事到如今,钱损失些就算了,这些东西,绝不能再留了。”

胡元甲一愣:“姨夫,这损失加起来可……”

“不用再说了。听我的没错。你姨夫我能走到今天,靠的就是谨小慎微,未雨绸缪。”

“那是。”

“东西在哪里,安全吗?”

“姨夫放心,绝对安全,就存放在许黑肠的私仓里。”

孙人杰点了点头,面色稍缓:

“这事办的还不错。

许黑肠的私仓收费是贵了点,但有兰花的‘曲径通幽’图镇门,基本上可以确保安全无虞。

放眼整个锦巷街道,能比它更隐蔽更安全的地方,估计也就只有锦巷居委会的大门了。”

“姨夫,那我们什么时候……”

“嘘!不要说话!”

就在这时,孙人杰面色微变,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然后走到洗手间门口,右手一挥,将摆在地上的三样小物件收了起来。

余逸也是这时候才发现,这厮之前在摆放“停止使用”牌子时,居然还偷偷做了手脚。

那是三个小孩拳头大小的布袋子。

剪裁缝制成六面体。

颜色艳丽,六面各不相同。

软趴趴的,形状并不规则。

远远望去,很像是余逸小时候在农村玩过的碎布沙包。

随着孙人杰收起小物件,像是突然给这个世界按开了声音键。

外面传来嘈杂纷乱的声音:

“警察,都把身份证拿出来!”

“少废话,你们消防通道在哪边?”

“影响你们做生意?我看你们今天这生意是做不成了。刚收到热心群众实名举报,现怀疑贵酒吧严重涉黄……”

感慨区治安大队效率高的同时,余逸心中也是暗自一凛。

自己自从躲起来后,注意力一直很集中,却居然连孙人杰什么时候布下的障眼隔音戏法,都完全没察觉。

不亏是红手绢的嫡传一脉,正经白衫,真是不可轻视啊!

胡元甲就有些乱:“警察怎,怎么来了?”

“镇定点,没听到是扫黄吗?慌什么,又不是你举报的。”

余逸心道,老孙这你可错了,这还真是“他”举报的。

孙人杰凝神听了听,皱眉道:

“这个许黑肠,办事就是不稳当。

跟回湾街道的老钱,钱宇飞比可差远了。

老钱皮肉生意做得比他大多了,也野多了,什么时候被举报抽查过?

还不是因为老钱跟你姨夫我一样,做事谨慎缜密。

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你呀,往后可要多学着点。”

余逸揉了揉鼻子。

那个,羚羊挂角兄,差不多得了。

别再喂了。

再喂我就吃撑了。

回湾钱宇飞是吧。

玩得很野是吧。

双冰一起飞那个是吧。

行,我记下了。

等没工开了,就带上你的三百六十五个祝福去拜访他。

胡元甲唯唯诺诺,连声附和。

“姨夫,我们要不要出去看一下?”

“也好。咱们绕一圈,站远些。”

二人离开半分钟后,余逸才从上面跳下来。

舒展了筋骨,慢慢将之前听到的信息捋了捋。

忽然想起一事,刚刚孙人杰提到的什么“曲径通幽”图镇门,好像很牛的样子。

等等。

曲径通幽?

图?

我去,不会就是我之前看到的那副很惊艳的油画吧?

……

油画前。

许黑肠陪着笑脸,正在跟薛队长打哈哈。

心里边则怒火冲天。

毕竟在锦巷也算是一号人物,还是搞特行场所的,水深油大,自然也会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治安大队的民警还没赶到,其实他已经得到消息了。

不过他并不害怕查。

之前也查过很多次的,明里的,暗里的,还不是毛线都查不到。

他恼火的是,消息渠道里言之凿凿的说,是胡元甲亲自实名举报的,手机号也确实是胡元甲的。

他本来还不信,胡元甲是脑袋被驴踢了吗?

借他十五个胆子他也不敢!

但直到此刻,他才终于有些动摇了。

不是绝对知情人的举报,会让薛大队长亲自带队?

会让薛大队长马不停蹄一口气杀到“曲径通幽”图前?

“呵呵,薛大队,您也看到了,这就是一副油画,后面就是实墙,啥也没有。”

薛大队没理他,认真观察了会儿,指准一个位置,指挥手下几名警员:

“去,拿工具来,照着这个位置,敲一敲。”

许黑肠面色微微一变。

心中顿时有些小慌。

同时把胡元甲祖宗十八代都给骂遍了。

叉叉你娘的,你特么真敢举报啊?

里边放的是什么你心里难道没点逼数吗?

怎么,这是想把这口大锅丢给我啊?

余逸这时刚好赶到。

看到几名警员拿着铁锤准备过去敲探,眉头就是一皱。

虽然他报警时把自己窥探到的洞门位置,准确说给了接线员。

但他当时也没想到这居然是兰花的“曲径通幽”图。

如果效果有孙人杰说的一半牛,那么正常铁锤,肯定是敲不出任何结果的。

眼珠子一转,果断凑了上去:

“老许,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薛大队都发话了,你怎么还没点自觉性,怎么可以劳烦民警同志亲自动手?

来来来,老许,拿着,人活一口气,树活一张皮,为证清白,咱自己敲!”

说着话,递过去了一块貌似普通的板砖。

许黑肠正神思不属,一肚子疑虑恼火,心怀戾气。

余逸的话正合他意。

笑呵呵的接过余逸递来的“敲门砖”。

抡起胳膊,照准薛大队先前指的位置,卯足了劲就干了上去。

章069 福将

许黑肠的真实实力,刚刚勉强小白。

基本上属于修行界食物链的最低端。

只比赵西萍父亲磊叔那种刚开窍的,强上那么一线。

但相比普通人来说,也是拥有几百斤力气的猛汉了。

所以他对自己这一砖敲下去的结果非常自信。

板砖粉碎崩裂。

墙面纹丝不动。

并发出实心的声音。

在漫天簌簌落下的碎砖屑之中,薛大队长脸色铁青,灰溜溜的带人离去。

想到这里,他嘴角甚至已经勾起了一抹快意的笑。

“薛大队,呵呵,请看好……”

后面的字还没说出口,笑意已经完全僵在了脸上。

在他一副活见了鬼的表情中,“砰”的一声巨响,整个地面都在震动,仿佛是有一辆重型卡车撞击在了墙面上。

跟他设想的完全不一样。

他手里的砖没碎。

拥有“曲径通幽”图镇守的墙壁,却开了一个大洞。

很规则的人工洞口。

里面依稀可见房间库房的模样。

“这,这……怎么会……”

许黑肠眼一黑,手一软,板砖直接从手中跌落。

被余逸一伸手,悄无声息的收回洞天内。

余逸这才暗自舒了口气。

并悄悄往人群里隐了隐。

闻讯赶来看热闹的人群中,孙人杰和胡元甲刚巧目睹了刚刚这一幕。

见许黑肠居然亲手帮警察砸开了库房,一脸吃屎了的表情。

紧接着,便是杀气滔天,目眦欲裂,恨不得扑上去咬死这个杀千刀的王八蛋!

每年收了我们那么多仓库租金,最后还曝光给警方?

为了不让扫到你的黄,你就把我们的货丢出去转移视线啊?

还特么亲自砸门?

甚至连你姐帮你弄的“曲径通幽”图都毁了?

太狠,太下本钱了吧。

你这是要发力竞争本年度热心市民吗?

似有所感般。

许黑肠茫然四顾时,正巧对上了孙人杰和胡元甲的眼神。

嚓嚓嚓。

火花四溅。

胡元甲,孙人杰,果然是你们实名举报的!

瞧这眼神,你们居然已经仇视我到这种地步了!

之前怎么就硬是没发现呢?

一对杀千刀的王八蛋!

咱们倒骑毛驴看唱本,走着瞧。

这事儿,劳资特么跟你们没完!

……

尽管余逸根据孙人杰和胡元甲的对话内容,已经有预料到,自己很大概率是搞错了,此处并非是涉黄的地方。

但当看到里边整整齐齐码起来的两百多套行头时,还是忍不住一阵狂喜。

这次真是歪打正着了。

狂喜过后,又有些忧虑。

寻思自己这是不是搞的有点过火了。

原本想的只是借助刘纯艳的案子和行头的联系,摸些直接线索给警方,提升一下“协助破案数”。

如果能再牵扯出一两个老旧的送货人,同时提升“有效打击数”,那就再好不过了。

万万没想到,居然刨出了两百多套行头来。

这件事目前已经牵扯到了一个红手绢的嫡传白衫,一个兰花的外围小白衫,要是再追究下去,老旧那边负责仓库管理行头销毁的老人也难逃罪责。

这风头自己到底兜不兜得住?

刚从楼顶匆匆赶下来的刘尔也呆住了。

听完余逸描述的经过,面对着一大堆行头,呐呐无言了半响。

她也是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不过就在隔壁楼顶打了场架的功夫,余逸这边已经把案子推进到这种地步了。

“余逸,以前就知道你行。但真没想到,你居然这么……行。”

马斌马大洞主今晚心情很糟糕。

火气很冲。

打麻将输了不少。

实际上,他每次打麻将心情往往都不佳。

就像今晚,明明牌运不错,每把几乎都能听牌,但就是打不赢。

牌技太臭。

顾东不顾西,顾头不顾尾。

最糟糕时,曾连着三把,都把抓到手的癞子,垃圾一样随手给扔掉了。

又输了一把杠上花后。

腰间警讯石震动了。

马斌果断拍桌而起,面色严峻:

“瞧瞧,我刚说什么来着,今天扫把星当头,乌云蔽日,不适合玩牌。

怪不得老马我整晚心神不宁,眼皮狂跳,总感觉冥冥之中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果不其然,警讯石居然响了。

各位,情况紧急,先行一步,下次再约。”

话未说完,嗖的一声,直接跳窗户跑了。

“马文武现在工作这么积极?”

“是有些奇怪,难道真有什么大事发生?”

“有个屁的大事,杠上花,他得包户的,你们谁看见他出钱了?”

“靠!又赖账?”

“沃日,真特么耍赖皮!”

马斌“警讯石遁”成功,省了几百麻将钱。

心情总算稍微好了些。

边按照警讯石上的预警显示位置,朝五常酒吧那边飞奔,边掏出电话,打给了刘尔。

“大半夜的,什么情况?”

“好事。快来。”

将信将疑的马斌赶到五常酒吧后。

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紧接着就是狂喜。

真正的修行者虽然一贯瞧不上眼行头,但那也得分时候。

分数量。

因为刘纯艳坠楼案的缘故,眼下在中州市,在商都区,行头就是最起眼、最受关注的时候。

在这样一个时间节点上,一次性缴获这么多,整个中州市各级居委会都算在内,怕也是数得着的大案了吧。

而且,刘纯艳高坠案的嫌疑人帮忙摸排清楚了。

有两起无头绪强奸案的嫌疑人也帮忙锁定了。

最妙的是,也都还跟这批“行头”有关……

马斌越琢磨越兴奋,越琢磨越开心。

他估摸着,不说别的,就凭今晚这一遭,今年的三类指标“有效打击数、协助破案数、安全指数”,总不至于再全区倒数了吧?

自担任洞主那一天起,马斌从未像今天这样,这么期望着赶紧去区里开会。

接受表扬、祝贺以及各种复杂异样的眼神。

想想就爽歪歪。

相比较而言,那边匆匆赶来的闫辛楠脸色就很难看了,把闫闯拽到一边问个不停。

不管怎么说,这批东西是在锦巷辖区内发现的,还是被邻居翠平的人给发现的。

她这个洞主脸上如何能够好看?

搞不好怕是还要追责的。

她那边脸色不好看,马斌这边脸色就越是好看。

越看余逸越是满意,果然玉树临风一表人才,果然是我老马的福将啊。

章070 掺了屎的真香饭

没多久。

据说是商都区居委会上面要来人了。

附近各居委会闻讯而来的人马都聚拢在了一起。

在普通人眼里,包括里边忙碌的警察眼里,他们就是一群普普通通的围观群众。

形象普通,工作涉及各行各业,看起来也并不起眼。

福利姐笑靥如花,身心舒畅,一把拽住余逸,竖起大拇指:

“从今天起,你这个小老弟我李赋认定了。办事就一个字:简单粗暴高效。”

矮矮胖胖的大王,也乐呵呵的。

拧开茶杯,依然是麦冬加红枸杞,呲溜呲溜喝着。

左手的一对三棱狮子头,盘的哗啦哗啦响,明显心情甚佳。

将一个苍翠的吊坠,塞到了余逸手中。

“欢迎入职翠平。”

余逸还看到了驷马居委会的吕庆吕大洞主。

吕庆依然是骚包老帅哥的打扮。

隔得远远的,还冲余逸点头笑了笑。

脸色阴沉,唇角法令纹都快竖立成刀的闫辛楠,拖着面色同样不佳的闫闯也过来了。

看到这母子俩,余逸心中就是一动。

挤出一张笑脸,热情洋溢的就朝闫闯迎了过去。

他这会儿是焦点中的焦点,这边一有异常举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

在闫辛楠的疑惑,闫闯的懵逼中,余逸如同小学课本上井冈山会师插图一般,紧紧握住闫闯的双手,摇了又摇,语声慷慨,壮怀激烈:

“阿闯同志,可算又见到你了。

多谢你以身饲敌,深入敌后,辛苦打探来的珍贵情报。

不仅摸清楚了这批行头的藏匿地点,还截留了胡元甲的手机,并给我出了假冒胡元甲报警扫黄的馊主……绝妙好计。

此案的功劳,我不敢独占。

这枚军功章,有我的一半,也有阿闯你的一半。”

说着话,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把胡元甲的手机塞到闫闯手里。

闫闯面色大变,跟被蜜蜂蜇了一样,就要甩开。

开玩笑,他闫闯再怎么说也是个要脸的人,很多人都知道他跟胡元甲、许黑肠是有交集的,算不上朋友,但也是能喝的上酒的。

虽然现如今看来这俩货做人做事是挺操蛋的,但并不代表着他闫闯可以偷人手机,并栽赃陷害引人窝里斗啊。

他本来就拽兮兮闷哼哼的,大家都不爱跟他玩,要是惹上这名声,以后怕是想喝酒都找不到人了。

“余逸!你特么胡……”

“嗯?!”

闫闯刚要梗着脖子驳斥,旁边闫辛楠眼神一冷,鼻中冷哼道。

闫闯瞬间便焉了。

他也知道因为自己的疏忽,以及与这二位的交集,会给母亲带来多大的难题,可是这……

靠,姓余的,你特么也太狠了吧!

好处你全占,龌龊事都丢给我?

他完全可以想象,今天这事他要是应了,许黑肠、孙人杰、胡元甲醒悟过来,肯定恨死他。

这他倒是不怕。

关键是难听啊!

鬼特么二五仔?

可这也没办法,余逸递过来的这碗掺了屎的饭,他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不仅接,还得说真香。

不管儿子怎么纠结愁苦,闫辛楠对余逸是非常感激的。

兰花许欣跟她闫辛楠是故旧,也确实是初中同校的校友,说同学也可以。

许欣弟弟许黑肠的酒吧开在她锦巷的地盘上,胡元甲的二百多套行头就藏在许黑肠的酒吧下面。

藏了一年多。

牵扯到两宗已立案的强奸案,一宗轰动全国的大学生高坠案。

后者可是人命案啊。

她儿子闫闯还经常来许黑肠的酒吧里喝酒,许黑肠还给他单独留有包间。

闫闯今晚还刚刚在这间包房里,跟胡元甲喝过酒,跟孙人杰照过面……

你说闫闯跟他们关系其实并不太好,也不是很熟,谁特么信啊?

这些信息综合下来,真是追究起来,全都是裤裆里的黄泥,不是屎也是屎。

连她自己琢磨琢磨,都觉得自己母子俩怎么这么像黑暗势力的保护伞啊!

刚刚走过来时,一向光棍儿霸道的她,甚至也有些茫然无计。

而余逸当众嚷嚷出来的事,不能说一定可以药到病除,但绝对算是对症下药的止痛良方,可以大大缓解她母子的困窘。

只要能有个正确立场站住脚,剩下能转圜的余地就大多了。

而余逸这样做,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事情发生到现在,比他想象中的要炸裂太多。

也复杂太多。

按他之前所想,最理想的局面是他先掌握到所有信息。

待筛检过后,再有选择性的出牌。

谋杀嫌疑人梁晴的情况,胡元甲牵扯两宗强奸案的事,可以先丢出来。

至于两百多套行头的事,他毕竟还算是个圈外人,很多情况不了解,需要跟老刘好好商量一下,再做打算。

却没想到一个想帮福利姐出口气的扫黄打非举报电话,居然阴差阳错的,直接给撂了个底朝天。

余逸不怕得罪人。

像今天的事,如果强奸属实,胡元甲肯定是废了。

孙人杰、许黑肠可能没到破功那么严重,但值此“行头杀人”的风口浪尖上,肯定也好受不了。

暂时而言,他们还不清楚余逸在里边扮演的角色,可能还要狗咬狗一番,但相信也瞒不了多久。

他并不特别在意。

正邪不两立。

遇上了,没别的路。

就是刚。

他只是不想毫无必要毫无益处的得罪人。

目前除了老刘、马斌知道这事是他主导外,暂时还没别人知道。

但相信过了今晚,大半个商都区居委会都会知道。

他最担心的是闫辛楠。

闫辛楠在这件事中受到上面的压力越大,他把人得罪的就越狠。

这种事就是这样,没道理可说的。

最主要的是,他实力太弱鸡。

看起来有几张怪符好像很神秘的样子,实际上身上没粮心里慌。

听说老刘刚刚才在旁边楼顶上把一个来自兰花的大白高手给打趴下了。

真是羡慕啊。

大好男儿,正值青春热血,哪有不喜欢出风头的,只有不适合出风头的时候。

他要是有老刘的实力,再大十倍的风头,他也敢接下来。

翠平和锦巷是邻居,到时候闫辛楠收拾不了老刘,那可不天天把他余逸当做出气筒。

一三五蹂躏,二四六鞭挞。

周末,非常11,蹂躏加鞭挞。

当然,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是:

余逸觉得闫辛楠、闫闯母子虽然性格奇葩,但绝非歹类。

他从小看人就极准,鲜有真正走眼的,这次他也相信自己。

章071 灵涡有望

余逸心里唯一担心的,就是这样势必要舍掉一部分功劳下来。

老刘那边肯定没问题。

只是不知道自己这样擅自做主,马斌马洞主会不会不太高兴。

他还是不够了解马斌。

马斌当然不会不高兴。

不仅如此,他比之前更高兴。

他为人是豪放粗糙些,但又不傻。

跟在场很多人一样,从闫闯的细微表情及下意识的反应上,就都看出来了,实际情况肯定不是余逸说的这样。

再稍微琢磨下闫辛楠前后的反应,真相就八九不离十了。

更何况,简单经过,刘尔可是跟他交待过的。

压根就没听她提到过这里边有闫闯这小崽子什么事。

同样一件事,在不同人眼里,关注的点自然不同。

余逸心心念念灵涡,想要赶紧立功,所以满眼看到的都是案子和功劳。

马斌跟他不同。

他只看中面子。

他看着闫闯这个拽兮兮的小崽子那吃屎一样难受的表情,再看看他老妈闫辛楠惊喜交加感恩戴德的样子,就已经是爽透气了。

不由狠狠搓着自己的头皮,拿眼打量着余逸,心里啧啧感慨:

姥姥的,文化yin就是文化yin!

连装个逼都装的这么情绪饱满,层次分明!

他跟闫辛楠认识时间可是不短了。

这老娘们仗着身手不俗,仗着锦巷建制高翠平一档,一贯就是更年期的模样,尤其对他马斌,更是各种横眉冷对,各种怼来怼去。

何曾见过她现在这样一脸久旱逢甘霖如同刚被滋润过一样的小模样?

眼前这情形像什么?

像是在施舍。

对,就是施舍。

拿着吧,这碗粥,我们吃撑了,实在吃不下了,赏给你先吊着命。

碗里边虽然掺了些小孩子淘气丢的垃圾,吃了可能会拉肚子,不舒服,但你还是得感恩戴德的接过去,并且喝得美滋滋香喷喷的。

饭虽然是余逸喂的。

但那也是他马斌的人。

闫辛楠承余逸的情,对余逸感激服软,那就是对我马斌服软,对我翠平街道服软。

这一刻,马大洞主忽然觉得,原来装逼露脸也是一种大学问。

他以前那种赚两块钱就恨不得赶紧满街嚷嚷的方式,实在是太不上道了。

怪不得从来就没有这么舒爽过。

这是一种更高级别的满足和愉悦。

姥姥的,小余这个逼装的,值满分啊。

不待余逸主动找他解释,便乐呵呵的主动凑了过去。

一把揽住余逸的肩膀,强行介入他和闫辛楠母子的对话中,怒刷了一波存在感。

感受着闫辛楠异于往日的温声细语、和颜悦色,感觉比连摸三把天胡牌还爽。

姥姥的,不是一般的长脸!

另一边,吕庆抬了抬金丝眼镜。

望向余逸的眼神中,满是意外和欣赏。

这世间,从不乏勇进者,唯稀缺知退者。

先前在翠平竞争岗位那一次,他只感觉这小子一身符道本事很邪性。

做人做事很玄学。

不是个容易吃亏的主。

加上又是甘小芸的救命恩人。

这才遂了甘小芸的意,同意让她先跟他做事。

没想到今天一见,甚感惊喜。

余逸掀起这件大案的功劳,以及其中展现的能力,倒还是其次。

关键是他这能进知退的作风,哪像是个不到二十的毛头小子,简直就像是个混迹多年的老油条。

政治上太成熟了。

“不错不错,我家小芸不愧是玩玄学的,还真是慧眼识英才啊。”

有余逸居中斡旋,马斌、闫辛楠一番简单沟通,这件事的整个基调算是定了下来。

完全没另一位当事人闫闯什么事。

——除了帮余逸背锅吸引仇恨。

区居委会领导下来,余逸暂时没资格旁观。

他便去找徐驰聊天去了。

闲聊中,他惊讶的发现,徐叔居然不认识刘尔。

非但如此,整个翠平居委会他也只听说过福利姐,还是因为她特行场所管理者的身份。

这跟他想象中的情况出入可是有点大。

正想再继续旁敲侧击一番时,那边的事情搞完了,马斌让人来叫他。

马洞主显然是刚在领导面前狠狠长了一把脸,黝黑的脸颊居然隐隐都能看出些红意来。

巴掌猛拍余逸的肩膀,大喇喇道:

“余逸,今天这事办的漂亮,老马我奖罚分明,说吧,想要什么奖励,尽管开口。”

余逸现在多少摸清楚了些他的脾性,就很直接:“洞主,我想要灵涡。”

“要这个啊。”

马斌居然也没问他要这个干嘛,甚至也知道兴趣都没有,只是略汗颜的搓了搓头皮,“这个,我手里暂时还真没有。很急着用吗?”

余逸原本只是例行一问,根本没想过会有谱。

毕竟,他可是昨天傍晚才知道有灵涡这件事,才发现系统对灵涡有感觉的。

楞了下,惊喜道:“很急,有办法吗?”

“我想想啊。”

马斌搓着头皮,默默划算道:

“……这事你是首功。

拿你刚入职十九级薪水,每十二个月领一次灵涡来算,目前还不知道能不能直接抵得上一份灵涡。

但根据我老马的经验,至少能抵得上八个月的基本工。

十二减去八,也就是说,不出意外的话,你农历新年前,肯定能够领到一份。

这样吧,你要实在是着急的话,下个月是我的发薪期,我的先给你用,到时候你拿薪了,或者年终万一有集体奖了,咱们再议。

你觉得怎么样?”

余逸大喜,忙不迭的感谢。

以刘尔之能,八个月才能拿到一份。

而他自己,昨天刚知道,下月就能摸到。

这已经远超他的预期了。

一切结束。

已经凌晨五点多。

他要先回学校宿舍补一觉。

近期都不准备再回二寨街的租房了。

反正前次买了那么多吃的喝的,也留够了钱。

白洒水或许很难将自个儿照顾的有多妥帖,但安全相信应该不成问题。

希望她能早点等到她父亲,然后父亲一个爆炒栗子敲醒她,狗屁的因果,老爸不过是去了趟英国……

然后父女双双把家还。

最好等他下次再去住处,已经妖去楼空。

宿舍里睡了还不到俩小时,被手机的信息声音吵醒。

迷迷瞪瞪的拿过来一看,是郑翰林发来的:

“李寒同志归来。

诸神速速归位。”

寒姨回来了?!

余逸就像是酷暑的午后灌了一大口冰可乐,瞬间精神透了。

章072 寒姨归来

麻溜溜翻身下床。

冲进卫生间冲了个澡。

剃须刀刮了胡茬子。

吹风机二档,温风徐干,简单捯饬好发型。

搭了身亮色系的衣服,蹬上郑叔给买的新球鞋。

看起来整洁又精神。

公交车没坐到骊景花园,余逸提前一站下车,进了家花店。

“老板,一束康乃馨,加一点满天星。”

“送母亲啊?”

余逸笑了笑,没说不是。

在余逸心里,他有两个母亲。

第一个是亲生母亲。

不过很奇怪。

这些年来,余逸对自己亲生母亲的印象一直很浅很淡。

不仅是因为母亲去世的早。

更是因为母子相处的大部分回忆,似乎就跟他母亲的性子一样寡淡。

对他不好也不差。

不亲近也不疏远。

不放纵也不苛责。

以至于余逸懂事后每每细想起来,母亲对他并不太像常规意义上的母子,倒像是在尽忠职守打一份工,努力扮演好他母亲这个角色。

一切似乎都是在按照某种标准进行的。

不多也不少。

就是刚刚好。

母亲车祸那天,他刚读小学一年级。

他清楚记得,天没下雨,但阴沉的可怕。

空气非常的闷燥。

当时,父亲也一起进了重症监护室。

他背着书包,钉子一样矗立在医院的过道里。

很久都没有挪动过一步。

这是他小小的人生第一次成为焦点,面对周围各色的眼神、议论和叹息,有些茫然,有些腿软,也有些窘迫。

旁边,叔叔跟瘫软了一样,抱着脑袋,缩在靠椅里。

婶婶揽着他的脑袋,呜咽着,眼泪珠子哗啦哗啦的往下流。

婶婶一哭,不懂事的堂弟和堂妹也吓得哇哇大哭。

很糟乱。

很烦心。

但他没哭。

他梗着脖子,僵着身子,就那么一动不动,钉子一样站着,石像一样杵着。

他从被学校接过来,就一直矗在那个位置。

医院的大蚊子拼命咬他的脸,他都没去拍一下。

他有些病态的想要获取些疼痛,但其实,什么疼都感觉不到。

婶婶担心他,想拉他去叔叔旁边坐着,却怎么都扯不动。

他那一刻犟的像头驴。

但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在犟什么。

他也不知道他在跟谁犟。

后来郑叔和寒姨风尘仆仆的赶来了。

寒姨没有说话,揉了揉他的脑袋,蹲下来,直接把他从地上抱了起来。

一只手抱着他,另一只手拥着他的后脑勺。

脸颊贴着他的额头。

轻柔,舒缓的蹭着。

抱的很紧,很紧。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就开始哭了,眼泪怎么都止不住,呜呜咽咽的像只受伤了小兽……

那天傍晚,母亲走了。

从那之后,郑叔便经常过来看他。

寒姨工作忙,来得少,但几乎每星期都会给他写信。

寒姨的字很漂亮,很有力,字里行间,有股不输男儿的潇洒。

内容也很不羁,不仅会关心衣食住行心理健康,更是会时常开玩笑,问有没有偷偷喜欢的小女孩儿,有没有故意扯人家辫子引起注意……

这是他之前从未感受到的一种深层次的关怀。

余逸的字很撇,为了不让寒姨笑话,便开始认真练字。

三年级时,他已经能写出一手漂亮的仿宋。

但仿宋看着是精神,却属于出版体,多见于墙报,写着极慢。

他又不是那种对书写有耐性的人。

便只有在跟寒姨通信,以及极少数关键时刻,才能耐下性子认真一下。

其他大部分时候,包括之前在填成语图的时候,都是各种信马由缰,随性乱划。

经常缺胳膊少腿儿的,各种笔画连成一气,这里少个点,那里缺个勾,却也懒得添补,鬼画符一样,只有自己认识。

一直到他小学毕业过来郑家前,无论工作再忙,寒姨至少每两周,都会给他写一封信。

经常是每周写。

在余逸老叔家的房顶小阁楼里,现在还锁着整整一铁箱的信件。

钥匙就在他郑家卧室里那个放“记账”笔记本的小铁盒里。

如果说在那几年里,老家叔叔婶婶给他提供了物质生活,让他长了身体,那么寒姨则是通过那些信,开了他的心扉,塑了他的三观,给了他精神世界上的成长。

他心里,寒姨同样是母亲。

……

回到家。

发现郑叔和郑翰林父子二人还在热火朝天的打扫卫生。

顿时就明白了,寒姨这是还没到家。

早上那通信息,是召集人马打扫卫生的“江湖救急令”。

“回来了小鱼,我就知道你一准会买花,呐,瓶子就给你准备好了。”

余逸把花插好,从郑叔手里接过拖把,“我姨什么时候回来?”

“说的是能赶上中午饭。其实早上就已经到冠城区局了。

这次追逃,意外摸到了之前漏网的大鱼,临时决策,天南海北跟了三个地方,最终布兵三处,一起收网,带回来足足两辆大巴的嫌疑人,后续交接也是一项大工程。

不过这样正好,我们有充裕的时间搞卫生了,不至于像上次一样准备不充分。”

余逸杵着拖把就笑:“郑叔,我看您准备已经很充分了嘛。这新发型不错,刚剪的?”

郑勇伍咳了声,嘴硬道:“并没有。就是刚好碰到新店打折,邻里邻居的,捧捧场,试了试。”

郑翰林突然从房间里探出个脑袋来,大声拆台道:

“老郑同志你就忽悠吧,人家开业都三天了,打折早结束了,也没见你去捧场。

早上电话一接,麻溜溜的就蹿下去了,还直接把人门给敲开了。

余逸你可要把招子放亮了,不要被这个老郑同志所蒙蔽。

他不仅剪了头发,还剃了胡子,修了指甲。

他甚至还洗了衣服,还去菜市场买了菜!

你没回来时,他居然还想要拖地!”

郑勇伍哭笑不得,指着郑翰林:“你个小兔崽子……”

郑翰林自不怕他,此刻眼里只有余逸,小手飞速招着:“余逸余逸,先别拖地,你快来,帮我个忙。”

余逸放下拖把往那边走,被郑叔一把拉住,目视前方,一脸方正严肃,悄悄压低声音:“小鱼,这发型真不错?”

余逸就笑:“岂止是不错,简直就是优秀,足足年轻了七八岁。”

“油嘴滑舌。”

郑勇伍貌似不屑的走开,但眼角瞬间堆叠的鱼尾纹出卖了他。

余逸进了郑翰林的卧室。

发现他正在书桌前撅着屁股瞎捣鼓。

“有屁快放。”

“余逸,你帮我看看这几本练习册应该怎么摆,既能总体看起来整洁有序,又能恰到好处的能被我妈翻到,同时又不会显得刻意,从而达到她没在家这段时间里我的作业一直都是这么认真这么优秀的错觉……不,感觉?”

“……”

章073 霍师傅

“有必要么。就你,还能逃得过寒姨的火眼金睛?”

“逃不逃的过,是一回事。有没有这个姿态,是另一回事。

我得让我妈时时刻刻感觉到,我重视她,我敬畏她,我心中有她。”

余逸懒得理他。

走到他衣柜旁,突然蹲下,伸手在那下面一掏,“咦”了声,居然什么都没摸着。

郑翰林就得意的笑:“嘿嘿,早转移了。”

说着,铺开手里拿着的小本子,指点给余逸看,“余逸,你仔细瞧这上面的第七条,我妈每年会把可以移动的木质家具清理晾晒一次,尤其喜欢在长期出差回来后,我觉得这次概率很大,所以放假前就已经把宝贝全部转移掉了。”

余逸拿着他的小本子扫了眼,发现乱七八糟的居然有将近二十条。

顿觉哭笑不得:

“你呀,要把这些心思放在学习上,哪还会天天被人小西屏嘲笑?”

“切,赵西萍那个只长个子不长脑子的幼稚鬼,眼里全是书本上的死知识,我都懒得理她。”

“哎唷,能的你,快说说看,你搞这些个乱七八糟虚头巴脑的,了不起的点在哪里?”

“说明我眼里有生活。那话怎么说的,与天斗,与地斗,与李警官斗,其乐无穷。”

嘴里嘟囔着,收了小本子,又美滋滋的跑去书桌前摆弄练习册去了。

“还有生活,还其乐无穷,我打赌你老妈看到这小本子铁定会揍扁你。”

余逸狠狠揉了揉他的脑袋。

嘴上调侃,心头却是一柔。

明白他这也是对寒姨即将回来的一种喜悦和激动。

收拾完屋子,已经十点半。

余逸和郑叔一起开始张罗着做饭。

俩人都不擅长这个,使劲浑身解数,也只整出来一个四荤两素。

饭菜做好,时间已经到了十二点半。

郑翰林给他老妈拨了个电话,没有人接。

看样子是开车走半路上了。

大家瞬间便进入一级战备状态,紧张忙活了起来,端菜的端菜,盛饭的盛饭,郑叔还把醒好的红酒倒了三杯。

十分钟后,门铃响了。

郑翰林本来在餐桌上趴着,跟被摁了弹射键一样,噌的一下弹了出去,咔嚓,就把门给拧开了。

门外,站着一男一女两个陌生的民警。

没有寒姨。

郑翰林楞了下,就当没看到他们俩。

转过身,抿着唇,迅速开始重新拨电话。

电话响了。

握在女民警手里。

余逸脸唰的一下,变得毫无血色。

一瞬间,他感觉有个人在拿锤子砸他的脑袋,砰砰砰,嗡嗡嗡,头晕目眩。

还有双手在攥着他的心脏,捏的嘎吱嘎吱响,血肉模糊,浆液四射,疼的完全都变形了。

身体僵直,浑身发冷。

男民警向郑勇伍敬了个礼,正色道:“您是李队长的爱人吧,李队长刚在局里突然昏倒,送医院了……”

旁边女民警赶紧接道:“不过您不用担心,医生说只是睡眠不足劳累过度,稍微休息几天就成了。这是李队长的手机,刚拉在车上了。我们来接你们,顺路给您送过来。”

余逸长吁了口气,像是刚从干涸岸边逃回水里的鱼儿,喘息着,小腿肌肉还有些抖。

郑翰林慌忙接过手机。

郑勇伍嗯了声,轻轻擦去桌面上的红酒。起身,推开椅子。

“哪家医院?”

……

经医院全方位检查,寒姨确实没有大碍。

就是累的。

不过这天,一直到晚上,余逸和郑翰林都没机会跟她说上话。

领导和同事是一波接着一波。

各种亲切慰问,各种深入学习,有的甚至还目含热泪,似乎比他们这些亲人还要关切在意百倍。

等晚间终于消停了,寒姨也睡着了。

病房只有一个家属陪护床位,余逸就让郑叔和郑翰林先回去,明天再来替换他。

病房里,看着寒姨安然熟睡的面孔,听着她匀称微鼾的呼吸声,余逸觉得心里特别安宁。

睡不着,调出成语图。

这一晚,状态也出奇的好,做到了平日里两三天才能做到的工作量。

早晨刚睁开眼,就对上了寒姨那双温醇有神的目光。

“睡醒啦。

军训晒黑了些,不过也更精神了。

嗯,不错,咱家小鱼越来越像个男子汉了。

小鱼我跟你讲,这次我们……”

寒姨向来不是个絮叨的人,但五周多的时间没见,还是有很多好说好玩的话题可讲,一直到吃完护士送来的早餐,她才面露疲态。

在余逸的强烈干涉软磨硬泡下,才不情不愿的回病床上补觉去了。

余逸则搬了凳子,坐在床前,晒着太阳,拆着寒姨给他带的手信礼物,觉得满心满肺都是煦暖力量。

接下来的几天,寒姨的身体恢复情况并不像预想的那么理想。

尽管医生认真复检后再次表明身体无恙,只是疲累。

但余逸还是隐隐的感觉到她的整个精气神状态,似乎存在着某种下滑。

最突出的表现是,她有明显的越来越困乏嗜睡的倾向。

这让他非常不安。

在寒姨住院第六天,小长假期也将要结束时,他打了电话给刘尔。

凌晨零点一刻。

刘尔如约前来。

在她身后,还跟着一位瘦瘦的老者。背着一个黑皮小箱子。

老者气质不俗,红光满面,一看就是养尊处优惯了的,皮肤带着这种年纪很少见的细腻白皙。

笑眯眯的,像一尊减肥成功的弥勒佛。

“余逸,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鑫凯酒店新春阁的主厨,霍师傅。咱们翠平辖区有数的青息大高手。”

余逸赶忙起身,抱拳行礼:“霍师傅好。”

此情此景,总感觉有些怪怪的。

鑫凯酒店是翠平辖区内最老牌的五星级酒店。

很长时间内都是这附近豪华酒店天花板的代名词。

余逸刚进一中时,“鑫凯”两个字,是同学间吹水最高频的词汇之一。

鑫凯酒店有四个餐厅。

最负盛名的是三楼中餐厅。

名字就叫新春阁。

新春阁的主厨?

青息大高手?

还霍师傅?

“小余先生不必多礼,刘sir救过我的命,你是她朋友,就是我老霍的朋友。咱们还是先看看余先生的家人吧。”

刘尔见余逸有些发愣,解释道:“霍师傅在对餐饮产生兴趣之前,就曾是极富盛名的杏林高手,经验极丰富,尤擅各种疑难杂症。”

短短几句话里,含义非常丰富。

五星级大酒店的中餐主厨,水平不说登峰造极,起码也是行业内第一档的。

在他对餐饮产生兴趣之前,也就是说还没开始正式学习烹饪之前……

那是多久前?

就已经是杏林高手了。

还极富盛名,还经验极丰富。

在老刘的嘴里,能一连用上两个“极”,起码是个数十年经验的资深老中医才配得上。

霍师傅哈哈一笑:“你直接就说我是只老不死的火猴就行了,也省得小余先生疑惑。你们聊,我进去看看。”

章074 怪病的氪金疗法

霍师傅背着小箱子进了病房。

余逸望向刘尔,嘴巴张了张,无声道:“妖?”

“不用藏着掖着。霍师傅见多识广,岁悠心宽,不会在意。想说什么说什么。”

“……关键不是怕这个。像他刚刚这么大声嚷嚷,也没用灵音,就不怕被这医院的人听到?”

刘尔笑:“多虑了。青息境的高手,是可以筑起一定范围内的全息壁障的。此刻,这间病房内外,我们无论说什么做什么,普通人都看不到,也听不到。”

余逸咋舌。

“青息真牛啊。”

刘尔目光湛然,悠悠一叹:“所以有句话说了,入得青息门,才叫修行人。”

“不至于吧。我可是听福利姐说,你十六岁时就把青息高手打得满地找牙的?”

“那不一样。白衫到青息,不是战斗力的提升,是可能性的提升。青者,生之色也。勘破青息,最显著就是精力沛然,延年益寿。”

余逸面色一肃。

古往今来,上到千古一帝,下到黎明百姓,人类几乎所有欲望到达巅峰时,都摆不脱想方设法拓展生命的长度。

刘尔又道:“人生在世,活的久,就是硬道理。

就会比别人多出无限可能。

一息通六识五感,会让你眼中的世界更加接近本质。

并藉此对某些基本元素产生亲近。

具体元素,因人而异。

能够调用元素,才有机会使用那些威力强大的神通秘法。

怎么样,这听起来才总算有些你心中修行的味道了吧?”

余逸未答话,还在消化刘尔所说。

刘尔却自顾自道:“白衫再能打,也是一介武夫。无论广度和深度,都与青息没法比。再说了,就算同样是一息,也分高下的,当年那个港岛佬,太弱。”

余逸难得见她谦虚,嘿嘿一乐,八卦道:“那这位霍师傅呢?你打得过吗?”

话音未落,里边便传来了霍师傅的声音:

“二位请进来一下。”

余逸神色一正,不由深吸了口气。

这才迈步而入。

病床上,寒姨熟睡。

病床前,霍师傅眼神空洞,正在发呆。

旁边的小黑箱未上锁,明显刚使用过。

刘尔轻声提醒:“霍师傅?”

“哦!”

霍师傅猛地惊醒,再次认真看了寒姨一眼,眉头皱起老高,摩挲着下巴,缓声道:“情况有些复杂,神魂有受损症状,却无任何痕迹,生机明显弱化,但不流逝,不减损,只迟钝,就像是被冰冻封锁了似的,奇了怪哉!”

余逸捏拳:“人为?”

“应该不是。”

刘尔道:“难道沾染了阴魔邪祟?”

“更不可能。你别忘了这位是做什么的,头顶国徽,身披秩甲,万里山河武胆共体,阴魔邪祟看见了躲还来不及,谁敢往前凑?”

余逸皱眉:“那,情况严重吗?”

“很严重。这种病症虽然老霍我之前闻所未闻,但神魂无小事,何况还牵扯生机渐冻。”

霍师傅说着,面色却有些古怪,砸吧着嘴,“但偏偏就因为是此般怪异,老霍我心中倒是想到了一个很有效的病情控制方法……”

余逸激动之下,一把抓住霍师傅的手:“是什么?!”

“灵涡。”

“怎么可能,未开窍的普通人,接纳灵气尚且不行,何况是浓度更高的灵涡?”

“正常情况是不行,但这不是正常情况。而且,她也不是接纳吸收,而只是用灵涡来强行补漏。”

按霍师傅所说,如果把李寒当前的情况,比作是酷热窒息的房屋。

那么灵涡就是中央空调。

但因为她是普通人,存不住灵气,所以灵涡放在她体内,等于是在一个没有窗户和门的屋子里,开着中央空调。

能降温吗?

能。

但损耗浪费极大。

而且这种损耗速度,后续可能是会增加的。

也就是说,这头一次使用灵涡滋养补漏,可以用半年左右,下一次兴许也是半年,但更大可能会是五个月。

接下来四个月,三个月……

最后甚至会出现寻常药剂一样日服的情况。

结论就是,用灵涡,目前有不错的治疗效果,只要供应的上,正常生活和工作无碍,甚至比平日里还要精力充沛些。

暂时也不会有什么副作用。

但长久而言,还是得找到病根才行。

否则,别说以余逸十二个月一份灵涡的薪水,就算他现在是洞主,六个月一份,也完全供养不起。

还是得想其他办法。

余逸忽然道:“既然都要用灵涡了,那为什么不干脆想办法引导我寒姨开窍,让她能够自行吸收灵气?”

“不可能的。”

刘尔苦笑:“灵气复苏的时间终究是太短。而且,出于复杂因素的考虑,从上到下从内到外都是遮遮掩掩、不尽不实,所以关于开窍机理的研究进展缓慢。

这么说吧,当前所有机构和势力,包括政府在内,没有任何人可以精准有效控制开窍。

大家只能确认它跟人的神魂状态有关。

但到底怎么个关联法,只有大方向,尚缺精细化。

经验而谈,两类人相对容易开窍:

一是小孩子,二是半死人。

小孩子神魂生机盎然,纯澈剔透,比懂事的成年人更容易被灵气接受。

如果在这个时期被有经验的加以引导,尤其是那些素有功法传承的宗门世家,开窍可能性会成倍的提升。

不过也不尽然。

你知道我是真言宗的。

我开窍时已经七岁,比较大了。

那次是真言宗招新。

我听完真言宗的《廿三字肺腑诀》,心潮澎湃,神魂激荡,汗如雨下,汩汩而流。

当即开窍。

但跟我一起听诀的,几十位远比我看起来健壮精神,年纪也小的孩子中,却只有两名后来开了窍。

第二种,是人在遭遇极强烈的爱恨生死痛不欲生却又勘破的那一瞬。

这个就属于可遇不可求了,根本没办法有效操控。

即便这样,以上两种也都只是大方向,还是很粗粝的大方向,远远不能够当做标准的那种。

就像我们能够理解许黑肠那种神魂乱糟糟的垃圾能开窍,是因为他姐出身兰花,在他很小的时候用兰花秘术帮她有效引导过,却无法理解李大麻子一个混街头的小痞子,年纪那么大了,也没任何生死坎坷,怎么突然就开窍了?

你阿姨的这种情况,真的没办法有效引导,成功率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章075 良师诤友

余逸默然。

刘尔又道:

“况且,退一万步讲。

开窍意味着颠覆,颠覆之前的认知体系,颠覆一个人原本正常有序的社会关系和社会属性。

我在居委会这近五年时间,亲眼目睹不少人始终无法适应,迷茫困顿,浑浑噩噩,找不到自身定位。

有心往修行路上走。

可虽然开了窍,怎奈天赋平平,上无宗门接纳引导,下无功法资源凭靠,单凭自然吸气,不过是空耗光阴。

想重新做回普通人。

可你的身体一切都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你已经不普通了,还纳入了居委会的日常管制,一月一大会,两周一小会,隔三差五集中学习讨论……是真的回不去了。

就你阿姨的情况,往具体了讲,警队里虽然是有修行者,还很强大,但数量不多,且属于特殊队伍。

刚开窍的新人,不可能选的上。

你确定你阿姨愿意放弃自己最心爱的警察事业,颠覆一切,从新开始,变成了一个纯修行者?

余逸,这绝非小事。

别说没办法引导开窍,就算有。

我认为你也没有任何权利帮她作出这样的选择。

即便是为了救命。”

刘尔的话,很直接,也很不中听,但余逸听进去了。

难得听老刘絮絮叨叨不厌其烦说了这么多,他当然不会生气,相反还很感激。

良师诤友。

不过如此。

他刚刚也是有些关心则乱了,定了定神:“霍师傅,假定我们现在使用灵涡先行补漏,那么后续根治病因上,您老有什么建议?”

霍师傅闭目。

伸右手打了个响指。

旁边小黑箱应声而开,一枚葵花种子大小的浓缩烈焰,飞到了他的指尖。

此焰并不灼热,但亮度极高,余逸根本不敢拿眼去看。

移开眼甚至都感觉有些灼目。

霍师傅屈指一弹,这枚种子光焰,飞舞而下,悬停在距离寒姨眉心三寸处。

此时此刻,余逸清晰看到,有一道淡青色的气息自霍师傅鼻端涌出,又漫卷而回。

刘尔拉着余逸后退了一步。

随着霍师傅的动作,那枚葵花种子忽然源源不断的喷洒出光焰,形成一道璀璨而稀薄的焰光之幕。

如流体能量罩一般,将寒姨整个身体笼罩其间。

持续了仅仅两个呼吸。

霍师傅眼睛一睁,所有光焰全部消散。

那枚种子形光焰似乎有些萎靡不振,不知是不是错觉,余逸总觉得比之刚出来时,消减了一些些,悠忽一下,直接钻回小黑箱子不见了。

刘尔推了下余逸,提醒道:“还不多谢霍师傅,他连火猴一族的本命物之一‘炽神幽焰’都用上了,我都还是第一次见。”

余逸一惊,连忙郑重道谢。

他虽不懂刘尔说的话,但涉及到本命物什么的,一定非常之珍贵。

“现如今火猴一脉,哪还有族?不提也罢。”

霍师傅摇摇头,摆了摆手,思忖了片刻,方郑重道:

“老霍我虽然修行天赋平平,苟活这么久还只是个青息第一息,但我可以打包票:贵亲属的病恙,绝不是遭遇生灵袭击。

哪怕对方是二息、三息的大宗师,也绝逃不过我的‘炽神幽焰’,除非是紫气东来境的圣颜天尊。

但后者我从没见过,想来此种境界的不世高人,也绝不至于与一个普通人为难。

所以,可以排除遭遇袭击。

这种情况下,如果要找病根,我建议从她最近一段时间内到过的地方、接触过的东西来查起。”

余逸认真想了想,虽然因为尚未结案,具体不便多说,但寒姨此次出差到过哪里接触过什么她这几天无聊时,还是详细聊过的,没有什么异常。

首先,案子本身不是什么特大严重凶杀刑案,出差是抓捕几个涉嫌诱奸留守少女的嫌疑人,中途转场耽搁这么久是因为去年的一宗团伙诈骗案。

其次,辗转的都是三四线小城市,没有到过“十市十三墟”任何一处。

就暂时不再纠结这个,问向关键点:

“霍师傅,我下个月能拿到灵涡,我寒姨……”

“下个月?绝对不行。”霍师傅断然摇头,“以她这情况,最迟最迟一周之内,必须用上灵涡。不然就会造成神魂上的某些暗创。时间拖得越久,创伤就越大。相信我,小余先生,最多三五天,这医院的医生和仪器也能查出来异常的。”

“什么?一周?”

余逸面色顿变。

他之前想的都是后续治疗怎么为继的问题,却根本没曾想,他其实特么连“首付”都交不起!

怎么办?

一周之内,到哪里去搞一份灵涡来?

刘尔忽然道:“霍师傅,照您所说,是否越早用灵涡,越对身体有益?”

“那是自然。”

刘尔不再说话,伸出右手,并二指,抵在右侧太阳穴处,向外一扯。

一缕冷幽幽的白芒被拽了出来。

余逸一怔,心脏噗噗狂跳:“老刘,你……”

刘尔取出灵涡后,直接塞进了寒姨的太阳穴中。

余逸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想表示些什么,硬是没能说出来一个字。

就觉得鼻子有点酸,心头有些涨。

刘尔笑了笑,很放松,也很认真:

“你不必这样。我当前的境界,距离青息,差的是一道契机,有没有灵涡,甚至有没有灵气,都关系不大。”

“可这是战略物资啊,是在没有灵气的地方保命的……”

“我还有五个月领薪,无非就是今年之内尽量不长时间离开中州市。不难做到。”

余逸眼眶有些红:“……下月拿到马洞主的灵涡了,我就还给你。”

“还给我之后呢?那是你借马洞主的,几个月后你领薪了,还要还给马洞主,然后再等十二个月……你阿姨等得起吗?”

刘尔句句诛心,语气却渐渐缓了下来:

“余逸,这么久的朋友,你当知我,一切所为,顺应心意,绝不勉强。

之前坚决不送你,是出自本意。

现在救你亲人性命,也自是真心。”

……

余逸将二人送走。

驻足而立,久久未动。

好不容易整理好思绪,不知何时,已经吹起了大风。

要下雨了。

回转身,发现刘尔居然去而复返,站在不远处。

极致的瘦削单薄,像是随时都会被风吹走似的。

此刻,她单手负后,脸上很罕见的带着些不爽利。

余逸讶道:“怎么折回来了?”

“你刚问的那个问题。”

“问题?”

“我和霍师傅打架的。”

“嗯?哦!这问题怎么了?”

“我刚一路上推衍过各种可能。他对上我,绝无任何机会。”

“……”余逸挠了挠头,“我知道的。”

“你知道?”

余逸直想翻白眼,这不废话吗,你还正经八百的各种推衍,人家霍师傅都不用推衍,我这问题刚一问出来,人家就立马从里面出声打断了。

刘尔却没在意他怎么知道的。

自顾自的说完那个顺应心意的真实结论后,似乎心气又重新顺畅自如了。

不再理余逸。

劲风中,大笑而去。

章076 提前到来的抽奖

清晨。

住院部三楼外廊,公共休息区。

余逸边呼吸雨后沁润的新鲜空气,边填成语图。

这第三轮填图,按照他之前的预期,大概能在三周之内完成。

也就是说起码应该是在一周之后。

然而假期这一周,几乎天天陪护在寒姨身边,纯相处时间算是近年来最长的一次,聊了很多天,说了很多话,心境虽因病情有起伏波荡,但大部分时候平澹冲宁。

因此状态极佳,居然提前一周完成。

目前就剩下了最后几个地方还需斟酌。

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脚步声响起。

余逸无需回头,也知道是谁,诧异道:“怎么不在病房待着?”

郑翰林紧了紧小书包,直撇嘴:“老郑同志煲了李警官最爱喝的汤,盖子拧开又盖回去,重复了两三遍,肯定是想我出去他们好搞些喂来喂去的勾当,我还能没点眼色?”

余逸哭笑不得,伸手狠狠捏了捏他的小肩膀。

郑翰林忽然一歪头,望向余逸:“余逸,我们是不是兄弟?”

余逸一愣:“是。”

“那我问你个问题,你不能骗我。”

“好。”

“李警官今天精神头非常好,好的很不寻常,眼睛都快发光了,昨天还病恹恹的一直打瞌睡,你说,她这会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回光返照……”

小家伙说着说着,鼻音都出来了,还带着颤抖。

余逸狠狠拨了拨他的脑袋,斥道:“瞎说什么呢。医生不是说了,寒姨这是前段出差没日没夜累垮了。简而言之,就是缺觉。一样东西缺了,不补完整怎么能恢复正常?”

“你是说,昨天还没补完,今天就补完了?”

“不然呢。”

郑翰林见他说的笃定,这才放下心来,咕哝道:“我妈这也真是的,觉刚补过来,精神刚好些,就嚷嚷着接下来有段空闲时间,可以帮我们一人做两双冬天里穿的大棉鞋。”

“心疼她,就直接告诉她,跟她说别做了。”

“谁,谁心疼了……我就是觉得,都什么年代了,哪还有小朋友穿棉鞋,而且还是自己妈妈亲手做的。”

余逸笑了笑,没有拆穿这郑家爷俩一脉相承的口是心非加小傲娇。

他能感觉到的是,随着寒姨重新神采奕奕,身边所有人的心情都变得不错。

整个世界仿佛都重新可亲可爱了起来。

“余逸,刚刚郑琉璃来电话了。我抢过去狠狠骂了她几句,很解气的。李警官都住院了,她也不回来,头几天更是电话都联系不上,也不知道到底在瞎忙什么。”

郑翰林愤愤说着,偷看了余逸一眼,揣摩着余逸的心情,“……我跟她讲这几天多亏余逸你在医院照顾,骂她个废物白眼狼比不上你一块脚趾甲,说让她以后多向余逸同志学习,积极向余逸同志靠拢,她这次自知理亏,居然听进去了,还表示虚心接受。”

余逸笑了笑,没接这茬。

伸手帮他把小书包的左右两根肩带长度调到一致,“时间不早了,要不要我送你。”

郑翰林摇了摇头。

跳起来,趴在栏杆上,唉声叹气:“真羡慕你余逸,同样是今天开学,给美女老师打个电话就不用去了,我这边请个假,光家长签名还不行,老师还要家长的语音通话。屁事真多,纯粹闲得慌。”

余逸冷笑:“你模仿了谁的签名?”

“呀,我想起来了,今天我值日,要早点到班打扫卫生!”

郑翰林面色一变,拔腿就跑。

……

今天是开学日。

不过余逸仍有些不放心,想进一步观察确认一下寒姨的情况,就给谢琳打电话请了一天假。

朝中有人好办事。

说的太好了。

余逸本来还对请假的事由稍微有些纠结,甚至于对请假本身有一点点忌惮。

因为以往经验,老师一旦顺口多问一句,那么他就需要好多话来讲解自己的复杂身世。

但谢老师一听说是家人生病住院,一个字都没多问,没问是哪个家人,爸爸妈妈还是爷爷奶奶,直接就准了。

使得余逸一个劲感慨,总算是一声“谢姐”没白叫。

他不知道的是,谢琳早把他这边情况摸得一清二楚,这种时候,自不会去揭短戳伤疤。

余逸又在医院待了一个上午,眼见寒姨精力充沛,精神饱满,风风火火一如往昔,后天三轮复查后就可以出院。

这才终于放下心来。

离开医院,他没有回学校,去了二寨街的租房处。

本来计划是短时间内不回来的,但计划没有变化大,他也没想到这次成语图仅用不足两周就将完成了,他需要找个安静的地方抽奖。

白洒水太神秘强大,他并不完全放心。

但他自信有办法可以暂时支开她一段时间。

开了房门,白洒水不在。

一周没来,想象中乱七八糟无法立足的局面也没有。

目所能及的地方还是简单收拾过的,大垃圾揉成一团丢进了垃圾桶,小垃圾碎屑全部被踢到了看不到的地方。

安全起见,余逸还是喊了句:“白洒水,我来找你有事,我辈江湖儿女,自己人面前,莫要藏头露尾。”

没有反应。

看来真不在。

是了,大白天的,应该是出去等她父亲了。

余逸锁好门,沙发上坐定。

费了十几分钟时间,填好成语图中的最后几个空白。

嗡的一声。

意识虚空中,时隔近两周,那个硕大陈旧的轮盘再次出现。

如果说第一次是懵懵懂懂、无欲则刚,第二次是满怀希冀、极不淡定,那么这一次,他就有些驾轻就熟了。

轮盘之上,“身”、“符”、“器”、“辅”、“衍”、“技”、“丹”七类分格因为已经被转到过,成功点亮,散发着淡淡的柔白荧光。

剩下还有一大半的区域,依然黑乎乎的。

经过这么多次使用,尽管尚有“虾兵蟹将”、“余音绕梁”没有用过也暂时不知道怎么用,但余逸非常确信,所有的成语都有其绝妙功用,不存在废品。

关键要看你如何合理恰当的运用。

因此,对于能抽到什么,他很憧憬,很好奇,但同时也很平静。

任何结果,他都乐于接受。

步履轻快的来到轮盘前。

照例搓了搓双手,哈了口仙气,然后摁了上去。

吱扭吱扭,轮盘飞速旋转了起来。

很快,指针停了下来。

第一次,便停在了“器”类分格上。

章077 器是好器,符是牛符

看到这个字。

余逸精神顿时一振。

“器”类出品,必属精品。

之前抽到的两个“器”,无论“敲门砖”还是“别有洞天”,个顶个的都是好东西。

顿时就不能淡定了,血流微微加速。

“器”字飞腾闪耀之后,他只觉手中一凉,就多了块黑黝黝的小石头。

石头挺小,只比涮火锅的鹌鹑蛋大了那么一丁点,但手感还挺沉的,也不知是什么石料。

同时脑海中多出了一段信息:

投石问路

类别:器

品质:白级,可升

属性:系统唯一

功能:指世间一切路

使用方法:抛

消耗:无

禁忌及注意事项:一日两次

“啧啧,瞧这天王老子是我姐夫的口气,一看就知道不是假冒伪劣产品。前边敲门砖是‘开世间一切门’,这小不点是‘指世间一切路’,轮狂傲,也是没谁了!”

用过这么多次敲门砖,他现在差不多算是搞明白了。

抛开像“别有洞天”这样能够夺舍电子表的灵体“器”不提,理解像敲门砖、问路石这些实体“器”,应该严格按字面意思来。

最起码品质还处于白级,没有“可升”上去时,是这样的。

“敲门砖”,就是敲门的一块砖,不是“比喻谋求名利的手段”。

它的功能,开世间一切门,开的也就是正儿八经实实在在的门。

“投石问路”,就是关键时刻投出来让它指条正确道的一块石头,不是“比喻进行试探”。

它的功能,指世间一切路,指的也是通常意义上人们能够在上面行走的道。

“开门红啊,很不错的收获。”

余逸抛了抛小黑石,美滋滋的拿稳了。

深呼吸后,搓手,哈仙气,摁掌,第二次转动了轮盘。

很快,指针停下来。

是最熟悉的分格。

“符”类分格。

余逸轻轻吁了一口气。

没有失望。

相反,还有不小的期待。

余逸前两次转轮盘,抽到的“符”最多。

一共拿到四种符,还都挺好用的。

“窗明几净”在居委会招新时用过一张,目前还有两张。

当时一张即出,整个一百多平、好几个房间的地下室里,干净的跟腊月二十四刚扫过了房子似的。

“寸步难行”居委会招新时用过一张,目前还有两张。

那张是用在闫闯身上,困了他堂堂白衫整整十五分钟双脚如同黏在了地上,效果棒棒哒,算是余逸当前最拿得出手的战斗符了。

“销声匿迹”一晚上连用两张,都是耗费在孙人杰身上,如今仅剩一张。

好在都没有走空,综合起来成效非凡,帮助翠平立下了不小的功劳。

即便不提后续奖励的事,对于初来乍到新员工站稳脚跟,还是非常有利的。

只有“纤尘不染”迄今为止还没用到过。

这样说也不对。

只能说是没正式用到过。

当日迎新晚会舞台上,余逸拿其中一张符的一角在贺向阳的水杯里沾了一下,导致贺向阳狠拉了一夜的肚子。

当时余逸其实有两种符可以选择。

一是“窗明几净”,一是“纤尘不染”。

这两种符的禁忌事项都是“切勿口服”,浅尝辄止,应该都可以轻松达到使人拉稀的效果。

不过前者的使用方法是“唾液”,余逸不敢用。

那可是贺向阳的水杯,里边茶水肯定有贺向阳的口水,一整张符当泻药用,实在太败家太浪费了。

后者使用方法是“抖三下”,他就果断用了。

事后证明,这张符沾水后,也确实没有失效。

但不知道是不是沾了水开始慢慢挥发效用的缘故,余逸把这张符贴身放在身上后,就感觉整个人清清爽爽的,很干净清新。

袜子穿了一天,晚上脱下来,一点汗味儿都没有。

他平时隔一天洗一次头,第一遍时少量洗发水起沫不大,但自从携带了这张符,就算隔两天三天洗一次头,微量洗发水,泡沫也起的很夸张,好像才刚洗过头一样。

一开始他也没注意到自己的变化。

直到前天在医院走廊上,过道里推过来一个大小便不能自理的老爷爷,卷起一股热腾腾的臭风。

走廊里滞留的医生病患“噼里啪啦”“叮叮咣咣”作鸟兽状四散奔逃,很快只剩余逸一人。

然后他就惊讶的发现,还有两位护士姐姐躲在他身后,脸都快贴在他脊梁上了,似乎他身上自带新风系统似的。

他才真正注意到这一点。

然后就想起来了。

迎新晚会那一晚,他恼怒贺向阳太小人,就将计就计,不仅把他弄得拉肚子找不到厕所,最后还故意引着谢老师和同学们追上去围观。

当时担心贺向阳拉稀太臭,甚至失控乱喷,拿了这张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结果贺向阳拉的比他想象中还惨,但他根本就没拿出符来,甚至都没闻到臭味。

当时谢老师被熏得摇摇欲坠面色惨白,一直紧紧挽着他的胳膊,几乎是贴挂在他身上才站稳的。

当时就感觉到了异常,只不过接下来事情太多,一件接一件的,他就给忘了这茬。

对于一个有点懒散的单身男性而言,这道“纤尘不染”符,能够这样用,“完美”二字简直都不足以形容。

“符”字骤闪了一下后,恢复正常。

余逸面前多了三张薄纸。

脑海中信息同步而来:

精神抖擞

类别:符

品质:白级,不可升

属性:一次性耗品;可重复抽取

功能:精神饱满,精力充沛

使用方法:抖三下

消耗:无

禁忌及注意事项:切勿吞服

“我去,这个有点意思哦。精神饱满,精力充沛。真是刚觉得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啊。这下暂时不怕熬夜问题了。”

余逸美滋滋的拿起三张符,越看越是喜欢。

但他下意识感慨的“有点意思”,不是指的功能对口,而是使用方法。

——跟“纤尘不染”一样的“抖三下”。

既然“纤尘不染”阴差阳错的从一次性强效猛烈符,沾水变成了长效缓慢挥发符,那么“精神饱满”是不是也可以这样搞一下?

变成长效慢性后,戴在身上,天天精神饱满,神采奕奕的,还不比咖啡红牛抽支烟强?

章078 术

第三转,指针停在“技”类分格。

横扫千军

类别:技

品质:白级,可升

属性:永久技;一经使用,永久掌握

功能:功夫再高,一腿撂倒

使用方法:百宝箱中调用

消耗:宇宙精气

禁忌及注意事项:切勿对远比双腿坚硬之物使用

余逸之前也抽到过一次“技”:

大步流星。

不过,与“横扫千军”的差别还是很明显的。

首先“大步流星”品质白级,不可升,“横扫千军”虽然也是白级,但可升。

档次上和潜力上就拉开了明显差距。

其次,前者是个临时技,单次时效五分钟,每天还只能用两次,过则伤身,后者是永久技,一经使用,永久掌握,感觉心里有谱多了。

不过所消耗的东西差距也是很明显的。

前者只需要消耗热量,后者需要消耗宇宙精气,也就是“灵气”。

好在余逸第二次抽奖时运气爆棚,已经抽到了基石型成语“别有洞天”,可以自主吸收储存灵气,不然可就干瞪眼了。

他望着洞天上方67%的灵气储量,还是有些不太有底,也不知道代表“掌握技能”的首次使用得消耗多少,以后每次使用又得消耗多少。

这67%的储量来之不易,是他每次拿进拿出时多敞开半秒钟时间,慢慢积累出来的。

因为他自身不能修行,虽然有画符借用作为幌子,但无奈这洞天吸灵气实在太霸道了,上次在居委会连人家两台“聚灵仪”吸聚的灵气都敢抢。

要不是马洞主性子粗豪不羁,他又是刘尔的朋友,估计早被瞧出破绽了。

真敞开了吸,怕不是分分钟就要惊动中州市最上层的青息大佬,把祸端给招引过来。

除此之外,余逸很喜欢“横扫千军”这个名字。

霸气,威武。

最重要的是,这是一招腿法。

余逸小时候看港漫《风云》时,最喜欢的就是聂风,以及他的绝学“风神腿”。

没想到有一天他也能拥有一招腿法,而且很厉害的样子,“功夫再高,一腿撂倒”。

这功能介绍,还是一如既往的讲究。

第四转,指针停在“身”类分格。

身强力壮

类别:身

品质:白级,不可升

属性:一经使用,永久随身

功能:身体素质全面提升一到五倍

使用方法:连续口诵三遍

消耗:卡路里

禁忌及注意事项:系统升级前后需保持充足体力

余逸见之大喜。

这才是最最刚需的好东西。

只有身体强健有力,身体素质显著提升了,感觉才踏实靠谱,其他分类虽然也很好,但总感觉有那么一点点虚。

唯一有一点不太友好的,就是之前“耳聪目明”的禁忌及注意事项是“系统升级后失效”,这个稍微好点,但也是“系统升级前后需保持充足体力”。

余逸就在琢磨,是不是系统对肉身有意见啊,怎么一到升级,就整各种幺蛾子?

第五转。

指针转的时间稍微有些长。

当余逸以为它要停在“丹”类分格上时,却在最后关头,滑过“丹”类分格,落在了相邻的一片黑暗区域上。

“有新分类产生了!”

余逸精神陡然一振。

只见,黑乎乎的盘面上,锈迹斑斑的指针停下的那个分格,透着柔柔白光,整个亮了起来。

分格正中间位置,腾起一个大大的“术”字,璀璨夺目。

“居然是术!看这字面意思,就知道一定不一般!”

很快,信息来到脑海中:

求死不得

类别:术

品质:白级,可升

属性:系统唯一

功能:分娩级疼痛随叫随到,一触即发

使用方法:连续口诵三遍后,用手直接触碰

禁忌及注意事项:切勿越级使用,当心反噬

消耗:宇宙精气

“乖乖,这应该类似于武侠小说里的分筋错骨手吧。怕是比分筋错骨手还厉害。”

余逸之前看网上有帖子,把疼痛分成十二级。

平日里常见的一些疼痛,基本都在七级“强痛”以下。

像蚊虫叮咬,一级,小刀划伤,三级,打耳光,四级,棍棒殴打,七级。

手指被直接割断,才仅有十级。

而分娩是最高的十二级,评级是“无法忍受之痛”。

不过他听寒姨讲过,人最难忍受的应该是“三叉神经痛”,也被称作“脸痛”。

这是医学界公认的神经系统中最痛苦、最顽固、治疗最困难的一种疾病。

称作为“天下第一痛”。

这玩意还有个吓人的称呼,叫作“不死癌症”。

不过据寒姨所讲,这个“三叉神经痛”之所以恐怖,倒不是它确实能比分娩更疼,而在于它的“持续性”和“一触即发性”。

这种病痛一般难以治愈,患者就像是坐在不知何时突然就爆发的地雷阵上,导致终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仅是从身体上被摧残,心理上摧残更加严重,甚至于每天感到生不如死。

所以余逸一看这功能就觉得非常靠谱。

分娩级疼痛就够可怕了,还能够像“三叉神经痛”一样随叫随到,一触即发。

集合两种疼痛之优点,可谓“超级无敌至尊痛”!

效果优良,使用简单,口诵三遍后,用手一触即疼,简直是刑讯逼供、报仇雪恨之必备神术!

……

整个抽奖过程很快。

他基本上是连续不断的抽。

时间仅过去了不到五分钟。

从意识虚空中出来,余逸马不停蹄,跑到街口超市。

一口气买了满满三大袋子高热食品,甜奶油都有五罐。

因为急着实验“身强力壮”的效果,神情不免有些亢奋,眼睛红红的,动作也有些夸张,站在高热食品区货架前,两只手臂张开,几乎是哗啦哗啦的往推车里扒拉。

即便大中午的人不太多,也还是引起了注意。

纷纷在猜测是不是失恋了,原来小伙子们失恋也是会疯狂吃东西的。

结账的时候,收银那位腼腆小哥目光闪烁,磨磨蹭蹭,欲言又止的,搞得余逸直皱眉。

“麻烦快点。”

“哦,好。”小哥赶紧加快了速度。

心中暗想,原来失恋这么可怕!

之前来过那么多次,多阳光健康积极向上一哥们儿,笑眯眯的,很有气质,也很礼貌,听说还是名牌大学的。

现在怎么整的跟刚输了老婆孩子的烂赌鬼似的,面目狰狞,两眼泛红,脾气也差了好多!

赶脚好阔怕!

目送余逸离开。

小哥沉吟了下。

果断掏出手机,发了条微信出去。

“不好意思,晚上电影你自己看吧。谢谢。”

放下手机,拒绝了人生截至目前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主动邀约的女生后,小哥心中却有些小确幸。

呵,女人。

恋爱约会能有什么意思,还这么高风险,这么大危险,哪有回去玩游戏靠谱?

等会儿下了班,点个外卖,整瓶啤酒,大屏幕前开个黑,还不是美滋滋……

章079 你好像没以前脆了

余逸提着袋子回到出租屋。

锁好门。

仔细回忆了一下“耳聪目明”时所需要的热量。

预估“身强力壮”肯定需要消耗更多。

索性直接把一半的零食都给打开了。

找了个大托盘,噼里啪啦,简单粗暴的倒了一大堆。

意识虚空中。

点开百宝箱。

找到“身强力壮”。

尽管是刚刚新抽取到,且研究过详细信息的。

但余逸还是按照习惯,逐条逐字仔细推敲了两遍,这才抱了捅甜奶油,深吸了口气,连念了三遍“身强力壮”。

“嗡”的一下,身体陡然剧震。

瞬间有种难以言喻的强烈紊乱和不稳定。

瞬时感觉上,与前次“耳聪目明”有些相似,但总体上要强烈很多倍。

脑袋晕陶陶的,有强烈呕吐感。

像是在科技馆里尝试太空宇航项目。

身体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条经络,每一块肌肉,甚至说每一个细胞……都涌动着一股让人心慌的酸、痒、涨、疼。

再然后,就是巨饿。

来自细胞深处、肉体本源上的巨饿。

来自灵魂深处的巨饿。

他有经验在前。

手里大勺子划动得飞快,奶油连成股的往嘴里扒拉。

他没注意到的是,因为身体太饿,动作太猛烈,“嘎吱”一声,坚硬的奶油罐直接被他手指捏瘪了少许。

一口气吃了三罐奶油。

吃到腻的直反胃,眼泪水都憋出来了,饿感才逐渐缓了下来。

余逸还不敢放松。

丢掉奶油罐,开始专注于消灭面前大托盘里的零食堆。

到一半时,他已经感觉不到饿了。

但稳妥的性子,还是让他坚持着一直把面前的零食堆全都消灭干净了,这才算结束。

然后,他就发现三个空奶油罐子都有些变形。

第一个罐子,因为当时饿感最强烈,动作幅度最大,变形也最严重,不仅有其它两个罐子被搂在怀里的挤压变形,还有明显手指捏痕。

“……这是我捏的,我身体有这么强?”

余逸站起身来。

立马就感觉身体很轻盈矫捷。

心念一动,尝试着向上跳起,摸了次高。

这个男孩子成长过程中做了无数次的动作,此刻做出来,却把他给吓了一跳。

手掌居然扎扎实实的摸到了屋顶。

这房间没有吊顶,三米三的净高。

不能说随随便便,但还算轻松写意。

我擦,余逸心道,“这岂不是说,哥们儿以后可以随便扣篮了?”

然后接下来,他就发现,不仅是弹跳,无论是静态力量,动态力量,敏捷度,柔韧性……都有了极明显的提升。

尝试了下,他现在已能够单臂轻松的把旁边56kg的大冰箱拎起来,扛在肩上。

整个感觉就是:

强壮。自信。猛男。

对着镜子照了照。

身体大线条上变化倒是不算明显,就是局部更显匀称了些。

余逸突然就觉得,自己这虽然没有开窍不能修行,但应该差不多快有小白衫的身体素质了吧?

按照甘小芸先前在居委会科普的。

通常一个普通人开窍能够吸纳灵气后,第一步需要“灵气洗体”。

通过特定的饮食、睡眠、吐纳等,初步浸养吸收,把整个人温养得精力充沛,神清气爽。

然后是奔、举、跳、击、踢、蹲、翻、桩、拳……等武道基础练法,进一步浸养吸收,把自己全身筋肉洗炼得饱满有力,坚韧不凡。

只要能开窍,有灵气入体,稍微勤奋点,通常三年五载身体洗练下来,便可以顺利养出一口丹田气。

有了这口丹田气,筋骨皮的坚韧度,以及自身的力量速度耐力等才能实现质的飞跃,从而与普通人拉开档次上的差距。

这就是“白衫境”第一阶:

小白衫。

灵气洗体既是手段,也是最后气成后的成效体现。

具体则表现在身体各项基础素质指标的飙升。

按照甘小芸所说,大宗大派的小白衫单手能举起五百斤的东西,普通野路子撑死也只有两三百斤。

这方面,自己跟五宗六门三会的嫡传弟子比不了,但应该跟野路子差不太多。

不过这只是力气。

其他方面差距应该还是蛮大的。

尤其是身体的坚韧度和抗击打能力。

没有专门锤炼过,估计也就比寻常人强些,跟真正的小白衫还是没法比。

不过他的心里还是很平衡的。

人家那可是数年的身体洗练,即便老刘这种五宗之一“真言宗”的弟子,天赋算不俗的,据她说到达小白衫也苦练了两年。

自己蹲在屋里随便吃点零食就提升到这地步,该知足了。

没见李大麻子开窍十个月了,距离小白还有十万八千里吗?

“对了,李大麻子,有空找他切磋一下。看看我现在纯身体素质大概处于一个什么水平。对了,还有杀招‘横扫千军’,看能不能将其一腿撂倒。”

想起“横扫千军”,余逸就有些心痒难耐。

把洞天敞开了些,想要看看里边还有多少灵气储量。

就在这时,只听门外一声厉叱:

“好强的灵气波动!何方鼠辈,竟敢行凶?哇呀呀呀,余逸别慌,额来救你!”

紧接着,咣的一声,门被硬生生踢开了。

小不点白洒水,杏眼圆睁,柳眉倒竖,两条小胳膊,各持着一对金光灿灿的宝锏,杀气腾腾的就窜了进来。

进来先是一脚,把余逸踹了个大趔趄。

然后一对大宝锏舞了几个锏花,小身子一横,将余逸护在身后。

双目如电,噼里啪啦,横扫四方,淡金色的眸子,隐隐再现。

这一系列动作流畅又熟悉,若是把大宝锏换成枪,基本就是教科书级的香港警匪片了。

可见她最近看什么类型的电视居多。

余逸目瞪口呆,拿手指,拨了拨横在面前的大宝锏,没拨动。

无语道:“……你干嘛?”

“吞吐搅动灵气的鼠辈何在?”

“……我问你怎么出现在这里。”

“你之前大喊我的名字,说有事找我。到底何事,敌人何在,可需要我帮你洒sui?”

余逸额头黑线缭绕。

指了指眼前金光闪闪亮瞎狗眼的大宝锏,示意她先收起来说话。

“没有人搅动灵气,是我在……画符。”

余逸瞎扯了句,疑惑道,“你刚在哪里,这么久才赶回来,但却听得到我说话?”

“怕你有事找不到我,放了传音璧。”

白洒水说着,拿手在电视柜角落一抓,好像收起了一个小物件。

但余逸眼睛瞪得贼大,却什么也没看到。

白洒水抬头看了余逸两眼,蹙起眉:“咦,余逸,你……好像没以前那么脆了。”

余逸正在喝水,差点呛到。

什么叫没那么脆了?

说的哥们儿跟一袋开封后受潮了的薯片似的。

章080 横扫千军

“我说身体。”

白洒水补了一句。

余逸楞了下。

没想到她的眼睛这么毒。

忽然反应过来,眼前这位虽然看起来像,但可绝不是什么玩天线宝宝小猪佩奇的女娃娃,是位货真价实的化了形的大妖。

他这边刚刚强化了身体素质,又有一招看起来颇为霸道威猛的腿法。

一时间就有些技痒难耐。

“洒水,无聊不,咱出去练练?”

二寨街左行约一公里。

云河大道与北国路交叉口的核心地带。

并排矗着两栋烂尾楼。

炎河国际双子楼。

属于大名鼎鼎的炎河地产旗下。

此处地理位置极佳,楼栋初建时,乃是商都区的地王。

原计划是当做炎河地产的门面来打造的。

包含一个五星级酒店,一个国际著名连锁超市,一个地标性综合商圈。

据说商铺之上的居住户型,清一色的电梯入户南北通透超大平层。

结果炎河地产的老板同时上马项目太多,步子迈得太大,扯到了蛋,资金链断裂,潜逃国外。

该工程已经停工了两年多,距合同约定交房期也已经过了一年。

隔三差五的,就有交了钱没有房的业主在这里举横幅堵路。

围墙栅栏也被推搡践踏得七零八落。

高中最后两年压力大,叛逆敏感的年纪,又终究是生活在别人家,还夹杂着郑琉璃的事。

余逸再成熟,再善于梳理规整自己的情绪,也难免会有低潮落寞,委屈难过时。

就喜欢偷偷潜入这里。

蹲在四面透气八方来风的板楼上,望着下面的灯红酒绿,车水马龙。

吹风、发呆。

一蹲就是好几个小时。

貌似文艺,实则辛酸。

余逸带着白洒水,轻车熟路的绕过简易围墙,上了左边烂尾楼的三楼。

三楼整层都是计划商用。

房间布局都很大,非常空旷。

适合比划。

下午一点多。

天气还是有些炎热。

白洒水穿了件鹅黄色的缀花小衫子。

虽然在这都市里仍有些格格不入,但已经比第一次见面时的嫩黄瓜大花袄好了很多。

头发也不再是两只冲天辫,目测她自己也不会扎,就那么随意披散着,乌油油的,倒是有些同龄小女孩的清稚感觉了。

脚下踩着余逸买给郑翰林备用的小拖鞋,还挺合适的。

她上来后,扫了眼环境,目中有些茫然:

“这是什么地方,你要练什么?”

“你是不是很能打?”

白洒水细眉一挑,唇角勾起。

两条小胳膊交叉而抱。

左脚的拖鞋,啪嗒,啪嗒,嚣张抖着。

气焰熏天:“那是自然。”

“那好,咱们切磋一下。”

“你?”白洒水望了余逸一眼,有些跃跃欲试,但很快泄了气,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可以的,你实在太脆了。”

余逸知道她说的是事实,但被一个看起来最多不过幼儿园大班的小女娃当面嫌弃弱鸡,还是有些不能忍。

几乎是磨着后牙槽道:

“又不是真放开了对打!

我新练了一招腿法,我踢,你看你能不能躲开。

记住了,只能躲,不许反抗,更不许还击。

练完我请你好好做一次自己,怎么样?”

做自己啊。

白洒水就有些意动。

认真琢磨了下,就有些兴奋雀跃起来,大喇喇的叉腿而立,抱臂挺胸,昂着下巴。

“来,有什么厉害招数,尽管使。”

余逸看着她的样子。

忽然有些头疼。

话说的容易,心理关难过。

明知道这白洒水是头妖,还是不一般的妖,真暴躁起来,一根手指估计也能戳死他。

但面对面看起来就是一幼儿园的小女娃啊,他怎么能够下得去脚来横扫千军?

“白洒水,骂我。”

“……”

“骂我!”

“那个,余逸……你比干脆面还脆。”

“……”

余逸脸一黑,打开百宝箱,激活“横扫千军”。

别有洞天之内,灵气储值从67%,嗖的一下,缩减到57%。

莫名的,余逸脑海中就多出了一道强大无匹的腿法奥义。

借着宇宙精气的高强度高速率消耗,他几乎是在瞬间就掌握了其中精髓。

矮身。

身体带着一种神奇的节奏和韵律。

看起来像是视频遭遇破坏,关于他的画面有些卡帧。

不流畅。

不连贯。

与周边世界的流明度不在一个频率上。

前冲一大步。

然后扫腿。

他前一刻刚开始矮身,前冲,要扫腿,就那么一个卡帧,腿已经轰的一下,扫到了白洒水的腰部。

一瞬间,就像凭空出现了一条卡其色工装怒蛟。

龙息咻咻,愤然摆尾。

咔嚓嚓,轰隆隆。

周边气流,如在一碗黏滞成型的甜豆腐脑中,插入了一根快速搅拌横切的筷子。

隔着半尺的距离,白洒水浑身汗毛炸起。

小脸一紧,身形拔地而起,快得带起一连串的残影。

然而,并未躲过这条怒蛟摆尾横扫。

她的身形拔起来老高,但避开了腰部,却没来得及避开腿脚。

像只被击中的网球,带着外旋弧线,被余逸一脚扫飞。

砰的一声,狠狠撞在数米外的隔墙上,砸得尘土扑簌扑簌往下落。

然后扑腾一声,顺着墙壁,直直跌落。

最后,啪啪两声,两只小拖鞋一南一北,横飞出去,滚落在地。

“坏菜!踢坏小朋友了!”

余逸顾不得沉浸于腿法奥义余韵中,面色一变,赶紧就要冲过去救人。

却见腾的一下,白洒水已经从地上弹起,并卷着残影,重新站回了这里。

余逸上下仔细打量着她,有些负罪道:“没事吧?”

白洒水眸底的凶芒,一闪而逝,拍了拍身上尘土,昂起下巴:“有点意思。再来。”

余逸跑过去将两只小拖鞋捡回来,递还给她。

小意商量道:“要不……算了吧。”

“余逸你什么意思,觉得额躲不过?刚刚之所以这样,是额有意顺势而为,全力感受你的腿法奥义。”

“……好吧。”

余逸想了想,貌似也是这个道理。

要不然不至于踢得这么结实。

不过经过了刚刚这一次,他对这招“横扫千军”可谓是非常满意了。

白洒水有多强他不清楚,但手段相当不凡。

王记虾皇第一次正式碰面那晚,可是压制得他“大步流星”连用都没办法用出来的。

这一点,老刘怕是都做不到。

刚刚在不对抗不反击的前提下,居然真的被他一脚给撂倒了。

系统老兄,果然靠谱。

尽管装逼,从不吹牛。

章081 关于灵涡的新思路

白洒水重新站定。

依然是姿态闲适,一副小宗师风范。

不过余逸观察到了,她的站姿稍有变化。

之前那一次她站的比较实,跟大爷大妈景点摆拍一样,就那么大喇喇站着。

这一次,站的有点“虚”。

前脚掌着地,脚尖绷得很紧,做好了随时闪避的准备。

余逸这时才想起来望了眼洞天上方的灵气储量。

拿眼一看,那叫一个心疼。

我尼玛,这招腿法好是好,也太耗灵气了吧,一下子消耗了10%!

正常三五天也存储不了这么多。

就有点舍不得再踢第二脚了。

白洒水看得分明,冷哼了声,果断挑衅:“余逸,你比小浣熊干脆面还脆!”

余逸黑脸矮身,嗖的一脚,横扫而出。

白洒水眸子微微一眯。

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动了。

这一次,没有选择上跳。

而是顺着余逸腿扫的方向闪避,速度快得已经不是残影,而像是凭空消失。

余逸这一腿。

扫空了。

差点,就要扫空了。

白洒水的身影瞬移般闪到离墙一米的地方,气机稍有迟滞,瞬间便被即将消散落空的腿法奥义沾上了那么一点点。

却正中小屁股。

轰的一声,腿法的攻击力,带着她自己极速奔跑近乎瞬移的惯性,正面击中墙壁。

这下砸了个结结实实。

余逸感觉整面墙都在猛烈颤动,但硬是没被砸破。

“好家伙。虽然是烂尾楼,但质量还是刚刚的。”

白洒水从地上爬起来。

小脸脏兮兮的,满嘴都是灰。

眸子已经变成了危险的淡金色,浑身像是燃烧般灼热,杀气腾腾。

捏着小拳头,一股要拼命的架势。

余逸吸了口冷气,忙道:“白洒水,白女侠,我辈江湖儿女,切磋归切磋,一口唾沫一个坑,可不能反悔动怒!”

白洒水的淡金色眸子,如电源接触不良般,咔咔闪烁了好一阵子,才算彻底消散,重新恢复黑白分明。

她瞪着圆溜溜的眼睛,认真看了余逸两眼。

面无表情的抖了下身体。

“嘭”的一声,以她为中心,灰尘炸裂飞退。

脸上身上重新恢复干净。

“再来。”

“要不,算了吧,我今天有点累……”

嗡嘤嘤。

咔嚓嚓。

一杆八尺来长的镏金镋,凭空出现在白洒水手里。

中有利刃枪尖,是为“正锋”。

两面出锋,侧分出两股,弯翘向上成凤翅状。

寒光灿灿,锋芒毕露。

这武器太长太大。

正锋出现时,她稍微没拿好,在地面这么轻轻一擦碰,噗嗤嗤,火花四溅,碰撞出一个大坑来。

一看就不是凡品。

“……嗯虽然今天有点累,但还是可以撑一撑的。”

余逸果断改口。

倒不是担心白洒水真个动粗胡来。

他刚检查了一下洞天内的灵气储量,方才第二下,只下去了5%。

看来这第一次使用是带学习掌握的,所以耗费高一些。

单次5%的话,倒是不妨陪她再试一次。

但话还是要讲清楚的:“说好了,最后一次。同意了就来,不同意就拉倒。”

白洒水收了鎏金镗。

脑袋撇一边。

没说话。

但也没反对。

余逸想了想,指向一边,“咱们换个方向。离墙远一点。”

白洒水眨了眨眼,很听话的就换了个方向。

二人站定。

余逸矮身,又是一腿扫出。

这次白洒水完全没动。

眸底淡金色一闪,浑身仿若镀上了一层明黄。

整个人瞬间如同一座沉甸甸的坐佛。

实心铜铸、重逾千钧的坐佛。

余逸楞了下。

电光火石间,突然想起“横扫千军”禁忌及注意事项所交待的:“切勿对远比双腿坚硬之物使用”!

一张脸顿时就扭曲了。

“白洒水,你阴我!”

赶紧拼命撤力。

但仍稍微晚了些,还是扫了上去。

“啊”的一声惨叫,直接弹坐在了地上。

迎面骨锥心剧痛,眼泪都快要下来了。

好在腿法已经掌握,关键时刻撤了很多力,不然非给踢折了不可。

白洒水刚刚连续被踢翻两次,大没面子,一时脾气上来,忘了余逸身体很脆的事实,就拿出些真本事硬抗了下。

此时见余逸疼成这样,顿时有些小慌乱。

但又不知如何化解,不知所措,僵在那里,绞着手指,低头不语。

余逸倒也没跟她生气,不至于,也没必要。

主动招了招手:“喂,有没有止疼药?”

“哦,有,有的。”

白洒水慌忙跑过来,一口气摸出来五六个瓶瓶罐罐,五颜六色,古色古香的,药香很浓,一看就不是凡品。

余逸心中一喜,就有些期待这些灵丹妙药。

白洒水拿出一瓶,正要介绍,突然皱眉。

又换了另外一瓶。

又皱眉。

重复了好几次。

最后,就把所有瓶子都又重新收起来了。

愁眉苦脸道:“不行,这些都是给大妖用的,药效太强,你的身体……太脆了。受不住。”

“……”

余逸对她这种一本正经当面揭短的行为不仅鄙视,简直就是敌视。

白洒水想了想:“我给你揉揉吧。”

“算了算了,我自己缓缓。咱不兴这一套。拜您所赐,我这腿还没断呢。”

余逸哪里肯让一个幼儿园小朋友帮自己揉腿,还是一个刚被他踢飞两次的小朋友?

何况,就白洒水的这没轻没重的样子,确定不会伤上加伤,伤重难愈?

白洒水却是很固执的把手摁在了他的迎面骨上。

她的手带着明显的热灼感,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烫。

此刻用在这种硬性碰撞疼痛上,立竿见影。

“咦,好很多了,还挺舒服的。”

余逸心中这样想着,就没再拒绝了。

硬伤疼痛来得快,去的也快。

感觉不太疼了,余逸便叫停了白洒水。

“白洒水,你身上有没有灵涡?”

对于答案,余逸心里还是有蛮大希望的。

虽然认识时间很短,也没正经见过几次。

但这位白洒水却明显富得流油,身上是带着“宝库”的。

恼火发脾气时,随手掏了三次。

一把金光灿灿的大环刀,一对金光灿灿的大宝锏,刚刚又是一柄金光灿灿的鎏金镗。

全都是价值连城的不凡宝物。

今天一见,还有那么多瓶花花绿绿的宝药,能远距离定向传声的传音璧……

刚认识的时候,她说没地方住,“住的地方在跟老家伙打架的过程中丢掉了”。

住的地方,还能丢掉了?

细思极恐啊。

因为寒姨病情的刚性需求,以及他自己体内成语系统也一再跃跃欲试,单凭居委会薪水和年终的立功奖励,肯定是不够的。

迫切需要“开源”,增加创收渠道。

如果白洒水能够提供的话,他愿意用她想要的任何条件来换,包括竭尽所能帮她找到她父亲。

章082 入职

白洒水面有疑惑:

“灵涡?那是什么?”

余逸心中就是一沉。

担心是叫法或者口音问题,就认真形容了一番。

白洒水摇头:“没见过,也没听过。”

见余逸皱眉,不悦道:“我辈江湖儿女,一口唾沫一个坑,你说这个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好东西,我至于……”

“别多想,没这意思。我信得过你。”

看来这捷径是没了。

余逸叹了口气。

路漫漫其修远兮啊。

下了烂尾楼,按照约定,带白洒水好好做回自己。

胡吃海喝之前,余逸先帮她买了两身入乡随俗的正常衣服,还买了双帆布童鞋。

她没表示喜欢,也没表示讨厌。

只是没拒绝。

到了吃烤肉的时候,本质就流露出来了。

两眼放光,左右开弓,一人吃了五个成年人的分量。

于是乎,余逸结账时,又怒收了一波震惊的目光。

因为在店员眼中,那个包房里,全程就只有他一个人。

回到出租屋,边做,边教,带着白洒水仔细打扫了一遍卫生。

白洒水虽然现在说话流畅了不少,但没事的话还是不太爱聊天。

干完活,跟余逸说了声,就又出门了。

应该是去等她父亲。

余逸躺在沙发上眯了会儿。

四点左右,去了翠平居委会。

今天下午五点,有个关于他和甘小芸的简单入职仪式。

居委会的事,余逸最终还是没跟寒姨提。

连旁敲侧击也没有。

之前他以为徐驰知道,寒姨也应该知道。

结果五常酒吧那一晚,他发现徐驰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当初听说“有猫叫”而慎重上报,也是规定一向如此,他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最开始对这规定也会有疑惑,好像有什么古怪的样子,但久而久之,屁也没发现,就习惯成自然,没什么多余想法了。

所以余逸推测寒姨九成以上的可能也不知道。

看来,负责跟居委会协作沟通的,应该是警队更高层的极少数人。

既然不知道,他也就绝不会主动提。

在当前这种稳定又诡叵的局势下,开窍不能人为掌控,知道太多,未尝不是一种伤害。

……

下午五点。

马洞主、言叔、大王、老夔、福利姐、刘尔。

翠平居委会一干老同志全员到齐。

人人面带善意。

对于余逸和甘小芸这两位“能干活、肯干活”的小同志,也都是发自真心的热烈欢迎。

除此之外,还有甘小芸的舅舅吕庆,以及两位区居委会派下来的领导。

两位领导神情浅淡,不苟言笑。

只在看到余逸时,多瞅了几眼。

其余时候都是眼观鼻鼻观心,按照流程,有气无力的照本宣科。

尽管二人编制还没正式落实,需要等到翠平建制正式提格到“丁上”,但提格已经板上钉钉,剩下只是程序问题。

在吕庆、马斌两位洞主的沟通协调下,余逸和甘小芸还是顺利领到了身份卡。

卡片类似于普通公交卡、地铁卡大小。

不过材质比较特殊,乌沉沉的,入手很有质感,摸起来温凉舒服,带着淡淡的自然香,颇为上档次。

上面没有任何字迹,也没有贴个人照片,甚至连编号都没有,只有一个象征居委会的磅礴山形。

怎么看怎么像5a级景区大门口买到的纪念品。

倒是最后需要滴血激活这一项,总算是稍微有些修行界的样子了。

不过滴血之后,余逸也没什么太大感觉。

储物是不可能储物的,没那么高端。

倒是有一点淡淡浅浅的心意相通,似乎与个人身份验证有关,还需后续慢慢摸索。

有一点挺好的,之前余逸第一次来翠平时,老刘拿来扫开居委会阵法大门的就是这个。

与甘小芸只有身份卡相比,余逸这边有惊喜。

他居然额外领到了一套属于首席治安长官外勤专用的“六大件”:

安民香氛、警讯石、祛秽火、捆仙索、夭妖铃、镇灵刺。

据说是马斌洞主极力争取来的。

对于余逸,马斌其实陷入了幸福的烦恼。

他刚开始招余逸进来时,是想让他跟着言叔学习写材料的,搞文书工作的。

没想到余逸搞案子也有一手。

最关键是,他是普通人,玩符的,不用费心修行,有这个精力和劲头。

犹豫了好久,才决定先让他搞案子,趁着当前的好态势,争取把今年的全区排名,再往前拉一点,最好能弄到个中游往上的水平。

就厚着脸皮以“借”的名义,多申领了一套“六大件”。

按照街道居委会丁级建制:

“丁下”建制五人编,顶格也只能配一套“六大件”。

“丁中”建制七人编,顶格配两套。

“丁上”建制七人编,顶格配三套。

现在翠平处于“丁中”升级“丁上”的半道上。

板上钉钉的事情,最迟三个月内就会落实下来。

而余逸和刘尔刚刚掀出来的这个“行头案”,可是狠狠让马斌以及翠平居委会风光了一把。

升级“丁上”,比之前更加顺理成章。

这种情况下,以“丁中”建制,多“借”一套,达到“丁上”三套的标准,也算说的过去。

过去这一周多时间里,“行头案”愈演愈烈。

因为这两百多套“行头”的曝光查获,牵扯出来“老旧门”中西部三号仓库管理的问题,顺藤摸瓜下去,发现这两年来,陆续流进中州的待销毁“行头”,竟有八百多件。

这边因为胡元甲笨蛋,两百多套基本没怎么卖出去,好不容易卖出去一套还直接搞死了人。

其他有的区县可是卖的相当不错。

也因此全市范围内籍此一口气侦破了四十多宗疑难悬案,其中还平反了两宗冤假错案。

当然,出人命的也就仅刘纯艳这一宗。

若不然也不会到现在才露底。

这件事,放眼整个中州修行界,算不得什么大事件。

但各方面的警示教育以及进步意义还是不小的。

尤其是在居委会和警方协作方面。

翠平居委会,当记首功。

鉴于此,余逸获得的奖励,比马斌之前推测的还多:

十个月的基本工,以及现金一万元。

带着这一万元,余逸当晚在老夔的“醉仙洞子火锅”请客。

章083 三条道

宾主尽欢。

气氛甚佳。

席间,趁着马洞主举杯打圈的当口,刘尔扯住余逸,道:

“我昨个回去后前前后后帮你仔细斟酌过了,如今想要在基本薪水之外,赚到灵涡,有三种方法:

第一,是从三项考核指标上着手,年终的时候帮助翠平冲到全区前三。

前三名有直接灵涡奖励,第一名三份灵涡,第二名两份,第三名一份。

马洞主这人只好面子,不爱财帛,修行上进的心思也淡,只要你帮他扬眉吐气,拿到灵涡后,不管几份,肯定有你的。”

余逸心中一动。

忽而想到一个问题:“可如果恰好是第三名,只有一份,我拿了。那福利姐,言叔,老夔哥……其他人呢?”

刘尔看起来对他没提自己挺受用,就笑:“这一点你多虑了。

首先,咱们整个居委会,除了你之外,包括小芸在内,我们大家都要勤奋修炼,修炼才是重中之重。在此之外,还要做养家糊口的生意,还有居委会日常杂物需要处理,基本帮不上你什么忙。也就是我,目前恰好处在突破瓶颈期,闭门修行帮助不大,能跟你瞎跑跑。所以拿多少奖励,都不会有人跟你争抢的。

其次,灵涡因为灵气凝实,看起来虽仅一点,但其实还挺耐用的。

目前福利姐、言叔、老夔、大王四个都是白衫,领十八级薪水,十个月一次灵涡。以他们的炼化速度,差不多刚刚好。

至于跟你一样十九级薪水的小芸,你就别操人家的心了,吕家在灵涡方面,或许也称不上富足,但绝不缺她这一份。

还有,你以为居委会从倒数冲到前边了,大家会没有好处拿?别说前三,只要能列席中上,全员至少都会有四个月的基本工奖励。

余逸,你可知道我有多少年没发过年终奖了?”

余逸好奇:“多少年?”

“从没发过。”

“……”

余逸腰差点被扭折,极其无语,老刘啊老刘,皮一下很开心吗?

“所以这方面你大可放心,不管是表面上,还是真实心思,我敢保证,只要能做到,你多拿一份,没人有意见。”

余逸沉吟着,拿筷子夹了颗酸脆萝卜,丢进嘴里,嘎吱嘎吱嚼着。

“第二种呢?”

“第二是承接悬案。

说到底,居委会的人首先是修行者,其次才是管理者。

开诚布公点讲,繁琐复杂的日常行政管理其实跟修行之道是严重相悖的。

但是不用修行者管理,又镇不住辖区内的异能人士。

只要不是杀人放火,影响恶劣,修行界之内,所以很多事情上都是凑合着过。

所以这些年来,积攒下来了好些没头没尾的案子,相当一部分,因为受害人家里的缘故,悬赏还不低。

这个法子,劳神费力,还有一定的危险系数,但是只要有本事,一年能赚到的,绝不止一份两份。

因为这不仅仅是整个商都区,可以延伸辐射到整个中州市。”

余逸牢牢记下。

刘尔顿了顿,继续道:

“第三个法子,是偏财。

短时间内可能赚到最快,最多。

但是也是最危险的。

就是闯墟。

国际惯例,每当有新墟初开,头一个月都是自由闯荡期。期间从新墟内发现的任何东西,都可以归个人所有。

因为每当新墟、新市初开时,都会有一定批量的灵涡出现,还有一些宝器灵药,珍稀修行资源,包括一些不知名的危险。

最一开始是某东南亚小国国内修行者实力太弱,在新墟内连折了几人,就想了个这样的法子,号召天下所有爱冒险的修行者前来帮助‘勘察’兼‘排雷’。

反正里边好东西不是一次性出现的,时间越长,好货越多,最重要的灵涡,向来都是稳定缓慢输出的,不会吃大亏。

这一举动,影响极大,该国也以最小的代价,最高效的速度,勘透并掌握了新墟。

慢慢的,就成了惯例。

每到新墟初开,第一个月的自由闯荡期内,必然是风云际会,世界各地符合条件的修行人士都会云集于此,你争我夺,各凭本事,非常危险。

直接被打死的或许不多,但重伤重残,乃至破功简直是家常便饭。

在我们国内,新墟初开,秩序还好些。国外就太乱了。

尤其东南亚,东西方势力错综复杂,高手云集,无法无天。

去年缅甸的一个老玉墟,因为一张古图,爆发有史以来最惨烈的一次冲突。

直接死掉的青息,都不下十个,听说还有一位已经第三息的登峰大宗师。”

余逸听得眼中直发光。

虽然心中半点也不羡慕,刀口上讨生活不符合他做人的基本原则,但这特么才像修行界好不好。

刘尔拿筷子戳了戳他的胳膊,肃声道:“余逸,告诉你所有路子,不加隐瞒,是交情使然,也是合我的道。但是,举凡有别的路子,我都不希望你选这第三条。”

余逸认真点了点头。

说话间,马洞主打圈打到了近前。

一次性杯子,哗啦,整了个十分满。

余逸小心翼翼的接过酒杯,朝大家亮了亮到底有多满,苦笑:“马哥对我真好,倒酒硬是倒出了一个凸面。真是满心满意。”

马斌揽着余逸的肩,大着舌头嚷嚷:“余逸,可到咱兄弟了,你就别秀了。你马哥我就一句话:感情深,一口闷,感情浅,舔一舔。剩下你看着办?”

余逸笑了笑,端起酒杯。

一昂脖子,整了个干净。

包厢里一窒,哗啦哗啦鼓掌叫好。

一顿饭吃到了晚上十点。

“身强力壮”果然如余逸猜测的那样,有效提升了酒量。

小七两下肚,也只是微醺。

刚回到学校宿舍,就听吕大伟播报了一个始料未及的消息。

同样是在今天下午五点。

食检1班的第五次正式班会上,请假缺席的余逸同学,以二十九票,全票当选班级“体育委员”一职。

余逸简直无语,这什么鬼逻辑,就因为我跑步赢了贺向阳?

都不问问我同意不,这么任性的?

章084 余委员

吕大伟叫道:“这还叫武断,贺向阳可是男子110米栏校史纪录保持者,国家二级运动员。你跑步能赢他,我敢说,整个食科所有新选出来的体育委员,就属你最称职。”

郭强也笑:“是啊。以你的跑步实力,我估计全校也没谁敢说能稳赢你。”

余逸没喝醉:“也不对啊,你们蒙我玩的吧,新生第一次这个是要自己上去竞选的,我又不在,连提名资格都没有,怎么可能全票当选?”

吕大伟挤了挤眼:“谢老师亲自提名的,还点名了是竞选体育委员。”

“又是她?”

余逸无语,干嘛这是。

不过,若是在以前,他还真有点怵怵的。

没有一项能真正拿得出手的体育项目,怎么当体育委员?

他可不想每次都要去点“大步流星”,那特么浪费的不是热量,浪费的是金钱。

但现在“身强力壮”之后,身体素质飙升,倒是也不怵这个职务了。

既然是谢老师的举荐,又已经全票通过,那也没办法,就先干着呗。

还有一点不能否认的是,这种自己甚至都不需要在场,就能全票当选的感觉,还是蛮舒爽蛮得意的。

总算有点“哥不在江湖,江湖却有哥传说”的那么丁点味道了。

继而一想,不对,郭强可是学院篮球队的小前锋,真正的体育健将,他怎么不竞选体育委员?

“郭子,你才是咱们班体育界的扛鼎人物,怎么不竞选?”

“选了啊?”

“不可能。”

余逸心里还是有些逼数的。

郭强要是也竞选,自己别说是满票,怕是赢都不一定能赢。

余逸可是早从吕大伟那里知道的门儿清,人高马大,沉默寡言的郭强,在女生那边人气可是巨高的。

“我竞选的班长。”

说着,郭强很闷骚的伸出手,跟余逸握了握:“余体育委员,合作愉快。”

“……”

余逸愤愤拽回手,改咬牙切齿:“姓郭的,你敢不敢再骚浪贱点!”

吕大伟摇头感慨道:“余逸,这叫什么,这叫会咬人的……靠,不要踹这么狠,闷声发大财啊。”

余逸笑着问他:“你呢,生活委员当选没?”

吕大伟见鬼了似的,一蹦三尺远:“你怎么知道我竞选的生活委员?”

“生活委员每周五下午负责全院查寝,可以进出所有男女生宿舍,这个知识点,你不要告诉你没有掌握?

不过,我觉得你应该是落选了,这个职位,只要有女生参与竞选,男生基本必败。”

“我去,余老板,哥们儿墙都不扶,就服你。我就纳闷了,同样是九年义务教育,为什么你就这么优秀呢?”

余逸笑了笑,没理他。

环视一周,没发现金峥。

看了眼床铺,收拾得整整齐齐的,不像是最近有睡过的样子。

郭强解释道:“金峥申请了外宿。不过咱们学校历来有明文规定,即便外宿,住宿费也不能退。所以床位给他保留了。”

余逸皱眉:“外宿?他家不是古原市的吗?他有亲戚在中州?”

“有没有亲戚不知道。总之,他在一家著名的营养机构找了份正式兼职,那机构的办公地距离咱们学校比较远,索性就办了走读,忙的时候,就睡公司那边了。”

吕大伟补充道:“我看他书包里装有营养师的书,应该是朝这个路子努力了。”

余逸怔了怔。

虽然觉得大一就开始看营养师考试的书有些太早了些,但想到他兼职的工作性子,也就释然了。

尽管他心底不愿意承认,但刚跟刘纯艳发生小乌龙,刘纯艳隔两天就当面高坠而亡。

让他心里总觉的怪怪的,有些不是滋味。

所以知道金峥不是凶手,也是受害者后,就不免多了些关心。

面对刘纯艳的案子,也多了些在意。

总想着,多少出些力,有个交代,或许能舒坦自在些。

今天回来,本来是想找机会跟金峥聊一聊刘纯艳案子进展的,晚上听甘小芸说,梁晴已经被抓捕归案,其对杀害刘纯艳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这么看来,或许,是没这个必要了。

吕大伟推了推他,“怎么突然愣住了,想什么呢。”

“他能这么快走出来,这么坚强上进。挺好的。”

……

接下来的一周,余逸开始享受舒适自由的大学生活。

居委会那边也没什么事,些许琐务,甘小芸代理就行了。

这天下午上完两节课,实验楼前,意外碰到了贺向阳。

贺向阳先是一愣,接着毫不犹豫的就朝余逸走了过来。

余逸眯了眯眼,索性站那里等着他。

以前他都不怵他,何况现在。

无论文的武的,明的暗的,先的后的,都能把他吊起来打。

贺向阳却并非是寻衅,反倒是姿态放的极低:“余逸学弟,请转告刘尔,请她放心,我已经放弃了国奖。”

余逸一愣,继而就怒了:“贺向阳,你特么瞎搞什么,谁让你放弃的?”

贺向阳感觉脑袋有些晕眩。

脸上火辣辣的。

杀人不过头点地,你就算欺负人,想要霸凌我,但拜托稍微讲点基本法好不好?

不是因为我跟刘尔竞争国奖,你才跳出来跟我做对的吗?

怎么,难道我如你们所愿,也做错了?

难不成你就是享受收拾我,与国奖无关?

余逸拿指头点着他,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贺向阳啊贺向阳,你丫好歹也是一学生会主席,脑子里整天想什么呢。国家奖学金,该是谁的,就是谁的,自有学校的学院的规矩来定,咱们俩尿不到一个壶里,不是因为你跟老刘竞争国奖这件事,而是你竞争国奖所采用的手段,威逼利诱,恃强凌弱。你现在说退出就退出,这算什么意思?”

贺向阳楞了楞,尽管心中不屑,不认同,但也是松了口气,“那余逸学弟,现在怎么办?”

“继续参选,继续竞争,拿出你的真本事来,要比以前更努力百倍的竞争。只要别玩那些虚的就行。”

“啊?!”

“有问题?”

“不是,那个,我刚刚才向学院老师表示不再参选,他们屡次劝说,我坚决拒绝,拂袖而去。这才过了不到半天。”

“你后悔了不行?”

“我……”

“到底行不行,给句痛快话。”

“行,行。我后悔了,我继续参选。”

“单单继续参选还不行,还要抱着干败刘尔的态度参选,合法合理的规则,可以尽情施展。”

“……”

不知道是不是太嚣张败了人品,“霸凌”完贺向阳的当晚凌晨,余逸接到马洞主亲自发来的警讯。

翠平辖区近几年来,第一次出现修行者被杀。

章085 凶杀啊

电话中,余逸听出了马洞主难得的严肃谨慎。

这倒也不怪他。

代表修行特区的墟,暂且不提。

正常城市里,极少有修行者被杀。

尤其还是中州这样的大城市。

道理很简单。

如果涉及修行者和普通人之间仇恨矛盾。

普通人想要行凶。

修行者即便是最次的。

即便只是新近刚开窍的,连小白都不是。

也远比普通人力气大身板壮反应快。

普通人很难打得过,杀得掉。

而如果结仇者是修行者,则不至于直接杀人。

说到底,这还是文明社会,包括修行者,大家都生活在重重规则之下。

杀人是需要偿命的,性价比太低。

修行者又知道彼此的弱点。

有很多种比直接杀人更能有效解决问题的方式。

无论是直接破功,还是打成重伤,导致境界不断跌退,效果都非常明显,性价比很高。

修行大不易。

但是一旦上路,就很难停的下来。

都想要去看看后面的风景。

越是修行,越是知道世道深浅,对于日常生活中的磕碰摩擦,越是谨小慎微。

所作所为,基本都以不误修行为准则。

目前的形势下,犯罪服刑绝对是最耽误修行的方式。

或许都没有之一。

譬如这次的“行头案”中。

梁晴,胡元甲正常交由司法机关依法处理。

孙人杰、许黑肠则暂时羁押,即将送往磨山监狱服刑。

磨山是针对中西部地区修行者的特殊监狱。

那里面不仅没有灵气,连灵涡也无法使用。

在这里服刑,虽然比破功强一些,没有性命之忧,但无一例外,由于缺乏灵气补益,境界都会不断跌退,身体情况也会受损。

以孙人杰的白衫水平,时间短一点的还行,要是刑期十年以上,再出来时基本上已经跌得跟刚开窍时差不多了。

属于修行人士闻之色变的魔狱。

……

出事的地点是老商圈西雅城紧挨着的一栋商住两用公寓楼。

位于公寓楼十七层的一家民宿酒店。

三十五平米带落地窗的豪华大床房。

外地游客王小姐网上预订的房。

住进来后觉得条件各方面还不错,就是有些臭味。

空调开着还不行,但是没房间了,只好将就着住。

店家很客气,很诚恳,免了第二天的早餐。

王小姐是个动手能力很强的人,一度以为是装修时间太久,卫生间地漏反臭,跟她爸单位分的老小区情况差不多,这方面比较有经验,就化了很长时间来处理下水反臭问题。

一直处理到卫生间没臭感了,这才志得意满的洗了个很有成就感的澡。

结果等洗完澡换好睡衣躺床上后,就发现味道更臭了。

难道是这床上的味道?

床下面有死耗子?

脾气再好,再好说话,这可也不能忍。

就摆好手机准备拍照留证,跟店家协调赔偿。

起身开灯。

把床盖给掀起来了。

刚掀起来,一堆苍蝇嗡嗡嗡的便冲了出来。

床下面赫然藏着一具蜷缩的男尸。

十月初的中州,天气还是很炎热的,尸体闷在床体内,已经多日,呈高腐状,臭气熏天,有粘液流出。

王小姐当时就吓软了。

哇哇的吐,大哭大喊。

惊动了保洁阿姨,大家进来一看都吓懵了,赶紧报了警。

余逸过来时,商都区刑警大队的技术人员勘察完现场,已经离开。

尸体没有带回去解剖。

给的理由是市局总队直接有专家接手。

因为这是最严重一类的“涉异案件”,按马洞主说是三年来首例。

警方负责直接与居委会接洽的联络人也会到来。

余逸是代表翠平居委会的巡视员,将与之协作,共同侦办此案。

老刘另有要务,脱不开身。

余逸就带了甘小芸一起。

余逸一进来,就看到了一个颀长英挺的青年。

二十一二岁年纪。

头发比一般男生长,随意在头顶扎成一个小丸子,用了一条翠翠的玉珠串扎起,很是骚包扎眼。

侧脸轮廓分明,鼻梁很高,戴着一个大大的黑框眼镜。

一身英伦风的着装,搭棕色切尔西靴,很型男,很艺术。

青年戴着白手套,蹲在床沿,不知摸到了什么东西,正在仔细闻嗅。

余逸试探道:“可是南老师?”

他只是礼貌一问,实际上并不相信这位就是。

来之前,马洞主说让他在现场沟通联系的南老师,看介绍可是中原警官学院的老师,欧洲那所国际著名警察学院的双料硕士。

他一听就觉得应该是白发苍苍,不苟言笑,一身怪习惯,脾气莫名其妙的老先生。

青年抬眼,目光湛湛,温和,锐利。

认真扫了眼余逸,然后看了眼甘小芸。

便又重新看回余逸。

“翠平居委会的余逸?”

余逸亮了亮身份卡,意识进入,洞天稍微给了点灵气,显露出身份来。

迈步进了屋。

离得近了,越发觉得这货长得帅,也不是说五官有多完美,就是那个身形着装结合气质,有股说不上来的味道。

在余逸生平所见的男生中,属于第一档的存在。

不过真正让余逸另看一眼的,还是他刚才观察二人时的细微出入。

甘小芸虽然算不得大美女,但身材修长匀称,白白净净的,很是清秀可人。

修行“元辰暝灵术”多年,气质娇柔可亲,眼睛水潋潋的,特别有神。

远比一些颜值更高的女孩子更能吸引异性目光。

但这位南大帅哥也只是稍微扫了一眼,没有任何多余的停留,跟看余逸差不多。

余逸揣测,要么他见多识广,过尽千帆,要么……最好离他远点。

青年目泛惊奇的打量着余逸,笑着伸出手来,“我是南鸿。幸会。没想到,你还真是个跟我一样无法开窍修行的普通人。”

“呵呵,幸会,南老师请多指教。”

余逸打着哈哈,却没跟他握手的意思。

倒不是因为怀疑他是个玻璃,而是他刚刚戴着手套在尸体附近摸来摸去,恶心巴拉的。

你妹的,你自己刚摸了什么,闻了什么,心里没点逼数吗?

章086 青年南鸿

青年南鸿却没这点觉悟,对余逸依然是兴趣很大。

脱了手套,直接朝余逸身上摸去,目中带着丝毫不加掩饰的欣赏:

“不过你这身体条件,可是比我出色太多了。”

余逸突然就感觉自己腿好痒。

恨不得立即给他一记“横扫千军”。

他这带着点情绪的戏谑念头刚起,甘小芸忽然面色一变,朝前迈了一大步,来到余逸身侧,极为警惕地注视着洗手间的方向。

左右手,各伸出二指,捻出一枚玉珏。

左手青玉横在眉前。

右手红珏指向心端。

莹莹白辉散发出去,余逸瞬间感觉自己好像被裹在了一个坚实,盈润而带温香的光茧里。

这光茧无形无质,夹杂着诡谲与安宁,甚为奇特。

余逸看不到,只能隐隐感觉到。

洗手间的门咔的一声开了。

余逸眼睛一花,就看到南鸿的身边站了位高大结实的短发姑娘。

姿容平平,神情严肃,略带木讷。

她没有明显动作,就是领先南鸿半个肩,望着余逸和甘小芸。

重点是甘小芸。

眸底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燃烧。

余逸感觉就像是对面杵着一堵高大宏伟的城墙,一堵朝着他和甘小芸慢慢倾倒而来的城墙。

甘小芸在他耳边传音道:“余逸,你小心。这位至少大白巅峰,是刘尔姐的菜,我是打不过的。”

“误会了,都是自己人。这位是我的助手,阿米。”

南鸿说着,瞪了眼阿米,“说了别唬人。交待你的事情做完了?没做完还不赶快去做,怎么,等着我给你打下手啊?”

阿米一言不发,也没再看余逸和甘小芸,老老实实回了洗手间。

甘小芸长吁了口气,收起玉珏。

刚刚短暂对峙,额头已显细汗。

南鸿回身,好像终于对甘小芸来了一丢丢兴致,目光湛湛道:“看走眼了,没想到居然是元辰暝灵术,还练到了白衫?了不得。”

余逸一愣,然后就乐了。

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出“涉异案件”,就遇到警方派来的这么一位有意思的人物。

明明是没有开窍不能修行的普通人,修行圈的事情,居委会的事情,却是门儿清,甚至连甘小芸的“元辰暝灵术”也能一眼看出来。

而且身边还跟着一位保底大白巅峰的“助手”,说是“助手”,看样子更像是保镖。

“南老师,我很好奇,你既然是普通人,怎么看得出来这么多东西?”

“余先生,我更很好奇,你是怎么混进居委会的。居委会招人,虽没有硬性规定一定得是修行者,但给出的建议是要有白衫的实力,简单点说,得能打,得能镇的住一般修行者。你这身体虽然是比我出色了些,但充其量也就是个九流末的小白,甚至可能还不到,距离正经白衫差远了。你告诉我,我就告诉你。”

既然是商都警方的联络人。

那么以后肯定还有很多机会沟通合作。

余逸就决定适当展露一些。

将符道高手的人设再往前推进一点。

余逸道:“窗子关上。”

南鸿皱眉:“味儿太冲,你就算撑得住,还有小芸姑娘在呢?”

自打进了屋,甘小芸就站的距离余逸很近,闻言,浅浅一笑,果断撑余逸:“不用管我,听他的,只管关窗。”

南鸿就关了窗。

屋里的味道顿时浓重了起来。

即便他是专业人士,也是迅速面色发青。

甘小芸面色微变,赶紧贴的距离余逸更近了些,脸色这才恢复如常。

南鸿见状,目露疑惑。

余逸笑了笑,拿出了贴身携带的那张沾水“变异”了的“纤尘不染”符。

同时,略略将洞天开启了一下,停留半秒,迅速关闭。

相信这期间天地灵气的剧烈变化,肯定瞒不住那位阿米姑娘。

果然,阿米姑娘悄悄出现在了洗手间门边,目光,甚至没有了之前的淡然。

与此同时,南鸿也是面色一变,紧紧盯着余逸手里的符。

这张符就这么简单拿出来,整个屋里的怪味儿瞬间便淡化了不少。

尤其是靠近余逸周边的这一片区域,几乎已闻不到任何怪味儿。

南鸿目泛异彩,声音都因为亢奋而有些拔尖失准:“这符……?”

“没错,我是画符的。”

“可这符,之……简洁明快,之不拘一格,闻所未闻啊。”

余逸淡淡一笑:“小道而已。”

南鸿却是摇头,一脸钦佩:“我从小到大,见过的符道高手也算不少,一个比一个繁琐复杂,一个比一个神神叨叨,像余先生你这样大道至简画的如此……如此别致如此小清新的,独一份。翠平居委会有眼光。”

余逸笑了笑,对于自己的事,点到即止,不再多说。

转而继续问起了刚刚的问题。

刚才他可是又发现了,这货居然连他洞天开启吸收灵气都能及时感觉到,真是奇了怪了!

不开玩笑的说,余逸当前是能够看到一些异样,能够听到部分灵音,但对于天地灵气,却是无能为力。

何况还是洞天开启这种,极速猛烈爆发,而又超级隐晦的。

似是对于余逸之前的答案很满意,南鸿也倒很直接:

“所有的事情,都是阿米告诉我的。”

“……”

余逸张着嘴巴,一时有些难以消化,“从我进来到现在,所有一切都是?”

“都是。”

南鸿耸了耸肩,很爽朗的笑:“我是真正严格意义上的普通人,什么异常都看不到听不到的,只能偶尔借着助手的一手隐秘传音功夫装一装,唬唬人,扮扮神,满足一下做大修行者的恶趣味这样子。”

“好了,说案子吧。”

说到正事,南鸿顿时就严肃起来。

不愧是警官学院的老师,享受省政府津贴的青年专家,专业上面余逸很是佩服。

死者李超,28岁,外卖小哥。

身高172,体重69。

初中肄业,一直在家打游戏,什么也不干,脾气还贼臭,人憎鬼厌。

六年多前父亲破产跳楼,母亲自杀。

半年后搬砖工地上开窍。

在翠平居委会的帮助下,接各种体力活锻炼。

商都区首屈一指的外卖哥,无论刮风下雨,从不迟到耽搁。月收入稳入五位数。

今年三月刚刚晋升的小白衫。

不是李大麻子那种准小白。

是个扎扎实实的小白衫。

章087 搅屎棍

李超肄业在家靠游戏混日子那几年里。

一个混字都不足以形容。

简直可以说是腐烂。

几乎是足不出户。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甚至都有些匹配不上他。

游戏面前,他父母把饭做好端到床前他都不愿意吃,一喊他吃饭就大吼大叫,大发脾气。

到了冬天,更是足不出床,除了必须上厕所,估计要是随床便溺他自己可以忍,他也就拉床上了。

买了个矮几放在床上,玩累了睡,睡累了玩,最高纪录五周多没穿过裤子。

披着外套被窝里玩电脑,憋不住了,跳下床风一样卷进厕所,噼里啪啦撂完,随便糊弄着擦一下,便再次风一样卷回床上。

不洗头,甚至不洗澡。

每次父母催他洗澡,都会扯着嗓子喊,“古时候的游牧民族一生洗一次澡!你们别管我!就当我是忽必烈好了!”

因此他每次洗澡,都意味着一场家庭战役。

他爸摔烂了他三次电脑,被他以绝食抗议,又乖乖维修了三次。

过年走亲戚,不去。

客人来家里,不理。最多称呼一声,就又去电脑前了。

爷爷病危住院,他老爸打断一根皮带,他都坚决不去,因为当晚有项“千载难逢”的公会任务,不能错过。

结果,公会任务是没错过,战果也相当漂亮,但作为爷爷最喜欢的长孙,却错过了见爷爷最后一面。

从那天以后,叔伯亲戚们便不再理他了。

父亲也不再吵他打他,只当他死了……

父母出事后,他家房子也被法院收了。

那段时间,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总之半年多后,他在工地搬砖时,突然开窍。

他几乎是翠平街道登记在册的所有修行者开窍前后变化最小的。

数年如一日的干最基础的体力活。

不眠不休的做。

最近一两年开始做外卖。

很快便做成了一哥级的存在。

据同事反应,他比较沉默寡言。

主动交际极少。

但平时集体活动,他也会参加。

普遍评价比较朴实善良。

脾气非常好。

唯一一次发脾气,是因为有人玩过他新手机后,在里边留下了一个小游戏的客户端。

从不碰电脑。

相过几次亲,但没有形成过稳定情侣关系。

有个怪癖,每个月总有几天,抽着烟老狗一样蹲在网吧门口,扯住出来的未成年人,苦口婆心,劝人向善。

为此还被网瘾中二们围堵在巷子里揍过好几次。

除此之外,暂时没有发现有结仇之人。

……

余逸认真翻看完综合警方与居委会两方面信息的简报,不禁震惊效率之高。

距离发现尸体这才过去不到三小时啊!

而且这描述的方式,就跟打小住在死者对门的邻居写的似的。

不过视频监控没有发现。

城市道路大街小巷边都有相当数量的视频探头。

但相当一部分视频探头存在问题。

这种“警民共建,社区联防”。

实际出资人大多是商户。

辖区派出所经费有限,高级的探头放置在最关键的部位。

为了构建视频监控网络,提升侦破效率,就会发动临街商铺,小区物业,出租屋等在各自指定位置安装视频探头。

大小商户,对于安装视频探头是很自愿的。

不管是为自家财物安全计,还是应对纠纷扯皮。

但前提是朝内,且是朝向内部的核心关键部位。

譬如收银台。

其他部位就可以对付凑合的。

至于朝外的,更是各种应付。

对准收银台的,巴不得买几对人眼装上。

其他部位,尤其朝外的,古董半退役枪式探头居多。

便宜货,瑕疵品,不清晰,内存小,遍是死角……

像案发地益心居酒店这种民宿酒店。

除了收银台,其他都是最次的枪头,不会转脖子,还一周自动覆盖。

装的不少,没点屁用。

他掌握这些信息的时候,南鸿重新蹲下来研究尸体。

余逸有些好奇:“修行者的尸体,会跟常人不同吗?”

“会。”

“快说说看。”

“肌纤维内横桥数量明显较多。纤维明显肥大。各大肌群协调发力能力强。”

“什么意思?”

“修行者很强壮有力。譬如眼前这位李超,摸起来手感不错。相信随后解剖起来,应当类似于解剖一头未成年东北虎。”

余逸想听的,自然不是这些,皱眉:“就这些?”

南鸿戴上手套,蹲在尸体前仔细翻动着,目标暂时集中在下三路,前前后后,看得余逸心中一阵恶寒。

“白衫境的尸体大体都是这样。无非是强壮程度不同而已。倒是青息,会有些不同,而且,东西方的青息尸体也有不同……这个说起来,就太复杂了。当前味道太臭了,我不想说那么多话。”

甘小芸从进来,就没朝尸体看过一眼。

但她感觉何等灵敏,即便不用眼睛看,也清楚知道南鸿此时此刻蹲的距离尸体有多近,以及他在做什么。

闻言,不禁疑道:“南老师,那你为什么不戴口罩?”

南鸿忽然抬头,朝甘小芸呲了呲牙,目光诡谲可怖:“你难道没听过,尸臭会成瘾的吗,就像……嗯,臭豆腐?”

甘小芸瞬间花容失色,吓得猛往余逸身后躲,胳膊紧紧贴着他的后背,右手死死抓住他袖管。

余逸无奈瞪了南鸿一眼。

南鸿笑了笑,低头继续研究下三路去了。

余逸只好安抚甘小芸:“你别听他胡扯。他应该是要靠气味辅助判断。很多时候,气味里边也会藏有很多信息。”

这些知识,也是听寒姨偶尔提及。

寒姨是法医出身,她的那位老师尸检从不戴口罩。

寒姨一般也能做到。

但遇到太臭的时候她也顶不住。

南鸿不是专业法医,也不是身经百战的老刑警,看简历应该算是学院理论派,能做到眼下这种程度,业务能力真是不凡。

但余逸更惊讶的是,这货居然连青息的尸体都接触过,听那意思,还是不同修炼体系下的青息尸体,中外都有……

这时候,南鸿站了起来,似乎有些收获。

余逸问:“发现了什么?”

南鸿把尸体翻了个姿势,朝下体指了指,“看这里。”

余逸扫了眼,迅速移开,皱起眉头。

“什么意思?”

“他是个有男朋友的人。”

南鸿笑容意味深长,悠悠叹道,“所以这凶手啊,很可能是个……搅屎棍。”

章088 杀伤性武器

“……”

饶是余逸文字方面够敏感。

也是花了数秒才反应过来,这厮到底说的是怎么回事。

以及描述的是怎么一种伦理及两性现象。

南鸿又道:“修行者之所以为修行者,是因为能纳收吞吐天地间的宇宙精气……”

余逸眼睛微不可察的一眯。

他敏感注意到了,南鸿嘴里用到的词,不是“灵气”,而是跟成语系统一样的“宇宙精气”。

这还是他第一次从人口中听到以“宇宙精气”来定义“灵气”的。

瞬间打起了万分精神。

那边,南老师继续开课道:

“青息以上不提,那是生命另一个维度的事。

除开修行界人人知道的延年益寿以及元素亲近外,尚有一些多维的衍展性和不可测性。

最重要的是,即便放眼整个商都区,整个中州市,也算是极少量的存在。

样本终究太少。

所有研究都还处于初级阶段。

暂且不提。

就说说最多也是最普遍的白衫境。

踏足小白,即便能力再弱,纳收吞吐再微薄,再渺小,也与天地间的宇宙精气有一定程度上微妙的交互感应,对于生死危险的预感与应激反应,超出普通人太多。

不然的话,若是只有那两膀子力气,腿脚好使些,眼睛耳朵灵敏些,会发出些普通人耳朵接收不到的声音波段……

在如今的科技洪流前,真的屁用都没有。

力气再大,大得过鲸鱼巨象?

奔跑再快,快得过猎豹鬣狗?

弹跳再强,强的过猫科动物?

发声波段再诡异,诡异得过蝙蝠海兽?

还不是盘中餐腹中物?

一把ak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哪还有那么多人头伸着去修行?甚至宁愿接受国家,乃至整个人类政府的严格管控?

一个最简单的事实是:

我读书这么多年,青息的尸体都研究过不止一次两次,但却从没见过因车祸致死的修行者。

一次都没有。

一个都没有。”

余逸默然。

心中掀起巨浪。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以一个普通人的角度来解读修行和修行者。

新奇之余,也有震撼。

看起来,似乎比很多修行者自己研究得都要深入。

接着,他无端想起了自己的父母。

若是当年已开窍,岂不是……

南鸿顿了顿,瞄了余逸一眼,继续道:“

说这么多,是想阐明一个观点:无论怎样,不利用杀伤性武器,想要直接杀死一名小白衫的修行者,都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即便对方是大白。

打伤,甚至重创丹田气海都不难,但直接要人命,还不发出任何声息,就很难。”

甘小芸道:“熟人呢?”

“小芸姑娘听课不认真啊。回到我之前讲的生死危险的预感与应激反应。熟人起杀机,他一定是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只有一种可能除外。”

经过他这番解释,再结合他之前说的“搅屎棍”,余逸已经大概猜到他想说的观点了。

却装作不知。

南鸿却哈哈坏笑道:“余逸你已经猜到了是吧。没错,现实就跟很多古典h书一样,只有在少儿不宜正酣,渐渐攀至山巅时,最易下手。”

南鸿说着,面色一肃,陡然把身体翻了个过来。

“修行者的所谓破功,在脐下三分的丹田处。破坏之后,一口灵气散,迅速退变成普通人,甚至比普通人还弱,活不过三五年。你们看这里。”

南鸿说着,小心翼翼的从已经严重变色的尸体丹田位置,抽出一根一寸多长,颤颤巍巍的金属丝。

抽出之后,眼睛亮亮的,神采奕奕,放在鼻端深深闻嗅了一番,似乎上面有什么了不得的味道,一脸舒爽的品味着,还不望朝余逸和甘小芸眨了眨眼。

余逸很无语。

其实刚一进来时,余逸的第一印象,感觉他就像三流刑侦网剧里的男主角。

穿着参加标准商务晚宴的装备,西装革履,衣冠楚楚的,站在凶杀案现场,手套都不带,腰都不弯,举着一杯马爹利,侃侃而谈,偏偏案情还讲解的很详细,就跟他刚在旁边蹲着看一样……

当然,后来马上就知道他的厉害了。

也看到他现勘时的认真和敏锐。

余逸是见识过真实现勘场面的,也听寒姨说过很多。

像南鸿这种蹲的下来,离的很近,各种摸、翻、嗅、察……已经俨然老师傅的架势。

这方面他是佩服的。

就是不清楚他哪里来的那么多又冷又尬的恶趣味。

“居然还不是普通货。有点意思啊。”

南鸿仔细品咂了半分钟,才恋恋不舍的拿离了鼻端,朝余逸招了招手,“余逸你靠近些。”

甘小芸想要跟上,南鸿面色一肃:“你最好站着别动。”

余逸给了甘小芸一个眼神,没有迟疑,直接走了过去。

距离尸体太近,让他有些不舒服,但也仅是皱了皱眉,而已。

南鸿目中闪过一丝赞色,将那根颤颤巍巍的金属丝,递到余逸近前,“小余先生,这个,你应该不陌生吧?”

整个屋内四人,站在舞台最中央的一直是南鸿。

但余逸暗地里更关注的,是不知在洗手间里捣鼓什么的阿米姑娘。

自南鸿将这根金属丝抽出的那一刻,他敏感觉察到,洗手间内正在忙碌的阿米,居然默默离门远了些。

这让他非常惊讶,阿米可是保底大白巅峰的大高手啊。

什么危险能让她反应这么大?

当时心里便隐隐有了一种可怕的猜测。

此时近距离观察,那丝线上,果然散发着一种淡淡的带着死气的灰芒。

正是那种熟悉的感觉。

唯一区别的就是,那个长三寸三分,端头带有三棱刺。

头皮顿时一麻,忍不住惊呼道:“镇灵刺?”

无怪他惊呼出声,主要是老刘跟他着重讲过很多次,“镇灵刺”属于严格管制的杀伤性武器,比普通人世界的军火枪械还要严格。

随着他喊出这三个字,卫生间内的阿米身体变得更加僵硬。

甘小芸更是疾呼一声,一口气退到了房门口。

倒是南鸿和余逸这两个普通人,就像面对着一根普通的金属丝,没有半点感觉。

南鸿哈哈大笑:“真是件迷人的小东西啊。怎么样余逸,这会儿终于体会到做普通人的优越感了吧。”

余逸蹙眉问:“怎么这个镇灵刺,这么小?”

“这不是镇灵刺,这只是基于镇灵刺相同材质和机理打造的。

如果把镇灵刺比作常规定制的警用手枪,那么这就是自己加工组装的黑枪、土枪,稳定性差很多的,但用得对了,也能办大事。”

章089 消失的中指

“这东西真能直接致死?”

余逸有些疑惑。

老刘跟他讲的,是能够封锁破坏灵气吸入,轻则境界大跌,重则破功身陨。

可没说是直接身陨。

说的是破功后活不过三五载的身陨。

余逸从进屋到现在,所展现出来的各种生疏和疑惑,让南鸿非常受用。

以他为人师的职业,以及好为人师的性格,自然是乐于科普。

“一般是不会,但要看刺在哪里。

江湖有云:

百会倒在地,

尾闾不还乡,

章门被击中,

十人九人亡,

太阳和哑门,

必然见阎王……”

他正说着,洗手间门开了。

阿米拿着三十几个透明的物证袋走了出来。

“全在这里。”

“哈哈,看来这个酒店的卫生搞得不怎么样嘛。这样就好。这样最好。”

南鸿喜滋滋的接了过去,小心翼翼的放进了工具箱中。

余逸恍然。

原来阿米一直在洗手间里做这个。

她收集了三十几条长短不一的毛发,四片指甲,洗手台上最新的一些肤屑脱落物等。

余逸对她的耐心细致还是很佩服的。

毛发、指甲这种东西,最多的应该是淋浴房的地漏之中,一根根一片片扣出来,还要做一定程度的分门别类,并不是个简单的工作。

而且看她分门别类的方式,怕还不是简单的分开装而已。

也不知道她用的什么法子,在余逸看来,最起码这三十几条毛发应该属于不同位置、不同人。

大白巅峰的修行者,果然是有非常手段啊。

不过,还是忍不住出声道:“南老师,这法子……是不是有点太像题海战术了?”

阿米辛辛苦苦干了这么半天,被人这么轻视,顿时恼了,“无知。”

南鸿明白余逸所想,耸了耸肩:“这也是没办法。

案发现场以及尸表暂时没有采集到有用信息。这个凶手,谨慎且狡猾,百分之百不是第一次作案。

那么常理而论,解剖后收获也不会太大。

既然推测是少儿不宜时下的手,那么除开超级重口味者,事前洗澡应当是必备项目,尤其像这种……情况的。

既然要洗澡,那么留下能检测锁定dna的物证,还是有些可能性的。

当然,法子是有些笨。

没准就刚好完全冲走了呢,这个概率还是很大的。

不然也不至于开业一年多了,才积攒下来这么些东西。

不过你应该明白,查案子有时候就是这样的。”

南鸿说着,搓了搓手,“这些东西,我们拿回去检测比对dna,精准到人。社会关系方面,你们居委会备案管控远比我们详细,也再好好梳理梳理。看能不能在之间找到一些关联点。这就要看运气了。”

甘小芸赶紧点头记下。

眼前情景,让余逸感觉有些古怪。

一件修行者被杀的恶性案件,却是交由两个普通人主办。

而一位保底白衫的大高手,一位白衫的精神系高级修行者,只能站在一旁当当保镖打打下手。

南鸿又交代了几项事宜。

最后,苦恼道:“现在有一个小麻烦,死者李超的右手中指,不见了。我们找了很久,一直找不到。”

“中指?”

余逸认真一看。

果不其然,整个右手中指,连根断掉,创面还依稀可见。

“凶手为什么要单单割下中指?”

南鸿摩挲着下巴,啧啧有声:“不解。是李超嫌对方活不好,对其出言侮辱竖中指了?还是说,李超的中指,活很好。要留作纪念?”

“……”

余逸腿脚又痒痒了,真想一个“横扫千军”干爬下他。

阿米有点记仇了,挑衅的看向余逸。

冷哼道:“你们居委会除了十万个为什么,就没点真本事?”

余逸笑了笑,本来没想理她。

但甘小芸却貌似自打进来,就跟这位阿米一直别着苗头。

闻言颇为不服。

就凑近道:

“余逸,我隐隐感觉,那根手指,就在这屋子里。”

“你确定?”

“嗯……八九不离十。”

“能不能找出来?”

“离开身体太久,只剩极浅的关联,完全不行。”

余逸点了点头。

想了想,摸出一块黑黝黝的小石子。

并掏出一张事先写好的“投石问路”符。

用的是跟真正抽取出来的符篆看起来相似的纸张。

字迹也是平时那种缺胳膊少腿的随意涂鸦,没有刻意书写仿宋。

洞天开阖,搅动灵气。

做好逼真掩饰效果。

南鸿眼睛顿时一亮。

阿米也是一脸认真。

余逸以符裹石,并指大喝:“手指何方,速速来降!走你!”

实则,心中暗念的是:

“天灵灵,地灵灵,石头兄,快显灵。告诉我,要找到面前这位死者李超的右手中指,需要往哪个方向前行!”

石子朝下,自指间松开,垂直自由落体。

投下石子的瞬间,迅速收走符纸,再次释放灵气。

在其他三人看来,灵气炸放波动间,符篆凭空消散,很是牛掰唬人。

而那黑黝黝的貌不惊人的小石子,落地之后,不弹不跳,如活了一般,地上咕噜噜一阵喝醉了似的原地快速打晃。

然后,在南鸿和阿米瞪大的眼睛中,朝着一个方向滚了几滚,足足滚出十几公分的距离,这才停止不动。

非常明确听话的指点了方向和道路。

“手指还在这屋里。就在那个方向。”

事到如今,余逸也不管了,索性一口气装到底。

南鸿吞了口唾沫,下意识的看了阿米一眼。

阿米眉头拧成两个大疙瘩,深深望了余逸一眼,大步朝小黑石指引的方向走去。

那边是墙角。

除了一张半固定于墙的和风小写字台,什么都没有。

写字台上放着水壶,水杯,台灯,以及一本酒店介绍的册子。

还有两瓶免费饮用水。

阿米仔细翻过后,什么都没有发现。

回头望向南鸿,摇了摇头。

再次看向余逸时,目中讥嘲之意,非常明显。

南鸿却无视她的摇头,他瞳孔忽然缩了缩,慢慢朝书桌走了过去。

走到近前,竟跪地蹲伏了下去。

然后迅速重新戴上一双橡胶手套。

“快拿电筒来。”

阿米怔了怔。

对余逸信心满满的甘小芸反应最快,立马抄起酒店配备的急用电筒,配合南鸿照了过去。

就见南鸿整个人猫着身子,半钻入了书桌之下,在贴墙的两个桌腿下面,认真扣摸了一会儿。

再出来时。

手里多了一截长期挤压下有些变形的小东西。

随着他起身时的触碰,书桌也开始不平衡的微微晃动。

南老师第一次感觉优秀的大脑有些不够使了。

喃喃自语:

“卧了个大槽,嫌书桌不平,垫桌腿了?这么特么的凶残?”

章090 真中指狂魔啊

屋内空气一时有些凝滞。

余逸瞄了眼南鸿手里的断指,又看了看尸体右手的创口。

眉头皱的老高。

书桌不稳而已。

一张报纸、半块泡沫的事情,有必要这样子搞?

是。

拿人手指头垫在桌腿儿下面是更稳当更牢固些。

但这么有伤天和的事,一个正常人……怎么做得出来?

由于南鸿发现的那件“杀伤性武器”的存在,杀害李超的凶手,普通人也拥有了很大可能。

当然,这个“普通人”,只是常规意义上的,或者说生物学上的“普通人”。

其实必定很不普通。

最起码得知道怎样杀害一个修行者,且能够搞到这种品级的杀伤性武器。

另一边,南鸿举着手指怔忪了片刻,忽然神情一变,像是想起了什么,盯着余逸看了片刻,变得激动兴奋起来。

“余逸,走,我们去个地方。帮我个忙。”

四人下楼。

南鸿亲自开车,极速狂飙。

花了半小时,一口气开到了位于东宇新区的一处著名豪宅。

永质麒湖园一期。

这是永质地产旗下赫赫有名的观湖平层洋房。

之前余逸和白洒水打拳的那个烂尾楼的炎河地产也算厉害的。

在中州下面各郊县颇有些影响。

但在永质面前,完全是个弟中弟。

一个最简单的对比。

炎河地产那两栋想要作为地标性建筑打造的“炎河国际双子楼”。

于它而言,属于砸锅卖铁强行升档的冒险之作,搏一搏单车变摩托的转型博弈之举,其结果是崩断资金链,老板负债外逃,双子楼烂尾至今,坑苦了购买百姓和商都区政府。

但双子楼这样的商业配套,于永质而言,属于标配。

永质不做别墅,不做密集高层,只做精品洋房。

围绕住房打造高端商圈的能力,更是中州市内独一档。

这方面,远比房企排行榜上前几名的那些过江龙们还要厉害的多。

四人进了一栋楼的七楼。

南鸿拿钥匙开了门。

屋内装修奢华。

面积倒不是很夸张。

一百三十几平。

两室一厅一卫。

最厉害的是那个拉风的客厅。

二百七十度的环形落地玻璃窗,超豪华一线湖景。

“永质还真是名不虚传啊。真想有套这样的房子。”

南鸿显然不是第一次进来这房子了,但走到巨大落地窗前,还是忍不住发声感慨道。

“大半夜的,来这里做什么?”

余逸其实看到了外面残留的现场封锁痕迹,应该是新近发生过命案的。

不过肯定不关居委会的事,要不然他肯定早就知道了。

既然事不关己,他现在就只想回去睡觉。

南鸿道:“大概四周之前,这间屋子的主人华海鸣,死在了自家的浴室里。我现在有些怀疑,李超和华海鸣这两件案子之间,可能存有某种联系。”

说着,简单介绍了下华海鸣。

33岁。

美利坚排名前三十的商科院校毕业。

家世不俗,底子扎实。

有起步资金和资源。

自身也努力。

目前专营红酒生意,在波尔多有一个小酒庄。

中原省的红酒圈子里,颇有些名声。

听着怎么也不像是跟外卖员李超在一个维度的人。

余逸疑道:“也是凶杀?”

“表面像是心脏病突发。”

“是修行者?”

“普通人。”

余逸皱了皱眉,“也是个有男朋友的?”

“并没有。”

“……”

余逸顿时就不爽了:

“这也不是,那也没有。一个送外卖的,一个开酒庄的,一个出租屋里面条配大蒜,一个豪宅里红酒搭鹅肝……联系点在哪里?南老师,这大半夜的,你不睡觉,跟我在这儿扯犊子呢!”

南鸿默了默:“他右手的中指,也不见了。一开始我并未多想,直到刚刚。”

余逸怔了下,“就凭这一点?”

“一点就足够了。只要我能在这房里找到中指。两案之间,必有关联。”

南鸿说完,就开始满屋子的翻桌腿,柜腿,但凡是有腿有脚可能会不稳需要垫一下的,一律不放过。

阿米不忿余逸对南鸿的态度,狠狠瞪了他一眼,也跑过去帮忙了。

余逸有点无语。

没理他们,索性背着手在窗户那里看风景。

甘小芸踟躇了片刻,忽然问道:“南老师,听说这永质有玄天宗的背景?”

说到“玄天宗”三个字,她的眸中,忽然多了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余逸了然。

“玄天宗”敢把一个“玄”字放在“天”字前,这方面定然传承超卓。

怕是跟甘小芸的“元辰暝灵术”或者以后要走的“道”有些干联。

南鸿就直接多了,看了甘小芸一眼,呵呵笑道:“不用听说,是确定。而且还不是一般的背景。玄天宗‘十师十二士’听过吧?”

听到这五个字,甘小芸面色顿变。

阿米也蹙了蹙眉,一脸谨慎。

余逸疑道:“就是那什么十天师、十二地士?”

“不错。永质的第二股东是十二地士中的执徐地士,这点确认无疑。

非但如此,永质还跟十大天师中的上章天师有些关联。

现在因为华海鸣莫名其妙死在麒湖圆一期,众说纷纭,很多熟人都力证华海鸣之前没有心脏病,心脏很健康,蹦极都敢玩的存在……

导致二期三期销售很不理想,甚至整个永质的股价都大幅度下跌。

玄天宗执徐地士有意拿出一百万悬赏,及双份灵涡……”

南鸿后面说的什么,余逸已经不需要再去听,他只听到了“双份灵涡”四个字。

这便够了。

果断掏出小黑石。

假模假式贴上“投石问路”符。

“中指何在?走你!”

这次小黑石的落点很奇怪,朝着某个方向,蹦跳。

跳一下,滚回来。

再跳一下,滚回来。

虽然怪异,但指向很明确。

按照指向,那里是阳台天花板上的……吸顶灯。

南鸿现在对余逸的“投石问路”貌似比余逸自己还要信心十足,抄起旁边的折叠梯便爬了上去。

不一会儿,他便哈哈大笑着跳了下来。

手中捏着的,正是缺失的半截断指。

原来,吸顶灯中的恒流驱动器,就是那个最核心的小白块,因为黏胶脱落,加上两端的电线有些长,导致驱动器下垂后,直接有三分之一的地方挨着灯罩。

这样一来,顶灯打开后,下方区域便会有一块明显的黑斑阴影。

凶手用驱动器两端的电线绕着断指打了个蝴蝶结,将恒流驱动器整个提拉起来,远离灯罩。

如此这般,灯光照明效果便重新变得完美了。

“这……特么明明一个透明胶布的事情,搞这么残忍复杂?非要用人中指?”

事到如今,余逸终于有些相信这两件案子存在关联了。

真中指狂魔啊这是!

章091 惊人之论

“为什么要截断一根手指?”

“截断了为什么不带走?要拿手指做这些无聊的事?”

“为什么偏偏要是右手中指?”

……

随后的半小时内,南鸿很没形象的蹲在地上,抓耳挠腮,苦恼不已。

他面前的灰纹多层实木地板上。

朝着余逸的方向,左右各有一个物证袋。

前者装的是被用来垫桌腿的李超的右手中指。

后者装的是被用来绑电线的华海鸣的右手中指。

物证袋之后,对着他自己和阿米的方向,是一大片被涂抹得乱七八糟的粉笔字迹。

他已经写断了三根粉笔,依然在啪啪啪不停的划着,涂改着。

“案件类型对比……有关联,但只有这两件案子,暂时无法判断是同类型案件,无法交叉类比,缩小信息……行不通。”

“死亡对象类比……死者的通性,非种族主义目标,非女性目标,非儿童目标,非残疾人目标,非富豪目标……非性取向异常目标。只能说皆为成年男性。无效通性。

“地域锁定……一个东宇新区的土著,一个租住在商都区城中村的外来务工者。无实际意义。”

“死亡状态评判……死亡原因不同,死亡环境不同,死亡状态不同,不涉强奸,无性行为,右手中指皆缺失,存有轻度虐尸情节……”

余逸站着看了会儿,就弄明白了。

这位南鸿老师正试着把这两宗案子进行简单串并,并快速展开犯罪侧写。

这方面他了解不多。

只知道犯罪侧写应用于连环杀人案中较多。

连环杀人案的凶犯潜意识中存有强烈的心理喜好性,以及手法顽固性。

针对这两点,找出受害人之间的共性和联系,判断出凶犯的心理状态,从而分析出他的性格,生活环境,职业,成长背景等。

他还是第一次见真正的现场侧写。

但他不觉得南鸿能侧写出什么来。

因为除了割中指外,两件案子可以说是毫无共性。

侧写,很神奇。

但余逸很清楚,它同时也没那么神奇。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

云巅省边境的卡点缉毒警察,凭借经验,知道毒贩经常使用租来的大轿车或七座suv汽车,于清晨驾车,并把后备胎放在后座上以便腾出行李箱空间装放毒品……就会重点关注这种车辆,一抓一个准。

这便是一种最简单的侧写。

不过他不准备多言。

专业人做专业事。

余逸很清楚,自己是有些手段。

比如“问路石”,比如“敲门砖”,以及一些功能各异的符篆。

但在具体破案的思维方式和技术技巧上,他跟南鸿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南鸿在地上写写画画的时候,阿米在旁边守着,余逸抱臂看着。

而甘小芸,已经在屋里转了一圈。

她回来时,看到南鸿写到“存有轻度虐尸情节”,皱了皱眉。

忍了忍,看了余逸一眼,又看了这几个字一眼,见南鸿还要准备对这几个字进一步展开,终于是没忍住,弱弱举了举手,低声抗议道:

“南老师,我不同意你的虐尸判断。”

南鸿有些意外:“哦,怎么说?”

余逸也望了过去,朝她温和笑了笑,以示鼓励。

“如果只有李超,或者只有华海鸣,死后中指被刻意截断,然后拿来当工具使用,只有一个人这样,是个案,那我觉得我可能会同意你的判断。

但现在既然很大可能有关联,那我就认为这不存在虐尸,尽管我不知道凶手为什么杀人后还要刻意截断中指,但我却能明显感觉到,他这种处理中指的方式,无论是垫桌子,还是绑电线,都充满了……爱和尊重。”

啥?!

余逸温和的笑容完全僵在了脸上。

阿米目瞪口呆。

倒是南鸿眨了眨眼,兴趣满满。

干脆甩掉粉笔,扬了扬手:“小芸姑娘。请继续。”

甘小芸认真道:

“世间生死之道万千。

有抹杀生死界限者,称生死都在‘三界六道’中,是以死后为取向。它让如何摆脱死后进入轮回,成为每个人活着的首要课题。生命的无限和永不消亡,给此生带来了巨大压力和基础的行为准则。

有宣扬灵魂不死者,每个个体的灵魂独立自存、相互平等、永恒不灭,同样是以死后为取向。每个人的灵魂都是不死的,所以活着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死后——为了死后更好地‘活着’。死亡虽不可怕,但死时得不到宽恕则非常可怕。

有认为世界以‘天地’为准,人当孜孜求‘长生’。是将生死看为一体,不分彼此。立主将主要精神用于探讨如何改变看待这个世界的方式。永恒、不朽不是现成的前提,而是每个生命应该追求的最高理想。并且,这个理想只有在天人合一的境界中才能实现。

我们老祖宗,则有‘视死如生’的传统。认为死了跟活着一样,只是生活在不同的世界。

所以自古以来,对于生死仇敌以及犯了滔天重罪之人,最大的恩典就是:留全尸。”

余逸有些傻眼。

他也是今天才发现,甘小芸虽然看起来弱弱的,明显呆瓜属性,但其实挺有想法的,心思玲珑,干货满满。

可不是嘛,毕竟是修“元辰暝灵术”的,“九窍玲珑锁”都能硬解的存在,心思强大,精力无限,能不玲珑,能没干货吗?

关键时刻,还挺坚持,必要的时候,也敢表达。

这就是所谓求道之心吗?

那边,甘小芸完全豁出去了:

“我不知道凶手为什么要杀这两个人。

但我在案发现场的两个屋子里转了个遍,从头到脚都没有感觉到有一丝的恶意。

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截断中指。

但我知道,绝不是为了报复或者凌虐,他只是因为某种特殊原因不得不截掉,也或许,只是某种独特的……仪式感。

截掉后,出于尊重和为死者往生考虑,又不能带走处理,必须置于死者尸身十尺之内,便在屋里拿着手指到处寻找隐匿寄放之所。

所以我在想,他平日里,一定是个非常热爱生活的人,所以才能观察到书桌的不平整,阳台吸顶灯有暗影这些日常小细节。”

章092 遍体生寒

甘小芸的话,让余逸遍体生寒。

不怕仇杀,不怕情杀,不怕劫杀。

就怕这种心平气和毫无波澜的杀。

没有恶意,为什么要弄死一个人?!

这种感觉,就像吃无骨鱼时,总担心冷不丁的,会出来一根要命的刺。

阿米面容肃然。捏拳而立。

再一次给人以城墙倾塌般的强大压迫。

南鸿从之前的感兴趣,已经尽数转化为了凝重。

目光湛湛,锐利无方。

甘小芸此刻已经完全沉浸入了某种奇异的状态中。

眸光空暝,无边无际。

她的右手中,暗暗捏握着那枚青色玉珏。

忽然晃晃悠悠,朝一个方向行去。

余逸三人对视了一眼,起身悄然缀上。

甘小芸直接走进了发现华海鸣尸体的卫生间内。

她站了片刻,以一种奇特又幽然的声音,极缓慢,极缓慢的述说:

“……他截下中指,小心包好,在这里怔怔站了很久。

过程中,他可能忍不住抚摸过死者的脸庞,甚至亲吻过他的额头……彼时,他的眼中,蕴着晶莹。

某一瞬,他可能有些后悔,有些难过,也有些怜爱,但唯独没有怨恨恶意。

不知想到了什么,或许是他此行的初衷,巨大的力量促使他快速整理好了情绪。

他开始在卧室中转悠,想把手指藏好,藏在一个既不影响他仪式感,又不会损害死者往生投胎的地方,很遗憾,他在这里没找到……”

甘小芸忽然转身,慢慢朝外走,边走边继续述说:

“……他首先看到了洗手间外面的钢琴,他觉得有戏,在钢琴上坐了会儿,弹了几个音节,也或许,是把所有按键从头到尾按了一遍,但可惜,钢琴键没有问题。

他有些烦躁了,有心找个空档,将中指直接扔进金属弦音板的缝隙中,又觉得太过敷衍,太缺乏尊重。

他开始在周边十尺之内徘徊,观察。

红酒柜,花架,绿植罐子……都不合心意,都太敷衍,都代表不了他的爱和尊重。

他想要去阳台上喘口气,然后他就发现了顶灯的暗斑问题。

他是个很有生活的人,喜欢将家里的一切照顾得妥妥当当,led吸顶灯的恒流驱动松脱问题,很多家庭都遇到过,他家也是。

所以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所在。

算了下距离,一墙之隔,恰在十尺之内。

他就开始做了。

做完之后,他轻松且愉悦的再次回到了卧室,他站在华海鸣的尸体前,絮絮叨叨的说了一些话……”

说到这里,甘小芸的身形突然晃了下。

视觉上,有种强烈的车窗淋雨的模糊感,周边视线也变得有些支离破碎。

此情此景,余逸有些熟悉,居委会招新那天,她为了硬开“玲珑九窍锁”,差点脱力过。

顾不得品味她话语中的骇人之处,上前一步,抚住了她。

“差不可以了。”

甘小芸脸色微微有些苍白,额头沁出了汗水。

但她固执的摇了摇头,重新站好。

右手的青色玉珏,直接横在了眼前。

深吸了口气,干脆闭上了眼睛。

缓了片刻,继续道:

“……但华海鸣静静的,躺在那里,一直没有回应。

他忽然有些悲伤凄苦。

有些孤独。

他也觉得有些对不起他。

但很快他就笑了,留着泪笑了,他知道,他做这一切都是对的,是有意义的。

他的心再次坚强起来,他站起身,噙着泪,微笑祝福华海鸣,潇洒挥手道别。

转身离开的了一刻,他似乎感觉到了,浴缸里的对方,也同样给了他祝福,并报以微笑……”

刚说完“微笑”二字,甘小芸身子一震,整个人的空间相位剧烈波动了一下,身体软绵绵的就往后倒。

余逸一把扶住。

也没再批评她,扶她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南鸿楞了下,几个大步跨过来,焦急道:“小芸姑娘,能否看清楚,这个他,究竟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瘦的胖的?”

阿米摇头:“她看不到的。元辰暝灵术于命格、术理、天人之道,虽有玄妙,但毕竟不是神仙。她刚刚说的这些,与其说是看到了什么,倒不如说是下意识的神神叨叨,你就当是一种……相对有些靠谱的第六感吧。我的意见是,可以作为当前情况下的一种参考方向,但断不可当成真理和事实。”

余逸看了他俩一眼。

这会儿终于完全确信南鸿之前没骗他。

这货表面上一副万事皆可看透,修行界无所不知的神秘样子,全是来自阿米的传音。

此时情急之下,果断漏了底。

玄学之事,不可全信,不可不信。

连他这个修行界纯小白都知道的道理。

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阿米的解释,南鸿问完甘小芸问题,就开始在那里陀螺般的原地打转,嘴里不断碎碎念:

“没有恶意……心存祝福……爱和尊重……爱生活爱拉芳……”

“死者通性到底在哪里呢?什么样的核心通性,能让凶手无冤无仇无恶意的杀掉他们?”

“惩恶扬善?不至于。先不说华海鸣除了生活奢靡外没什么可指责的地方,李超早年那些作为最多算是不上进……有惩字,本身就代表了敌视和恶意。不对,不对。”

忽然,啪的一声,脆脆敲了个响指。

“阿米,快拿我电脑,将两具尸体最初发现时拍的原始照片都调出来。”

不一会儿,照片调了出来。

南鸿快速点动着鼠标,面色忽然变得古怪至极,像是狂喜,又像是震惊。

旁边的阿米悄悄咽了口唾沫,眼皮子直哆嗦。

这是发现什么了?

余逸帮甘小芸搭了把手,二人万分好奇的来到电脑前。

电脑屏幕上,最先出现的是李超在床下被发现时的姿势。

双腿蜷起,大腿紧收于腹部,膝盖贴胸。

双脚大拇指叠放在一起。

双臂分两侧,很放松沿着大腿,落在双脚部位。

看起来非常熟悉放松的一个姿势。

接下来第二张,是华海鸣在浴缸中被发现时的姿势。

脑袋偏向右侧,闭着眼,皱着眉。

两只手分开两边,前臂上屈,手微微捏攥着。

两条腿左右分岔,微屈,有疑似蹬踏划动的动作。

整个人感觉像是处于某种失重状态下。

就是不知为什么,看着也有些熟悉。

紧接着,南鸿又快速操作了几下。

在第一张图片右侧,插入了一张婴儿在母体内呈“蜷缩式”的照片。

第二章图片右侧,插入了一张婴儿在母体内呈“游泳式”的照片。

我靠!

余逸瞳孔畏缩,爆了句粗,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大步。

怪不得感觉熟悉呢。

这特么不是生物课本上婴孩在母体内的几个常见姿势的其中两个吗?!

一模一样!

章093 精神抖擞了

外面吹起了风。

透过阳台上开着的半扇窗子,呼呼呼呼的往里灌。

阿米起身去关窗。

刚刚的图片,让她心情有些躁郁。

没走近前,就那么随手横向一拨拉。

窗户太长时间没动过,滑动有些生涩,“吱咛”一声嘶哑擦啸,窜出一大截,但并未关严。

露出一条二指宽的细缝。

户外狂风的冲袭下,瞬间响起了呜呜呜呜的嘶鸣。

紧接着,“咣”的一声,阳台吸顶灯上掉下一物。

先前南鸿只顾着兴奋,取出手指后,外面灯罩并未拧好,劲风之下,直直掉了下来。

“咣当”一声,先砸在折叠木梯上,噗通一声,砸在地上。

吓了四人一跳。

尤其是,灯罩之上,正是发现华海鸣消失中指的地方。

甘小芸小脸唰白,一下子躲在了余逸身后。

阿米也有些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

南鸿和余逸飞速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眸底的胆魄和从容。

相视而笑。

南鸿瞪着眼凶巴巴的招呼阿米重新去关窗子。

余逸则有些不解的问甘小芸,“喂,你可是位搞玄学的资深人士,刚刚还沉浸在杀手与受害者互动的玄妙通感中,居然还怕这个?”

甘小芸眨了眨眼,不知是不是不好意思:“女孩子在这个时候,会感到害怕,难道不是最正确的答案吗?”

余逸傻眼:“……”

甘小芸睫毛颤了颤,就又往余逸身边靠了靠,弱弱道:“道理是一回事……余逸,我是真害怕。”

案情梳理至今。

在“死亡状态评判”上,终于找到了些许通性。

疑似对应两种不同的婴孩母体状态。

乍一看像是什么了不得的突破点。

但仔细想想,却又明显欠缺一些关键证据。

毕竟,这一切都建立在甘小芸方才那种“不可说”状态下的判断方向是正确的基础之上。

凶手确实主动意识里无恶意,确实存在所谓爱与尊重,确实爱生活懂生活……

当然,甘小芸的解读目前来看,可能性还是很大的,而且恰好能跟后来发现的“婴孩图”思路呼应上。

将会是接下来主要的侦破和梳理方向。

但即便如此,依旧是迷雾重重,最关键的点还是无法解惑。

为什么要杀人?为什么是杀这两个人?

为什么要截中指?为什么是右手中指?

“还是死者的样本太少啊。”

南鸿捶着地板,仰天长叹。

余逸今天第三次腿痒。

若不是顾忌阿米不可力敌,肯定强势扫翻他。

自从学会“横扫千军”,并在白洒水身上小试牛刀效果不俗后,余逸感觉自己时时刻刻都在站军姿,每分每秒都想走正步。

看见谁都忍不住想上去扫一下试试。

时间已经过了凌晨。

再空耗下去也无意义。

南鸿便安排大家撤退。

李超的尸体要解剖,新得的几十份检材要做,涉及串并案的问题,还有程序要走,会议要开……

余逸听着就觉得头大。

南鸿先向阿米安排警方的事,又向甘小芸交待了有关李超社会关系摸排的几项要点。

最后才是余逸。

他蹲在行李箱前摸索了片刻,掏出一个浅粉色带着卡通图案的小盒子。

长方形,扁扁的。

像是旅行用的那种装牙刷牙膏的塑料盒。

看起来有些轻佻,有些卡哇伊,像是姑娘家家用的。

但离的近了,却给人一种很凝重厚实的感觉。

余逸觉得他递过来的,像是一块砖,一块古城墙砖。

甘小芸在他耳边轻道:“余逸,你有没有感觉到,这盒子,跟那天翠平居委会招新时,咱们俩打开的‘雾山九窍柜’中那两部聚灵仪的材质类似……”

“……哦,是,是吗?”

余逸汗颜。

他哪有甘小芸了解的这么清楚。

他那天直接“敲门砖”暴力破之,所有精力都用在装神弄鬼和装十三上了,根本没瞧见里边聚灵仪的模样。

南鸿将盒子郑重交给余逸:“李超丹田内取出的那件杀伤性武器,就在这里边,务必妥善保管。这是凶手目前留下的唯一直接线索了。发挥你们居委会的力量,摸出它的来路,案子差不多就破一半了。不过,我觉得这事不会太简单,你们小心些。”

余逸拿着盒子,皱了皱眉:“为什么要这样存放,有什么讲究?”

“这东西是会挥发消散的,离我们普通人身体越近,挥发得越快,扎进身体里,那简直就嗖嗖的消失。

你以为它刚扎进李超的身体时,就这么丁点大?就这么头发丝儿一样粗?

是就剩下这么多了。

你们的镇灵刺是成品,有防护外壳,这个小玩意,是半成品,几乎是完全裸露。

做个简单比喻,学过化学吧,你们的镇灵刺好比是放在褐瓶中还加了水封的白磷,很稳定,这个小玩意入了普通人肉体,就是白磷直接暴露在空气中。

嘿嘿,这凶手可够狡猾的,想杀修行者,还想让凶器自行消散。

只可惜啊,邪恶是战胜不了正义的,老天爷上面看着呢。

任谁也没想到,今年的秋老虎这么凶,立秋了还这么热,放在床下的尸体臭的这么快。

你知道吗余逸,最多再有三天,或者只需要两天两夜,这个小玩意就会完全融入李超的身体内,在然后,就是索然无味,不对,了无踪迹……

怎么样,是不是感觉有点意思,同时也有点压力了?嘿嘿。”

南鸿笑着,拍了拍余逸的肩膀,“拿好这宝盒。用完了记得还我。”

余逸不敢怠慢,郑而重之,妥善保管。

他动作稍有些大,刚刚拿出来解乏的“精神抖擞”符散出来一些精神劲儿,接触到了南鸿。

“啊……阿嚏!!”

南鸿被刺激的一个机灵,整个人连着打了好几个摆子,鸡皮疙瘩起了一层。

像是大冬天在被窝里被突然塞进了一整块冰凌。

尽管已经是凌晨,已经连续奋战了很久,刚刚已经有些眼皮打架了……

但他却感觉到,此时此刻自己的状态,精神得足以马上应付大学英语四六级。

连着考都行。

“余兄……这也是符?”

“算是吧。”

“没得说,从今以后,咱们就是兄弟。”

南鸿瞬间失态,很亲近的捶了他一拳,毫无形象的揽着他膀子,“那,好不好给我画一张抽抽?”

章094 年轻人

望着余逸和甘小芸离去的身影。

被铁血拒绝后的南鸿,一脸不加掩饰的遗憾。

阿米深吸了口气,压着火:“七少,你为什么要……”

南鸿没有回头,摆了摆手:“无需多说。我只是在试探他。”

阿米翻了个白眼:“我管你是不是在试探。我是说,你为什么要……”

“我为什么要待他与别人不同?阿米你也看出来了?甚好,甚好。你难道忘记明年夏天的那场盛事吗?

不要跟我瞪眼睛。

我就是要参加。我一定要参加。

既然家里不支持,也没人与愿意跟我一起去,那我就自己组队找人。

余逸这人虽然年轻些,但我看着顺眼,有本事,有胆魄,一看就不是俗人。

阿米你还别不服,论武力你是厉害些,不过论起看人的眼力劲儿……”

“我说的不是这个。”阿米拳头捏的嘎吱嘎吱响:“……我就是想问,你为什么要拿我的牙刷盒装东西送人,还有,你把我牙刷丢哪里了?”

“啊呀,不好意思,操作失误,拿错盒子了。牙刷刚刚随便丢一下,肯定是不能用了。”南鸿嘴里说着不好意思,面上却半点没有不好意思,笑呵呵的,“阿米你牙口这么好,一晚上不刷牙没问题的。现在时间太晚,要不,等明天便利店开门,买到牙刷了,再刷?”

阿米看出他这完全是故意的了,深吸了一口气,眸光渐渐锐利:“七少,麻烦认真点。我的这个牙刷盒,是刷不刷牙的事吗?”

“别这么小气嘛。我只是借他用用,关键时刻,多个保障,也未必就用得着。况且,刚刚说好了还是要还的。乖哈,快去做事了。”

阿米说不过他,又不能拿他怎样,狠狠跺了跺脚,气呼呼道:“我就不理解了,你凭什么这么看中他?”

“感觉这东西,说不清楚的。”

南鸿掂了掂手里的两个物证袋,忽而自嘲一笑:“不过我想,最重要的还是因为,他跟我一样,都是普通人。”

……

东宇新区。

金东财富中心某高档商业写字楼。

“康佑惠生”健康管理咨询有限公司。

中州市健康管理类公司五强之一。

主要是为幼儿园、中小学、机关事业单位、健身中心、月子中心、美容院、养生馆等提供有关营养咨询、食疗健康和减肥养生等方面的专家建议。

同时也为高级白领、职业经理人、高收入家庭,慢性疾病患者等提供一对一个性化营养咨询与配餐服务。

相较于其他四强,“康佑惠生”最拳头最一枝独秀的,要属他们的营养讲师团队。

每个营养讲师拿出来,都是要专业有专业,要口才有口才,可以独当一面的存在。

也因此,即便在这寸土寸金的核心cbd写字楼里,高级营养讲师也是每人一间独立办公室。

高级营养讲师方蔓,涂好口红,收起化妆包,踩上高跟鞋,咔咔咔咔,来到门侧的整装镜前。

从上到下,仔细审阅着镜中丽人的搭配。

轻车熟路的摆了几个姿势,在高冷禁欲与妩媚撩人间娴熟切换。

她从来都知道自己最吸引人的地方在哪里。

她的眼睛狭长而妖媚,生满倒钩刺直往人心里勾挠的那种媚。

从初中开始就被人狐狸精狐狸精的叫着。

一开始她觉得是屈辱,等后来那些背后酸她狐狸精的女生们公认的三大校草,先后给她写情书后,她便知道,这是老天对她的绝佳恩赐。

年纪稍长了些,她又有了新的优势。

腰儿纤细,臀儿丰盈。

一双修长笔直的腿。

搭配上黑丝,高跟,弹力包臀裙。

可秒万千男士。

正自镜前沉浸时,忽然皱了皱眉,在右腿脚踝处的丝袜上发现了一个微不可查的刮擦毛球。

果断弯腰,俯身,脱下丝袜,拿了一双新的换上。

旧丝袜揉成一团,本想装进包里带下楼,顺道扔路边垃圾桶的。

忽然改了注意,直接丢进了办公桌下的垃圾桶里。

做完这一切,她眼眸中闪出一丝自信高傲裹夹着鄙夷厌恶的光芒。

还带着一点点的恶毒和兴奋。

因为她知道,外间大办公室里,有几位男士每天竞争上岗帮她倒垃圾,其实就是偷偷在翻检。

挑走沾有她气味的贴身的东西,然后变态一样偷偷yy。

一开始她也没发现。

直到有一次,她偶然在一位有子有女经常在朋友圈晒幸福秀恩爱的男同事的办公桌抽屉里,见到一双蓝白斑点,后跟晕了一点点血的运动船袜。

那是几天前公司一出去团建,她穿新运动鞋磨破脚后扔进垃圾桶的。

结果却在该同事的办公桌抽屉里出现,还被珍而重之的专门放置一格,一看就是经常拿出来把玩品鉴的……

不过今天这还是她第一次丢丝袜。

而且是穿了一整天,汗味儿和香水味儿混杂的原味版。

咯咯咯,不知道又会被外面哪只饿狗给抢到呢。

收拾好一切。

方蔓打开办公室门。

外间大办公室里,还有十几位男士在“加班”。

“康佑惠生”的企业文化虽然一直是鼓励加班,且加班费不菲。

但方蔓可以肯定,此刻外面大办公室内逡巡不去的男士中,九成都是为了现在这一刻。

等她每周三晚上加完班,悉心打扮好,然后高冷并妖娆的走过这条近二十五米的长廊。

方蔓笑吟吟的跟他们不咸不淡的打着招呼。

脚下丝毫不停,扭着腰肢,晃着臀儿,迈着黑丝长腿,步步荷尔蒙,咔咔咔咔,有节奏的敲击在身后每一位男士的心坎中。

敲到他们心头怦怦直跳,酥痒酸麻。

每到这个时候,整个大办公室内的气氛都是诡异的。

方蔓甚至不用回头,就能清晰的感觉到他们每个人灼热滚烫的眼神正游荡在自己身体的哪个部位。

她故意走得很慢。

像一只骄傲高冷的天鹅,尽情施展着自己的魅力。

实则,心中鄙视厌恶到了极点。

她毫不怀疑,只要她开口,这些人中大部分都会毫不迟疑的跪下来,捧起她的脚,贪婪舔舐她的每一根脚趾。

只要她勾勾手指,她想要的东西,只要不涉及到对方的核心利益,九成九都能立刻得到满足。

她甚至都不需要真的付出什么。

怪不得人常说:

舔狗是这世上最好养的狗。

连狗链都不用栓。

但这又有什么用呢?

一群不敢正视自己爱慕与欲望,遮遮掩掩,畏畏缩缩,只会背后yy,过过眼瘾的废物。

狗都不如。

而她等会儿要去见的那个人,才是真男人。

不,他不是男人,他是神。

他是王。

一想起那个身影,方蔓顿时觉得自己身心战栗,连呼吸都立马变得急促紊乱了。

“方老师好。”

方蔓满溢的情绪,忽然被一声招呼打断。

她看清楚打招呼的年轻人了,但一时想不起名字来。

这小子刚来没多久,是个兼职实习生,但工作很拼,加班比他们这些老人家还频繁,听说最近晚上都在公司里住着。

其貌不扬,无论身高、长相还是气质,都属于中人之姿。

放在人堆里很难发现的那种。

但眼神很有意思,非常沉稳内敛,不像是这个年纪该有的。

而且最重要的,他看自己时,眼中,完全没有那种恨不得立马把她扒光了摁在地上搞到质壁分离摇摇欲坠体无完肤的咸湿猥琐。

鉴于这点,她就多了几分好感和善意。

“是你啊,你也好。不好意思,一时想不起你名字了?”

“我叫金铮。方老师,我是学食品的,很喜欢你的讲座。”

年轻人很平静真诚的介绍自己。

面带笑意,目沉如湖。

章095 师

“金铮。我记下了呢。”

方蔓忽而凑近,音低似潮,鼻息咻咻。

同时媚眼一翻,眸光湛湛,如爪如钩,热辣辣地狠挠了金铮一记。

金铮退了小半步,微微移开了视线。

却未有任何失态。

方蔓忽然就觉得眼前这年轻人更顺眼了。

尽管她也没比对方年长几岁,但职场里摸爬滚打数年,自信走过的桥比他见过的路都多。

在她看来,不论任何情由,整天围着女人打转、稍微给点颜色就晕头转向头重脚轻的男人,都是天字第一号废物。

和声道:“跟过大课没?”

“还没。”

“跟哪位老师的?”

“大富老师。”

方蔓再次认真审视了对方一眼。

忽然想起来,这位最近在公司风评很扎实靠谱的年轻人,是科班学食品的。

沉吟了下:“这样,明天我跟富老师讲一声,下周开始你就跟我,有大课上大课,没大课下社区。”

金铮受宠若惊:“谢谢方老师,只是,大富老师已经答应明年初就带我……”

“婆婆妈妈。”方蔓嘴里数落着,眸底却漾起了一丝笑意,强势摆了摆手,“就这么定了。”

说罢,卷过一阵香风,咔咔咔咔,绰约而去。

电梯开始下行。

金铮立在原地,身形凝滞。

眼底的情绪极其复杂强烈。

十几秒后。

他深吸了一口气,狠狠搓揉了几遍脸颊,重新恢复了之前那个低调勤恳的年轻人模样。

……

方蔓的银色甲壳虫,停在冠城区与商都区毗邻处的一栋小白楼后。

冠城区属于核心lc区之一。

方蔓停车的这个地方,尤其老破。

街巷破又窄,房子矮又密,本就没几条正经路,还天天都在施工改造。

满街都是苍蝇馆子,半空中横七竖八的拉扯着很多电线。

空气中带有浓浓的生活气息。

那是一种牛油辣椒混合着三鲜烩面的味道。

这是方蔓平时最讨厌的味道,但此刻却完全甘之如饴。

停好车。

她并未急着下车。

深呼吸了几次。

然后再次拿出镜子,重新打扮了一番。

此时此刻的她,是忐忑紧张的,心跳加速,手脚冰凉,跟之前办公室里骄傲如天鹅,高冷似女神的状态完全不同。

倒是有点像大办公室里那几位早已办公完毕,却逡巡不去的痴汉同事了。

不知道偷偷跑洗手间照过几次镜子,摆过几次表情,酝酿过多少措辞,演习过多少表情,就等着目睹她悉心打扮后的神彩,然后故作寻常的搭上一两句话。

她当然要悉心打扮一番。

怎么悉心打扮都不为过。

因为只有每周三夜间,她才有资格来到这里。

下了车。

来到后门前。

当把伸出手,准备敲门时,她又迟疑了。

脑海中各种迷乱不自信的念头纷至沓来:

今天妆容是不是化的有些过了,眉尾是不是不够均匀自然,腮红够不够,眼晕深不深,这号唇色跟待会儿室内灯光的颜色究竟匹不匹配?

应该好好刷完牙再来的,虽然自己肠胃一直很好,没有口气,也用了口喷清新,但比起刚刷过牙时的视觉光泽度,终究还是差点的,失误了。

完蛋,有些太紧张,身上不断出汗,虽然早上刚洗过澡,用了沐浴露,不至于有味道,也洒了香水,但汗津津的,终究不够清新,他会不会心生不喜?

最大的问题或许是这身衣服,搭配会不会太保险了些,虽然这能最大程度发挥自己的身材优势,但每次都是这类风格,他会不会已经看得倦怠了?

……

尽管早已不是第一次来。

但方蔓依然紧张慌乱得犹如第一次参加面试。

总觉得自己哪里做的不够好,还可以更好。

只因为她太在乎了。

这样胡思乱想着,很快,她已是满头大汗,脑袋有些缺氧晕眩。

咔嚓。

门从里边开了。

一道温厚又平淡的声音:“来了。”

带着一股好闻的气息。

方蔓脑袋嗡的一下,瞬间停止了所有胡思和迷茫。

下意识的,噗通一声,结结实实双膝跪地,两只手平摊在前,额头重重抵在其上。

她化好妆的俏脸,直接贴在地面染着秋露的树叶上,犹自不觉。

男子不紧不慢的蹲下身。

伸手,搁在她额头之上,撸猫一样轻轻摸了摸。

又覆了片刻。

“地上凉。进来吧。”

方蔓鼻子一酸,莫名就觉得浑身暖洋洋的。

仿佛瞬间充满了无穷的力量,心生不尽的希冀与梦想。

待她回过神来时,男子早已不在。

只有那扇小门,吱咛吱咛夜风中晃荡。

连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收拾满意了,这才敛神屏息走了进去。

男子的房间在一楼最左。

屋内装饰简单,房间里处处都是白色,装饰物也是白色系的,最多辅以一点点冷幽幽的灰、黑。

男子穿着很随意,简单。

身量不高也不低,不胖也不瘦,面容无悲无喜,但双眸犹如漩涡磁场般,不可直视。

方蔓走进屋时,他正懒洋洋的窝在木椅中翻着一本古卷。

没看她,也没理她。

随着摇椅这么一荡一荡的,人字拖在脚丫子上咔嗒咔嗒的晃荡着。

明明很惫懒很失礼的举动,在方蔓眼里,却是说不出的有魅力。

简直令她身心战栗,心驰神摇。

“弟子方蔓,依约前来,恳请上师……灌顶布道。”

说到最后四字,方蔓心中生起一抹羞耻,但迅速蹦碎,化为无边的兴奋战栗,连尾音都颤抖发飘,带着卷儿。

男子眸光如电,打量了她一眼,冷淡如常:“方蔓,你每次来都是直接灌顶布道,为师布给你的道,你当真领会了?”

男子越是这样冷淡,方蔓就越是冲动兴奋。

她的眼睛都快滴出水来了,脖子表层,甚至渗起了一片诱人的粉红。

“领……领会了。”

男子盯了她片刻,忽而搁下手里的书,右脚人字拖朝她摇了摇。

“过来。”

方蔓狂喜,立马小狗一样匍匐着爬过去,她眸中闪出病态般的炽烈,鼻息咻咻,浑身战栗,她已经锁定了目标,她要去亲吻他的人字拖,然后舔舐他的脚趾……

“啪”的一声脆响,人字拖重重抽在她的脸上。

右半边脸,整个肿胀了起来。

方蔓被砸晕了,呆呆望着她心目中犹如神祗的男子。

章096 欢喜正法

“方蔓,依止为师之日,为师是怎么教你的?”

方蔓迟疑了下,放声吟道:“……不得生疑虑,不可言师过,不能舍彼师,不许欺师闻,若破师教印,地狱永沉沦。”

“很好。过来。”

男子语气毫无波澜,继续勾脚趾。

方蔓短暂迟疑后,再次匍匐着爬了过去。

“啪”的一声,另一只人字拖重重砸在她的脸上。

这一下更狠,将她砸的翻了个身,嘴角都溢出血来。

“我这样打你,羞辱你,你作何感想?”

方蔓立马低头躬身,双掌俯地,放声高吟,比刚刚的声音还要大:

“师打即灌顶,由此得加持,师骂即猛咒,由此除魔障。”

一连吟诵了三遍。

男子默了片刻,似乎对于方蔓的表现还算比较满意,重新懒洋洋的躺回竹椅,抄起本,翘起二郎腿。

“那就好好说说吧。刘纯艳死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蔓面色瞬间一白,额头冷汗噌的一下就全窜了出来。

这件事她自问做的够隐蔽高明,用的是借刀杀人之计。

“行头”的事情,那是她以热心网友的身份,有意泄露给梁晴等人的。

若不然,以梁晴的成长经历,怎么可能知道世间有“行头”这种东西,而且还能一找一个准,直接找到胡元甲,不仅跟他对“江湖切口”,还知道“行情”,出价公道。

当时在卫生间里,胡元甲说的可是:“……有个女的以旧江湖的山海暗语约了他的人,要用‘行头’,出价还挺公道的……”

只不过当晚信息量太大,孙、胡二人随后各种自曝一桩接一桩,余逸没有细心留意而已。

方蔓跟随男子时日颇久,熟知刘纯艳的事情。

当时其实在网上蛊惑了很多因为“明日骄阳”结仇的人,梁晴并非是重点,重点在几个喊打喊杀混社会的男生身上。

结果不曾想,社会哥们都怂货,只有梁晴果断干了。

还不是一般的伤害报复,直接从综合工程楼上推下来,要人性命。

活活把事情给搞大了。

“她不肯依止为师,得不到通天大道,欢喜正法,那是她的损失。为师都没说什么,只是感慨一个好好的苗子,可惜了。与你何干?”

“她不能这样!她该死!”

方蔓瞬间竭斯底里,怒不可遏:“她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来自上师您的提点,若不是那年您在古原市布道时,意外相逢,点拨于她,她现在还是一个懵懵懂懂的小姑娘,哪里会开宝马盖学校,银行卡里存款七位数往上,成长得这么迅速?可她是只白眼狼,不仅一直虚与委蛇,不肯依止上师,连最基本的‘法供’都不愿意上,最后还要完全割舍关系。尤其她高考完那天最后说的话,说您给她指的是杀人放火金腰带的邪道,还说我们这欢喜正法,是天下一等一的邪魔外道,更是用上了那等不堪入耳的词眼。上师,您慈悲无比,恩德广大,不跟她一般计较,但我方蔓不行,我听不得这些个。”

男子叹了声:“世间俗人太多,儒门洗脑太久,不懂究竟什么才是天地间一等一的根本大道。人各有志,原也无妨。不过她那天情急之下的措辞,确实过了。这一点,你倒是有心了。”

方蔓急道:“上师,方蔓不懂,刘纯艳她到底哪里好,她一直游离在外,不愿真正依止,不肯接受灌顶布道,你到现在还处处维护于她?”

男子盯了她几眼,忽而笑了:“原来你是不满我想要她做我的八宝妃?”

方蔓僵着脸,不吭声。

男子笑了笑,起身,踱步到书柜前,从最顶端的格子里,翻出一本厚厚的古册。

闭目凝神,然后随便一分,恰好翻到想要的那一页。

扣指弹了弹页面,如雷音贯耳,震得方蔓心头一肃。

男子轻声诵读道:

“……颜色端丽,妙年悦意,身具香气,颜若桃花,冶艳细腰,身量大小适宜,眼细长而黑白分明,眼圈微红,发黑光滑犹如青丝,齿白无缝,目善斜视,具足贪容,一见令人不舍……是为外相。

自外相所显而推之内相者,额际现痣者,为身八宝妃相;眉内现痣者,为事业与功德八宝妃相……

你仔细想想,刘纯艳是否额与眉双痣?

前边的外相描述,是否与之基本相符?

还有,你要不要听听内相之准则呢?

内相者,心量宽,口谨,少嫉,心能容受正法,信心坚固,对其财宝不起悭贪心,能委婉顺从……”

“上师,弟子错了!恳求责罚!”

方蔓不敢再听下去,大汗淋漓,匍匐于地。

男子阖了书,却是摇头不止:“我就不理解了,我座下真正的八宝妃何止数人,也没见你起嫉犯冲,丰茹蕊个性那么强脾气那么怪的人,你跟她关系也不错,为何偏偏跟一个八字没一撇的刘纯艳从一开始就死活不对付?也是奇了怪哉。”

“弟子错了。弟子以后不敢了。”

“你有什么不敢的。这件事,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做的很高明?真凶目前已经归案,什么都招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了刀?但你有没有想到过,这事稍有不慎,就会牵连到我。”

方蔓脸唰一下就白了,身体颤抖不已,匍匐于地,都快哭出来了。

几轮敲打过后,男子面色稍霁:“行了,别老匐在地上,起来说话。”

说着,踹过来一个软垫。

方蔓心里瞬间又是莫名奇妙的变得暖烘烘的,之前的担忧和委屈,全都烟消云散。

满是感恩感激。

“我交给你的事,进展怎么样了?”

“还挺顺利,借着全市开展营养午餐的政策,我已将汇义市、空港区、东宇新区的幼儿园、小学排查完毕,依您所说,锁定八岁到十二岁的适龄孩童,不过暂时没有发现。接下来,就是学校最密集的商都区。”

男子皱眉:“效率还是有些低。这样子要找到猴年马月。再加把劲。”

“是。上师放心。商都区这边,我已有安排。一定会加快速度的。”

方蔓说完,忽然起身,眸光氤氲,面红似火:“上师,时候不早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开始布道了?”

男子淡淡扫了她一眼,目光清明幽冷。

什么也没说。

拿起书,翻了一页,慢慢读着,时不时的,做一下笔记。

上半身,一脸宝相庄严。

下半身,微微岔开了腿。

任由方蔓跪伏身下,满心虔诚,侍奉宝杵。

章097 所谓一惊,必有一喜

余逸和甘小芸从麒湖园离开时,南鸿让阿米安排了人开车相送。

这让余逸愈发觉得,这位南老师身份不一般。

按理说他只是商都区警队的联络人,但手里却拿着东宇新区一宗离奇凶案现场的钥匙。

最关键的,能让阿米这种级别的高手贴身保护且鞍前马后的,岂能是泛泛之辈?

先将甘小芸送回家。

余逸自己则一直坐到了地铁“花园立交站”。

这才郑重告了谢,让南鸿的人驱车离开。

不知为何,或许是一晚上连续见了两个凶案现场的缘故,余逸心里感觉挺不舒畅的,堵的慌。

说破天,他也只是个大一新生,跟着寒姨是熏了几年,但耳濡为多,目染极少,最多恰逢过两次环城高速的车祸,凶杀现场这还是头一遭。

而且瞧这架势,一上来就直向连环且变态的路子狂奔了。

就想来地下步行甬道,找个不认识的人瞎侃胡吹一番,放松放松。

反正这下面的人,论恣意妄想、吹牛打屁,整个中州市也是独一档的存在。

没急着去地下甬道,而是往回走了三百多米。

这边一公里之内,有两个老汽车站,一个省内,一个长途省外。

省外长途汽车站旁,有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

他要买两盒烟,几瓶半斤装的二锅头。

在这这块地,无酒无烟,聊不成天。

拿好东西,准备结帐出门时,忽然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自便利店旁的巷子里走出,朝着他要去的甬道方向大步而去。

左边那人四十来岁,个子不高,看起来慈眉善目的,挺有气质,正是“行头案”里的红手绢孙人杰。

与余逸头一次见他时一身骚气的紫底蓝纹刺绣大褂不同,今天他低调多了。

藏蓝色的轻薄防晒冲锋衣,遮住了大半个下巴。

脚上贼拉风的,钉着铁掌,走起路来咔嚓咔嚓的皮鞋也换成了基础款波鞋。

他旁边另一位穿的跟他风格相仿,就是身材壮硕多了,撑得冲锋衣像紧身衣。

复古油头,下巴还蓄着胡子。

貌似雄壮威武,实则gay里gay气。

不是别人,正是五常酒吧的老板许常。绰号“许黑肠”。

“这俩货不是被暂时羁押着,过段时间要送磨山监狱里狠狠操练的吗?我去,这不会是悄悄溜出来了,准备逃跑吧?”

余逸心中一紧。

不过他也不敢轻举妄动,一个小白衫,一个白衫,可不是开玩笑的。

余逸装作正常的结账,实则,将听觉定向提升到了极致。

一上来,就是孙人杰在狠狠数落许黑肠:

“许黑肠,你有点出息行不行。这都什么时候了,咱俩这是避难啊,你特么手里还攥着车站里那些小卡片,翻来覆去的看,找死啊你。”

“……不好意思孙叔,呵呵,职业习惯,研究一下车站这边底层的市场行情以及风格喜好。干一行,爱一行,干一行,专一行嘛。”

“真是搞不懂你,好歹也是个天地灵气洗练过身体的修行者,那些普通人,皮囊再漂亮,骨子里还不是污浊不堪,怎能入得了眼,沾得上身?”

“呵呵,生意,都只是生意。”

俩人絮絮叨叨的数着话,不紧不慢的往前走。

余逸结完帐,提留东西出了店门。

这俩人必须跟,但万不可轻敌。

果断拿出最后一张“销声匿迹符”,贴在身上。

紧沿着墙壁,保持着距离,远远缀着二人。

让余逸有些奇怪的是,俩人聊天,居然没有用“灵音”,就这么直接嘀嘀咕咕。

这样一来,虽然声音小,余逸安全考虑,缀的也比较远,但还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孙叔,实话说,我现在心里不踏实啊,你说我这事又不大,最多一年的事,而且凭我姐和葛花主的关系,稍微运作一下,说不定半年就出来了。”

“半年?胡元甲以前说你小子脑子蒙擦擦的,我还不信,你小子这不是蒙擦擦,这是傻天真啊。

磨山监狱那是什么地方,灵涡都没法用的地方,以你这小白衫都不扎实的水平,断灵气半年,你知道意味着什么?信不信直接跌破小白衫,回到刚开窍。

你跟孙叔我讲讲,就你这天赋,辛辛苦苦修习到小白,花了多少年时间?八年,还是十年?”

“……那,咱们现在就这么溜了,后果不会很严重吧?”

“怕什么,‘行头’生意做这么些年,几万块钱的小玩意,能有多大点事?

你只需记住一条,中州大学的那个女大学生又不是我们杀的,有这个前提在,一切就都不算事。

也就是咱爷几个点子背,牵扯进了这个瞩目的人命案,上面压力大,非要抓典型,相信孙叔,缓一缓,风头过了,也就轻拿轻放没事了。

所以说,我们先去距离最近的商墟躲一躲,反正还没正式处罚,先拖着,等风头过了,再悄悄回来。

以当前社会的信息量,新闻热点密度和频次,不需一年半载,就再不会有人想起这事,到时候随便一运作,也就揭过去了。

总之,磨山是绝对不能随便进去的,一旦进去,整个修行生涯都毁了。”

“呵呵,孙叔您这么一分析,我心里就有底了。就是说,磨山这处罚是有操作空间的,避一避拖一拖也就过去了,但真要是老老实实去了,也就白去了。”

“嘿你小子要这么说,倒也话糙理不糙。”

“孙叔,那我们现在这是去哪儿?”

“我刚问了,最早到商墟的大巴是六点半,现在还太早,叔带你找个地方睡觉。”

“孙叔,我们现在这情况,最好不沾宾馆酒店,公园、车站也都有巡查身份证的,那还能去哪里睡?”

“嘿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前边几百米的地铁‘花园立交站’下面,有整个中州市最宽最长的一条地下步行甬道。那里每到凌晨,都会成为最天然最有人气的免费公寓。冬暖夏凉,还通风顺畅,氧气含量高,可舒服着呢。”

孙人杰说着,连着打了几个哈欠,“奶奶的,你说咱俩这灵气被镇也有好处,好久没有这种想要美美睡上一觉的感觉了。”

余逸刚刚还在奇怪,还有几个小时就要外逃了,两个修行者,精力那么充沛的存在,还要冒险去睡什么觉?

此刻一听,那叫一个肉疼,劳资的“销声匿迹符”啊!!

“孙叔,既然咱们灵气被镇,为什么刚刚您非让冒险回去带走灵涡,可它也没用啊?”

“是镇灵,又不是破功,自然是可以解除封镇的。中州距离商墟只有不到四个小时的车程,等到了商墟,你就会知道,这些灵涡有多大用了……”

这些……灵涡……

余逸心中那叫一个感动。

真舍不得你走啊老孙。

每次都是你。

没得说,太仗义了!

章098 抢生意?

余逸又跟了会儿。

前边二人转入了一处窄巷近道。

没有路灯,光线瞬间昏沉了下来。

高空旧管道渗漏的水滴,噗嗒噗嗒,令人心悸。

对流风嗖嗖的刮着,三两只流浪猫,听到人的脚步声,幽灵般闪过。

却又不甘离去,躲至暗处,探头探脑,碧幽幽的目光,悄悄窥视。

孙人杰和许黑肠二人也是修行太久,胆大惯了。

反正余逸之前也知道这条至少嚷嚷了十年说要拆迁都没能拆掉的近道,但无论何时买烟酒,从来不从这里过。

也好。

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点,对他来说,机会绝佳。

将刚刚自便利店门口顺来的摩托车头盔,自洞天内取出,戴在头上。

正要展开越货行动,忽然心头一凛,赶紧重新贴墙藏好。

就见后面很自然又很灵巧地跟过来一人。

一看就是业务熟练。

此人脑袋圆圆的,身材矮壮结实。

一身假到吐血的运动服套装。

logo独一档的高端霸气,左阿迪,右耐克,彪马挂腰间。

万年不变的双肩包倒背在胸前。

长相老实巴交,很好欺负的样子。

“和尚叔?”

余逸一惊。

这人他很熟悉。

“花园立交站”地下甬道,他最熟悉的三个人:爱老三,和尚,六姨太。

前者疯疯癫癫的,是成语图原来的主人,现在杳无音讯,据说已经“回家”。

和尚和六姨太是这边的老人,前者是甬道入口的保安,后者是甬道内的清洁人员,算是这片地方的“话事人”,以前也都是寒姨的兼职线人。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看样子,跟着这两个,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余逸心中疑惑,同时暗自警醒。

和尚的跟踪水平固然上道,但也怪他经验不足,太专注于前边两人的对话内容了,居然没有留意到。

好在他还算谨慎,一直紧紧贴着墙壁走。

只要有物可依,“销声匿迹”符就能发挥到最大功效,视觉听觉上,将他和墙壁融为一体。

和尚本来轻手轻脚,但尾随进了窄巷后,似乎跟余逸的想法不谋而合,觉得月黑风高人僻静,便利出来搞事情。

突然加快了速度。

脚步声也不再刻意掩饰了。

巷子前方,孙人杰和许黑肠一起止步。

回头并转身。

“我找孙人杰。无关人等,自觉闪开。以免误伤。”

和尚捏着拳头,极速前冲,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

声若霹雳,杀气逼人。

倒是吓了余逸一跳,没想到平日里笑眯眯温吞吞的好脾气老实人,居然也能如此凌厉霸气。

孙人杰皱眉:“你又是谁?我跟你什么过节?”

“少鸡儿废话。打赢了才有资格问。”

孙人杰怒极反笑:“嘿,虎落平阳被犬欺啊这是。什么时候一个普通人也敢如此嚣张了?

不错,你既然点名道姓的寻衅,应该知道我是个什么人,能选择这个时机,说明有些门道,知道我不在平日里的状态。

但烂船还有三斤钉,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毕竟扎扎实实的白衫修为,就我现在的状态,站在这里让你打,不还手,也能活活累死你!”

在他旁边,许黑肠也是无比放松。

他现在虽然被镇了灵,水平不足平日里三成,但自信一只手也能摆平对面这个杀气腾腾的矮胖子。

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更何况是孙叔?

普通人终归是普通人,永远也不能想象真正交手时,跟修行者之间的差距有多大。

“叔,怎么办,毕竟一普通人,不太好下手啊。”

“虱子多了还怕痒?你忘了我们现在准备干嘛去?还是那句话,不出人命,一切好说。既然他这么不开眼,就当活动活动筋骨,出出这几日心口窝里憋着的那股子戾气了。”

“在理。呵呵,那叔您先请,完事儿了也让我搞个三拳五脚的泄泄火。”

余逸皱了皱眉,果断跟近了些。

攀上一处违建小楼的露台。

居高临下,随时准备插手。

哪一方有伤亡他都绝不愿看到。

和尚是交情。

孙人杰……嗯,是灵涡。

余逸从和尚狂奔前冲的架势中,看得出来,他以前肯定练过,也是练家子,下盘很扎实。

但无论如何,绝对不是孙人杰的对手。

即便孙人杰目前处于“镇灵”状态中,水平不足平日里的三成。

街巷之中,和尚杀红了眼般直冲孙人杰,两只拳头挥舞成风。

拳风呼呼,气势不俗。

孙人杰面带不屑,纹丝不动,负手而立,连腰都不弯。

只单手捏拳,准备直接“以暴制暴”,硬扛对方双拳的同时,回手一击,直接将对方干爬在地上。

和尚抡着拳头吃人般扑至孙人杰身前。

都是练家子,一看就知道他这前冲之势过猛,属于毫无保留,劲道用老的状态。

孙人杰心中愈发不屑。

他们红手绢跟兰花一样,也不善正面交战。

因此修行这么多年,都白衫高手了,还真没正经打过几架。

偶有为止,也多是靠传承的障眼法。

很少有这样可以当面锣对面鼓跟人干上一架。

而且还是这种经手拿把攥毫无后顾之忧的机会。

一时间,胸中倒也难得的涌起了一些残存的豪迈气。

就在这时,也不知是和尚突然缩头,还是胸前倒背的双肩包上挂,反正他脑袋莫名就缩躲在了背包之后。

这个奇怪的动作极其熟练舒畅。

就仿佛之前已经练习过一千遍一万遍似的。

然后整个人身形陡然一矮,咋咋呼呼一路挥舞如风的双拳,变成了环腰去抱。

前冲之势确实是老了,但他这一变姿势,老便有了老的好处,冲势更猛,整个人当做武器,一往无前的直往孙人杰胸前去撞,腰上去缠。

“你找死!”

孙人杰面色一变,抢先出拳。

一记炮锤,直线迎击。

“嗵”的一声,空气震荡之音。

几只滞留在附近的野猫瞬间毛发炸起,疯狂逃离。

好家伙,余逸心中大惊,暗凛不已。

刚刚还想着过来轻轻松松捡便宜,真是太天真。

有点飘了。

瞧孙人杰这一拳出来的架势,自己刚刚要是贸贸然窜出来,恐怕不把压箱底的东西都祸祸出来,甚至不挂点彩,还真不一定能干的过这两人。全身而退都不易。

要是人家见机不妙选择直接逃跑的话,“越货灵涡”的计划,肯定是已经凉透了。

章099 报应不爽

噗。

孙人杰的拳直直砸在背包上。

里边也不知道装的什么东西,竟然如中革草,闷闷的,浑不着力。

孙人杰面色终于变了。

屈臂变肘,噗的一声,再次结结实实击砸在背包上,砸得躲在背包后面的和尚,口鼻间飙出一抹鲜血。

但他悍勇无匹,大吼一声,竟不退反进,把双脚蹬地,蛤蟆功一样,索性把自己整个人朝前砸了过去。

孙人杰自然不肯让他抱住。

实则从出第一拳时,他就在稳稳的后退。

但正所谓有心算无心。

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他还在讲究风度和气度,哪想到对面这是豁出了命在跟他干啊。

一个闪退不急,被和尚埋头拱进怀里,牢牢锁抱住腰部。

孙人杰脸都青了。

顿时拳、肘翻飞,噼里啪啦朝着背包狂揍,就算伤害过滤后,只剩下一成,他也有信心在半分钟之内,把对方揍个半死。

和尚埋在背包后的脑袋,自面部不停的往外飙血。

余逸深吸了口气,戴好头盔,准备出手。

忽然,孙人杰一声惨叫,整个人如电击般,浑身剧震。

这一瞬间,余逸感觉他的身体,就像是厕所的节能灯要坏之前,冷冷白辉乍亮了一下,比平时还亮,然后就灰沉了下去。

余逸看清楚了,和尚右手里不知道攥了个什么物件,插进了他的腰眼。

和尚一击得手,得势不饶人,还要继续。

右手刚抬起来,锁腰的力道稍松,砰的一声,便被濒危爆发的孙人杰直接挣脱掉,并踹翻在地。

孙人杰右手袖中,甩出一个四四方方的手绢,白辉乍亮,“扑”的一抖,整个人瞬间消失。

再出现时,已经在一丈开外。

扑腾,手绢跌落,整个人委顿于地,背部紧紧靠着墙角,左手捂着腰眼,整个人筛糠一样颤抖。

和尚被踹翻在地后,就势朝前一滚,右手内攥着之物,嚓的一声,撩过目瞪口呆应变不及的许黑肠。

许黑肠像是被开水烫到了一样,惨叫着后退,背部直直砸在墙上,一屁股蹲坐在地。

呼哧呼哧倒吸着冷气。

脸皮子上下左右好几个地方,不由自主的狂跳抽搐。

“你,你说过不……误伤旁人的?”

和尚想笑。

哇的一口鲜血喷涌。

但还是笑出了一股子欢欣畅然:“听你唤他叔。哪里来的旁人?”

“……”

许黑肠顿时觉得身体伤势更难受了。

委屈的想哭。

余逸死死盯着和尚右手中那残存的一点点灰芒。

熟悉的带着死亡气息的灰芒。

心中涌起惊涛骇浪:

“又特么是来路不正的镇灵之物!姥姥的腿,什么时候这玩意成为普通人殴打修行者的标配款大路货了?”

如果说之前孙人杰和携带灵涡,对他来说意外之喜。

那么此刻,和尚冷不丁拿出了杀伤性武器,击伤孙人杰和许黑肠,同样属于意外之喜。

他需要摸清楚这条路子,正愁无处下手呢。

和尚明显受伤不轻。

但还是挣扎着站了起来,一步一步,站在了孙人杰面前。

孙人杰死死盯着他右手那抹越来越淡的灰芒,悄悄咽了口唾沫,涩声道:“你……到底是谁?”

“我提一个名字,你一定知道。苗俊志。”

“苗……俊志?”

孙人杰稍加思索,面色骤变。

紧随着浑身上下又是一阵颤抖,呼吸都艰难了不少,瞪大眼睛死死盯着和尚,一脸见鬼的表情:“你是……释军?怎么……可能,你不是疯了吗?”

“我是疯过一阵子。”和尚凄然大笑,笑出满口的血沫子,“家破了,人散了,是个正常人,都会疯的吧?”

家破人散?

余逸暗诧,果然这甬道下面之人说的话都不可信。

和尚往常吃饱喝足,喜欢聊自己家里事。

按他说是父母双全,老婆孩子都有。

就是某一天突然觉得这日子完全没有意思,读了本佛经,突然就顿悟了,就皈依了,觉得跟全家人的缘分尽了,就跑出来了。

看来纯属扯淡。

唯一没骗人的就是,他还真的姓“释”,不是碰释迦摩尼的瓷。

见和尚没有否定,孙人杰面色更加复杂,数次变幻不定,嘴唇嗫喏了几次。

但最终,也只是萧索一叹:“唉,你怎么找到我的?”

“只怪我那姐夫嘴巴太松了。不过也是,像他这样一辈子熊包窝囊的绣花枕头,好不容易做了件自觉了不得的事,哪能藏的住?三五口驴尿下去,就交了底。”

和尚冷冷说着,忽然嘶声喊道:“孙人杰,我等了这么多年,做了这么多准备,就是格老子的想问你,我姐做销售辛辛苦苦赚钱,供苗俊志硕博连读,读到最后呢,他外面搞破鞋,不是一次两次三次,还打我姐,打得她一个耳朵失聪,我就这一个姐啊,我气不过,带人宾馆堵他,抓他奸,往死里揍他,拍他光屁股视频送单位,到底哪里做错了?

你就为了区区八万块钱,居然亲自上阵,用那什么‘行头’,设局搞我,帮我姐夫把我搞得身败名裂,家破人亡,你个龟儿子还是人吗?”

余逸听到这里,有些傻眼。

我去,不会这么巧吧。

他第一次跟老刘上门找孙人杰问“行头”那天,孙人杰坚决表示已经金盆洗手。

为了印证他早已跟行头划清界限,还特意说了导致他抗拒抵触的一个“动人”的故事。

说有一姐夫外遇被抓奸,是小舅子提供的线报。

小舅子还带人将姐夫堵在宾馆里,拳打脚踢,鼻青脸肿,还拍了捉奸视频寄单位,放网上。

一直视小舅子为亲弟弟、赞助他买房买车的姐夫气不过,八万块砸了套顶级行头。

活生生变了个人。

先以谈工作为由将小舅子灌晕,开好房扔宾馆里,隐藏好摄像头,然后火车站两百块找了几个老年快餐鸡,叫到宾馆,跟小舅子省略了八百字。

同时匿名打电话喊小舅子的老婆和岳父岳母一起捉奸,闹得那叫一个大。

这还没完,没过几天,1080p高清视频出现在了某数字在线视频网站人气榜榜首。

结果是老婆把孩子流了,离婚举家搬走了,小舅子工作也丢了,神经也受刺激了,天天拿把菜刀在街上晃,要找那个设局欺负他的“人”……

看来和尚就是这个故事里的那个暴躁又可怜的小舅子。

但他又说是孙人杰亲自上阵搞他的,不是他姐夫,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章100 断肠人

孙人杰面容愈发苦涩:“你知道是我,也是你姐夫嘴巴太松?”

这是承认了。

真正操作的人,不是和尚的姐夫苗俊志。

是他这个卖家。

一条龙服务,亲自披挂上阵。

和尚冷笑:“我用脚趾头也知道不是苗俊志。就他那酸不拉几的熊包样,就能骗骗傻姑娘们,一见我,怂的跟腌黄瓜一样。别说给他套行头,就是给他整个容,再配两个水缸当胆,在我面前,他也演不出那场戏。”

“果然是报应不爽啊。”孙人杰长叹,“释军兄弟,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对。我一卖行头的,无论何种原因,万不该亲自披挂上阵,这已经犯了行规大忌,我也为此付出了沉重代价。当年事发后,我遭遇严惩,从前途远大的核心弟子,被迅速边缘化,最后被逼远离帮会大本营,来到这中州扎根,搞起了美容整形,钱是没少赚,但最关键最重要的……事情上,耽搁太多,差不多已经摸到了天花板。释军兄弟,当年之事,我孙人杰,在这里跟你说声对不住。”

说着话,竟强撑着起身,任由额头豆大的汗珠滚落,深深鞠了一躬。

姿态做的很足。

和尚低头,望着右手里马上就要彻底消散的灰芒,讥嘲道:“你堂堂一大修行者,这么好说话,该不会是在等这玩意彻底消耗干净吧?”

许黑肠眼皮一跳,偷偷望向孙人杰。

孙人杰面不改色,一脸沉痛:“我是真的悔不当初。当年也是误信了你姐夫的说辞,这才义愤填膺,果断出手。你也知道,你姐夫虽然草包,但一张嘴皮子还是很能叨叨的,很会糊弄人,我当初完全就是被他给糊弄了。”

和尚看了他几眼,也不知听进去没,将右手的灰芒抬起到眼前,喃喃自语道:“这玩意真是好东西啊。不然,就算我来中州后一直紧盯‘行头’,直到这次‘行头案’出来才算确认了当年那人是你,也终于寻觅到今天这么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也是万万不敢下手找死的。

这些年在这里,我听过很多关于你们这些人真真假假的传说,他们绝大部分人都不信。

但我信。

呵呵,因为我亲眼见过两个人深夜对打,后楼车站楼顶的牌子破烂了那么多年,前年为什么突然换新的了?就是被其中一人两只手给生生撕烂了!

我知道你们这些人有多可怕,我虽然从小练过,年轻时在老家那块大小也能算是一袍哥,但在你们面前,真的跟泥捏一样……”

和尚絮絮叨叨说着,哧的一下,右手中灰芒完全消散。

余逸隔着很远,都能感觉到孙人杰和许黑肠长舒了一口气。

像是刚从岸边回到水里的鱼。

孙人杰凝视和尚,目光阴晴不定,刚刚的低姿态已经消失不见。

和尚淬了一口血沫子,哈哈笑道:“格老子的,就知道你个瓜娃子是在演,怎么,还想动手教训我?那要不要赌一把,看看我手里究竟有多少货?”

孙人杰死死盯了他片刻。

忽而一笑,干脆重新靠墙坐了下来。

“说吧,你想我怎么补偿?”

“补偿?”

和尚放声大笑,像是听到了这世间最大的笑话,脖子青筋暴露,眼睛通红:“补你妈个鬼啊!工作丢了,家没了,还有我这些年受的苦,遭的罪,这些暂且不提。

我家三代单传,我那婆娘身体又一直不好,怀孩子极难,因为你搞的这件事,不仅跟我离了,还把好不容易怀上的孩子给流了!

她因为太气愤,太恨我,胡乱找了个包工头男人,给人当外房。

后来那男人的有钱老婆发现了,把男人赶出家门,他现在混吃等死让她养活,还经常打得她鼻青脸肿,过得什么猪狗不如的日子?

这些,格老子的你拿什么补偿给我?!”

“包工头?外房?”

孙人杰喃喃自语着,表情突然变得很古怪,欲言又止了几次,终于,还是忍不住道:“释军兄弟,我有些话想说,但希望你能冷静听完,不要冲动。”

“有屁快放。”

“你们夫妻关系怎么样?”

“还不错。婆娘话不多,很文静,做饭洗衣服勤快,从来不生是非。”

“你说你老婆身体不好,是怎么个不好法,是不是她自己总说不舒服,然后在房事上,比较推诿?”

“什么叫推诿,她身子骨本来就弱,我哪里忍心……而且隔几个月,总要大病一场,好几天面无血色,下不来床。”

孙人杰嘴角抽了抽,看着和尚的目光,瞬间充满了同情:“她后来找的那个包工头,是不是叫……程山?”

和尚终于面色大变:“你怎知道,你调查过我?”

“我调查你做什么。

释军兄弟啊,那个程山,不是你老婆随便找的,他是你老婆的高中同学,嫁给你之前的前男友,俩人关系,应该是从来没断过。

你心疼她身子弱各种舍不得,人家程山可不心疼,你老婆隔几个月大病一场,那是去偷偷打胎。

不要跟我急眉瞪眼,听我说完,你仔细想想,你老婆是不是经常回娘家小住?心疼你工作忙太累不让你接送?

还有,你既然这么心疼她,身体没彻底养好前,有房事,也一定是要采取措施的,那我问你,最后那次怀孩子前,是不是她刚从娘家回来不久,然后某一天,突然热情似火,非要要跟你赤膊上阵不可描述,再然后,就一发中的?”

和尚听着前半截还在倔强冷笑。

后半截两个问题,却是如五指山一样压垮了他。

尤其最后一问,可谓杀人诛心。

他矮壮的身体一晃,喝醉了似的,噔噔瞪,连退几个大步。

面上已经毫无血色。

“看来我说准了。

你一定很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

就像你一开始说的,你姐夫苗俊志是个嘴里盛不住个屁的家伙。我跟你没有交集,他也就放心,拢共不过是三五杯驴尿的事。

我其实不想听,我只是个买卖人,做完买卖就想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但无奈,顾客是上帝,他大仇得报,太兴奋了,我就姑妄听了些。

听他说,你老婆当初还是他介绍给你的,他甚至还撞到过一次你老婆偷偷打胎。

真是中国好姐夫啊。”

章101 俺要打个劫

这神转折。

旁边许黑肠瞪大了眼睛。

余逸心头憋闷,很不痛快。

仰头上望。

天空乌沉沉的。

不知黎明还有多久。

和尚一屁股蹲坐在了地上。

忽然咧嘴笑了笑,没笑出声来,但笑出了眼泪。

再然后,猝不及防的,像只受伤的野兽般,颤抖呜咽了起来。

哭着哭着,干脆躺在了地上。

打着滚儿,捶着地,胡乱踢腾厮打着。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两分钟后。

和尚哭痛快了。默默起了身。

三人齐齐瞩目。

余逸是怕他冲动。

那两位是担心他又要拼命。

许黑肠忽然咬了咬牙,开口帮腔道:“那个,这位……释老叔,我也说两句,事情到了现在,咱得这样想:你失去了你该失去的,这对狗男女得到了他们该得到的。

还有,这事虽然孙叔做的不地道,但他也付出代价了,而且,也避免了你白给人养孩子,天天头顶绿油油的凄惨下场。总体而言,这波不亏。

最重要的是老叔你还年轻,身体又棒,咱还得往前看。”

和尚淡淡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

笑容中竟有种余逸陌生的释然和轻松。

余逸忽然有些明悟,这些年沉沉压在和尚心头的东西,无非是因为他自己的事,导致孩子早夭,老婆凄惨,让他无法原谅自己,一直憋着要讨个公道。

现在搞明白了,所谓失去的,老婆不是他的,孩子更不是他的……刚刚已经亲手干伤重创了罪魁祸首,解了怨气,也就想通透了。

此时的和尚,好像又恢复到了往日里那种拙朴沉敛,笑呵呵的,一脸老实巴交。

只是腰身挺直了不少。

见他如此,余逸也暗自为他高兴。

他从第一次见到和尚和六姨太,就知道和尚喜欢六姨太。简直不要太明显。

希望他放下心结,余生有幸。

和尚先向许黑肠抱拳,致谢并道歉。

为之前的误伤。

最后走到孙人杰面前,语声平淡:“我今天没想过杀人,也没想过破功,就那一点货,已经用完了,成功伤到你,也已经解气。我的意见是,恩怨两清。你什么意思?”

余逸心头一沉。

孙人杰气势瞬间变得肃杀起来。

但终于,还是在和尚澹然的目光中松弛下来,萧索一叹:“……那就两清。”

和尚笑了笑,扭头就走。

孙人杰忽然道:“释军,能否诚恳回答我一个问题,你这违禁品,是从哪里买来的?”

这种严格违禁的东西居然流入民间,还出现在和尚这样一个最底层人士的手中。

对于任何修行者来说,都是如鲠在喉,如芒在背。

不问明白这个问题,他无论逃到哪里,怕是连觉都睡不安生。

余逸心中再生感慨:

关键时刻,还是老孙靠谱。

正愁事后究竟采取什么方式向和尚打探呢?

老孙啊老孙,你说你总做好事不留名,这么仗义,我待会儿怎么好意思收拾你呢?

“不是买来的。我早打听过了,正常情况下,我再干十年,也买不起。即便能买起,也不一定有渠道。是老天开眼,前不久,我举手之劳帮了一位女士,她不知从哪里得知了我的事情,就送了我一点残渣,还告诉我怎么保存和使用。她的名字,我不知道。她的相貌,我早忘了。”

和尚说完,步履轻快的离开了。

余逸皱眉,一位好心女士送的?

好大的手笔。

这东西在黑市的价格,恐怕比聚灵仪还贵。

绝对属于有市无价的存在,有钱都买不到的。

和尚离开后。

街巷内二人,好一会儿没有说话。只有沉沉的呼吸声。

“孙叔,你伤的怎么样?”

“伤还好。释军没说谎,他确实只为出气,不为杀伤,不然刚才离我丹田那么近,拼命一搏,还是有几分机会直接破功的,等于判死缓了。不过经此一伤,终究是触到了根基,我这辈子,也就白衫了。

唉,看看释军的遭遇,突然就觉得,这样也好,以我的年龄和天分,大白衫本就太勉强,但一直放不下,其实是鸡肋,消耗那么多资源,到头来就算到了大白,年纪也大了,还能怎么叱咤风云?难道还真指望过了大白,问道青息?

梦醒了也好,以后踏踏实实赚钱,好好享受人生。”

“真就这样放过他了?”

“天道茫茫,报应不爽。能这样了解,也算善果。你怎么样?”

“他划拉的是我的腿,现在就是觉得难受,怕是得遭罪几个月,根基倒是没伤到。”

余逸正在梳理信息。

心中忽有所感,脑海中“哔”的一声响。

然后,就有什么东西破裂了。

“疏忽了。是销声匿迹的时效到了。”

索性一咬牙,直接自上蹿下。

操起老家土话,极粗粝的嚷嚷道:

“都醒醒,坐直点!俺要打个劫!”

昏暗的街道中。

一个戴着摩托车头盔的瘦不拉几的古惑仔从天而降。

中二又搞笑。

许黑肠先是一惊,待看清楚他这装备这气质,顿时恼火了:“大爷们心情不爽,没空跟你这小朋友耍!快几把滚蛋!”

余逸冷笑。

刚刚因为他劝和尚的那几句哲理之言而带来的001%的好感,瞬间消散。

没搭理他,直视孙人杰:“俺听道上说,恁俩身上有灵涡,拿整出来,俺就当木有看见恁们。”

“嘿你个**崽子找死啊。”

许黑肠单掌拍地,潇洒弹起。

余逸二话不说,一个“横扫千军”。撂木头桩子一样,直接扫翻在地。

许黑肠载得头晕眼花,嘴唇都磕破了,也幸亏是小白衫的底子,普通人这么结结实实脑袋朝地,估计直接晕厥了。

他火大了,再次拧腰弹了起来。

“我……”

余逸看都不看,又是一记“横扫千军”,许黑肠尽管已有防范,还是躲不开,一腿撂倒。

这下鼻子磕破,血汩汩的流,脑袋昏沉沉的,肿了一个大包。

好久都没爬起来。

口鼻间全是血腥,扯着嗓子:“我操……”

余逸跟上去又是一记,砰的一声,直接旋转着砸在墙上。

终于哼哼唧唧的,不敢再吭声了。

孙人杰则坐在那里,冷汗涔涔而下,腿都在颤抖。

比之前面对和尚手握杀伤性武器时遇到的压力还大。

那时候他知道危险,但他有很大把握,让对方再碰不到自己。

只是不愿意冒险而已。

但此时不同。

许黑肠境界太低,感觉不到余逸使用“横扫千军”时,周遭灵气的异常。

但他能,那特么扫腿之间,灵气吞吐汹涌之感,不要更强烈!

简直是生平仅遇的大恐怖!

于是他猜测,今天这是遇到游戏风尘的修行前辈了。

章102 能不能说普通话?

待余逸靠近了些。

孙人杰心中更惊。

这位前辈身体本身居然半点灵气痕迹都没有。

虽然不能理解,但经验而谈,一定非常厉害。

超乎想象的厉害。

好奇之下,他忍不住悄悄用红手绢的独门秘术“寻香辨物”奋力一嗅。

嘶。

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居然一点特征性气味都没有。

只能感觉到很清新,很自然,像是雨后推开窗子,信步来到了花园中,抬头,天空挂起了一道彩虹……

前所未有的遭遇,让他额头冷汗直接就滚落下来了。

他此时已万分确认,眼前这位,绝对是生平仅遇的超级前辈。

不仅拥有遮蔽修行身份的“奇宝”,更是能够完全瞒过他的“寻香辨物”。

要知道,“寻香辨物”可是红手绢的压箱十术之一,很多不能拿眼去看,不能拿手去触的戏法,都是要靠这个完成。

整个红手绢嫡系弟子中,也只有三成不到的传人能够掌握。

孙人杰曾经在几位青息高手面前偷偷试过,无一例外,都被他寻到了特征气味。

当然,也有可能是对方没有在意,所以未加隐瞒的缘故。

毕竟青息高手,手段太丰富,可能性太多,每个个体都不一样,难以一概而论。

不过这也从另一个方面说明了,眼前这位,非常厉害。

其实力,真真的是……深不可测啊!

“瞅啥瞅,咋着,不服?”

余逸上前一步,很嚣张的一脚跺在孙人杰的脚面上,还狠狠拧了几圈。

刚在上面听了和尚的悲惨遭遇,早就心中火大。

虽说孙人杰阴差阳错的提前戳破了皇帝的新装,对和尚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救,不然的话后来可就悲剧大发了,但他一开始出发点无疑是恶毒的。

收拾他是必须的。

孙人杰面皮抽搐,不是一般的疼。

却非常驾轻就熟的,再次把姿态放得很低。

一直等余逸踩过瘾了,才抽回自己快被踩变形了的脚,边擦着汗,边还忙不迭的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前辈,不小心垫着您脚了。您没事吧?”

“……”

真无耻啊。

搞得余逸无从发作,心里憋的慌,又是一脚踹过去:“少尼玛废屁,快点拿灵涡出来,我跟你说,敢昧掉一个,就整死你。”

“那个……前辈能否说普通话?”

“咋着,俺这普通话还不够标准?俺们村广播员都木有我标准。”

“前辈……不是,我不知道前辈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但是您说灵涡什么的,我们真没有。您看就我这境界水平,又不是居委会的,从哪弄灵涡这种东西?”

“真木有?”

“前辈,真没有。”

孙人杰满脸真诚。

眼神中既有哭笑不得,更有几分无奈。

若不是余逸在他身上耗过三张“销声匿迹”符,深知他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而且提前听到了他跟许黑肠的对话,怕是还真可能动摇。

“中。老东西有一套,演技不孬。你别后悔。”

余逸冷笑着,从孙人杰身上收回脚,走向刚爬起来的许黑肠。

“现在一个一个分开问,恁俩可想清楚了,谁说慌,谁受罪。俺的手段,可不是谁都受的住。”

“呵呵,前辈多虑了,没有就是没有,不管怎么问,肯定还是没有。”

孙人杰面上谦恭,实则心中冷笑。

这位前辈本事虽大,但未免太天真了。

修行者看起来像是修身,其实是修心,磨练的是意志。

一般的拳打脚踢刑讯逼供,还真的不算个什么事。

而他之所以这样说,同时也是在提醒许黑肠要如何保持统一口径。

余逸佯作不知,走到许黑肠面前,蹲了下来。

许黑肠现在知道对面这位才是真的“手黑肠毒”,比他名副其实多了。

又见孙人杰吓得跟人孙子一样,哪里还不知道深浅。

眼都不敢抬,老实的跟只淋透了的小鹌鹑。

“灵涡的事,你咋说?”

许黑肠悄悄看了孙人杰一眼,咽了口唾沫,深吸一口气,嘴巴紧闭,做足受痛的准备。

余逸面色一沉,冷不丁的一根手指,抵在他的手臂上。

“求死不得。”

“求死不得。”

“求死不得。”

毫无情绪的连念三遍。

求死不得

类别:术

品质:白级,可升

属性:系统唯一

功能:分娩级疼痛随叫随到,一触即发

使用方法:连续口诵三遍后,用手直接触碰

禁忌及注意事项:切勿越级使用,当心反噬

消耗:宇宙精气

周遭灵气嗖的一下剧烈翻涌。

许黑肠这次终于感觉到了异常。

但还没有来记得做任何反应,毫无征兆的,以余逸的手指为起点,宇宙大爆炸般,一种无法描述的疼痛自他体内轰然爆开。

这疼痛,强烈,威猛,暗黑,嗜血……偏又具体细腻得犹如一篇散文诗。

避无可避,深入灵魂。

一瞬间,就像是有八台绞肉机在体内同时开工,要把五脏六腑碎成饺子馅,每一个细胞都在积极分娩生二胎,每一根骨头都在学关公刮骨疗伤,每一滴血都在被岩浆巨龙舔舐……

他嗬嗬吸着冷气,眼睛瞪得贼圆,身体触电般一僵一僵的挺动,很快,嘴角直接流出白沫来。

“求死不得”是余逸抽到的第一个“术”,也是唯一一个。

余逸也没有经验。

他还在等着许黑肠开口求饶,就感觉隔壁孙人杰的眼神不对,低头一看,我去,怎么这么弱鸡,已经快不行了!

赶紧停手。

他这边一停,抵御痛感已达临界点的许黑肠,身心不由自主的一松,各种括约肌自发全部松开。

中风似的,眼泪、鼻涕、口水不受控制的汩汩而流,很快,屎尿齐下,臭不可闻。

一旁的孙人杰已经彻底呆滞。

几秒钟前的自信暗爽完全消散,整个人瑟瑟发抖中。

“分筋错骨手?不对,分筋错骨手虽然霸道,对付普通人尚可,对付修行者还不足以造成如此效果,啊,这难道是……撕魂碎魄指?还是……抽筋涸血大法?”

余逸没空理他。

待许黑肠喘过来气了,把耳朵凑过去,听他老老实实交代完,看着他勉力从太阳穴里拽出一缕冷幽幽的白芒。

余逸心中激动。

戴着储物表的左手一挥,灵涡收入洞天,消失不见。

这一幕,更是让孙人杰直接吓得蛋都揪起来了。

我天,居然有人能徒手收走灵涡,不是只有太阳穴吗?!

余逸起身,来到孙人杰面前。

孙人杰立马痛哭流涕,悔不当初:

“前辈,我错了,我有眼不识泰山,我聪明反被聪明误,我招,我招,一共三个灵涡,他那里一个,我这里两个。我给,我马上给。”

“你说啥,能不能说普通话?”

余逸嘿嘿冷笑着,把手无情搭上了孙人杰的肩膀。

章103 灵涡兑奖

孙人杰不愧是白衫。

就是比许黑肠这种小白强。

最起码对于疼痛是能够准确而表达出来的。

不论是啊啊惨叫,呜呜大哭,还是两只手刨地把指甲全刨裂了,血肉模糊,还抱着脑袋撞墙。

情绪传达的都非常精准到位。

连余逸作为施术者,看着都觉得疼。

不像许黑肠个菜鸡,还没正式开玩,刚喊了声“预备”,就直接口吐白沫四肢僵硬了。

一直把孙人杰折腾到括约肌陆续失控,浑身汗水湿透,刚从水里打捞出来一样,眼看着进气没有出气多,余逸这才收手。

这下子,孙人杰老实了。

不敢再耍嘴皮子,屁都不敢吭一声,乖乖抽出两份灵涡,交给余逸收了。

余逸之所以下手这么狠,除了看他不爽外,也有失望的因素在。

先前偷听他俩聊天,孙人杰嘴里说的可是“这些灵涡”,以至于他踌躇满志,以为要大发一笔横财。

没想到搞了半天才三份。

三份就三份,也好意思用“这些”?

你妹的怎么不干脆说“这批”呢?

余逸很不爽的将两份灵涡收入洞天。

往里边一瞧,差点跳脚。

一直半空高悬着的那个灵气储值条,居然满洞天的追着之前那份灵涡跑。

两寸长短的灵涡,像是骨磷燃烧的幽焰。

一副很嫌弃的样子,各种闪转腾挪,就是不肯让储值条靠近。

储值条倒也不是一味强来,不断靠近,肆扰,追追停停,患得患失,一副熟悉的舔狗痴汉样。

余逸心念厉喝:“滚蛋回去,捣什么乱?”

好在成语系统虽然不怎么买他的账,但抽出来的东西倒是都挺听话的。

储值条感觉到了他的怒气,犹豫了下,还是乖乖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无精打采的,很是委屈。

甚至连上面的数显字迹和百分比都不是很清晰了。

余逸有些好笑,怎么跟只小宠物似的。

“好好表现,等有富裕的了,赏你。”

储值条顿时精神一振,亮度瞬间提升上去。

“我去!怎么消耗这么快?”

看清楚上面的储量进度条,余逸就是一愣。

居然只剩下63%了。

之前一周没啥事,他一直在默默积蓄,今天早起时差不多是91%。

之前干了许黑肠三脚“横扫千军”,每一脚5%,一共是15%。

这么算下来,刚刚施展了两次“求死不得”,一共消耗掉了13%。

加上开阖洞天数次自动补充到的灵气值,每一次使用“求死不得”,大概要消耗8%左右。

太贵了。

余逸有些牙疼。

随后,他开始思考成语图的事。

之前第一次在老刘家见到灵涡时,他明显感觉到成语图的渴望。

这也成了他最初觊觎灵涡的动力。

“到底献祭灵涡后,会有什么好处呢?”

他非常好奇。

不过,鉴于刚刚储值条的痴汉表现。

余逸对系统心存戒备。

这货可不是储值条,不会听自己的。

万一不讲原则不讲节操……三份灵涡全投进去,怕是连个水花都没有。

目前最要紧的还是寒姨的怪病。

就留了两份下来,以备不时之需。

只拿出一份来,试着靠近右侧太阳穴。

他不知道该怎么做,只是尝试。

霍师傅之前说过,未开窍之人与灵涡无感,寒姨是因为身体的特殊病状,需要灵涡吊住精气神,这才能够放入。

但余逸他可是普通人的身体。

结果刚刚靠近,还隔着摩托车头盔呢,就感觉意识虚空中那张成语图,像是闻到了鱼腥味的猫,喵呜一声,便把灵涡给吸进去了。

这让一旁边休息边偷窥的孙人杰又吓了一跳,肝儿都颤了!

这特么得多强的神魂,隔着头盔也能吸入灵涡?

闻所未闻啊!

余逸等了会儿,没看到有变化。

心道好悬。

这货果然霸道不讲理,无节操无原则。

特么好好的一份灵涡进来,果然连个水花都没有,便被生吞了……

就在这时,意识虚空上方,突然出现了三行文字:

奖励:可任意换购一种抽取过的成语

限定:属性“系统唯一”除外

时限:可在一月之内选择换购

“什么意思?一份灵涡等于是一张沾沾卡这是?可是也太抠门太周扒皮了。灵涡多难得,才仅仅能换购一个抽到过的成语!”

他腹诽之际,成语图渐渐消散,抽奖轮盘再次出现。

“身”、“符”、“器”、“辅”、“衍”、“技”、“丹”、“术”八类分格全都亮了起来。

“术”类分格,腾空而起一个“求死不得”。

这是上次抽奖刚抽到的。

但颜色暗沉,属性“系统唯一”,无法换购。

“身”类分格,腾出“耳聪目明”、“身强力壮”两个成语,皆为莹白色,可以换购。

丹:“闭门羹”,莹白色。

符:“窗明几净”、“纤尘不染”、“寸步难行”、“销声匿迹”,皆为莹白。

技:“大步流星”、“横扫千军”,皆为莹白。

器:“敲门砖”、“别有洞天”、“投石问路”,皆为暗沉。

衍:“余音绕梁”,暗沉。

辅:“虾兵蟹将”,暗沉。

余逸瞧了遍,鼻子都气歪了。

搞了半天,也就“符”、“丹”有点换购意义。

“身”、“技”虽可换,但叠加没有实际意义,除非出现那些极端情况。

如果这等同于补货的话,也实在是太贵了。

不过他也承认,贵虽贵了点,也确实都是好东西。

他现在用过这么多次,也算彻底摸索明白了。

成语图中所有抽到的白级成语,应该是针对白衫有效。

——任意白衫。

就像刚刚大显神威的“求死不得”,厉害如老刘,只要还是白衫,就绝对抵御不了,但前提时他得能直接接触到老刘的身体。

同样道理,“寸步难行”绝对困得住老刘,“销声匿迹”也绝对瞒得过老刘。

这个角度来看的话,倒也说得过去,万一以后有更厉害的符篆,价格也不算太离谱了。

毕竟灵涡可以赚,但成语图中抽到的东西,目前看来,全是独一号。

“那个,前辈……”

余逸正琢磨着,忽然被孙人杰出声打断。

孙人杰见余逸果然只要灵涡,对于其他财物一概没兴趣。

甚至有点想离开的意思了。

顿时便又起了心思。

按说他二人现在都是砧板上的鱼肉,随便捣腾,看来人家是“盗亦有道”啊。

在他孙人杰而言,这些年聚敛到的钱财才是当前最重要的。

灵涡这种东西,无非是提升修行效率,以及没有灵气地方作为战略储备。

对刚刚才被和尚伤到根本,修行已经触到天花板的孙人杰来说,突然就变成了鸡肋。

修行效率再高,也得有潜力才行。

接下来几年都准备去商墟混,最不缺的就是灵气。

本来是想拿灵涡去商墟黑市置换个身份的,没有灵涡,用钱也可以,就是贵了些。

他现在对余逸是又敬又畏,感觉这位前辈身上全是堪不透的秘密,全是闻所未闻的厉害手段,难得的是还“盗亦有道”。

他没事喜欢看小说,突然就觉得余逸很像男主角遇到的那种脾气古怪但又很有底线和节操的前辈高人。

往往一开始,主角也被收拾的很惨。

但随后对了脾气,就变成了大腿,获益良多。

跟他眼下的情况有些相像。

他寻思着,没准坏事能变好事,结交一份善缘呢。

咬了咬牙,自身上摸出一块牌子,狗腿兮兮道:“前辈,相逢即是缘,前辈既然独独喜欢灵涡,我这边倒还藏有一些,原是我大师兄的,但他前几年破功仙去了。我一直没工夫去取。前辈还请笑纳。”

章104 请喝闭门羹

余逸没有伸手去接。

只把洞天开阖了下,周遭灵气汹涌奔入。

孙人杰面色大变,额头再次冒出汗来,忙不迭解释道:“前辈千万不要误会,我们身上携带的确实只有三份,已经尽数交出。这是我大师兄的存货,到底有多少,这么些年来,有没有损耗,还剩多少,我一概不知。但有一点我可以保证,这是他临走前留给自家老婆孩子的,绝不会作伪。”

依他所说,他大师兄之前在商墟混迹多年。

商墟初开始,就曾经参与过‘闯墟’。属于商墟内的老资历。

也就是在“闯墟”时,他大师兄很幸运的搞到了一批灵涡。

灵涡这种东西,即便在十三墟,正常情况下,也都是严禁买卖的。

通常只有“闯墟”的那个月内可以自由交易,过了“特殊月”,再想出手,只能冒风险黑市置换,以物易物,罪责和风险稍微小些。

他大师兄有两个老婆四个孩子,家里人丁多,就没急着出手,当时想的是储藏起来一家人慢慢使用。

结果几年前西北有新墟初开,他跑去“闯墟”,与人结怨,被直接破功。

重伤垂死前,就把这块牌子给了孙人杰。

请他帮忙照顾老婆孩子。

如果有可能,以后去商墟取出灵涡来,帮助孩子们修行用。

两位师嫂和孩子们孙人杰照顾的都还不错。

只是这四个侄子侄女天资一般,至今都未开窍,很大概率是用不上了。

“前辈,灵涡乃天地孕育所生,生来便属于这方天地,属于万千同道,不属于任何特定人。

得失用弃,全看机缘。

我师兄虽然有幸保有,但终究与之无缘。

我师嫂与小侄们也无缘。

前辈应该看得出来,我之身体状况,今后白衫已经到顶,更是无缘。

今日幸见前辈风采,得前辈鞭策砥砺,敦敦教诲,终生受用不尽。

我孙人杰受用不尽,便是两位嫂嫂受用不尽,便是四位子侄受用不尽,便是师兄九泉之下可得瞑目。

故,愿代替师兄全家,将此信牌献于前辈,望前辈凭此灵涡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早合大道,早登彼岸。”

嚷嚷完,更是扑腾一声,直接单膝跪地,双手将牌举过头顶,一脸端肃,带着股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豪迈:

“前辈,莫让明珠蒙尘,莫让天地留憾,莫让万千同道悲呼,莫让我大师兄死不瞑目!请!接牌!”

余逸撮着牙花子。

妈蛋,这哪是一般的生意人,这特么简直是一演话剧搞曲艺的。

就这嘴皮子功夫,死的也能说成活的。

说的自己要是不接下这批“灵涡”,就对不起此方天地,对不起万千同道了。

不对,好像连你两位师嫂都一块对不起了。

不就是被我搞怕了,想要送我点东西买个平安吗,说的跟特么昭君出塞赵氏孤儿一样?

他此时总算稍微能够体会到那些当领导的感觉了。

碰到这么狗腿这么会舔的人,有时候真的没法硬下心来直接讲原则。

他本来是想吃干抹净,再将二人亲自丢去居委会的,这会儿倒是有些拉不下脸来了。

还是脸皮太薄啊。

不过放过是肯定不能放过的。

余逸拿定注意。

伸出左手,在牌子前一晃,嗖的一下,直接吸入洞天。

他还是谨慎为先,不敢轻易拿手去碰。

收完礼,余逸装模作样的将态度放好了些:“咳咳,恁名叫孙人杰?是哪仨字?”

见余逸居然一下就记住了自己的名字,还详细询问是哪三个字,分明是要记在心上,重点培养。

孙人杰顿时感觉骨头都轻了几两,忙不迭的详解道:“回前辈,孙子的孙,像前辈您这样的人杰的人杰。”

“……”余逸额头绕黑圈,忍着恶心,点了点头,望向许黑肠:“你哩?”

“前辈,我叫许常。许仙的许,黑白无常的常。对不起前辈,我没有灵涡,但这张卡里……”许黑肠忐忑不安的掏出了一张银行卡。

余逸还没说啥,孙人杰倒是面色一变,赶紧阻拦他:“还不收起来?铜臭之物,白白污了前辈的眼!”

许黑肠为难的望向孙人杰,主要是孙人杰出手那么大方,他不进贡点啥,心里不踏实安稳。

余逸冷笑着望了眼孙人杰,就特么你话多!

行,得会儿多喂你一汤匙“闭门羹”。

不过,他确实是对这种法子来的钱不感兴趣,摆了摆手:“身外之物,自己收着吧。”

回望二人:“恁俩会喝酒不?”

孙人杰、许黑肠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爆炸般的惊喜。

我勒个去,这位前辈真的是爱憎分明,关系一缓和,居然直接请喝酒了。

以这位前辈今晚从头到尾表现出来的超高逼格,他请喝的酒,能是一般的酒?

瞬间,俩人脸都涨红了。

还没开始喝,已经微醺了。

“会会。什么酒都能喝。”

“我也都可以的!”

余逸在洞天内拧开两瓶二锅头的盖子,右边一瓶加了一汤匙“闭门羹”,左边一瓶加了两汤匙,这是给孙人杰的,奖励他话多。

象征性摇了几摇。

手一伸,先是左边那瓶,递给了孙人杰。

再一伸,右边那瓶,递给了许黑肠。

许黑肠毕竟是开酒吧的,对酒类门儿清,拿到手就是一楞:“二锅头?”

“你懂什么。”

孙人杰双手捧着瓶子,浑身颤抖,像是捧着一瓶仙酿,“前辈一看就是个有情趣懂生活之人,潇洒不羁,不拘小节,只是用了二锅头的瓶子而已。没看这瓶盖是开着的?还有,你看这液体微微浑浊的状态,自上往下,由不均匀渐渐扩散,是何等的生机勃勃?况且,刚刚前辈拿出酒时的灵气涌动之剧烈,你这辈子见过这种仙酿?”

许黑肠一看,果不其然,里边居然是不均匀且动态的,闻了闻,也确实酒香扑鼻,顿时便也如捧仙酿,美得找不着北。

“俺这酒有讲究,见天地之后,灵气四散,必须半分钟喝光。快点干了吧。”

余逸不耐烦地催促道。

许黑肠暗道可惜,还想留着给老姐许欣也尝尝呢。

孙人杰可没与人共享的觉悟,闻言,仰起脖子,半斤白酒,咕噜咕噜喝水一样,便往下干。

许黑肠见状,也赶紧仰起脖子,往下灌。

余逸见他们喝得差不多了,彻底放下心来,随便应付了几句缥缈不着边际的话,高深莫测的起身离开。

章105 公开课上

按道理讲。

余逸是应该直接去找和尚的。

搞清楚“杀伤性武器“的来路。

但他实在是迈不开腿。

一来时机不对。

别人刚遭遇了那么沉重的人生打击,就立即追过去问三问四的,有些太不人道。

二来和尚离开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她的名字,我不知道。她的相貌,我早忘了。”

究竟能够提供多少有用信息不清楚,但维护的意思不要再明显。

不用点特殊方法的话,肯定是行不通的。

但是对一个关系还不错的人……强行上手段?

算了。

还是先等等南老师那边的结果吧。

毕竟现场提了那么多检材回去,希望能搞出些铁证实锤,直接锁定嫌疑人,也不用自己枉做小人。

……

余逸回学校宿舍补了一觉。

用了几次“精神抖擞”后,他发现,使用过后,睡眠特别沉,睡眠效率奇高。

像昨晚这种情况,他差不多凌晨四点才回来,睡到七点十分郭强起床晨练,仅仅三个小时而已,已经重新龙精虎猛,雄姿英发。

只是有一点副作用。

姑且算作副作用。

就是在睡眠过程中,睡得特别沉。

他从小大睡眠很轻,虽没到舍友翻身即醒,但谁要是起床上个厕所,那是肯定醒的。

但这三个小时高效睡眠时间内,居然连吕大伟震天的呼噜声都完全没听到。

也不知道这算好事还是坏事。

起床洗漱后。

他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闫闯,举报孙人杰和许黑肠的踪迹。

毕竟“花园立交站”属于锦巷居委会的地盘。

之所以如此好整以暇,不急不躁,是觉得有“闭门羹”在,孙人杰、许黑肠二人遇门皆拒,怕是连大巴都上不去。

没曾想他还是有些低估“闭门羹”的威力了。

尤其是他给孙人杰上的还是双份。

“禁忌及注意事项”中特意标注:“一人一次一汤匙,不可多服”。

孙、许二人根本就没能熬到见六点半的大巴,已经因群众举报随地便溺耍流氓,而直接被锦巷派出所给治安拘留了。

因此,电话里的闫闯态度不算友好,以为余逸是故意奚落他们锦巷居委会的。

余逸看在夜里收获颇丰的面子上,也没跟他计较。

何况,他自诩是跟闫闯老妈闫辛楠一挂的,居委会的“同事”,小闯子俨然半个晚辈。

“呵,替我向你母亲问好。她上次说请我吃饭,还说亲自下厨……”

“嘟嘟嘟……”闫闯挂了电话就开始骂娘。

八点钟。

吕大伟最后一个起床洗漱完毕。

三人正准备去食堂吃早餐,金峥从外面回来了。

一路的风尘仆仆,头发上还染着晨露。

带了四份早餐,老肖记的油条包子胡辣汤,还有一人一个茶叶蛋。

余逸已经知道他公司是在东宇新区,坐公交得五十分钟,中间还要买早餐,怕不是六点多就得起床。

“你这上班上学两头捯,已经够辛苦的,以后就别搞这些个了。”

他明白,金峥这是在感激刘纯艳事件前后,宿舍三人一直站他撑他,还帮他抵御了很多流言蜚语,分担了不少关注和压力。

说来也是有意思,

贺向阳的强压,谢琳的高频“查寝”,本就已经让617四人比较团结和凝聚。

因为刘纯艳的事,更是让宿舍四人交情突飞猛进,远比其他新生宿舍凝聚得多。

金峥笑:“昨个大伟不是说想喝老肖记了,我正好中途要转车,对面就是第八分店,顺道。放心,明天就没了。”

郭强手脚麻利的拿出饭缸汤匙,将套着一次性袋子的胡辣汤分置于各自的饭缸内,打开油条、包子,放在最中间。

吕大伟美滋滋的呲溜了几大匙胡辣汤,折了半根油条塞嘴里,搂着金峥夸张道:

“老余你千万不要被铮子给迷惑了,我也是昨天才掌握这一最新知识点,你知道这小子在哪里实习吗,在康佑惠生!奶奶的,一步登天啊。区区一顿老肖记哪够?开胃菜而已,我琢磨着,最起码得是一顿醉仙洞子老火锅!”

“康佑惠生?”

郭强眼睛一亮,捶了金峥一记:“好家伙,那还真得醉仙洞子走起!”

余逸也是一愣。

中州学食品的,很少有不知道这个企业的。

不管从哪方面讲,从事营养师相关行业,都要比进食品企业高端大气上档次多了。

余逸他们的食检还好,对口是中大型食品企业的品控和研发。

像食工他们毕业后,正常对口可是直接要进车间上生产线的。

生产线再智能化再先进,再有前途的管理委培岗,但读了这么多年书,到头来还是在车间生产线上混,说出去不好听,完全没牌面。

鉴于此,“康佑惠生”对食品毕业生尤其是女生的吸引力,远超过两大可乐两大牛奶两大肉品。

拍了拍金峥肩膀,没多说啥。

只是由衷为他感到高兴。

“铮子快讲讲,听说康佑惠生美女讲师奇多,个顶个的包臀黑丝大长腿,高跟鞋走起路来咔咔的,成熟又美艳,能力还强,绝非咱们一块上课的那些小豆芽菜们可比,你小子是不是已经乐不思蜀了,怎么样,有没有厉害的知识点……”

吕大伟嘻嘻哈哈扯着,郭强肩膀碰了他一下,他才晃过神来,赶紧住口。

刘纯艳才刚去世几周时间,实在是不该提这茬开这种玩笑。

金峥倒是面色如常:“刚去,还在适应,倒是没来得及细看。”

正胡噜胡噜喝着胡辣汤的余逸,眉头微不可察的一皱。

不知是不是错觉。

吕大伟说到“包臀黑丝大长腿……”那几句时,他感觉到金峥那一瞬的眼神很是奇怪。

具体他不好描述,但绝非善意。

上午两节大公开课。

两三百人的阶梯教室,坐了七七八八。

四人没在一起坐。

吕大伟喜欢坐最前边,前边都是女生。

郭强喜欢坐最后一排,后排没有女生。

金峥习惯倒是和余逸差不多,哪里人坐的稀疏,就往哪里去,不爱凑堆。

俩人就坐在了一起。

因为成长经历的缘故,余逸是个很会聊天的人。

会聊天,关键不在会说,而在会听。

要懂得照顾别人的情绪,懂得倾听别人的诉说,让别人满心愉悦地表达爽了,这天就聊爽了。

金峥就聊得很爽。

说了很多在康佑惠生实习的事。

临了,还意犹未尽:

“老余,你常年厮混商都区,对这块的幼儿园小学应该很熟悉吧?”

章106 要涨潮了

“幼儿园不清楚,小学还凑合。”

“那太好了。”

金峥喜道。

就把早起“新老板”方蔓电话里交待的事简单给余逸说了。

他也没想到,方蔓作为康佑惠生里排名并不靠前的高级讲师,作风竟如此凌厉霸道。

昨晚才刚起了意,说要从大富老师那里带走他。

结果他今早刚起床,就接到方蔓电话,称已经搞定老富,并下达了工作任务。

说接下来要对商都区小学幼儿园的午餐营养安全及适龄儿童营养健康状况进行普查,任务重,时间紧。

金峥的学校刚好在商都区,有地利之便,让他在学校同专业找几个靠谱的同学,鼎立协助一下。

余逸听明白了。

金峥这是想让他加入帮衬一下。

“老余,你是地头蛇,主心骨,又是我第一个张口的人,可不能拒绝啊。”

“你找郭强和大伟了没?”

“帅郭刚进院队,他是卯足了劲要竞争主力小前锋位置的,周四周五下午得训练。至于大伟,实话说,我这新老板脾性有点……怪,我怕以大伟的性子,过去了会惹大麻烦。”

余逸乐了:“这么说,还是一大美女啊?”

金峥却极认真道:“红粉骷髅。老余你到时候也悠着点。”

余逸一怔,点了点头,“行吧,你先把我算上,有时间的话,我尽量去。”

他想的是,别的学校去不去无所谓,轮到四小的时候,倒是可以去突袭一下郑翰林。

应该还蛮有趣的。

……

上午就两节课。

回宿舍路上,发现整个校园仿佛回到了新生报名那一天。

被形形色色的各类社团给填满了。

合唱团、羽毛球社、轮滑、登山、英语、漫画社、爱心社、dv社、动漫、相声小品、武术舞蹈……眼花缭乱。

吕大伟站在“外貌协会”招新点前走不动路了。

三位青春靓丽的学姐、三位帅气英俊的师兄往那里一站,就是最好的宣传招牌。

人气极高,围了好几层。

这个协会的招人原则极其简单粗暴,就是颜值和身高。

吕大伟几百度的厚底眼镜,平平无奇的相貌,格子衫牛仔裤加篮球鞋的标准负分理工男搭配,显然不符合标准。

倒是对这个协会颇不以为然的郭强,被几位招新的师兄师姐,围着好一通游说。

金峥在一个颇为冷清的“厚土守望者”协会前停下了。

看起来兴趣颇大。

余逸拿起宣传页大概瞅了眼,发现这是个针对西部贫困地区支教的协会。

不禁看了认真咨询交流的金峥一眼。

发现他跟刘纯艳这对倒真是越来越看不透了。

后者一边大赚昧心钱,一边贫困地区捐资建学校,他这里才刚摆脱阴霾,还拿到了“康佑惠生”兼职的宝贵机会,却又明显想去支教。

余逸放下宣传页,跟金峥招呼了声,一个人往前逛。

天气很好,艳阳高照,秋高气爽。

用吕大伟的话说,空气中充满了小姐姐长裙静立,拈花微笑的味道。

余逸漫不经心的走着。

心里合计着“灵涡兑奖”的事。

凌晨的小心尝试,一份灵涡被秒吞后,他现在有一个奖励置换的机会。

“要不要直接置换成‘销声匿迹’呢?”

他下不定决心。

毕竟置换时限还有一个月。

而且新的成语图再有一周就能完成了,又可以抽奖了……

“喂,看着点路,再往前走,就要掀翻我的摊子了。”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将余逸重新拉回现实。

抬眼就看到了瘦骨嶙峋的刘尔。

端端正正坐在一张台子后面。

余逸咦了声,往后退了两步,认真去看招牌。

“信之食品安全联盟?”

余逸啥也没说,果断找上桌面表格,填上了自己名字,“会费多少,刘会长?”

“两百。”

余逸咂了咂嘴。

怪不得门可罗雀。

这协会听名字就没啥意思,会费还不便宜。

本想转微信的,突然想起老刘不玩微信。她也从不用智能手机。

貌似很多比较讲究比较有追求的修行者都是这样的,说是智能手机信息交互过频,交互量过巨,会滞涩心意,滋扰神魂,严重者,甚至心浮气躁走火入魔。

整个翠平居委会除了甘小芸和余逸之外,都不用智能手机。

余逸交了两百会费,往旁边大马金刀一坐,翻着手里制作费心干货满满的宣传册,疑道:

“老刘,来这儿学食品,难道不是你们真言宗安排的?”

“一半一半。灵气复苏三十年,成就五宗六门三会,我们真言宗起步最早,却混的最差。拿得出手的成型事业基本没有,多是些扯皮事很多的第三方鉴证机构,还有公益性的公证机构。我其实不太懂,明明大家口口声声要诚信一百分,为何很多时候却容不下我们?难道只是叶公好龙?”

余逸没吭声。

心中却道,倒也不是叶公好龙,老祖宗都讲了,水至清则无鱼。

你们就是太“真”,真吓到别人了。

刘尔蹙了蹙眉,很快松开:“新任宗主的振兴计划,着眼点就在近些年信誉跌入谷底的食品、药品领域。这两方面牵扯太深,利益纠葛太大,很多沉疴根深蒂固,其他宗门都不愿意涉足,但我们真言宗不惧。我就根据个人喜好,选了食品。”

余逸有些动容。

忍不住想给真言宗这位宗主点个赞。

食品、药品行业可是要下嘴进肚的,水必须“至清”!

必须一等一的“真”!

倒是合真言宗的道。

若真能这样,绝对是天下百姓之福。

只不过,前路坎坷啊。

二人接着自然就聊到修行者李超被杀这件案子。

余逸详细讲了目前的进展,并问刘尔有什么看法。

刘尔没有直接回答,倒是先讲了昨晚自己没去凶案现场的原因。

有几个东南过来的外地修行者,跟翠平本地的修行者起了冲突。

才晚上十一点,路上还有很多普通人在活动,就已经大打出手,活活撕拆了一家大型超市。

老刘最先赶过去,噼里啪啦一通暴力镇压,狠狠干翻所有人。

随后而来的其他人则赶紧释放“安民香氛”,消除恶劣影响。

余逸恍然。

怪不得早上喝胡辣汤时,金峥还在八卦,说他坐公交回来路上,发现有家超市昨晚起火,烧得楼都坍了一半。

“余逸,最近过来中州的外地修行者很多,五花八门,形形色色,且都是硬茬子,治安形势很严峻,以昨晚为例,本地修行者七个人,搞不下来外地三个人,三个人中,有两个都是大白。”

余逸明白老刘的意思了,她怀疑真凶可能是在外来修行者中,点了点头,疑道:“怎么会这样?最近中州修行圈有什么盛事吗?”

“中州没有。但我刚刚听到一个消息,距离中州只有三个多小时车程的商墟,未来几个月内,极有可能会涨潮!“

章107 洞天真香

“涨潮?”

“其实就是灵气剧烈波动紊乱。”

听老刘慢慢解释,余逸才知道。

国内现有道场廿三。

就是“十市十三墟”。

十市灵气非常稳定。

不管是三十年前跟随灵气复苏第一批开市的京畿、龙蟠,还是八年前才刚开市的戈川。

除了开市前半年,时有小股乱流外,一旦稳定下来,皆是稳如死狗。

十三墟则时常不稳。

并且貌似跟开墟时间长短没太大干系。

当年与京畿、龙蟠两市一起开墟的有五墟,到如今已经过去三十年了,还是平均每两三年都要涨潮一次。

涨潮实则是一种美化的说法。

其实每次灵气紊乱波动,不一定都会给修行者带来正面效果。

但时局如此,一切都太稳定了,稳定得有些过火,稳定得有些固化,与修行这种与天争与地斗的内质严重相悖。

所以很多修行者对这种新奇、叵测、机遇……趋之若鹜。

当然,大部分时候,涨潮是会翻卷出来一些好东西的。

就像潮退之后,沙滩上留下来的海鲜贝壳,以及附近沉船携带的器物宝贝……

“商墟开墟今年第十五年,涨潮过四次,上一次是两年前,还是有很大可能的。”

“不能确定详细日期?”

“不能。但玄天宗、自然门、中华动物保护协会等各有法子,可以估测大概范围。

譬如这次,我是听一位宗门前辈说,自然门二十四节气使中的一位根据商墟附近生物异象,推衍出来,此次涨潮,应该是从本月到农历新年之前。”

余逸皱眉:“既然是赶潮客,为什么要在中州逗留,不直接去商墟,也好早做准备?”

“你文科比我厉害,应该不用我给你解释,墟这个字什么意思吧?那种地方,只有老派修行者才能适应长期滞留。赶潮客都是腰缠万贯之人,习惯了文明社会的各种娱乐享受,如何适应得了?反正中州距离那边就三个多小时的车程,涨潮一次最少二十四个时辰,而且提前天地会有反应,见到异象再赶过去也来得及。”

农历新年前?

麻痹痹的,要是这潮一直不来,接下来几个月居委会可是够呛的了。

暂时按下这份憋躁不爽,向刘尔问询了杀伤性武器的事。

“这东西学名叫做叫作‘噬灵石乳’,倒悬生长在灵涡矿洞的上方。

喜吸收灵气灵涡,同时可以守护灵涡不被生灵觊觎。但遇自然空气则会挥发消散。

守护灵涡矿的方式很奇特,专门针对体有灵气的生灵,譬如我,别说被直接刺一下了,就是直接拿手接触,也会浑身灵气激荡,刚坐完过山车一样,很不舒服。所以我们的镇灵刺,都是有外壳的,既是防止挥发消散过快,又保护像我这样的使用者。

但很奇异的点是,它又对普通人完全没影响,比如你。

面对这些‘噬灵石乳’,可能跟旅游时看到卡斯特地貌岩洞下的钟乳石差不多,拎在手里,随便把玩。

所以有时候,你不得不感慨天地自然的玄妙莫测。“

“这东西很少吧?”

“极少。开采难,保存更难。我所知道的,唯一拥有合法开采权的,只有政府和校企。”

“五宗六门三会中的校企?以前旧江湖里的销器门?”

“不错,也是六大件中镇灵刺和警讯石的制造商。”

余逸搓着牙花子,红顶商人啊。

听起来就很不好相与的样子。

刘尔看出了他的想法,点头:“校企之人出了名的难打交道。中州只有一个办事处,在冠城区。我是没有门路的。马洞主比我还不堪。我建议你看你寒姨那边有没有什么路子,毕竟她是那边刑警副大队长。”

余逸摆摆手,“再说吧。我还有一个更直接的突破点,不过要暂时等等看。”

说着话,靠近了刘尔些。

左手一抖,一个两寸长的莹白精灵跃然而出,波动于指尖之上。

“发了点小财。先还你。”

余逸第一次看到老刘眼中闪出震惊之色,“余逸……你居然……可以把灵涡自由藏匿?”

说完,面色一紧,二话不说,甚至都没问他从哪里弄来的,立即收了灵涡,归于太阳穴。

见余逸张口要说话,立马摆手制止。

闭目,侧耳,认真感觉过后,面色这才稍微缓和了些。

但还是用上了灵音,认真交待道:“不要告诉我原因,也不要告诉任何人。这件事情太不合理,干系也太大,以后最好不要在人前显露。”

余逸先前见孙人杰震惊得下巴快掉下来过,没太在意,因为在他心里,孙人杰就是个lowlow。

此时见刘尔这样,才意识到不对。

有心相问,但苦于不懂灵音。

刘尔却是看懂了他的困惑,主动解释道:“之前我就有些疑惑,你身上是怎么藏着那么多东西的,现在看来,你那传你符道的师父一定是给你类似传说中储物空间的宝器了吧。而且一定是品级不凡。我大师伯当年就在闯墟中得到一枚储物戒,里边足有十尺见方,震惊一时,当时是我们信字堂唯一空间宝器,但也装不了灵涡这种半灵之体。你这品级一定更高。所以,千万不要泄露,否则甘小芸因为修炼‘元辰暝灵水’小有所成遭人觊觎,你甚至比她危险十倍百倍。居委会的身份,都不一定护得住你。”

余逸楞了。

十尺见方的空间储物戒都牛逼成这样了,都“足有”了,那我这十几个平方的洞天咋办?

别说装灵涡了,按照“青级,可升”的品质,“纳天地万物”的功能,“遇十类碎片拓展;见‘洞天福地’升级”的注意事项,以及当日抽到“别有洞天”时产生的幻象,假以时日,等真正拓展升级完毕,能不能自成天地另说,怕是活人活物都能塞进去,那又该咋办?

我天,突然感觉我好富有!

我好危险啊!

但是……怎么就这么爽呢?

这时,有女生过来摊位前咨询,有些面熟,好像也是食科大二的。

难得生意上门,刘尔赶紧站起来讲解。

余逸听了几句,发现老刘根本不是这块料,太粗暴太直接,几句话的功夫,把协会“无趣”、“较真”、“死贵”等几大弱点尽数亮出。

清咳了几声,正准备帮忙,突然扫到一人。

眼前就是一亮,张手招呼道:“贺主席,贺大主席,这边。”

贺向阳看到余逸,身形微凝,笑容瞬间荡漾了起来,三下五去二解决掉旁边陪同的几个人,步履如飞的走了过来。

人就是这样,很多事情想通了,换个角度去看,感觉自然就不一样了。

他那次回去后,将余逸和李大麻子的事,在父亲面前略略提了一嘴。

父亲听说李大麻子看见余逸跟看见亲爹了一样。

跟隔壁阿姨约好的交谊舞都没去跳,敦敦教诲了他半个晚上。

一遍又一遍的说,这种人,就算结交不了,也万不能得罪。

何况,昨天下午刚跟余逸关于“国家奖学金”的事进行过一番友好交流。

自觉关系有些上了道的意思,怎么可能放过如此好的机会。

“余逸学弟,你这是?”

“我跟老刘弄了个协会,招新不利啊,你主席大人经验丰富,来帮我们指导指导工作?”

贺向阳二话没说,先找到桌上的表格填了自己名字,然后交了两百块钱,这才说话,“说什么指导,见外了不是。余逸,咱们协会,现在有多少人了?”

余逸:“……”

见那边大二女生愣着,笑容和煦,比阳光还阳光道:“你是食工4班,叫叶……影是吧?去年你们那届军训的时候,数你们宿舍的内务做的最好。怎么样,对咱们协会的章程了解了吧?感觉怎样?“

本来正准备撤退的女生,顿时红了脸,期期艾艾:“嗯啊……了解……很好。”

“那恭喜你,以后就是咱们协会的一份子了。微信还是现金?”

“嗯啊……微信吧。”

“好滴。刘尔,咱们协会,微信转账是扫这个二维码吗?”

刘尔:“……”

章108 安民香氛

有贺向阳在。

招新工作进行得高质又高量。

其中食科学院的学生占了大多数。

这样最好。

余逸很清楚,以老刘的性格,搞的这个协会绝不是那些玩票协会。

收费比较贵,也是因为后续有一些暗访、抽检、实验、鉴定等项目,都是实打实的。

入会者还真得具备一定兴趣和底子。

下午四点,超额完成既定任务,提前收工。

正收拾东西时,余逸突然接到了闫闯的电话。

“余逸,认识一个叫释军的吗?”

释军?

这不是和尚的真名吗?

余逸心里咯噔一下,赶忙道:“认识,出什么事了?”

“哦,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他中午突然开窍了。现在正在锦巷居委会这边。追溯他之前履历时,发现跟你有交际,就想着跟你打声招呼。他情绪不太稳定,衣服上也有很多血,面部浮肿有伤痕,感觉特别紧张呆滞,你要不要过来下?”

和尚开窍了?

余逸有些懵。

几个小时前还是一略同拳脚功夫的普通人,这就开窍了?

将近十年的仇恨压抑愧疚,被一顶绿帽子、半个喜当爹劈头盖脸的一波冲击,这就开窍了?

开窍就这么容易?要不要这么任性的?

“余逸,在听吗?”电话那边,闫闯语气生硬道。

“啊,多谢来电。是我熟人,先帮忙照看一下。我马上过去。”

挂断电话。

余逸还是一脸匪夷所思。

虽然老刘和霍师傅之前讲过,最容易开窍的人有两种:

一是小孩子,二是半死人。

小孩子神魂生机盎然,纯澈剔透,比懂事的成年人更容易被灵气接受。

如果在这个时期被有经验的加以引导,尤其是那些素有功法传承的宗门世家,开窍可能性会成倍的提升。

半死人,是人在遭遇极强烈的爱恨生死痛不欲生却又勘破的那一瞬。

看起来和尚的情况很符合第二种。

但情理上,仍然是有些难以消化。

这感觉,就跟看到吕大伟突然成了“外貌协会”会长且拥有万千拥趸差不多。

不过这件事的好处也是很显然的。

和尚开窍,他就不再是普通人,那么关于“那位女士”的事情,余逸就可以以居委会成员的身份,正面问询了。

“出什么事了?”

“老刘,我一直有些纳闷,有人开窍,为什么当地居委会总是能够立马就知道?”

“哈?”刘尔不禁莞尔,“这问题整个商都区居委会所有先生,估计也就你会问。只可惜你看不到灵气,不然你就会知道,新人开窍时灵气动静有多大,时髦点讲,简直就是漆黑中的萤火虫。怎么,有熟人开窍了?”

余逸点头:“就是我上午跟你说的那个‘更直接的突破点’。好消息是,暂时不用等了。”

就把和尚以及这条线索的事,简单讲了下。

刘尔一听,脸色顿时认真起来:“那我跟你一起过去。”

余逸自然是求之不得,这等于是携带一超级保镖了。

翠平刘sir,名声在外,商都区十三家居委会目测能横着趟。

贺向阳看着是在招呼几位新成员收拾东西,其实注意力时时放在余逸和刘尔身上。

重点是余逸。

今天大半天接触下来,自觉收获还是蛮多的,关系修复得相当不错。

本来计划是趁热打铁小小聚餐一下,利用饮食文化中特有的气氛,把关系进一步牢固夯实一下。

不过他看出来余逸和刘尔明显有急事,尽管心有遗憾,但还是果断按捺了下去,主动招呼道:

“余逸,会长,你们有事先去忙,这边东西我让人收拾完归类好,桌子放回年级活动室,海报先放学生会生活部办公室,然后带他们几个去教职工餐厅搓一顿。先说好,免费劳力我可以当,但饭钱可要从咱们协会的会费里扣……”

搞得余逸人都快到锦巷居委会了,还在感慨:

看来但凡是个人,认真去发现,都还是有可取一面的。

……

锦巷居委会也是在地下一层。

入口是锦绣公园三号门。

但是无论何种地图标识,锦绣公园都是只有两个门。

是一个修建一半因安全原因弃用的停车场入口。

听起来有点惨兮兮的。

但入口处清幽僻静,比翠平的入口强了一个档次,里边地方也比翠平大了不少。

锦巷居委会的人认识余逸。更认识刘尔。

表现很客气。

培训室内,和尚正在接受居委会工作人员的例行委训。

两人对面而坐,中间的大桌子上,放着厚厚一沓书籍文件。

和尚新开窍,灵气充盈,内伤已然痊愈,但外伤仍在,尤其跟孙人杰干仗的时候,吐了不少血,看起来还是惨兮兮的。

关键是他整个人懵擦擦的,失魂落魄,惊疑不定。

无论工作人员说什么,他就只是点头,显然没听进去,搞得对方恼火,他就更畏畏缩缩,更听不进去,恶性循环……

“正常现象。初开窍的这种恐惧惊疑,不是接受一个耳目一新的新世界,而在于否定一个习惯到骨子里的旧世界。年纪越大开窍,越是明显。”

听了刘尔话,余逸心中稍定,敲门走了进去。

和尚看到余逸进来,眼睛瞬间瞪得贼大。

手里的笔“啪啦”掉在了地上。

下意识缩头缩脑的看了对面那位铁青着脸的工作人员一眼。

发现那位工作人员居然笑呵呵的站了起来,主动跟余逸握了握手:“你就是余逸吧,久仰。”

“张哥客气了。方不方便我跟他聊几句?”

张姓工作人员点头,往远处走开几步。

“和尚叔。恭喜开窍。”

和尚这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狠狠揉了揉眼,激动道:“余逸,你是……”

“翠平居委会巡视员余逸。和尚叔,你不要想别的,没事,只是例行公事。你现在要做的,是稳定情绪,安下心来,把这第一次例行委训的规程走完。效率高点。这样张哥可以早点下班,咱们也好细聊。”

说完,拍了拍和尚肩膀,就先出去了。

居委会正门左侧一个不起眼的小房间内。

闫辛楠、闫闯母子站在一面特殊的监控墙前,看着培训室内发生的一切。

对于余逸的言行,闫辛楠看在眼里,暗自点头。

年纪轻轻,真是知分寸。

若是换了自家这兔崽子,仗着对自己闫辛楠和锦巷居委会有不小一恩情,当着熟人的面,还不把尾巴翘到天上去?可着劲儿的吹水装逼?

混蛋起来估计敢直接拉着人走,以示他混得多好多有面儿。

闫闯本就有些按耐不住,看母亲望过来,急声道:“妈,求您了,别逗我,快告诉我,接下来咱们到底要怎么玩?”

“怎么玩?玩什么?”

“不是吧,那你干嘛特意让我打电话喊余逸过来?”

“哦,俩星期没见这小子,有些想念了。等他事情完了,一起吃个饭。”

“……”

余逸进去帮忙定了定神后,效率果然高了不少。

和尚毕竟对修行界有所了解,更是敢拿着噬灵石乳残渣去硬刚孙人杰的人,比一般人初开窍的适应力还是稍强些的。

先前之所以表现的奇差无比。

倒是有一部分原因是他以为孙人杰被他误杀或者致残了,居委会带走他,是东窗事发,可惜他上午才刚勉强整理好情绪,决心从此以后放下过往一切,好好正视自己的心,静静陪伴六姨太……心态一时间有些崩。

余逸的身份和安慰让他顿时重获了希望。

效率自然就高了起来。

而且随着适应,远比一般人还要高。

倒是让居委会其他人以为这都是余逸的功劳。

只能暗叹: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三言两语就能办事,真是厉害。

一个小时后。

繁复严肃的首次例行委训结束。

余逸和刘尔一起进去。

随着他俩进去,另一边,闫辛楠果断关闭了监控,走出屋子,来到大厅坐定。

静待余逸谈话结束,好请他吃饭。

简单寒暄后,余逸帮双方做了介绍,就是直奔主题。

按照事先约好的,刘尔率先开问:

“释军,我现在以翠平居委会首席治安官的身份问你一个问题。

锦巷居委会的同事反应你之前接触过‘噬灵石乳’,是一位女士赠予的?能否详细说说?”

和尚登时被吓了一大跳。

他哪知道是余逸躲旁边亲眼目睹亲耳听到的。

心想这居委会果然非同凡响,这事连六姨太都不知道,他们居然一清二楚!

顿时变得心无旁骛、心如止水,老实安分得跟第一天上幼稚园的小朋友似的。

但对于刘尔的问题,还是明显踟蹰。

余逸明白他的顾虑,适时道:“和尚叔,这东西是一级违禁品,你之前是普通人,偶尔接触干系不大,现在是修行者,应该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知道什么,就说说,不用替人隐瞒。首先,那人是多宗连环凶杀案的嫌疑人,其次,她赠予你,未必安的就是好心。”

和尚面色顿时变了几变,重重点头道:“好的,我信你,余逸。只是,我其实根本没看清楚她,就像做了一场梦似的,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记不住,没有任何细节,之所以觉得是位女士,是我自己事后推测的……”

余逸和刘尔迅速对视了一眼。

目露震惊。

怎么越听越像是……“六大件”里的安民香氛?

安民香氛。

类似医用型安眠药的效果,只对普通人有效,会让人跟吃了感冒药一样恍恍惚惚一段时间,然后小憩片刻。

醒来后这段记忆会极其模糊和破碎,就像是一场带着一千度近视眼做的梦。

先有镇灵刺的有效成分噬灵石乳,现在又来了个安民香氛……

我天,这是要造居委会的反啊?!

章109 定神磬

安民香氛和镇灵刺、噬灵石乳不同。

不像镇灵刺的制造商只有一家:校企门。

噬灵石乳的合法开采者有两家:政府和校企。

安民香氛只是一种统称。

单全国各级居委会六大件中配备使用的,就至少有四家供应机构。

第一家是六门中的自然门。

号称“师法自然”,制造的香氛,幻觉明显、记忆模糊度高、对人伤害最小,号称最绿色环保无污染,同时也卖得最贵。

像京畿、龙蟠等经济基础最好的三个市的居委会,六大件中配备的就是自然门的安民香氛。

第二家是三会中的卫道会。

卫道会的香氛,见效最快,效果最猛,基本上不会存在记忆意外反复的情况,是处理重特大涉异舆情的必备神器。

中州市配备的就是卫道会制造的安民香氛。

第三家是同属六门的校企门。

安民香氛不是校企的拳头产品,所以中规中矩,特点不明显,没有明显长处,也没有明显短板,但胜在价格便宜,在各墟居委会中最受欢迎。

戈川市用的是校企的香氛。

最后一家是政府与某低调神秘势力合作的民安科学院。

民安的香氛是完全无色无臭的,而且它不是喷雾,而是用蚊须射针射入肌肤,然后再起作用,据说可以监控被注入者七天内的健康情况,号称“最安全”。

价格适中,使用方法比较炫酷暴力,不像普通的香氛跟小姑娘用的防狼喷雾辣椒水一样,加上优惠幅度大,降价活动多,所以挺受欢迎。

神都、长坊等几个市用的都是民安科学院的香氛。

所以单凭安民香氛这一条,暂时只能给余逸和刘尔带来压力,对于帮助梳理案件,锁定目标本身,没有太大用处。

和尚其实非常配合。

极力思索细节,但根本没有用。

一切都是支离破碎,混混沌沌。

这也正常,真是安民香氛的话,他要是努努力就什么都想起来了,那还安个屁的民?

余逸和刘尔不追问还好,他还能勉强描述,就像站在岸边观察湖底的石子。

然而,一旦揪住某一点细问。

立马“嗵”的一声,就像是朝湖水里直接丢了一块石头,整个完全支离破碎、彻底模糊了。

费尽心神听了小半个钟,把和尚折腾得面色发白摇摇欲坠,才总算勉强梳理出了几点:

一、他说他帮了对方一个忙,其实从头到尾就是三两句话的事情,不知道对方是问路还是干什么,他只帮助进行了简单确认指点;

二、他之前说帮了忙后,对方听说他的故事,投桃报李,才给了噬灵石乳,实际上对方并不知道他的故事,只知道他一直在辛苦打听噬灵石乳的事,临走前,就赏给了他那么一点点残渣;

三、他完全记不起对方的相貌特征,判断对方是位女士的根据是体态娇柔,气息好闻……简而言之,就是作为一个十年未近女色的血气方刚精力充沛大直男的本能直觉!

其实在余逸心里,反倒是这看起来最不靠谱的第三点,应该是最确信无疑的。

女人有奇妙的第六感,男人也有不可描述的直男本能。

真正的直男本能面前,所谓的女装大佬,只是个笑话。

暂停休息时。

站在培训室外面,看着里边汗流浃背狼吞虎咽对付晚饭的和尚,余逸不禁道:

“早知道这样,就应该提前把甘小芸叫来了,这种事她肯定帮得上忙。”

“最近尽量少喊她外出。涨潮在即,市内人员复杂,她处境比较危险。

她的功法施展起来,对于大部分人来说,确实比正常白衫要厉害不少,就算是我,也得费一番功夫。但遇到那几种恰好对口的,简直比普通人还不如,对方想要擒获她,就跟弯腰捡钱差不多。

余逸,你也要谨慎些,赶潮客都是敢冒险的,守规矩不守规矩完全就看代价有多大,获利有多高。

对于那几种人来说,现在这种状态的甘小芸。就是一夜暴富,一本万利。”

余逸听的一阵后怕。

昨晚还带着甘小芸从商都区跑到东宇新区浪了一圈呢。

“那现在怎么办?和尚这里明明有线索,实在是不甘心一无所获!”

刘尔想了想,忽然问:“你相信闫辛楠吗?”

余逸一怔:“你意思是?”

“闫家在中原省修行圈还是有些底蕴的,号称‘千拳百腿十刀一磬’。除了那天闫闯跟你对战时使用的过的千仞拳,还有百杀腿、十阙刀、定神磬。

定神磬相传可以定思安神,将人的注意力短时间内集中到最高峰值,闫家人修行遇到关隘时都会使用,我不知道对于记忆拼凑加强有没有用,但你要是相信闫辛楠的话,可以请她试试。”

余逸想了想,点头:“就试试。”

事情一说,闫辛楠当即应允。

待和尚吃完饭,余逸先进去跟他交待了几句,然后闫辛楠和刘尔才一起进来。

随即取出“定神磬”。

看起来还没有学生用直尺大的一个青铜小磬。

弯曲成尺,古色古香。

带着浓浓一股子佛香味儿,像是寺院中僧人念经时敲打的那种法器。

磬锤剔透,像是某种古玉。

和尚深吸了口气,缓缓闭上眼睛,咽了口唾沫。

“我准备好了。”

这是人家和尚自己心理素质不俗,闫辛楠却以为又是余逸的功劳,赞赏的看了余逸一眼。

这才口中念念有词,将定神磬的尾端朝向和尚,很悠闲的扬起古玉磬捶。

轻轻敲了一记。

余逸没感觉到任何声响,灵音也没有,但却看到随着这一敲,定神磬中似乎被敲出来了一个拇指大的柔莹莹的光斑,飘进了和尚的脑袋中。

和尚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呻吟,整个人瞬间放松了许多。

偷偷攥着椅背的双手也不由自主的松开了。

闫辛楠又敲了一记,又是一个拇指大的柔莹莹的光斑飘出。

摇摇晃晃的,憨态可掬。

余逸这次看清楚了,这光斑竟然类似一个打座捏印的小僧模样。

怪不得看起来这么熟悉。

光斑再次进入和尚脑袋,他再次发出一声惬意的呓声。

呼吸都变得平稳而悠长,跟睡着了似的。

闫辛楠紧跟着敲了第三记。

随着光斑小僧入体,余逸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和尚整个人……

似乎有些飘了。

明明还是在椅子上安安稳稳坐着,但就是感觉莫名的,有种说不出的轻盈摇曳……

有些不接地气了。

这时,闫辛楠迅速看了他和刘尔一眼,示意可以开问了。

章110 秃头与毛蛋

依然是刘尔负责问。

她问问题的方式跟她做人一样,直接犀利,不迂回,不婉转。

而这时候,需要的正是简洁高效。

余逸则负责做摘要记录,兼问题方面的查漏补缺。

问题的重点还是锁定在携带噬灵石乳女嫌疑人的直接特征方面。

无论是外貌,身形,衣着装扮,一件小挂饰,一个小习惯,亦或是几句方言,一个口头禅……任何具有特殊可辨识性的特征要点,都非常关键。

开始前闫辛楠已经说过了,定神磬没有传说中那么神奇,最起码,肯定对抗不了“安民香氛”的清洗效果的。

只不过,如果被模糊掉的这段记忆中原本存有极深刻的记忆点,不管是恐惧、疑惑、同情、伤感……还是有可能被挑拣出来的。

就像冬去春来,山雪消融,溪水涨漫,湍湍而流,看起来覆盖了全部河床。

但只要认真寻找,总还是能找到露出水面的尖锐石角的。

不过需要耐心和运气。

这个环节中,刘尔展现了非凡的细致耐心和缜密。

从脚到头,从里到外,从衣着装扮到气息气味……全都认真询问了一遍。

跟第一次询问时差不多,和尚的强烈记忆点还在“体态娇柔”和“气息好闻”上。

只不过比起第一次,述说的稍微具体了那么一点。

“体态娇柔”方面,总结他所述可知,对方并非娇小瘦弱,其实个子不低,穿的平底鞋还比他高小半头,但不知为什么,就是让他觉得极柔弱无力,很需要关怀……

和尚身高大概1米62。

结合男性女性身高视觉误差这一客观事实,余逸估测,所谓“比他高半头”的这位女士,应该1米68左右。

至于“气息好闻”,他倒是描述的略略有些少儿不宜,直言那种特有的香薰气味非常特殊,让他几乎把持不住。

一直到最后,大家觉得直接特征方面问的差不多了时,刘尔随口说了句:“头发上有没有戴东西?”

全程表现平稳安定的和尚,整个情绪居然产生了较大的波动。

两只本已放松自然垂下的手,居然重新紧紧攥住了椅面。

眉毛乱抖,面部肌肉都在跳动,似乎在极力抗拒着什么。

闫辛楠面色微肃。

口中念词频率瞬间加快了一倍。

整个人隐隐亮了起来。

右手竖握磬锤,以一种特殊的节奏连续敲击三次,一连三团白莹莹的小僧,连成一串,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清音,长虹贯日般,灌入和尚脑袋。

和尚身体剧烈颤抖了下,终于重新平复下来。

刘尔凝眉再问:

“头发上到底戴了什么东西?”

“头……头发……她没有头发,她戴的是假发。对的,一定是的,我释军在老家戏曲文工团就是管理假发胡须道具的,粘贴上装也是我……绝不会看错。从她戴上假发的形态判断,本身应该是没有头发,就算有,也是极少极少,近乎没有……天爷,我没办法接受,她这样一位女士,居然是个光秃瓢……我不接受,我不能接受……”

释军还在念念有词,但言语中透漏的内容,已经让余逸三人大为吃惊。

秃头女士?

难道是位比丘?

可是,比丘有必要戴假发吗?

行为艺术家?

先锋重金属摇滚女青年?

还是说,得了什么了不得的病症,比如癌症什么的,化疗而致?

总而言之,这是一则非常非常重要的信息。

三人顿时都有些振奋。

刘尔稍作休息调整,撇开相貌特征,开始沿着之前询问的方向,一点点详细梳理询问。

然而,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内,进展寥寥。

除了送给他“噬灵石乳”及简易储存盒时,记忆点深刻些,能够说出对方是左手掏出并递过来的外,其他都一无所获。

而连续的操持定神磬,即便以闫辛楠这样根基扎实的大白巅峰,也是额头微微泛汗,累的不轻。

刘尔看了余逸一眼,意思差不多了。

余逸点点头,正要向闫辛楠开口时,翻动手里记录稿件的手,忽然顿在了最开始的第一页。

那上面记述的是没有使用定神磬前的询问概要。

眼神在一个很容易忽视的边角料问题上凝固住了。

这个话题本不在余逸和刘尔计划范围内,是和尚自己主动想起并交代的。

那么记忆点应该是比较深刻的了。

马上问道:“你说你帮了她一个忙,从头到尾就是三两句话的事情,只是针对她的问题,进行了确认指点。那么,到底确认的是什么?指点的又是什么?”

万万没想到,和尚对这个问题的反应居然比刚刚头发的问题还要剧烈。

毫无征兆的,直接挣扎着站了起来。

闫辛楠差点没控制住,身躯颤了颤,面色一白。

好在她功力够深够扎实,关键时刻,居然放弃右手的磬锤。

“呔!”

直接对着定神磬猛吹了一口气。

“定!”

一团棉花糖般大的莹白自口中喷出。

瞬息成箭,击中定神磬。

嗡的一声,余逸这次终于听到了声音,感觉像是课堂上睡觉被老师粉笔盒砸中脸,骤然惊醒,然后再被全班哄笑一样,整个人火辣辣的清醒。

和尚再次被镇服。

安静下来。

“……是照片……一张照片,问我见没见过这个人。我本不该多事的,我也不是多事的人,但她太柔弱无助,身上气味太好闻,又是没有头发的可怜……我就认真看了几眼,感觉有点像毛蛋。我问多高,她说172左右,毛蛋确实比我高一些,我当时觉得就是了,就给她说了毛蛋可能在哪里……后来……后来……后来……”

他连续说了几个“后来”。

最后居然说不下去了。

刘尔陡然站起,满脸惊喜的望向余逸。

余逸深吸了口气,压抑住波荡的情绪,果断追问:“后来怎么了?”

“后来我就再没见过毛蛋。我一直以为她是毛蛋的家人,把毛蛋接回去了。可是刚刚小余逸说,这女人可能是杀人犯,还连环杀,那么,她其实是不是已经杀了毛蛋……那就是我害死的……是我屁话太多嘴太贱……我本不该多事的……”

天大收获啊!

余逸忍住心情激荡,果断截掉他的记忆挣扎,目光湛湛道:

“毛蛋叫什么?多少岁?哪里人?”

章111 馅儿饼前边天上挂着

黄花梨木办公桌上。

茶水已经微凉。

南鸿很想像往日一样打哈哈,却是没有效果。

二老板连一口水都没喝。

申斥却还在继续:

“南鸿你别跟我嘻嘻哈哈。

我告诉你,永质地产已经跟市里打过几次招呼了,华海鸣的案子,你当初非要抢走,一直拖到现在,搞的是个毛啊?

闭嘴,不要插话!听我说!

听说昨天又发现了条咸鱼,还是个孔武有力的修行者?

还有一群修行者当街打群架活活拆了一家连锁超市?吓呆了数十位围观群众?

你跟我说说,咱们中州这还是不是文明社会?还特么能不能好吃好喝安心睡觉?!”

南鸿深知自己这位直属领导的脾气,也不想触霉头,但实在忍不住:“打架跟我没关系吧,我是搞刑案的,又不是管治安的,那是他们居委会……”

“劳资管你管什么的!亏你家里对你这么看重,天天指手画脚叨逼叨的,你难道就没有半点政治觉悟,没有一点时政敏感性吗?”

南鸿一愣,擦了擦脸上的唾沫星子,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讲政治了?

“我跟你讲,三周后,是那位刘先生回乡祭祖的日子。

刘先生家风淳朴,以孝为先,无论再忙,每年都会回来的,只不过一直非常低调,知道的人很少。

咱们大老板刚知道,正准备趁机好好亲近接触一下的,你说现在这弄的?

前有红酒小富豪不明不白死在自家浴室里,还是玄天宗盖的精品高档小区。

现在更离谱了,连修行者都被弄死在床底下耗成臭咸鱼了?

连什么小白衫修行者都被谋杀了,至少死了十天以上,无人得知,现在更是毫无头绪。

你告诉我南鸿,刘先生就一普通人,就咱中州当前这治安形势,这趟祭祖还能好好祭吗?

不会今年祭祖,明年就被祭祖了?

大老板极为震怒,你明白不?”

南鸿心道,你也真敢说,眨了眨眼:“哪位刘先生?”

二老板做了个垂直向上窜的手势,回敬以眨眼:“从中州市出去的,你说呢?”

胆大如南鸿,也不禁吸了口冷气。

终于感觉有些如坐针毡,压力山大了。

如果真是这位的话,那也怪不得大老板震怒。

怕是连大老板上面的市里大佬们也坐立不安。

二老板摆摆手:“该骂的也骂了,该说的也说了,事情有多紧迫,你应当清楚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案子赶紧漂漂亮亮的破掉,别让市里那些大佬们难堪,尤其是咱老大难堪。

大佬们难堪,咱们日子就不仅难堪,还难过。听说你把昨晚的修行者案跟华海鸣案串并了,什么情况?”

南鸿简略说了说。

二老板皱眉:“靠谱吗?”

“靠谱。”

“靠谱我才最担心。就意味着暂时什么有效线索都没有,凶手很高明,很谨慎,很难破案。怎样,一周有没有信心?”

“一周时间太紧了,昨晚现场收集的那些检材全部做出来,至少也得三天时间。”

“既然跟华海鸣案串并,既然是同一个凶手,华海鸣房间里这么长时间,有做出来什么东西吗?”

二老板啪啪敲着桌子:“赶快换换思路吧。反正我告诉你,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况,一周之内破案,还算有功。

玄天宗现在悬赏翻了两番,灵涡八份,你把这条泄出去,市、区两级居委会的青息高手们估计都愿意过来帮忙,他们跟那些白衫不一样,消耗量大,几乎每个人都很缺这个。

另外,市里边也有嘉奖。

我个人也承诺,你们家里那边再来叨叨你,不管是谁来,我都把老脸当树皮擦出去,替你挡一回合。

但超过一周,我也不敢担保会发生什么,最大可能是直接换人处置。

你知道你现在这个位置坐的有多扎眼,多少无法开窍又背景通天之人紧盯着?

丢了这一局,小南子,那你就真该老老实实回家娶媳妇儿生娃娃了。”

南鸿面色凝重。

拳头捏在了一起。

二老板这时倒是好整以暇的拿起凉了的茶水,呲溜饮了下去。

“反正时间就一周,用你小子的话说:成了会所嫩模,不成工地干活。”

就在这时,南鸿的手机响了。

他本不想接,但看到是余逸的电话,心头一动,跟二老板抱了声歉,立马出门接了起来。

“什么?噬灵石乳渠道出来了?这么高效的?!嗯嗯,我闭嘴,我听着呢。一位没有头发或者头发寥寥无几的女士,戴假发,身高1米68以上……两个月前携带照片找过一位姓茅的流浪汉,绰号毛蛋,身高172左右,年龄30左右,此后茅姓流浪汉再也没有出现过,疑似被杀……”

十几分钟后。

南鸿挂断电话。

目光湛湛,如饮美酒。

果然是没看错人啊,我余逸兄弟果真是不一般。

不仅是猛将,还是福将。

流浪汉,这就对了。

没有人是天生就会行凶的,需要练手。

古今中外的连环杀人案中,最适合初次练手的,无非就两类:妓女、流浪汉。

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这位毛蛋的尸体,然后再跟华海鸣、李超重新进行死亡通性类比,一定可以整理出一条完整侧写。

还有就是,如果真是初次练手,除非犯罪界的天纵奇才,否则必有疏漏。

而另一条关于嫌疑人的直接线索也至关重要,甚至比上面这条还要重要。

当然,要等找到尸体进行完整侧写时才能发挥出最大效果。

当前最直接的帮助是,如果嫌疑人戴假发又秃头的话,那么昨晚阿米提取到的那些检材,就真的不用再特意等结果了。

一时间,他脑海中滑过了四五条可行性极大的完整侦破思路,瞬间就觉得信心百倍。

一周之期,倒也不是那么夸张了。

重新进屋后。

二老板没注意到他神情,继续刚才的话题:

“要不这样吧,虽说按照他们居委会那边的章程,确实是哪里出事哪里负责,这案子就是翠平跟。

但小小一个街道居委会,人员层次还是差太远,我去沟通一下,卖个老脸,让商都区派个青息高手,或者干脆从市居委会搞来个更厉害的,最好第二息往上的。

听说修行者练到青息,会有各种匪夷所思的玄妙手段,现在时间太紧,常规路子怕是难有突破。

虽说青息高手都很桀骜,商都区居委会那位当家的更是号称‘阎罗难缠’,但有我这老脸,还有玄天宗的八份灵涡,必定……”

“薛叔,不必了。”

“知道你不喜欢跟那些鼻孔朝天目中无人的家伙们打交道,我也不喜欢。可此一时彼一时,这不事情赶上了?先过了这关再说。”

“薛叔,不是因为这个。相信我,就翠平。就一周。”

南鸿说着,笑道:“薛叔,我保证完成任务,咱们集体会所嫩模。但你这面子还是得启用一下,听说为应对商墟涨潮,全市居委会马上要进行大的体制整改,你帮我朋友锁定一个洞主的位置。要求不高,丁下建制就也行。这关如果能过,我能站稳这个位置,是我欠他的。”

“有把握?”

“信心十足。”

“好。真要一周之内搞定,还是个涉异连环凶杀案,也是我上任来头一遭,坏事能变好事,我也面上有光。区区一丁下建制的洞主,吕老道还是会给我这个面子的。”

……

三天后。

冠城区半歇业状的旧殡仪馆。

比对出一具无名男尸。

是几周前接群众报警,从废弃的西陵公园石塔中发现的,一直确定不了具体身份信息,无人认领。

符合协查通报中茅姓男子的特征描述。

余逸、刘尔携和尚当即赶到现场。

经确认,确实是毛蛋。

最关键的是:

右手中指,消失不见。

章112 杀夫证道

“就是这里了。”

冠城区。西陵公园。

所谓石塔,原本是一处废弃的自来水塔。

据随行的公园工作人员老阿伯所述。

西陵石塔,是附近非常有名的野外快餐店。

很多半退役状态的高龄失足在这里逡巡。

遇到阴雨天行情不好的时候,讲讲价,十五块钱就可以搞一次,四十块钱就可以起双飞,比火车上的盒饭还便宜。

但是,自从石塔中发现毛蛋尸体后,比警察的屡次清缴严打还管用,失足们跑得一干二净。

毛蛋从商都区特意跑到冠城区,最后还死在这里,看来是好这一口了。

余逸望向和尚。

和尚站在毛蛋尸体的位置,摇头:“我不清楚,我跟他不熟,没说过话。他这人基本不找男的说话。六姨太跟他聊过几句,说这人色眯眯的,手脚不干净,还特别猥琐。这么看的话,像是喜欢来这里的人……”

正说话间,南鸿和阿米一起赶到汇合。

余逸正要打招呼,就看到阿米整个人气势陡然冲起,目泛异彩,直直盯向了刘尔。

几乎就在同时,气机所感,刘尔也从观望石塔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负手,举目,回望了过去。

四目相对。

火花四溅。

刘尔瘦骨伶仃,肤色泛黄,眼睛大得稍稍不成比例。

像是刚从山上砍柴回来、顿顿吃不饱饭的可怜村丫头。

她的双臂双手,总是半缩在宽大的衣袖里,更显瘦弱。

但气势霸道凌冽如枪。

阿米高大结实,短发利落,浓眉大眼。

隔着好远就能感受到她浑身恐怖的爆发力,很像是名职业运动员。

臂展极其夸张,双臂自然垂下,几乎触到膝盖。

衣袖遮不住,会露出小半截手脖子。

站在那里,像是一堵巍峨矗立的巨石城墙。

余逸、南鸿、老阿伯还好,毕竟普通人,站得稍远,没什么感觉。

和尚刚从毛蛋尸体被发现的地方跳下来,恰好站在二人中间的位置。

顿时像是被大铁锤锤中胸口,噔噔噔连退三大步,脸瞬间煞白,面无血色。

呼吸急促,腿肚子颤抖,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

咔咔,砰砰,几颗石子顶不住压力,直接炸碎开来。

好在,对峙只有一瞬。

刘尔身形一闪,挡在余逸身前,左手二指捏住一颗激攒而来碎石。

眸光湛湛,抱拳道:“真言宗。信字堂。刘尔。幸会。”

阿米哈哈大笑,也不迈步,利用夸张的臂展,右拳如锤,连续砸飞两颗碎石,畅快至极,高声回礼:

“精武会。陈家馆。陈米。久仰大名。”

二人打完招呼,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也根本不认识一样,再不看对方一眼。

刘尔在余逸身侧,寸步不离。

阿米跟住南鸿,紧紧相随。

余逸、南鸿对视了一眼。

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和庆幸。

还好,没有直接来个“不打不相识。”

南鸿望向余逸:“余逸,看你的了。”

其实在余逸想来,明确毛蛋尸体缺右手中指就行了,还费工夫找什么找。

但南鸿强烈要求,他称毛蛋身份虽然刚刚查出,但最近几年都在流浪,没有任何有效纪录,没有任何有效交际圈,家里也没人了,没有人知道他的手指什么时候掉的,万一本来就是没有中指的,或者之前工厂受伤掉的……必须要排除这一关键干扰。

他也就只能表示尊重。

专业方面还是得听专业人士的。

余逸就跳上石台,拿出“投石问路”,在发现毛蛋尸体的位置,直直丢了下去。

小黑石最终指向了正上方。

几分钟后,从水塔泄水管道一破洞处,发现了腐烂的手指。

看位置,应该是堵在这里,替正下方的毛蛋尸体遮挡雨水滴落的。

完美符合凶手一贯的行为逻辑。

恰在这时,南鸿需要的毛蛋尸体当初被发现后冠城区警局给出的尸检报告到了。

他扫了一眼后,面色古怪。

大手一挥:“有发现。回去说。”

……

这个发现,就是毛蛋跟华海鸣一样,死于“心脏病”。

至此,三个案子完全串了起来。

但犯罪侧写还是无法开展。

一个朝不保夕的下三滥流浪汉,一个拥有私人酒庄的高端精英海龟,一个修炼有成实力不俗的快递员……看不到任何共通点。

而且最关键的是,经调查,这三个人完全不认识。

从读幼儿园一直扒拉到死亡,也没有找到任何潜在的交际圈子。

“为什么偏偏是这三个人?她是怎么认识的?居然还能拿着毛蛋的照片专门找上来杀毛蛋?太奇怪了!”

南鸿站在黑板前,嘀嘀咕咕道。

黑板上,贴着三个死者的证件照和介绍。

一直没吭声的刘尔,忽然道:“会不会她拿的并不是毛蛋的照片,只是长得像。你们难道不觉得,死掉的这三个人,眉眼之间有点神似?”

石破天惊一语。

惊醒梦中人。

余逸、南鸿齐齐抬头望去,可不正是,真的有点像。

再看旁边的简介:

毛蛋,流浪汉,身高1米73,体重71公斤……

华海鸣,红酒商人,身高1米71,体重705公斤……

李超,快递员,身高1米72,体重69公斤……

我去,身高体重也接近。

就是说,身形也像。

南鸿顿时来了劲头,马上安排调来最近一年内三人的视频监控,要看动态效果。

视频很快来了,华海鸣最多,毛蛋其次,李超最少。

动态比对的结果非常惊人。

如果说三人在证件照上看着只是眉眼相似,那么在动态画面中,粗略看来,真的就像是只换了发型和衣服的而已!

只是,她为什么要连续杀害容貌相似的三个人?

而且还非得是长这样的?

妈蛋,长这样的人妨碍社会秩序影响地球引力了?

南鸿忽然大声道:

“不对,这三人都不是她要杀的对象!她手中照片里那个才是!

我明白了,她这是在演习。

结合小芸姑娘之前的无恶意判断,她对要杀的那个人下不去手,她对那个人有很深的感情,但又有必须要杀的理由!

所以她要找看起来相似的人下手,与其说是让自己业务熟练,倒不如说让自己的心狠起来,能够迈过那道顾虑软弱的坎。

所以小芸姑娘之前使用‘元辰暝灵术’时,觉得她对死者的情绪非常复杂,动手前动手后都嘀嘀咕咕说了很多废话……

可是,有什么理由,非要想着法子来杀一个明明如此在乎内心毫无恶意的人?”

他身边的阿米,忽然神色一变,想到了一种可能。

气魄强横如她,也禁不住打了个寒噤:

“难道是……斩三尸证道?”

南鸿面色大变,像是想到了什么。

立马在材料堆里来回翻看。

余逸好奇:“何为斩三尸证道?”

南鸿手下不停,目露奇光,快速解释道:

“……凡俗证道需要斩恶念、善念、自我三尸。

最常见的斩尸方法就是把这些念头找出来封印,即通常所说的“斩”到法宝上,别人身上,甚至山川湖泊、天地元素中!

故老相传最靠谱最稳妥的方法是把三尸斩到别人身上。

其实就是把另一个人练成自己的化身。

因为证道斩三尸所斩的最后一尸,是最困难,最重要,也是变数最多的:自我。

兵器法宝是死物,纵有灵识,也比不得人之奥妙。

而山川湖泊、天地元素,自是浩大无穷,但都太虚无缥缈,除非天地大能,否则如何练成化身?

所以斩三尸,就是斩至亲。

唯有至亲至爱之人,直接斩杀掉了,才算斩自我!”

说到这里,南鸿已经放下手里东西,完全兴奋激动了起来。

摩拳擦掌,连蹦带跳的来回走圈子,口中喋喋不休:

“是了,是了,这下就理顺了。

她年纪轻轻,却没有头发,身体带着明显的虚弱,必然是得了不治之症,她知道修行者的存在,而且对里边的道道非常熟悉,能够接触到噬灵石乳、安民香氛、不知名的破坏心脏的方式……身边必然有长期可以接触的修行界高层人士。

但她开不了窍,她想活,她想斩三尸证道。

她锁定了目标,这个人对她很重要,或许最重要,但她死活下不了手。

她开始找人演习,找相似的人,一个一个杀掉他们,杀掉自己心中的犹豫不舍,从易到难,一直杀到面对这个样貌的人,再无任何顾碍。

为什么截断中指,哈哈,因为有中指还不够像,她最终要杀的这个人,一定是缺了中指的……”

余逸无语,这么穷凶极恶的?

“那结合本案三位死者的年纪体貌,这个最终要斩杀的自我,是哥哥弟弟?”

南鸿摇头:“这个自我,不仅是至亲,更要至爱,这个爱,需要把对方当成自我,能够寄托所有自我执念,兄弟是成不了自我的,除非她是个恋兄癖的变态!

但是,从现场情况,尤其是小芸姑娘前次的元辰术模拟来看,她整个情绪是正常自然的,不存在畸形扭曲情绪。

再结合她爱生活懂生活,家务必是好手,明显是结了婚的。

所以,现在情况就很明显了。”

余逸皱了皱眉。

喉头莫名有些干呕。

刘尔一字一字道:

“杀夫证道。”

章113 要给余逸上身体

有了嫌疑人侧写。

及其丈夫右手中指缺失、长相酷似三位被害者的显著特征。

接下来更多就是南鸿的事了。

需要翠平方面配合的话,上有战力最强的老刘、马洞主,下有熟悉社区业务的大王和老夔。

术业有专攻。

无术一身轻。

周四上午。

上完前两节课。

余逸和食科同届几位新生,跟着金峥一起来到了市四小。

见到了他那位“新老板”方蔓。

果然够妖娆撩人。

余逸心中暗笑,瞧金峥那紧张劲儿,生怕自己多看两眼多聊两句,一准是又上心了。

前有刘纯艳,后又来了这个方蔓,敢情他就好吃一类型的透熟浆果。

午餐营养安全普查暨适龄儿童营养健康状况调研。

听起来很有技术含量,真干起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前边的午餐营养,就是在学校食堂内里拍照、填表、抽样……全是在方蔓团队的指挥下进行。

流程很娴熟,但全程不解释,有疑问也不回答,就一句话:时间紧,只管照做。

因“康佑惠生”这一招牌慕名而来的同学们便都有些失望。

余逸因此也一直没功夫去突袭郑翰林。

直到午饭后,要进行健康抽检调研项目时,余逸才寻了个空,跟金峥说了声,往四年10班走去。

去了发现门在锁着,班里一个人都没有。

探头看了隔壁9班,居然也没有人。

余逸很有些奇怪,大中午的,人都去哪里了?

下了楼,正想找个老师问问,忽然扫到了一个熟悉的胖乎乎的身影,从眼前气喘吁吁的跑过。

怀里还抱着两瓶运动饮料。

“李栋。郑翰林呢?”

小胖子停了下来,看到是余逸,揉了揉眼,“哇”的一声振奋呐喊。

张牙舞爪的跑了过来,饮料跑掉了都不管,一把死死揪住他,跟看到亲人了一样。

“余逸哥,你来得太好了。快走,郑翰林快被人打残了!”

“什么?”余逸面色一变。

继而狐疑道:“李栋你是不是说错了一个字,是郑翰林快把人打残了,不是被?”

“哎呀,就是被。还有赵西萍,他俩一起的,全被人打残了!那场面,实在是太惨了!”

余逸心中疑惑更甚。

郑翰林和赵西萍这两位同属骊景花园小区的小霸王,虽说脾性很不对付,但据他所知,在四小都属于小魔头级的。

四小还有这么厉害的小朋友,能同时把两个小魔头一起打残?

这么猖,以后商都区还盛得下他吗?

被李栋半拉半拽着跑到操场一看,顿时苦笑不得。

原来是四年级9、10两个班正在举行“亲子篮球赛”。

以班级的形式展开对抗,每队在场上有两个家长三个小朋友。

余逸过来时,10班这方面,郑翰林、赵西萍都在场上,还有另外一个小朋友,以及两位家长。

从比分上看,确实是“被打残了!”

而且是打得很残的那种。

不知道这是第几节,反正16:39的比分足够刺眼。

赵西萍在场上,余逸不奇怪,她是四小女篮的队长,个头稍矮,但控球投篮都是一把好手。

郑翰林能出现在场上,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这是他第一次见郑翰林打球。

然后就发现他看起来唇红齿白很弱鸡的样子,但风格还真是另类。

基本功不咋样,基本不运球,也很少投篮,但属于小学生中非常罕见的又贼又凶。

抢的对方三个小朋友不敢在他面前运球,一位大人也大呼头疼。

但对方正在持球突破的这位精壮老兄例外。

赵西萍挑篮不中,精壮老兄摘下篮板。

也不传球,直接一个风骚背运起速,开始全场一条龙。

郑翰林离他最近,直接扑上去想要断球。

这哥们儿本来可以外线运球加速过掉的,偏放下了速度,任由郑翰林来扑。

然后沉肩虚晃,连续交叉步变向,突然接一个反向胯下,扯走郑翰林的重心。

明明都已经过去了,居然再次拉回球,一个节奏的停顿,然后再次启动,使得郑翰林重心连续两次全力偏移,最终左脚绊右脚。

扑腾,摔了个狗吃屎。

一时没爬起来。

也不知道在这组“脚踝终结者”动作之下,踝关节有没有受伤。

围观9班同学山呼海啸的鼓掌叫好。

李栋草了声,恨恨道:“余逸哥,这个就是9班徐达海他爸。我跟徐达海同班过两年,每年秋季的亲子运动会篮球比赛,他爸都砍瓜切菜一样。徐达海说他爸比詹姆斯和库里加起来都厉害!这39分里,他爸一个人至少得了20分!”

余逸皱了皱眉,抿着嘴唇。

精壮老兄一路前冲,连续又过掉一位家长、一位小朋友的截击。

最后矮身起速,顶着一位家长的防守利用身体优势一路拱到篮下。

大家都以为他要上篮了,突然一个拜佛,又兜了出来。

合理冲撞区外,一头麻花辫的赵西萍及时回防,堵在那里,站定位置,准备制造他进攻犯规。

瞧她那细胳膊细腿儿的样子,余逸不禁暗捏了一把汗。

好在精壮老兄还算有点理智,知道这是亲子运动会,没有再往篮下硬杀,而是持球停在赵西萍面前。

连续两个刺探步调戏。

见赵西萍不为所动,笑了笑,利用他的身高优势,直接投篮。

唰。

空心入网。

篮球术语:inyourface。

俗称:“颜she”!

余逸面沉如水,一群小朋友面前,秀尼玛秀,这么爱秀,出去打街球啊?

李栋忽然有些心虚:“余逸哥,这徐达海的爸不会真打过nba吧?”

余逸没理他,目光看着慢慢从地上起来的郑翰林。

老师担心郑翰林受伤,要把他换下来,他斗志很高涨,似乎不太愿意下。

9班那边就有一个高个男孩儿大笑道:“郑翰林你快下去吧,刚被我爸颜she好几个,射得怀疑人生,这会儿又被晃了个狗吃屎!别丢人现眼了!在我爸面前,你们10班全都是一群大菜鸡,送人头的命。”

9班人哄堂大笑。

10班同学气得不轻。

郑翰林大喊:“猖什么猖,那是我们家余逸没来。”

赵西萍也喊:“就是,小鱼哥在这里,你爸才是送人头。”

搞得余逸很是汗颜。

论花哨,余逸绝对比这位徐姓老兄还花哨。

控球基本功不俗,动作幅度大,节奏感强,尤其是擅长很多小花活,所以在小孩子来看很是不明觉厉。

可能在郑翰林和赵西萍眼中,余逸就属于了不得的高手。

以至于“四小之王”赵西萍最喜欢找他单挑,以此磨砺球技。

实际上余逸心里一直很清楚,篮球是最吃天赋的运动。

以他摸不到篮板的丢人弹跳,四十岁大叔般的横移速度,非常一般的第一步速度,很不稳定的投篮手感,真的非常一般。

这也是为什么他很爱篮球、足球,却从来没有去参加过学校各级球队选拔的原因。

但,那是以前。

徐达海不屑冷笑,不理赵西萍,直怼郑翰林:“你就继续吹吧。天天这个那个的,老爸多牛,老妈多牛,从来也没谁见过。谁知道还在不在人间……”

“闭嘴!”

余逸面沉似水,大步杀出,径直来到徐达海面前,“向郑翰林道歉。”

徐达海被吓了一跳,他老爸已经跑了过来,挡在余逸身前,“老弟,火气别那么大,我徐茂代他说声对不住。小孩子嘛,童言无忌。”

说着,不痛不痒踹了徐达海屁股一脚,笑嘻嘻的,“以后不准这样乱开玩笑了,懂不?”

开玩笑。

余逸点了点头,望向徐茂:“他是小孩子。但你不是了。对吧?”

一分钟后,比赛重新开始。

余逸以郑翰林哥哥的身份,站在了赛场上。

与徐茂正面相接。

年纪不大,火气倒不小,徐茂看余逸身板儿孱弱,心中不屑。

正不屑着,接到发球的余逸运球风一样从他身边直线窜过,毫无花招,一口气杀到篮下,跳起来就是一记小劈扣!

现场直接炸翻了天。

两个班的小朋友们山呼海啸,嗷嗷乱叫。

徐茂楞了楞,脸有点青。

“哼,以为年轻能跳了不起,看来需要好好给你上上身体了!”

他开始持球背身单打余逸。

发现城墙一样,完全打不动。

从三分线内一步开始背打,越背打越往外,最后都快要背打到中线了,直打得信心全无,脸色苍白。

然后余逸直接一个抄球,后面半场无人,又是一个小劈扣。

徐茂不敢再乱上身体了,决定以技术打身体。

连续运球虚晃接后扯步,准备颜she,被余逸窜起来一巴掌扇到前场,然后极速冲过去,又是一记劈扣!

所有人都完全呆住了,叫好都忘了。

除了郑翰林、赵西萍、李栋三个铁粉。

……

不到半节时间,比分已经全部追上,还反超了一分。

再然后,比赛就从神奇变得诡异了。

余逸不再选择进球,而是追着徐茂一遍遍过人,一次次单打。

花式单打。

残忍吊打。

速度过完节奏过,节奏过完假动作过,假动作过完身体强打,强打到篮下后,快24秒了,故意失误把球给徐茂。

然后再生抢过来,继续前面的羞辱与吊打。

中间,徐茂也曾不堪羞辱抗争过,结果就是拼速度和节奏被晃到三次,拼身体被拱了五次屁蹲儿……

然后终于老实了。

三分钟后,主动申请下场。

直接臊眉耷眼的带着孩子离开了。

他下场后,余逸也主动下场。

把比分还处于势均力敌的比赛重新交给了孩子们。

至此,最后一节半的球赛,才真正精彩和有意义起来。

章114 吉祥

比赛结束。

应付过一轮小朋友们的热情围堵后。

余逸意外看到了围观人群中的金峥。

就拉了他一旁说话。

远远的,看到方蔓和一女士并肩从教学楼那边下来。

那女士妆容精致,比方蔓不差分毫。

渔夫帽,慢跑鞋,宽松的休闲套装。

远比方蔓的黑丝高跟包臀裙适合学校这种场合。

远远望了眼,就收了回来。

开始专心应对金峥的好奇感慨。

“行啊老余,知道你跑步厉害,爆发力不俗,只是没想到这么夸张。以你这身体素质和技术水平,学院篮球队打个先发后卫绰绰有余。”

“哪有那么夸张,今天状态好而已。你也知道的,打篮球,身体静态天赋比动态天赋重要,身高、体重、臂展都没有,长时间高强度对抗是肯定不行的。何况,我这脚踝狠狠伤过。平时玩玩还行,应付不了高强度对抗的。”

他说的很在理。

金峥深以为然。

他爱踢足球,双脚颠球一两百个不成问题,球感不俗,就是身体太单薄速度太慢对抗之下护不住球,才落选食科院队的。

就没再这个问题上继续掰扯。

而是忽然压低声音,紧张兮兮道:“老余,你算是中州这边的土著,有没有听说过一个神秘组织,叫居委会的?”

“当然听过啊。”余逸就有这个本事,越是心中惊涛骇浪,越是面上风轻云淡。

金峥大喜:“太好了,真听过啊。门儿在哪里,怎么去找?”

“你傻了吧。从咱们学校西门去坐69路公交车,需要经过一条巷子,巷子尽头,就是翠平街道金福社区居民委员会,那么大的牌子,你看不到?”

“……不是,不是这个居委会。”金峥明显很失望。

余逸佯作不懂:“不是这个是哪个,寸岗社区?不过,你找居委会干嘛?”

“唉算了,算了。”金峥摆摆手,“就当我什么也没说。”

……

另一边。

方蔓对女士的到来热烈欢迎。

“我说姑奶奶,你可算是愿意露面了。你这几个月在忙什么?他好几次都在问你去哪里了?”

“他问我去哪里了?”

渔夫帽女士语气毫无波澜:“他不是想让我把我丈夫名下的所有产业当做‘法供’奉献给他吗。我正在处理。”

方蔓楞了下,干笑:“……我也是这么跟他解释的。”

说完,赶忙揽过女士的肩,谄媚的揉捏着:“好啦,今天过来是帮我的,就别说你的事了。赶快想想辙,我都快被这事给烦死了。”

“还在帮他找他的吉祥转世?”

女士说话声音很轻,语气淡漠。

眼睛也不知道在看哪里。

“那还用说。最近一年我都在忙这个,都快疯了。你是不知道,他最近催的有多紧。我这几天每天起来头发都大把大把的掉,再这样下去,我还没正式成为八宝妃,都已经秃头了。蕊姐,我有种很不祥的预感,今天怕是又白忙一场了。老天,这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算是个头?”

“你真信他们‘欢苦楼’这套说辞?吉祥现世,如意王尊?”

方蔓就不说话了。

她很尊敬面前这位蕊姐。

但在她心中,更尊敬还是那位如神魔般的上师。

女士扫了她一眼,嘴角露出一丝浓浓的讥嘲:“方蔓,我最近老是在想,那个叫刘纯艳的学生妹,当初死活不愿意跟我们一样依止、法供,受其灌顶,最后彻底闹掰时还骂得那么难听,其实也没有全然骂错。欢喜大道是不是正道天途我不清楚,但花费几年时间跑到小学、幼儿园里来找‘吉祥’这件事,可真是够王八蛋下三滥的。”

方蔓面色陡变,厉声道:“丰茹蕊,我敬你当初帮过我,你也不要太过分了。你别忘了,你偷拿他东西的事,我还在替你瞒着呢。”

说完,语气突然缓了缓,竟带着点点哀求,“蕊姐,求求你,不要再这样子,太吓人了,幸亏是我听到的……不得生疑虑,不可言师过,不能舍彼师,不许欺师闻,若破师教印,地狱永沉沦。难道这你都忘了?”

女士深深望了她一眼。

点点头,不再多说。

只是向她伸出了手。

方蔓神色一松,赶紧从包里拿出一个拨浪鼓似的器物。

比寻常拨浪鼓略薄。

是一个锈迹斑斑形态拙朴的青铜双面镜。

见女士在哗啦啦转动镜面。

方蔓疑道:“蕊姐,你说这玩意真的寻到吉祥,百丈之内,镜光闪烁吗?也不知道哪个朝代的,镜面已经被完全磨花,脸都照不出来了,往那里去闪……”

忽然她就住口了。

眼睛瞪得贼大。

跟她第一次见到上师施法时差不多。

一直不当回事的丰茹蕊也愣住了。

刚刚她不经意转动时,朝向某一方向时,镜面非常清晰的闪烁了一下。

方蔓脸色潮红,大喜过望,一把抢过古镜,大气都不敢出,小心翼翼的再次转了一次。

转了四分之一圈,正对操场方向时,镜面再次闪烁。

方蔓、丰茹蕊对视了一眼,方蔓低握着小铜镜,保持闪烁,两人沿着这个方向往前摸去。

走过正在聊天的余逸和金峥。

走过一个个同学,一个个老师。

最终,来到距离一群热热闹闹的小朋友五米开外的地方,停住。

小朋友中,享受众星捧月待遇的,正是郑翰林、赵西萍、李栋三个。

没有别的原因,余逸是他们三个认识并请来的。

尤其是郑翰林。

他正神采奕奕的跟同学显摆吹水。

长这么大从来就没这么神气过。

“怎样,哥们儿不是吹的吧,我姐夫是不是很厉害?扣篮如探囊取物,虐得徐达海他爸不要不要的。”

小朋友们连声附和,不是虚伪,是真觉得牛掰。

心里则羡慕的不得了。

还是人家郑翰林牛,同样是义务教育,同样是读四年级,人家都已经有这么厉害的姐夫了。

自家老姐还天天搁家跟自己光着脚丫子对踹呢,姐夫连根毛都还没有,也好意思跟自己抢遥控器?

李栋:“那是,咱姐夫厉害毁了。翰林,我今天是不是立大功了。慧眼识姐夫,隔着那么远,一盯一个准,还把他及时请过来了。”

“算你。”

正喝着运动饮料的赵西萍,忽然怒气冲冲的往地上一丢,“什么姐夫,难听死了。”

一头麻花碎辫炸起,本来就黝黑的脸黑的跟锅底似的。

李栋噤若寒蝉。

其他小朋友也吓了一跳。

郑翰林眼珠子咕噜噜一转,凑近赵西萍:“喂,你是不是正月的生日?”

赵西萍一脸不解:“……是。”

“那你比我大三个月,其实也算是我姐了。”

赵西萍歪头想了想。

忽然间好像也就没那么生气了。

章115 庐山真面

但这群小朋友站得太近太拥挤。

聊到兴奋处,吵吵闹闹,推推搡搡。

一直不断交叉变换位置,处于流动状态。

方蔓手中古镜,不断转动调试角度,也没能准确锁定究竟是哪一个。

她就有些急了,就要上前仔细一个一个对照分辨。

被丰茹蕊一把抓住:

“你是不是疯啦?青天白日的,这操场上还有这么多老师和家长,你拿着个破镜子,一个个照过去太显眼太奇怪了。你又不知道他到底寻这位‘吉祥’做什么,万一搞出很恶劣的事情来,今天这么多人看着,你就是头号怀疑目标,绝对脱不了干系。今天操场上这么多人的眼睛,统统都是铁一般的见证。”

“那怎么办,好不容易找到了,我可不能就这么干等着,就像你说的,这群孩子这么多,也不知道是哪个,万一等会儿散了,那就更麻烦,还得从头来过!”

“你傻!我问你,今天来是做什么的?”

方蔓一愣,很快眼睛便亮了:“你是说……?”

“没错。王道不走,你非要走那些邪道。

我告诉你,你就直接找这里的负责老师,把这批孩子全部列入本次适龄儿童营养健康状况抽查名单中。

然后就在这学校借个地方,做个简单的体检体测及营养问卷。时间就定在最后一节课。

现在还有差不多一节课的时间,你马上给他打电话,让他亲自赶来学校悄悄确认。

最高效安全,还绝不会出错。”

“蕊姐你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我真是太爱你了。”

方蔓喜得禁不住扑上来狠狠抱了丰茹蕊一下。

直到丰茹蕊面露痛楚,才忙不迭的松开手,还一个劲的道歉。

……

金峥拿到名单随便扫了眼。

就看到了郑翰林的名字。

还有刚刚那个篮球打得很生猛的小姑娘赵西萍的名字。

余逸这位淘气小老弟,还有这位麻花辫小姑娘,这两位肉眼可见的健康活泼,打篮球那么凶,体能体质明显都不俗,营养健康方面还需要抽检他们吗?

他眼神稍有异常,方蔓立马发现。

“怎么,有认识的?”

“……没有。看到个名字挺特别的。”

“跟校方沟通好,跟老师和孩子也沟通好。只是例行抽检,不代表任何问题,不要有心理负担。”

“放心吧蔓姐。”

金峥转了身,却在思索。

要不要跟余逸招呼一声呢?

……

接到方蔓电话,卢玉从冠城区驱车一路闯红灯而来,相信随后会有罚单无数。

所幸未到下班时间,路面不堵,距离也不算远,总算赶在第四节课开始前,赶到了四小。

根据方蔓给他的位置,他没进学校,而是站在西综合楼隔壁的老单元房楼顶。

依他的视力,可以把对面舞蹈活动室内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秋风郎朗。

甚是舒爽。

卢玉近十年来,第一次感到心砰砰直跳。

他等这一天实在是太久了。

欢苦楼十二如意王。

数他卢玉最差。

他也是十二如意王中唯一不曾步入青息,至今还停留在白衫境者。

虽然他自认为自己是最强白衫。

——白衫境没有人能够打赢他。

但毕竟不是青息,楼中很多秘术就没办法真正使用。

而同时,他的师父,却是上任欢苦楼之主。

所有人都在说他是利用这层关系才位列欢喜楼十二如意王的。

其实根本就是天大的冤枉。

他成为如意王已经有十年。

那时候只有四个青息,他当时只有二十二岁,已经是大白巅峰之境。

绝对算得上是年轻有为,天赋绝伦。

可是接下来十年,却迟迟卡在半步青息的瓶颈里,无法突破。

渐渐被人赶超过去。

原本他也并不太在意,他志不在此。

直到楼中已经另外产生了两个青息高手,年纪还都比他小些,他才感受到巨大压力。

好在师父临先去前,为他留下了一笔巨大的财富。

师父四年前在龙门石窟观想,意外发现一稚嫩小女娃,竟然身具内、外、密三相,是万中无一可遇不可求的吉祥母身。

欢苦楼故老相传:

吉祥母现,如意王尊。

以他的修为,如有吉祥母辅助修行,必定可以“当即青息”。

只可惜当日他师父有强敌在侧环视,龙门那里又是五星级景区,景区居委会非常厉害,不敢乱来,只能用秘法在那女娃身上留了一道法印。

听口音是中原当地人,便让他来寻找。

他这一找,便是整整四年。

师父故去,他都没来得及见最后一面……

好在,所有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他闭目凝神,右手掐诀,心中默念:

“……外内密相当完备,具胜慧深信正法,对欢苦者生敬仰,于大安乐无厌倦……”

……

郑翰林他们回去上第三节课,金峥被方蔓拽走。

余逸等着和郑翰林一起回家,就躺在操场上,戴着墨镜晒太阳。

晒了会儿,就开始玩成语图。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打篮球虐人虐得很爽,很是念头通达的缘故,状态出奇的好。

原本以为明天才能完成的成语图,居然提前完成了。

嗡的一声。

意识虚空中,时隔近两周,那个硕大陈旧的轮盘再次出现。

轮盘之上,“身”、“符”、“器”、“辅”、“衍”、“技”、“丹”、“术”八类分格一起亮起。

散发着淡淡的柔白荧光。

余逸现在已经驾轻就熟。

无论心态还是程序。

步履轻快的来到轮盘前。

照例搓了搓双手,哈了口仙气,然后摁了上去。

吱扭吱扭,轮盘飞速旋转了起来。

很快,指针停了下来。

第一次,便停在了“器”类分格上。

看到这个字。

余逸精神大振。

“器”类出品,必属精品。

之前抽到的三个“器”,无论“敲门砖”、“别有洞天”还是“投石问路”,个顶个的都是好东西。

顿时血流微微加速。

很快,脑海中多出了一段信息:

庐山真面

类别:器

品质:白级,可升

属性:系统唯一

功能:看穿一切乔装掩饰

使用方法:瞧

消耗:宇宙精气

禁忌及注意事项:一日两次

与此同时,嗖的一下,虚空中突然窜出一道熟悉的金灿灿的光缕。

比之前“别有洞天”小了不少。

仅有一寸来长。

游鱼般畅然,绕着余逸上下翻腾,颇是灵动不凡。

余逸心中一动,暗道,又坏菜了!!!

章116 全是硬货

眼前这场景。

余逸实在是太记忆深刻了。

想当初抽到牛掰哄哄的“别有洞天”时。

那可是迄今为止所抽到过的唯一属性“青级”的高级玩意。

刚一出来,还带着自成天地的奇异景象。

有茂林修竹,有奇花异草,有小兽飞跃,有鱼虾浅戏,有幽幽山径,有皑皑天雾。

耳畔,是鸟鸣,虫躁,水湍,风吟,兽腾,石裂……

那叫一个高端大气上档次。

可结果呢。

余逸还没来得及高兴,所有天地异象凝成一道器灵。

跟眼前这小东西很像,就是大了不少,足有一尺多长,也是绕着他转了半天,选居所寄居。

可惜他当时没弄懂。

小家伙就嗖的一下钻进手腕上戴的那块几十块的电子表里了。

一个堂堂高级修真产品,居然夺一个廉价电子产品的舍。

现在同样的场景正在上演。

他心里有些着急,担心这小器灵乱夺舍,但同时又紧紧闭着嘴,不敢说话。

因为他的嘴里,有半颗烤瓷牙。

虽说“庐山真面”看意思似乎跟烤瓷牙不太搭,应该不至于,但他还是不敢冒险。

因为实在是摸不准这小玩意脾气的。

在他看来,“别有洞天”跟破电子表更不搭。

甚至说现在如果有机会让他重新选一次,他说不定宁愿“别有洞天”寄居在半颗烤瓷牙中。

这样的话,谢琳老师送的那块心仪已久的高级腕表就可以美滋滋的戴上耍酷了。

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一寸来长的小器灵已经快速做了决定,径直朝他的两只眼睛钻来。

“我去,要不要玩这么狠?”

余逸心中一紧,赶紧闭眼。

等了片刻,并未发现眼睛有什么不适。

适应了一会儿后,才察觉异常,原来自己是戴着墨镜进来的,怪不得之前老觉得轮盘的光线看着比平时暗了些。

“庐山真面”显然选择的寄居之处是这个墨镜。

这就挺好。

“看穿一切乔装掩饰。不错不错。平时太阳镜,关键时刻是大师兄的火眼金睛,终于可以两开花了。”

余逸最喜欢成语系统的地方,就是这股舍我其谁的范儿。

功能一栏的定语,不是“世间一切”,就是“世间所有”。

“给你整个档次点的名字,以后就叫你‘庐山镜’吧。”

几秒前还很普通的墨镜,几秒后,余逸已是有些爱不释手。

片刻后。

余逸再次站到了转盘前。

第二转,是一个“技”。

手起刀落

类别:技

品质:白级,可升

属性:永久技;一经使用,永久掌握;‘天刀’第一刀

功能:十丈之内,选中目标,手一提起,刀即落下。

使用方法:第一次百宝箱中调用

消耗:宇宙精气

禁忌及注意事项:须是真正刀具

“天可怜见!我老余今天终于得偿所愿了!”

意识虚空中,余逸高兴的又蹦又跳,像个一百多斤的孩子。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余逸性子是稳,不乱冒险,但毕竟热血男儿,谁不想有点硬刀硬枪的厉害本事?

之前的“横扫千军”已经让他兴奋得不行,这下更牛,直接来了一招刀法。

啧啧,还是“天刀”第一刀!

够拉风威武的。

而且他很清楚,“手一提起,刀即落下”,这是“手起刀落”这个成语的基础含义。

说的是快。

这么一品味的话,那这招刀术可真是够快的了。

第三转。

“术”字分格。

百发百中

类别:术

品质:白级,可升

属性:系统唯一;“裔射”第一科

功能:准度满格,随射随中

使用方法:首次使用,连续口诵三遍;随后出口成术

禁忌及注意事项:视武器类型,宇宙精气消耗量不同

消耗:宇宙精气

余逸脑袋有些晕。

幸福的眩晕。

一时间有些难以置信。

今天这是怎么了?

十周年开业大酬宾?

江南皮革厂最后三天大清仓?

还是说自己运气实在是爆棚了?

刚来了个天刀刀法还不够,这立马又来了个裔射之术。

看这功能介绍:“准度满格,随射随中”。

我天,秒变神射手啊。

不过这“第一科”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有别的科?

第一科就百发百中了,以后别的科再来,那还不上天了?

可够余逸美的。

“够了够了。今天到这里差不多行了。再抽出来厉害玩意怕是就太败人品了。嗯,还是要可持续发展才好。”

“要不,接下来还是来个符吧,第一次遇到抽奖都过半了还没见个符影,真的有点不太习惯。”

第四转。

他情绪有些高涨。

难免用力有些大。

指针转的时间就稍微有些长。

“不是吧,这么神奇,今天心想事成,看来是个符了……”

话音刚落。

正当余逸以为它要停在“符”类分格上时,却在最后关头,滑过“符”类分格,落在了相邻的一片黑暗区域上。

“有新分类产生了!”

余逸精神陡然一振。

只见,黑乎乎的盘面上,锈迹斑斑的指针停下的那个分格,透着柔柔白光,整个亮了起来。

分格正中间位置,腾起一个大大的“反”字,璀璨夺目。

“反?什么意思?”

很快,信息来到脑海中:

鼻青脸肿

类别:反

品质:白级,可升

属性:系统唯一

功能:中者瞬间鼻子发青,脸部肿胀,面部伤势严重

使用方法:百宝箱中点亮,一分钟内,诱导对方说出该成语即可

禁忌及注意事项:切勿越级使用,当心反噬

消耗:宇宙精气

余逸品咂了几遍,弄懂意思后,顿时乐坏了。

“好家伙,今天前四转,含金量极高,全是一等一的硬货啊!”

虽说成语系统出来的成语都很厉害好用。

他也绝对是全都很重视,很仔细研究设想过用法的。

但在他心里其实还是有个人喜好之分的。

目前最喜欢的,当然是“横扫千军”、“手起刀落”、“百发百中”这种实力攻击型的。

热血,硬核。

其次就是“闭门羹”、“鼻青脸肿”这种做好事不留名暗爽型的。

尤其这个“反”,真的是太对口味了。

他几乎都可以想象的出,与人交锋敌对打嘴炮的情景。

他嚣张大喊:“劳资待会儿要打你个鼻青脸肿!”

对方极其不屑:“哼,谁鼻青脸肿还……”

砰的一声,对方中“反”,已经鼻青脸肿了。

章117 缘

不过这种情况。

仅适用于寸步不让嘴炮型。

遇到闷不吭声就是干的人肯定是行不通的。

对于大部分正常人,想要一分钟之内成功诱导,让对方亲口说出这样一个成语,并不见得容易。

还是要好好琢磨,因人制宜才行。

反正,总不能像电视中演的那样,就那么跳将出来,叉腰,开讽:

“我叫你一声鼻青脸肿你敢答应吗?”

第五转。

完全出乎余逸的预料。

居然再次转到了一个新分类。

“缘?这是什么鬼?我天,不会还要分配女朋友吧?”

大树底下好乘凉

类别:缘

品质:青级,不可升

属性:系统唯一

功能:与权势人物结缘,在其力所能及范围内,无条件庇护撑腰

使用方法:锁定目标,握手三秒,拍肩三次,拥抱三秒

禁忌及注意事项:一切随缘,切勿硬上;仅可对三人使用

消耗:宇宙精气

随着信息入脑,余逸重新回到了现实世界。

依然戴着墨镜,很惬意的在操上场躺着。

刚刚意识虚空中转了五轮轮盘,外加各种心理活动,貌似过了挺久,但于现实世界中,却似乎仅有一瞬。

他撮着牙花子,略感无语。

最后这个成语……实在是够简单粗暴直接的。

就是要强行抱大腿了喽。

“仅可对三人使用”,就是说,一共能够抱上三条大腿了?

说的好听,“一切随缘,切勿硬上”,可但凡是能够称得上大树的权势人物,又岂是自己这种小喽啰可以又拥抱又拍肩的?

握手倒是勉强能混一下。

要命的是还得拍肩三次。

嗯,大领导,你这段时间干得不错,以后只管罩着我就行了!

怕是大树没靠着,被树给直接砸死了。

余逸第一次有些怀疑“使用方法”以及“类别”是不是给错了。

这怕不是结“缘”,这是结“怨”吧?

东西是绝对的好东西,就是怎么去用,感觉有些脑壳疼。

余逸索性双手垫着脑袋,又躺了会儿。

将五个新成语细细研究思索了一番,尤其是新分类的两个。

这两个本身用法奇特,加上也没经验,他就在脑海中设想了很多种场面和用法,不断推衍着,推敲可行性。

时愁时喜,暗爽时不由露出可怕的痴汉笑,兴奋时更是两腿腾空踢腾。

吓得几位后两节没课出来散步的老师,离他十米外绕着走。

掏出手机看时间时,才看到有个未接电话。

是金峥的。

余逸就有些不好意思。

说是来帮忙的,结果感觉项目一点也没意思,完全学不到东西。

加上他那位老板方蔓古古怪怪遮遮掩掩的,似乎不太相信学生们的水平。

后来整个就没再往前凑。

回拨了电话,很快接通。

“找我?”

“现在没事了。之前我是见老板把你那小老弟列入营养健康抽检名单了,就想喊你过来看一下。结果没联系上。

这会儿已经都结束了。我大概扫了几眼结果,健康得跟头小老虎似的。

不仅如此,下午打篮球的他们这几个,可能是生气勃勃太讨喜了,我老板直接拍板,赠予了季康体检中心冠城区总店赞助的免费全身体检。

季康这次一共就出了六个全免名额,一次全用上了。恭喜啊。”

季康的全身体检?

可是不小的手笔。

正常一套下来怕不是得五千往上。

余逸心里觉得怪怪的,总有些天上砸馅儿饼的感觉。

“咱哥俩不说那些虚的,你给交个底,是不是可能存在不菲的附加消费?”

“老余你这是不相信季康体检还是不相信我?且放宽了心,这事是我跟进负责,后天我也会去,准保不让咱老弟吃亏。”

余逸嘻嘻哈哈道谢后就挂了。

想了想,先给郑叔打了个电话,说了下这事。

郑叔说他已经知道了。

康佑惠生那边已经委托班主任老师打过电话了,交待了早起空腹不喝水等体检注意事项,还说到时候学校也会派一名老师跟随。

余逸这才放下了心。

出了校门,准备去一趟居委会,报个到,顺便看看案子进展。

正往公交站台走着,一辆深蓝色的小轿车嘎吱一声,在他旁边停下了。

余逸转头。

车窗摇下,是下午见到的那位跟方蔓一起的渔夫帽女士。

隐隐记得好像姓丰,一个中州不太常见的姓氏。

女士朝他善意点头:“同学,去哪里,搭你一程。”

余逸哪好意思麻烦别人,初次见面,根本连一句话都没聊过,忙道:“不用了,我坐公交就行。谢谢啊。”

“上来吧。男子汉大丈夫的,磨磨唧唧不像话。”

说着,直接松开安全带,从副驾驶位上侧身,打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

好家伙,这不仅是要载我,还是副驾驶的待遇。

余逸就纳闷了,今天哥们儿这是怎么了?

不仅转轮盘运气爆棚,入手全是硬通货,就连随便走在大街上,也能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载?

不过还是大大方方上了车。

尽管没交谈过,但他对这位衣着休闲的丰女士第一印象还算可以。

如果是金峥那位老板方蔓,他绝对不会上车的。

实则上了车,俩人也没多交流。

丰茹蕊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想要载这位小同学一程。

她平时虽不冷酷,但也绝不滥发善心。

可能是下午在操场时,满是各色汗味,唯觉得他身上气息清新好闻,沁人心脾吧。

像她这样的人,又是现在的状况,总归是对气味敏感些。

也或许,一下午跟小朋友们搅在一起,心情难得少了些阴霾。

就真的只是载了一程。

最终连余逸的姓名都没有问。

距翠平居委会四百米的路口停车。

余逸下车,夕阳斜照,红通通的一片,到了最刺眼的时候,赶紧戴上了墨镜。

回过头:“谢谢丰……呃女士……”

余逸戴上眼镜只是下意识动作,完全忘记了,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墨镜,这是能看穿一切乔装掩饰的“庐山镜”。

所以前一刻还是渔夫帽、利落短发、精致妆容的丰女士,此刻在他眼里,却是气色灰败皮肤暗沉,脸带斑纹,甚至连眉毛都只剩下半截的垂垂病妇。

最关键,也是最让余逸震惊的是,她脑袋光秃秃的,竟没有一根头发。

“我去,不会这么巧吧?”

这种真相的冲击对比太猝不及防,以至于心态稳定如他,也有些表情控制不住。

若不是墨镜挡住了眼睛,怕是就要被对方给看出端倪来了。

所幸丰茹蕊只是笑了笑,把这当做少年腼腆,朝他摆摆手,一脚油门,潇洒而去。

余逸深吸了口尾气。

运足目力,迅速记下车牌号。

毫不犹豫,拨通了南鸿的电话号码。

章118 乖,明日再斩你

此案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收官阶段。

这几天多管齐下,成效显著。心脏病

翠平居委会从噬灵石乳、安民香氛,以及能够造成普通人“感染性心脏病”致死的特殊药剂入手,慢慢开始向冠城区逼近。

已有证据显示,那里潜伏着一股不明邪恶势力。

南鸿这边,则整合多方面力量,从三位死者的相同体貌特征入手,排查符合条件的适龄男士。

此外,他还亲自参与重新解剖了流浪汉毛蛋。

从毛蛋的断指切面中,找出了几缕残存的医用消毒棉,再结合三位死者右手中指的截断利落程度,判断凶手应该具有一定的医学背景。

有一个大概外形如此、缺了右手中指的丈夫,本身具有一定的医学背景,身患重病,戴假发,没有头发……

可以说,已经很接近了。

只要时间足够,南鸿自信百分之百可以抓到这个凶手。

并且协助居委会挖出有噬灵石乳、安民香氛流出的地下渠道。

但可惜,他现在所缺少的正是时间。

体貌特征这几个字,说起来简单清晰,但实际操作起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因为这东西太主观了,关键是本身总结出来的这个体貌特征就是基于一种主观判断。

主观之上加主观。

本着谨慎原则,第一批比对出八百多名粗略符合条件的男士,需要一一全面排查,核实有没有缺右手中指,有没有一个重病戴假发的妻子,尤其这个妻子还有可能隐瞒着所有人……

而距离他和二老板薛叔的一周之约。

仅剩下不到两天了。

头皮都快挠烂了。

就在这时,福星余逸再次从天而降。

直接提供了一个姓氏和一个车牌号。

……

晚八点。

丰茹蕊望着床上被她弄睡了的丈夫。

目中闪烁着一种奇异复杂的情绪。

她很爱她的丈夫。

他是她的初恋。

是她高中少女时代的偶像学长,是她工作最不顺遂医院里跌跌撞撞四处碰壁那几年里的精神指引。

他自身优秀,家底也好。

年仅三十三岁,便已身家近亿。

关键是,他对她也很好。

一直都很好。

朋友们都羡慕她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

但她也自有她的遗憾和苦恼。

婚姻爱情似乎耗光了她的所有气运,她读书时那么优秀那么高傲的人,在自身事业上似乎哪里都是坎坷和倒霉。

医院一次意外,让她彻底告别这一行业,成为了家庭主妇。

对她这种性格的女人来说,等待的日子是最空虚最煎熬的。

尤其是在婚前意外宫外孕、这些年迟迟怀不到孩子也不太敢怀的情况下。

因为医生当时讲的很清楚,以她的身体情况,这辈子,最多只有一次当妈妈的机会了。

她开始胡思乱想,开始失眠,开始暴脾气。

患得患失,疑神疑鬼,各种无厘头神经质。

一次激烈而又莫名其妙的大吵,说了最诛心怄气的话,把丈夫气得咳血,摔门而出。

她是第一次见到丈夫被气成那个样子,她震动很大,她害怕了,怕永远失去他。

她必须要积极改变。

她要找到一种精神寄托。

那个被称作如意王的男人就是这个时候出现在她眼前的。

他那时候刚从平原过来,于红尘闹市之中有一间陋室。

说来也奇怪,他明明不是像什么得道高僧那样讲大道理的人,但自有种令人安静的魔力。

每次去听课坐禅之后,心境总会非常舒缓放松。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了半年。

她和丈夫的感情渐渐重新修复如初,她也重新找回了自信。

半年后的一天,下着淅沥沥的小雨,室内兽炭暖炉燃着,几杯香茗下肚,正常坐禅结束,一切就像往常一样。

她照例交纳了按分钟计时价值不菲的“法供”。

就在这时,那个男人叹了口气,不知念了句什么,只有五个字,嗡的一下,她就感觉从身体内突然汹涌爆发出一股野兽般的春潮。

那一刻,她完全不像她自己,她像一只发了春的猫。

她拼命压抑,甚至扣断了自己的指甲,终于跌跌撞撞成功站起,往外走。

但随着那个恶魔般的男人一脸清冷的站在她面前,淡淡看着她。

像是天上的神祇在看着路边的一只可怜的野狗,一个可叹的蝼蚁。

她的理智瞬间便爆炸了,她莫名的心潮澎湃,热泪盈眶,匍匐在地,抱着他的脚做那不堪丑事……

她失去了自我,但她同时又比平时更加的清醒,她知道,自己那一刻一定特别狰狞,特别下贱,特别丑陋。

等她睡醒后,她身无寸缕,而对面的男子则是一如既往的恬淡,人字拖,翻着一本书。

从她默默收拾离开,也没跟她讲过任何一句话。

但她知道,有些事情发生了。

而且发生得一塌糊涂。

这种事情,往往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最开始的一段时间里,她像是魔怔了一样,疯狂往这里跑,听他布道,然后久旱之地期盼下雨一般等着他灌顶。

无论外面是何种状态,在那间陋室里,他就是一切的王,她就是一只等待主人垂怜的小宠物。

跟她偶尔见到的那些其他的宠物们是一样的。

能够毫不犹豫答应他的任何条件,不仅是肉体,精神,还有大量的钱财。

但有件事说来奇怪。

在那只是坐禅喝茶的半年里,她心中无比的舒缓放松。

反倒真正依止于他,接受灌顶布道之后,按照他的理论,应该是距道更近了,结果整个精神却变得比之前更加纷乱崩溃。

她慢慢开始意识到了:

这个男人,就像是一只超大的毒蜘蛛,能编织美丽的蛛网,让人掉入陷阱中。

以此接近你,咬你一口,麻痹你的道德良知,最终将被这恶毒的蜘蛛纠缠包覆,把你化成血水吸干……

她开始想要摆脱,生尽千方百计,有几次直接动手想要刺杀他,但都败下阵来。

而她越是如此,他似乎越看中她,与其他的宠物——他口中的八宝妃们都不一样。

他跟她分享了很多他的秘密,甚至他的宝贝。

她就这么一直时而清醒抗争,时而沉沦堕落的虚弱苟且着。

直到半前的一天,她突然发现自己怀孕了。

毫无疑问,这是她丈夫的孩子。

因为男人的理论是:男要化精气,女能斩赤龙。

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怀孕。

这件事就像一道天音曙光,劈散迷雾,她一下子便清醒起来,足足两个月没有再去见那个男人。

直到胎儿没保住。

折于腹中。

晴天霹雳一般,她被砸傻了。

但她告诉任何人,包括丈夫,也没有去医院引产,而是她连滚带爬的跑去求他了。

因为她知道他的本事,知道他是一个很有实力也很有势力的修行者。

她跪了整整一天。

男人才甩给她一个册子,讲的是“斩三尸证道”。

“看看吧,是选孩子,还是选丈夫。”

说明了,事后要她丈夫一半的资产,作为“大道法供”。

她翻完册子,失魂落魄出了门。

三天三夜没回家。

回来后,便开始埋头修行册子上的内容。

原本是想直接杀掉丈夫的,但尝试了一个月都下不了手。

便制定了这个有些累赘复杂的“杀夫演习”计划。

其实她一共找到过五个符合条件的下手对象。

只不过其中有两个,尽管看起来相似,随便聊几句,便让她完全无法直视。

她便失去了杀掉的兴趣,觉得这种货色,还不配当做丈夫的替身被斩杀。

“安心睡吧晗哥。”

她俯身,在丈夫面颊上亲吻了一记。

垂着眼帘,满脸爱意的抚摸着自己没有任何征兆的肚子。

“你最近总在问我,半年了,为什么还是不显怀,咯咯咯,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可爱。

他死了,怎么显怀?

不过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救活他的。

今晚我去执行最后一次演习,最干脆利落的一次演习。

你在家等着,乖哈,明天我们结婚八周年,我再斩你。”

章119 余逸的重大发现

“丰茹蕊,女,31岁,中州医科大学麻醉学毕业,曾出现过重大麻醉事故,六年来一直闲赋在家。”

“丰茹蕊婚后一年曾意外宫外孕,当时主治医师判断她终生无法生育,最多有一次机会,概率不大。”

“最近一次医疗记录是四个月前,本已怀孕,但疑似出现胎停。”

“丈夫马晗,33岁,如梦连锁酒店董事长,形貌特征符合条件,右手中指幼年缺失……”

“近两三年内,丰茹蕊来往冠城区频次明显增加,具体目的地暂不详,有接触危险品的可能……”

“该女子具有重大作案嫌疑。立即实施抓捕。”

“注意,嫌犯极其危险,疑似持有针对普通人的心脏毒素、安民香氛,针对修行者的噬灵石乳,甚至镇灵刺。”

……

警讯石中,特殊频次的灵音不断播报时。

余逸、刘尔已经离开翠平居委会,来到位于郊区的一栋叠拼别墅外。

各有分工。

作为翠平居委会战力最强和脑子最好使手段最神秘的王牌组合,二人被分配到嫌犯出现概率最大的所在。

南鸿和阿米去了牌照车辆目前停留的某高档公寓。

还有两三处,都是夫妻二人的房产。

余逸之前从成语系统内,将先前寄存待兑奖的那份灵涡,兑了三张“销声匿迹符”。

搞案子,无论侦查还是抓捕,这玩意实用性都是很强的。

站在别墅栅栏外,他稍微有些紧张。

同时有些郁闷,想当初刚来居委会招新时,可以打定主意做文职的,怎么现在就跟这种凶案纠缠上,更是直接混到抓捕第一线了?

刚掏出“销声匿迹”符。

刘尔摆了摆手,示意里边只有一个人,并且处于熟睡状态。

然后,拽起余逸,闪身窜上了二楼露台。

余逸收起“销声匿迹”。

嗖,一张“寸步难行”握于左手。

尽管明知嫌犯大概率是个虚弱不堪的普通人,但还是深深忌惮。

因为这女的不仅狠,而且疯。

南鸿那边,居委会这边的马洞主包括福利姐,一致认为,她肚子里胎停后,很可能并未取出,所以她才要斩三尸证道,她想要一命换两命。

她是个医生,所以她自己继肯定也很清楚。

停胎或者胎死后,留在身体内不娩出,如果超过4周,大概率会发生凝血功能障碍等病症,严重时会危及生命。

这么算下来,她这不是四周,几乎都四个月了。

怪不得“庐山镜”下的她的真面目那么虚弱恐怖。

余逸一想起下午两人近在咫尺,谈笑风生,甚至印象还颇为正面,就觉得浑身发痒,脊背发凉。

刘尔一如既往的淡定自信,直接开了露台上的灯。

回自家一样,推门,大马金刀的走进了主卧室。

丰茹蕊的丈夫马晗呼呼大睡,毫无所觉。

“这种呼吸深度,一定是中了迷药。嫌疑人不在。你楼上,我楼下,分头找线索。”

嫌疑人这个时候不在,还专门迷晕了丈夫,让形势顿时变得严峻起来。

刘尔说完,闪身下楼。

余逸把卧室灯全部打开,运足目力,仔仔细细翻检了一遍,屋里收拾得太干净了,什么都没找到。

就在他丈夫的床头椅子上,看到了某著名露天音乐节的海报。

直接“投石问路”。

小黑石自由落体下抛。

咔的一声,一半进了木地板里。

“什么情况?在楼下?”

楼下找了个遍,什么也没找到。

小黑石不可能出错的,怎么回事?

“你在上面哪个位置抛的石?”

余逸确认好位置。

刘尔走过去站定。

忽然闭目,深吸了口气,整个人嗡的一下,莹莹白辉刺眼。

少顷,似乎确认了什么,往左侧移了两步,对着旁边墙壁一脚踹去。

砰,咔嚓,足足五公分厚的实木隔墙破裂碎断,露出一间杂物室,以及一个地下室入口。

木墙壁破裂后,才看到,这个杂物室其实是有正常门的。

就是客厅楼梯扶手旁的裸眼3d壁画,有门把手,藏在画中。

是当下非常潮流的隐形门设计。

但仔细搜索,一定不难发现。

余逸没说什么缓解尴尬的话。

刘尔也不觉得尴尬。

木屑纷飞中,她当先迈步而入。

忽然皱眉,顿足。

这才发现,方才发力太狠,右脚运动鞋前脚掌鞋底直接开胶撕裂。

余逸面色如常,实则暗自咂舌。

太虎了。

这个牌子的运动鞋其貌不扬,不算主流,但出了名的结实。

他初一刚来中州时,因为有体育课,郑叔特意给他买了双黑色的。

可惜他当时还欣赏不了黑色的永不过时与百搭,内心不喜欢,但寄人篱下不太好挑三拣四惹人烦。

最佳途径就是快点穿坏它。

于是打篮球也穿,踢足球也穿,宿舍里故意踩着鞋跟当棉拖鞋穿……

结果一直穿到初三他脚长大实在穿不上了,这鞋都没坏。

结果人老刘随便一脚就把它踹得分崩离析了。

地下室内是一间装修奢华的多功能放映厅。

100寸的大荧幕。

角落里还有个小型台球桌,可切换成桌式足球的那种。

看得出来,小夫妻俩很会享受生活。

有了之前经验,余逸这次很快便发现电影屏幕右侧,又有一个隐形门。

门颜色材质跟墙壁一模一样,把手竖着做,跟墙缝融为一体,很难发现。

不等老刘再拆房子,余逸很自觉的掏出敲门砖,打开了门。

开灯后,二人一时都有些震惊失语。

警匪片中经常出现的一幕,出现在二人面前。

对面一整面墙壁。

以七张头像为基础,密密麻麻,蛛网版以各种线索文字串联在一起,很是震撼。

最中间的头像,是她丈夫马晗。

然后其他六人有三人认识,三人不认识,呈阶梯状,卫星般围绕在马晗周围。

最高位置的是两个人,分列墙壁的左右两个上角,左边稍高,头像是毛蛋。

头像周围,详细标注了身高年龄等信息。

此外还有密密麻麻的生活习惯个人喜好,各种颜色的笔详细标注,让人头皮发麻。

最后给出了一句总结:

有贼心没贼胆,喜欢口花花,总去西陵公园石塔转悠,怀揣散钱却始终拉不下脸买春,想起高中时晗哥,喜欢我却装作不在意,爱讲骚话却无骚行。

于西陵公园石塔附近,扮流莺主动接近,可斩之。

a计划:微麻醉催心散

b计划:重麻醉割喉

c计划:……

……

比毛蛋位置稍低一些的照片。

徐姓男子。

不认识。

所有的信息都被粗暴涂抹过,并用荧光红色喷涂了一句:

有严重口臭,三米可闻,不配被斩。否。

接下来还是个熟人。

华海鸣。

他的资料远比上面两个多。

各种信息备注,重叠覆盖挤压,极其夸张。

最后的总结是:

自信,自强,对于事业上的追求非常明确,敢打敢拼,自制力强,很有魅力,像前几年事业冲锋期的晗哥。

见惯各色优秀美女,很难接近,只有一个破绽。

此人对自身魅力自负甚高,历来有个野望,想要征服一个攻属性的拉拉,然后钓鱼,实现一拖一,一拖二,甚至一拖三的中央空调梦。

扮短发酷帅拉拉“哥”,可近距离斩之。

a计划:他家中红酒混催心散

b计划:酒店中红酒混催心散

……

接下来又是位熟人。

外卖修行者李超。

李超的信息量跟华海鸣差不多。

最后总结是:

心善,爱管闲事,爱说教,不铺张浪费,像日常晗哥。

痴迷于劝说网瘾人士戒网瘾,扮演网瘾游戏瘾重度患者,可斩之。

特别注意:此人居然是修行者,必须噬灵石乳,需偷取。

引起余逸和刘尔注意的是,之前毛蛋和华海鸣的真实死亡方式,都符合她的a计划。

李超这里,一直看到c计划,才符合。

说明杀李超费了很大心神和功夫。

接下来第五位,张姓男子。

又被否决了。

否决的理由是:满口脏话,随地吐痰,素质低下,不配被斩。

最后一位。

是信息最多的一位。

几乎占据了四分之一的墙面。

这人也是修行者,而且居然是白衫。

跟福利姐、大王、老夔一个级别的白衫。

是从外地来的赶潮客。

杨嘉。

章120 杨嘉必须死

按理说,杨嘉是白衫修为。

难杀程度十倍于小白衫级的李超。

当初丰茹蕊杀李超就很不顺畅,甚至动用了c计划。

导致没能尽善尽美,地点选择冒险,还忽略了秋老虎天气炎热,导致尸体腐败过快提前暴露。

这次针对杨嘉,信息应该更详尽、准备应该更充分才是。

然而信息反倒极少。

特别简略。

但非常有条不紊。

感觉就像是文科学霸的作文试卷。

卷面整洁,字迹工整,一股自信轻松扑面而来。

远不像上面几人般杂乱无序、各种涂抹拼凑总结,犹如理科学渣的理综下半卷。

最后总结字数倒是不少,日记般娓娓道来。

不深刻,但够诛心:

今天终于明白了。

十七年来,每年生日都会在零点给我发祝福信息的人,原来是他。

杨嘉。

初二前后桌,当时满脸痘痘,肥胖怯懦。

十几年后再见,竟然相貌堂堂了。

藏的够深的,居然是个修行高手。

可笑,白衫高手又如何,看到他第一眼我就知道了,斩死他,比杀只鸡还容易。

舔狗是世界上最好养的狗。

不用戴项圈,不用丢骨头。

在这世上,一切舔狗都该死。

因为他们专门感动自己,毁灭别人。

终于确定无疑了,刚毕业实习时每天给我送鲜花的人一定就是他。

该死。

我一直以为是晗哥送的,天天在单位抱着花各种秀恩爱,结果半年后晗哥和公公婆婆第一次来单位探我,搞出了天大乌龙。

冷战三月,鸡飞狗跳,差点分手。

这道伤痕到现在都还没有彻底痊愈。

因为我实在不知道是谁,也根本解释不清楚。

这也导致,后面宫外孕后我的身体实际情况,根本不敢让丈夫一家人知道。

我也是后来才明白,很多自以为了不得的大事,当时说出来其实是没事的。

它像癌细胞一样,越是隐瞒下去,越是疯狂扩散,到后来就会酿成天大恶果。

“天凉了,多穿点衣服。”

“夏天到了,脾胃不好,少吃凉的。”

“心情不好,突然想你了。”

“今天去卧佛寺烧香,给你请了平安符。”

“工作暂时不顺也没关系的,我会永远在远方为你祝福。”

每隔十天半月发一条这样的匿名信息来,你一定觉得很感动是吧?

但我想说的是:

杨嘉,我x你妈,我x你全家十八辈祖宗!

你可算把自己感动坏了。

但你知道对于一个被婆婆认定了单位里勾三搭四,工作闹出人命靠着公公提前退休才全身而退,长期失业在家,还迟迟怀不上孩子不能传宗接代的女人来说,这意味着什么?

这是炸弹,这是手雷啊!

你是丢痛快了,但我快疯了。

我换号码都没用,加入黑名单都没用,你比我换的还勤快。

对了,还有那隔三差五的明信片,每到一个新的地方,都会给我寄一张,分享心情,笔迹还变来变去的。

我分享你麻痹啊,你这是想折腾死我啊?

你知道经常做贼一样把手机调静音的滋味吗?

你知道每次洗澡都不得不带进去的压力吗?

你知道后来甚至都不敢随随便便充电,有多痛苦吗?

惊弓之鸟。

风声鹤唳。

说的就是我。

我的失眠,我的无措,我之后的行错踏差,固然有我自身的原因,但你至少要背一半的锅。

老天爷真是有眼。

我正愁最后这彩排找谁呢,你就出现了。

装作不经意的巧遇,然后机缘巧合让我知道这些年你在背后的默默关心与付出……

你觉得我会从感动到冲动,然后裤腰带松动?

真是把我气笑了,你是脑袋被门夹了,还是脑残言情小说看多了?

不喜欢一个人,呼吸都是聒噪的,喜欢一个人,放屁都是玫瑰味儿的。

最吊诡的是,你无论发型衣着,都与晗哥风格近似,戴上眼镜时,某一瞬间,竟与晗哥有那么几分相似。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杨嘉,十七号晚八点半,氢钠乐队的演出是吧?

行,有你的,我十三岁时随口说的一句,你个偷窥狂死变态记到现在,继续跟我玩这套是吧。

好。

很好。

斩了你,我身心完全舒畅,念头彻底通达,明日证道,机会更大。

杨嘉。

真的。

我x你妈!

……

刘尔看完,不由叹道:“这杨嘉,可恨,该死。”

余逸诧异的看了她一眼。

这种事,现实生活中确实操蛋,但形成文字,一般女生看了不说感动,起码唏嘘吧?

他印象中,好几部经典爱情电影和小说男主都是这样的。

“老刘,这情况若是给你遇到……”

“无论他躲哪里,最多一个月,我一定揪出他,当面打出屎来。”

行,你牛。

余逸望向段落最后一部分,十七号晚八点半?

今天不就是十七号吗?

氢钠乐队……有些熟悉啊。

余逸面色一变,火速上楼,抓起之前发现的那张著名露天音乐节的海报。

演出乐队名单里,第二压轴的,果然有老牌摇滚乐队氢钠。

再一看时间,擦,快九点半了。

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若是再挂掉一个白衫,翠平今年年终奖肯定是别想了。

“老刘,快,碧沙滩广场。”

……

碧沙滩广场。

一年一度的榴莲摇滚音乐节,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中。

超过四万名来自各地的摇滚迷在这片人工河滩广场上扭动跳跃。

空气中,混杂着各种酒精、香水、汗臭与荷尔蒙的气息,一起形成了奔流不息的躁动与癫狂。

这种场面,丰茹蕊稍显不适。

这些年,她早已失去了听摇滚的心情。

氢钠那种二十年如一日,一直逼着自己长不大,专注抒写懵懂与叛逆的,更是不听至少有十年。

如果不是这里是最理想的下手之地,她根本就不愿意站在这里。

榴莲音乐节是摇滚迷的狂欢,却是安保人员清洁人员的噩梦。

打架滋事骚扰性侵都是标配。

每次狂欢过后,都会留下至少十吨垃圾,最少两千只套套。

杨嘉若死在这里,起码够相关部门忙活到下个月了。

而她之所以还没下手,是在等最后压轴的红魔鬼乐队。

红魔鬼今晚的第一首歌,也是他们的成名作《七杀碑》,就是晗哥的手机铃声。

她要在最熟悉最安心的声音中,斩杀杨嘉。

生活,还是需要些精致讲究和仪式感的。

但不同于以前,她今晚杀人,不存在尊重与爱,更多是憋屈与戾气。

既是对杨嘉的。

也是对这几年里晗哥的粗心大意关心不够的。

“老同学,不舒服吗?”

修心者就是修行者。

这么聒噪喧嚣的现场,杨嘉居然很轻松写意的,便把声音传到了丰茹蕊耳中。

丰茹蕊摇了摇头,昂起脑袋,面带纯真笑意,特意戴上的低马尾假发调皮晃动,一如少女时节。

一时让杨嘉心神震颤,恍惚失神。

丰茹蕊笑靥如花,主动挽住了杨嘉的胳膊。

心中冷笑:“当然不舒服。真想快点斩死你,好回去抱着晗哥睡觉。咦,右手中指居然练出了这么厚的拳茧,待会儿不大好砍啊。真是活着讨嫌,死了还讨嫌。”

杨嘉不知她心中所想,被挽住胳膊的那一瞬,猛的心跳加速。

尤其是貌似不经意的手手相碰,温香软玉,让他心尖儿被狠狠勾挠了一下,顿时晕陶陶的。

她……一定是故意的。

她……被我感动了。

音乐、氛围和杨嘉都让丰茹蕊不舒服。

但她更大的不舒服,却是来自一个全神贯注看着河面的姑娘。

她为了撤离方便,拉着杨嘉站在最外围,稍微远离人群中央。

那位姑娘站的更远,方圆几米之内都没有人。

浑身上下透着股压抑不住的嫌弃、躁郁与疏离。

就仿佛她此时正站在全天下最大的垃圾场中央一样。

章121 动手啦

碧沙滩广场是大垃圾场。

那么她呢?

干净。

对,就是干净。

这个姑娘实在太干净太整洁了。

让她很不舒服。

丰茹蕊本是个极爱干净之人。

但这几个月来腹怀死胎,为了证道复活,不敢稍作处理。

导致身体每况愈下,动辄恶臭扑鼻。

她用了各种办法来消除遮掩,所以对卫生清洁方面非常敏感。歇斯底里的敏感。

这也是下午她愿意搭载余逸一程的主要原因。

而眼前的这个姑娘,尽管站的极远,但对这方面敏感如她,立马就察觉到了她身上异乎寻常的洁净。

类似医院无菌病房的那种带着病态的洁净。

跟余逸那种清新舒服的自然气息不同。

这让她身怀恶臭需要香水来遮掩的她,非常的不舒服。

有毛病,既然嫌弃这地方肮脏,为什么还要死活杵在这里呢?

在这儿站的久了,丰茹蕊感觉被刺激得心口窝疼。

“杨嘉,我们去那边。”

也不管杨嘉听到没,拖着杨嘉的胳膊,绕过外围人群,走向了河滩的另一角。

面朝河滩的姑娘,双手揣兜,一直全神贯注的看着河面。

丰茹蕊、杨嘉二人离开,她也没有任何反常举动。

一直等到二人选定了新位置,她才漫不经心的朝左移了一步。

然后很诡异的是,距离二人,不远不近,还是十五米。

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氢钠乐队连唱了三首经典之作。

杨嘉一直偷偷观察丰茹蕊的表情。

见她嘴角噙笑,眸光闪动,显然沉浸其中。

心中对自己今晚的安排颇为得意。

一时情动,主动握住了丰如蕊的手。

感觉到对方下意识挣了下,没挣脱,就不再反抗,放任他握牢了。

还微微垂下了脑袋,似是不胜娇羞。

杨嘉顿时心尖酥麻,酸痒难耐,像是有无数的毛虫子在攀爬。

整个人瞬间变得有些轻飘飘。

信心倍增,握着丰茹蕊的手更紧了些。

一时心中畅快非凡,只想仰天大笑,连此时最爱歌曲的歌词竟也表达不出他此刻澎湃喜悦的心声了。

丰茹蕊低头,不想让他发现她眼中的厌恶与杀机,刚刚那一瞬间,她差点就忍不住直接暴走开干了。

可跟娇羞没有半毛钱关系。

砰砰砰。

砰砰砰砰。

随着连续七声爆响。

巨大欢呼中,压轴表演嘉宾红魔鬼的《七杀碑》爆裂而出。

舞台前窜起了绚烂的烟花,无数青年男女疯狂。

丰如蕊娇笑抬头,勇敢望向杨嘉,红唇微启,眸光迷离,示意他靠近些。

杨嘉瞬间意识到了什么,面皮紧绷,喉头颤动,不自觉的吞咽了几口唾沫。

低下脑袋凑近的同时,还很纯情的闭上了眼睛。

丰茹蕊也闭上了眼睛。

彻底放松,沉浸其中,浑身毫无杀机,只是将右手悄悄朝杨嘉的腹部凑了过去。

上次杀李超时她已经知道了。

对于修行者,近身之时,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杀机。

杀李超的时候,她情绪控制的稍微不稳,就被李超给警觉了,导致a计划、b计划甚至都没有出手机会,就直接失败了。

随后她总结出来了,别的时候不需要,动手一瞬,彻底说服自己,把对方当成自己的晗哥就行。

丹田。

位于脐下三分处。

作为中西均有涉猎的科班医学生,又跟在卢玉身边熏陶了数年,她认关键窍穴极准。

看着杨嘉不断靠近的面孔,尽管恶心欲吐,为确保万无一失,她还是昂着脸迎了上去。

嗅到了她湿热的口鼻气息,杨嘉整个人因为兴奋而颤抖。

丰茹蕊嘴角噙笑,右手袖中的噬灵石乳快速递了过去。

就在这时,刘尔和余逸,一前一后,拍马赶到。

来不及示警,更不能直接打死明显普通人的丰茹蕊。

刘尔当机立断。

猛吸一口气,浑身白荧湛湛,挥动右臂,爆裂如枪,直直朝杨嘉杀去。

大白的气息瞬间攀至巅峰,如一条巨蟒袭卷杨嘉。

跑的气喘吁吁的余逸,心中忍不住喝彩。

高明。

当务之急,先把杨嘉惊退再说。

正处于“人生巅峰”时刻的杨嘉,受超强的气机所感,浑身汗毛瞬间炸起,肌肤表面窜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一层淡淡的莹白闪耀而出。

然而,他遇致命袭击后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闪电般窜逃,而是更前半步,拥紧丰茹蕊。

到了这个时候,他居然下意识的,还是要先保护丰茹蕊。

后面余逸都看傻了。

我靠,真乃不知死活天字第一号大舔狗!

真舔出境界了!

“啊!”

但下一瞬,杨嘉就是一声惨叫,丰茹蕊右手中的噬灵石乳狠狠扎进了他的腹部。

因为他这往前半步,扎得极深,完全没入,不然以丰茹蕊的力气,肯定扎不了这么深。

但同时也因为这突然半步,导致没有准确扎入丹田,往上滑了半分,逃过当场散功死亡的厄运。

他刚刚升起的莹白,犹如白炽灯即将坏掉之前,不断闪烁。

浑身像是触电般抽搐颤抖。

这边的杀机与惨叫,没有人注意到。

数万人都深陷在重金属《七杀碑》的狂躁与疯狂中,

“啊”是台上台下频次最多的音符。

叫得再大声也不稀奇,休想引起半点注意,也照样被洪流所淹没。

丰茹蕊察觉有变,毫无慌乱,右手腰间一抹,又是一截噬灵石乳,再次狠狠扎向杨嘉的丹田。

但她哪里快得过刘尔。

刘尔一拳砸翻杨嘉,帮助他躲过了她的致命一击。

丰茹蕊二杀被阻。

面色不变,根本不搭理看起来很牛的刘尔,眼中只有杨嘉,整个身体前扑,右手又摸出一截噬灵石乳。

距离这么近,面对没有保护壳直接暴露在空气中的杀伤性武器,刘尔面色凝重,略一踟蹰,随后赶来的余逸出手了。

他看刘尔距离丰茹蕊这个疯女人太近,担心她吃噬灵石乳的亏,顾不得心疼,抽出一张“寸步难行”符就朝丰茹蕊丢了过去。

瞬间,丰茹蕊双脚被牢牢固定在了地上。

她面色终于变了变,扭过头来,第一次看了多管闲事的刘尔和余逸一眼。

看到余逸时,微微惊讶了下,但很快逝去。

眼眸中,闪现出了一丝决然与疯狂。

余逸心头突的一跳,大喊道:

“危险!老刘快撤!”

章122 手起刀落

《七杀碑》初唱,丰茹蕊与杨嘉拥在一起,前者右手第一次擎出噬灵石乳准备攻击时。

河边那位一直静静看着河面的姑娘,左脚已经迈了起来。

但刘尔余逸先后杀到,她便停下了脚步。

随后便是刘尔惊击杨嘉,余逸甩出“寸步难行”符。

她对刘尔的爆裂攻击毫无反应。

只在余逸出符瞬间,轻咦了声,第一次转过身来。

看向了余逸。

再然后,忽而皱了皱眉,把一直插在连帽卫衣前兜里的左手,拿了出来。

氤氲水雾中。

一滴晶莹剔透的水滴,悬在她的指尖。

曲指弹出,那水滴瞬移而至丰茹蕊身后。

像是被吹起的硕大肥皂泡,又似一张无声无息的透明风帆。

将余逸、刘尔、丰茹蕊、杨嘉四人,与在场的其他四万人以及舞台隔绝了开来。

刘尔反应最灵敏。

瞬间面露异色。

认真倾听并朝四周观察了一番,却并未找到确凿异常。

丰茹蕊目露决然与疯狂的一瞬。

余逸隔得那么远,都察觉到不对,并出言提醒了。

距离最近的刘尔,危机感更是明显。

拿脚划拉起地上抽搐的杨嘉,拧腰弹身,极速往后退。

噗噗噗。

几道碎散凌厉的劲风激射而出,擦着她的身子,全部落空,击在了河滩砂砾上。

无论大小,尽皆泛着熟悉的死亡灰气。

“疯了,居然把噬灵石乳碎片收集起来当简易散弹枪用,进行无差别攻击。”

余逸看着丰茹蕊右手中握着的一个黑黝黝的金属小玩意,讶声道。

丰茹蕊十拿九稳的杀招落空,终于露出一丝愤怒和不耐。

右手握着金属小铳,左手掏出一个黑色丸状物。

正面对准了二人。

“你们两个快滚。不然我就捏碎手里的催心散丸,这边正是风口,明天至少几十个要死于心脏病。”

刘尔上前半步,面色肃然。

右手一振,不知从哪里弹出一把寒光闪闪的短刀。

反手擎握在身前,严阵以待。

这还是余逸第一次看到老刘的兵器,可见丰茹蕊给她造成的巨大威胁和压力。

不过余逸怀疑,正面这样近距离拿噬灵石乳散射,老刘修为虽高,未必能挡得周全。

实在太冒险了。

何况还有对普通人很致命的那什么催心散。

“丰茹蕊,放下武器吧。不要再负隅顽抗了。”

刘尔喊道。

丰茹蕊倒是够狠,二话不说,直接右手扣扳机,左手捏黑丸。

“老刘,抛刀。”

余逸大喊一声,斜刺里杀出,挡在刘尔身前。

反正普通人不怕噬灵石乳。

刘尔听到余逸喊声,丝毫不带迟疑的,直接把刀丢出。

余逸百宝箱中点出“手起刀落”。

目标锁定丰茹蕊的左手,自己右手往上一抬——

那刀像是瞬移了般。

再出现时,咔嚓,从丰茹蕊左臂之上落下,将其左手自手腕处齐根斩断。

丰茹蕊惨呼一声,整个人身体一个趔趄,但她狠劲上来了,右手继续扣扳机。

余逸锁定她的右手,再次“手起刀落”。

刀再次精准瞬移,咔嚓,右手也被切断。

刘尔揉了揉眼,一脸不可思议,这什么鬼刀法?

vr遥控砍人?

河边那姑娘也是眼睛眨了眨,有些不可思议。

……

二人带着杨嘉、丰茹蕊离去后。

从河滩阴影处,走出一位器宇不凡的中年男子。

“山主,你看这……”

姑娘迅速撇开了身子,转过身去,重新面对河面。

男子面露尬色,额头冒汗,连忙退到三米开外。

背过身去。

掏出两个小瓶子,拿大瓶全身上下喷了一遍,小瓶对着嘴巴喷了三次。

这才转过身来,躬声道:“这个翠平居委会的小子,一身本事很是古怪,明明是个普通人,却能搅动灵气翻滚,刚刚那式刀法更是诡谲莫测,要不要彻查……”

“能比我还怪?”

姑娘声音淡淡的,温和又悦耳。

中年人一窒。

还想再说,姑娘不耐道:“少聒噪了。赶快回家交你的公粮去。”

“……”

一个小时后。

冠城区。

陋室内。

“丰茹蕊这个贱人!”

“真愚不可及!”

“坑死我了!”

“千刀万剐都嫌轻!”

卢玉怒不可遏,暴跳如雷。

直接掀翻了整个书架。

是,本如意王是给你斩三尸证道法子,是想让你弄死你那死鬼丈夫,还专门赐了你催心散,可就是一件“大郎,该喝药了”的小事,搞什么练习?

愣是给我搞出天大的祸事来。

真猖啊丰茹蕊。

白衫修行者,本如意王都还没杀过呢?

自家知道自家事。

他的噬灵石乳和安民香氛都是出自校企门。

且走的不是正规渠道。

当然不可能是正规渠道。

安民香氛还好说,虽属居委会标配,但稍微有些底蕴和背景的修行者不难弄到。

噬灵石乳绝对是一级违禁品,现在还因此搞出了人命,一旦东窗事发,欢苦楼真不一定罩得住他。

校企在整个中州只有一个派出机构。

就在冠城区。

虽然噬灵石乳用的都是边角料,没有正规编号,但耐不住安民香氛有校企的批次和标志,两相叠加,很容易摸到线索来。

方蔓跪在面前,匍匐于地,瑟瑟发抖,连头都不敢抬。

这卢玉平素还是很大方豪爽的,东西完全不当回事,经常拿修行圈的东西显摆赏赐。

所以尽管她知道丰茹蕊偷拿了些物件,也没在意,谁想到她居然惹出这么大的祸事来。

三死一重伤。

其中还有两个修行者。

怒发一通脾气后,卢玉稍稍冷静了些。

当机立断:“你现在回去就一个个打电话,把四小体检的事,提前到明天,上次隔着窗子,已经看到了那个赵西屏脑袋上师傅留下的法印,明天我还需要最后近距离复核一下,万万不能出差错。然后就可以按计划执行了。”

现在已经快凌晨了啊?

再说,后天是周六假期,明天是周五,学生还有课的。

不是那么容易能协调的。

方蔓怯生生道:“上师……”

“上你妈个头。我就问你,有问题吗?有问题我就自己来。”

“没,没,没问题。”

她现在就怕上师因为知情不报的事责罚迁怒于她,别的哪还敢不从。

章123 刀法惊人

南鸿和阿米,也参与了对丰茹蕊的抓捕。

他们去的地方是东宇新区的一处商住两用loft跃层公寓。

左邻风景秀丽的龙麒湖。

对面就是中州市地标性建筑“阳顶天”。

公寓产权所有人是丰茹蕊。

视频监控显示,余逸记下来牌照的那辆车,傍晚时分进了公寓地下停车库,再没离开。

抓到丰茹蕊的概率是几组中最大的。

结果地下车库中找到了目标车辆。

楼上公寓内却没找到丰茹蕊。

倒是在房间里搜到了两瓶校企出品的“安民香氛”。

有此线索,嫌疑人所携带的噬灵石乳的来路已经显而易见。

毕竟,噬灵石乳的开采权只有两家:政府和校企。

今晚总算是没白来。

就在这时,警讯石中传来了余逸和刘尔发出的定向支援警讯。

判断丰茹蕊今晚会在碧沙滩广场的榴莲音乐节上杀掉一名叫杨嘉的白衫。

“音乐节八点半开始,目前已经九点半,希望来得及。”

南鸿听完心头就是一沉。

立马招呼阿米下楼,去往碧沙滩广场支援。

于他而言,最担心的倒还不是杨嘉。

杨嘉毕竟白衫,没那么容易杀的。

就算被刺,也毕竟只是一个人。

他最怕的是余逸、刘尔赶到的太及时,而丰茹蕊负隅顽抗。

她应该是一定会负隅顽抗的。

以她当前的这种畸形扭曲的心理状态,连丈夫都准备要斩掉的,绝不会甘愿束手就擒。

为了斩三尸证道,复活肚子里的“死胎”,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关键是她手里持有太多危险品了,针对修行者、普通人的应有尽有,杀伤力还都极强。

一旦彻底疯起来,无差别攻击,大开杀戒,很大可能会造成恶劣影响的群体性灾难事件。

这个后果,谁都承担不起。

就不仅仅是被调整工作岗位这么简单的了。

两人驱车狂奔。

二十分钟后,还是距离碧沙滩广场最近的余逸、刘尔率先赶到。

“我们已找到丰茹蕊,不好,她正准备对杨嘉动手,老刘上去了。”

嘎吱,南鸿直接踩刹车将车停到了路边。

“阿米,趁着讯号还联通,接通警讯石的远程视讯。”

阿米看了他一眼,“确定?一块警讯石只能开一次,还要用空一根镇灵刺,代价很高的?”

“确定。”

阿米便不再说话,右手握住警讯石,对准已经关掉了的车辆中控屏。

小心翼翼的取出一根镇灵刺,顺着警讯石上方的一处孔洞,插入其中。

然而,浑身白辉湛然。

莹白真元源源不断的流淌入警讯石中。

几乎就在真元融入的一瞬间,警讯石亮起,投出一个八寸见方的影像来。

这便是之前刘尔给余逸介绍六大件时,曾提过一嘴的:“警讯石还有一项特殊功能,需与镇灵刺配合使用”。

类似于执法记录仪的功能。

唯一不同的是,不仅可以实时记录,特殊条件下,还可以远程视讯。

刘尔当时没跟余逸详细解释,就是因为这个需要白衫以上的真元纯度才能启动,他本身不能修行,知道也白搭。

还有就是用一次远程视讯代价太大,不仅需要消耗真元,还要废掉一块警讯石,耗光一根镇灵刺的有效成分。

以翠平居委会的经济状况,从没人使用过该功能。

也就南鸿这种土豪可以。

此次联通的是余逸携带的警讯石,是以他的视角。

可以清晰看到丰茹蕊正对杨嘉动手,刘尔一马当先,狂暴前冲,想要激发杨嘉白衫级的危险意识,身体自觉闪避。

“好策略。”

二人齐声赞道。

但接下来形势急转直下。

先是杨嘉警醒后,却情圣意识大爆发,想护住丰茹蕊,直接被其刺成重伤。

刘尔一拳打翻杨嘉使其避过要害后。

丰茹蕊直接摸出了一个黑乌乌的金属小铳。

余逸大喊提醒。

老刘拿腿勾着杨嘉急速后退。

因为退的速度过快,浑身莹辉湛湛,足见这一下真元消耗之巨。

然后就是小铳中激射出来的碎散噬灵石乳,险而又险的擦着刘尔身子,尽数落空,全部攒射在河滩上。

这惊现要命的一幕,令阿米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再然后,就是丰茹蕊右手持铳,左手捏催心散黑丸,威胁余逸和刘尔,说要弄死音乐会现场的人。

“我靠,千万不要!”

南鸿瞬间脸都白了。

几乎都不敢再看。

一颗心不断往下沉。

他很清楚,面对这种情况,刘尔虽然厉害,却也很难处理。

二人之间有一丈多的距离,她毕竟不是青息,速度再快,也很难做到在丰茹蕊动手前完全制住或者直接杀死她。

必须做出选择。

要么选择自己免受噬灵石乳攒射攻击,要么选择保护周边的普通人不被催心散杀死。

阿米也是紧张的手抖,带动光影都在颤抖。

“老刘,抛刀!”

余逸一声大喊。

然后刘尔便把果断把短刀给抛掉了。

南鸿、阿米二人都看傻了。

然后就看到余逸的手。

扬起一下,丰茹蕊持有黑丸的左手就被斩断了。

又扬起一下,持有小铳的右手又被斩断了。

我靠,什么鬼?

画面卡帧了吗?

哪里凭空出来的两把刀?

南鸿目瞪口呆,都忘了喜悦。

“好快的刀法。”

阿米喃喃道,神色肃然:“七少,我现在终于有些佩服你看人的眼光了。”

南鸿懵了:“我天,你说的好刀法,难道是说……余逸?”

同一时间。

接到余逸刘尔到达碧沙滩广场的警讯后。

马斌洞主和福利姐那一组,也第一次忍着心疼打开了远程视讯。

没办法。

之前挂掉了一个小白衫,已经是翠平居委会三年来首例。

今晚要是再挂掉一个白衫,估计就是商都区三年来首例了。

别说年终评比排名上升了,他这洞主的位置怕是都坐不稳。

视讯中,看到老刘成功救下杨嘉后退,二人长出了一口气。

“只是受伤,还好。”

接下来就看到丰茹蕊掏出了可以攒射出噬灵石乳的小铳。

顿时头皮都麻了。

暗自感慨,幸好是刘尔,若是他们俩,在带着杨嘉的情况下,基本不可能避开。

再接着,就是丰茹蕊那道无解的选择题。

马斌瞬间浑身冒冷汗,他比南鸿的担忧还要多了一层。

他既担心丰茹蕊左手的黑丸造成重大灾难,又担心她右手的恐怖玩意弄伤甚至弄死刘尔。

福利姐眼泪都急出来了。

就在这时,余逸的“手起刀落”横空出现。

魔术杂耍般轻松搞定。

马斌呆滞了。

福利姐也懵逼了。

“这……这是刀法?”

“这,是刀法吧。”

“这……这是余逸?”

“这,是余逸吧。”

……

次日上午。

季康体检中心。

冠城区总店。

赵西屏、郑翰林在内的六名小朋友,一起领到了金铮发下的体检表格。

实则,体检时间提前后,今天本来不该金铮跟的。

是他自己耍了小计谋,强行换班过来的。

他昨晚公司值守,方蔓回来的很晚,神色匆忙慌张。

听到她打电话跟四小带队老师沟通,称季康体检中心周六有领导视察,需要提前到周五。

但接下来,又马上给季康体检中心打电话,说是四小周六有重要活动,需要提前到周五。

金铮就感觉很奇怪,作为中间方,大半夜的,两边忽悠,费这么大事干什么?

事出反常必有妖。

金铮生尽千方百计进入康佑惠生,就是来“捉妖”的。

刘纯艳高考后的假期里情绪一度很反常。

不止一次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告诉他:

如果有天我出意外了,康佑惠生有个叫方蔓的,绝脱不了干系。

他信刘纯艳。

所以他来了。

章124 体检疑云

常规的体检流程,就是按照表格中的项目,自由选择体检先后顺序,在相应科室前排队等候。

最后保证花钱预约的项目全部勾画完成就行了。

除了抽血化验等特殊项目必须空腹情况下完成外,其他先后顺序都无所谓。

全凭现场实际情况和个人喜好。

金铮还是第一次遇到有检前辅导的。

这是体检表格中没有的项目。

鉴于这几位小朋友都是第一次做身体全面体检,做个体检前的小型心理辅导,简单讲解部分项目的体检注意事项和科室楼层。

既有道理,也有必要。

方蔓引着他们进入体检中心三楼一个白色房间。

交代金铮拿着体检表和学生们的个人信息重新校对核验。

然后让小朋友们坐成一排,等待辅导老师的到来。

很快,进来一个白大褂戴口罩的男子。

看到这个男子的第一眼,金铮便觉察到方蔓跟他之间有问题。

都说女人是男人最好的大学。

跟刘纯艳这种性格复杂经历跌宕的姑娘交往多年,还刚刚经历了她的轰动性死亡,金铮在男女方面的造诣,保守估计也是211的水平。

何况,他本来就是一个很厉害的观察者,心思细腻,闷不吭声办大事。

不然也不会入了刘纯艳的法眼。

他有个最大的,与生俱来的本事,就是没有存在感。

常常能让人不经意间就完全忽略掉了他的存在。

经常在617宿舍里,余逸、郭强、吕大伟闹腾了半天,到了饭点,准备结伙吃饭,开始数人头时,才发现宿舍里居然一直都是全员存在的。

有一个堪称透明的家伙全程都窝在床上默默看书……

在金铮看来。

男子没有问题。

有问题的是方蔓。

她呼吸中的紊乱,动作中的不自然,眼神中的小黏腻,说话声音中打着卷儿的柔媚尾音,甚至她挺胸收腹前凸后翘的站立姿势……

虽与平时差别细微,但明显全都异样。

男子的声音很醇厚温和,语言水平很高。

绘声绘色,生动活泼,互动性很强。

说话声音里,带着一种奇异的抑扬顿挫和韵律节奏。

莫名让人心安和信服。

小朋友们听得很开心愉悦。

就连余逸老弟郑翰林这种调皮捣蛋鬼,也明显听了进去,接收到了他想要传递的信息。

金铮表面上依旧本色出演着闷头闷脑的呆瓜,实则完全警觉了起来。

因为他发现自己竟看不清楚男子的眉眼。

或者说看清楚了,但就是记不住。

他刚认真扫了眼男子的面部,低下头面对表格后,立马去回想,居然完全没有印象。

就像是梦中梦到的一些陌生路人一样,印象完全是模糊的。

真是奇了怪了。

男子提纲挈领讲述完后。

没有急着离开。

分别跟几位小朋友温声交谈了几句。

前三个都很正常,轮到赵西屏时,还没开始说话,金铮就感觉到他的手有些颤抖,呼吸略略急促。

金铮佯作低头校对表格信息,没有去看他,只用余光扫,耳朵听。

面对面跟赵西屏的交谈,他的表现明显略失水准。

最一开始舌头有些打结,注意力不是很集中的样子,很快的,似乎确认了什么,语调不自觉得拔高了些,颇为激动兴奋。

感觉有点像是失散多年的亲人正在当面认亲。

接下来的进展更是验证了金铮的判断。

跟赵西屏聊完后,剩下的两位小朋友就完全沦为了走过场。

他太兴奋了,兴奋到连装都不想装了。

轮到最后眼珠子乱转的郑翰林时,更是就只简单打了个招呼。

金铮瞬间觉得,他让方蔓安排的这个流程,搞的这个所谓辅导,就是专门奔着见赵西屏小姑娘来的。

他是他失散多年的父亲吗?

显然不是。

金铮是知道的,这小姑娘是余逸同小区的邻居,父亲叫赵磊,年近四十。

随后他就留意到了,男子跟方蔓交流了一个确认的眼神,出门前,借着拿文件的工夫,悄悄打了个奇怪的手势:

左手伸了四根手指,摆动了下,右手大拇指朝下。

方蔓整个身体瞬间紧绷,有点僵,像是被吓到了。

男子淡淡看了她一眼,喉头动了动,金铮明明没听到任何声音,但方蔓眼睛就亮了,整个人瞬间松弛下来,郑重点头。

男子走了两步,摸到了门把手。

开门一瞬间,毫无预兆的,突然回头。

目光如电,狠狠盯了角落里默默无声,几乎全程低着头的金铮一眼。

就这一眼,金铮感觉皮肤像是直接暴露在寒冬腊月的东北风中一样,皲裂般的刺痛。

好在装傻充愣扮小透明确实是他与生俱来的天赋和本能,他没有强装毫无所觉,而是很清新自然的打个了哆嗦。

蹙起眉头,茫然又困惑的抬头望去。

男子瞬间收回目光中的凛冽,没跟他对视,直接出门而去。

……

季康总店的生意很好,全面体检项目又很多,预计全部做完要到下午四点以后。

毕竟不是校方的集体活动,来的六人又都是四年级的大学生,四小今天过来的是一位生活老师。

生活老师说是老师,其实就是合同工打杂的。

很多都有自己的其他兼职。

周五下午只有两节课,上完就是双休假期。

这老师偷奸耍滑,没到中午饭点,就借故溜了,让同学们体检完成后自己回家。

这样一来,就等于多了半天假,小麻将打起,还不是美滋滋。

这位生活老师看来平时还是挺凶的。

她这一提前走,她高兴,同学们貌似比她更高兴。

郑翰林就很明显的愈发活跃了起来。

下午一点。

检查完全部血液项目,体检中心餐厅吃营养餐时,金铮看郑翰林机灵又焉坏,忍不住交代了他两句。

忽悠他有个色鬼老医生看赵西屏眼神儿不对,让他没事多跟着赵西屏,帮衬招呼着。

有什么事可以找他。

郑翰林很不屑,我一大老爷们儿跟着一老娘们儿,算怎么回事?

然后嘿嘿直乐。

什么色鬼老医生,是早上搞提前辅导的那个人模狗样的大叔吧?

金铮被吓了一跳,你怎么看出来的?

郑翰林就笑:但我看他的眼神虽然怪,更多像是发现稀世珍宝的样子,不像什么老色鬼。

嘿嘿,倒是你,莫名奇妙的,这么上心赵西屏。

怎么,老金,你想泡她?

懂法不,三年起步啊。

再说,你没戏的。

别看她黑不溜秋的,辫子奇丑,心气倒不小,一门心思觊觎我姐夫,你还是省省吧。

章125 失踪

下午四点。

方蔓称有事,就先走了。

搞得金铮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为了心里踏实,他还是决定陪到最后。

四点四十左右,他接了通家里的电话,就这十几分钟的工夫,就不见郑翰林赵西屏他们几个了。

找了好久,才找到一个。

那小朋友说其他人弄完就都撤了,他家距离远,要等着父母顺路来接。

金铮问:赵西屏和郑翰林呢?

小朋友想了想:一起走的吧,他俩住一个小区。

金铮顿时摇头无语。

这个不靠谱的小家伙,中午聊天时还贼兮兮的说晚上要赖自己顿好吃的,转头就给忘了。

回到康佑惠生。

说不上为什么,心里总是不太踏实

到了晚上七点多,天擦黑的时候,就看到方蔓一脸疲态的从外面回来。

金铮还从未见她如此疲惫过。

往常最注意衣着打扮的她,黑丝好几处脱线,衬衫脏兮兮的,脸也有些花,头发上更是沾了不少尘,不知道钻哪个工地去了。

金铮上前想跟她打招呼。

她目光中不复往日的灼烈与攻击性,居然很奇怪的下意识有些闪躲,急慌慌的就直接回办公室了。

喀嚓。

门紧紧反锁。

种种反常让金铮心中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不安定,像是干柴遇到了火星,噼里啪啦就爆燃了起来。

他只迟疑了几秒种,就果断拨通了余逸的电话。

……

余逸今天一整天身体都不是很舒服。

主要还是精神状态上面的。

昨晚碧沙滩广场面对危急时刻,他貌似很厉害的样子,三下五除二,搞定收工。

第一次参与抓捕,还是这么危险的人物,非常不简单。

回到居委会后,得到了南鸿、阿米包括翠平上下的花式夸赞,说他很像是那种每逢大事有静气的厉害人物。

南鸿给他整了个绰号:“商都区第一快刀手。”

他还骚浪的回敬了对方一个:“商都区第一快枪手。”

着实小风光了一把。

心里也小爽小爽的。

但那种属于初哥的亢奋度一过,瞬间就很不舒服了。

从小到大情商颇高,个人素养尚可,跟人红脸都很少,居然用“手起刀落”在半秒钟不到的时间里,面对面砍下了别人两只手。

以前看小说的时候,第一次杀人后主角往往会呕吐。

一直觉得不理解。

这次轮到自己了,发现还真是有些靠谱。

他因为不舒服,没参与后续询问以及深挖扩线、扩大战果,直接回了宿舍。

洗了两遍澡,一人躺在床上,还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那鲜血淋漓的画面,在脑海中萦绕不去,还带着股浓郁的血腥味儿,并似乎越来越浓,让他胃部不舒服,很想干呕。

这种感觉特别奇怪。

之前刘纯艳高坠现场,脑袋摔开花了都,他也没啥感觉,还曾坐在现场大鱼大肉的各种吃。

一直折腾到凌晨,才昏昏沉沉睡去。

这个周末郭强回家,吕大伟找同学浪去了,宿舍里很清静,结果一口气睡到了下午五点。

起床到操场上搞了会儿足球。

结果跑得太快了,边路趟球各种一条龙,对位的防守人连球皮都挨不着,很没意思。

就在同学们仰望大神的目光中,果断撤了。

刚回到宿舍洗了个澡,就接到了金铮的电话。

金铮上来就问他:“你在骊景花园家里没?”

余逸说没有。

金铮就让他打个电话回家问问,看郑翰林是不是在家。

余逸很奇怪,问他发生什么事,体检完了?

金铮说四点多就已经结束了。

还说电话里说不方便,等下见了面再说。

让他赶快回家确认一下,最好也顺便确认一下赵西屏,他现在马上赶去骊景花园。

然后就挂了。

余逸有些不明所以,但被金铮语气中罕见的凝重给惊到了。

挂完电话后,马上跟郑叔、寒姨打了电话,结果两人都还没忙完工作,还在外面,也不知道郑翰林在不在家。

余逸拎起衣服就出了寝室,直接拦了个出租车,回到骊景花园。

到六号楼下,一看五楼西户灯是灭的,心中就是咯噔一下。

快步上楼拿钥匙打开门,郑翰林果然还没回来。

他牢记着金铮的话,跑到十七号楼敲了赵西屏家的门。

没有人。

赵西屏父亲开窍后,运气很不错,被“精武会”旗下“十大馆”里的姜家馆看中,在市体委得了一份助理教练的工作。

工作之余,还可以接受姜家馆的修行指导,辛苦又充实,就是时间完全被占满了。

余逸所知道的是,他最近也给赵西屏办理了寄宿。

赵西屏的妈妈在隔壁武侯市上班,每两周才能回来一次。

余逸下楼,看到几个熟悉的孩子在篮球场打球,问了下,都说没见到俩人放学回来。

余逸心情就有些急躁了。

如果说单一是郑翰林没回来,他倒不是很担心。

他喜欢在外面浪,还老爱去同学家蹭吃蹭喝蹭睡蹭父爱母爱。

但是一起结伴的赵西屏也没回家。

再结合金铮打的这通莫名奇妙的电话……

正胡思乱想间,金铮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

本来想要开口问的,看到余逸的神情动作,心中就是一沉,步子都沉重了几分。

余逸一把扯住他,拽到没人的地方,急声道:“怎么回事?你今天不是带队的吗,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金铮从头到尾讲了一遍,把自己的疑惑以及这件事的疑点重点讲了。

余逸听完更加迷惑,等等,怎么感觉你对你家老板方蔓非常不信任,你这全程是以有色眼光看人来进行臆测的啊!

我当然不信任她。

话说到这里,金铮也是打开话匣子了。

把升入大学前那段时间里刘纯艳情绪剧烈波动,以及所说的莫名奇妙的话,全部讲给了余逸。

余逸听完感觉汗毛直立。

因为要照金铮这么说,刘纯燕跟方蔓是很早就认识的,并且有不小的仇恨,而方蔓明显又跟杀人恶魔丰茹蕊关系匪浅。

刘纯艳、方蔓、丰茹蕊……

我去,一个比一个不是省油的灯。

看起来风牛马不相及的,居然串了起来。

余逸:“你确信刘纯艳不是瞎扯?”

金铮回:“她从来不对我瞎扯。”

“她这个人,极度自卑又极度自信,胆大心野,有种不管不顾的恣意。”

“我们俩从小就是邻居,信任默契度非比寻常。她从不对我说谎,既是不屑,也是没必要。”

“她有任何想法,哪怕再离谱夸张,都会跟我分享直接说出来。”

“直接到哪种程度呢。曾经有段时间,她沉迷于女频肉文,一个茶杯配好几个茶壶的那种,天天半真半假的跟我探讨,说她再多找一个男朋友好不好,她太想尝试一下,不然人生多遗憾,甚至还写了份名单,让我帮她把关挑一到两个,那段时间我们天天吵,一直吵到她这股新鲜劲过去安省下来。”

“所以她从来没欺骗过我,更没偷偷绿过我。”

“她这个人如果真喜欢上别人,或者想要跟其他人在一起,一定是会直接跟我挑明,干干脆脆把我给踹了,毫不拖泥带水,绝不偷偷摸摸。

“前段时间大家传的有鼻子有眼的那些,偷偷跟教官看电影,偷偷让李师兄帮她叠被子,其实哪有偷偷,她一点都没有瞒过我,从一开始就跟我说了的。”

余逸听的脑壳儿疼:“那你当时反应还那么夸张剧烈……”

“坦诚归坦诚。不爽归不爽。我的醋劲,一向跟我的忍劲一样大。”

金铮明明是笑着说的,声音却有些颤抖,目光中,噙着晶莹。

“所以,她说她如果出意外,铁定跟康佑惠生的方蔓有关。虽然我不明白为什么,但我无条件相信。”

章126 买一送一

余逸还能说什么。

只能说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了。

不过他对于金铮坚持认为刘纯艳的死跟方蔓有关,还是觉得太扯,完全立不住脚。

因为前期调查的清清楚楚,他也基本全程参与,还在洗手间内用“销声匿迹”符直接偷听到了孙人杰、胡元甲的对话。

就是梁晴利用“行头”动的手。

这跟警方的调查结果完全吻合。

梁晴已经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根据她的供述,也找到了关键证据。

从头到尾都没什么可质疑的点。

他实在是担心金铮太钻牛角尖,就把警方调查情况详细跟他讲了。

然而金铮回头一个问题就把他给问住了:

“既然这种乔装打扮后能欺骗摄像头的装备,叫行头的,只有特殊渠道才有,那么以梁晴的出身和经历,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么高端厉害的东西?甚至还知道接头的密语和暗号,连市场价都摸得一清二楚?”

余逸正想说她是在网上看到的帖子。

金铮已是自问自答道:“我在方蔓办公室的电脑里,发现了一个隐藏文件夹,里边有关于这行头的详细情况。还有一份十几人的名册,我看了下,好些名字挺熟悉的,都跟刘纯艳有过严重冲突纠纷,包括你说的这个梁晴。里边还涉及他们每个人的详细信息,重点是喜好登陆的论坛和网站。我觉得是方蔓扮网友在网上发帖有意诱导的。”

余逸顿时就说不出话了。

“可这为什么?两人之间有什么仇什么怨?一个刚读大一,一个已经工作几年,一个之前一直都在古原,一个基本都在中州学习工作,无论是交际圈还是年龄上,都完全不搭边。”

金铮摇头:“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顿了顿,“我总觉得跟刘纯艳两年前开始做‘明日骄阳’有些关系。她这个人,是聪明,是敢想敢干有魄力,但我很清楚,她并没有厉害到那种地步。现在回头想想,初期的那些神操作,根本不像是她那脑瓜子能想的出来的,可惜我当时只顾着震惊加自卑了,没有觉察到。我怀疑,她那段时间里,兴许有一个类似于导师的人物站在背后指点。”

余逸点了点头:“有没有什么思路?”

“我一度怀疑过是方蔓,因为刘纯艳做的太好,撑死徒弟饿死师傅,功高震主一类的,所以起矛盾了。但今天上午看到方蔓面对那个男子的神态,像是信徒遇到了神祗,我突然觉得,方蔓还不够格。要是,也是这男的一级的。”

今天是认识以来,金铮说话最多的一次。

也让余逸进一步重新认识了他。

虽然他说来说去,很多都是判断、臆测,但不知为何,还是觉得可信度蛮高的。

“你的意思就是说,那个记不清楚脸的诡异男子,今天出现的目的,甚至说让方蔓安排这次免费体检的目的,就是冲着小西屏来的?然后因为你让郑翰林看着点赵西屏,所以可能是被她给连累了?”

金铮点头。

“你小老弟嘴巴很毒。但看得出来,很热心肠。”

你妹的,这种时候你要不要表现得眼睛这么毒辣?

想吓死哥吗?

金铮判断越是准,余逸心里越是慌。

“还有个问题,他们为什么要费那么大工夫提前到今天体检,明天和今天区别很大吗,昨天下午还说的好好的,难道是昨晚发生了什么大事件?”

我靠,老金你不要再秀了好不好。

秀的我头皮发麻。

昨晚能有什么大事件,自然是丰茹蕊被抓……

嘶,丰茹蕊可是跟方蔓关系匪浅的,不会真有牵连吧?

余逸顿时再淡定不下来了。

失踪时间太短,报警不行,按程序无法立案。

只能先动用自己手头的力量。

他让金铮马上回康佑惠生,牢牢盯紧方蔓。

先给南鸿打了个电话,这厮背景能量都不一般,而且新欠了自己的人情。

然后就是翠平居委会马斌洞主、锦巷居委会闫辛楠洞主、驷马居委会吕庆洞主。

想了想,又给刚开窍的和尚叔,以及之前不打不相识的道上人物李大麻子……都打了电话。

……

对于郑翰林来讲,此刻的整个世界是昏沉且晃动着的。

他的脑袋像是灌了铅,又沉又痛,眼睛睁得贼大,却模模糊糊的,只有虚幻迷离的一线白光。

过了好久,意识才慢慢恢复过来,但身体还是动不了,有点像是半夜睡觉遇到鬼压床。

分不清楚是梦境还是现实。

他花了十分钟时间,才确认到一件事,自己正躺在一辆行驶中的小货车车厢里。

身上的衣服感觉不对,又臭又脏,还有些破烂厚重,不是今天自己穿得那身。

今天……

对了,小爷不是在季康体检中心体检吗,怎么到了货车里?

砰咚。

货车开过减速带,郑翰林的脑袋狠狠撞了下车厢,疼的直咧嘴。

脑袋一阵剧烈的晕眩后,想起来了。

虽然他不相信金铮的疑神疑鬼,但继承自老妈的热血良善基因,还是让他特意等了赵西屏一起走。

赵西屏最后一个项目完成后,他扯着她一起找金铮蹭饭。

结果没看到金铮,迎面就碰到了那个很风骚的女领导。

女领导说金铮有事先走了,走之前拜托她开车送他们回家。

郑翰林不太想坐她的车。

觉得这女的老向他一奶娃娃抛媚眼,眼白泛黄,骚里骚气的,不是什么好鸟。

何况他还想半路上拐个道去买烤羊肉串。

结果赵西屏一黑不溜秋干干瘦瘦的柴火妞,居然很仰慕对方这前凸后翘会打扮的姐姐,满心小星星的就屁颠屁颠上了车。

要搁往常,郑翰林冷笑一声就走了。

但今天一直牢记金铮的交代,就勉为其难的跟着上了车。

然后不知怎么的就睡着了……

再然后就到了这个车厢里。

赵西屏那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大傻妞呢?

郑翰林像是喝了假酒般,眼睛昏昏的,完全看不清楚,身体也动不了,只能去闻。

但是太臭了,像是垃圾桶的味道,差点让他呕出来。

砰咚。

又是一个减速带,郑翰林脑袋再次被撞。

“靠,青蛙,你到底会不会开车,看着点路,劳资痔疮都快摔复发了。”

前边驾驶室内,一男子粗声粗气吼道。

郑翰林精神一振,没想到居然听得这么清楚。

叫青蛙的男子,嘿嘿笑着,连连说“是”,顿了顿,“四哥,这两个娃娃虽然穿的破破烂烂,脸也是脏兮兮的,但我抱的时候,感觉细皮嫩肉的,不像是常年流浪乞讨的孩子,跟咱们之前收的那些都不一样,你说,其中会不会有诈?”

“有诈不至于,最多是有猫腻。大城市人心眼多,玩的狠,几年前你四哥我就经手过一个小娃娃,也是迷晕了扮成流浪孩子丢路边桥下,然后打电话让我们去收,几个月后,偶然机会才知道,竟是这小娃娃亲哥的女朋友干的,现在呢,这小娃娃在山里喂猪放羊傻笑,狠心女人嫁给他大哥,继承全部财产,还人模狗样的上过几次报纸呢。总而言之,干咱们这一行,只要包装符合条件,咱们只管上门收货,然后出了八百公里安全线,联系那几个大买家拍掉,别的一概不知,一概不懂。”

“明白。不过这俩,岁数有点大吧,好卖不?”

“你不懂,女娃这个年纪才最好卖,下能当闺女养,上可当媳妇备,抢手的很。男娃就不好说了,长的贼兮兮的,不像个好东西,十来岁的半桩子,马上就要娶媳妇儿的赔钱货。不过没关系,只要女娃价起得来,大不了买一送一。”

什么意思,买赵西屏,送我郑翰林?

瞎了你们的狗眼!

郑翰林气得想跳脚。

“四哥,咱不赶紧脱身,这是去哪里?”

“不急,一天之内都是安全的。我今晚带你拜访一位这边的头面人物,刚好这位下周要过生,老大特意准备了礼物,让带过来拜会一下。”

“专门带礼物拜会,就是新路子喽?”

“你小子脑袋还挺灵光的。不错,这位是最近一年才风生水起的,号称中州货运十三太保之一,人送诨号:李大麻子。”

章127 确认过眼神,都是想进步的人

郑翰林听了会儿。

搞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这是落到跨省专业人贩子手里了。

有些搞不明白的是,方蔓那个黑心妖妇费这么大劲把自己和赵西屏迷晕了,还辛辛苦苦打扮成乞丐,就为了卖给人贩子?

为钱不大可能,这才能卖几个钱。

说出来有些打击人,方蔓手腕上戴的那块表,怕是都要比自己值钱的多。

难道是为了报仇?

老妈抓捕击毙过她的家人,这是一报还一报?

你搞我家人,我搞你儿子?

郑翰林脑海中瞬间涌现出数段影视剧中的暗黑桥段。

就在这时,车辆晃荡间,光线悠转,他看到了一动不动睡在角落里的赵西屏。

不对,不对。

老金说的没错,方蔓妖妇跟早上那个人模狗样的男医生是一伙的。

目标是赵西屏这个傻大妞。

自己只是顺带,晕一送一的……

“郑翰林,前线部队已经失联,驻守最后阵地的只剩下你自己。党和人民考验你的时候到了。”

他自小就是泼天的胆子,此时脑海中充盈的,不是害怕,而是兴奋。

跟第一次去射击场玩cs真人对战差不多。

小脑瓜子运转如飞。

各种影视剧和小说桥段纷至沓来,只一瞬间,他便想到了十几个这种情况下男女主角的脱身良策……

半小时后。

车辆在环城高速上绕了一大圈,重新开回了商都区。

就在锦巷街道老长途客运站附近的一个修车厂院内,停下了。

郑翰林马上警醒。

知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撑起酥软无力的身体,撞了撞车厢,示敌以弱:

“行行好……给口水……我快死了。”

驾驶室内,解了安全带,正要开门下车的四哥,狞笑一声,抄起旁边儿臂粗的锯齿大扳手,就跳下了车。

青蛙眼皮子一跳,也敢忙下了车,紧走两步,从四哥手里接过扳手。

“杀鸡焉用牛刀,四哥,给我个机会练练。青蛙我太想进步了。”

四哥哈哈大笑,拍了拍他肩膀,“行,做咱这行,就得有这股子闯劲。我去尿泡尿,你悠着点,别往后脑勺整,会死人的。”

青蛙连连称是。

车厢内,郑翰林已经知道不对了,心中后悔的要死,特么的脑残影视剧编剧误我啊!

咣当一声,车厢门打开。

郑翰林来不及躺下,马上变一脸迷离,眼神空洞,双手乱摸,像是瞎子一样,仿佛完全看不到面前站着的青蛙。

嗓音嘶哑无力:“水……水……”

胸膛还一鼓一鼓的,带着抽搐,真的很不舒服的样子。

演得挺像。

青蛙蹬上车厢,看了他半秒。

忽然抡起扳手,咣的一声敲在郑翰林脑袋一尺之遥的车厢壁上,砸出一串火星来。

“水,水,水你麻痹,屁事多,劳资让你彻底睡死过去!”

郑翰林愣了下。

他绝对不相信这么近的距离,对方能敲这么偏。

眼神瞬间清明,跟青蛙对视了一个眼神,立马便从中抓到了某样熟悉的东西。

想到青蛙刚喊的话,不等对方再做暗示,咣当一声,仰头载下,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我靠你个死青蛙,多长时间没去大宝剑了,火气太冲了吧。”

远远听到声响,四哥尿完都没来得及抖三下,提着裤子就往这里跑。

“嘿,对不住四哥,我太兴奋,手一滑,砸中车厢了,这小娃娃,不知道是吓晕还是震晕的。”

青蛙说着话,拍拍手,装作不经意的,把扳手往里边一丢,不偏不倚,就在郑翰林旁边。

四哥跳上去认真探了探呼吸,这才放心,下来就狠狠踹了他一脚:

“靠!你个**崽子,瘦不拉叽的,没想到下手还挺黑的。不错不错,有点四哥我当年的风范。锁好车厢,带上礼物,跟我走。”

……

李大麻子并不是很想见外省来的这位罗四。

他最近混的风生水起,接连干了几个漂亮仗,还处理了一些历史遗留问题,一举定鼎商都区长途客运届的江湖地位。

这也是因为开窍后战斗力大增,十个八个青壮年拿着橡胶棍都不够他打的,猛的一匹。

道上地位水涨船高,想来拜会的人海了去了。

最近知道他生日临近,每天都有不少人来送礼约饭局。

他还是很谨慎的。

尤其是通过居委会的学习深造,对修行界渐渐深入了解后,他大概知道自己这个小虾米是个什么level,可不敢随便造次。

毕竟眼界层次不一样了。

做事风格看起来比之前霸道威猛,但实际上内心却是越来越低调谨。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他心里还是有逼数的。

他李大麻子现在是有点名气,但还远没到让隔了一个省的人都上赶着来拜会的地步。

一准没好事。

更何况,他还正沉浸在跟余逸刚刚通完的那通电话中。

余先生的小老弟和同班的一个小姑娘一起失踪了,让他想办法帮忙找找。

办法肯定是得想的,他对这位小余先生的观感非常好。

所以挂完电话第一时间就吩咐安排了下去。

他这个人天生八卦,所以一直对圈子里的事非常留意。

知道小余先生很不一般。

入职短短一个多月,已经屡立大功,翠平、锦巷、驷马三个居委会都吃得开,三家洞主都得给他几分薄面。

并且还跟大名鼎鼎的“翠平刘sir”是铁瓷,绝对的优质潜力股。

最重要的是,人特仗义。

之前的行头案,能有他李大麻子什么功劳?

无非就是自己为了帮老贺家的孩子出头,撞人家铁板上了,为脱身的无奈之举。

结果论功行赏时,人家还真多提了这么一嘴,说是他李翔的线报。

使得最近一次“小白宣讲恳谈会”上,他得到了重点表扬,接下来可能还有些嘉奖之类的。

就这一下子,他李翔在整个翠平辖区修行圈的地位,瞬间便扎实稳固了不少。

这让他觉得,小余先生是个讲究人。

值得一交。

不对,值得一抱。

不过他自己觉得,这俩孩子,是不是失踪,还谈不上。

现在的小屁孩,早熟的很,四年级的大孩子了,毛估计都长出来了吧?

不仅有骚动的心,也已经有骚动的能力了。

电竞网络会所、赌博电玩城……没准手拉手约会看电影去了。

这才晚上十点不到,早着呢。

“翔哥,我建议这个罗四,咱还是见一见吧,这伙外省人势力还是很大的,做事干脆很辣。就算不交往,也不便得罪。关键是,营生特殊。”

李翔看了自家狗头军师一眼,皱眉:“搞什么营生的?”

“人贩子。”

“草,最恶心这帮生孩子没**的家伙。不直接砍死就算便宜他们了。不见。”

“翔哥,这伙人不是一般的人贩子,他们组织严密,纪律森严,口风极紧,口碑不俗,号称‘只捡不抢’,只做无家可归的流浪孩童流浪妇女的生意,帮她们重获幸福人生。”

“我呸,世上哪有那么多流浪无家可归的,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翔哥英明,说到点子上了。小弟我之前跟张瘸子时,张瘸子跟他们交情不错,就大概了解点,他们其实就是打着人贩子的名义,帮人干脏活的。属于双向收费。有人用特定方式联络后,需要先支付一大笔钱,他们就安排人到指定地点捡货,而且只负责捡货。然后运出八百公里外,把货处理得半傻不聪的,稳妥卖掉,再赚一小笔。”

“还有这种营生?可是,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翔哥,你确定看好小余先生?想抱小余先生的大腿?”

“靠会说人话吗……麻子哥我是想进步。”

“那就更得见了。小余先生的阿姨,先后做过商都区、冠城区刑警大队的副大队长,肯定得罪人无数,这里边事多着呢,这帮人晚不来早不来,偏偏现在过来捡货,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保不齐啊……翔哥。”

“那还费什么话!快去旁边湘菜馆定个包厢。上档次的白酒整它两箱,把他丫的先喝美了再说。”

章128 姐夫来了

李麻子的这位狗头军师“四眼仔”。

做事还是很有条理和分寸的。

为了保持机动,便宜行事,他作为李大麻子手下头号人物,没有为了彰显地位,而列席这场酒宴。

弄过来陪坐的几位,都是五大三粗的糙哥大酒缸。

既是为了麻痹对方,也是为了方便灌酒。

要是能把罗四、蛤蟆这两人给直接灌醉,后面就比较好操作了。

想法是美好的。

但现实很不尽如人意。

四眼仔发现双方刚一见面坐下,翔哥的脸色就不太对,非常凝重。

李翔脸色肯定是对不了的。

因为一照面他就发现这个罗四,居然也是个开了窍的修行者。

而且看水平,已经无限接近于小白衫,比他这个新开窍不到一年的,可厉害多了。

真要动起粗来,今天这里这点人包括他自己在内,怕是还不够对方一个人收拾的。

简单粗暴直接强开车门查看,不可取。

他自己开窍后已经很难喝醉,何况对方?

想把对方灌醉了随意摆弄,也不可取。

四眼仔当然不会明白他的心思,但脑瓜子好使,会察言观色。

看到不对劲,立马就警醒了起来,干脆扮作倒酒的小弟,亲自上阵斟酒观察。

一圈热身喝下来,他就发现这二位在酒桌上都不是好易于的主。

绰号蛤蟆的,滑不留手,猜枚划拳行酒令,厉害得一匹,一圈下来,数他喝的最少。

那位罗四哥则是来者不拒,豪气干云,看那千杯不醉视白酒如浮云的样子,怕是酒量比翔哥还稳。

他四眼仔一开始跟张瘸子,张瘸子退休后,现在跟翔哥。

两个老大的相同点就是都是练家子,都很能打,都属于暴力流的。

所以他对于这方面非常敏感,一圈酒倒下来,让他特别心悸的一个发现是:

这个粗豪邋遢的罗四哥,貌似比翔哥还危险,还有压迫力。

顿时便知道之前的两个方略都行不通了。

必须尽快找到破局点。

不然以翔哥的急性子,时间拖久了,肯定会露出破绽来。

要是真找到了那两个小孩,结仇就结仇了,若是没有,还跟这帮凶人结了仇,那就太不划算了。

……

郑翰林越来越难受了。

肚子饿,口渴,还想尿尿。

他现在脑袋越来越清醒,视线也大概适应了车厢里的光线。

发现这货厢里堆了很多生鲜,一筐筐,一箱箱的,有海鲜河鲜,也有寻常肉品。

恰在中间留了两个小铺位,一个是他,另一个是赵西屏。

锯齿扳手就在不远处,但他已经不敢乱动。

刚刚那个人举动很反常,尤其最后那道眼神中的莫名熟悉感,让他怀疑,对方八成也是个警察,是个卧底。

就在这时,咣咣,车厢外面,有人拿指叩击了两下。

一瞬间,喷薄而出的求生欲让他几乎嚷嚷了出来,一颗心砰砰直蹦,浑身血液直往脑门儿上窜。

但他拼命咬住了牙。

不为别的,就为不远处的那个扳手。

他不能冲动,因为现在不仅仅是他郑翰林和赵西屏两个人的事,还牵扯到一个疑似警察卧底,老妈的同事。

万一是对方的试探呢?

装晕的事情一暴露,他跟赵西屏没特别大的影响,他们是货物,是钱。

但卧底可就惨了,电视上卧底暴露有几个有好下场的?

对方咣咣咣,又叩击了几下。

天可怜见,这敲击声,简直比天街13号的柳枝烤羊肉串诱惑力还要大。

“喂,里边的,我跟他们不是一伙的,醒着的话,吱一声。”

我靠,还要再加两个羊腰子,一打蒜蓉生蚝。

郑翰林瞬间整个身体都是颤抖的。

只能奋力抓过那个扳手,紧紧抱在怀里,拼命说服自己。

郑翰林,小不忍则乱大谋,一定要稳住了!

做人绝不能不仗义!

这绝壁是陷阱,千万不要往下跳!

没事的,不就是被贩卖了吗?小爷拿脚趾头也能找到家。

今天就把话撂这儿了,谁买咱谁倒八辈子血霉!

外面人耳朵一直紧紧贴着车厢壁,本来已经想要放弃了的,郑翰林颤抖着身体扒拉扳手的声音,让他听到了。

顿时精神一振,拿出了杀手锏:

“喂,里边的,认识余逸吗?”

郑翰林一愣,瞬间把扳手抛开,拳头对着车厢壁,咣咣咣咣,边敲边哭:

“呜呜……那我姐夫……亲姐夫呜呜……”

四眼仔得到修车小弟的汇报后,几乎不敢相信。

原本以为只是一个小小的可能性,没想到还真给误打误撞的碰上了!

兴奋得手脚都在颤抖,深呼吸好几次,才勉强稳住。

不敢进去汇报翔哥。

他知道翔哥远比他还沉不住气,双方干起来,不说打不打得赢,毕竟牵扯到两个小孩子,一旦对方暴走行凶,怕是好事也会变成坏事。

所以他当机立断,直接拨了余逸的电话,希冀于他多带点好手过来。

余逸接到四眼仔电话后,先是惊喜,接着就是怒火冲天。

他马上便想通了方蔓及其背后人物的谋划。

借着这帮凶残人贩子的成熟渠道,运出八百公里安全线外,等对方分散脱手时,他们再出现接手,或者硬抢。

他们要的是赵西屏,郑翰林只是恰巧附带的。

其结果,估计就是四眼仔电话里分析的,照例药成傻不愣登的二愣子,被人用作传宗接代的小种马。

李大麻子的修车厂距离并不远。

挂断电话后,他直接用上了“大步流星”开跑狂奔。

路上,还跟刘尔打了个电话,请她火速赶到康佑惠生,跟他的同学金铮联系,务必牢牢盯死了方蔓。

……

罗四一开始对于李大麻子的热情,非常受用。

尤其发现对方也是个修行者后,心里更亲近了不少,直觉彼此应该会有很多共同语言。

在他们组织里,之前负责中部几省业务的是老二。

也许是江湖越飘胆子越小,老二越来越谨小慎微,最近几年,坚决不做“十市”的生意。

都是他偷偷干个一票两票的。

实际上,十市虽然有风险,但利润也大。

通常会是其他地方的三倍到五倍。

像这一次,对方直接开出的就是五倍的顶配价。

老大也动了心,安排他亲自过来接洽处理,并重新捋一捋快被老二折腾散了的中州市的路子。

但是喝着喝着,他就发现有些不对劲了。

对方好歹也是此处的头面人物,再热情好客,也似乎热情的有些过了头,而且热情之下,有种说不出的焦灼。

他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并给了蛤蟆一个阴冷的眼神。

就在这时,门咣的一声被撞开了,一个挺清秀帅气的年轻人满头大汗,风一样的冲了进来。

进来后,二话不说,风卷残云般,直接将桌上的菜倒掉了一大半。

——往自己肚子里倒。

章129 谈笑间,百发百中

李大麻子又惊又喜。

虽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余逸会突然前来,还这么凑巧及时,但总算是暂时把心给安下来了。

同为修行者,距离又这么近,气机感应非常强烈。

方才余逸进门前那一瞬,他分明已经感受到了罗四对自己浓烈的杀机。

双方距离掀桌子开干就只差那么一丁点。

然而,余逸坐下后,他眼巴巴望着门外,足足盯了半分钟,也没见后续再有人进来。

顿时一颗心跳的更厉害了。

悬得比之前还高。

不是吧余先生,就你一个人!

这也……太托大了吧?

他第一次见到余逸是在翠平居委会。

因为八卦爱打听里边的道道,所以知道街道级居委会的准入标准通常是白衫修为。

所以第二次帮贺向阳堵截余逸,发现余逸像是普通人后,也自觉脑补是对方超出想象的牛掰,是豪门巨阀子弟,有法子遮蔽修行者身份。

直到最近余逸在商都区修行圈内名声渐起,他才知道,原来这位居委会中的异类,真的只是普通人。

比一般人身体素质出色点的普通人。

背上的冷汗唰唰往下流。

他感觉今天要搞出大事了。

罗四这种亡命徒,不像他一样,扎根在中州,一个街道居委会巡视员的面子,是肯定不会卖的……

罗四先是被余逸的饭量和速度吓了一跳,待看清楚他只是个普通人,心中便是冷笑,索性大马金刀重新安稳坐下。

想要看他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只悄声交待蛤蟆:“你先过去车子那边,看好货。等我处理完这边,咱们就出发。”

蛤蟆点头,果断起身。

刚刚一路上连续使用两次“大步流星”狂奔,消耗了巨大热量的余逸,疯狂胡吃海喝补充的当口,朝站起的蛤蟆摆了摆手。

口中含糊不清,眼神却很冷厉:

“站住……谁都不能走。”

蛤蟆眼里只有罗四的命令。

根本不把他当回事,继续往外走。

李大麻子挣扎了下,狠了狠心,果断站起,挡住了蛤蟆。

他这一站起,屋里子几位陪酒的粗豪汉子,哗啦哗啦纷纷推开椅子,站了起来,一言不发的簇拥在李翔身侧。

当此时,整间包厢里,就仅有两个人还坐着。

职业美食吃播一样狼吞虎咽、心无旁骛的余逸。

以及面色阴沉满脸狞笑的罗四。

罗四一仰脖子,将面前一盅白酒饮尽。

啪,直接拍进了桌面里。

桌不裂开。

杯不破碎。

足见劲道之足,力量之强,速度之快。

几个粗豪汉子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表情瞬间就有些僵硬。

李翔也皱起了眉头。

眼前这个罗四,确实比他强了不止一筹。

忍不住又看了眼正吃得又嗨又香的余逸。

对于罗四的“惊人逼果”,余逸只是淡淡瞧了眼,就又火急火燎地专心对付面前的烤猪蹄去了。

李翔脚下顿时一个发飘,差点没站稳。

我的余爷啊,装逼咱也得稍微讲点基本法是不,现在人物不对,时间不对,场合不对啊!

“麻子兄弟,我罗四这次过来,礼物是带的薄了点,但自问没有得罪的地方,今天这一出,是怎么说?”

李翔见余逸魔怔了似的,只知道吃东西,没有说话的意思,对方又是点了他的名,只好定定神,拿出老大的姿态,强硬交涉道:

“罗四哥和蛤蟆兄弟这次过来中州玩,有没有意外在路边捡到什么不该捡的东西?”

“譬如说?”

“一个十岁男孩,一个十岁女孩。”

罗四弄明白了,低了低头,杀机四溢:“李麻子,我纵横帮的财路你也敢挡,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吗?”

我靠这是劳资的地盘唉。

逼都全让你们一个二个的装完了。

小余先生英俊儒雅些,我也就忍了,你个口臭狐臭脚臭的大马猴拽什么?

李翔豁出去了,啪,一拍桌子:“劳资管你们纵横帮什么狗屁财路的,我告诉你罗四,这两个娃娃,一个我小老弟,一个小老……弟妹!不把人放了,今天一根毛你们也走不了!”

“放是不可能放的。我们纵横帮几十年,靠的就是这么一块金字招牌。没开过这个先河。”

说着话,罗四慢慢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两个方案:要么,出八百公里后,我看在今天这顿饭的份上,给个内部人情价卖给你们。

要么,咱们现在直接见生死,我松松筋骨,把你们一个不拉,全部废掉。”

剑拔弩张之时。

门又被推开了。

四眼仔兴冲冲的跑了进来,直接跑到余逸身旁。

“余先生您来啦,太好了,我已经让兄弟们用焊枪把车门割开了,万幸的是,两个小朋友都无恙,就是中了……中了些迷药……”

他说着说着,抬头就发现了包厢内气氛不对。

最要命的,他还发现了包厢内人数不对。

电话里特意明示暗示交代过的,点子扎手,多带些好手来。

好手们呢?

怎么就只看到正在啃的猪手了呢?

身体瞬间僵硬,脑袋有些缺氧。

说到一半的话语,噎在喉咙里嗬嗬发不出个囫囵音来,额头冷汗唰唰就冒了出来。

“找死。”

罗四怒喝一声,右臂一甩,噗的一声,桌面上最近的一个汤碗,炮弹般带着呜呜的声浪,砸向四眼仔。

“四眼小心。”

李翔面色大变,但距离太远,一瞬间也只来得及提醒。

罗四暴怒之下,全力一击。

又是带着先声夺人、震慑全场的目的。

自是不凡。

速度极快,力道极猛,仿佛刚一出手,就已经来到了四眼仔的身前。

隔着二十公分的距离,他甚至已经感觉到自己额头上大片的汗毛齐刷刷的折断掉。

间不容发之际,刚解决完面前猪蹄的余逸,悠悠打了个嗝,突然伸手,迎向声势惊人的汤碗。

“不要!”

李翔瞬间肝儿颤,几乎都不敢去看了。

以这碗当前的声势,他都不敢硬接,何况是余逸?

余逸很牛掰地伸手迎击,也不知道碰到碗没,就又果断把手给收了回来。

就好像,很调皮的做了个……假动作?

然而,一个恐怖的事实是:

那个卷着声浪如炮弹般的汤碗,就这么凭空消失不见了。

我特?

罗四眼睛瞪的跟铜铃似的,肩膀摇晃了下。

甚至夸张的揉了揉眼。

苍天可鉴,他自从开窍后,近视眼都变成15,已经差不多五年没揉过眼了。

他不太懂发生了什么,总之有点没底,打了个招呼,暗示蛤蟆先上去踩踩。

蛤蟆毫不犹豫,很矫健的跃上桌面。

噼啪,从袖中亮出甩棍,飞身就朝余逸扑了上去。

余逸手一扬,嘴中默念三遍“百发百中”,刚刚取巧收进洞天内的汤碗,出现手中,暴力甩出。

砰,重新出现的汤碗准确击中蛤蟆的额头,片片碎开,力大之大,直接将他从桌上轰了下去。

他在地上翻滚挣扎了几下,没能站起来。

而后,似是直接晕了过去。

包厢里。

顿时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章130 刀基尼

李翔、四眼仔等人瞬间感觉拨开乌云见太阳了。

信心满满地簇拥在余逸周围。

罗四不复之前的嚣张。

一脸凝重。

抱了抱拳:“敢问,阁下可是红手绢的高手?”

在他看来,刚才让汤碗无端消失、后来又凭空出现的那几下,很像传说中红手绢独有的戏法手段。

而对方出手间有明显的灵气波动,却看起来像是普通人,这一点闻所未闻,但理论上应该只有最擅障眼法的红手绢做得到。

余逸狼吞虎咽到此时,总算勉强摆平全身上下源自细胞深处的饥饿嚎叫。

终于可以安下心来做正事了。

“谁联系的你们?怎么下的单?”

他这问题一出,罗四就阴沉着脸:“就是说没得谈了?”

啊呸,李翔心中鄙视的紧。

刚刚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又是强买强卖,又是全部废掉的,现在特么知道要谈了?

余逸点点头:“哦?假如有的谈,你想怎么谈,说来我听听。”

他并不是一个人来的。

本来是一个人。

但甘小芸听说后,直接跑了过来,因为距离近,比他还先到。

既然人都来了,他寻思着甘小芸的功法找人还是很好使的,同时也本着保护她的原则,就决定分头行事。

让她去救人,自己来湘菜馆会一会该死的人贩子。

当然,也有连续使用“大步流星”必须得尽快大量进食补充卡路里的因素在。

现在郑翰林和赵西屏已经救出,还有甘小芸帮忙照应,他心中已然踏实下来,就没那么着急了。

也想看看能否从罗四嘴里多掏出些东西来。

“先确认一点,我们这次捡到的货,是您家人?”

“是。”

“那我们纵横帮这次分明就是被人给摆了。不过,国有国法,帮有帮规,谁摆的我们,自有帮中大哥去找回场子,不劳外人费心。您这边,确实占了大势、大理,那就是我罗四栽了。十万块茶水费,不成敬意,我跟我这位小兄弟,现在就走,十年之内,不再踏入中州市一寸土地。”

余逸盯了他几眼,忽然道:“你其实并不知道谁下的单,对吧?”

罗四不知他忽然说这个做什么。

但形势比人强,不知对方深浅的情况下,又是在外地,不敢随便造次。

为了进一步表达和解的诚意,非常诚恳解释道:

“确实不知,帮里有专门接单的,跟我不是一个部门。客户方面,除了帮主老大,一般人也无权知道。”

“那你跟我谈个屁啊?不仅不知道,还没权利知道!真是个废物!”

余逸很恼火的摆手:“麻子,这老东西浪费我感情浪费我生命,还打扰我吃东西,给我把他出屎来!”

“嘭”的一声巨震。

跟做了特效一样,罗四外衣全部炸裂开来。

露出一身两段式的深褐色兽皮短甲。

上半段贴胸而围,类似女式比基尼。

下半段缠腰而系,挤压着大肚腩子。

两段中间以鲨鱼皮靠十字背带相连,穿在他身上,很是滑稽。

短甲之上有刀囊,密密麻麻排着数十把寒光闪闪的飞刀。

飞刀柳叶状,带尾环。

尾环之上,全部系着骚气的飘逸红绸。

余逸眨了眨眼,一脸难以置信。

全是……刀啊!

罗四肩头微动,也不见他怎么动作,左右两侧的腰间刀囊内,已经各少了一柄柳叶飞刀。

寒光乍闪。

他左右手,各两指持刀,“嚓”,轻轻切剐了一下,火星四溅,嗡嗡震鸣。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李翔识得厉害,面色凝重,往余逸身前挡了半步,把贴身的十字夺,拿了出来。

罗四见余逸有些呆滞,以为是被自己飞刀神威所慑,心中得意,并二指,竖起一柄飞刀,轻轻吹了一口。

红绸飘动。

刀身嘤嗡。

余逸眼睛瞬间瞪得更大。

也更亮。

罗四只留意到了大,没发现亮,心中得意更甚,直接陷入了某种癫狂和自恋中:

“绿林道上,都认为我罗四最擅长的是贴身短打和拳法,很少人知道,我最擅长的,其实是飞刀。

我十岁学飞刀,二十五岁方才大成,师父传我这副穿山甲刀囊,名叫‘极逆’,是我师门重宝。

囊内携带的这三十六柄柳叶飞刀,材质特殊,坚韧无比,染过无数高手的鲜血。

我以前不懂事,只当是普通厉害金属,直到五年前开窍后,才发现,这些刀内竟染有灵气。

我曾经拿它试着挡过子弹,除了表面有焦糊灼痕,半点损伤也没有,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不凡。

担心被人觊觎,说起来,我已经足足八年没动过飞刀了。

原本没想过在这里暴露,是你逼我的。

今天你有幸能折在我这‘极逆’之下,还有什么话要说的?”

余逸竖起大拇指,眼睛放光:“飞刀好,飞刀妙,飞刀真是呱呱叫啊。嗯,刀基尼,好名字!”

可不是好名字嘛。

他正愁怎么收拾对面这个装逼货。

有两张“寸步难行”符最适合,但他不舍得用。

对方明显连小白衫都算不上,不配。

“横扫千军”可以,就是一次消耗宇宙精气太多,杀伤力不够,不实惠。

现在好了,有三十六把逼格满满的飞刀在,就可以只接用“手起刀落”了。

“手起刀落”一次只消耗1%的宇宙精气,性价比极高。

“不知所谓!”

罗四冷笑一声,扎步拧腰,双臂齐挥,手势简洁高效,阴手镖、阳手镖、回手镖……一气呵成,瞬间甩出去十柄飞刀。

四柄对付余逸。

两柄对付李大麻子。

剩下四柄料理四眼仔四人。

期待中噼里啪啦倒下一地的场面并没有出现。

就见对面年轻人手上有水一样,把手朝上一下接一下的甩动扬起。

然后李大麻子、四眼仔那群人眼神诡异的看着自己,瞳孔里满是震惊难以置信,四眼仔甚至还夸张的捂住了嘴巴。

到底发生了什么……

左肩膀突然传来剧痛,他骇然望去,看到一柄飞刀,长得有些熟悉。

然后是右肩膀、右手腕、左手腕、右膝盖……

刚刚的十柄飞刀,半个也没甩出去,一个不落的全扎在自己的关节要害上。

十根要害肌腱先后全被斩断,噗通,身体支撑不住,狠狠栽倒在地,鼻子都磕破了,鲜血汩汩直流。

他眼睛瞪得贼大,但毫无神采。

浑身的剧痛,对关节的失控,也比不上心中滔天的冲击迷乱,或者说是恐惧,脑袋嗡嗡直响,跟被重锤击打了似的,浑身刺骨的冷。

余逸站起,伸了个懒腰。

“先把刀囊扒下来,还有,身上柳叶刀也全部拔下来,擦洗干净放回去,嗯,他这个刀基尼,太危险,太邪性,连自己主人都不认,以后就由我替他保管了。”

罗四急火攻心,喉头一甜,直接晕死过去。

章131 看我腰马合一落地生根!

就在罗四和蛤蟆的货车开进修车厂不久。

一辆银色紧凑型suv也开进了修车厂。

车门打开后,下来一对颜值不低的青年男女。

尤其那姑娘,肤白貌美,眼睛水盈盈的,仿佛会说话,随便一咕噜,蛛丝一样,说不出的黏腻勾人。

雪白纤细的脖子右侧,纹着一朵紫意盎然的诡异妖莲。

有种直抵人心的妖冶魅惑。

偏偏身材瘦瘦,跟麻秆儿似的,扎着双马尾,穿着打扮很素,非常学生气。

两相对比极为强烈,魅力独特。

连早已过尽千帆的修车老师傅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男的骨架宽大,身材不俗,鼻梁很高,轮廓明显,右耳戴着一只blingbling的宝蓝色碎钻耳钉。

比一般男生嘴唇红润了些,腰也有些纤细,但总体阴柔,而不娘炮。

车洗着。

青年男女也没闲着。

不像这个年纪的大部分年轻人,有点空就低头扣手机,恨不得钻进去,这俩人一脸好奇的在院子里转来转去。

东看看,西看看。

还围着罗四的货车转了两圈,不过没靠近。

再然后,两人交流了一个眼神,似乎说了什么,但没有声音。

耳钉男朝外走,紫莲女往隔壁湘菜馆晃荡过去。

走到无人处,耳钉男取出一个很破的古董手机,摁出了一个号码。

很快接通。

“出去多少公里了?”

“回上师。兜了两小时圈,还在商都区。”

“什么?”对面电话里的人极为吃惊,“快说清楚。”

“此地的管事人叫李大麻子,看来是这个罗四的狐朋狗友,一起热热闹闹去旁边湘菜馆吃饭了。小莲已经跟过去。要不要我们直接动手?”

电话那边沉吟了下:

“不用,纵横帮做这种事经验丰富,从未失过手,应该有他们的分寸和考量。叫小莲回来,你们也找地方歇歇,吃点东西,暂时还是按原计划远远缀着就行。等他们带出八百公里外,到了安全的散货点,没有风险了,你们再直接动手抢人。抢到后就不用回中州了,直接去会合点等我。记住了,一定要让他们把之前收我的钱给全部吐出来,这帮杀千刀的畜生,连我都敢宰!”

耳钉男和紫莲女就出去吃饭了。

这二人享受惯了,一向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一直走到一公里外,才算找到家勉强能入得眼的餐厅。

吃饭回来,吃惊的发现,事情有些超出预期了。

罗四的货车被切了个大洞,里边的男娃女娃已经全不见了。

这还得了?

丢了那个男娃便罢,要是把女娃给丢了,上师还不扒了他们的皮?

那女娃听说是符合咱欢苦楼代代相传的内、外、密三相,是被上师千挑万选用来做吉祥母的!

两人瞬间色变,杀气凛然。

这会儿也不用管什么既定计划了,既然转嫁风险的策略失败了,那么就只有找到硬取了再说。

郑翰林和赵西屏被四眼仔安排的焊切师傅救出来后,一个昏迷不醒,一个走不动路,就地安排在修车厂后院。

并不难找。

有两个孔武有力的青年在看护。

看到耳钉男和紫莲女硬闯进来,二人也不废话,各抄起一根实心橡胶棒。

耳钉男笑眯眯的,抱臂而立。

紫莲女晃荡着双马尾,嚼着口香糖,双手插在大号卫衣的兜里,摇摇晃晃的,像是高中生。

眼神湿漉漉,黏腻腻的,带着勾魂夺魄的粉红气息。

不得不说,四眼仔安排的这两人,在这一级别的混混里,还算训练有素。

面对妖冶混合着青春的紫莲女,眼神中虽有波动,但行动上并不迟疑。

果断朝前逼近了半步,阻止紫莲女继续靠近。

紫莲女眸底顿时燃起一股疯狂的杀机。

耳钉男无奈喊道:“小莲,下手轻点。”

伴随着他的话语,紫莲女跟看见情敌了似的,不管不顾,蹬地前冲。

两个青年稍有迟疑,似乎担心这么一橡胶棍下来,会不会把这细胳膊细腿儿的小姑娘给砸坏了。

但四眼哥郑重交代过的,必须谨慎。

橡胶棍没有兜头抡,而是敲向双腿,一个对准左大腿,一个对准右小腿。

砰砰两声,两根橡胶棍结结实实砸中紫莲女的双腿,她身子连晃一下都没有,眸中有凶焰在燃烧,一人回敬了一小拳。

两个青年顿时就像是被车撞了似的,咔嚓咔嚓的骨裂声中,飞出几米远,重重砸在墙上,吐血不止,再也爬不起来。

装晕的郑翰林吓得喉头干涩,不自禁的吞咽了一口唾沫。

这动静没能逃过耳钉男的耳朵,他看了郑翰林一眼:

“既然纵横帮的路子断了,那么这个顺带弄来的男童,就需要就地处理了。”

紫莲女一言不发,大步走向郑翰林。

忽然间,整间屋子里的空间剧烈波动了一下。

卡帧似的,有种虚实相悖的剧烈扭曲。

脑海中瞬间涌入无数的负面讯息,全是挤压在潜意识深处的忧虑、恐惧、贪婪、怯懦……

耳钉男瞬间面色大变,见鬼了似的,身形以一种奇怪的方式扭动,几个闪身,便来到了屋外。

站定后,仍心有余悸,难以置信的望向屋内。

紫莲女来不及撤,大喝一声,以类似马步的姿态,钉子般扎在那里。

嘴角慢慢溢出血来,身体也开始颤抖,但一直坚持到幻象消弭,也没挪动半步。

甘小芸手捏玉珏,从里间屋子里慢慢走了出来,在郑翰林和赵西屏身前站定。

故作镇定的与二人对峙,只是脸色略微有些苍白。

紫莲女身子摇了摇,哇的吐出一口鲜血,吃人的眼光望向甘小芸,喷着血沫子,疯狂大笑:

“居然是元辰……暝灵术,那又怎样?我腰马合一,落地生根,谁也撼动不了!告诉你,看见你这软绵绵的样子就讨厌,待会儿一定要撕碎你!”

甘小芸本就胆小,不太擅跟人对战,顿时吓得往后缩了缩,但也半步不退。

只是手忙脚乱的又拿出一块玉珏,两块一起举在身前,当做威胁。

小脸果断又白了几分。

“来啊,看我腰马合一,落地生根,神仙难撼……”

紫莲女非常猖狂,话还没说完,旁边黑暗中,余逸实在忍不住了,果断扫出一条腿来。

横扫千军。

类别:技

品质:白级,可升

属性:永久技;一经使用,永久掌握

功能:功夫再高,一腿撂倒

使用方法:百宝箱中调用

……

砰的一声,紫莲女伐树一样被直接撂倒。

因为还在张着嘴撂狠话,牙齿直接磕地,最引以为傲的洁白门牙崩飞了一颗半。

听这脆生生的音儿,像是烤瓷的。

花了不少钱的鼻子也骨折出血了。

章132 蛇莲双卫

余逸今夜狂奔而来。

第一目标是救人。

第二目标就是堵人。

堵的当然不是罗四,他一个准小白还不配。

堵的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里的黄雀。

没想到真的堵到了,一来还是一对。

因此,湘菜馆里一番“手起刀落百发百中”solo完毕,他正爱抚着战利品“刀基尼”,尽情散发王八之气时,一得到甘小芸灵音示警,直接贴了张“销声匿迹”符就潜伏了过来。

他知道,只要搞定这一对,潜伏在冠城区的那团黑影真相,就会无限接近了。

只让李大麻子跟着。

命令其他人都闪远远的,免得被误伤。

这远不是他们能够参与到的战斗级别。

本来消耗一张“销声匿迹”,余逸是卯足了劲准备关键时刻偷袭一记关键杀招的。

不过眼见这女的这么猖,把明显占了上风的甘小芸吓得跟鹌鹑似的,简直不能忍。

甘小芸再胆小,也是一软萌妹子,也是他目前唯一官方认证的小弟。

尤其是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腰马合一、落地生根”什么的,简直是在老监区里跳艳舞,宅男面前放纸巾。

不知道哥们儿自从掌握“横扫千军”后,每晚做梦都腿痒痒吗?

“紫莲纹身……莲女?你是蛇男?我去,居然是蛇莲双卫!”

李大麻子惊呼出声。

“欢苦楼有十二如意王。也叫如意上师。每一位如意王,都会有自己贴身的蛇莲双卫。能入选双卫的,最次也是白衫境界,很多都是大白衫,跟街道居委会的洞主差不多厉害……”

李大麻子说到这里时,耳钉男和紫莲女显而易见的恼火难堪,杀机四起。

余逸顿时明白了,这俩家伙还都是白衫,属于李大麻子口中“最次”的那种。

李大麻子才不怕他们。

他这会儿已经对余逸信心百倍了。

之前的罗四,刚刚的莲女,一个比一个猖,一个比一个凶,还不是双双被撂倒在地?

罗四被自己的飞刀扎成了刺猬,一身修行全废了,以后怕不是得一辈子坐轮椅。

这位莲女也没好到哪里去,摔的看着都疼,之前小眼神水汪汪的,现在直接汪汪成水了。

疼哭了都。

要知道,欢苦楼的“莲女”传承奇特、修行艰苦业界是出了名的。

一身横练功夫,全在腰上腿上,乃是赫赫有名的:“蟒腰豹腿,步步生根”。

无论是闺房之内,还是战阵之上,都堪称男人克星。

这样的存在都被余逸给一腿撂倒,虽然有偷袭的成分在,但已经足够惊人。

不开玩笑的讲,这个女人就算扎着马步站在这里,让他李大麻子随便偷袭。

能把他腰累断,腿踢折,人家估计连晃都不会晃一下。

差距就是这么大。

小余先生就是这么牛。

甘小芸倒是没多大惊讶。

好像余逸就应该这么厉害的样子。

不过刚刚有一瞬,她在莲女的疯狂恶意压迫之下,差点就顶不住要甩出居委会的身份了。

若不是余逸交待在先,尽量不要暴露身份,没怎么打过架说句话都脸红的她,估计已经直接亮居委会牌子了。

随着余逸的出现,她整个精气神顿时就不一样了。

像是有了后盾,有了主心骨,自信安稳了很多。

莲女确实眼泪汪汪的。

当然不是在哭。

是摔到了鼻上某个腺体,抑制不住的生理反应。

她甩了甩脑袋,舌尖舔了舔鼻血,怒吼一声,拍地弹起,如同一头雌豹,直扑余逸。

却被甘小芸果断接了过去。

甘小芸对付她这种简单体术流的,最是得心应手。

两枚玉珏一起招呼,只三两下的工夫,就把她再次摁住,不得不像钉子一样扎在地上,眼观鼻,鼻观心,全力抗争,无暇再去找余逸的麻烦。

心气郁结不顺之下,嘴角再次流出血来。

地上躺着偷眼观察的郑翰林,不禁暗自咋舌,这整容女的血量真多。

刚刚看到余逸闪亮登场的那一幕,郑翰林欣喜欲狂。

不过他很快便压抑住了激动的情绪,提醒自己务必克制。

千万不要像影视剧中那些脑残们一样,这个时候选择拼命大喊大叫,帮不上忙还添乱。

不仅喊救命,还口齿伶俐逻辑严谨地准确交待了来人和自己的亲密关系。

拼命提醒敌人这里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人质,挟持起来效果绝佳,性价比极高。

他跟余逸很有默契的对视了一个小眼神,便继续悠哉哉装晕看戏了。

刚刚余逸横空杀出那一下,差点把性格阴柔谨慎的蛇男的给直接吓得掉头逃窜了。

待看清楚余逸就是个普通人。

一个身体素质好些的普通人。

顿时杀心大作。

他跟李大麻子不同。

他是欢苦楼的传承,欢苦楼又是自在门的臂膀,自在门乃当今“五宗六门三会”中风头最劲者,所以他绝对相信自己的见识。

因为灵气的特殊性,世上不可能有办法把修行者正面直接伪装成普通人。

所以他根本不会脑补。

更不会害怕。

“都出来了吧。你的腿功不错,下过一番苦功夫。”

蛇男一脸阴鹫,扫过余逸,无视李大麻子,最后落在甘小芸脸上。

认定了她是三人中的战力天花板,核心骨干,

“本来还想逗着玩玩的,但本少爷现在心情很糟糕。元辰暝灵术?嘿嘿,是很厉害。但你师父有没有嘱咐过你,你们这一术的克星有什么?”

蛇男说着,阴测测一笑,嘴巴忽然一张,吐出舌头来。

他的舌头比一般人略长,还卷折成了一团褶皱。

此刻忽然打开,像是绽开了一朵雏菊。

噗的一声,似有什么丸状物炸裂开来。

“干什么?投毒?”

余逸疑窦刚生,就见甘小芸身体摇晃了下,雪白的小脸上腾起一朵烟霞紫云,直接坐在了地上。

不过她并没被这一下击溃,定了定神,继续牢牢压制住蠢蠢欲动的莲女。

蛇男目泛异彩,啧啧叹道:“真是厉害啊。年纪不大,元辰暝灵术已经练的如此精纯无暇。一整颗的‘旖旎春梦’神经毒素,都没能把你药倒。乖乖,我现在不舍得伤害你了,上师需要吉祥母,可以立地入青息,我要是有了你一起修行,立地成大白绝不是问题,以后青息的把握至少大了两倍……”

余逸恼了。

麻痹一言不合就向我小弟投毒,投完毒还没完没了的装逼。

腰间一摸,甩出两把柳叶飞刀。

用的是“百发百中”。

直取双目。

蛇男瞬间头皮发炸,间不容发之际,腰部折叠,扭曲如蛇,堪堪躲过一劫。

余逸双手连挥,两把飞刀长了眼睛般,无视惯性,直接朝锁骨斩下。

这蛇男上身也不知戴有什么护身物件,嚓嚓,两刀正中两侧锁骨位置,却没斩透,斩出两串火星来。

蛇男狼狈不堪的从地上翻滚逃离,惊慌失措,屁股尿流:

“我靠……御剑术,你剑仙啊?”

章133 作死路上勇往直前

余逸暗道可惜。

百发百中,属于“裔射”第一科。

功能是“十丈之内,准度满格,随射随中”,更讲究准度。

发射力道速度这块,终究还是靠的他自己的力量。

虽有“身强力壮”加成,但身体素质硬实力也就李大麻子的水平,对付白衫,还不够。

“小白衫”与“白衫”一字之差,但真实战力完全不同。

修行到白衫,虽然还不能说刀枪不入,但全身上下,腰腿骨骼,背脊肩膀,手肘腕掌的力量连成一气,想软就软,想硬就硬,刚柔并济。

可谓是:“筋骨似铁,皮膜如革。“

一般人持刀硬砍也很难造成实质伤害。

他自己虽然会了些术、技,但从本质上还就是“一般人”。

“姥姥的,这种时候,有把枪就办事了。”

同样的道理。

手起刀落,“天刀”第一刀,功能“十丈之内,选中目标,手一提起,刀即落下”,斩下的效果也有不同。

他第一次使用,斩断丰茹蕊双臂时。

丰茹蕊身怀死胎,被感染了,身体比普通人还虚。

他抬手遥控匕首,如巧克力般丝滑流畅,完全没有任何迟滞感觉。

之前斩穿罗四时,罗四无限接近小白的实力,身体锤炼得已经非常紧密强壮,挥手时,就感觉到了一定的凝滞。

像是在抬起家用电闸开关一样,感受到了一定的阻力。

而刚刚对蛇男这两下,凝滞更明显。

就仿佛是在操控上抬一个长年累月缺乏机油的滑动扳手,甚至略感吃力。

何况这个家伙身上明显还穿有护身物件……

果断不再恋战,洞天开阖间,两柄柳叶飞刀迅速收回。

十米之内,给点灵气,能够自动吸回刀囊。

这也是除开刀具本身材质不俗外,这套“刀基尼”最宝贵奇特的地方。

他心情不佳,略感凝重。

刚刚的这“百发百中手起刀落”两连击,是他目前的最强攻击水平。

这也是他第一次斗志昂扬的主动战斗。

结果,就以雷声大雨点小收场。

除了制造惊吓慌乱,半点实际效果都没有。

尽管早已心有预期,但眼见蛇男毫发无损重新站起,仍然极为郁闷。

“看来,以目前的成语构成,面对稍强的对手,还不是不太适合主动出击,还是得慢慢苟着,伺机而动。”

蛇男见余逸一击不成,就收回飞刀,改为防守态势。

顿时了然。

目露贪婪,慢慢逼近:

“今天真是行大运了,刚刚一个精粹元辰体,这边你一普通人,居然还身怀宝器?怀璧其罪的道理,难道你家大人没告诉过你吗?”

余逸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口中说出“宝器”这种修行色彩明显的词汇来。

他心里明白,这厮远比莲女狡猾难对付。

看着张牙舞爪,其实一直都在门口附近逡巡徘徊,随时准备转身逃窜。

但他今天不想让他逃,所以就需要加倍谨慎。

当前是还有些厉害法子可用,但对方智计百出,手段无穷,刚刚已经有宝甲护体,保不齐关键时刻还能来个“蜕皮”,他不敢冒险,让鱼脱钩。

这种白衫高手,一旦逃离,他是绝对追不上的。

因此,还必须得斗斗心眼。

他选择与蛇男狡诈狠毒的目光直接相接,毫不避让。

蛇男慢慢朝他逼近,他既不迎击,也不后退,就那么原地杵着。

跟他大眼瞪小眼。

瞪到最后,干脆从怀里摸出一个墨镜戴上,然后继续瞪。

这是什么鬼操作?

蛇男愣了下,外围继续游走了片刻,就停了下来,似乎有些举棋不定。

猝不及防的,身形一闪,他所站立的地方,空外套空裤子软绵绵垂了下来,他的人却不见踪影了!

“跑了?”

李大麻子怔了怔,忽然面色大变,大喝一声:“小心偷袭!”

两柄寒光闪闪的十字夺,交叉握在胸前。

飞快回身,挡护在郑翰林和赵西屏身前。

这蛇男果然阴险。

之前半真半假的,一直表现出胆小犹豫随时准备撤退的样子,可谓做足了功夫,不曾想关键时刻竟会搞这种堪称激进的直接袭杀。

而且还用上了特殊技法掩饰身形。

可惜他碰到的是余逸。

余逸并不知道对方有这一招,他纯粹就是谨慎,不想有任何疏漏,所以“庐山真面”眼镜都提前戴上了。

“来的好。”

“庐山镜”之下,蛇男无所遁形。

他那藏匿在特殊散光粉尘下,高频扭动虚晃的腰身,就像是秃子头上的跳蚤——明摆着的。

余逸佯作未觉,等他逼身到三米左右距离时,这才忽然转身,对准了他,直接甩出一张“寸步难行”符。

把他定在原地。

“啊”的一声惊呼,作为一名优秀的演员,蛇男这次是真的肝儿颤了。

要知道,整个欢苦楼的传承里,他这一系是最擅长开溜的。

结果一瞬间连续变换了七八种身形,也没能把脚从地上拔开。

见鬼似的看着余逸。

一种叫做惊恐的东西,从心底弥漫开来。

他不理解,也没见过,所以惊惧。

“你……你,究竟是……”

余逸没搭理他,忽然看向了莲女的方向。

莲女顿时被他吓了一跳。

她本来借着蛇男的“旖旎春梦”毒,从甘小芸手下渐渐搬回了劣势。

但此时被这边情况给搞的心烦意乱,瞬间便再次处于下风,并且比之前更加危险了起来。

她朝余逸恶狠狠的呲牙。

余逸立马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

她担心腹背受敌,尤其余逸各种新奇手段层出不穷,连蛇男都栽了,不敢再采用之前的保守对峙方式,嘶吼一声,拼着修行境界受创,发狠一搏,呕了大口血,终于冲破甘小芸中毒后有些残缺的元辰锁神,迅速退开三步,面朝余逸,严阵以待。

余逸望了神色萎靡的甘小芸一眼。

甘小芸掏出一枚翠滴滴的碎玉珏,含入口中,气色瞬间好了不少,朝他点了点头,示意没大问题。

余逸经过莲女方才钉子般站立的位置,毫不停留,看都没看如临大敌的她一眼,径直走到郑翰林身前,蹲下查看。

郑翰林目光迷离,面色酡红,像是发高烧了似的,不断呓语。

旁边赵西屏体温更高,浑身颤抖,嘴唇上甚至已经蒸起了一层白色的干皮。

蛇男之前的“旖旎春梦”,虽然主要是针对甘小芸突施冷箭,但并没有想放过屋内任何一个人,只是略有轻重而已。

眼下,郑翰林和赵西屏两个才十岁的小娃娃也都中了。

看旁边李大麻子的神情状态,似乎也多少吸进去了一些。

余逸自己没什么感觉,他有“纤尘不染”符傍身,任何粉尘颗粒气味小分子都别想沾染。

“……嘿哈……放了我……我有解药。”

蛇男怪笑道:“不然,以两个小娃娃普通人的体质,按照刚刚的毒素浓度,一个时辰之内,就会被春火烧成痴呆……”

“放你老母!”

余逸铁青着脸,大步流星走了过去。

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直接就是“求死不得”……

章134 捅完收工

蛇男自问并不怕痛。

他这一脉,为了身子柔韧轻盈如蛇,打小就是各种童子功锤炼。

根基扎实后,又有很多量身打造的奇异功法,譬如方才那犹如“蜕皮”的缩骨游身术,练习起来,基本都是建立在疼痛之上的。

但疼痛也分三六九等。

被余逸拿手轻轻一触,很真实的,立马声泪俱下,凄惨大叫。

很快便跟被电击过的臭鱼似的,浑身颤抖,口唾白沫,其状极惨。

看起来半点也不比之前的许黑肠、孙人杰强到哪里。

但强还是强些的,他死咬牙关,既不求饶,也不给解药。

今晚之前,余逸并没有太多实战经验。

势均力敌需要他绞尽脑汁的更是一次没有。

巷子里戴头盔“黑吃黑”,搞孙人杰、许黑肠的灵涡时,孙人杰已经重伤,没怎么打,捡了和尚的便宜。

就只是用“求死不得”刑讯逼供了一番。

碧沙滩广场斩断丰茹蕊双臂,她是普通人,太简单。

所以他对于成语的使用,一直都零碎散乱,不系统,不深入。

今晚很短时间内,从罗四到蛇男,从准小白衫到实力白衫,花了很多脑细胞,需要对“有限资源”合理分配,协同作战,因此系统地使用了很多成语,认知也进一步加深。

譬如说之前的“百发百中”、“手起刀落”。

还有此刻正在使用的“求死不得”。

由于蛇男比较耐疼,成功撑了片刻,他就有了些研究时间。

他很快发现,在用手触碰对方身体的过程中,是可以随意操控痛感方位并进行移动的。

简而言之,正常用手触碰施术后,痛感瞬间蔓延全身,然后很快回流,朝手掌触碰的位置聚拢叠加。

那个地方的疼痛会一直不断的累加,排山倒海般,一浪高过一浪。

手掌挪动,痛感就跟着手走,想痛哪里就痛哪里。

很多时候,局部的疼痛,要远比全身疼痛更加清晰难忍。

有了这个发现后,稍微朝关键部位那么一游走,蛇男的短暂抗争便迅速崩溃掉了。

老老实实给了解药,告诉了解毒方法。

几句话的功夫,已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眼泪鼻涕哈喇子一大堆。

余逸帮大家解毒完毕,确认无恙,留他缩在地上抽搐喘息,抬头望向面色惨白的莲女。

“你怎么说,乖乖束手就擒,还是继续……”

话未说完,莲女拔腿就往外冲。

余逸扬手甩出两把飞刀,“百发百中”加持之下,直冲其后腰两大穴,逼的她不得不回身相击。

锵锵两声,像是敲打铜锣,她的左右双臂衣服破裂,露出一对半尺长短、看不出材质的紫色护臂。

上绣双莲,诡异妖冶。

但紧接着,她便惨呼一声,翻身跌倒在地。

一根三寸三分长、毛衣针粗细、带着死灰色的小东xc在两柄飞刀之间,刺穿了她的护臂,扎进了她的肌肤。

“镇灵刺?!你,你们是居委会……”

余逸索性从六大件中,把“捆仙索”拿了出来,上去把她给捆了个结结实实。

然后拔出镇灵刺,很嚣张的在指尖旋转着,像是在玩着一根铅笔。

这一幕让蛇男、莲女,乃至甘小芸、李大麻子都忍不住心惊肉跳。

真是艺高人胆大啊。

蛇男暗自庆幸,幸亏自己不经打,早被收拾住了。

不然像莲女这样被镇灵刺搞这么一下,虽然没有伤到要害大穴,但也已经是本源受创,没有一两年恢复不过来,稍有不顺畅,还有可能影响道基。

余逸转着镇灵刺就走了过来,问蛇男:“小姑娘为什么还不醒?”

“大哥放心,就只是普通迷药,泼点水就醒了。”

余逸看了甘小芸一眼,甘小芸点头。

余逸转身,二话不说,抄起镇灵刺,噗噗噗噗,捣蒜一样,连捅了蛇男好几处要穴。

……

将这边善后留给闻讯赶来支援的大王和老夔。

余逸从李大麻子这里借了台车,自己送郑翰林和赵西屏回去。

路上,听郑翰林说完经过,余逸心头一阵庆幸。

这次多亏金铮,若不是他因为女朋友刘纯艳的事死盯方蔓,这事后果还真挺严重的。

然后,车里便是沉默。

郑翰林缩在副驾驶位上,脑袋紧紧贴着车窗玻璃。

车子不断前行。

路灯反射的亮光,将他小脸照得晦暗不明。

对于今晚发生的事,余逸也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甚至都不知道该不该说。

还是郑翰林先开了口,他闭着眼睛,敞声道:“来吧,余逸,我准备好了。”

“……发什么神经?”

“删除我记忆啊。放心,规矩我都知道的,不会让你难做。”

郑翰林昂着小脸,一副很光棍很威武不能屈的样子,实则已经瑟瑟发抖,“那个,余逸,你们用的是记忆消除器,还是催眠遗忘术,拜托精准点,我昨晚上刚辛苦背了四篇短文,下周一语文课上要提问的,拜托了。”

余逸好笑,伸手在他脑袋上敲了一记。

“ok。”

“这就ok了?”

郑翰林眨了眨眼,有些难以置信,稍稍回忆了下,顿时色变:“没有删除……余逸你居然徇私……”

说着,猛地伸双手捂住自己的嘴,生怕隔墙有耳,继续说出什么不利于余逸的话来。

朝余逸伸了伸大拇指,比口型道:“仗义!”

过了会儿,终是忍不住:“余逸,你是复仇者联盟吗?”

余逸没吭声。

“银河护卫队?”

余逸没回答,扭头看着他。

郑翰林摆手道:“放心,我才不是那种幼稚鬼小孩子,我不会缠着让你教我本事的。你们这种人肯定是少数,而且活得一定很不自在,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嘛,学前班小朋友都知道的。我这人梦想就是做条上啃父母下啃姐夫的咸鱼,要那么厉害的本领干嘛?姐夫你有本事,就是我有本事。”

“叫哥。再乱喊撕烂你的嘴。”

余逸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放下心来。

“才不。哥算个屁,生下来就是跟弟弟抢东西的,哪有姐夫实惠?”

边嚷嚷着,忽然道:“余逸,你说郑琉璃会不会其实跟你是一类人?”

余逸心中一动,奇道:“为什么这么说?”

“她突然离家两年多,平常联系也极少,貌似特别不方便,根本不像是正常在外求学的样子,我总感觉,这件事上,我爸妈有大事瞒着。”

“瞒你个鬼。”

余逸忍不住又在他脑袋上敲了一记:“你是嫌我一个人有本事还不够,最好姐姐也有本事,爸妈也全是大隐隐于市的隐藏大boss,这样全家保护你一个废柴,你才能舒舒服服当咸鱼,对吧?”

章135 随心自在

回到骊景花园。

先将赵西屏唤醒了,拿准备好的说辞忽悠了几句,送回家去。

六号楼上,五楼西户的灯亮着。

郑叔已经回来了。

郑翰林知道余逸还有事要忙,不用他说,自己乖乖往楼上走。

“对好口供。下午放学,我就去同学家玩了。”

他往前走了几步,即将进入楼道时,忽然停下,转过身来,双手扯着书包带,似乎有什么话难以启齿。

余逸心头一暖。

点点头:“放心吧,我会小心的。”

“余逸,那个叫甘小芸的姐姐是我喜欢的类型,可不可以帮我问问,她对我第一印象怎样,方便加个微信吗?”

“……”

驶离小区,余逸将车停在路边,拨打了老刘的电话。

他向来不是个托大冒失之人。

早之前得到甘小芸警讯知道“蛇莲双卫”是两个实力白衫时,他担心自己和甘小芸搞不定,便打了刘尔电话想要求助。

结果连续两次都没能打通。

警讯石也是没有回音。

现在这是第三次了。

依然无法接通。

又试了试金铮的,同样不行。

心头不免有些焦虑,想了想,直接驱车前往东宇新区“康佑惠生”总部。

……

再见到刘尔和金铮,不是在东宇新区,也不是在翠平居委会,而是在老牌五星级酒店鑫凯酒店二十七楼。

包房客厅里,余逸先看到了闷头抽烟的马斌洞主,两眼微红的福利姐,还有怒气冲天在电话里吼来吼去的南鸿。

外间沙发上,金铮安静躺着,呼吸平稳绵长,陷入了某种深度昏睡。

余逸瞳孔缩了缩。

将有些颤抖的手,悄悄揣进了裤兜。

他没有跟他们任何人打招呼,眼神对视都没有,深吸了一口气,径直进入主卧套房。

那位之前帮寒姨诊过病的“新春阁”主厨霍师傅,正在帮昏迷的刘尔诊治。

不比金铮的安详,她瘦弱的身躯缠满了绷带,像是一具木乃伊。

只看了一眼,余逸就感觉胸膛鼓荡,一股愤怒杀机,自脚底板冲起,穿过心脏,直达脑顶。

浑身血液又冷又热,躁郁不安。

刚刚消停的手,再次颤抖了起来。

抱臂侧立一旁的阿米,见到余逸,迎了上来,低声道:

“不用这样。她没有生命危险,就是之前战斗太直接太惨烈,力竭晕倒,再加上全身外伤太多。”

余逸深吸了口气,看了眼刘尔的惨状,疑道:“这个卢玉竟是青息?”

他先前从蛇男口中已经问出来了,幕后人物就是欢苦楼十二如意上师之一的“吻鲈上师”卢玉。

“不是青息,跟刘尔和我本人一样,也是大白巅峰。不过他一直自诩‘青息之下第一人’、‘当世第一大白’,还是有几把刷子的。其实最主要是他是欢苦楼上任楼主的唯一徒弟,又跟自在门几位高层关系不错,身上乱七八糟的法宝和功法很多,实战起来占了很大便宜。”

阿米说着话,战意满满的同时,还夹杂着不屑。

但当目光投向床上的刘尔时,却又满是钦佩和羡慕,“翠平刘sir,果然名不虚传,实在太虎了,我服。面对动了杀机的卢玉,任凭他各种法宝和稀奇功法尽出,只凭一身真功夫,连镇灵刺都没拿出来过,就能针锋相对,并强硬回击,硬是没让他如愿灭口方蔓,一直撑到我们赶过去支援。”

余逸听得心头狂跳。

丰茹蕊的噬灵石乳是从卢玉那里偷来的,卢玉既然动了杀机,怎么没直接上噬灵石乳?

不管怎么说,可真是够凶险的。

默默闭上了眼睛。

老刘啊老刘,你可千万别有事,不然我如何心安。

方蔓那边的事,虽说也与居委会有些关联,但主要还是与郑翰林、赵西屏失踪直接相关,算是余逸的私事。

他又在房里待了会儿,见霍师傅专心致志,没有机会询问,也帮不上忙,便先出来了。

看到南鸿打完电话,就走了过去。

“南老师,卢玉呢?”

南鸿没吭声,居然向马洞主讨了根烟,招呼余逸走向阳台。

闷了口烟。

“五宗六门三会,你都知道吧?”

余逸知道他有话要说,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

南鸿吐着烟圈,目光飘忽:

“大家虽然列在一起,但实际影响力参差不齐。

混的最惨的是真言宗和狩妖宗。

真言宗惨是正常的,现在这社会,就这样,连‘老实人’都成了贬义词,比老实人还老实的真言宗还想风光无限?

能不断传承就不错了。

但惨也分三六九等,真言宗是混的惨,但口碑不差,虽然平日里大家都敬而言之,爱答不理,但很多关键时刻,大家还只相信真言宗。

狩妖宗就不行了,作为曾经人类抵抗妖物的最大依仗,顶梁柱般的存在,也是传承最古老的宗门,甚至没有之一,混的比真言宗更惨。

你想呢,吃个狗肉都被人人喊打诅咒全家出门车撞死了,他们这群职业狩猎者还不被钉死在耻辱柱上?

所以干脆顺应民意半推半就改为‘瘦腰宗’了,健身房开得飞起。

可怜数千年与妖物搏斗的通天本事,变成了帮助街坊阿姨老伯们甩肚子减脂肪的减肥操。

你回头可以问问你家马斌洞主,心里憋屈不?”

余逸这时才知道,马洞主居然是狩妖宗的。

“其他混的都还不错。其中,精武会体育强国,群众基础广,根基最扎实;玄天宗大搞房地产,最有钱最阔气;自然门守护环境,最格调高雅;捭阖宗,掌控网络舆论,最难缠;校企门背靠政府,红顶商人,最有底气……但说到底,势头最凶风头最劲的还是自在门。”

余逸眯了眯眼,抬头看向他,想知道他到底什么意思。

南鸿恍若未觉,继续道:

“要说这自在门,其实和五宗中最没有存在感的‘随心宗’原先是一个宗门。

讲究‘随心自在,不羁于尘’。

结果对于宗旨的理解差距越来越大,最终分裂。

随心宗注重精神与信仰,讲个人奉献,通过不求回报的捐赠、扶贫、援助、支教……从而实现精神世界的大丰富大自在。

越来越低调和远离主流。

而自在门,则在‘念头通达、我不负我’的路上越走越远,浮躁、奢靡、放纵、自私自利,引领出娱乐至死的潮流,而一飞冲天!”

章136 现实与价码

“世人只知道,兰花和欢苦楼对于自在门非常重要。”

南鸿说着,转头问余逸:“你可知道,兰花和欢苦楼最大的核心竞争力是什么,为什么自在门当初差点被拖累死,也咬着牙非要把他们给罩住了?要知道,兰花的核心生意历来为政策明面上所不容,欢苦楼更是有淫教的恶名,都是烫手山芋?”

余逸回:“还不就是男女那点事。”

“不错,就是男女这点事。

可男女这点事,才是浊浊俗世间最大的事。

而这世间最大的事,别人就是做不了,就是不够专业。

兰花是做皮肉生意的老祖宗,逢场作戏撩弄人心的金字招牌,古往今来,最善于从内到外打造出让无数人为之疯狂的人气爆品,花魁之类的。

欢苦楼不叫欢苦楼,叫欢喜教,听名字就知道是搞什么勾当的,什么七十二洞玄技,六十四鱼水图,倒背如流,是真正的实干派,相信实干出真知。

这两个门派,一个搞虚的,专供形象气质内涵谈吐,一个搞实的,啪啪以啪啪,摩擦以摩擦,结合起来,弄出来的门人弟子,那还不是一个个都是行走的烈性春药?

除此之外,这欢苦楼还善于配药。

他们有很多房事方面的药剂秘方,很受大人物们喜欢,譬如这弄死了毛蛋和华海鸣,看起来像是心脏病发作的‘催心散’。

其实根本不是毒药,是二十倍剂量的‘耄耋回春散’。

啧啧,听这名字,八九十岁的老翁都能扶着腰回春来上一发,堪称最著名的虎狼春药之一。这是他们的立身之本。”

余逸认真听着,没有发表意见。

南鸿润润嗓子,继续道:

“这个卢玉修行境界只有大白巅峰,是欢苦楼十二如意王唯一白衫,却能坐稳位置,靠的就是他师父传下来的三剂香蜜汤。

号称:一剂呵气如兰,一剂光洁无斑,一剂春回童颜。

当前最好赚的就是娱乐圈,这也是自在门的吸金自留地。

可那些男女明星们看着光鲜亮丽,其实经常熬夜通宵、饮食作息非常不规律,人人都有不同程度的肠胃炎,很多人口气还特别严重,女神男神级明星口臭的大有人在,皮肤暗沉无光,严重卸妆死,而且,拍戏摸爬滚打的,身上全是大小疤痕,很多女星的腿,不补个十几层遮瑕膏,都不敢穿裙子……可想而知,这三剂香蜜汤的诱惑力是有多大,所以这是自在门影响掌控娱乐圈的主要抓手之一。

自在门有七大天下行走。

负责娱乐圈的那位天下行走,就是卢玉的靠山,这位这次是铁了心的要保他……”

按他所说,自在门七大巨头之一,出声要保卢玉。

而这件事还牵扯到了校企门。

噬灵石乳残渣、安民香氛都是从校企驻中州办事处那里泄露出来的。

那个负责人被卢玉传授了几招房中术,引为知己。

卢玉这人非常谨慎狡猾,手里握有噬灵石乳和安民香氛,最多显摆一二,却从来不用。

之前跟刘尔对战,法宝被刘尔击毁数件,身上挨了好几下狠的,眉骨都开裂了,满脸都是血,也没有拿出来用。

可见也是心智坚韧有分寸的。

还有他在冠城区隐居两年多,也是不显山不露水的,行事也是滑不留手。

刘纯艳、方蔓、丰茹蕊这些人,现在已经都知道跟他关联密切,后两者是他的信徒和女人。

但无论是刘纯艳坠楼案,还是丰茹蕊连环杀人案,跟他都没有任何直接关系。

余逸怒声道:“没有他,刘纯艳会死吗?没有他,丰茹蕊能杀这么多人,会杀这么多人吗?”

“虽然我恨不得剁碎他的***喂蚂蚁,但我也要说句公道话,法律的思维逻辑不是这样子的。卢玉在主观上,并没有指使她们去杀人,连暗示都没有。所以在这两件案子上,责任并不大。”

“那今天的绑票事件呢?”

“方蔓全认了。但一个字都没提到卢玉。”

余逸拿手狠狠拍在栏杆上:“他可是要杀她灭口的!”

这是最让他生气的。

刘尔为了保护她,与卢玉战斗至重伤,结果却毫无意义,实在是太窝火。

“她不相信,或者说她不想相信。这就是欢苦楼密法的厉害之处,她已经完全被洗脑,没指望了。”

“刚刚抓到的蛇男莲女呢?”

“卢玉完全可以说是发现纵横帮的人绑架小孩子,派手下双卫秘密跟踪试图营救,与你们大水冲了龙王庙。反正联系纵横帮的是方蔓,在车内下迷药的也是她。对了,听说你还动用了镇灵刺,把蛇男给扎得快打不赢我了。回头你一个暴力执法是绝对跑不了的,肯定要受严厉处分。”

余逸沉默了片刻:“所以你的意思是?”

“目前来看,最有可能治其罪责的反倒是跟刘尔这一战,他涉嫌袭击居委会治安长,但这件事也有的掰扯,或许是居委会治安长暴力执法呢?或许他不认识刘尔,刘尔没亮出身份呢?”

余逸额头青筋鼓露,怒极反笑:“哈,就是说,他搞风搞雨了这么久,结果屁事没有,最多就是非法持有违禁品?”

南鸿摊手:“情况就是这样,自在门那位天下行走,是铁了心是要保他,校企门正在搞内部选举,想大事化小,快点揭过,我们这边又没有足以致命的石锤证据,都是些没个卵用的边角料……”

余逸闭上眼睛:“所以无论是从里子面子来考量,性价比最高,对双方都好的,就是握手言和。”

南鸿把脸扭向窗外,瓮声瓮气:“是暂时。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揪到他真正马脚了,这笔帐,早晚向他讨回来。”

“开的什么价码?”

“丰茹蕊连环杀人案的第二个死者华海鸣,心脏病死在永质麒湖园,影响了麒湖园二期的销售,以及永质股价,玄天宗后来提高价码,拿出了八份灵涡的悬赏,可以结案正常领取。此外,自在门和校企门愿意各拿出四份灵涡作为补偿,卢玉本人承担刘尔康复的一切药品、费用和开销,还有两百万营养费。”

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灵涡余逸是缺。

但还没那么缺。

之前黑吃黑了三份,还给刘尔一份,一份在成语系统里兑换了三张“销声匿迹”符,目前洞天内还有一份。

另外还有孙人杰上供的一个牌子。

说是他师兄当年留在商墟内的。

这是他师兄留给自己两个老婆四个孩子的,余逸估计至少有六份。

“好。我明白了。”

余逸认真听完,点了点头,没生气,也没喝骂,直接转身离开了阳台。

他越是这样,南鸿越觉得心里憋火难受。

一拳狠狠砸在墙上。

“靠!这特么算什么鸟事!”

章137 老刘说

回到客厅。

刘尔的诊治还没结束。

余逸在马洞主面前坐下。

刚跟南鸿出去前,他便看出了马洞主似乎也有话要说。

福利姐很知趣的留了句“我去看看刘尔”,闪身进了主卧套房。

马斌闷头抽着烟,皱着眉,腮帮子咬出肌肉线条来,也没能憋出一句话。

余逸知道,他已经戒烟五六年了。

很明显,他不是一个好说客。

所以还是他先开了口,“听南老师说,马哥你是狩妖宗的?”

马斌眼皮抖了抖:“嗯。我家祖辈都是。”

说着,狠狠摁灭了烟头,像是上刑场一般,“余逸。”

“马哥你说。”

“我们翠平升建制的正式公文下周会下来,以后就是跟驷马、锦巷一样的丁上建制了。”

“恭喜马哥……”

“没什么可喜的。这个消息其实三个月前就已经定下来了,所欠缺的无非就是相应的流程而已。

要不然,我也不会在招新那天,直接把你和甘小芸都一起招进来了。

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说过,只有吕庆那个老狐狸知道些。

这次升建其实只是个名誉,看着多了两个名额,但我作为洞主,其实是没有人事权的。

在我还不知道升建已经板上钉钉的时候,两位高高在上的大佬,已经给我打过招呼,各安排了一个人进来翠平。

也就是说,唯一我能够做主的一个指标,还是小王那个浑球调走空下来的。

但我这人有时候就是有点倔,招新那天我也跟吕庆说了,你跟小芸两个人都是人才,我全要。

当时想的是装傻充愣,死皮赖脸,两位大佬挑着得罪一位,也一定要再帮你们匀够指标。

之前其实很顺的,不过是那大佬见面给了我几个白眼冷哼而已,但我很开心,我连你们的身份卡都办出来连。

但眼下出了变数,下周扩编正式生效后,你们俩的转正就会提上日程,甘小芸那边的没问题,你这边……很可能过不了。”

余逸默了默:“因为卢玉?”

马斌张了张嘴,想多阐述几句,但最终还是只能艰涩点头:“因为卢玉。”

余逸明白,他普通人的身份,始终是个模棱两可的地方,上面人睁只眼闭着眼,他就能过,上面若有人非要较真使绊子,他就大概率沉了。

“对方开出什么条件?洞主,不然我猜猜,不再对卢玉纠缠不休,取消指控,然后我就能顺利转正,并且还有补偿?”

马斌情绪顿时激动起来:

“余逸,这件事上马哥对不住你和刘尔,作为洞主,无法为你们仗义出头,还来说些这种屁话……但你可能不知道,我狩妖宗前几年混得有多惨,两年前更是在南海出了件大事件,多亏自在门帮忙,才化险为夷,这次,他们直接找到家父,我实在是……”

马斌说着,忽然重重砸了茶几,“靠,不管球它了!反正托我的事已经做了,话也传到了,半点折扣也没打,至于你到底会怎么做,不用说与我老马知道,总之一个字:我顶。但对不住,正面为敌,我这次实在是做不了。”

有先前南鸿的讲述,余逸知道马洞主说的是实情。

果然生而为人,都会有自己的不得已啊。

想起他一直以来的照拂,尤其当初知道自己需要灵涡后,二话没说就要把他的先借给自己用的豪爽,就有些后悔刚刚语气说重了。

就在这时,霍师傅从内间出来了。

余逸、马斌赶忙上前问道:“怎么样?”

“至少需要三个月的恢复。至于会不会损伤道基,还要再看。不过,暂时是没有大碍了。小余,你先进去吧,她唤你。”

马斌忙不迭的道谢,引着霍师傅一旁休息。

余逸道谢过后,径直进了主卧。

阿米和福利姐也识趣走了出去。

卧室内。

刘尔正面仰卧。

目光澹然,艰难扫向余逸。

眼看着一贯利落飒爽、黑竹般清隽硬朗的老刘,被绷带缠的犹如木乃伊,部分地方还不断渗出血来,余逸鼻子有些酸。

想说话,却不知道说什么。

刘尔似是想笑他,但尝试了下,没能成功。

就长长吁了口气,眼睛亮亮的,无限回味:

“这一次,打得真过瘾啊。”

“……”

余逸很无语,但听她这样说,总算稍稍安下心来,“是不是打死了,才更过瘾?”

“他打不死我的。除非使用噬灵石乳。但他知道一旦他率先使用,我就会直接上镇灵刺。他赌不起。所以,他无论如何打不死我的。”

“那也是打成半死了。打不过就是打不过,你又不是天下第一,亮出居委会身份卡,我不信他还不走?逞什么能!”

“我不是天下第一,但他是,他号称天下第一白衫,机会难得,照面了肯定是要练一练的。”

“那练的怎样?是不是翠平刘sir第一次感觉到被生活碾压了?”

“他确实强。我跟他也就四六开。如果他没有那些层出不穷的法宝,闻所未闻的功法,还有防不胜防的迷药……不对,这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所以我确实打不过他。但他真的打不死我。”

余逸就感觉聊不下去了。

不过见她还有精力较真辩论,心情倒是减轻了很多压抑。

余逸帮她扯了扯薄毯,吐槽道:“女孩子家家的,虽然能打,但天天就想找人干架,什么坏毛病!”

“这可不是坏毛病,这是我的信仰,因为有个人曾说过:生命在于干架;生命不息,干架不止;能干架解决的事,绝不逼逼……”

“好了停停停。”余逸赶紧叫住,再说下去所有人生格言的关键部分都要被“干架”给取代了。

不过他看刘尔刚刚说话时,眼神中流露出一股很罕见的光彩,是在她这种人身上绝无仅有的那种小粉丝的状态。

不禁疑道:“不是吧,这你偶像?这么虎?”

“偶像?算是。我追赶的目标和努力的灯塔,更合适些。”

“那位大神啊,我见过没?”

刘尔就笑:“会见到的。”

“搞神秘,男的女的?”

“自然是女的。”

余逸瞬间兴趣全无。

完犊子。

要是个男的还能尊称一声好汉兄。

女的?天字第一号母老虎没跑了。

刘尔眨了眨眼,忽然道:

“余逸,你可知道,我进真言宗当天,师父教我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不曲于道,不屈于心?”

“不是。”

刘尔拿缠满绷带的手,碰了碰余逸:

“说真话。但别做傻事。”

章138 山主

余逸皱着眉头自主卧出来,就看到马洞主和霍师傅很僵硬的在客厅沙发坐着。

也是。

一个三代狩妖宗的,一只火猴老妖,面对面坐在一起品茶,气氛不怪异才叫奇怪。

南鸿和阿米已经先撤了,虽然真正罪魁难伏案,但相关收尾还是有很多事情亟待处理。

除开福利姐外,余逸还看到了甘小芸和她老舅吕庆。

甘小芸眼眶红红,吕庆乍一看到余逸,目中闪过一丝恼色,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

还有闫辛楠。

闫辛楠倒是语重心长的跟他聊了几句,简约剖析了厉害,不愧是早年读师范的,还当过几天闫老师,什么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不要争一城一池之得失,拳头收回来没什么,以后还要再打回去……大道理一挂一挂的。

余逸开始还能听着,后来就浑浑噩噩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了。

散伙后,他没回学校宿舍。

金铮还在昏睡,尽管只是中了迷药外带惊吓过巨,但他心里依然很不舒服。

回宿舍看到金铮空荡荡的床铺,肯定是睡不着。

就回了二寨街租房处。

白洒水隔很远就感觉到他了的脚步和气息,早早就开了门。

沙发上,盘着赤脚,定定看着他。

余逸没有立即走进去。

“我今晚睡沙发,有没有问题?”

白洒水似乎看出来了余逸的状态不对,一句废话也没有,直接踩着拖鞋站起身来,将沙发让给余逸,并且很乖巧的关了电视。

二人一句话也没有聊。

余逸简单冲了个凉,就在沙发上睡下了。

白洒水床上躺了会儿,来回翻了几个身,举起脑袋朝沙发上了望了几眼。

犹豫了片刻,悄悄爬起来,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金灿灿的小香炉,蹑手蹑脚的走到沙发旁,挨着余逸的脑袋一尺远的地上,点燃后,贪婪吸了两口,又重新溜回了床上。

次日早上醒来。

余逸感觉自己睡的特别香甜。

似乎自有记忆起,就从来没有这么香甜过。

精神满满,体力得到极大恢复。

只可惜,心里有事,元气并不满。

白洒水不知何时起的,已经出去等父亲了。

余逸简单凑合着吃了些东西,就也出了门。

余逸想事情的时候,就喜欢在外面走。

不停的走。

绕着走了十公里后,又去熟悉的双子烂尾楼上坐了会儿。

直到感觉肚子开始咕咕叫了,才下了楼,来到隔着一条街的星城商场。

正值中午饭点,太阳又烈,商场门口的一排抓娃娃机前,有一个长身玉立的姑娘在那里杵着。

这姑娘给人的感觉很奇怪。

明明身材很好,皮肤也很好,黑发如瀑,又直又亮,仅仅部分侧脸,已经足显秀美。

但浑身上下带着种几乎实质化的疏离漠然,让人自动自觉的远远离开,绕着走。

余逸总觉得好像哪里有些熟悉,但实在想不起来。

就没停留,直接坐扶梯上了三楼饮食层。

这姑娘其实他遇到过,但他没见到过。

碧沙滩广场抓获丰茹蕊那天晚上,这姑娘就站在河边不远处,比他和刘尔来的还早。

甚至在他和刘尔动手时,还出手帮忙布了道能将他们争斗现场与数万名现场摇滚迷隔绝起来的水息幕罩。

布水幕那一瞬,刘尔稍稍有所察觉,还认真倾听并朝四周观察了一番。

但碍于境界差距,没能发现。

余逸则是根本毫无所觉。

……

正对抓娃娃机三十米开外,停着的一辆银灰色的轿车。

车内,一名中年男子、一名年轻人,正在密切关注娃娃机前姑娘的一举一动。

中年人器宇不凡。

正是那天晚上同样在碧沙滩广场潜匿的,这位姑娘的下属。

年轻人看起来有些笨朴,挠着脑袋:“诸葛叔,山主这是在做什么?”

“做什么?发火呗。都怪东宇新区姓黄的那个老鬼,他这事办的不地道,山主想找他麻烦,他吓得躲起来不说,还偷偷请了山主尊敬的一位长者出来和稀泥。山主很不痛快。山主不痛快,就会有人要倒霉。翠平那个马斌现在要是在这里,山主能把他锤出屎来。”

“不痛快,就抓娃娃?”

“对,就抓娃娃。”

“可是已经盯着第二台足足看一小时了,也没动手啊。”

“你懂什么,抓娃娃之乐,不在娃娃,也不在抓,而就在抓娃娃机前站着。”

“……”年轻人认真反应了几秒,“诸葛叔,山主抓娃娃的水平很菜吗?”

“嘘,小声些,不想混了吗?山主那是不屑于用修为,不然能把中州市所有娃娃机老板给抓破产了,能把娃娃机抓灭绝掉。”

中年人说着,叹了口气,“当然,最重要的是,山主始终不愿意去碰机器,她实在忍受不了这种被无数人摸过的……肮脏,所以一直想抓,从未能够真正伸出手来过。”

年轻人就不说话了。

他虽然脑袋瓜子不灵,但也很清楚,山主这方面的“病”有多严重。

自己跟着诸葛叔三年了,也没机会跟山主说上一句话。

诸葛叔说他的卫生还不达标,跟山主近距离接触,无异于上刀山下火海。

也因此,山主平时很难见到,基本都窝在自己家里。

听说她家建造的犹如无菌病房手术室。

之所以是听说,据传是因为谢绝一切人拜访。

她的车子据传也是从来没载过其他任何人,连清洁保养维修都是自己做的。

工作聚餐什么的,三年里更是只出现过一次,但全程什么都没吃,一个人待的远远的。

他对山主这方面“病态”的最直观感触是:

一年前有个自命不凡的家伙,爱慕山主,但从不被正眼瞧,来脾气了,本着“烈女怕缠郎”的宗旨,看了几本霸道总裁的书,某一次,趁山主开车门的瞬间,想要强行上车,强力攻破她的防线,霸道侵占的领地,展现不凡的雄性气息……结果腿还没登上去踩踏实,就被打折成了三截。

这还没完,这人被打后出言不逊,被山主派人直接丢磨山监狱去了。

——但据说真实原因是因为他当时情绪太激动,唾沫横飞,一滴口水不小心喷到了山主手背上。

这人家里也是修行界有头有脸的,各种闹腾掰扯,各种试图挽救,结果被山主杀到家里一通无差别暴揍。

才算老实了。

这人上个月才从磨山回来,比他家人还老实。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着,就坐在车里等着,等山主什么时候“玩”够了抓娃娃机,准备回去了,再撤退。

忽然间,中年人神情一紧,腾的坐起,肃声道:

“快打起精神,准备救人。有不开眼的要撞枪口了。”

年轻人抬眼望去,顿时瞪大了眼睛。

就看到一小时前从这里走过去的一位斯文小年轻,从三楼打着饱嗝下来后,居然不怕死的在朝山主快速走近。

貌似……要搭讪?!

章139 抓娃娃

“坏了,这小哥哥胆子太肥了,目测要被山主锤出屎来!”

年轻人性子淳良,面色大变,立马就要下车救人。

被中年人一把拉住。

“不用太慌,这是个普通人,山主一般不会下重手的。”中年人说着,突然咦了声,“奇怪,这小子怎么看着有些面熟?”

余逸打着饱嗝自三楼下来。

心头实有些哭笑不得。

本来他是最爱吃这家的肉夹馍配油泼扯面的。

但这顿饭明显吃得没滋没味。

倒不是人家饭做的有失水准,而是他自己全程神思不属,在琢磨事情,饭什么时候上来的都不知道。

一直到手里筷子捞不到东西了,才惊觉一碗面一个肉夹馍不知何时,已经全部下肚。

连放点辣子油和香醋都忘了,口味咸淡更是全没印象。

乘扶梯下到一楼。

就看到之前那个姑娘还在那台抓娃娃机前杵着。

余逸是个细心有观察力的人。

这一排娃娃机有八台,他上楼吃饭路过时,姑娘就站在第二台前,现在已经一个小时过去了,还在第二台前,貌似一动没动。

他本不是个多事的人,但今天情绪有些反常,突然就也想摸摸这种幼稚玩意。

即将经过娃娃机区域时,鬼使神差转了个弯,朝姑娘走近了些。

离得近了,看清楚了。

这姑娘年纪比他大些,但具体大多少,看不太出来。

眼睛大大的,弯如浅月,亮璨璨的,犹如宝石。

睫毛黑且长,皮肤极白。

余逸之前见过肤色最白的姑娘是郑琉璃,她比郑琉璃似乎还白些。

就是稍稍带着些不太真实的晶莹透明,少了郑琉璃那种红润好气色。

脸盘润润的,下巴尖俏,未施粉黛,素面朝天,但剔透利落,少女感非常明显。

“是没带零钱么?”

余逸搭话道。

姑娘偏过脸来,诧异看了他一眼,瞬间便认出了他。

倒不是诧异他怎么会在这里,而是诧异他居然走到距离自己这么近的距离了,还贸贸然开口说话了,自己身体居然没有产生任何暴躁癫狂和不适,没有下意识的动手把他打飞出去?

他有这么讲卫生的?

“倒不是。”

她礼貌回了句,就将目光重新转回了面前的娃娃机上。

余逸便没再多言。

猜测她应该就是砸了无数币却一直抓不到心仪娃娃的那种女孩子,恋栈不去,是因为心有不甘。

他拿手机扫码兑了二十个币,在手里哗啦啦晃荡着,转过身,从第一台机器开始仔细观察,一直观察到第八台。

最后,选择了第七台。

站在第七台前,他嘀嘀咕咕念着,然后不停矮身、垫脚、侧身观察橱窗里边的情况,却迟迟不投币。

姑娘有些好奇了,问:“你忙来忙去,这是在做什么?”

“哦,我家中小弟喜欢抓娃娃,也比较擅长,之前给我显摆过几句抓娃娃的诀窍:线缝勿扰;卡靠不抓;近洞优先。后面还有两句,我一时想不起来了。”

姑娘眼睛瞬间弯了起来:“何谓线缝勿扰?”

“你过来看。”

余逸走向旁边第八台娃娃机,随意朝姑娘招了招手。

这动作可把外面车里的两人给吓坏了。

先前余逸靠近搭讪,山主没有发飙,还回了句话,已经够让二人吃惊的了。

居然敢招手让山主主动往他身边靠拢,寿星吃砒霜,嫌命长了吧,立马就准备下车救人。

但紧接着发生的一幕,却让二人顿时石化。

姑娘试着朝余逸跨近一步,感觉身体挺轻松自在的,没有任何过敏异常反应。

顿时眉开眼笑,背着双手,喜滋滋的靠了过去。

“喏,首先要观察爪子上端接口,如果爪子根部和底座是有段线连接,说明这个爪子特别松。而如果底座与爪子根部留有缝隙,没有紧密相连,就会左右摇摆,上升过程中会松开。就譬如这个八号机器,既有线,又有缝,就很难抓的到,投币基本等于是送钱,所以叫‘线缝勿扰’。”

姑娘眼睛璨璨的,长长噢了声,又跟着余逸倒着往前一台一台走去。

“靠近玻璃橱窗的娃娃,卡在墙角的娃娃,试都不要试,永远夹不到,因为轨道本身决定了根本够不着。你譬如这个红色的,还有这个蓝耳朵,都很难抓到。这就是‘卡靠不抓’。”

“近洞优先,最好理解。一般爪子都设定的比较松,为了降低风险,缩短有效距离,要尽量选择离洞口近的。但是又不能紧贴洞口。就好比这只白狗,还有这个黑兔,距离洞口是近了,但太紧贴,下爪的时候,爪子的一根指头会伸到洞里去,然后,两根指头就抓不住娃娃本身,这就是太近了。”

“对了,我想起来,后面还有两句是:屁股强于脑袋,抓到的最可爱。”

“下爪子的时候挑躺着的,或者屁股朝上的夹。立正站在里面,插得紧紧的娃娃抓不出来。脑袋太圆了爪子也抓不住。就叫‘屁股强于脑袋’。”

姑娘嗯嗯嗯嗯,连连点头,背着的双手,十根青葱玉指兴奋得跳啊跳的,很是跃跃欲试。

“最后一条是说不要因为个人喜好,觉得这个可爱,那个不可爱,从而固执强抓不可能抓到的,只有能顺利抓到手的,才是最可爱的。但我个人觉得这条太没意义,千金难买心头好,做人做事,不能这么市侩理智,太无趣了…

远处车里。

中年人不懂这个,听的连连点头。

年轻人则皱眉反驳道:“听着很厉害,头头是道,其实作用不大。

我大学是搞工程的,很清楚,无论是娃娃机,还是老虎机、彩票机、剪刀机……都是一种赌博机,是店家自动赚钱的工具。

作假的原理全部一样,只不过人为控制的地方不一样。

娃娃机爪子电压的大小,电压持续时间长短,决定了能不能抓到娃娃。

强电压长时间持续,就能指哪抓哪,叫做‘中奖电压’,也叫‘强力爪’。

这是一个可以明确操控的概率问题,由店家设置。

可以设置概率成1币1次中奖电压,也可是设置成100币1000币释放一次中奖电压。

吃币不够,中奖电压是绝不会触发的。”

“那除了赌这什么中奖电压,是不是就一定抓不到?”

“那也不是,只不过概率小很多,要靠运气……”

中年人啪给了他脑袋一下,恨铁不成钢道:“那你叽叽哇哇这么多枯燥的破道理做什么?显你能啊?二十七岁了还处男,真不亏你!”

年轻人不服道:“娃娃机的出货口有光眼,探测到有物体落下就会判定中奖,然后自动重置中奖电压的吃币数量……他说的法子作用微乎其微。”

中年人手扬了下,终是没忍心再照着他脑袋拍下去了,悠悠叹道:“……我终于明白了。”

年轻人喜道:“诸葛叔,当真?”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别人能够陪着山主抓娃娃,你小子却只能陪着我一老东西抓瞎。”

“……”

章140 干架姐?

余逸今天话偏多。

倒不是对人姑娘有什么想法。

而是在借着抓娃娃整理思绪。

很多时候,看着像是在跟姑娘说话,积极分享郑翰林传授的“宝贵经验”,其实更多是自言自语,自说自话。

事实还真就像车里年轻人说的那样,“宝贵经验”听着头头是道,实则成效寥寥。

主要是此处老板心偏黑了些。

八台机器的爪子都非常松,且摇晃很厉害,橱窗里边娃娃摆放也压得比较紧,按照前边“经验”来讲,都属于难抓的范畴。

余逸之前最后选择第七台,纯粹是因为里边的钢铁侠和美队看着比较顺眼。

而吸引姑娘钉子一样站着的第二台,橱窗里是布偶和金毛。

一猫一犬。

都是很萌很萌的小动物,性情温顺乖巧,有一身漂亮柔软的毛发。

余逸用了十二个币,从第二台中抓到了一只萌哒哒的金毛。

抓取过程中,姑娘全程很紧张,贝齿抿着下唇,背在背后的十指紧紧绞在一起,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待到成功抓取后,她兴奋得跳起来鼓掌,漂亮的大眼睛弯成了一道弧线,第一个冲上前去,想把手伸向取物口,临近了,却又马上停住。

余逸没多想,只当她太想要了,但又不好意思。

就从里边拿出,拍了几下,弄得更蓬松了些,想了想,干脆释放了些“纤尘不染”清洁了下,这才递给姑娘。

“很可爱,送你。”

姑娘凝神屏息,脸颊鼓起,迟疑了下,慢慢伸出手去,小心翼翼触碰到玩具狗,发现身体居然没反应。

滞了滞,眼睛瞬间发光,一把将整个金毛玩具狗抢回怀里,紧紧抱着。

开心得笑意都快从眼角溢出来了。

车里二人再次被惊得快要掉了下巴。

我这是眼花了,还是瞎了?

山主……居然收了别人抱过摸过的礼物?!

还美滋滋抱在了怀里?!

余逸又买了二十个币,利用剩下的一共二十个八个币,从第七台中,抓到一个正气凛然一手持盾一手敬礼的队长。

他的心中预期,就是不管抓到没,所有这些币用完就撤,没想到最后几把,还真给抓到了。

心情突然好了很多。

一些想法也坚定了。

跟姑娘简单告了声别,就果断撤了。

晚饭是在骊景花园家里吃的。

难得郑叔、寒姨都在家,也是余逸自读大学后,第一次在家实现团聚。

陪着郑叔、寒姨小酌了几杯。

饭后,微醺的郑叔,哼着小戏抢着去刷碗,余逸陪寒姨闲聊。

自脑中放入灵涡后,寒姨不仅怪病症状消失,本就精力充沛干劲满满的她,比之前更神采奕奕了几分,也让余逸安心了不少。

聊了些常规话题后。

“小鱼,有心事?交小女朋友了?”

寒姨剥了个橘子,掰了一半给余逸,突然打趣道。

余逸被打了个猝不及防,慌忙接过橘子,赧颜道:“哪有的事……还没看到喜欢的型。”

“看到的话,就要果断的追。寒姨跟你讲,恋爱也是一种技能,必须要锻炼学习的,尤其你们这种大直男,不狠狠摔打几次,成不了才的。其实,一直没机会跟你好好谈一下,关于琉璃,关于你,千万不要把当初我们的话当做压力或者政治任务,就仅仅是一种可能性,一种我跟你郑叔乐见其成的可能性。以后有机会了固然好,没机会了也没啥,年轻人嘛,思想开明点,多些大胆尝试,不要上来就把路堵死了,想东想西,瞻前顾后,活得跟个老学究似的……”

这谁顶得住啊?!

余逸借口找郑翰林有事,满头大汗的遁了。

郑翰林很萎靡的躺在床上。

跟爸妈说的是昨晚浪得太晚,着凉了。

余逸坐在他床边,探了探他额头,没发烧。

“昨晚没睡好?做噩梦?”

这感觉他懂,他斩断丰茹蕊双手那晚,也没睡着。

郑翰林昨晚回来时虽然故作轻松,末了还开玩笑让他要甘小芸的电话,其实都是装的,不想让他担心。

一个成年人经历昨天那样的场面,也会有些后遗症,何况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

“你知道吗余逸,我当时差点就被敲成傻子了。那一刻,我不想承认,但我真的差点尿裤子了。就差一点点。”

郑翰林眼眶红红的,声音颤抖着,开始慢慢述说,述说一些昨天刻意不肯提及的部分。

余逸认真听着,脸色越来越难看,到后来罗四拿起锯齿大扳手杀气腾腾冲向后车厢时,忍不住紧紧握住了郑翰林的手,把他小脸都捏白了。

赶忙放手,继续听他说完,蹙眉道:“这么说,是那个叫蛤蟆的,主动从罗四手里接了扳手,然后骗了他老大,救了你?你说他眼中有些熟悉的东西,难道你怀疑他是警方卧底?”

“八九不离十。”

说起蛤蟆,郑翰林眼中总算有了些熟悉的神采。

余逸没当他是孩子发散思维胡思乱想。

相反,他很重视。

这种事,容不得丝毫偏差疏忽,立马跟南鸿发了信息,让他务必注意点。

不是让他确认后法外开恩,而是让他想办法利用这次的事好好完善配合对方的卧底计划。

像纵横帮这种人渣团伙,最好赶紧连根拔起。

晚上是跟郑翰林一起睡的。

听他说了半宿的梦话。

第二天上午,刚到酒店,准备探望老刘和金铮,就撞见了福利姐。

还被神神秘秘的一把拉到了旁

“听说为了这事,咱们山主昨天亲自跑去东宇新区讨说法,把东宇新区的山主黄老鬼吓得逃之夭夭,东宇新区居委会连山门都不敢开。不开门也不行,山主当即就准备硬闯,还是市居委会的一位执法长老过来好言相劝,才把山主劝退了。”

余逸怔了下:“咱们……山主?”

“就是咱们商都区居委会的老大。”

“为什么叫山主?”

“街道居委会老大叫洞主,区居委会老大叫山主,叫法来源差不多,都是种戏称。总之,等你哪天到咱商都区居委会公干了,不用人解释,你立马就明白了。”

“怎么这事,还惊动到……山主了?”

“当然。这是我们商都区经手的案子,虽然刘尔跟卢玉动手是在东宇新区,但东宇新区也不能扣住卢玉不给我们啊?”

余逸眼神微凝:“卢玉被东宇新区居委会羁押了?”

“说是羁押,鬼才信,来得那么巧,我跟马洞主还有阿米刚赶过去,亮明身份,他们就到了。卢玉是笑嘻嘻自愿跟他们走的,哪里像是被羁押,去度假还差不多……”

福利姐吐槽了几句,发现余逸脸色不对,立马岔开:“余逸你放心,这事咱山主既然插手了,你和刘尔的公道自然能讨回来的。不是我吹,咱们山主尽管向来不爱管事,但一旦管起事来,那每每可都是惊天动地,号称‘阎罗难缠’,姐我敢打包票,这事咱山主跟他东宇新区绝对没完,黄老鬼想要包庇卢玉,山主非让他脱层皮不可。”

“山主很厉害?”

“岂止是厉害,简直就是威猛。”

福利姐难得的眼睛亮了起来,“中州市十几个区县居委会的山主,有一个算一个,有一双算一双,哪个看到咱们山主,不得低眉顺眼礼让七分?算了,有空还是让老刘跟你说吧,她比我知道的更多,说得也更激情。”

余逸不解。

福利姐就笑:“咱们那位山主,可是刘尔的偶像。尤其干架方面。”

不是吧?

这消息劈得余逸脚下一个趔趄。

难道这位威猛山主,就是老刘口中所说的那位……干架姐?

章141 帮我办个人

探望过刘尔,余逸在酒店顶楼天台上,找到了金铮。

依然是那副平平无奇人畜无害的模样。

完全不像是刚经历过生死大事的人。

余逸总算发现他为什么总是容易被人忽略了。

他的眼神没有正常年轻人那种锐气,或者说是光彩,总是散散的,太四平八稳,且少与人直接对视。

站姿也是松垮垮的。

不是那种靓仔们吊儿郎当故作潇洒慵懒,纯粹就是缺乏股昂扬劲。

跟学生科谢琳老师精气神自内而外往上拔的状态,简直是两个极端。

谢琳老师无论走在哪里都如漆黑中的萤火虫,瞬间就成为视线焦点,而他,总能成功做到不起眼。

但余逸早已知道,低调朴实不起眼只是他的外表。

骨子里,他是一个成熟坚韧的厉害角色。

金铮正双臂趴在栏杆上吹风。

听到脚步声,冲余逸笑了笑。

余逸走到他旁边,并肩而立。

“之前每次提到方蔓的名字,你都比较紧张。那天在四小,我跟她稍微多说了一句,你的眼神就很不对。我一开始以为你是看上她了,所以护食心切。不过细想想又觉得不对,当初刘纯艳老在咱们宿舍里溜达,各种开玩笑也没见你有意见。倒是没想到你竟是在担心我,刘纯艳太危险,是你监视的对象,不想我过多接触。”

“白担心了,我哪知道你竟是居委会的高人。”

余逸顿时有些赧然。

金铮不久前曾打听过居委会的事,他当时推说不清楚。

现在看来,金铮当时应该是已经发现了刘纯艳的破绽和异常,担心个人搞不定,所以想要寻求强力支援。

只是不知道他一个普通人,是从哪里知道修行者和“居委会”的。

“老余你知道吗,刘纯艳生前,曾评价过你们三个人。”

“哦?”

“就在她第一次请全宿舍吃饭那天。她这个人喜欢作怪,吃饭过程中,她拿脚在桌下挑逗了几次郭强,动静还不小,你看到了,但没说话,全程波澜不惊,仿佛没看到,郭强也算镇定,适当表现出了些许嫌恶,然后果断起身离席,态度强硬但有分寸。只有吕大伟个傻小子,乐呵呵的从头吃到尾,唾沫横飞的从头吹到尾。当然,这我当时是不知情的,都是她那天回来后跟我讲的。还说你聪慧圆融,郭强正直纯良,吕大伟最傻气,没心没肺。三个都是可交之人。”

余逸目瞪口呆。

还有这种骚操作?

金铮笑:“不用那么吃惊,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了,她什么都跟我讲的。”

真的什么都说?

我去,岂不是说那天中午误抓了刘纯艳胸的小乌龙,金铮一早就知道了?

余逸尴尬啊,忙转过话题:“有关卢玉的事,她也说了?”

话一出口就后悔不迭,好好的提这个干嘛。

卢玉是个什么货色,流氓中的流氓,刘纯艳跟他交往过密,已是事实。

还得到不少商业操盘的指点,甚至说“明日骄阳”最一开始迅速站稳脚跟的几手神操作,都来自于这位“吻鲈上师”的悉心指点。

要说俩人间没点什么勾当,很难相信。

这不是给金铮添堵吗?

他的担心是多余的,金铮只笑了笑:

“这个她没说,也不让我问,说知道的多了会死人的。但我相信她。我相信我的感觉,这么多年来,她的自我从来没有失去过,或者说淡化过。这一点,明显跟方蔓、丰茹蕊她们这些可怜虫不同。”

说着,伸手揽了揽余逸的肩,“老余,她的事,我的事,还有那段时间里铺天盖地晦暗无光的一切,还没好好跟你说声谢谢。”

“啪啪打脸是吧。我那些都是人之常情,举手之劳,你这次对我家小弟,才真的是救命之恩,前天晚上更是差点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哪有的事。刘尔学姐都说了,现在这块政策很严,还有句顺口溜:宁废三个修行者,不伤半员普通人。他卢玉哪有那胆,也就把我迷晕而已。”

顿了顿,有些忧心的看着余逸:“听说,他背景很深,这次治不了他?”

“难。”

“那你压力很大吧?”

余逸苦笑:“反过来看,清一色的心动利好条件。”

“你准备妥协?”

“不然呢。就当放长线钓大鱼吧。”

金铮很难得的,认真盯着余逸眼睛看了几秒。

就没再说啥,只默默拍了拍他肩膀,忽然道:

“我能不能见见方蔓?”

“你想见她?”

余逸微微皱眉。

方蔓为了保护卢玉,招供很配合,把扮网友提供行头信息给的事通通招了,金铮这个时候要求见她?

“想跟她聊几句。”

“好。我尽快安排。”

……

下了楼顶,余逸便找了马斌和南鸿。

决定接受和解条件。

比较奇怪的是,他前天不答应时,两人情绪不佳。

他这答应了,俩人情绪更不佳。

马斌长叹了口气,整个人都萧索了几分。

南鸿一脸便秘加欲言又止,砰砰砰的捶墙,都快憋出内伤了。

阿米更是直接甩了脸子。

余逸完全视若无睹,波澜不惊地领取了玄天宗八份,自在门四份,校企门四份共计十六份灵涡。

跟刘尔二一添作五,一人八份。刘尔的八份,委托他代为保管。

这件事似乎就这么风平浪静了。

几天后的晚上,余逸拎着一口箱子来到二寨街租房处。

扯着白洒水面对面坐下。

抱了抱拳,五湖四海揖,“白女侠,请了。”

白洒水眸中迅速燃过一道金色,兴奋起来,像模像样回了个礼,稚声稚气道:“余少侠,有礼。”

“久闻白女侠铁骨铮铮侠肝义胆,可否帮本人一个小忙,事成之后,必当帮白女侠寻父。”

看来最近没少看武侠片,白洒水潇洒一挥小手,“我辈江湖儿女,自当守望相助。甚事,只管说来。”

“帮我办一个人!”

“修行者?”

“修行者。”

“高手?”

“大高手。”

“办之!”白洒水兴奋至极,猛地一拍大腿,眸中金光灿灿,煞气腾腾,直如天宫下凡的金甲神将。

但威猛不过数秒,肚子咕咕几声,湮灭了所有凶焰,昂着小脸,可怜巴巴:

“余逸,你一直都没在,好久没好好做自己了,洒人不急,比一加一还简单,咱们还是先去做自己吧?”

“……”

余逸脑袋一阵眩晕。

做这个决定,找这么个帮手,我是不是太年少冲动了?

章142 请君入瓮

余逸手提的这口箱子里,放着一套老旧出品的豪华顶配版“行头”。

闫闯那小子手握许黑肠“五常酒吧”的vip卡,拥有单独包厢,还跟胡元甲酒肉朋友谈笑风生。

说他不清楚胡元甲在许黑肠的酒吧库房里偷偷藏匿着两百多套行头,余逸信。

但要说他手里没有胡元甲进贡的高级行头,余逸绝不信。

这厮明明是个徒有其表的幼稚鬼铁憨憨,还跟余逸玩心眼子,敬酒不吃吃罚酒。

余逸好声好气向他借行头,他咬定说没有,非得余逸请了她老妈这尊菩萨,劈头盖脸一顿臭骂,才别别扭扭不情不愿交出一套顶级货。

所谓顶级货,跟那两百多套待销毁的过时货不一样。

过时货的级别是“扮”,扮成一个完全不存在的相貌,基本只能用于基础的作奸犯科。

而这种高级货级别是“相”,除了行头的基本标配项目外,核心物件是一张仅可拓印一次的精巧面具。

该面具可以完美复制任一人的面部容貌。

此项技术,据说是集合飞盗、索命、红手绢三门易容术之精华,辅以现代纳米科技研制而成,惟妙惟肖,几可乱真。

面具仅可拓印一次,一经拓印,就固定成型。

余逸已经成功拓印到了赵西屏的面部容貌。

没错,他是想要让白洒水扮演赵西屏,诱卢玉上钩。

余逸不喜欢惹事,但也不怕事。

他从来不标榜高尚,只不过是心里有根线。

如果仅是方蔓网上发帖告知杀刘纯艳的方法,丰茹蕊想要证道救肚子里的孩子连续行凶,他或许愿意说服自己,接受南鸿的说法,卢玉在法理上没有太多责任,取证不利,不易冲动,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要把希望放在将来。

但卢玉重伤他的好友刘尔,纵凶绑架赵西屏和郑翰林,更是差一点点就把郑翰林打成白痴卖到山窝子里。

他小时候看一部叫《马永贞》的电视剧,主角有句话: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双倍奉还。

一直铭记于心。

对于卢玉,他绝不能忍。

所以他先前同意讲和时,特意提了一个条件,就是卢玉三天内必须离开中州市。

为了装的像,还愤愤不平地喊了句很中二的台词:

“我不想再跟他在同一个城市的天空下呼吸!”

他相信,无论哪方面考量,哪怕只是做做样子,卢玉也必定会离开一段时间的。

同时他更相信,无论哪方面考量,卢玉真正离开前,也必然会针对赵西屏再做一次尝试。

只是现在对卢玉来说,没那么容易了。

最好的机会就是前次怂恿纵横帮绑架那次,已经失去了。

赵西屏已经跟着他父亲磊叔住进了精武会姜家馆。

阿米对余逸的妥协非常恼火,除了正义爆棚外,还因为同仇敌忾。

五宗六门三会中,精武会看起来最土老帽,但根基扎实,群众基础广。

下分“十大派十大馆”。

阿米叫陈米,出身精武会陈家馆。

赵西屏父亲赵磊开窍后,被招入精武会姜家馆。

同列“十大馆”,又是关系最密切的几馆之一,所以是阿米亲自找到姜家馆,说服把赵西屏暂时接入姜家馆的势力范围内保护起来。

所以,在卢玉离开中州的这个期限前,余逸必须要帮他制造一次“机会”。

“真是的,洒个人也不痛快,搞这么麻烦,不就是咔嚓咔嚓两下的事嘛!”

撸完柳枝羊肉串加烤羊排,白洒水摸着圆滚滚的肚皮,躺在沙发上,拿着镜子照来照去,对于镜子里边这个健康肤色篮球小妞很不满意。

“我刚说的计划和要点,都记住了?”

“早记住了。底线是不能破功,要求是越惨越好,目标是搜刮一空,手段是不择手段。”

余逸点头:“需要做什么准备吗?”

“准备?我看你才需要准备,你需要随时准备拦住我,不让我一不小心打死他。”

白洒水重重拍下镜子,咬牙切齿,杀气腾腾,“我这辈子,脸还从来没有这么黑过,我很生气的,后果很严重。”

……

“后果有多严重?”

“你要是三天内不按时离开,我这把老骨头也护不住你,中州市没人能护的住你。”

“她这么凶?背景很深?”

“别问了,不是吓唬你,就是你师父那老东西没死,也不够她祸祸的,无论是比背景还是论单挑。哎,走吧走吧,赶紧回去领罚,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我可警告你,别妄想拖延时间,一分钟都不能拖,很多人盯着呢。”

车子,已经离开中州,驶上了回南方的高速。

卢玉脑海中不断思索着临走前在东宇新区居委会,和黄叔的最后交谈,心情很是糟糕。

他并不相信那个岁数还没他大的女人,能有多强,强到黄叔闻风而逃,面都不敢跟人照。

黄叔是什么人,东宇新区居委会的山主,上了天泽北部榜的大人物,一身功法早破青息第二息,现在第三息都有可能,怎会怕一个小娘们儿?

一定是有天大的背景。

正行着,电话响了,他接通听了几句,面色顿时狂喜。

“真的,确认了?好的,果然不出我所料,我这前脚刚走,精武会那帮老乌龟就把她从龟壳里放出来透气了。做的好,继续留意跟踪。”

挂了电话,卢玉尽管心急如焚,却并没有直接掉头,而是打了个几个电话,然后又耐心开了三十多公里。

下了岔路口,换了辆车,这才重新杀回了中州市。

一直开到碧沙滩广场。

他停了车,看着黑洞洞的公园河滩,有些疑惑,拨了下属电话:

“大半夜的,一个小姑娘不睡觉来这里逛?”

“不是一个人,还有个普通人跟着一起。那小姑娘情绪不佳脾气很大,年轻人一直在跟他讲道理,我比对了您给的照片,确认无误。”

“好了,你收工了。马上离开。”

卢玉挂断电话,顺着下属给他指的位置,很快就在靠近海滩的一处长椅上,看到了一个年轻人和一个小姑娘,并肩而坐。

沐着昏黄的路灯,吹着冷飕飕的河风,背影相当寥落孤寂。

卢玉一眼就认出了小姑娘是赵西屏,顿时激动热切起来。

没急着往前走,双拳一抖,有物飞出,十米外的两个早已被余逸弄坏了的摄像头重新再坏了一次。

他深吸了口气,昂首挺胸,迈着青春的步伐,像是准备登台领奖的运动员一样,阔步朝前。

余逸先前还有些担心他会不会能够认出自己,进而心生警惕,为此还下功夫做了适当乔装。

然而,自始至终的,卢玉的眼睛里,都只有赵西屏孱弱瘦削的身影。

完全没有看她旁边的余逸一眼。

连看的想法都没有。

章143 宿命的意外集结

卢玉走到距离还有三米时,忽然停了下来。

他在这个赵西屏的脑袋上,并没有发现师父当年留下的特殊法印。

虽说这种法印并非没有消除之法。

实际上,精武会之内,无论是姜家馆还是陈家馆,都能轻易消除掉。

但难点是发现,而且是几乎不可能被主动发现。

就好比装在寻常人家室内的隐秘偷摄镜头,任何成年人都可以轻松拆除。

关键是你得先能发现才行,很多人甚至连这个警觉意识都没有。

关于师父当年在赵西屏脑袋上留法印一事,他从未与人提及过。

印象中,只在得知丰茹蕊偷他噬灵石乳、耄耋回春散、安民香氛连续杀人,杀普通人,杀修行者,还被居委会当场擒下那一晚,情绪极度暴怒失控的情况下,冲方蔓嚷嚷了那么一嘴。

难道是方蔓那边泄露了?

不至于,她要是把自己撂出来了,哪里还能被允许从容离开?

正迟疑不定时,背对而坐的“赵西屏”,居然主动站了起来。

单手在靠椅上一点,像片叶子般,轻松翻了过来。

“哎呀不装了,实在装不下去了,这么近的距离,他肯定插翅难飞。”

她说话的方式很奇特,听声音,年纪真的很小的样子,但说话的对象明显不是自己,而是其他人。

偏偏卢玉全力感知,什么都没有发现,这才是最可怕的。

——他从来到现在,自动把余逸彻底忽略。

瞳孔一缩,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

他想要多退些,才觉安全。

但那小姑娘的眼眸,明晃晃的,似乎带着某种锐金之意,让他隐隐觉得危险,不敢太轻举妄动。

“你不是赵西屏。你是谁?”

“别废话。动手。办完了你我还来得及赶回去吃宵夜。”

“呵呵,小姑娘,好大的口气。”

卢玉笑吟吟说着,冷不丁突然出手。

闪过几道莹白色的残影,直接抓向白洒水的肩膀。

不管是不是真的,先擒了再说,万一旁边真有高手环伺,也好多一步棋自保。

隔着这么近的距离,他话音未落,已经扑到白洒水身前,右手也已经搭上了白洒水的肩头。

速度太快了。

余逸连发声提醒都来不及。

白洒水完全不闪不避,任由卢玉的手扣住了她的肩膀,半点也不见慌乱。

卢玉手指用力一扣,不禁“咦”了声。

根本不像是摸到了血肉之躯,而像是摸到了一面玻璃镜子,一块水晶球体,完全拿捏不住。

“穿了某种宝甲?”

卢玉心头异道。

同时,袖口一震,自小臂内蔓延处一只乌光闪闪的特殊手套。

流水般迅速覆盖整个右手,瞬间遍布细密结实的鳞甲。

五根手指的指端,生出五根獒牙般的尖锐骨刺。

再次狠狠抓下。

“锵”,一声令人牙酸的滑擦声,再次无功。

这一次,白洒水没再给他机会继续秀下去,“就这点本事啊。”

抬手一小巴掌扇过去,打苍蝇般,把他拍得凌空翻了几个跟头,狼狈落地,连扎了几个桩,才勉强站稳,嘴角血流不止。

得亏关键时刻他自脖子位置向上,又冒出了半截类似材质的乌鳞头盔,不然怕是要直接破相。

余逸眼看白洒水一击凑效,实力明显碾压,这才安下心来。

“别玩了,把他打得这么远,小心他溜走。”

余逸说着,悄悄放出一张“寸步难行”符,捏在手里。

为了备战卢玉,他特意拿一份灵涡兑换了三张。

“放心余逸,逃不掉的。”

白洒水揍人成功,很是兴奋,拍着小手,嘻嘻哈哈,浑不在意。

“余逸?”卢玉今晚第一次把目光投向余逸,冷笑道:“你就是那个不断给我制造麻烦的余逸?怎么,嫌这次趁火打劫赚的东西不够,还想再敲一笔?既然如此,就把所有人都叫出来吧,让我看看,到底为我准备了多大阵仗。”

白洒水冷笑不语,开始摩拳擦掌。

“不是吧,就你们两个?”

余逸不想跟他废话,招呼白洒水:“动手,利索点,我不想再听见他叨叨逼。”

白洒水顿时眸光一闪,金灿灿的,威势逼人。

卢玉往后退了一步,抿了抿嘴角的血,抱臂而立。

大声道:“晴前辈,这有个小女娃是青息,应该是妖物,我搞不定,你交待的事我已经办妥,现在该你兑现诺言的时候到了。”

余逸面色一变。

白洒水眼中显出凝重。

就见自河滩边土堆**起一个半尺来高的土包,快速朝这边移动,移动的过程中,土包慢慢松散,一个长发男子单手负后,迈步走了出来。

鼻若玄胆,目如朗星。

衣袂飘飘,黑发如瀑。

整个诗一样的感觉。

可惜是个老爷们儿。

除了仙侠影视剧中,余逸还是第一次见到头发这么长这么飘逸的带把的。

就那么在耳后松散披着,光滑柔顺得苍蝇站在上面能劈叉。

鬓角两缕收至脑后,简单以翠叶做了个结。

长相气质很古典,但是衣着现代。

有点像是扮演仙侠男主的演员,收工换好自己衣服,却没卸妆卸头套的感觉。

骚里骚气的,很不正经的样子。

白洒水看到这货的脸,揉了揉眼,呲着小白牙怒道:

“原来是你个老东西!我正找你呢,死不要脸的,快还我的宝贝!还我的秋罗帐!”

那骚气长发男愣了愣,认真端详了白洒水几眼,拈指,抿唇,吃吃笑道:“原来是你啊小妹妹,我也正找你呢。你那里还有其他宝贝吗,一起拿过来呗。上次在汉岳皇宫大酒店前,你溜得快,我一口气追了一百多里,也没追上。这次,你可就逃不掉了呵呵。”

余逸一愣,老东西?

汉岳皇宫大酒店?

瞬间脸色就变了。

白洒水跟他说过,他当初坐在王记虾皇旁的汉岳皇宫大酒店二楼浪荡时,她正在跟一个老东西干架。

“第一次正式跟人干架,太兴奋,有一掌没控制住,被那老东西避开,把一个普通人给从上面干下去了……就是你。”

这么说,自己当初差点over掉,军功章也有面前这长发骚男一半了?

只不过,当初白洒水说的可是:

“一个月前,我刚来这里,就在那边台阶上,有个老东西想抓我,我跟他干了一架,干得很过瘾,干得他剩半条命足足逃了一百多里……”

一百多里!

呵呵!

她果然……又吹牛了!

余逸脑壳儿有点疼。

当着余逸的面被无情拆穿,白洒水顿时气得哇哇跳脚。

“上次是你耍诈,引我一掌把余逸从高台击落,我心里忐忑不安无心恋战,这才……战略性撤退!还敢提这个,看本女侠不砸扁了你!”

说话间,轰的一声,眸子瞬间染成金色,浑身燃烧般灼热,锋芒毕露,余逸甚至能感觉到身上汗毛漱漱折断。

只见她伸手一抓。

嗡嘤嘤。

咔嚓嚓。

余逸之前见过的,那杆八尺来长的风翅镏金镋,凭空出现在了手中。

章144 战斗的诡异打开方式

此物中有利刃枪尖,是为正锋。

两面出侧锋,侧分出两股,弯翘向上成凤翅状。

寒光灿灿,锋芒毕露。

跟之前吓唬余逸时,故意擦着水泥地面一划拉,噗呲呲,冒出一大串火星,同时刨出一个大坑不同。

此刻的镏金镋一出现,十丈之内,那两盏路灯的金属杆,吱咛吱咛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像是有一头巨力怪兽在拼命摇晃。

两盏昏黄一起晃动,像是怪物在眨眼睛。

未几,金属杆表面,开始噼里啪啦窜火星。

余逸感觉到左手中握着的一柄准备偷袭卢玉的飞刀,嗡嗡震颤不已,像是极度兴奋,又像是在恐慌战栗。

同时,刀身温度迅速升高,很快变得烫手。

余逸无奈,只好先行收入洞天之内。

另一边,卢玉也顿时被吓了一跳。

他身上带着好物件比余逸只多不少,感应比余逸强烈得多。

他不是没见过青息,欢苦楼十二如意王其他十一个都是青息,每周开例会都要照面一次,里边第二息的都有,但还从没见过动起手来这么邪乎的。

赶紧往后急退。

余逸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有在这个时候甩出“寸步难行”符。

虽说白级符篆对付白衫,理论上应该很稳,但这是他今晚的主要依仗之一,可不能出现任何差错。

之前那个蛇男仅是卢玉的护卫、下属,已经那么滑不留手,余逸可不敢冒险。

何况,现在白洒水气势这么猛,形势暂时无忧,还是看看再说,务必找个万无一失的机会。

“呔!”

白洒水明显是起了真火。

拧腰,扬臂,猛地一甩,八尺长的镏金镋,咔嚓嚓,破空飞出,犹如一条金色巨蟒,直噬长发妖男。

她这一甩,以镏金镋正锋尖端为顶点,带出一股锋利无匹的气状弧网,以两根被拽弯了的路灯杆为边界,树叶哗啦啦疾风骤雨般往下飘落。

就像是接亲时,伴郎团玩的那种钻薄膜框的游戏。

鼻尖就是顶点。

不断向前钻伸拉扯撕裂。

尽管中间隔着一个长发仙侠男“晴前辈”,卢玉也是丝毫不敢怠慢,乌鳞甲迅速蔓延。

仙侠男不敢怠慢。

自怀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黑泥陶罐,口中念了几句,陶罐边缘闪了闪,有一行滚动小字一闪而逝。

他双手持罐,将黑洞洞的罐口对准瞬息而至的金色巨蟒。

两者相撞,没有任何巨大声响发出,但余逸胸口却像是扎进了深水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憋屈难受。

卢玉反应更大,肩头一阵震颤,呼吸急促,面色瞬间刷白,赶紧再往后退了一段距离。

仙侠男面色严肃,在镏金镋正锋扎入陶罐的瞬间,脚下快速后移,步伐极其繁琐复杂,看得人眼花头晕。

那八尺长的镏金镋与罐口接触后,速度慢了很多,但仍继续前冲,不断扎入罐中。

但诡异的是,那么小的一个罐子,八尺长的镏金镋已经只剩下四尺了,也不见正锋侧锋扎透罐子露出来。

就好像,罐子底部有一个看不见的大口袋,把镏金镋慢慢给装了进去。

但看仙侠男的表情,做到这个,也并不轻松。

脚步渐渐凝滞,略显沉重,双手连带着黑陶罐也有些微微颤抖。

然而,镏金镋已经肉眼可见的被慢慢装了进去,路灯已经恢复了正常,树叶也不簌簌狂落了。

把最后一截纳进去后,仙侠男终于面露喜色,手头稍微不稳,晃了下,咚的一声巨响,黑泥陶罐碎裂成粉末。

一堆黏糊糊的褐色的怪土坠落在地。

“靠,最后关头居然失败!浪费!”

仙侠男一脸肉疼,蹲下身来,自褐色粘土中扒拉出一块拳头大小的贵金属,擦拭干净,装了起来。

白洒水冷笑着。

扬手一招。

一把四尺来长金光湛湛的鎏彩金刀,被她反握在手。

就像一个幼儿园小朋友单手擎举着一张一米多长的双人课桌。

金黄色的锋刃激荡得空气扑棱棱棱直响。

“不信你还有几个泥罐子!”

哗啦啦,又丢了过去。

这还没完,两条小胳膊挥舞着,双手凌空一抓,一对金光灿灿的宝锏出现,再次朝着仙侠男狠狠砸了过去。

“我砸死你!”

仙侠男顿时被弄得有些手忙脚乱,但总体还是兴奋较多。

这玩意收好的话就是值钱的好武器,收不好就只是一块贵金属。

“喂喂喂,慢点仍,暴殄天物啊小妹妹!”

一个狂扔乱砸,一个左支右绌,手忙脚乱,但痛并快乐着……杀作一团。

余逸看傻眼了。

怪不得嚷嚷着要“砸扁”对方,就是这样丢东西硬往身上砸啊!

这跟小朋友打架扔泥巴吐口水有什么区别?

到底会不会战斗……

余逸身体僵了僵,忽然察觉到一个之前忽略掉的惊人事实:

这白洒水没准还真是没有任何战斗经验的。

自俩人相识,一般都是拿出武器恐吓,唯一交手是实验“横扫千军”的效果。

虽说当初比划时,她被自己设置了重重限制,但她可是青息大妖啊,居然被自己一个普通人连续扫倒两次!

可惜自己当时只顾着兴奋显摆。

而且刚才多好的直接拿下卢玉的机会啊,她居然就给了一巴掌!

余逸心头一沉,当机立断,不给卢玉醒悟的机会,抢先出手。

嗖嗖嗖嗖十几柄飞刀,狂飙而出,在“百发百中”和“手起刀落”的联动下,绕着卢玉疯狂斩刺。

“我去,什么鬼?”

绕是卢玉见多识广,也被吓了一大跳。

他第一时间还以为是白洒水偷袭他,因为看起来只有白洒水才有这本事。

手忙脚乱之下,乌麟软甲全部堆在脑袋躯干等最核心部位,导致手脚被狠狠划拉了几个口子,虽未流血,但很疼。

他顿时就感觉这攻击力太弱了,不太对劲,然后就发现是余逸站在不远处在比划操控飞刀。

顿时怒火冲天,挥手就是一道拳风劈出。

隔着这么远,这道拳风余逸勉强能够躲过去的,但是他故意没躲。

或者说是没躲完整。

让拳风擦着脸颊砸了过去,伴随着略显夸张的痛呼声,鼻血都喷溅了出来。

整个人朝后跌坐下去的同时,在百宝箱中,点亮了“鼻青脸肿”。

鼻青脸肿

类别:反

品质:白级,可升

属性:系统唯一

功能:中者瞬间鼻子发青,脸部肿胀,面部伤势严重

使用方法:百宝箱中点亮,一分钟内,诱导对方说出该成语即可

禁忌及注意事项:切勿越级使用,当心反噬

消耗:宇宙精气

卢玉见余逸果然连自己一拳都挡不住。

扬手拍飞蚊蝇般讨厌的飞刀,冷笑着,紧逼上前:

“姓余的,你一个小小画符的,我还没找你麻烦,你倒好胆,敢先偷袭我?怎样,现在鼻青脸肿的滋味……”

砰的一声闷响,自卢玉面部发出,整张脸瞬间就像是刚从三楼脸朝下栽下来,能肿的地方都肿了,活像个大猪头。

他脑袋一昏,身体便往后跌。

“就是这个机会!”

余逸立马朝头昏脑胀一脑子问号的卢玉甩出了“寸步难行”符。

章145 计划与变化

“谁?是谁偷袭我?”

“鬼鬼祟祟,有本事不要藏头露尾!”

卢玉凭空挨了一记“鼻青脸肿”,面部剧痛,头昏脑胀,差点跌了个大屁墩儿。

得亏是大白巅峰滞留十年的根底,才一个大桩给扎牢了。

回过神来,面色凝重,左顾右盼大吼道。

盖因这“鼻青脸肿”类别为“反”,余逸百宝箱内点亮后一分钟内,对方出口即成。

——不讲原因,不讲道理,不存在任何征兆。

所以他第一时间就怀疑是有人在暗处偷袭他。

但是没有暗器,没有拳罡腿风,没有真元波动……简直是莫名奇妙嘛。

余逸捧腹大笑,拿手指他,原话奉还:“怎样,现在鼻青脸肿的滋味如何?”

卢玉哪会把他放在眼角里,冷笑怒回:“余逸你少作死,本上师等会儿就让你知道鼻青脸肿四个字……”

砰的一声闷响,再次自卢玉面部发出,这次鼻血直接飙了出来。

不讲道理。

莫名奇妙。

卢玉面门儿跟挨了一棍子似的,昏沉沉的就往后跌倒。

他这次又想拿大桩,就感觉身遭忽然灵气狂卷,吞吐甚巨。

然后,他就发现他的双脚像是黏在了地上,完全动不了。

腾的一声,结结实实跌了个大屁墩儿。

我勒个去!

这不科学啊!

卢玉顿时被吓得肝胆俱裂,弹身而起后,不敢再像之前那样色厉内荏地进行挑衅,果断改了姿态,朝空气郑重抱拳,谦卑招呼道:

“在下欢苦楼吻鲈上师卢玉,家师上任楼主,如今自在门七大行走之一的公羊大宗师是我的干爷爷,我跟兰花七龙九凤中的曲雅有婚约……”

仙侠男一边跟白洒水战作一团,一边翻白眼道:

“赶紧住嘴吧,别丢人现眼了,你不嫌丢人,你晴爷爷我还嫌丢人呢。哪有人埋伏偷袭你,全都是这小子搞的鬼,别说我没提醒你,这小子身上有古怪,刚才还朝你甩了一张符,灵气涌动,很是不凡,疑似有禁锢功效……喂!喂!小妹妹悠着点,不要这么暴躁,我这身衣服很贵的……我靠,疼煞我也!”

卢玉被仙侠男说得脸上阵红阵白的,不过他对他的话并不全信。

主要还是余逸看起来实在是太弱鸡了。

就他?能有这么大本事?

一张破符,连老子都给禁锢在地上了?

于是,在应对余逸的飞刀阵时,就不够专心,主要精力还在应付突如其来的诡异攻击。

比如自己这脸特么是怎么回事?

不仅没有对余逸施以远程打击,反倒是还被神出鬼没的飞刀割了好几处口子。

他一副惊弓之鸟的样子,各种风声鹤唳。

余逸这边也是心里急啊。

光这样抖小机灵不是办法。

“鼻青脸肿”这种,在一在二,不能再三再四,继续下去,必定会被他发现。

本来按原计划,白洒水碾压卢玉,自己从旁协助,干翻他,再摘干净他,手拿把攥的事。

就算他身边再有蛇莲双卫那种级别的下属在,凭自己二人的能力搭配,“寸步难行”一人发一张,锁定他们,然后白洒水噼里啪啦就给收拾了。

一个都跑不掉。

万没想到他身边居然还潜伏着一个跟白洒水同级别的青息高手。

并且事先没有任何关于此人存在的信息和苗头,刘尔与卢玉对战那一晚,卢玉也吃了不小亏,当时还有非杀方蔓灭口不可的理由,也没见这人出手。

看来他并非卢玉可以随意指挥的动的,像是做了某种交易,卢玉不主动吭声,他绝不现身。

而且看现身后吊儿郎当的样子,浑没把卢玉当回事,反倒是对白洒水一身宝贝的兴趣明显大多了。

但即便如此,有他缠住根本不会战斗的白洒水,十拿九稳的形势顿时变得非常严峻。

现在他是按计划把卢玉给“寸步难行”了,但原计划负责终结卢玉的人从白洒水变成了他。

“词到用时方恨少啊!”

余逸很无奈,搜遍百宝箱也找不出一个能够终结制服卢玉的成语。

“求死不得”这些需要直接接触的,想都不用想。

人家脚是不能动了,但手还是可以的,这种敌对情况下,近距离靠近一个大白巅峰,还要上去摸一把,简直就是找死。

好在卢玉虽然是大白巅峰,号称白衫第一人,凭借身份传承实战比老刘还强上一线,但终究只是白衫。

亲近不了元素,施展不了秘法,远程杀伤力有限。

在“寸步难行”的锁定下,十成威力仅剩下了三成。

又加上不断疑神疑鬼的,总怀疑有人躲在旁边要害他,没有专心对付余逸。

余逸虽然占不了太大便宜,那么多飞刀割来割去,连让人流血都做不到,但本身也没受到什么威胁,进退还是自由的。

“看来今天晚上是讨不到便宜,出不了这口气了!”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余逸果断收了飞刀,招呼白洒水:

“撤!”

白洒水杀的兴起,哪里肯听他的。

何况她前后两次砸出去了那么多宝贝,一半被这老东西给收了,一半被这个老东西给弄坏了,如何忍得下这口气?

尤其专门睡觉的“秋罗帐”还在他手里,那可是父亲留给她的为数不多的东西,必须得拿回来。

余逸喊她时,她正拎着一对金灿灿的擂鼓瓮金锤,这次终于没有再像喷口水一样往外撂,妄图砸死对方了,而是追着仙侠男锤,追的对方好不狼狈。

余逸心里盘算着,“寸步难行”时效只有十五分钟时间,已经消耗一半多了,不能再多耽搁。

万一让卢玉回过神来,他可没十足的把握能让对方再次中招。

这个结果,他承受不起。

“听到了没!我说撤!”

“再等一下,我马上就锤死他了!”

余逸只想翻白眼,你虽然是占了上风,硬实力比这个仙侠男强些,但只怕锤到明年今日,也别想锤死人家!

“那你继续锤,我先撤。”

余逸说走就走,点了“大步流星”就往外狂奔。

他本意是做给白洒水看的,以果决的姿态逼着白洒水也撤。

大人一般都这样对付哭着要买东西的小孩的。

万没想到仙侠男居然比白洒水还慌张,“哪里走!”一个跨步绕开白洒水的锤击,闪电般抓向余逸。

“身上的古怪玩意,全留下来再走!”

白洒水面色一紧,收了瓮金锤,飞速来救。

“老东西!你找死!”

二人瞬间来到余逸近前,噼里啪啦对拆了好几招。

余逸本来想说话提醒白洒水轻点的,但没来得及,瞬间像是狂风暴雨中飘荡在海面的小舢板,多维挤压之下,“噗”的一大口血雾,洋洋洒洒喷了出去。

离他咫尺之遥,寸步不让的白洒水和仙侠男,全都沾染了一些。

“完蛋了我!”

随着两人又一波对掌,余逸直接被甩飞了出去。

他没留意到的是,百宝箱中,一个尘封已久从未用过的成语,嗡的一下,自动激发点亮了。

章146 虾兵蟹将

一瞬间,仙侠男脑袋有些晕,身子有些软。

不是那种不舒服的晕和软。

而是像第一次偷喝美酒佳酿后在煦暖春光中酣睡,第一次和她说话时口舌发干心脏砰砰的缺氧和无措……

隐隐的,似乎有什么酥麻酸痒的东西在自己细胞内、血液内、灵魂内……滋滋生长了起来。

顿时头皮发炸。

一股凉意自尾椎骨龟尾穴升起,直窜头顶百汇。

再绷不住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被火烧了般,急退三丈远。

惊疑不定,四处张望,一度怀疑刚刚是不是骂错卢玉了,暗处确实有高手环伺。

但仔细确认片刻后,最终还是把审视甚至可以说是凝重的目光,投向了白洒水和余逸。

重点是白洒水!

她对自己做了什么?

她怎么做到的?

他不知道的是,白洒水也有相似感觉。

刚刚那一瞬间,她就感觉像是大快朵颐了麻辣小龙虾、柳枝羊肉串,还喝了冰镇啤酒,然后拍着小肚皮,吃饱喝足,软绵绵的想睡觉。

但她只皱了皱眉,压根没想太多,也来不及想。

迅速扑前,抢在余逸落地前接住了他。

也因此,那种晕陶陶的异样并没有持续太久。

仅仅只是一瞬,就再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白女侠这时候终于知道自己闯祸了,杀气腾腾怒视仙侠男,梗着脖子,不敢去看余逸的脸。

仙侠男愈发不安,厉声大喝:“喂,小妖,你对我做了什么?”

这称呼可算是犯了白洒水的大忌,她眉毛燃起金色,差一点就抛开余逸重新扑了上去。

只把银牙咬碎:“老东西,我一定要拆了你,拿柳枝串好烤着吃。滋滋流油,还要撒上孜然的那种。”

仙侠男皱了皱眉,认真打量了她几眼,这才一脸难以置信的把目光郑重投向余逸:

“不是她,难道是你?”

此刻的余逸,像是刚把白酒洋酒啤酒混着喝了一晚上,从厕所呕吐完出来。

头重脚轻,浑身酥软,脑袋嗡嗡响,喉咙火辣辣的痛。

注意力很难集中。

促使他没有直接迷瞪的原因是心头存有一股不爽气。

怎么又是你们俩?

哥们儿招你们惹你们了,上次因为你们俩打架,在汉岳皇宫大酒店二楼几乎已经把我给搞死!

这回还来?

没完没了是吧!

仙侠男见他气势汹汹的瞪着自己,就是不说话,面色一寒,再次逼了过来。

卢玉见状大喜,推波助澜道:“晴前辈,您被暗算,这小子绝对脱不了干系,您可千万不能放过他!”

他自有歹毒心思。

余逸既是普通人,又是居委会的人,身份太敏感麻烦,即便是他也束手束脚,但今晚被伏这口气不能咽下去。

若是能借着这位晴前辈的手达成目的,也不失为一桩好事,事后晴前辈一旦从中州跑路,自有求着他卢玉的时候。

到时候能帮则帮不能帮则闪,可以伺机压榨一番,稳赚不亏。

仙侠男没有搭理他,面无表情地朝余逸逼近。

白洒水感觉到了他的肃然认真背后,充斥着凛然杀机,那对擂鼓瓮金锤再次拿了出来,绷着小脸,守在余逸身前。

仙侠男走到距离余逸三丈距离时,忽然驻足,皱了皱眉。

不知为何,他心里忽然很不舒服。

不安,惶恐,后悔,还有点点惭愧。

像是功课没有完成却跑出去玩了一下午,傍晚在家门口溜达徘徊的心情。

摇了摇头,继续朝前。

走到两丈距离时,这种不舒服感觉更强烈了,强烈到他手心开始冒汗。

有种身上携带着老婆捐给自己的半个肾,却无耻走向红灯区按摩房的感觉。

脸皮火辣辣的,步子像是灌了铅,有种不顾一切想要掉头逃走的冲动。

“心魔乱我!”

“当斩!”

“必诛!”

仙侠男厉声低吼,面皮颤抖,形容狰狞,怒吼着,挣扎着,再次朝前迈出两个大步,来到了距离余逸不足一丈处。

这一次,再也走不动了。

他身体颤抖如筛糠,浑身重逾万钧,周遭的空气,像是万年沼泽,把他牢牢陷在了哪里。

莫名奇妙的,他的心好痛。

比失恋还痛。

好惭愧。

好羞耻。

好鄙视自己……

眼泪哗啦哗啦就流了下来。

隔着这么近的距离,他又是这样一个失魂落魄的诡异状态,白洒水本可以轻松一锤解决他的。

但白洒水并没有这么做。

虽然仙侠男自以为对余逸杀机凛然,但她非常确认,他对余逸造成不了任何威胁。

这种确认,来的非常诡异和莫名奇妙。

更吊诡的是,她对于仙侠男此刻遭遇的状况,不能说感同身受,但说不出来的,总有些心有戚戚。

实则,仙侠男刚逼向余逸,余逸立马就有所感应了。

不是因为对方的凛然杀意,而是源自百宝箱中一个亮闪闪的成语。

随着仙侠男不断靠近,这个成语越来越亮,还发出阵阵类似警报的呜鸣声。

由不得他注意不到。

意识渐渐清醒:

“虾兵蟹将……什么玩意?”

余逸点开详细查看:

虾兵蟹将

类别:辅

品质:不好说

属性:系统唯一;严格定向

功能:无条件降服

使用方法:特定条件下被动触发

消耗:气血

禁忌及注意事项:切勿强行触发,反噬致命

“……无条件降服,我还抽到过这种高级玩意?”

余逸脑袋瞬间清醒得能考四六级了。

是了,这是第一次成语抽奖抽来的。

因为“属性”、“使用方法”、“禁忌及注意事项”太吓人,且言语不详,又是“特定条件下被动”,又是“反噬致命”,加上后来又有简单好用的新成语不断抽出,就给忘了。

没想到现在居然自己蹦出来了。

瞧这样子,还被点亮了。

那就是有人被我无条件降服了?

那它呜呜呜警报个什么鬼?

这时候,余逸突然感觉到有人在哭,就暂时从意识虚空中回到现实,骇然发现之前牛哄哄的仙侠男哭的像是开学第一天弄丢了学费的小朋友。

他脑子转了几转,尝试道:“喂,长头发的,你叫什么名字?”

“呜呜……回主上,我叫西边晴。”

仙侠男抽噎着说完。

忽然醒悟,身子一颤,下意识的拿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

然后跟见鬼了似的,死死盯着余逸,浑身不由自主的颤抖。

余逸顿时就确认了,就是这货,触发了虾兵蟹将,被自己“躺着”给降服了。

冷笑道:“怎么,西边大虾,你刚刚这是想嫩死我?”

章147 买一赠一,天选之子?

仙侠男西边晴此时已明显感觉到了不对劲,如何肯老实回答?

但此刻余逸内心的真实情绪,喜怒哀乐,犹如实质般,对他心理造成了极严重的影响。

尤其此刻这种质疑和恼火,太负面太强烈了,他拼命筑起的抗争、掩饰的堤坝,犹如遇到了钱塘江大潮,瞬间便被攻破。

“杀,我还没这胆量,也没必要。狠扁你一顿,抢走所有东西是真。”

话刚说出口,身子一颤,再次后知后觉回过神来。

下意识的还想要拿手捂住自己的嘴,抬了一半,最终无力垂下。

余逸朝白洒水摆了摆手:“扁他。”

西边晴此刻脑袋乱哄哄的,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连怎么着的道都不知道,只知道自己这次是彻底栽了。

瞬间心如死灰,完全放弃了抵抗。

就往哪里一蹲,抱着脑袋,紧紧护住自己的脸。

余逸喊完这句话后,也是一愣。

他原本只是下意识的嚷嚷了句。

然后就发现有些不对劲。

白洒水可一向不是什么听话的乖宝宝,居然二话不说就去执行了。

摁着西边晴噼里啪啦就是一痛胖揍,半点不打折扣,很快便觉得不过瘾,把他直接踹翻在地,拎着一条腿,乒乒乓乓,到处甩,到处砸。

关键是余逸在下指令的那一瞬间,感受到了一点类似之前命令西边晴报名字时的模糊反馈。

“不是吧,难道她也同时触发了‘虾兵蟹将’?”

余逸想了想,还是有可能的。

这个成语消耗的是“气血”,使用方法是“特定条件下被动触发”。

参考西边晴,是因为打伤了自己并被自己一口血喷到,那么白洒水也完全符合这个条件,尽管她不是故意的。

一念及此,他试着喊道:“好,可以了。”

白洒水眉头皱了下,但还是果断停了。

依言停下后,眉头立马舒展开来。

余逸这次感受很仔细,顿时确定,白洒水果然也中招,被“无条件降服”了。

心里感觉怪怪的,有些不是滋味。

这个结果,非他所想。

“余逸,没事。这就是因果。”

白洒水也早察觉到了异样,主动安慰道。

她本就跟余逸关系越来越近,也没什么抗争心思,所以感触不如西边晴那么剧烈。

实际上于她而言,不仅没有负面,反倒因为自“虾兵蟹将”点亮后,一直在尽心尽力护着余逸,只感觉身心舒畅,遍体通盈,情绪状态极佳。

她坚信父亲的因果论:

凡人不可伤,伤必有因果。

当初她和西边晴第一次见面就动粗,差点打死余逸,已经裹夹了因果,刚刚又再次把余逸打的喷血,肯定是因果报应。

所以倒是没什么不平愤懑。

——何况在她看来,余逸是个靠谱的人。

同时她也坚信,这种情况只是暂时的,只要等到父亲,以父亲的本事,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相识以来,余逸第一次面对白洒水有些赧颜,便直接寻了“替罪羊”西边晴,狠狠踢了他一脚:

“别装了,堂堂青息大佬,这点外伤也好意思吭吭叽叽的,去,把那边那个叫卢玉的给我揍出屎来。记住,不能破功,不能打死。”

西边晴柔顺飘逸的如瀑黑发,已经乱糟糟的,沾满了杂草,衣服也是脏兮兮的,破烂犹如乞丐。

但终究还是成功护住了容颜。

闻言朝卢玉那边张望了一眼,看得卢玉头皮发麻。

他没走过去,而是小心翼翼向余逸传音道:

“回主上,杀他我有特殊法子能做到,但揍他这事我怕是做不好。我不擅长战斗,纯粹武力,不一定打得过他。”

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但余逸很肯定他说的是实情。

来自那种莫名奇妙的感觉反馈。

“洒水,你去。按咱们的既定战略执行。”

所谓既定战略:

底线是不能破功,要求是越惨越好,目标是搜刮一空,手段是不择手段。

白洒水兴高采烈去了。

卢玉面色大变:“晴前辈,说好的我帮你办妥身份问题,你出手帮我解决一次麻烦。身份我已经帮你解决,你不能这样言而无信!”

“闭嘴!我是没有主动出手,还是没有尽心帮你?我只是解决不了而已,不但没解决,还把自己都给搭进来了!这事上,谁能说我言而无信?”

卢玉又冲余逸嚷道:

“姓余的,你敢?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你早前已经同意的了,还收了那么多东西,而且你们商都区居委会已经答应……”

“答应的是你三天之内必须离开!现在三天时限已过,嗯,已过了两个小时,而你不仅没离开商都,还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商都区,耀武扬威,喊打喊杀的,是不把我们伟大山主放在眼里吗?”

“……余逸你阴我!”

“那可不敢当。”

余逸没再理会他,望向垂手而立的西边晴。

他以前看仙侠修真小说里,有生死契约之类的。

通过某种特殊方式,可以将对方的生死掌控在一念间,以此压制对方绝对臣服。

但他此刻并没有感觉到自己对西边晴的生死有什么掌控力。

没有任何征兆显示,他可以一个念头,就直接弄死对方。

不过他能够感受到对方有没有恶意,恶意一旦达到临界,就会呜呜警报。

而且感觉到恶意,成语本身会有明显反制效果,之前西边晴莫名奇妙的崩溃大哭就是最好的证据。

而白洒水连续乖乖听话后的步履轻快,神清气爽,也充分证明,其间很可能存在另一种良性的反制,或者说激励奖励。

这就比较科学了。

不是一味简单粗暴地拿生死相威胁,而是更怀柔,更人性化,更符合大棒胡萝卜、恩威并施的御下方略。

“西边晴,我要狠狠修理卢玉,你跟他熟悉,有什么办法?”

“回主上,这个问我算问对人了。他这个人太阴险我不放心,所以接触几个月来,他做的每件事,说的每句话,我都有视频音频各种频为证。”

西边晴美滋滋邀功完,然后就无比震惊的发现一个问题:

当他对余逸表现出抗拒不服时,浑身不舒服,心里非常烦躁难受,心志郁结,坐立不安。

心存敌意杀机时,情绪更是完全失控崩溃,仿佛存了什么千不该万不该、堪称灭绝人伦万死莫赎的邪恶念头,恨不得干脆先弄死自己。

当安安分分听话时,却立马志趣盎然,心情舒畅,像是跟对象呕气一星期后刚刚和解,连阳光都是带着香味的。

而当他更进一步,主动讨好为余逸设想时,则如甘泉入心,春风拂面,精气神满格,甚至连吸收灵气的效率似乎都有些提升。

“我勒个去,这什么情况?难道这姓余的……啊嘶,心里好惭愧好难受,对不起我错了,是主上,就是那些话本小说里描写的天选之子?”

章148 第二块木牌

他西边晴本事不高。

实力肯定不如那个硬桥硬马噼里啪啦一通砸的白姓小妖。

纯武力单挑也真没把握能赢得了大白巅峰的卢玉。

但这么多年颠沛流离,也算见多识广,闯荡江湖,靠的就是四个字:“眼毒心活”。

只不过眼前这个余逸,他还真瞧不透。

明明是个普通人,却能在居委会任职。

不仅如此,这几日里隐约从卢玉那边听到过几次这个名字,看样子给他造成了很大的困扰和麻烦。

令人印象深刻。

一身本身更是匪夷所思。

那手隔空操纵飞刀犹如剑仙的本事,闻所未闻。

他一度以为是电脑控制的高科技玩意,无人机之类的,直到他觉察到余逸每次挥刀,都隐隐有灵气搅动,这才惊觉,原来竟这么硬核高端。

更厉害的还要属那道禁锢符,如此简洁高效使用方便的禁锢符,他还是生平仅见。

呼啦甩出去,一个堂堂大白巅峰高手,号称第一白衫的,就这样被死死钉在了原地!

当然,最厉害最吓人的,还是此刻他自己的诡异状态。

就像是凭空出现了一道诡谲之线,将他和余逸紧紧联系了起来。

在这条线的两端,他自己是风筝,而余逸是持线放风筝的那个人。

他感觉余逸能够让他展翅高飞,飞到远超现在的高度,但也能轻而易举地就把他拽下来。

或者攥在手心里,或者干脆摔的粉身碎骨。

这种感觉有些不爽憋屈,但也很无奈。

好在很多言行举止都是自然而然,无论乖乖听话还是示好跪舔,全是下意识的,倒是省去了很多尴尬不自然。

比这更让他警惕不安的是:

你说你都这么厉害手段这么高深莫测了,偏偏还要这么低调,扮猪吃虎都扮成普通人了,这不是坑人吗?

“看来,咱这位主上……貌似忠良,所图甚大啊。”

这念头方起,立马警觉,担心身体再次莫名奇妙的不舒服,赶紧抛开杂念,至真至诚的补了几句:

“佩服,佩服,五体投地……”

他不知道的是,他的心理活动,余逸虽然不能够一清二楚,但还是有反馈的。

这种反馈信号不具体,很莫名,无法用语言形容描述,但如有色彩分类一般,余逸能够大概把握方向。

不过他没有点破。

“西边晴,你也是一只妖?”

这是他之前听白洒水说的,说跟她打架那个老家伙是头老妖。

却把西边晴给吓了一跳。

还以为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这已经不是放风筝的问题了,这分明已经有点传说中本命血咒的赶脚了。

也罢,强者才有讲气度的权利。

咱一弱鸡还是乖乖听话吧。

“回主上,是的,微不足道一小妖。”

余逸从白洒水和刘尔那里已知晓,在这个世界里,妖类本体是绝密,事关生死。

所以他也就没追问。

相处之道,无论社会关系是什么,哪怕是父母子女,夫妻情侣,也终究是需找到一个彼此舒服的位置,他已经占领了绝对制高点,没必要咄咄逼人。

依照西边晴所说,他是一只散妖,妖中的底层小屁民。

本事一般般,入不得中华动物保护协会的法眼,又不想随便屈从一些小组织,加上自由散漫惯了,就一直浪荡着,没有合法身法。

因缘际会结识了卢玉,卢玉被他唬住了,答应帮他搞定身份问题,条件是关键时刻帮他一次。

他跟白洒水一样,目前境界都是青息第二息。

余逸也是听他仔细讲解后才明白。

青息第二息,乍一听,好像很了不得的样子。

尤其是相对于基本清一色白衫的街道级居委会来说。

但人妖不同。

基数不一样,起点也不一样,修行之路难易程度更不一样。

能化形才叫妖,而化形即为青息,妖的数量是很少的,化形后的修行比人要难十倍百倍。

但不化形的话,则是直接止步,只能沦为一头开了智的精怪。

简单类比,作为一只妖,处于青息第二息,就跟人类中的福利姐、大王、老夔他们这种实力白衫差不多。

没那么差,但也绝对不算多牛。

更何况,虽然说是“白衫青息,紫气东来”。

但青息第三息安炉立鼎之前,境界只代表战斗力的宽度厚度,不代表绝对深度。

打个粗浅的比方,某种意义上讲,第三息之前,白衫犹如外加功夫,青息犹如内家功夫,青息道理上是高明些,但生死实战不一定稳赢白衫。

青息压制白衫一靠的是五官灵敏度,二靠精力耐力,三靠的是元素亲近能力,可能练出了非凡神通手段,以及能真正发挥一些法器宝器的作用。

青息第一息,通六识五感,耳聪目明鼻子好使,会让眼中的世界更加接近本质。

并藉此对某些基本元素产生亲近。

元素亲近不是每个人都会有的,大概只有一半有,不过妖绝大部分都有。

具体元素,因人而异。

像西边晴亲近元素是土,白洒水亲近元素是金。

青息第二息,贯任督通奇经。精力无穷。延年益寿,百毒不侵,病恙不近体。可以籍由特定亲近元素,修习掌握神通秘法。

青息第三息,安炉立鼎,浑然一体,凡器难杀。

到了第三息,安炉立鼎,将彻底拉开了差距,实现质变,对于之前白衫三阶、青息两阶,可以绝对碾压。

……

接下来聊到的就是卢玉的事了。

关于卢玉的背景,余逸从南鸿嘴里,已经有所了解。

他之前嚷嚷的干爷爷,自在门七大行走之一的公羊大宗师,应当就是那位专门负主营娱乐圈,需要他“三剂香蜜汤”的。

至于跟兰花九凤之一有婚约,之前没听说过,看起来也是个麻烦事。

七龙九凤,听起来就不是善茬。

因为是女人,危险等级还要再加一。

“他在中州市的背景是东宇新区居委会的山主黄新。黄新跟他已故的师父关系不错,但我觉得,应该不会死保他……”

西边晴还在尽职尽责知无不言时,那边白洒水已经打晕卢玉,并拿着几件战利品回来了。

余逸拿眼一瞧,就咦了声,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小木牌。

仔细一看,跟之前孙人杰送给他的那个小木牌非常相似。

依孙人杰所说,那木牌是他大师兄的遗物。

他大师兄之前在商墟混迹多年。

商墟初开始,就曾经参与过‘闯墟’。属于商墟内的老资历。

也就是在“闯墟”时,他大师兄很幸运的搞到了一批灵涡。

灵涡这种东西,即便在十三墟,正常情况下,也都是严禁买卖的。

通常只有“闯墟”的那个月内可以自由交易,过了“特殊月”,再想出手,只能冒风险黑市置换,以物易物,罪责和风险稍微小些。

他大师兄有两个老婆四个孩子,家里人丁多,就没急着出手,当时想的是储藏起来一家人慢慢使用。

结果几年前西北有新墟初开,他跑去“闯墟”,与人结怨,被直接破功。

重伤垂死前,就把这块牌子给了孙人杰。

请他帮忙照顾老婆孩子。

结果孙人杰不堪“求死不得”的折磨,直接送给了余逸以保平安。

“不对,既然是他大师兄储藏灵涡用的信物之类?怎么卢玉这边也有一块?”

章149 一山一教,四长老

之前孙人杰给的那块木牌,余逸不放心他,出于谨慎,根本没有拿手碰,直接收入洞天。

后来隔着洞天,用意识简单观察过一次。

除了材质特殊比寻常木头重外,没发现什么异常。

此刻,将卢玉的这块小木牌抄在手中,顿时便感觉到有一股舒沁的凉意自上传来。

同样也是比较沉,跟相同体积大小的铜牌差不多重了。

三分之二扑克牌大小。

形状都是梯形,都有淡淡不规则毛边,但不完全一样。

暗红色,泛着脏兮兮的褐,像是潮湿仓库里堆了十几年沾满灰尘泥土的红木家具。

跟之前那一块很像,牌面上都有非常粗劣的不规则纹络。

余逸先前以为是孙人杰大师兄闲着没事干拿刀切剐的,因为实在是很像小时候没事在课桌底部拿铅笔刀做的“xx喜欢xx”涂鸦。

但现在看来,明显不是。

两个木牌的纹路并不契合,但余逸总觉得有某种说不出来的关联性。

之前的木牌是有字的,一个平平常常的“南”字,不好看,但也不难看。

余逸本以为是人名,孙人杰大师兄的名字,或者他其中一位老婆孩子的名字。

眼前这个木牌也有字,同样平平无奇,一个“母”字。

余逸顿时便推翻了之前的想法,他不觉得谁的名字里会有个“母”字。

“这木牌子,见过没?”

西边晴接过去摸索了半响,摇头:“没见过,不知道做什么的,但材质非常特殊,是我生平仅见。奇怪,这是木头吗?看起来比白坚木、愈创木还结实。”

余逸取了木牌,摆摆手:“卢玉的东西你俩先看着分一下。等会儿跟我一起去问问他。”

倒不是他瞎大方,而是他早就发现了,他洞天内自行吸纳存储的灵气,只能用于抽到的成语,其他野生法器宝器什么的,统统没辙。

白洒水孩子气重,翻来捡去的,有些小雀跃。

西边晴连声感谢,但却不去挑。

两手揣袖,眼观鼻鼻观心,静静等着白洒水先挑。

看来自身位置放的还是挺对的。

余逸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听说你之前收了白洒水好几样宝贝?”

西边晴眼皮陡然一跳,脸皮狂抽搐,已经不是一脸的肉疼,而是一身的肉疼,跟要割他两斤肉似的。

“主上,我,呃……”

“秋罗帐必须还给她。”

西边晴偷偷松了口气,连忙点头:“回去取了马上还。”

白洒水支楞着耳朵听完,挑拣宝贝的手愈发轻快了起来。

简单分赃完成,余逸带着二人来到卢玉跟前。

两大虾兵蟹将一起出手,各控制住卢玉半边身子。

一切就绪,余逸这才弄醒了他。

“余逸我……”

啪啪啪……左右开弓,一连七八个清脆耳光呼扇上去,打得他本就鼻青脸肿的面庞更加肿胀。

一直打得心头气稍稍消停了,这才蹲下身来,手掌直接摁住他的额头。

“求死不得”续上。

这木牌是卢玉从来中州赶潮的一个赶潮客手里弄来的,他也不知道来头,只知道这人富得流油,却独独把它锁在保险柜里。

余逸料定他在“求死不得”的酷刑之下,不至于说谎,但仍佯作不信,一直把他折腾到晕死过去三次,大小便齐齐失禁,这才罢手。

西边晴看得心惊肉跳,冷汗涔涔。

我的天呢!这得什么样的手段,才能把一个大白巅峰的修行者糟践成这样?

“他没用了。西边晴,你鬼点子多,想个隐蔽法子,折了他的道基,让他这辈子永远过不了白衫。”

西边晴不敢置喙,临行动前,却是先乖乖来到余逸身边,积极表态:

“主上,那个,我刚刚认真反思了下,白洒水的所有东西,回头一定全还。不对,再赠送两件以表歉意。”

……

西边晴做事的时候,余逸蹲在旁边问:

“你的身份问题卢玉是怎么帮你解决的?”

他一直比较纠结的是白洒水的身份问题,现今有了“虾兵蟹将”这层牵绊,瞬间多了些责任,觉得此事宜早不宜迟。

“有一份正式工作,然后洞主以上居委会人士担保。不包括洞主。”

余逸明白了,就是区县级居委会的诸位高级长官嘛。

区县级居委会六大长官:

一山一教,四长老。

一山,山主。

区县级居委会的最高长官,负责所有全面事务。

一教,教官。

一般是区县级居委会的最强战力,或者政治最过硬者。协助山主做好全面工作的同时,主抓队伍建设,主管队伍管理和思想政治工作;

四长老,分别是:

内务长老、执法长老、社区长老、户政长老。

内务长老执掌内务综合队。

负责财务开支、后勤保障、执法监督、档案及基础业务台帐、年终总结、统计报表、武器装备等一切杂务;

执法长老执掌治安执法队。

查处涉异治安案件,调解涉异治安纠纷;发现掌握涉异嫌疑分子,预防、制止涉异违法犯罪活动;教育改造有违法犯罪行为的修真异能人士;

社区长老执掌社区维稳队。

宣传贯彻涉异相关法律、法规、条例和政府规章;管理涉异特种行业,维护公共秩序,预防涉异治安灾害事故;负责协助政府、居委会对辖区内不稳定因素进行排查;负责各类重大活动的安全保卫工作;

户政长老执掌户政人口队。

负责常住修真异能人士的出生、死亡、迁出、迁入和变更更正的登记工作;流动暂住人士的登记、发函、办证和掌握租赁房屋管理工作的基本情况。

四大队中,内务综合队最低调,但重要性不容置疑,跟领导关系最密切;

治安执法队最辛苦,战斗力最强,最受人尊敬,各街道居委会的首席治安长,都隶属于区治安执法队。

社区维稳队人数最多,油水也最多,与辖区修真异能人士接触多,影响力大,各街道居委会的洞主,都隶属于区社区维稳队。

户政人口队,窗口单位,相对最悠闲,少沾是非,美女集中地。

六大长官,八名正副队长。

比洞主级别高的,商都区居委会一共就这十四人。

想要搞定白洒水的身份问题,首先就得这十四人之一愿意担保。

听起来简单,关键是还一个都不认识呢。

“担保人我能理解,以卢玉和黄新的关系,找人给你担保不成问题,但一份稳定工作这一项,你是怎么忽悠过关的?”

“忽悠?我感觉被冒犯了主上,其实,我是一名资深发型师,拥有自己独立的美发品牌和沙龙,你可以叫我托尼。”

“……”

章150 送过山主礼物的男人

站在商都区居委会大门前。

余逸才明白当初福利姐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不用我多解释,等你有机会到区居委会公干,就会知道咱区老大为什么要叫山主了。”

雕梁画栋,飞檐走椽。

左右两尊饱经风霜已明显斑驳的白玉石狮子。

好……破的一个山门。

等等,这不是老冬岗公园那传说中的小北门吗?

冬岗公园余逸很熟悉的。

作为中州市最早的免费公园,虽然年代久远,核心项目匮乏,运营吃力,后期一直处于半放弃状态,唯一能够创收的动物园也转移到了新建的碧沙滩。

但这一直是余逸最喜欢的公园,没有之一。

因为山林茂密,绿化极好,永远不会游人如簇,乃是中二骚年泡妞扣妹装深沉的不二场所。

不过他很少来过小北门。

路不好走,太偏。

只依稀记得这里有一截斑驳的古城墙。

印象里极有限的几次在这里经过,都有脚手架搭着,“古城墙修复中,请勿靠近”。

“马哥,每个区县居委会都必须有山门吗?”

“那倒不是,居委会最开始只有区县级,第一批选址大多是荒废的古旧寺院。凡寺院都有山门,也叫三门,空门,无相门,无作门……什么的。大概是避开市井尘俗的意思。说是很符合居委会的宗旨。就这么一直叫下来了。”

“马哥文化人。讲究。”

“讲究个屁。我认识几个字你又不是不知道?还不是以前不晓得天高地厚,做梦想当山主才逼着自己记下的,早就没啥指望了。”

跟余逸一起来的马斌,完全没有平时的粗粝豪放,总感觉心事重重的。

说完,一路上第三十七次问余逸,“小余,卢玉这事真是你……”

“呵呵,纯属自卫。”

余逸没打算瞒,也瞒不住。

他也没想到,离开前,他将剩下的几羹匙“闭门羹”全部给卢玉灌下去后,效果会这么厉害,天还没亮,他已经因为疯疯傻傻有伤风化被商都区居委会执法队给抓住了。

据说是上下震动。

这会儿急急忙忙措辞严厉地叫他俩来。

余逸便知道,该来的,总归是来了。

“这事不孬!”

马斌认真看了余逸几眼,重重拍着他肩膀,“等会儿见了领导,不要瞎说,也不用怕,一切有你马哥在。”

跟余逸预料的差不多,这段始终修复中的古城墙果然有问题。

与街道级居委会入口处的障眼法阵类似,古城墙后的一个客观存在的建筑也被全息隐藏了。

不同的是,街道级居委会一般选在建筑物地下室,商都区居委会完全是地面建筑。

因为依靠冬岗公园山林一脚,因此还自带天然氧吧,格调和环境提升了不止一档。

如果说翠平居委会的办公区像是个老档案室,那么商都区居委会就像个新图书馆。

带绿植花园的那种。

不过余逸感受最强烈的,还是那充沛浓郁的灵气。

他对此自然是无感的。

但耐不住手腕子上戴着的“别有洞天”实在是太兴奋了,像是到了游乐场的小朋友。

“居委会大楼共装有三十六个高级聚灵仪,保持办公区域内的灵气浓度是正常的五倍以上。”

马斌留意到了他的异常,尽管心中早已不把他当做一般的普通人看待,还是忍不住有些讶异。

要知道,这种浓度,大白及以上才能准确觉察的到。

翠平居委会的那几位全都不止一次来过这里,也只有他和刘尔能够感觉到,并得到好处。

余逸是翠平第三个。

可他是怎么做到的呢?

余逸顿时了然,“厉害了,咱们翠平只是两倍多点点,福利姐他们几个都天天赖在居委会,宁愿加班也不回家,这里五倍,还不干脆打地铺住这里?”

“被你说中了,区居委会到处都是行军床,大家以值班留守为乐,以加班通宵为荣!”

余逸心道,看来以后没事得多往这里溜达溜达,对于自己的洞天来说,此处算是个“闪充”充电桩!

二人聊着进入区居委会大楼。

一楼最西侧,一直走到尽头。

是一间小会议室。

里边坐了六个人。

当先是一位童颜鹤发笑容和煦的老太太。

名叫万翠花,东宇新区户政人口队队长。

在她右手边是一位麻秆儿似的瘦削文弱男。

四十多的年纪了,还留着不动如山铁刘海,涂脂抹粉的,让人很想揍他。

自在门公羊大宗师派来的代表。

还有一位风姿绰约的黑衣美妇,烈焰红唇,眸光似水,一对紫金大耳环很是张扬,气场十足。

最引人瞩目的是她的一双手,说不上哪里特别,但随便一动,总能引人瞩目,盯得久了,不免口干舌燥心跳加速。

十二如意王中的另一位。

气势最足的是一位大背头黑风衣的浓眉中年男子。

叫陆浩,商都区内务综合队的队长。

本来还算淡定的马斌,一看到主持大局的竟是陆浩,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之前翠平居委会升格,多了两个指标,加上小王调走空出来的一个,一共三个。

有两个大佬提前往下塞人,马斌本是准备应允的。

但他后来看中余逸和甘小芸的能力人品,就扫了一位大佬的脸面。

那位大佬不是别人,正是陆浩。

马斌原本考虑的是,自己是社区维稳队的,跟陆浩挨不着,还有就是陆浩准备塞进来的那小子是个复姓,肯定不是子侄,最多远房亲戚。

他也是最近才知道,复姓小子血缘上确实跟陆浩没关系,但政治上关系很大。

陆浩跟东宇新区一位大佬做了政治资源交换,别人照拂他的女儿,他照拂别人的子侄。

既避嫌又结盟,官场上的基本操作。

东宇新区大佬……

他看了眼笑眯眯的万翠花,眼皮子直跳。

除了这四人外,另有一个半熟人。

一个是南鸿南老师。

他作为商都区警方的代表,赫然在列。

另半个,是一位板正严肃的年轻人。

正是那天曾在车里全程目睹余逸陪同山主夹娃娃的年轻人。

年轻人坐在最边缘,拿着笔记本和笔,看样子是会议记录员。

乍一看到余逸,顿时有些呆滞,主要是余逸那天给他的冲击力太大了:

不仅跟山主靠近了,还交谈了。

不仅交谈了,还相谈甚欢。

不仅甚欢,更是一起美滋滋地夹了一个多小时的娃娃。

最离谱的是,这人最后还送了山主一个娃娃。比最离谱的还离谱的是,山主居然还没嫌弃,直接带上了车,后来还抱回了家……

没天理啊!

不符合唯物主义辩证法啊!

他入职三年,连跟山主说句话的资格还没混到,师父总说他卫生还不达标,但师父他自己还不是身上偷偷带着五六种清新剂?

这么厉害的存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等等,陆浩队长等会儿准备收拾的翠平居委会余逸,难道就是他?

这可是成功送了山主礼物的男人啊!

我天,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天大的误会?!

章151 是人是鬼都在秀

二人来之前,会议室内明显已经有过一番简单的碰头交流。

看到马斌和余逸,陆浩拿起茶杯,滋溜了一口,“小江,开始吧。”

年轻人赶忙收拾心神,招呼了二人坐下,望向余逸:

“你就是翠平居委会,实习巡视员余逸?”

余逸点头答是。

并按照马斌之前交待的,递上了身份卡。

身份验证后,年轻人把记录本往前翻了两页,看到原本拟定的那些辛辣问题,皱了皱眉,果断舍弃。

缓和语气道:

“余逸,关于卢玉遇袭受伤一事,你可知情?或者说,有什么想要解释说明的?”

黑衣美妇那如春风拂柳般轻袅摇曳的青葱十指,骤然一顿,像是十根尖锐的冰棱。

自在门来的那位金刚铁刘海狐疑的看了小江一眼,重重哼了声,将刚拿起了一个橘子重新摔回了果盘里。

南鸿心无旁骛,目无余子。

自顾自拿手撸自己头顶扎起的丸子,撸得极其投入。

万翠花老太太笑眯眯的,仿佛已经睡着了。

陆浩蹙眉,重重看了年轻人一眼,心中极其不悦。

这个江聪是真傻还是假傻。

之前通过气的,还特意早早把他叫过来,就差直接明说要把余当场拿下了,他是没听明白吗?

嗯,来的比想象中温和了些。

“我承认,跟我有关。”

余逸出其不意的开门见山,吸引了大家注意。

而后,深吸了一口气,早有腹稿的台词,噼里啪啦一气呵成:

“……先有女弟子方蔓,受卢玉邪恶思想影响,脚踏几条船事实所迫,争风吃醋,利用他人,诱杀另一名女弟子刘纯艳,使其白日高坠,引发强烈社会关注,舆论哗然;

再有八宝妃丰茹蕊,得卢玉点拨,修行斩三尸邪术,用自其处所得噬灵石乳、安民香氛、耄耋回春散残杀肢解修行者一名、普通人两名、重伤修行者一名,造成极其严重的社会影响;

后有卢玉本人妄图用方蔓下药、纵横帮偷运、蛇莲双卫收尾抢夺的方式,绑架两名未成年。

绑架未遂后,卢玉又准备杀方蔓灭口,遇到赶来相阻的翠平居委会首席治安长刘尔,暴力袭击刘尔,造成刘尔重伤昏迷。

以上种种,有是被我本人侦破,有是遭我本人破坏,就来阻拦他杀人灭口的刘治安长,也是我的好友,是我喊去的。

卢玉恨我入骨。

无论公私场合,多次扬言必杀我。

据说其之前从不食鱼,但之后顿顿必点‘鱼翅’,还要咬碎吞下!

可见恨之烈。

而我本人,尽管也是受害者,对他的恨不比他恨我少半分,但还是接受了领导的意见,接受了证据不足的事实,同时本着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心态,以无限的包容与善意,同意暂时撤销指控,前提是卢玉三天内必须离开中州。

天可怜见,他没走前,那些威胁我的话,真如乌云盖顶,半夜都不敢一个人去厕所,瑟瑟发抖流泪到天明。

好不容易走了,我昨晚赶紧出来碧沙滩透透气。

谁知这卢玉,居然睚眦必报,胆大包天到如此地步。

不但无视山主的禁令,逾期不离开,更是直接要在我商都区的地盘上,行刺我一个商都区的居委会工作人员!还是一个普通人!

散尽天良人神共愤啊这是!

各位领导,各位来宾,这还是不是我社会主义的天啊?

综上,卢玉此人,私藏一级违禁品,男女关系混乱,散播淫秽思想,败坏社会风气,破坏他人家庭,绑架未成年少女,重伤修行者,殴打普通人,行刺居委会工作人员,目无法纪,心无伦常,罪恶滔天,罄竹难书!

不破功不足以平民愤!

不砍杀不足以泄天威!

翠平居委会实习巡视员余逸,烦请各位领导,为我做主!为所有受害者做主!这片朗朗晴空做主!”

啪嗒。

江聪呆了呆,手里的笔掉了下来。

南鸿嘶的一声,差点把头顶的丸子给扯下来了。

万翠花老太太看了余逸一眼,笑容更盛了些。

黑衣美妇不仅十指冷如冰棱,眸中的浅浅笑意也已完全消散。

同为欢苦楼十二如意王,余逸骂卢玉简直头顶长疮脚底流脓,一肚子男盗女娼,岂不是同样在骂她

倒是那位金港铁刘海眼神怪怪的,重新把橘子拿起,捏着兰花指剥了起来。

这一连串词整下来,虽然不押韵,但气口稳,词量密,吐字清晰,是不是下一季的《中国有嘻哈》可以运作一下?

保底二十强吧。

就连情知今天这关难过的马斌,也忍不住哧的一乐,心情稍微放松了些。

陆浩面沉似水,茶杯在桌子重重砸了一下。啪。

“余逸,你这是什么态度,你当这是什么地方?同学聚会,快手直播?谁给你的胆子,在这里胡言乱语哗众取宠?我再问你一次,你是如何埋伏、诱骗、袭击卢玉并造成其重伤的?还不从实招来!”

直接扣罪名定调子啊。

余逸眯了眯眼,抬头看向这位素昧平生的陆大队长。

马斌站起来道:“陆队长,我可以作证,余逸……”

“坐下。我没问你。”

“陆队长,我有点小小的不同意见。”

南鸿结束划水,伸了个懒腰,果断甩出一叠材料,在座每人丢了一份:

“这是方蔓的最新口供。

她推翻了之前的所有供词,供述了大量有关卢玉的违法犯罪事实,有相当一部分已经证实确凿无疑。与这位余逸先生方才的……嗯,陈述的比较吻合。

所以陆队长,我们警方可以作证,余逸先生并非胡言乱语,更非哗众取宠,他说的话,还是真实可信的。

也因此,关于他说卢玉伺机报复特意潜回来寻仇一事,我个人认为比较合理可信。”

南鸿今早特意争取了这个与会的机会,就是来搭救余逸的。

本来他半点把握也没有。

因为这事搞太大条了。

虽说余逸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让事件发生在约定的三天时间过期之后,占了不少主动。

全程也没发现有动用到任何违禁武器的痕迹,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干了一票这么大的,也没留下把柄口实。

但关键是卢玉实在是被折腾得太惨了。

不仅遍体鳞伤鼻青脸肿,下体更是沾满了屎尿,大热天的,绿头苍蝇嗡嗡。

也不知道精神受了什么刺激,迷瞪瞪的,神志不清,很是惊恐慌乱,嘴里翻来覆去的只有一句话:

“余逸!余逸!你是余逸,饶了我,求求你……”

一个跟自在门七大行走公羊大宗师有交情,东宇新区居委会山主黄老鬼有旧的响当当人物,本身还是欢苦楼的十二如意上师,被不明不白地整得神志恍惚,道基大大受损。

这件事,整个中州市,没多少人能够担的下来。

他南鸿显然也不在其中。

直到今天早上新鲜出炉的一份口供,带来了最大的反转和利好。

不说肯定能一举凑效,扭转局面,最起码多了几分斡旋的筹码。

功臣却是余逸那位其貌不扬的同学金铮。

金铮跟方蔓只见了不到一个小时。

他离开后,方蔓不吃不喝,呆滞了一天。

然后突然就开始翻供。

推翻之前大包大揽,开始一条条一件件的坦白,程度非常激烈,甚至在很多地方,有故意攀咬卢玉之嫌。

而最终出来的,就是众人面前的这份沉甸甸的口供。

章152 背后文章

马斌也拿到了一份。

余逸扫了眼,方蔓居然招供了?

不知为何,马上就想到了金铮。

他之前在鑫凯酒店天台之上,突然提出要见方蔓,难道就是因为这个?

他怎么做到的?

哪里来的把握?

……

因为这份突如其来的供述材料,会议室内,立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

金刚铁刘海和黑衣美妇认真翻着,越翻脸色越难看。

他们俩今日来此固然是要施压商都居委会,拿下伤人的余逸,挽回颜面,但保护卢玉显然更为重要。

这份东西出来,无异于当头棒喝。

这卢玉要是栽进去了,就算把他一个小小的余逸当场杀了剐了,也无济于事啊!

万翠花老太太随便翻了几页,便放下了。

瞅了瞅南鸿,又瞅了瞅余逸,嗬嗬笑着,嗓音沙哑,喉咙里像是卡了一口百年老痰。

陆浩脸黑似铁,冷冷瞟了眼南鸿。

这么关键性的东西,刚刚碰头的时候怎么不拿出来,这不是摆明了要打自己个措手不及吗?

姓南了不起啊。

家族再显赫,你南鸿也终究只是个无法修行的普通人,在这样的一个剧变的时代,注定担不了家族振兴传承,能有多少资源倾斜?

好不容易占了个好位置,不夹着尾巴做人,居然敢跟我玩这个。

手中茶杯攥得嘎吱嘎吱响,要是寻常材料制作的,估计都碎成灰了。

深吸了口气:

“多谢南老师和商都警方提供这份关键证词。不过一码归一码。我们现在讨论的是余逸袭伤卢玉一事,其他的可以先放放。余逸,你方才承认卢玉重伤与你有关,请详细说明。”

南鸿高声道:“陆队长,我反对。这就是一码事。有这份证词中的卢玉罪行作前因,才能辨别余逸是自卫还是袭击……”

二人寸步不让争执了几句。

万翠花嗬嗬笑出声来,沙沙的,像毒蛇在草甸里游动。

整个人缩在椅子里,抄着手,眼睛眯成一条缝:

“老喽,有些分不清了,这到底是在居委会,还是警察局,又到底是谁说了算。”

南鸿顿时一窒。

黑衣美妇十指跳跃:“就是,年轻人样貌倒是不错,可惜一点规矩都没有。你如此处心积虑,针锋相对,难道卢玉曾经得罪过你?究竟是对我们欢苦楼还是自在门有意见?”

金刚铁刘海冷笑:“当然是都有意见了,谁叫咱们是修行者。普通人当然向着普通人了。”

前一个“普通人”,是说南鸿。

后一个“普通人”,是指余逸。

余逸知道,南鸿因为自身无法修行,从小到大做过非常多的努力,吃过很大的苦头,这方面还是非常敏感的。

果然,南鸿顿时就被激怒了,拍桌子站起:“姓齐的,你说什么?”

“哟,南七少爷发飙了,我好怕啊。怎么着,还不让人说句实话了。”

金刚铁刘海嘴里说着怕,脸上却一点也不怕,老神在在坐着,还有空弄了弄额前的刘海。

“都住口。”

陆浩抓住机会,适时扣了扣桌子:

“南鸿,坐下。再这样大呼小叫,扰乱会议,胡搅蛮缠,根据合作条理第十七条第三款,我可以立刻赶你出去。余逸,究竟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详细说说。”

……

同一时间,三楼最西侧,有一间宽绰的会客室,或者说是茶室。

茶室西侧的墙壁上,整个一大面微微凸起的水样镜面,类似广角镜头,将一楼会议室内的整个情形,声音、图像悉数传递过来。

商都区居委会内政长老诸葛永,正在泡茶。

在他对面坐着一位身穿鹤氅道袍、头戴紫金冠的络腮道人。

一般修道之人寡居山林,条件有限,多衣着朴素,肤色黝黑,比较瘦弱。

此道人红光满面,白皙富态。

头发更是梳得一丝不苟。

额前左右两侧,各有两缕花白垂至鬓角。

明显挑染的。

还打着内旋的卷儿,一看就是刚烫没多久,且早上出来,还揉过发蜡,喷过定型发胶的。

他的络腮胡也很有意思,不是张飞李逵那种中国传统豪放自然式,而是精致修裁、线条形状浓密都非常讲究的欧美胡茬派。

道人脸色不算太好。

毕竟,他是带着黄山主的指使,或者说是考验来的。

卢玉刚离开东宇新区居委会几个小时就被商都区居委会的人给打残了,黄山主很生气。

或者说很没面子。

总不能山主欺负山主,下面最底层的小兵蛋子也欺负本山主吧?

跟商都区居委会一把手“山主”碾压二把手“教官”,上上下下一个声音不同,东宇新区的山主黄新和空降的少壮派公孙教官可是斗得如火如荼。

道人作为户政长老,一直不太愿意站队,两个领导都很不满,他过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如此节骨眼上,黄山主派他来,肯定是要逼他做倾向性选择的。

——谁都知道,东宇新区公孙教官跟商都区这位难缠的山主关系还行。

“我说诸葛老弟,你手下这位到底行不行啊,一个南家小儿都闹成这样了,能不能效率高点,我们山主还等着我交差。”

“稍安勿躁,马兄,来,喝茶。”

诸葛永笑吟吟的斟了杯茶。

余逸刚一进来,诸葛永就认出他来了。

他之前见过余逸两次,第一次就是在碧沙滩公园河边。

他亲眼目睹余逸用“诡异”的刀法先后斩断丰茹蕊两只手臂。

所以,当时还曾向山主建议查一下这个翠平居委会的小子,说他一身本事很是古怪,明明是个普通人,却能搅动灵气翻滚,刚刚那式刀法更是诡谲莫测,要不要彻查……

结果被山主以“能比我还怪”给怼回来了。

这事就不了了之。

第二次就是抓娃娃机前,那次他可真是受惊吓了。

他当然不是第一次见有人能跟山主正常聊天交流,甚至一起做些简单的娱乐活动。

但他真的还是第一次见山主收人礼物并且还带上车带回家的。

就赶紧稍微查了一下,才知道就是之前那晚见到的翠萍居委会奇怪小子。

实际上,他此刻心里也不高兴。

却是因为陆浩。

陆浩这个人从入居委会开始就搞内政综合工作,业务能力还是较强的。

就是伺候领导,玩文字游戏,长期务虚惯了,越来越喜欢溜须钻营,拉帮结派。

他把女儿送到东宇新区,跟着万翠花,进入了户政人口队。

万翠花则把自己的外孙,送到了他这边。

这种擦擦边的政治资源交换,他作为上级一清二楚。

但只要两个孩子确实能通过考核,他并无意见。

问题就出在陆浩这人想吃羊肉还嫌膻不想沾手,担心直接跟着他进户政太扎眼,遮遮掩掩的想往下面的居委会塞。

没想到遮掩得太瓷实了,被马斌这个二愣子给挡住了,这下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难堪了。

他的女儿可是正在人家手底下干着呢,结果人家的外孙被放鸽子了。

诸葛永不高兴在两点:

一是怂包加格局小。

怪不得说秀才造反十年不成。

这货好歹也是区居委会的核心领导层之一,得罪他的是马斌,一个小小洞主,他顾及人家“狩妖宗”的背景,只会翻翻白眼。

抢占名额的两个人,那个小姑娘的外公吕家在中州颇有名望,师父也是出名的难缠,所以他便瞄准了剩下的这个余逸。

今天得到机会了,特意喊了万老太太一起过来,磨刀霍霍的,要给人家外孙“出气”。

当居委会是什么地方了?!

二是目光短浅。

枉他自诩善于投机揣摩,却只流于表面,也太小人之心了,根本不懂山主的本意。

山主之前因为东宇新区的人抢走卢玉发飙,直接打上东宇新区居委会,闹的很大。

很多人都以为是借故发飙,实际上是帮亲近的那位公孙教官出头,打压山主黄新的威望。

实际上根本没有的事。

山主之所以发飙,完全是因为自己下属查案被打伤,嫌疑人被抢,商都区居委会颜面扫地,她要主持公道。

所以,于公于私,今天这个余逸,他诸葛永必须要保。

章153 颜王

只不过保也有保的分寸和底线。

具体还是要看会议室里的进展,看余逸这次闯的“祸”有多大,能占几分理。

人情要讲,山主的心思要顺着,但道理也要基本站得住。

山主是有个威风凛凛的绰号“阎王难缠”不假,但说的不是欺负人,而是无人敢欺。

何况,他诸葛永跟在座很多人一样,心里其实也有很大的疑惑:

余逸一个普通人,是有些古怪本事不假,听说还有几手诡异的符篆,但如何把卢玉一个大白巅峰给祸祸成那样的?

……

一楼会议室内。

面对陆浩的质问,余逸表现得很配合。

首先确认故事基调。

在咬定自己是因为卢玉离开才斗胆出来“放风”的基础上,将如何在碧沙滩遇到卢玉,卢玉如何放狠话,如何威胁要弄死他,他如何惶恐,如何手忙脚乱地使用师传禁锢符偷袭,以及飞刀对战详细讲述了出来。

接着,又有卢玉如何嚣张,如何厉害,故意让他拿飞刀划拉了几下,但稍一反击,就把他鼻血给打出来了。

猫玩耗子一般,随便一招,就把他干趴下了,肋骨两根骨折,轻微脑震荡……

以上所述,基本七真三假。

尤其核心部分的伤患,基本都符合实情。

卢玉身上有无关痛痒的刀伤,现场有使用符篆的痕迹,而余逸现在鼻子嘴唇还有些肿,后面所描述的伤势也是真的。

以在座诸位的实力——除了南鸿外,一眼便知真假。

唯一虚假的部分就是他胸口脑袋的伤是被白洒水和西边晴对战给波及到的。

他以这样相对真实的述说开始,特意把自己说的极惨,卢玉极厉害。

在座领导中,除了南鸿,基本都是站卢玉的,情感上就容易接受。

再稍一印证思索实际情况,不由就信了几分。

他继续道:

“我当时非常绝望,尽管心里一万个妈卖批,但形势比人强,只好拿出居委会的身份来,希望他能手下留情。

他哈哈大笑,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还说其实他没真的打算杀我,一个普通人没必要也没资格,纯粹就是看见我就烦,看见我这张年轻的脸更烦,等把我折腾残了,再毁个容,就放我回去。

我害怕又好奇,问他为什么要毁容,他说不为什么,看见青春帅气的脸就不爽!因为是我,他更不爽!

然后就右手负后,站在那里喃喃自语,说什么论青春帅气,十几年前的他才是世间第一。

只可惜赌一门什么奇功,结果赌失败了,境界停滞不前,精气神变差,青春容颜也不保,每况愈下,迅速中年化……”

他这番对于卢玉喜好特征的描述,完全来自于西边晴。

不是身边熟悉之人,根本不会知道看起来成熟儒雅的卢玉,私底下有这样神经质的一面。

也因此,到此时,对于余逸的话,相对熟悉卢玉性情的黑衣美妇和金刚铁刘海,不觉已信了七分。

然后,余逸突然话锋一转:

“他当时的样子很吓人,很不理智,一步步靠近,我都快吓晕了。

我用尽各种办法,拿山主威胁,拿财帛利诱,但他完全听不进去。

好像一直沉浸在当年的青春美貌中,嘴里不停说着这一类的话,我大脑紧张缺氧,听不太清楚。

就在我快要完全绝望时,突然不知从哪里传来一个非常好听的声音,跟那位著名动物世界播音员差不多的浑厚磁性:

喂,你刚说什么,你曾经是天下第一青春美少男?

卢玉还沉浸在情绪中,大笑着回了声当然。

那声音道:你确定?

卢玉回说确定以及肯定。

然后他的脸便被一只从天而降的脚给踩到地上了。

一个人凭空闪出来,把他摁在地上,噼里啪啦一通玩命的狠揍,尤其是脸。

我从没见过如此凶残狂暴的人,打人还专打脸,当时吓坏了,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爬起来就跑,一口气跑回了家……

后来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余逸说的故事简直匪夷所思,甚至可以说极为荒诞荒谬。

南鸿听得都快吐血缺氧了,心道小老弟啊小老弟,前边写实派挺好的,怎么后面突然就转玄幻了?

但奇怪的是,在场其他人神色都非常凝重,连一直表现超然的万翠花眉头都微微皱了起来。

黑衣美妇跟金刚铁刘海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她第一次跟余逸主动搭话:

“小伙子,你老实回答,可看清楚了那人长什么样子?”

“……本来按当时情况,是不应该看清楚的。

但那人长得太有特点了,而且,边殴打卢玉,还边冲我呲牙咧嘴……就像是在耍酷摆pose。

他……尖嘴猴腮,阔鼻海口。

耳朵很富态,很长,很肥大,像佛祖。

臂展夸张,几可过膝,瘦小佝偻,穿了身褐色条纹西装。

动作迅捷如闪电,但有点僵硬,带着特殊的律动和机械感,像是牵线木偶,又像是机械舞高手在跳popping……”

余逸还没说完,陆浩便已倒吸了一口冷气,艰难吐出几个字:

“果然是他,无极黑名单排名第十的‘颜王’。他居然也来到中州了。”

余逸面上故作讶异。

实则心中已然大定。

暗道:

“西边晴不愧自诩浪荡子老油条,这个祸水东引的主意果然靠谱。”

颜王。

没有人知道他是谁,叫什么名字,只知道他自诩“颜值之王”。

讨厌一切长得帅还爱臭显摆的男修行者,手段极其毒辣。

打人专打脸。

此人是个修行天才,脾气古怪,非常罕见的金木双修,一身玄门功法,高手中的高手。

凭一己之力,让修行圈男士涂脂抹粉的伪娘之风为之一清,向来是欢苦楼和兰花的死敌。

西边晴早年跟他打过一次交道,其实就是因为打扮骚包差点被打死过,好在他没有口嗨自夸的癖好,这才逃过一劫。

卢玉本身被“鼻青眼肿”祸祸的很严重,又被金属性明显的白洒水暴揍了一顿,体内锐金之息乱窜,遮掩不住。

西边晴便索性拿木属性宝贝再添了些木息,这样一来,就比较贴合颜王“金木双修”以及“打人专打脸”的特征了。

无极黑名单前十的颜王出现在中州。

又是在商墟涨潮的节骨眼上。

自然是一件大事。

比卢玉被打残大多了。

众人气压极低却颇为热切地讨论着,没人再理会余逸。

这时,万翠花忽然道:

“虽然很像是颜王所为,但未免也太巧了些,据我所知,颜王已经至少五年没任何消息了,小伙子,可有人证?”

人你妹的证!

哥们儿刚描述的情况,是月黑风高杀人夜啊,像是有人证的情形?

死老太婆,哥们儿是扒你祖坟还是睡你孙女们了,你一东宇新区的,一直针对我,有完没完?

余逸恼火至极。

章154 出牌

三楼茶室。

自余逸开始诱导性地抛出“颜王”这个概念起,诸葛永的神情就有些古怪。

连泡茶都有些难以专注了。

而当随着余逸“循序渐进”的描述,与会众人纷纷脱口而出,自动自觉锁定了“颜王”时,他手忍不住抖了一下。

神情更是瞬间变得万分古怪。

似乎是想笑,但又有些生气,还夹着些荒谬和无奈。

马道人皱了皱眉:“诸葛老弟,对于你们这小伙子的颜王一说,有不同意见?”

诸葛永笑着抿了口茶,试探道:“有些道理,但总觉荒诞,马兄觉得呢?”

“我倒是认为八九不离十。”

“哦?单凭面部伤势和体内的金木气息,还无法断定吧,尤其是我听说了,残存在卢玉体内的这两股气息并不强大,也不均衡,不太符合无极黑名单第十的水准。”

“诸葛兄可能有所不知。颜王此人,之所以诡谲难缠,行踪难定,金木双修小宗师的境界还在其次,主要是此人练就了一身术法玄功,非常邪门恶毒。有人说是传说中的死海诅咒,有人说是失传已久的疆道蛊法。我早上来之前去探过卢玉,发现一件非常诡异的事:他居然害怕门,似乎整个人被门诅咒了,什么门都打不开,但是对于其他人来讲,那些门明明是正常的,可以轻而易举打开。”

诸葛永也是一惊,有些疑惑地看向光幕中的余逸,喃喃道:“竟有这事?”

道人点头:

“这件事根本无法用常理来衡量,是绝对造不了假,也无法杜撰的。所以你们居委会这位小伙子的话,我觉得比较靠谱。”

余逸自然想象不到。

西边晴对于颜王的了解终究还是太浅。

做的那些假糊弄糊弄一般人还行。

误打误撞的,最后竟是纯属泄愤之举的几汤匙“闭门羹”起了大作用。

——忽悠住了一位隐藏大佬。

他此时正郁闷着。

也很窝火。

来之前,料想到今天会很难,毕竟卢玉大小算是一号人物。

但也没想到会是这种立场完全一边倒的局面。

会议现场能说的上话的,就一个南鸿站他,还是一个体系外普通人,其他连个中立的都没有,可谓举目皆敌。

他原本设想的敌对者是自在门和欢苦楼。

东宇新区那边,山主黄新虽跟卢玉的师傅有些交情,但听西边晴讲,似乎也不是什么过命的情分。

何况卢玉师傅都死好几年了,再热的茶水也该凉得差不多了。

往市侩浅薄了说,大家好歹同属居委会系统内,这里又是商都区居委会的地盘,吃相不至于太难看吧。

万没想到攻击自己最猛最狠的反倒是两位居委会的领导。

奠定攻击基调的是陆浩,高举进攻大旗的则是这位总是笑眯眯的万翠花。

眼看着正主黑衣美妇和金刚铁刘海都被成功转移注意力了,她却硬生生重新把战火拽了回来。

马斌顿时不乐意了:“万队长,你这什么意思,这种事情要人证,完全就是强人所难嘛。就好比一宗强*奸案,你难道还要人受害者出人证?”

南鸿也不客气道:“马洞主话糙理不糙,这位老奶奶很少办案子吧?”

万翠花眼皮抖了抖,锐芒一闪而逝,笑容不改,拢了拢袖,也没多说什么。

反正她的目的已经达到,把大家的注意力从颜王那里重新拽回到余逸身上。

——先别说那些有的没的,就算真是颜王做的,也是这小子的因,先按章程把他好好拾掇了再说。

陆浩闻弦歌而知雅意,心中一紧,看来老太太对进程的拖沓已经有些不满了。

这可万万不能不满,女儿还在人家手下干活呢,老太太不高兴了,他女儿肯定也高兴不到哪里去。

“余逸,可有人证……嗯,其他佐证?”

余逸今天最恼的就是这位陆浩。

妈蛋没见过这么自己人欺负自己人的。

真砸我一脑袋黑锅,你难道就会脸上有光?

他尤其不能理解的一点是,这货脑袋到底是怎么想的?

连他一个从没见过山主的人,都能感觉山主是真支持收拾卢玉的,所以当初才会无视规则直接打上东宇新区。

当然,对于山主的行为,余逸耳边也有各种貌似更合理的“理性深度”分析,但他完全没往复杂处想。

纯粹是因为信任老刘。

那可是老刘的唯一偶像啊。

不说一定是个直肠子,但肯定不是个懂弯弯绕绕的虚伪政客。

鉴于这种判断,他才果断因势利导,设伏干翻了卢玉。

“顺了大老板的意,做了大老板想做没做成的事。”

这才是他今天大马金刀站在这里的底气之一。

当然,他也是有准备手牌的。

就譬如现在。

他梗着脖子,发脾气般,很大声的嚷嚷道:“没有!”

很快,外面就有人汇报,说是有位青息境的守法好市民,来居委会报案,称昨晚在碧沙滩公园看到了一宗惨绝人寰的伤人事件。

将人请进来后。

万翠花顿时就是一愣:“西边晴,竟是你?你昨晚也在碧沙滩?”

能不认识吗,西边晴的身份就是万翠花亲自经手的。

卢玉找了黄新,黄新让她亲自出面当担保人办理的。

三楼茶室的马姓道人也是一愣,他也认识西边晴。

不过跟卢玉、黄新没关系,他现在发型是这位“托尼”老师亲自帮忙做的。

“哟,万队长也在,这么多领导都在。”

西边晴贱兮兮的,先凑上去发了一遍他个人美发工作室的六折vip卡,唯独没有余逸的。

“小子,这么快就又见面了,你昨晚命很大啊?”

“你是……?我们之前有见过?”

西边晴听余逸这样说,目光微不可察一闪,顿时了然,这是要执行安全b计划了。

暗自松了一大口气。

关于西边晴这张牌,余逸有三套方案。

分别是:不做事、做一件事、做两件事。

最理想的情况当然是顺风顺水,商都区居委会各种护短,对方各种好忽悠,不用西边晴出来。

此为“不做事”。

最不理想的情况是西边晴站出来后,先要扮弃暗投明,各种痛心疾首,悔不当初,抖出来卢玉各种罪证,为余逸的无辜和被动作证,证明是卢玉不按规矩主动杀回来收拾余逸;然后再佐证颜王的事情。

此为“做两件事”。

这样虽然表面上挑不出理来,但实则风险很大,尤其对于西边晴。

所以他当初主动提出这样的建议后,余逸没有当即应声。

权当他是心里不踏实,急着要交投名状。

而现在余逸当面佯作不认识,就是在告诉他,只需“做一件事”就行了:

佐证颜王。

这就简单轻松多了。

章155 图穷匕见

倒不是余逸妇人之仁。

实则,同样是成功降服的“虾兵蟹将”,跟白洒水不同,他对西边晴根本不存在好感。

这人虽然不是什么十恶不赦大奸大恶之徒,但也绝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良善之辈。

第一次在汉岳皇宫大酒店,第二次就在昨晚的碧沙滩公园,他已经先后两次差点要了余逸的命,属于有仇有怨。

余逸没口头答应他的“投名状”。

但其实完全做好了让其上的准备。

只不过南鸿带来了意外帮助,方蔓的证词,起到了想要的效果。

固然,此时再让西边晴以“污点证人”的方式爆出铁证,与方蔓的口供完美呼应,几乎可以将卢玉的罪行给钉死了。

但余逸不会这么做。

没有任何意义。

首先罪行不足以把卢玉处以“破功”,差的很远,可能最多就几年磨山监狱。

以卢玉当前的特殊身体精神状态,其背后的能量稍微发力运作一下,磨山可能都不用去。

还很容易刺激对方阵营恼羞成怒,引起强烈反弹。

——人都被玩惨了,兴师动众过来讨说法,最后讨了一身脏水满头罪名回去,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谁能忍得了?

到时候遭受反弹恶果的将会是谁?

西边晴肯定算一个,但主要还是他余逸。

做事不留余地,顺着情绪掀桌子直接梭哈,向来不是余逸的行事风格。

“梭哈一时爽,早晚火葬场。”

像现在这样,对方因为卢玉的罪行,有点理亏,但证据没敲死,存在斡旋余地,他自己也顺畅干翻卢玉出了气泄了愤,后果基本可控,黑锅有人可背,大家坐一起有的谈,才是最好。

西边晴本就是能言善辩的老油条,此番完全卸下压力的情况下,表现堪称完美。

先交代了出现在那里的原因:

作为卢玉帮忙办理身份的回报,应卢玉之邀前来“助拳掠阵”。

“助拳”一说,证明了卢玉是有心算无心,主动杀回来找余逸麻烦,直接证明了余逸的“无辜”与“被动”。

然后说因为有位重要客户做头发,耽搁了下,来的稍微晚了些,就看到疑似“颜王”在暴打卢玉。

他早年差点因为俊美的容颜死在颜王手里,所以吓得肝颤儿,扭头就跑,回家一宿没合眼。

今早起来听说卢玉的悲惨遭遇,又恐又怒,既为颜王的凶残愤怒,又恼恨自己无能胆怯,当时那种情况下,只顾着害怕,不仅不敢上前,连嚷嚷一声造出点声响都不敢。

他深谙说谎之道,假的部分一笔带过,真的部分深挖细节。

对于当年遭遇颜王后苦不堪言的情形,说的绘声绘色,大家听得津津有味,代入感极强。

等他竹筒倒豆子一般说完,与会众人已经信了七七八八。

黑衣美妇和金刚铁刘海面色严峻,已经顾不得理会余逸了。

这二人前者欢苦楼十二如意上师之一,后者自在门七大行走公羊大宗师麾下。

根子都扎在文娱圈。

手下英俊又得瑟的帅哥多如牛毛,这些年花式折在颜王手下的不计其数,自在门七大行走之一早年曾经亲手打伤过颜王,早已仇深似海。

但颜王闹归闹,直接朝卢玉这种级别的下狠手,这还是头一遭。

也不知道这究竟意味着怎样一种信号,需要十分谨慎对待。

但眸光晦暗的万翠花,还是指着余逸,问了句:

“西边晴,你昨晚看到他时,他在做什么?”

“吐着血往外跑。不瞒万队长,实际上我当时太慌乱,没看清楚是他。直到刚才进来看到他,所以才忍不住出言试探,没想到竟然真是。”

万翠花不死心:“确定没搞错?”

“不会的,卢玉联系我时说就一普通人,也就身份稍微麻烦些,他一只手收拾对方足以,叫我去只是谨慎惯了,想加个保险,还有就是万一下手重,惹麻烦了,需要我想法子嘿嘿……大家都懂哈。所以我才没太重视,做头发耽搁了会儿。”

万翠花哼了声,便不再说了。

只把目光看向陆浩。

她今天针对余逸最狠。

不仅是外孙编制的事,更因她是黄山主的铁杆亲信。

前有商都山主打上门羞辱,后有因为商都小卒折了黄山主一力托庇的客人。

黄山主一向对她非常看中,引为股肱,最近更是趁着与姓公孙的明争暗斗,有意将她举荐为长老。

君辱臣死啊,她如何能不尽心竭力为山主出口恶气?

她拿眼神逼陆浩,陆浩不能不接。

除了闺女在她手下外,上面那则传得有鼻子有眼的消息,也是他投鼠忌器的原因。

长老跟队长不一样,除了内政长老外,其他是需要各区县轮值的。

万翠花一旦晋升长老,没准哪天就轮到商都区,成为他陆浩上司了呢。

陆浩先示意西边晴离开,然后叹口气,心一狠,索性不再弯弯绕绕:

“马斌,余逸一个普通人,是如何成为居委会一员的?”

南鸿面色一变。

马斌立即粗声道:“张队长亲自拍板的,一应手续都在……”

张队长就是马斌的顶头上司,商都区社区维稳队队长。

“荒唐。这种涉及法务条规模糊地带的情况,全市全国怕是都没有先例,滋事体大,牵一发而动全身,是你们社区队内部能解决的事?这样,先收了他的身份卡,安民香氛准备好,等我汇报诸位长老,详细研讨后,再做决定。”

“陆队长,这不好吧,还是等我们张队回来……”

“大胆马斌!在你眼里,只有张子健是队长,我陆浩就不是队长了?好啊,你现在告诉我,你们社区维稳队,到底是他张子健的维稳队,还是商都区的维稳队?”

这话诛心了。

马斌一个粗人,哪里应付得来,急得支支吾吾,满脸通红。

南鸿冷笑:“这样刻意针对的话就没意思了吧陆队长,很不巧,我那位薛叔叔特别看好余逸,为此还特意跟市居委会一位资深法委举荐介绍过。你这样无缘无故没收身份卡开除他,还想抹掉他的这段记忆,万一哪天那位法委问起来,怕是不好交代吧。”

法委,那可是山主、教官同一级别的存在。

虽然不能够像后两者执掌一地,但某些方面的权限,却是可以直接绕过山主、教官。

陆浩眼皮跳了跳,呐呐无言。

一听还有法委级人物牵扯其中,本来正准备跟着落井下石一把的黑衣美妇和金刚铁刘海也不吭声了。

万翠花忽然嗬嗬笑了:

“陆队长,恭喜啊,之前没看出来这位小伙子这么有能力,竟能得到一两位大人物的赏识。既然这样,你刚说的那些条条框框就不合适了,毕竟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说破天,也是能力最重要。依老身看啊,这样的人才,不仅不能不用,还要放心大胆的用。”

“……万队的意思是?”

“俗话说,好钢要用到刀刃上。

余逸这种奇材,只在街道居委会担个普通的巡视员太明珠蒙尘了。

如今商墟涨潮在即,治安形势非常严峻,上面让以各区县为单位组建临时强力执法机构,专门针对辖区内的外来赶潮客。

可这种赶潮客多是些目无法纪之辈,凶残暴戾,不服管教,一般人还真应付不来。

余逸这小伙子连卢玉都能逼离中州,我看没有比他更适合加入其中的了。”

章156 定心丸

各区县居委会拟组建临时强力执法机构的消息,在座诸人早有耳闻。

有说是更高层对中州近段时间的治安形势很是不满,还有说是最近有主要领导莅临中州指导工作……传的有鼻子有眼。

但一直没有动静。

居委会内部也禁止过多讨论。

依万翠花的身份,此时敢这样堂而皇之的拿出来说,就说明高层得决策已经下了,基本板上钉钉。

类似事情在居委会内部历来不讨喜。

性价比太低,纯属没事找罪受。

做好是应该的,做不好全是麻烦和责任。

何况还存在不小的危险性。

这些赶潮客们常年在灰色地带游走,脑袋悬裤腰上,凶顽固然是,也不缺世故精明。

他们大部分属于无门无派的自由修行者,基本都对居委会好感缺缺,不过一般也不敢过分造次,背地里叫几声“哮天犬”而已。

如果碰到执法人员是卢玉、刘尔这种级别的,绝对服服帖帖,比良民还良民。

遇到弱鸡一些的,就没那么老实了。

不服管教顶几句都是轻的,故意找茬对抗一下,在道上扬个名,“哥们儿也是硬刚过哮天犬的好汉”、“姑奶奶我也是跟哮天犬们掰过手腕的”……不要太多。

以往也出现过穷凶极恶之徒为了在赶潮期间多些把握,会暴力抢夺六大件,尤其是“镇灵刺”。

不过这些终究都是极少数。

但近些年来,尤其是最近的两次涨潮维稳中,出现了一批极端修真分子。

这批人自称“诸仙”。

主张“放修行自由”,满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希望能没有现实法制规则束缚,放大家修行路上野蛮生长,极其敌视维护秩序规则的居委会,趁着赶潮期人员构成复杂,藏头露尾,兴风作浪,散步流言,制造恐慌。

甚至会以各种方式故意袭击居委会工作人员,手段残忍暴戾。

导致最近两次的赶潮维稳中,都有居委会工作人员牺牲,重伤者十数人。

中州这次的决策之所以拖延这么久,很大概率就是因为在商讨针对“诸仙”作乱的对策。

这种复杂危险的形势下,放余逸这样一个小白都不是的普通人加入进去。

简直就是让一赤身**妖娆扭动在印度大街上。

因此她话音刚落,马斌和南鸿已经激烈反对了起来。

连后边一直没吭声的江聪也一脸认真地跟她据理力争了起来。

陆浩也被她的直接和狠戾搞的有点懵。

多大点事,不至于往死里整吧。

“乱弹琴嘛这不是!见笑了诸葛老弟……唉,我实在没脸再待下去。后面的你就看着办,我反正支持你。”

三楼茶室中,马姓道人脸色一青,起身就要离开。

这马道人本就对余逸的话有几分相信,待“托尼老师”西边晴进来表演完,已经信了十分。

心中对这事已有定论,就很放松的坐着喝茶。

然后就眼睁睁看着万翠花无事身非,对一个还在见习的小辈肆意打击报复,咄咄逼人,在已经失去合法合理由头的情况下,还吃相如此难看,老脸顿时臊的慌。

还有一层难堪更甚:

他本以为山主黄新明明派了心腹万翠花过来,还让自己也一起来,是觉得万翠花级别不够,跟这边的长老们譬如眼前的诸葛永对不上,关键时刻有点吃亏,然后让他过来压阵,顺便给个台阶,让他做一个站队选择。

没想到这万翠花无论做什么决策,全程都没有跟他打过一个招呼,问过一声意见。

要知道,他可是东宇新区的户政长老,是户政人口队队长万翠花的直接顶头上司!

这算什么,这是羞辱打脸还是终究威胁?

威胁他再不站队,就直接让万翠花取代了他?

难道说举荐万翠花晋升长老的消息并不是空穴来风?

老兄弟诸葛永可就在旁边看着呢,他被人如此对待,真的是老脸上火辣辣的疼。

心中悲愤莫名,下去一掌劈了万翠花的心思都有。

“马兄先稍安勿躁,哪里也不用去,就安心坐在这里喝茶。我现在就当你的面,下去把事办了。”

……

会议室里气氛紧张。

面对南鸿最佳辩手级的十大反对理由,万翠花应不上来,索性根本无视,直接找陆浩:

“陆队,大家时间都不多,别耗了,赶快做决定吧。”

“万队,这……”

陆浩有些拿不定主意。

“呵呵,内政综合室负责排班调度人事问题,陆队不会连这点事也要请示诸葛长老吧?”

万翠花阴测测的逼迫道。

余逸全程没吭声。

倒不是自觉级别不够,不敢乱插嘴。

他不是那种窝囊人。

他是在等。

他已经打了一手顺子牌了,不说把自己摘的清清白白,起码身上没沾屎。

事到如今,自己是不是赌对立场了,山主那边总该给点回音吧。

要是自己做了这么多也得不到半点支持和回应,那这商都区居委会干着也真没啥意思了。

念头刚落,一个收拾得很体面的中年人大步走了进来,目光如剑,直盯万翠花:

“万翠花,你平时在东宇新区乱吠就行了,居然还跑到商都区来撒野,不怕被人炖了吃狗肉火锅?”

见到此人,哗啦哗啦,陆浩率先起身,会议室内大家全都起身打招呼:

“诸葛长老!”

“诸葛长老!”

……

除了万翠花和余逸。

万翠花是牛掰加摆谱。

她面色一变,脸皮子一阵抽搐,对于诸葛永的话,显然怒极。

面对一位长老,居然也不起身,嗬嗬冷笑:“诸葛长老这是早起没刷牙吧,嘴巴这么臭,你们宁山主那么爱洁的人,怕是我还没成火锅,你已经被宁山主给锤死了吧。”

余逸则是不认识。

直到大家打完招呼,尤其看陆浩满头大汗毕恭毕敬的样子,他才勉强对上号。

这人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山主第一亲信,区居委会大管家,内政长老诸葛永。

诸葛永没跟万翠花过多纠缠,开门见山:

“好了,事情经过大家已经清楚了,卢玉的遭遇,我很抱歉,但余逸在这件事上不需要担责任。那么就到这里吧。万翠花,你可以夹着尾巴滚了。以后商都区居委会不欢迎你,下次再让我撞到你在这边乱吠,出什么事我可不敢担保。”

直到此刻,余逸终于吃了定心丸。

知道这把赌准了。

山主这条船,还是比较靠谱,可以靠一靠的。

章157 大树底下好乘凉

不过,余逸略有疑惑,为什么他说的是“不需要担责任”,而不是“没有责任”?

目前各种证据完全是倾向于他的。

是卢玉不讲规矩在先,逾期滞留,还杀了个回马枪,来袭击他,结果倒霉遇到他们欢苦楼的苦主“颜王”,最终被收拾得只剩下了半条命。

按正常逻辑来讲,他根本就是完全没有责任的。

除非,诸葛永不相信他的证据。

不过这也不算是坏事。

如果明明不信还愿意站出来保他,那就说明这艘船更靠谱了。

他在这边揣度着。

另一边,万翠花已经被诸葛永毫不客气的话语刺激得大怒:

“诸葛永!你!”

她脸皮涨成紫色,几乎就要掀桌子,“好,很好,诸葛永,你想赶我走,我今天还偏不走,我倒要看看,今天这件事,你等会儿该如何收场!”

诸葛永怒斥:“万翠花,不要不识抬举,这里是商都,不是你耍泼撒野的地方。我敬你是入职中州居委会的第一批老同志,才没有直接动手。否则就冲你之前的所作所为,早就当垃圾一样直接丢你出去。还会在这里跟你废话。”

陆浩见越说越僵,犹豫了下:“诸葛长老……”

“你给我闭嘴。接下来没你事了,带耳朵听着就行。”

诸葛永语气不善,直接打断他。

万翠花跟金刚铁刘海交流了一个眼神,得到对方确认,瞬间底气足了几分,嗬嗬怪笑:“诸葛长老好大的威风,不过不是我万翠花死赖着不走,而是还不能走,今天这事到底怎么处理,待会儿还会有一位大人物过来。一切得他说了才算。”

“笑话。这里是商都区居委会,山主不在,教官去东都培训,我诸葛永说了就算。能有什么大人物需要等的,就算你老板黄老鬼亲自来了,他说了也不算。对了,我倒是忘了,黄老鬼他不敢来的,我们山主上次在你们东宇新区放过话了,说黄老乌龟手贱伸的太长,再见到他,必定打断他一只手!”

“诸葛永你不要太过分了!”

当面被羞辱山主,万翠花恨得咬牙切齿,若不是实力不及,她真恨不得上去撕烂他的嘴。

“诸葛永,记住你刚说的话,等会儿见了来人,有你夹起尾巴做人的时候!我也不怕告诉你,在这件事上,这位大人物作出的决定,别说是你,就是你们那位无法无天阎罗难缠的山主在这里,她也得乖乖听着……”

啪,万翠花的脸直接挨了一巴掌。

她想躲,却被一股无形力量锁在当场,挨了个结结实实。

这一下极狠。

鼻子、嘴巴,甚至耳朵都在往下淌血。

“再妄议宁山主一个字,我就一颗一颗,敲碎你满嘴的牙。”

万翠花捂着脸,目光中欲喷出火来,如果眼光可以杀人,诸葛永能被杀死无数次。

“好了,恕不招待,都散了吧。”

黑衣美妇和金刚铁刘海对视了一眼,都坐着不动。

后者看了诸葛永一眼,自顾自的玩着面前的水瓶,就当没听见。

前者轻笑道:“诸葛长老莫怪,不是小妹不懂事,实在是真有一位大人物要过来,小妹在这里也好心提醒一句,诸葛长老还是莫急着下结论,等一下的好,反正也不急于这一时,还是尽量别打搅宁山主给她添麻烦……”

诸葛永皱眉。

这条花蛇什么意思?

难道不是万翠花胡吹摆谱,真的有比黄新还管用的人过来?

山主身体状况特殊,与其说爱洁,不如说是有疾病,他轻易不想打搅她,也不想让别人打搅。

一时间就有些踟蹰。

另一边,趁着诸葛永与万翠花对呛时,余逸终于逮着机会,向马斌了解到陆浩、万翠花今天一直针对他的原因。

当然,更深层次的博弈和利益纠葛,不是马斌这种粗汉所能知道领会的。

他告诉余逸的,就是余逸占了万翠花外孙茅坑这件事。

余逸直觉感到可能没这么简单,但管他呢,反正陆浩、万翠花这二位,他是记住了。

尤其后者,都是一个系统的,屁大点事,居然想放他去送死。

死老太婆,你给我等着!

“不用等了,这事就这么说了,我还就不信,人证事实俱在,我商都区还做不了自己的主,保不了自己的人。”

诸葛永正准备盖棺之际,一个略带口音的粗豪男声传来:

“哈哈,是吗,诸葛长老这话说的霸气,佩服。我倒也想知道,这商都区居委会,到底还属不属于中州市居委会?还讲不讲法制建设?”

伴着说话声,走进来一个笑容和煦的中年男子。

“李法委!”

“李法委好!”

“李法委您可算到了!”

黑衣美妇、金刚铁刘海、万翠花三人瞬间全部站了起来。

尤其后者,跟看到亲人组织了一样,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诸葛永眉头深深皱起。

法委是非常特殊的职位。

级别跟山主、教官一样,但实权很小。

不过在特定领域,又特别大。

譬如那几位负责廉政纪律的法委,可是专门负责节制、督查甚至搜证缉捕各山主、教官的。

这一位大名鼎鼎的“笑面佛”,则是负责法制建设。

万翠花之前没吹牛,在笑面佛负责的这一块领域内,中州任何山主、教官的话也没他好使。

最麻烦的是,这位一直跟山主不太对付,看不上山主的自由恣意,多次公开批评,关系很紧张。

早就听说这位跟自在门的公羊大宗师相交莫逆,看来是真的了。

“姥姥的,看来低估了卢玉那三剂香蜜汤的分量了,法委这种级别的都请来了。看这样子诸葛长老有点罩不住了!”

余逸眼睛很毒。

从万翠花三人的不同态度和交流中,看出来这位是自在门的关系,同时也看出了诸葛永根本顶不住,跟人家对不上。

必须得自己想办法了。

这位李法委很奇特。

形象气质都是知识分子精英范儿,级别也是高高在上,却半点没有架子。

从一进来,就是笑容满面,关键这笑容还看起来特别真诚。

政客都善于笑,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大部分眼睛里是不笑的,这位连眼睛里都是笑意。

更奇特的是,他居然跟每个人都亲切握手打招呼,还笑吟吟的聊上几句,很有高级领导下基层那种让百姓如沐春风的感觉。

很快来到了余逸面前。

余逸想着我这种最底层的总算没份了吧。

谁知道这位居然也跟他亲切握了手,还拿手拍了拍肩膀。

“做得不错小伙子。不要紧张,例行公事,没事的。”

余逸愣了下,然后当机立断,立马紧紧回握住了他的手。

还装成很激动很感恩的样子。

意念一闪,百宝箱中点开了一个很没节操很难用的成语:

大树底下好乘凉

章158 神特么

大树底下好乘凉

类别:缘

品质:青级,不可升

属性:系统唯一

功能:与权势人物结缘,在其力所能及范围内,无条件庇护撑腰

使用方法:锁定目标,握手三秒,拍肩三次,拥抱三秒

禁忌及注意事项:一切随缘,切勿硬上;仅可对三人使用

消耗:宇宙精气

……

实则,余逸在刚听完马斌讲完被针对缘由时,就想到了这个有点没节操的成语。

他当时对陆浩、万翠花是极为恼火,就想用在他二人身上。

陆浩貌似很有权威的样子,但细看下来明显缺乏决断、不是那种干大事的狠辣人,相对好操作。

但很不妥。

一则太浪费,这么厉害的成语只能对三个人使用,名额有限,他已经靠住诸葛永这条船,再搭陆浩这种小舢板就毫无必要了;

二则不解气,这人软绵绵的,各种优柔寡断,强行结缘后坑起来没劲,不值得用这么简洁粗暴高效的方式对待。

万翠花比较理想。

虽然也有点浪费,但胜在够解气。

刚刚还上蹿下跳地要弄死哥们儿,哥们儿回头就让你自己啪啪打脸。

——不仅一力维护,谁敢再说我一个不字,你都还不高兴!

到时候故意找个岔骂几句,让你个死老太婆跟自在门、欢苦楼这两位直接掐起来,才叫爽!

这还没完,以后有事没事跑去东宇新区闯个祸,次次报你的名字。

反正功能讲的很清楚:“在其力所能及范围内,无条件庇护撑腰”。

不信坑不死你!

对了,这死老太婆只有外孙,没有外孙女吗……

想想就念头通达身心舒畅。

唯一的问题就是操作难度太大。

毕竟这里边涉及握手、拍肩、拥抱三大步骤,还都要求“三”。

以老太婆对他的态度,他有理由相信进行不到“拥抱三秒”,没被对方一掌拍死,也被一把丢出去了。

别整的这“缘”没结成,倒是留下个骚扰古稀老太太的恶名,就太得不偿失了。

但当这位“笑面佛”李东卿进来后,见到他的气势和态度,余逸立马收起了这份心思。

事实明摆着,就算结“缘”了万翠花,在这位面前,也是废柴,没卵用。

得自己想想其他办法。

绕是他一向胆子够大,也没想过往李东卿身上打主意。

胆大不等于找死。

开玩笑,这可是位与山主同级的法委啊!

没看之前还牛哄哄的诸葛长老已经愁眉苦脸几乎歇菜了吗?

万万没想到这李东卿居然是个这种人。

居然有这种奇怪的癖好,喜欢扮演高级领导人下基层。

见人就握手,认识不认识都微笑寒暄。

甭管心里是咋想的,起码笑容非常真诚,很有感染力。

怪不得刚才马洞主传音说其绰号“笑面佛”,还真是名副其实。

“是了,他这岗位特殊,虽然高高在上,也比较清贵,但很少有机会出来秀,享受不了权利的快感,这是憋的慌吧……”

余逸还正寻思着,对方已经来到了他面前。

不仅握了手,还很和煦地关怀了几句。

余逸当机立断,立马紧紧回握了李东卿的手。

成语锁定李东旭后,像是新闻上那种山区老阿伯见到了亲自送温暖来的高级领导,激动,感恩,语无伦次:

“多谢领导的关怀……有领导这句话,一切辛酸委屈……就都无所谓了。”

他控制语速,说的较慢,说完已过三秒,赶紧趁热打铁,眼眶一红,一把抱住李东卿,动情哽咽道:

“真没想到,我就只是做了那么一点点事情,就被领导看在眼里了……遇到您这样的领导,敢不鞍前马后、尽忠效死耳?”

数够三秒,迅速撤开,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眼泪,“对不起,压力太大,有些失态了。”

握也握了,抱也抱了,胆子一横,借着身高优势,揽住李东卿的肩膀,轻捷迅速地拍了三下:

“就为我的那点微末功劳,领导您不用特意过来的,其实吧,真没什么,大家都是为人民服务。”

他这一番神操作,震翻了屋内所有人。

李东卿此刻身子是僵的,人是懵的。

他这么多年“表面笑嘻嘻,心里走暗棋”下来,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你是从火星来的吗?

我只是照例客套一下欸。

你就顺杆子往上爬,又搂又抱又拍肩的,还都是为人民服务。

你满脑子咸豆腐脑是吧?

我今天是来干什么的你心里就没点逼数吗?

一开始他是出离愤怒的,甚至是感到耻辱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同被人将了军,恨不得将这惹事精直接拍死。

但随着余逸拍完三下,迅速拿开手,很奇怪的,他竟感到了一丝空虚和不舍。

神特么空虚不舍,一大把年纪了,真是羞耻啊!

再然后,他发现他之前对余逸的怒气突然就全没了。

不仅不怒,还觉得这小伙子胆子挺大,一点不怯场,是块好料。

嘶,神特么是块好料,我今天来这里是看他是不是好料的吗?

当然不是。

但这么优秀的年轻人,说不出的亲切亲近,还是得照拂提携一二的吧?

嘶,神特么照拂提携!

我天,我到底在想什么呢?

李东卿瞬间处于凌乱中,盯着余逸,笑容僵在脸上,眼神晦暗不明。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但其实只有一瞬。

只是那种山雨欲来的压抑让人透不过气来,脑袋有些宕机。

江聪啪的一声,摁断了笔芯。

南鸿、马斌都吓愣住了,前者眉头紧皱,就准备立马打电话给薛叔求助,后者脑袋都空白了。

诸葛永见鬼了一样看着余逸,好在他亲眼见过余逸陪山主抓娃娃还成功送了山主礼物,相比之下,这程度倒也还好。

万翠花大喜。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来,小子,你自己失心疯,怪不了我了。

“大胆余逸,怎么跟法委说话的?你以普通人身份加入居委会,本就不合规矩,还闯下这么大祸,还不速速交了身份卡,暂时收监羁押,等候发落。”

“不可!”

李东卿完全下意识的,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语气还颇为不善,莫名的有些恼怒万翠花,对她数落、坑害余逸不满。

多亲切可爱的小伙子啊……

嘶,神特么亲切可爱。

李东卿脸皮抽搐,眼神更诡异了。

万翠花一愣。

继而狂喜。

是了,李法委定是听到了我之前让余逸去维稳的提议。

他现在心中极恼余逸,定是要把余逸往维稳第一线去送才能解恨。

我得好好想想,究竟怎样照死里折腾这个余逸,才可以消除领导的怒气,让领导满意。

章159 马屁拍马腿上了

在李东卿肩头迅速拍了三下,如同摸到烧红的烙铁,立马收手闪开后。

余逸也在仔细观察李东卿的反应。

这成语他是第一次用。

心里也没底。

何况他为了尽量流畅,能够顺利完成所有动作,不至于中途被制止,主动调整了“使用方法”的顺序。

本来应该是:“锁定目标,握手三秒,拍肩三次,拥抱三秒”。

他把“拍肩”放在了最后。

“按照语法理解,锁定目标后的三项,完成就行了,不存在因果顺序……希望我好运。”

李东卿诡异的神情和晦明闪烁的眼神其实蛮吓人的。

余逸开始也被他盯得心头一慌,暗道坏菜。

但转念一想,此人被称作“笑面佛”,是不是“表面笑嘻嘻,心中妈卖批”不好说,但管理表情的能力肯定是一流的。

自己刚才那种傻蛋二流子行径,生气归生气,还远没到能让这种人变脸的程度。

说明此刻的他是不正常的。

不正常就说明有戏,就说明极有可能结“缘”成功。

待到万翠花再次向他开炮,李东卿毫不迟疑地制止,余逸立马琢磨出味儿来。

“妥了!”

他的一颗心彻底安定下来。

同样的神情和反应,搁在心知肚明的余逸眼里是一回事,搁在其他不知情者的眼里,就是另一回事。

万翠花觉得李东卿严辞制止,是因为不解气,想把余逸往更惨了收拾,其他人基本也都是这么想的。

因为李东卿的身份、关系、来由……决定了他今天来这里的立场。

就是为自在门撑腰洗地,这是毋庸置疑的。

那么对于余逸,铁定是不友好的。

这一点,从他刚进门时第一句话里的极度不善和强烈火药味也能看得出来。

诸葛永见事情苗头不对,笑着岔开道:“法委下来也没提前打个招呼,实在是有失远迎。

巧了,东宇新区的马长老此刻在三楼茶室品茶,不如法委移驾,随我一同去三楼,那边清静些。

马长老刚才还聊起您,说有几个问题百思不得其解,想要请教。

至于这个余逸,一小小的翠平街道治安长,就交给下边人看着处理解决,反正事情也不大,情况也比较清楚明了。您看?”

心中却道,对不住了老马,只能暂且拿你来用一用了,虽然咱们都是同级长老,但你的道人身份,对于李东卿来说,终究还是稍微好使些。

果然,李东卿听说马道人在三楼,迟疑了下。

没吱声。

然后就有些古怪地看了万翠花一眼。

这黄老鬼又搞什么幺蛾子?

既然派了马小道士过来,怎么还有这个姓万的讨嫌婆娘在这里,唧唧歪歪,上蹿下跳的?

万翠花早知道顶头上司今天也来了,但她毫不在意。

她今天全程都在严格贯彻黄山主的意思,不给上司留半分情面。

此刻见李法委看过来,心知考验自己的时刻到了,果断献策道:

“法委,老身不同意诸葛长老的意见。

这事可不是小事,这位余逸也不是一般人,远非一个普通的街道治安长可以比拟。

加入翠平这才一个多月,屡建奇功,先是行头案,刘纯艳坠楼案,后有丰茹蕊连环杀人案,更是亲自制服了犯罪嫌疑人丰茹蕊。

并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在卢玉全力报复打击之下安然无恙,虽说有外力介入,但也殊为不凡,要知道,卢玉可不简单,翠平那位大名鼎鼎的刘尔小姑娘就被他给打得半死。

老身之前说要将余逸解除身份,暂时羁押,其实也是爱才之心。

玉不琢不成器嘛,所以对他要求严格了些,其实心中是非常看中他的。

老身一直坚持认为,以他这种能力,必须要担当大任。”

她这话说的,南鸿、马斌直想骂娘。

果然最毒妇人心,这欲抑先扬玩的遛遛的,又来了!

黑衣美妇和铁刘海也很不爽。

你想捧杀余逸就做你的,把卢玉扯进去干嘛,会不会说话,什么叫“在卢玉的全力报复打击之下”?

“哦,这么厉害?”

李东卿心里莫名有些舒服畅意,就像是被人当面夸奖自己的子侄。

神特么……

算了,子侄就子侄吧。

舒服就舒服吧。

诸葛永皱眉打岔道:“李法委,不要听她胡说……”

这话李东卿就不爱听了,难道余逸不值当这么夸吗,冷声驳斥:“她怎么就是胡说了!”

说完,满含希冀地望向万翠花:“那依你之见,这余逸该怎么安排?”

万翠花瞬间得到极大鼓舞,深吸了一口气:

“回法委,如今最适合余逸的职务,就是接下来维稳第一线的特殊情报岗。相信以余逸的才智和能力,一定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万翠花你疯了!他是一个普通人啊,特殊情报岗,你是让他去送死吗?”

诸葛永勃然大怒道。

如果说当前的赶潮维稳算是危险工作的话,特殊情报岗是其中最危险的。

特殊情报什么意思,就是等同于卧底特工。

让一个普通人去一群刀头舔血的修行者中卧底收集情报,这不等于让一美女穿着护士装住进男监区天天帮他们精油按摩吗?

南鸿也忍不住了:“李法委,我个人代表商都警方,严重抗议这样的安排,这样对待一位协助警方破案的英雄。如果真要这样,我会写报告给市局,给市政府,投诉你们!”

马斌更直接:“他替我做洞主。我替他去!”

李东卿看着万翠花,忽然笑了,笑得很开心:

“你好像叫万翠花,是东宇新区的……队长?”

“户政人口队队长。”

李东卿笑意更浓了:“那么从今天起,你就不再是了。”

万翠花先是一愣,继而狂喜,直接拜了下去,“多谢法委提携,万翠花没齿难忘,肝脑涂地,向领导保证,我做长老后……”

“长老,什么长老?我的意思,从今天起,你什么都不是了。我刚才数了数,你今天起码违反了四大纪三小律,所以,下一批全市居委会法制反面典型,算你一个了,你需要离职接受半年的封闭培训,到时候视结业成绩看是否需要继续。明白了?”

万翠花如遭雷击,脸色刷白,完全难以置信,怎么会这样?

李东卿的笑容明明是那么和煦,我明明说中了领导的心思啊!

“嗬嗬,法委,别跟老身开玩笑……”

“谁跟你开玩笑!我是喜欢笑,但从不开玩笑。”

章160 余洞主?

不仅万翠花彻底傻了。

除了余逸外,在场其他人都有些蒙圈。

这什么情况啊?

诚然,李东卿背地里被人叫一声“笑面佛”,并非什么好话。

虽然不至于到笑里藏刀的地步,但总归是说他这个人打交道不能看表面笑哈哈,实则作风诡异,摸不透。

但再摸不透,也不能这样无厘头吧?

任凭大家想破脑袋,一字一字分析,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回忆,也实在无法理解:

万翠花从他一进来就卖力跪舔,那副毫无节操的架势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到底是怎么得罪了他的?

还得罪的这么狠?

直接就成市级法制反面典型了。

这可不是一般问责,这个问责一旦沾上,居委会领导主要领导职务是别想了。

别说晋级长老,就是现在这个户政人口队的队长也难保住。

对于修行已到尽头别无他想的资深官迷万翠花来说,简直是要老命了,比一掌毙了她还难受。

“我不服!黄山主一定会支持我的!我今天过来从头到尾都是在帮他……”

李东卿笑:“年纪一大把了,想法竟还如此天真。先不说你今天在这里的所作所为违反了四大纪三小律,就冲我向他开这个口,以你对你们黄山主的了解,你觉得他会拒绝我吗?尤其是在当前这样一个敏感特殊的时刻,你们那位公孙教官可正眼巴巴看着呢。”

万翠花面色大变,瞬间全无血色,整个人晃了下,抓住最后一丝希望,低声讨饶道:

“李法委,恕万翠花愚钝,不知道哪里不小心得罪了法委,实在对不住,还请法委看在黄山主的面上……不,看在我这么多年为居委会辛苦操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放过我这一回。我回去以后,一定洗心革面,谨言慎行,轻易再不离开东宇新区半步。”

李东卿摇头:“万翠花,我必须纠正你两点错误。

第一,你没有任何地方得罪我,你得罪的是居委会的法制建设进程。

第二,正是看在你辛苦多年的份上,才决定给你一个回炉再造、重塑自我的机会,若不然,就凭你这些年来,为帮家里那几个亲戚后辈挪出位置,故意针对、违规处置的十几位无辜同僚的行径,已经不是停职,而是革职了!”

万翠花顿时面如土色,噤若寒蝉。

不敢再多说一个字,生怕多说多错,惹怒了对方,真把老账给彻底清算了。

只把求助的眼神不断投向来自自然门的金刚铁刘海。

金刚铁刘海名叫英哲,是公羊大宗师的入室弟子之一。

听起来有些牛。

但公羊大宗师入室弟子实在太多了,所以也没那么重要。

身为自在门代表,听起来风光,到哪里都有几分面儿,无论是按辈分还是门内地位,都比身为欢苦楼十二如意王之一的黑衣美妇以及卢玉强上不少,但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面对诸葛永这种长老级已经不敢托大了,对上李东卿这种法委级,根本不敢乱插嘴。

后者就算是自在门的助力,那也是他师父的交情。

给他英哲脸他才有脸,不给他脸,他就没脸。

自他来到中州,万翠花确实一直都各种热情款待,他也非常满意,但冒险为她求情还是太不值当。

尤其是在李东卿态度坚决明显公事公办的强硬下,简直就是找刺激。

他是自在门,不是找不自在门。

于是眼观鼻鼻观心,装作没看到。

反正来之前师父交代过了,如果李东卿能有空闲过来坐镇,一切就听他的。

听了李东卿义正言辞的话,其他人顿时更加拿不准了,就连诸葛永都有些疑惑:

莫非想岔了,针对万翠花这一出,真的就只是秉公执法?

南鸿也是一脸讶异,市居委会还有这样一号执法公正严明同时程度拿捏得当的优秀法委?

怎么从来没听薛叔提过?

按理说他们应该臭味相投才对啊!

只有余逸心里啧啧赞叹。

厉害啊!

这次“大树底下好乘凉”的机会真没白用。

眼前这位不仅位高权重,身份特殊,连当面收拾人都收拾得这么正气凛然清新脱俗!

余逸此刻的眼神,让李东卿心里非常受用。

就像是当着自家孩子面把欺负他的大孩子训得眼泪哗哗并诚恳道歉的家长。

这当然还不够。

孩子终归是受欺负了。

解气和公道固然重要,还需些实惠,补偿一下受伤的幼小心灵。

他斟酌了下,不苟言笑地望向诸葛永:

“接下来我要更加严厉地批评你,诸葛长老。”

诸葛永一紧,心道来了,绕了半天,还不是要为公羊大宗师的颜面,拾掇了余逸再说。

对于自在门七大行走这种级别的人物来说,余逸实在是太渺小了。

究竟有没有错,其实都不重要。

明知卢玉是我的小辈,还一而再再而三地找他麻烦,结果他因为你——哪怕确实是因为要来杀你,遭受重伤神志不清。

你就从头到位哪里都是错。

“我必须严厉批评你诸葛永,亏你担任内政长老多年,却缺乏远见卓识,对政治形势太不敏感。

灵气复苏三十年,当前最高层最担心的问题就是居委会和普通人之间的差距和裂痕在不断变大。

如何有效修复并给予民众足够信心,如何保持社会稳定,并在稳定中促发展,是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的主调。

我今天来到这里,真的是很生气,同时也很痛心啊。

所有人都在拼命的想办法而不可得,苦于没有合适的契机和切入点,唯有你们商都区手握宝山而不自知,简直是……简直是暴殄天物!”

诸葛永一愣。

什么玩意?

靠,能不能说国语?

“我说的这么清楚了,还不明白?”

李东卿一脸恨铁不成钢,拿手点了点余逸,“我说的就是这个余逸啊。

这么有能力有魄力的小伙子,面对号称第一白衫的卢玉都不处下风,关键还是一个普通人,这多完美的切入点啊!

普通人加入居委会本身已经很罕见,非常罕见,但全国十市十三墟也并非绝无仅有。

可要是这个普通人比一般修行者还厉害,做的还好,位置还高,譬如……成为一名洞主,那影响力可就不一般了。

你想一想,全国首个普通人居委会洞主,在促进修行者与普通人融合谅解这件事上,可是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啊!”

章161 落定

李东卿的话无疑于一枚重磅炸弹。

黑衣美妇犹若春葱的妖娆十指,正如春风拂柳般恣意舞动着。

极度震惊之下,喀嚓一声,直接崩飞了半片指甲。

金刚铁刘海英哲,双手猛的一抖,剥了一半的橘子直接捏爆成橙汁了。

什么鬼?

师父说让一切听这位的,可这位今天究竟是干什么来了?

不是宁杀错不放过为师父他老人家挽尊,敢情是给这位余逸加官进爵开表彰大会来了?

这其中……究竟问题出在了哪里?

诸葛永也愣住了。

他社会阅历再丰富,再见多识广,也完全没预料到李东卿居然提出这样匪夷所思的提议。

这不仅不科学,简直就是不可能。

余逸虽然只是个小小的见习街道巡视员,但毕竟是成功送过山主礼物的男子,他做过详实的背景调查。

非常普通。

不可能认识李东卿这样深居简出性格古怪的人物。

唯一的合理解释就是存在什么可以直接把余逸架起来烤的大阴谋,就好比万翠花之前的刻意“捧杀”。

万翠花只是夸奖了几句,稍做铺垫,就敢往维稳第一线的特殊情报岗上推。

这李东卿果然够狠,直接用洞主铺垫,后面准备怎么玩?

大卸八块还是扒皮抽筋?

瞬间打起十二分精神,严阵以待。

就连唯一内幕知情者余逸也被震住了。

这位讲政治懂政治的笑面佛兄,你是认真的吗?

今天能全身而退哥们儿已经心满意足了,居然让我做洞主,还全国典型?

这大树底下,果然好乘凉啊!

万翠花更是完全惊呆了。

长大着嘴巴,嗬嗬无言。

这比李东卿之前很莫名奇妙的,一言不合便翻脸要收拾她,且没有丝毫转圜余地还让她难以接受。

瞬间便跟诸葛永想到一个方向了。

但她此时已经不敢随便发言,生恐再惹到喜怒无常的李东卿,就悄悄给陆浩递眼神。

陆浩很快读明白了她的意思,心里也觉得她的推测有道理。

但顶头上司诸葛永就在旁边,他可没这个胆子敢跳下来趟浑水。

赶紧佯作没看懂,低头指导江聪记笔记去了。

“真无胆废物!我怎么会想到跟你这种人交换政治资源的!”

万翠花恨得牙痒痒,决定再搏最后一把,大声道:“法委所言甚是,余逸太特殊,实在是太适合做典型了,区区常规洞主可能还不足以完全体现其作用,还是得到维稳第一线,担负起重要岗位和职责,才能进一步发挥……”

话刚说到这里,李东卿沉着脸一挥手,“聒噪!”

余逸作为普通人还没什么感觉,就见旁边马斌瞬间浑身颤抖,嘴唇都是苍白的。

再然后,万翠花就像是瞬间被冰冻了一般,张着嘴巴,一动不动,定在了那里。

这一下,英哲同志好不容易攒出来的那么一丢丢代替师父说两句的勇气,瞬间全部消散。

“诸葛长老,怎么不吱声,对我的提议不赞同,还是有什么难处?”

眼见李东卿不仅对万翠花坑余逸的提议深恶痛绝,更是直接连影响健康动摇道基的“寒冰真元”都使出来了。

诸葛永此时终于有些动摇。

打量了余逸几眼,迟疑道:

“法委所言……实在是别出机抒,发人深省,极有道理,但事关重大,容我商都居委会仔细商议……”

吃了个软钉子,李东卿自觉面上无光,摆手打断道:

“一个小小的洞主而已,至于这么为难,怎么,你们商都区腾不出这个位置来?”

南鸿一直兴致勃勃看着,忽然想起之前薛叔曾经答应过自己的:

要是中指连环杀人案能及时告破,就出面帮余逸讨一个洞主来做。

此时有一位市居委会的法委帮余逸说话,难度大大降低,薛叔应该再没理由跟自己推来推去打哈哈了。

便笑着插话道:

“诸葛长老这边实在不方便,腾不出来位置的话,我倒是有办法帮忙解决一下。”

“不劳南七公子费心,这点小事,我商都区还是能够很快解决的。”

诸葛永有些恼火南鸿添乱。

他刚才迟疑,并非不舍得一个洞主的位置,不说余逸确实聪明有能力,且跟山主有旧,李东卿的话本身就非常让人心动。

他纯粹是没有完全放心,担心李东卿还有埋伏。

李东卿听到二人这番争抢,笑容瞬间漾起:“这才像话嘛,像小余这样的人才,正应该抢着要才对。”

……

众人全都散去后。

三楼茶室内,诸葛永眼神怪异地盯着余逸,盯得他心里有些毛毛的。

“你跟李法委很熟?”

“今天第一次见。”

诸葛永当然不信,不过他也看得出来,余逸在这句话上没撒谎。

皱着眉头思索,手下不停,熟练地泡了两盏茶,自顾自举了一盏,慢慢品着:

“那你觉得他为什么会突然改变立场,甚至说对你另眼相看?”

余逸很自动自觉地拿起剩下那一盏,咕咚咕咚,一口气干掉,拎起陶壶,又给自己续了一杯。

“不知道,或许是因为看我太顺眼,也或许,是我人中之龙的真相被他给发现了。”

“……”

诸葛永面无表情道:“不认识李东卿的话,那你小子胆子可真够大的。卢玉这种人,是你招惹的起的?还不依不饶的把人往死里整?今天局面,远比你想象中还要凶险,你也是够幸运的,但凡一环有差池,你这会儿怕是已经坐不到这里了。”

“长老,不都说清楚了吗,不是我,是那个颜王……”

诸葛永忽然笑了,眼神古怪:“你知道为什么颜王最近几年没半点消息吗?”

“仇人太多不敢露面?”

“他之前被咱们山主一路追杀,打碎了一条右腿,跌落悬崖,生死不知。”

余逸瞬间脊背发凉,汗毛倒竖,这才知道诸葛长老所说的“凶险”是何意。

“放心,咱们山主做事不张扬,知道这件事的,也就我。你呀,以后也学着稍微低调点,别天天惹事。”

余逸干笑:“呵呵,是是,山主威武,山主无敌,我辈偶像。”

诸葛永顿时看出来了,余逸并不认识山主。

夹娃娃那天不认识。

今天直到此刻也还不认识。

看来这小子比想象中还聪明,居然隔空领会了山主的本意,还很有魄力地果断押了上去。

相比之下,陆浩当了这么多年内政综合队队长,区居委会的二号管家,真是当到狗身上了。

“好了,你先回去吧。先好好冷静反思几天。”

余逸站着没动,欲言又止。

“年轻人不要太性急,有些事不该问,回去等着就行。”

“不是这个意思,诸葛长老,能不能帮我一朋友做个身份担保?”

诸葛永深深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问,只点了点头:

“知道了。”

章162 兰花金铮

白洒水的身份有了着落,余逸总算放下一份心事。

出了商都区居委会的大门,老东岗公园的小北门前,南鸿和马斌正在等着他。

等他请客吃饭。

两人都很兴奋也很八卦。

对余逸并不认识李东卿的真话坚决不信,对他无奈之下“李世叔”的谎言却高度接受。

席间还叫来了金铮。

凌晨已成功开窍的金铮。

可把南鸿羡慕惨了,情绪复杂之下,很快便喝得大醉。

卢玉送南鸿回家,余逸结了账,和金铮一起溜达回学校。

“余逸,我准备转学了。”

“转去哪里?”

“兰花的主要势力范围在京畿。他们帮我办好了转学手续,一所老牌211院校。”

“你真要加入兰花?”

余逸揉着眉头,今晚第五次忍不住道。

金铮笑了笑,依然是那句回答:“自在门是自在门,兰花是兰花。即便兰花不是兰花了,我跟你也不会是敌人。”

“好吧。多谢你说服方蔓反戈卢玉。”

“我找方蔓,劝说是一方面,最主要还是想要确认一些事实。

之前跟你讲我绝对相信刘纯艳,相信她不屑于说谎,相信她无论如何不会骗我。

但人的心总是很善变复杂的,那是我没见到卢玉,不知道卢玉是个什么样的人之前。

那一晚在东宇新区康佑惠生楼下,亲眼见他犹如天神下凡,施展出只有在影视作品里才能见到的诸般光怪陆离的手段。

那一刻,我的心里便被悄然种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这么说也不对。

应该说一颗潜藏的怀疑种子被恶魔之水灌溉,迅速发芽壮大了。”

说到这里,金铮带着些自嘲,但很坦然:

“这就是人心吧。抱歉余逸,那天在鑫凯,不是有意对你撒谎,而是我自己当时也没意识到。”

“没事,还得多谢你这份怀疑,我这种凡夫俗子才终于能够稍微感觉到你跟刘纯艳之间那不可思议的感情,有了那么点鲜活劲儿,像是能够真实发生的。”

余逸说的是真心话。

金铮之前跟他说过跟刘纯艳的奇葩相处方式。

说他绝对信任刘纯艳。

说刘纯艳这个人,极度自卑又极度自信,胆大心野,有种不管不顾的恣意。

他们俩从小就是邻居,信任默契度非比寻常。

说刘纯艳从不对他说谎,既是不屑,也是没必要。

刘有任何想法,哪怕再离谱夸张,都会跟他分享直接说出来。

还举了好多例子。

远的有高中时期一段时间,刘纯艳沉迷于女频肉文,一个茶杯配好几个茶壶的那种。

天天半真半假的跟金铮探讨,劝说金铮让她再多找一个男朋友好不好。

说她太想尝试一下,不然人生多遗憾,甚至还写了份名单,让金铮帮她把关挑一到两个。

就这都没分手,只不过那段时间里他们天天吵,一直吵到刘纯艳这股新鲜劲过去安省下来。

近的有前段时间在中州大学食科学院里传得沸沸扬扬的跟教官看电影,让李师兄帮她叠被子。

金铮说其实事先都跟他说过的,刘纯艳纯粹是觉得那俩人傻叉好玩……

把余逸听得是三观尽毁,五雷轰顶。

他当时严重不信,因为他亲眼见过金铮跟刘纯艳打电话激烈吵架,还偷偷躲在阳台上,像头受伤的幼兽。

但金铮却回了一句:

“坦诚归坦诚,不爽归不爽。我的醋劲,一向跟我的忍劲一样大。”

并且用行动证明了他的这种“特别”的信任。

就因为刘纯艳很早之前半真半假的一句“如果我出意外,铁定跟康佑惠生的方蔓有关”,便毅然决然地跑到了康佑惠生,想尽办法潜伏在了方蔓身边。

最终揪出了方蔓,还及时报讯拯救了郑翰林和赵西屏,更是顺藤摸瓜搞出了幕后黑手卢玉。

金铮此时所说的抱歉。

是老刘被卢玉击伤第二天,在鑫凯酒店顶楼。

余逸当时找他闲聊,他突然自动提起了刘纯艳。

并再次强烈表达了对刘纯艳的绝对信任。

更是道破了一个石破天惊的事实。

说刘纯艳第一次请全宿舍吃饭那天,在桌下主动拿脚挑逗郭强的事,他也知道。

还说刘纯艳半是觉得有趣,半是在帮他试探室友人品成色。

最后还得出了个“余逸聪慧圆融,郭强正直纯良,吕大伟最傻气,没心没肺,三人都是可交之人”的结论。

余逸简直跟听天书似的,再加上有些担心“小乌龙”事件,下意识的就问起了刘纯艳跟卢玉的事。

金铮当时的回答波澜不惊,看不出什么异常。

说相信自己的感觉,他感觉这么多年来刘纯艳的自我从来没有失去过,这一点,明显跟方蔓、丰茹蕊她们这些可怜虫不同……

然后在谈话的最后,突然就提出要见方蔓。

余逸现在回过头去看,当时他的表现其实明显有些异常的。

他这种绝世能忍的闷葫芦,主动找人聊天倾诉感情,还一再强调信任,本身就很不正常。

至于他有没有从方蔓那里得到他想要的结果,已经很明显了。

开窍。

说明了一切。

“我特别好奇,你跟方蔓到底聊了什么,她居然会突然反水,还像一只疯狗一样拼命攀咬卢玉,搞的那帮人现在焦头烂额?”

“说穿了也一文不值。

她本来就对刘纯艳又嫉又恨,不然也不会借刀杀人,我弄明白了这个,就好操作了。

用对刘纯艳的深情刺激她失控,然后适当诱导一下,告诉得到一个人的心有很多种方法:

除了爱,还有恨。

卢玉当初要杀她灭口,后来也一直没来看过她,说明是不存在爱的,那么就只有让卢玉恨了。

务必要以最痛的方式,让他这辈子都能牢牢记住她,永不能忘……”

余逸眼神复杂的望向他:

“我现在终于明白兰花为什么会如此看中你了。也是,像你这样在感情上通达隐忍,又极为理性的年轻人,真的是万里挑一,不服不行。”

金铮摇头大笑:“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他们看中我,是因为知道我感情观古怪,且最爱的女人不在了,拥有‘真无情’的条件。做这一行,前途远大,干扰项小。”

“做这一行。”

余逸品了品这四个字,怪笑着捶了他一记:

“得瑟劲儿。到了京畿悠着点,注意身体,咱虽然是兰花,也千万不可操劳过度。”

“放心。我早打定主意了,坚决卖身不卖艺。”

“……”

章163 赶鸭子上架

第二天金铮就走了。

617宿舍连一顿正式的散伙饭都没吃。

尽管,他在给三人留的信息中讲道:

“山水有相逢,这并非散伙,所以,没饭。”

还是让吕大伟喋喋念叨了好几天。

从居委会角度讲,余逸突然闲了下来。

还是闲得发慌的那种。

知道他大概率要升职洞主,在马斌的带领下,翠平那几位老哥老姐各种起哄,他有些顶不住,老刘又不在,索性就不怎么去了。

而自那天“侥幸”脱身离开后,商都区居委会那边也是毫无消息。

他旁敲侧击了一番,诸葛永只说让他耐心等着,趁机会好好休息。

于是他的生活便突然又正常化了。

重新成为了一名刚开学一个多月的大一新生。

一度很静不下心来。

余逸不是官迷,他是灵涡迷。

长期来看,寒姨的病需要灵涡维系,成语系统在这方面更是多多益善。

现在手里握着两块可能跟灵涡有关的木牌,却毫无头绪,不知道怎么搞。

心里总有种难言的焦灼。

得自孙人杰的木牌上,有一个“南”字。

得自卢玉的木牌上,有一个“母”字。

孙人杰的木牌是他大师兄的遗物,告诉他的是藏灵涡的信物。

卢玉的木牌是他非法所得,来自一位富得流油的赶潮客,那人的保险柜最里边,就藏着这么一块东西,他随手就把人家给拿了。

“求死不得”之下,二人肯定都没撒谎。

孙人杰大师兄已死,这条线算是断了。

卢玉嘴里说的那位赶潮客可没说死了,还留有一线希望。

“可惜那天晚上时间紧急,他又口齿不清,乱糟糟的,没想透彻,没能问个清楚明白。”

这事让余逸有些懊恼。

他知道卢玉在中州就地疗养,特别想去重新摸摸底。

但眼下,怕是很难找到机会了……

而从一名大一新生角落来说,他又特别的忙。

学院秋季运动会马上要开始了。

因为兼具迎新,所以学院上下特别重视。

同样,对于大学生涯第一次大型运动会,同学们的积极性也特别的高。

在这种情况下,之前“被”选为班级体育委员的余逸,就有些焦头烂额了。

谁想报哪个项目,谁能报哪个项目,让谁报哪个项目……这些都是有讲究,不是瞎胡闹的。

因为这不仅关系个人的年度德育量化分,运动会结束后的班级总积分排名,对于评选年度优秀班集体同样非常重要。

于是乎,郭强作为大班长,那叫一个鞠躬尽瘁,尽心尽力。

首先第一步,恨不得把所有跑步项目都给余逸报上了。

好在学院领导英明神武,每个人限报三项。

紧接着扯着余逸这位体育委员,班级男女共八个宿舍,挨个拜访。

摸底,谈心,沟通,筛选……余逸是又佩服又无奈。

唯一的好处是终于把全班同学给认全乎了。

……

周日下午一点半。

余逸从骊景花园吃过饭,回到宿舍。

发现全班男生正挤在自己宿舍里。

一身蓝色运动服的郭强,站起身,啪啪啪,拍手鼓劲:

“好了,就按刚才吕大伟安排的阵型打法来,还有一个半小时就开球了,大家抓紧时间换衣服,两点钟必须赶到2号足球场,先跑几圈热热身,压腿拉筋,免得拉伤。”

声儿一顿,面色严肃道:“再说一遍,这一场无论如何必须拿分。班主任潘老师丹麦学术交流刚回来,这是与咱们的第一次见面,务必留个好印象。全体女生都会过来给我们加油。都提起精神来好好踢!”

“啊?不能输?”

“食工3班很厉害的,有两名院队的成员。”

“输不起啊。小组四个队,前两名出线,每个队踢三场,第一场咱们已经输了,这一场最起码得保平拿到一分,才有出线机会。”

“两个院队成员又怎么样,大家都是业余的,谁也不比谁高明到那里去。何况,足球是团队项目,又不是一对一。”

“说得对,干他!”

“加油吧!”

大家嗷嗷叫着一哄而散,但表情上明显没什么信心。

见到余逸,一股脑地笑着给他打招呼,纷纷问他为什么不参加。

跑的那么快,就算水平再次,踢这种业余初段的比赛,也能成为防守悍将,谁也别想跑赢。

“你们加油,好好踢,我就不丢人现眼了。真没踢过。”

“没踢过怕什么,搞破坏总会吧,就余逸你的速度和反应,谁敢在你面前带球,啪一脚只管踹出边线。就算不小心被过了,也能轻松追回来。绝对的防守悍将,无敌兽腰。”

余逸就只笑,不接这茬。

大伙瞎掰几句就赶紧散了。

宿舍里只剩下三人后。

郭强“啪”把一套球衣球裤丢在余逸面前,“老余,你的球衣。”

“干嘛这是,不是早说好了,我真踢不了的。”

“我也不想叫你,真没人了。连我都上了,你怎么着也比我强吧。”

“不是吧,咱们班好歹十五个男生,七人制小场地,还用得着你这大班长亲自跨界演出?”

“走了一个金铮,跟你一样说不会踢的有三个,昨天小高拼太凶受伤了,你算算还有几个,难道不要替补?”

余逸无语了,挠挠头,嘀咕道:“都怪咱学校和学院这破传统,搞什么班赛,看着热闹,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中州大学很重视校园足球,且一直是老牌足球强校。

全国大学生足球联赛的中部霸主。

拿过两届冠军,多次杀入四强的豪强劲旅。

全校上下有浓郁的足球氛围,各种形式的足球大小联赛。

用“迎新足球赛”为秋季运动会拉开帷幕,已经成为了大部分学院的保留项目。

之所以说大部分,是因为各个学院男女比例差距太大。

计算机、机电工程等学院几乎全是汉子,一个班恨不得组成两个球队。

像食科、经管这种男女比例近乎1:1的,凑起来一支队伍也不成问题。

但像外语、文法、艺术等学院就不行了,男生属于稀缺物种,以班级为单位,根本拉不起队伍来。

简而言之,食科学院本届秋季运动会已经开始了。

班级足球赛的成绩,既会加入班级总积分,也将会决定后面运动会正赛上各种以班级为单位的团体项目的抽签顺位,非常重要。

余逸实在没兴趣参加。

可郭强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又是班级体育委员,实在没理由推脱。

最后负隅顽抗:“来不及了,我没鞋。”

吕大伟立马拎出一双崭新的足球鞋。

“42码半。咱俩脚一样。”

“……”

章164 赛

余逸哭笑不得接了鞋。

还是勾子的碎钉新款。

看得出来,吕大伟对于他成为一名“扫荡型强力兽腰”还是很有信心的,连新鞋都捐出来了。

不过他还是不太情愿。

他是很喜欢运动,篮球足球都爱玩,但水平真的很菜。

只不过是菜的方式不一样。

他身高臂展一般,横移速度不行,火柴盒级弹跳,很不适合打篮球。

好在篮球场地多,玩着方便,所以玩得多,球感不错。

各种花活信手拈来,靠着节奏变化,还有一手半截篮子,也能到球场上耍耍。

也因此,有了“耳聪目明”、“身强力壮”等加成后,身体素质的变化,让水平实现了质的飞跃。

所以上次才能在四小大展神威。

但足球纯粹是踢的太少。

小时候在农村读书,只有个篮球架,没有足球场,也根本没人踢足球。

所以脚感很差,基本的停、传、控、带非常菜。

稍微节奏强些对抗激烈些的比赛都没办法踢,球都停不住。

现在身体素质是上去了,但球感不行也是徒劳。

简单的例子,球一停两米多,一传出了界,一脚射了飞机……跑得再快有个屁用。

只能干脏活累活搞些破坏,自己踢不成,也不让别人踢,没啥意思。

最主要的是他现在境界不同了,见过那么多大人物,还是刚撂翻了“天下第一大白”的人啊。

搞这些小孩子家家的玩意,校园足球赛,还是班级赛……完全没什么劲,提不起精神。

虽说最近一段时间属于被“强制休息”了,但要是能潇潇洒洒游刃有余,他倒是乐意玩一玩。

譬如若是篮球赛,如果真缺人,倒是可以上去秀一秀。

足球就算了。

总不可能射门时先搞张“寸步难行”把对方门将定住,然后再射吧?

丢不起那人。

最诛心的是,以他的脚法,就算对方门将定住了,他也没把握能射进门内。

“奇怪,戴维,帅郭是班长,动这么大劲头情有可原,你连新鞋的处女穿都贡献出来了,图啥?”

“我是主教练。”

余逸愣了愣,忽然想起刚进来时,郭强说的话。

“不是吧,帅郭刚说的阵型打发?”

“嗯是我安排的。”

“……你们俩先去。我这突然血糖有点低,得先睡一下。”

余逸真睡了一个钟。

起床洗漱完毕,穿好球衣球裤,长运动裤往外面一套,拎着球鞋,往2号足球走去。

七人制的场地,通常就是利用正常球场的宽,作为长,放两个小球门。

但中州大学2号足球场不是。

它类似足球俱乐部的专业训练基地,是并列的几个小球场。

必要时,横竖一调,球门一换,还可以切换成一到两个标准球场。

此刻同时有四场比赛在进行中。

都是食科学院的比赛。

学院新生一共十六个班级,分成了四个小组。

余逸刚走过小礼堂,还没看到球场,远远就听到球场方向传来大喊大叫的呐喊助威声。

四块并列的小场地上,以球场边界为看台,周边乌泱泱围着几百名围观师生。

食检1与食工3的比赛就在第一块场地上进行。

毒辣的骄阳下,十几名靓仔正在绿茵茵的草坪上奔跑着,挥汗如雨。

余逸先看到了之前跟他打趣“兽腰”的崔贱人,正满头大汗地在己方球门附近扶着膝盖呼呼喘气。

郭强也正在场上,边嚷嚷着“传球传球,不要瞎过人”,边没命往前冲。

还有三个表情紧张的靓仔在边线外抱着球鞋坐着,应该是替补。

“防守,不要退!球丢了就地防守!”

场外,一个一身休闲西装看起来书卷气很浓的中年男子,大声指挥着:“都退回来!跟住那个10号!”

“别让他过去!防住!”吕大伟在中年男子旁,帮忙拿着包,也不时对着球场喊一两句。

余逸一瞧就明白了,这位应该就是班主任潘老师。

虽说大学的班主任都是吉祥物,但这位潘吉祥物可不一样。

这位是食科学院的学术骨干,很厉害的研究生导师,手握数个省级以上重大课题。

完全是因为今年青年教师错不开,所以才麻烦他多挂了个班主任。

团支书赵岚很不满地看了余逸一眼,对他作为体育委员还迟到非常不爽。

余逸不以为意,知道这个头发自来卷且自来黄的川妹子是个急性子热心肠,“那是潘老师吗,是不是得过去打个招呼?”

“没看人潘老师忙着呢嘛。”赵岚一侧头,拿胳膊遮住头顶的阳光,“快,一起喊加油,不要停。”

“冲啊!”

“射门啊!”

“别让他跑起来,犯规拽住他!”

球赛已经进行了十几分钟,最开始整齐划一的呐喊劲头已经过了,多少有些零散和有气无力。

比对面食工3班的助威声气势就差了一大截。

人数相当的情况下,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个原因,就是场上形势不妙。

余逸看不到比分牌,就问:“赵岚,场上怎么样了?几比几?”

赵岚道:“这回有郭班长亲自上阵踢中后卫,比上一场强多了,最起码不慌,比分零比零,至少没输。”

说着,看看表,紧张兮兮道:“还有十来分钟上半场才结束,看来能守平就不错了,真是煎熬啊。”

旁边一女同学打了个哈欠,“是啊,一直在防守,都没射门,我都看困了。”

食科学院的迎新赛历来是60分钟,分上下半场。

对于职业球员来说,体能节点往往在七十分钟后。

但对于业余靓仔们来说,往往几个无氧冲刺就节点了。

这会儿疯冲了小二十分钟,场上很多人都没什么体力了,一个个慢吞吞地追着球跑,没有太多技术含量,全是失误。

很明显的,自己班的综合实力比对手差了不少,大部分时间都处于防守一方,人家对方攻势如潮,惊险的很。

潘老师大声道:“大家坚持住!还有五分钟了!”

余逸心中暗赞,这位潘老师看来不仅懂球,还很懂心理嘛。

在这种时候,五和十,听起来差距可太大了。

吕大伟夹着潘老师的包,踩着边线,啪啪鼓掌,扯着嗓子大喊道:“跑起来!都跑起来!站好位置,不要轻易出脚抢球!”

还真有几分教练的架势。

就在这时,食工3班的11号突然从禁区外接球,一个假急停节奏变化,晃过杀气腾腾防守强悍的郭强,转身来了脚远射。

幸亏郭强是打篮球出身的运动健将,号称“食科杜兰特”,身高腿长柔韧性好。

被晃过后,及时倒地,勉强伸出了一脚,影响到了对方的射门节奏。

嗖,足球非常有角度,划着一道弧线险之又险地擦着球门框飞出了底线,差点进球。

11号懊恼地一拍脑袋,对着传给他球的10号竖竖大拇指,示意传的好。

然后朝郭强撇撇嘴,不屑溢于言表,比了个“你不行防不了我”的手势。

章165 场外知识点

余逸眨眨眼:“这11号谁啊?这么猖?”

余逸球踢的很菜,但球赛看的多,还有些眼力劲儿的。

他很清楚业余比赛里看一个人踢得好不好,有个最简单的方法,不是看正式开踢前的颠球秀花活,而是看射门脚头硬不硬。

这个11号球射得又准又狠,脚头很硬。

明显跟场上其他人不是一个档次的。

或许,只有他们同队的那个过人如麻的中场10号能比一下了。

赵岚一努嘴,道:“食工3班的沈彦呗。还有那个10号张海东,他们俩都是入选院队的。而且吧,这沈彦刚加入学院足球队,就成为了院队的主力边锋,我们这届新生里就出他这一个主力。”

余逸听不得她这夸赞对手的语气,“切,咱们帅郭班长还是院篮球队的主力小前锋呢,人称食科杜小帅!你看沈彦那嚣张小样,明显就是嫉妒咱们郭班长比他帅比他高!”

赵岚认真打量了余逸几眼,一脸古怪道:“不是吧,你不会还不知道沈彦跟咱们郭班长前几天差点打起来了?”

“什么?”

余逸讶道,印象里郭强可是全宿舍最温醇理性的人。

“还不是因为金铮突然转学。这沈彦平时除了踢球也爱打打篮球,那天打完球一帮人坐那里聊天吹水,不知怎么就聊到了金铮和他……不在了的那个女朋友。说嗨了,越说越离谱,各种猥琐下流脑补桥段往外撂。刚好郭强也在旁边打球,态度很硬地交涉了几句,沈彦不听,还说他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俩人发生激烈争吵,后来发展到直接动手。好在当时篮球场人多,被拉开了。”

“无耻之徒。得瑟个毛线。”

余逸很不爽。

心里开始诅咒11号赶紧扭到脚踝了。

比赛继续进行。

几乎就成了半场攻防演练,食检1班完全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有些吊诡的是,班主任潘老师异常卖力,异常投入,比“主教练”吕大伟叫得还声嘶力竭:

“盯住11号!别让他轻松起脚!”

“不要伸脚!不要伸脚!说多少遍了,10号带球,不要伸脚抢,站好位置,逼他传球!”

“不要闷头带!多传球!多打配合!”

于是很快的,吕大伟便一脸便秘地败下阵来,乖乖把属于主教练的呐喊权交给了潘老师。

“吕教练,不猖了?!”

余逸笑着揽过他的肩,纳闷道:“乖乖,老师之中,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狂热的球迷!真是太投入了!”

“能不投入吗?这情况要是都不投入些还算男人?”

吕大伟闷闷道,装逼机会被抢,明显有些气不顺。

余逸一愣。

赵岚眼睛一亮,很八卦道:“吕大伟你什么意思?”

吕大伟左右看了下,下巴朝左前方一个很瘦削干巴的中年男子一指,“喏,看到那人了吧。知道那人是谁吗?”

赵岚挠了挠头:“貌似有点印象,也是咱们学院的老师……噢想起来了,好像食安某个班的班主任。”

“可以嘛团支书赵岚同学,论知识点储备也仅次于我了。准确点说,这位许老师是食安4班的班主任。”

赵岚立马反应过来:“噢噢,我知道他为什么来了,明天咱们小组赛最后一场是跟食安4班踢,他应该是来观察敌情的。”

余逸疑惑道:“什么鬼?不就是个迎新生足球赛吗?至于这么认真?一个班主任嗓子都快喊哑了,另一个还要来观察敌情?都是吃撑了的吧?”

吕大伟嘿嘿一笑,抬了抬眼镜,“你老余你就不懂了,听清楚了啊,知识点来了,我只说一次。咱们潘老师跟这位许老师的关系……很一般,别人可能只当这是友谊赛,但他俩不会,听说平时在学院层面俩人就经常较劲,嗯,再告诉你们一个大知识点啊,千万别跟别人说。”

说着,压低了声调,“知道咱们潘老师离过婚对吧?他前妻跟他是大学同学,还是个公务员,据说挺漂亮的。这位前妻后来又嫁了人,好巧不巧的,就是这位许老师,所以因为这个,这二位……呵呵,明白了吧?”

赵岚噢了声,“我说潘老师怎么这么起劲呢,声嘶力竭的,感觉比场上球员还拼,原来是不想让情敌看笑话!”

余逸也明白了,心说还有这么档子事儿啊。

然后就很无语地踹了吕大伟一脚,“丫的,这就是你说的以后想考潘老师的研究生?我算明白了,哪个老师能被你看中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你就不能掌握点真正的知识点?”

赵岚也忙道:“是啊,咱别聊这个了,毕竟都是师长,让人听见不好,上半场比赛快结束了,来,最后加加油!”

时间已进入最后三分钟。

吕大伟看到时间所剩无几,顿时也来了精神,两手聚成喇叭,嚷嚷道:“食检1!加油!食检1!加油!”

鉴于场下因素的情绪调动,加上受了现场气氛的影响,余逸也大声加油打气:“防守!防守!”

上半场争取保住平局,带着一个心理优势和信心进入下半场——这是余逸班所有人的目标!

但偏偏事与愿违。

兴许是看到了保平的曙光,听到了大家的加油声,太兴奋了。

以致于过于积极,冲太猛了。

大禁区前沿守位时,食检1班两名防守者不小心抢到了一起。

俩人这边一停顿,让那盘带很厉害的10号张海东迅速完成突破。

一米,两米,直接杀入了禁区,不等中后卫郭强补过来,拔脚就射。

郭强说实话脚下功夫很一般,防守经验更是一般,全靠位置感和身体素质。

一看对方近距离怒射,毫不迟疑,立马飞身堵枪眼。

结果这人居然是假射,关键时刻,猛地扣回了球,瞬间变向,趟过已经下地的郭强。

直接与守门员面对面了。

余逸班的守门员是入选学院篮球队未遂的篮球爱好者小睿。

一个从没踢过球的纯外行。

只是个子高一点胳膊长一点手大一点罢了。

对了,还有一点点虎。

见状,他大吼一声扑了上去,连手带脚一起用,一下就练球带人给一起撂倒在地。

在落地的前一刻,小睿自己也被10号的鞋钉踢了一下!

俩人同时捂着腿龇牙咧嘴地躺在地上。

嘟嘟!

裁判毫不犹豫吹响了哨子,并指向了点球点。

点球!

章166 请缨

哨音刚落,喧哗声骤起。

食检1班的几个场上队员顿时不干了,“我们哪儿犯规了?”

郭强作为场上队长,立马起身跟裁判沟通:“是10号冲撞守门员!我们守门员先碰到球,是他不收脚踹翻了我们的守门员!危险动作加假摔,应该给他红牌!”

裁判指着点球点,表情淡定。

“点球?你有没有搞错?绝对是误判!”

潘老师瞬间炸了,大步冲进了球场草坪,走到那主裁判跟前激动地大声道:“禁区内吹罚原则是要保护守门员知不知道?我们是正常防守!要吹也是该吹对方10号犯规!冲撞守门员!冲撞守门员你懂不懂?你怎么当裁判的?离得那么近你都没看清楚?啊?”

潘老师气冲冲地四顾寻找,“边裁呢!找边裁来问问!”

场外的吕大伟、赵岚也喊道:“误判!误判!”

他俩一带头,旁边加油助威的同学们和替补队员也齐齐喊起来。

余逸没跟着喊。

他眼睛好使看得清楚。

10号扣过郭强之前,表现堪称完美。

但之后有点太小瞧孙睿的臂展和反应了,不射门,居然想盘过门将进行羞辱,结果被扑到球了。

至于说过程中是先扑到球,还是先碰到人,真不好说,这个球其实是可吹可不吹的。

主裁判完全没有想到一场小小的球赛,老师和同学们会这么较真。

他虽然也在学校上班,可只是食科学院食品实验室内的一个爱好足球的员工,这种时候根本强硬不起来。

脸色有些尴尬难堪,咳嗽着,犹豫了一下,寻思是不是该给这位鼎鼎大名的潘老师一个面子。

毕竟又不是要死要活的比赛,班级迎新赛而已嘛。

“这个,那我找边裁确认一下……”

谁想,对面食工3班的辅导员还没说话,那位“打探敌情”的许老师却乐呵呵走过来了。

“这球吹得对啊,怎么误判了?”

许老师大高个儿,很干瘦,这个年纪的中年男士,很少有像他这么瘦的,眼袋很大,看起来不是很精神,有些显老,感觉像是比潘老师年长了十岁的样子,他慢步走过来,皮笑肉不笑地瞥了潘老师的脸,“我看的真真切切,是你们班的守门员先把人家10号给放倒了,然后才碰到的球。”

潘老师皱眉,“你什么意思?”

许老师乐呵呵的,“什么什么意思?纯粹就是实事求是说句公道话而已。作为球迷,真的最烦你们这种输不起的。”

这话就有些一语双关了。

潘老师脸一黑:“许一明!大庭广众的,别乱发癫!这是我们食检1和食工3的比赛,有你什么事!”

许老师道:“我就算是普通观众,也有权发表言论说句公道话,对吧?咱们男子汉大丈夫大气点好不,人家裁判都吹了点球,所谓木已成舟,都过去时了,你就认了吧!”

余逸就有些看不惯这个许老师了。

俩大老爷们儿,作为真正的“同道中人”,念头不顺,可以出去约一架。

最烦这种句句夹枪带棒阴阳怪气的。

俩人你一句我一句。

主裁判尴尬地夹在中间,不知该说什么。

对面食工3班压阵的是一个年轻的女辅导员,见这边刀光剑影,干脆就没过来,装作什么也没看见。

辅导员和班主任虽说按章程是共同负责一个标准班大学四年学习生活等一切事宜的,但差距还是蛮大。

前者能够事无巨细经常出现,是因为初来乍到任课较少,后者基本吉祥物,不是大事不照面,是因为人家职责很重忙到飞起。

两者在学院层面上完全不是一个能量级的。

何况这位女辅导员也知道这两位之间阴差阳错的那点糟心事儿,她可不想上去触霉头。

两位老师辩论赛似的,足足僵持了五分钟。

直到谢琳闻讯匆匆忙忙赶到了现场。

对于谢琳这位明显根子很深的美女同事,两位还是给了几分薄面的。

潘老师也不再争了,同意主裁判和边裁确认后的结果——维持点球原判。

许老师哈哈笑道:“谢老师不用沮丧,明天我们食安4保证轻点,绅士拿三分,争取让你们三连败得稍微体面点。”

“哼,谁能拿三分还不一定。走着瞧。”潘老师火在心里压着,感觉血压都有点高了,赶紧做了个深呼吸,走回场外,看着受伤被搀扶到休息区的孙睿,“孙睿同学,伤怎么样?还能不能守门?”

孙睿吃痛道:“对不起潘老师,左肘和左脚踝都伤到了,怕是不行了。”

反观对方10号张海东,现在已经生龙活虎地跟11号沈彦商量点球战术了,一点伤也没受。

潘老师脸色更难看了一些。

以两个班级的实力差距,上半场离近尾声如果被食工3进了一个点球,基本就over了。

而且心态很容易崩掉,下半场没准还要被屠杀,还不让姓许的笑话死?

潘老师咬牙道:“换守门员!同学们,咱们已经被逼到悬崖了,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不能这个球进!必须把球扑出来!”

谁都看得出来潘老师这回是动了真怒,全都不吱声了。

大学班主任虽说都不怎么管事,但要说影响力,那还真不小,管的都是能入档案的大事。

尤其潘老师院学术骨干,手下一把厉害课题,还是享受政府特殊津贴的青年专家。

大学是半个社会,同学们多少也有这方面的觉悟了,如果有可能,谁不想报个大腿啊。

肯定没坏处的。

就算不冲这个,真能力挽狂澜,多有面儿啊。

这个牛保底能吹四年!

可关键是对方罚球的明显是11号沈彦。

就他那夸张的脚头,巡航导弹似的,谁有把握能扑出他的球?

换句话说,这种时候,谁敢站出来承担这个几乎必定要失球的责任?

五秒。

十秒。

气氛僵得有些难堪。

团支书赵岚推了下吕大伟,“吕大伟,你不是也踢球的吗,看你挺机灵挺敏捷的,你试试?”

吕大伟愕了一下,赶紧推辞道:“别开玩笑,就我这眼睛度数,都够得上遗传下一代了,扑不了球,别瞎添乱……”

潘老师皱了皱眉,转头望向那三个替补:“你们三个谁有信心?”

“潘老师,我从没守过门,身高也不够,点球肯定扑不出来。”

“我腰有些受伤,做不了下地动作。”

“上倒是可以上,但我真的没信心,怕也是白搭……”

潘老师脸皮有些跳,显然在压抑着怒气。

好在是大学班主任,要是高中班主任,估计已经起脚开骂了。

郭强站出来解围道:“要不接下来我客串门将吧。我打了十几年篮球,手上感觉还可以,而且这是小球门,以我的身高臂展,覆盖面足够大,应该比一般同学扑到的概率大些。”

潘老师眼睛一亮,继而皱眉摇头,“你来守门自然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但下半场你当守门员了,谁来踢中后卫?岂不是要崩盘?不妥不妥。再想个其他法子。”

这时,主裁判小心地凑过来,“潘老师,该点球了,你们队的守门员……”

许老师和球场上的所有人都朝替补席这边看过来,有等得不耐烦的,有看笑话的,有嘲讽的。

许老师那夸张的笑声,听在大家耳朵里,真的是如同啪啪打脸。

尤其是还当着大家喜爱的谢琳老师的面,食检1班的同学们脸上火辣辣的。

吕大伟脸涨得通红,狠狠锤了自个儿脑袋一记,“姥姥的,要是金铮没转学就好了,这厮跟石头一样稳,当初差点入选院队,踢中后卫比帅郭更靠谱,这样帅郭就可以去守门了。”

是这样的啊。

余逸想了想,道:“潘老师,要不,我上去守门试试吧。”

章167 校园内遗漏的修行者(一)

“你?”

潘老师不认识余逸,他盯着余逸瞅了又瞅,见余逸身高还行,就是有些瘦弱,不像是运动健将的样子,“你有信心?”

余逸还真没百分之百的信心。

成语虽多,对口的完全没有。

“寸步难行”有点用,但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的,实在没法用啊。

他又没有青息高手那种全息壁障,可以隔绝视听,把人定住,实在没办法交待。

但他此时就想认认真真全心全意守这么一次。

为617。

为待他以善全票投他体育委员的班里同学们。

更为金铮。

金铮那晚说的轻松,好像加入兰花很骄傲的样子。

但何尝没有上了余逸的船,跟他一起狠狠得罪了卢玉系人马,无奈自保的因素在。

若不然,依他所说,兰花跟他接触观察有段时间了,为何他早不愿意晚不愿意,突然就“兴高采烈”转学去京畿了?

所以余逸心里一直不太舒服,总觉得憋着一股郁闷无处发泄。

“不敢说肯定守住。但我一定竭尽全力。”

旁边不远处的谢琳,脸上满是欣慰。

她就知道这种时刻自己新认的这个弟弟,肯定会站出来的。

这不是守不守得住门的问题,而是一个年轻人该有的勇气和担当。

作为赛事学院方面的代表,这个时候不方便过来为余逸加油打起,只能在心里默默点赞了。

吕大伟有些感动。

他多少明白些余逸的心思,自己刚提到了金铮,从来没见摸过篮球足球的余逸,立马站了出来。

真是够意思,好兄弟。

然而正因如此,出于保护余逸的目的,吕大伟却不想让他上场。

以11号沈彦的脚法和脚力,点球肯定是必进的。

平白担失球溃败的责任以后经常被提起就不说了,这么近的距离,以余逸之前硬顶贺向阳的那股子虎劲,怕是还有受伤的危险。

“潘老师,我们的体育委员余逸,跑步是很厉害,非常热心,有集体荣誉感,但从没见他踢过足球,打过篮球,恐怕他……”

余逸明白吕大伟是为自己好,担心自己出糗受伤,投去一个感激的视线,旋即道:“潘老师,让我上吧,我有信心!”

“好!”

潘老师也很欣慰,重重点头,“加油!放开手脚,不要有负担。”

余逸马上往斜侧方走了几步,笑道:“小睿子,手套借朕用用?”

守门员孙睿揉着腿瞅瞅他,快速将手套递过去,嘴上半点不吃亏,“加油!小逸子!本督看好你!”

“你妹!”

余逸笑骂着带好手套,一步步走入球场草坪。

郭强走了过来,低声道:“到底行不行?”

“必须行。”

“可以啊这么自信!”郭强知道余逸看起来虎,实则做事很稳当,表情都轻松了不少,“之前守过门?”

“并没有。”

“……”

郭强愣了愣,还想再交待几句什么。

对面食工3班的同学,以及场外的围观吃瓜师生们终于忍不住了:

“快点吧!磨蹭个毛线!”

“赶紧的!七八分钟过去了!”

“到底踢不踢啊?”

“不就是个点球,至于嘛?”

裁判也一个劲儿地指向球门,示意余逸马上过去。

让余逸颇感欣慰的是,尽管班里同学们不怎么看好他——毕竟之前连替补都不是,但还是拼命给他鼓劲呐喊。

余逸还看到谢琳朝他点了点头,目光中蕴含鼓励。

球门前。

余逸深吸了一口气,俩手在一起锤了锤。

学着电视上那些职业门神的样子,左跳跳右跳跳,摆摆手,压压腿,积极做着热身。

趁人不注意,摸出“投石问路”的小黑石子,心中默念“他朝哪个方向罚”,就朝下面一丢。

他之前看过一个科普,点球时,门将最害怕的是两侧死角的大力地滚球。

因为按照距离和球速,等门将判断准罚球方向再下地,是绝对来不及的,所以必须提前预判,赌50%的机会。

也因此,就会有很多装逼型选手,喜欢秀脚法,会假装踢大力地滚球,骗门将倒地,实则用“勺子”罚个轻巧的中路半高球。

他现在特别希望对方这个11号沈彦也是这种人。

这样的话,他只要不提前倒地扑向两侧,只需站着不动,稍作调整,那么百分之百能够扑出去。

结果让他有些失望。

这个沈彦看起来张狂,关键时刻还是很求稳的。

小石子朝右滚了一下。

姥姥的,右侧大力地滚球啊。

接下来,就要考验自己的速度和反应了。

收起小石子,余逸不敢过分朝右站,怕引起对方注意。

老老实实站在球门正当中的地方,半弯着腰,一眨不眨地盯住对方。

“还挺像模像样的啊余逸。不过,你们617的人怎么一个个都这么讨嫌。”

作为刚开学就跟学生会主席硬钢的虎人,余逸可是名声在外。

他不认识沈彦,但沈彦明显认识他。

看着他略显浮夸的热身架势,嗤的一声轻笑。

走上前,把球放好在点球点上。

嘟。

裁判吹响了罚球的哨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关注了过来,现场一片寂静。

沈彦以密集的小碎步开始助跑了。

一步。

两步。

五步。

到第六步。

眼看对方步点调整好了。

余逸精神一绷,来了!

沈彦射门动作很小,也很突然,没有夸张地抡大腿,直接绷直小腿,大力施射。

但无论是身体姿势,还是摆腿方向,怎么看怎么像是往左侧射。

关键时刻,余逸选择了相信小黑石。

一咬牙,尽量舒展身体,朝球门右下角扑去。

“糟了……”

这一刻,不知多少围观师生心中觉得余逸判断错了。

砰。

结果证明,11号沈彦朝左射门只是假象,触球瞬间,脚背改成脚内侧,推射向右侧死角!

但兴许是受到了余逸判断对方向的影响,他最后出脚吃球部位不太准,结果推得更靠外了些。

余逸倒地很及时,动作也很舒展,堵住了几乎一切角度,可谓信心满满。

怎么也没想到,沈彦心情波动之下,这脚球推大了。

“咣”的一声,直接砸在了立柱内侧,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弹向球门内。

余逸准备已经够充分,身体足够舒展,角度封的足够死,不开玩笑的讲,即便球是贴着立柱内侧过来,他也有把握扑住。

但这一下砸柱折射,太突然,线路太诡异,余逸拼了老命强行展腹,也仅是手指尖勉强触到。

眼看球就要进去!

余逸迅速做了个决定。

嗖,整个球瞬间被吸入洞天。

毫不迟疑,嗖,重新放出,出现在手掌前沿位置。

——等于凭空横移了四公分左右。

紧接着他手掌一转,在身体落地的同时,潇洒将球贴着立柱牢牢摁在地上。

补射的机会都没给。

章168 校园里遗漏的修行者(二)

卧槽,什么鬼

沈彦目瞪口呆。

他这脚球虽然没有吃正部位,但力道是够的,影响的只是角度。

阴差阳错的,击中门柱内侧反弹折射,扑救难度瞬间高了十倍不止。

运气很好,再往外一公分,可能就直接撞柱弹出来了。

赛场上应对难度最高的往往就是运气球。

就跟打乒乓球时,回球恰好擦中球台边缘一样,擦完可以任意角度下台,无法判断球路,经验和技术都没用。

负责任的讲,别说余逸这种半点守门员基本素质都不具备、手套都戴错了的家伙,就是换个职业门将来,怕是也要干瞪眼。

虽然是推射,不是大力抽射,但自己但脚头远超常人,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球,居然被直接给摁住了?

单手,还是四指,等于是半个手掌,直接摁住!

卧槽这什么身体素质啊这?!

制造点球并让出主罚权的10号张海东也懵了。

呆呆望着球门,石化了一样。

表情比射门被扑的沈彦还要夸张。

沈彦的射门力道有多夸张,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院队第一次训练,第二门将的右手就伤在他的一脚劲射之下。

也正是因为这脚石破天惊的劲射,沈彦当即被推上了首发边锋的位置。

当时那位门将可还是双手去接的!

只不过准备不充分,导致手型不标准,没有及时握牢拳,被皮球击中了手掌,几根指头直接肿了。

而且那还是大禁区线上的劲射,距离比这远了一倍。

这可是点球。

距离更近,自由助跑,发力更充分。

他不觉得任何人能扑到。

他甚至觉得,食科学院的范畴内,就算告诉门将往哪个方向射,也没一个人能扑出来。

何况沈彦还有莫测的射门脚法和出色的假动作。

不开玩笑的讲,沈彦的这脚射门,换作他,甚至都不愿意用身体去挡。

简直肉眼可见的疼,很可能会直接青了一大片。

但……就这么被轻松摁住了?

还是撞柱后折射过的!

天爷啊!

这是个什么门将?

何等变态的反应速度和身体素质?

怪不得贺向阳那种国家二级运动员的身体素质都跑不赢他!

……

哒哒哒。

沈彦小碎步助跑,调整步点时。

食检1班阵地压抑无比。

完全鸦雀无声。

不同于场地内外其他绝大部分人都不认为余逸能守住这个球,事不关己,相对轻松。

以潘老师为首的食检1班众人全程紧巴巴地望向余逸这里,气氛几近凝固。

当余逸抢在沈彦触球瞬间,作出预判,果断扑向右侧时——

他的动作是舒展的,姿势是潇洒的,但大家的心是哇凉哇凉的。

因为沈彦射门之前的预备动作,欺骗性实在是太强了。

瞎眼可见的是准备往余逸身体左侧踢。

好几个女生“啊”的一声,几乎都不敢看了。

然后就是沈彦触球瞬间抖了抖脚腕子,砰的一声,脚弓内侧准确推在足球上。

没有失误。

球速很快。

角度很刁钻。

食检1班所有人的心开始往下沉。

指望沈彦直接踢飞,这个最美好也是最不切实际的幻想瞬间破裂。

咣的一声,球击中门柱。

“哦耶——”

吕大伟拳只挥到一半,“耶”字还卡在喉咙里,就发现球击中的是门柱内侧,直接往门里折射了。

完蛋,这下彻底凉透了!

可正当大家全以为这是个必进球的时候,所有人都错愕的发现,一只戴着手套的右手很及时地出现在了那里。

在谢琳潘老师等众人不可思议的目光里:

姿态舒展潇洒的余逸,身体横着坠落在门线上的同时。

咚的一声,足球重重击在那只醒目的手套上。

他右手掌一翻,直接将球摁在了草坪上,就像摁死了一只蚂蚱!

从他预判右扑,到伸展身体,再到单臂擒下足球,整个动作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流畅又帅气!

带着一种逼人的自信,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就好像沈彦的射门虽强,也不过是土鸡瓦狗,是彰显他厉害的点缀一般。

让人看着特别心安。

守住了!

必进的点球守住了!!

吕大伟和赵岚几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潘老师直接跳起,忘情挥拳,带头第一个畅快地大叫一声:“好!真神扑!”

“扑出来了!哈哈哈哈!扑出来了!”

“余逸威武!太他妈帅气了!”

“原来最强之人已在阵中啊!”

“看余逸守门,就一个字,稳呐!

嘟嘟嘟!

上半场比赛结束的哨子响起。

0:0。

终于按计划暂时保住了平局。

达成了初步的战略目标。

余逸拍拍身上的草,站起身来。

姥姥的,怎么踢个破班赛,比跟卢玉斗法还累。

实则,心中暗捏了一把汗,刚刚那一瞬可够玄乎的,幸亏反应及时,用上了洞天。

否则,单靠指尖之力,还真扑不住。

现在的年轻人,身体真棒。

这射门力道大的,总感觉有些不太正常。

“我靠老余你深藏不露啊!”吕大伟眉飞色舞跑了过来,“真厉害!”

受伤下场的门将孙睿也对他竖起大拇指,“牛!这球都能扑出来!真神扑!余赫亚啊你!就是丫太不地道了,有这水平,还不早站出来?一开始就该让你当守门员的,这样昨天那脚远射说不定就能扑出了,我们也不会输掉比赛了!”

团支书赵岚尖叫道:“余逸!”

“嗯?”

“身体真棒!”

“……”

全班同学全都冲进了草坪,围到了余逸跟前,你一言我一语地嘻嘻哈哈着。

倒是郭强比较冷静:“好了,让余逸休息下,还有下半场比赛要踢。相信下半场有余逸在,球门一定会安稳许多。”

然后甩给余逸一瓶水,就找其他几个中后场球员一起合计战术去了。

余逸刚找个清静地方坐下,就听到旁边响起了一道熟悉的温磁声音:

“主上,守门多没劲,太被动,费力不讨好,对输赢影响有限,踢前锋多拉风,你想进几个可以进几个,我负责帮忙。”

余逸回头扫了眼,什么都没看到。

心道这青息高手的全息壁障果然玄妙。

大白天的,明明有个人在旁边,却什么都看不到。

“你一修行者,掺乎这种业余得不能再业余的班级赛,你好意思吗?”

“怎么不好意思?刚刚射门的那位11号,我看可掺乎得很起劲!堂堂‘青英局’的人都不嫌不好意思,我一小散妖,怕什么?”

章169 青英局与居委会

“青英局?这是什么?”

“说白了,就是统一管理培养青少年修行异能人才的政府单位。跟你们居委会师出同门。”

听西边晴科普过后,余逸才明白。

这个“青英局”,全称“全国青少年修行异能英才储备局”。

跟“居委会”一样,都是隶属于“国家未来战略部”的下属机构。

青英局虽是新建制,级别比居委会低一档,但重要性不亚于后者。

青英局共设有十大办事处,分布在“十市”。

全国范围内所有学生,无论是大学生、中学生还是小学生,一旦开窍,都会被吸纳入所属片区青英局,作为未来储备人才培养。

这十大办事处,虽然分布在“十市”,却不仅仅是针对十市之内的青少年修行者。

而是划片管理。

譬如青英局中州办事处,就负责中原省北部以及整个洗山省的青少年修行者。

一旦有适龄学生开窍,会立即记入中州办事处名册。

同时为便于管理和成长,会尽快安排该学生转学到中州市内读书。

余逸心道,原来如此。

怪不得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呢。

这里可是北大学生城啊。

高校云集,二十万大学生不在话下,修行者就算是万里挑一,也总该就几十个吧。

可他在翠平也算出席过几次“小白恳谈会”了。

一个学生都没见过,全是社会人士。

实际上加入居委会这么久,除开翠平街道,附近驷马、锦巷、卓安几个街道也都很熟,区居委会也去过几次,唯一见过的在校学生,就是刘尔。

原来学生修行者们全部被吸纳入青英局中州办事处了。

这位沈彦同学是修行者,怪不得脚头这么厉害,怪不得这么狂傲。

自己一个跑赢了国家二级运动员的人,好歹也算是体育健将吧。

还有郭强,学院篮球队主力小前,“食科杜兰特”,人家全没夹在眼角里。

同样算是大学生修行者,老刘就低调多了。

想到老刘,余逸就有些纳闷,问西边晴“青英局纳名册招新人,对出身有要求吗,譬如三宗六门五会的人不要?”

“这倒没有。五宗六门三会再厉害,只是社会组织,青英局是代表政府,并不相悖,也完全没可比性。

其实青英局建立的初衷,就是挤压五宗六门三会的展空间,与之争夺人才储备。

灵气复苏在这个时代,毕竟是新鲜事,一开始的应对从上到下都有些慌乱和措手不及。

所以给了这些古老宗门很大的成长空间,等于是被捡了漏,最初期迅吸纳人才展壮大。

因为这种初衷,一般情况下,只要有小孩开窍,名册是必须要上的。

不过这些大宗大派中跟政府关系良好的,譬如精武会、校企门、随心宗等,会拥有自主培养部分人才的权利。

其余的,原则上,都得统一纳入青英局培养管理。”

“这个自主权利,包括真言宗吗?”

“当然不包括了。主上,你是在开玩笑吗?这伙铁憨憨怎么会跟政府关系好?你难道不知道之前有好多次他们把局面弄得非常尴尬难堪几乎难以收场吗?没被格外针对已经算是开明与进步了。”

西边晴说完,顿了顿,“你是在疑惑你那位好朋友刘尔姑娘吧。原则上,大学本科毕业之前开窍的修行者,都需要纳入青英局统一管理,除非,在之前已经加入了当地居委会。”

余逸恍然。

同时心中对老刘更多了几分好奇。

她读幼儿园、小学、高中、大学都在翠平街道。

那么早开窍也没进青英局,而是提前加入了翠平居委会。

难道也是为了不离开翠平吗?

这世上有这么眷恋故土的人?

翠平街道,真的就这么香吗?

“所以啊主上,如果在上学过程中,有同学突然转学走了,除了正常的家庭原因,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人开窍了。”

“突然转学?”

余逸心中一跳。

郑琉璃不就是初三那年毫无预兆突然转学离开的吗?

说是有亲戚关系,在足以列席全国前十的百年名校橘洲中学,有个高中指标。

现在想想,橘洲市也是“十市”之一啊!

而且,比中州市开市还早,底蕴更深!

难道这里边真的有……

余逸以前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

但经历过身边人和尚叔、金铮的开窍,使他意识到

想开窍,似乎这人的性子不能太正常平庸,起码需要在某一方面,足够偏执。

若轮不正常和内心偏执,没见谁能比得过郑琉璃。

余逸心思纷乱。

不过眼下最重要最现实的,还是接下来还有3o分钟的门要守。

得摸清楚这位沈彦的底,可别刚扑人个点球,把人给激怒了,下半场拿出修行者的本事来,直接照死了踢,弄个帽子戏法、大四喜之类的,那就尴尬了。

“放心主上,有我在,不能让你吃亏。何况,这小子连小白都不是,开窍不过一年多点,纯比身体素质,也不一定有你强。”

余逸安下心来,“就这点底,就这就敢这么猖的?”

西边晴撇嘴“他还算好的了,我遇到的过青英局的小子们,一个比一个眼高于顶,说好听点叫自信,也不知道平时思想政治课是怎么上的!还有,主上,我稍微多句嘴,算不得提醒,这些青英局的小子们,最装逼最欠揍的时候,不是面对普通人,而是面对你们这种基层居委会的人。

“噢?怎么说?”

“有个不恰当的例子,如果把基层居委会比做派出所,那么青英局就是名牌警校。

现在基层居委会的主要骨干,大部分都是成长于灵气复苏之初的那批人。

以为会天翻地覆,导致当初只顾修行,很多没怎么好好读过书。

这你应该也能感觉得到,层次低,情商差,思路不清,不懂管理,工作效率很低……据说啊,青英局建立还有个主要目的培养出文武兼修的未来型修真人才,逐步乃至完全替代居委会这批‘过渡时期’的过时老古董。”

西边晴说着,冲余逸笑,“主上,您在人眼里就是泥腿子老古董,就是用来替代的,人怎么能不狂?”

余逸正想说话。

远处谢琳看到余逸一个人嘀嘀咕咕自言自语,还不时皱着眉头,以为他太紧张,也顾不得合适不合适,径直走了过来。



章170 纯属找刺激

谢琳袅袅而来。

西边晴嘿嘿笑着,想一旁观摩,被余逸给轰走了。

“虾兵蟹将”果然威力非凡。

余逸稍微一不悦,都不用多说什么,多做什么,他顿时浑身不舒服,没任何抗争就乖乖撤了老远。

直到走出二十多米,才恍然而觉。

不免就有些丧气。

绕是他活得够久,见识够广,直到现在也都还无法确定自己这次到底是中的什么招。

但大概套路算是明白了

“余逸快乐,所以我快乐。余逸不爽,所以我难过。妈蛋,真羞耻啊!真想一块豆腐敲死我自己!”

西边晴撕扯着自己的头发,郁闷无敌,喃喃自语。

恰好那位11号沈彦为保持身体状态,下半场一雪前耻,黑着脸从旁热身跑过。

各种潇洒帅气的高难度专业热身动作,引得围观小姑娘不断喝彩加油。

西边晴冷笑着突然伸腿,给了他一空气绊,沈彦差点直接来了个狗吃屎,瞬间汗都吓出来了,不敢再耍浪,乖乖回了球场边。

念到多少算是为余逸报了一脚之仇,西边晴心情立马就又舒服了不少。

这一点,连他自己也没察觉……

因为此时此地的身份职责,谢琳不便多待。

温声讲了些如何消除紧张放平心态的话,便转身离开。

离开前,问余逸守门戴表会不会不方便,要不要她帮忙拿着?

余逸哪肯,开玩笑,这可是洞天啊!

目前吃饭的家伙!

刚刚那一下能守住,基本全靠它。

虽说他早就弄清楚了,成语系统里抽取出来的东西,除了自己,别人用不了。

但终究还是永远戴在自己身上牢靠。

他同时也听出了谢琳的弦外之音,主动解释说,是谢姐您那块表太贵,我舍不得戴出来,尤其知道下午有可能上场。

谢琳只笑了笑,没说什么。

谢琳刚走,潘老师又走了过来。

他刚刚忙着下半场的排兵布阵。

感觉有了余逸这样一个门神,阵线可以稍微提前一些,不需要像上半场那么保守被动了。

倒不是急功近利,得陇望蜀,看不上平局了,而是冷静下来了。

其实他自己都不是很理解,他脾气一向算好的,即便称不上温文尔雅,也算是素质不错的斯文人。

但一碰到这个许一明就完全搂不住火,只要他在旁边就容易失态,三言两语更是能直接被撩炸。

要说当年跟前妻离婚也是感情消磨没了,没啥狗血剧情,算得上好聚好散。

但不知为何,一想到她嫁给了这个要啥没啥的许一明,就跟吃了苍蝇似的。

——大部分时候甚至都不用想到,看到许一明就跟吃了苍蝇似的。

也许只能归结为男人心底的那点劣根性了。

冷静下来后,就觉得自己上半场被姓许的刺激得有些失水准。

自己这学期回校的迟,食检1班的大部分学生都是今天第一次见,上半场那种目呲欲裂歇斯底里的状态,实在是太不应该。

所以就及时调整了心态,跟郭强等核心队员商量着,调整了阵型打法。

告诉他们下半场不用再踢得那么功利,不用再一门心思死守搞破坏。

可以多尝试进攻,享受比赛乐趣。

输赢无所谓。

上半场已经证明了自己。

潘老师拍着余逸的肩“余逸你很可以啊。刚才那个守门很漂亮,是我在这片操场上亲眼见到的最漂亮的扑救。没有之一。”

“过奖了潘老师,一半是懵的。您找我,是对下半场的打法有什么新的要求和部署?”

“我自然是希望你发挥水平,再接再厉了。不过不用压力太大,太紧张,我已经跟郭强他们说了,下半场尽情享受比赛,青春的风景,不只有输赢。你自个儿玩开心就好了。”

余逸一愣。

说实话他对于上半场潘老师的抓狂和上头是略有失望的,听他这么说,心里顿时舒服了许多,戴上手套,啪啪啪,击打了几下,自信笑道“放心吧潘老师,有我在门前,前边他们随便浪。今天这球,绝对输不了。”

……

下半场易边再战。

食检1班果然阵线压前了不少,防守也从被动蹲坑,变成了高压逼抢。

一度抢得食工3班非常难受。

除了10号张海东、11号沈彦能照常控球外,其他人全都出现了传接球失误。

食检1班在上半场龟缩0射门的情况下,下半场短时间内连续获得四脚射门,有一脚还颇有威胁。

一时间气势大增。

危险往往就是这种时候。

大家都是业余中的业余,热血一上头,阵型就被自己给攻乱了。

中场一个失误被断球,整个后半场,大片的空档。

只剩下拖后的郭强,以及另外一名后卫。

对方10号张海东、11号沈彦像两把尖刀,奔袭而来。

很危险的二打二。

郭强就近原则,率先贴住了10号张海东。

张海东立马选择传球。

11号沈彦在大禁区线左侧一个潇洒的连停带过,扣过补防的后卫,弯弓搭箭,拔脚怒射。

砰。

这脚球势大力沉,皮球像一枚炮弹直窜球门右上死角。

这是沈彦最擅长的位置。

当初他也是在这个区域,一脚怒射把院队第二门将手指弄伤的。

10号张海东直接举起双手,准备转身欢呼庆祝了。

结果余逸一个轻松潇洒的跃起,单手把球砸出了禁区。

围观师生发出了一阵不可思议的赞叹。

“厉害!真门神!”

“真是射的精彩,守得漂亮!”

见到这种级别的射门都无法威胁己方余逸把守的大门,食检1班场上球员顿时信心大涨。

轻松心态有利于球技发挥,踢得愈发流畅自如起来。

慢慢的,竟与食工3班打得有来有回。

虽然射门质量差了不少,几乎很难威胁到对方门将,但射门次数不少,场面上半点不落下风。

沈彦连续两脚必进球被扑,非常恼火。

憋足了劲要找回场子,眼看着时间流逝,就有些急躁,慢慢的,动作开始大了起来。

毕竟是开了窍的修行者,尽管不是小白,比起普通人还是强了不少。

他这一发狠发力,食检1班在场上的同学们根本拦不住他。

防守时,想卡住位置给身体对抗,直接被撞翻,想靠速度破坏,根本追不上,铲球都铲不着……

于是只见他带球突进,衔枚疾走,防守球员一路人仰马翻,很快突入禁区,在郭强的干扰下,再次起脚抽射。

毫无意外的,再次被余逸扑出。

没多久,他又卷土重来,换了脚度,换了种脚法,再次尝试。

再次被无情扑出。

……



章171 求死不得

余逸是越扑越有信心。

他发现了,主要还是球门小,门梁高度也低。

身高臂长就看起来还凑合。

这种情况下,辅以目前的反应能力和身体素质,足以完全无死角地应对。

如果换成正常球场的那种大号球门,顾此失彼的,就难以这么从容了。

他这边扑得越来越有信心,场下支持食检1班的师生们也看得非常过瘾。

放下置气尽情享受足球的班主任潘老师,挥着拳头,振臂狂呼,各种溢美之词

“漂亮!帅气!好样的余逸,神扑无敌!”

团支书赵岚不太看得懂足球规则,但对于最直接的射门和扑救还是能看明白的。

跟班里大部分女生一样,她看足球也就射门进球能带来点兴奋劲儿,其他进攻防守战术配合传来传去……

真的是有够沉闷无聊的。

还没看篮球比赛有意思。

起码人球员又高又帅,还总是能进球。

但即便如此不懂球,也能深刻感受到食工3班这个11号沈彦的厉害。

每脚球都踢得砰砰响,跟发射炮弹似,怪吓人的。

每次射门,站在球场边都能感受到力量和速度,小心脏砰砰直跳。

这种情形下,近距离眼见余逸连续扑救成功,就像是一位空手接炮弹的超级英雄,绝对的刺激和兴奋。

涨红着脸,又蹦又跳,还带着一点点紧张,一个劲儿拿拳头砸吕大伟

“唉呀,余逸真棒!”

“真棒……嘶你打我干嘛?”

“哎呀好球!余逸又扑到了!”

“好球……嘶你能不能轻点?”

其他同学们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俱是兴奋得又蹦又跳,拼命给余逸鼓劲加油。

谢琳笑吟吟的,跟食工3班的女辅导员不紧不慢聊着。

似乎对球赛的精彩程度很是满意。

实则身体有些紧。

只有余逸成功补救后,才瞬间松弛,并悄悄捏了一下拳头。

前来探查敌情顺带刺激潘老师的许一明表情有些不自然了,盯着余逸眉头紧锁

咋整,有这个余逸守门,明天的比赛不好踢啊?

耳畔每一声针对余逸的欢呼,听在沈彦耳中,都是一种深深的讥讽。

他是一个前锋。

食科学院足球队的主力左边锋。

被院队教练老师寄予厚望,被誉为下一届校内联赛为食科学院足球队攻城拔寨的尖刀利器。

现在踢一个区区班赛,面对一个手套都戴不正确的二愣子门将,居然毫无办法,迟迟无法取得进球,这是他绝对无法容忍的。

时间在一点点流逝。

他的怒火在不断积攒,很快便把青英局的训条放在了脑后,动作越来越不收敛了。

而食检1班的场上队员受到余逸的鼓舞,发挥越来越自如,踢得越来越自信。

进攻受限于技术水平,虽然还是雷声大雨点小,但防守越来越紧密,压迫性越来越强。

因为沈彦的急躁情绪,感染到了食工3班的场上队员,大家踢得越来越急躁,失误不断,连最稳的10号张海东都出现了两次传球失误,一次被打了反击,差点失球。

从下半场15分钟到25分钟这10分钟内,反倒是食检1班场面上更占优势些。

沈彦作为前锋,干着急,连球都没拿到几次。

逼的他不得不来到中场拿球。

终于逮到一个不错的反击机会。

还是在他最擅长的左边路。

他把心一沉,直接全力起速,边路狂奔。

金铮转学离开后,余逸班的右后卫姜岳是本班第一球星。

又快又壮的类型,技术也不错,要不是身高太矮,不足165,应该也有机会入选院队。

看到沈彦也不传球,直接带球狂奔而来,很自信地迎了上去。

他之前跟沈彦有过几次对抗,自觉身体速度都不处下风,甚至因为底盘低比较稳,还能略胜一筹。

找到一个机会,直接贴身狠狠靠了上去。

想要以身位卡住沈彦,阻挡他控球推进。

沈彦完全无视他,毫不减速,大步跨出,直接拼身体。

嘭的一声,两个人肩膀接触。

姜岳直接被撞翻在地,然后痛苦捂住大腿,疼得直翻滚。

——应该是觉得一定可以挡住沈彦,发力太死太猛,被碾压撞翻后,大腿肌肉被狠狠抻了一下。

裁判哨子在嘴里含了一下,最终没有吹。

这是个二分之一球的机会,属于合理冲撞,最重要的是沈彦的动作看起来很正常,就是往前跑,连沉肩架肘的动作都没有。

倒是这个姜岳倒地太夸张,那么壮的身体,明显有假摔的嫌疑。

边跟着跑,边对着姜岳做着“赶紧起来不要装了”的手势。

可把余逸给气坏了。

他可是看得清楚,知道沈彦这是发狠了,姜岳大概率已经受了伤。

眼见郭强又补了过去,担心郭强受伤,大声喊道

“郭子,不要上抢,不要跟他拼身体,站住位置就行,放他射门!”

放我射门?!

余逸你够猖的啊?

看我接下来怎么羞辱你!

沈彦怒火升腾,寒着脸,速度也飙到最快,面对郭强的快速补防,直接踩起了单车。

正踩、反踩,花哨得一批,顿时便把郭强给惹火了,瞅准机会,一个转身卡位。

卡位是假的,想利用身高腿长,先把球破坏出了边线再说。

正中沈彦下怀。

郭强一动,沈彦直接起速趟球,一步趟出老远。

身体从郭强身边掠过时,还发力挤了郭强一下,后者身体顿时失去平衡,一脚踢空,狠狠摔了个屁墩儿。

这一下,变成了沈彦直对门将余逸的单刀球。

沈彦趟过郭强的最后一脚球有些大,余逸算准距离,毫不犹豫,直接弃门出击。

“出的好,看我怎么盘过你,打空门。”

沈彦冷笑,瞬间速度狂奔到极致。

两人谁也不让,都把速度发挥到了极致,引得场边师生阵阵惊呼。

沈彦是全力冲刺,他要赶在余逸扑到前控制皮球,然后一路带球进球门,实现终极羞辱。

余逸没有施全力,他边跑边控制着距离和步点,把一个本可以轻松解围的机会,变成二分之一球的机会。

最终,在沈彦猛伸一脚准备趟走皮球时,余逸突然速度快了一截。

左手抢先牢牢抱住了皮球,然后右手从手套中抽出,装作来护头部。

身体稍微一转,放任沈彦来不及收走的腿碰到了右手。

求死不得

类别术

品质白级,可升

属性系统唯一

功能分娩级疼痛随叫随到,一触即发

使用方法连续口诵三遍后,用手直接触碰

禁忌及注意事项切勿越级使用,当心反噬

消耗宇宙精气

沈彦刚想着“坏了,要被吹冲撞门将”,就感觉到一股剧痛从腿部传出。

疼得他魂飞魄散,嗷嗷乱叫。

一个凌空七百二十度的跳水,栽倒在地。

抱着腿在草坪上不断翻滚,比刚出道的c罗还夸张。



章172 罚下

我尼玛?

这样也行?

围观师生,包括场上队员面对这样一套动作,全都石化了。

靠,还能不能摔得再假点?

明明是人家余逸先扑到了球,然后你沈彦速度太快来不及收脚,踢到了人余逸的手,怎么反倒跟受害者一样,嗷嗷乱叫,还做着违反物理学原理的腾空动作?

传说中的“沾衣十八跌”也没你厉害啊?

这么专业的腾空翻滚动作,干嘛踢足球,做专业跳水运动员多好?

还有这娴熟的翻滚动作,逼真的痛苦表情,不堪忍受的痛楚眼神,甚至额头上还渗出点点汗水……这么牛叉的演技怎么不去当演员拿奥斯卡啊?

围观师生们不干了

“冲撞门将还想骗点球!太恶劣了!”

“以前不明白假摔为什么叫跳水,今天终于明白了,这水花压的,专业级啊!”

“耻辱啊耻辱,亏我刚才还想粉他,这太离谱了,真当大家都是瞎子?”

“摔得就好像中了降龙十八掌!”

“真不要脸,不好好踢球,就想着骗点球。上半场结束一个,现在又一个,这特么到底是踢球,还是表演系汇报演出?”

……

“假摔!裁判,这是绝对的假摔!这个行为太恶劣了,看球这么多年,真的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拙劣丑陋的假摔!”

潘老师第一个冲了出来,冲着裁判嚷嚷,简直都被气乐了。

这小子是失心疯了吧,你这不是假摔骗犯规,你这是马戏团小丑表演滑稽戏啊?

食检1班的队员们回过神来,瞬间都怒了。

尼玛上半场临近结束久攻不下,跳水大招骗一个,现在又来故技重施?

以郭强为首,包括一瘸一拐的姜岳,全都怒不可遏地朝地上不断翻滚并嗷嗷大叫的沈彦围了过去。

强烈抗议。

不少人想揍他。

食工3班的队员们完全不像上半场最后10号张海东那个点球时那样据理力争,寸步不让。

相反的,眼神迟疑,面色尴尬。

大家毕竟还是学生,脸皮没有职业球员那么厚,对于这个简直超越常理的假摔,非常不解和蒙逼。

尤其是对于直到此刻还抱着腿到处翻滚,“演”得满头大汗的队长沈彦非常不解。

干嘛呢突然这是。

我们就是想好好踢球啊。

有种全班一起春游,沈彦糟蹋了农民伯伯半亩地玉米,被全村人围观抓现行还死不承认的感觉。

脸上火辣辣的。

都好不好意思去看围观师生的神情。

10号张海东尤其不爽。

沈彦这么没下限的搞,坑得最狠的就是他。

上半场那个点球虽然旁人看起来比较模糊,对于裁判来说也是可判可不判,但他自觉没有任何问题。

并且他很确信是他先触到的球。

他的脚不会骗他。

但现在被沈彦这么一搞,他上半场最后时刻的那个点球,不是骗点也成骗点了。

最巧合的是,分别出现在上下半场的最后时刻。

黄泥落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

但总不能见沈彦一人被对方所有队员围攻吧,这也太难看了,人心一散,接下来还怎么踢?

他这一动,食工3班其他队员才动起来,大家一起冲过去拦住暴怒的郭强等人。

张海东皱着眉头,悄悄拍了拍沈彦“差不多得了,不要适得其反。”

然后被抬起头的沈彦吓了一跳。

短短几秒钟时间,从满头大汗,已经升级到眼泪鼻涕一起飞,一张脸夸张扭曲着,嘴里嘶嘶倒吸气,好像真的很疼的样子。

张海东心中鄙视,草,还演上瘾了!

遂起身离开,不再搭理他。

场上主裁判都呆住了。

他拿到业余证书吹罚比赛少说也有几百场了,第一次见假摔能摔得这么假的?

简直出离愤怒,小子你这是瞧不起谁呢?

以为我眼瞎还是以为我傻瓜啊?

哨子立马含入口中,哔哔哔吹停比赛,大步流星地跑过去,将围堵在一起的双方队员分开。

顿时弄出了一片空地。

中间部位,抱着腿在地上吭吭叽叽,仿佛只剩下半条命的沈彦露了出来。

余逸抱着球走了过来,笑眯眯道“主裁,要不,还是给他叫个担架吧,旱地跳水,难度系数这么高的动作,起码30,也很伤身体的。”

食检1班队员嗤嗤直乐。

食工3班队员臊眉搭眼,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一听到余逸的声音,沈彦顿时来了劲,加上余逸刚刚只是一触即松,痛劲也差不多过去了,摸着眼泪,大声向裁判抗议道“裁判,我投诉对方守门员余逸,我怀疑他身上带有电击枪、水泥钉之类的凶器,刚刚狠狠袭击了我的腿!”

“……”

除开余逸,所有人都呆了。

彻底不要碧莲了这是。

裁判脸白了白,果断摸向左胸口袋。

沈彦一见,大喜,也顾不得痛了,指着余逸,眉飞色舞“对对对,给他发黄牌!还有点球!”

裁判面无表情,抽出一张黄牌,对向了他,然后朝场边记录人员,做了个11号的手势。

“靠,搞错了没!为什么是我黄牌?明明是他刚才袭击了我!”

沈彦痛劲已过,腾的一下从地上站起,毫发无伤地朝裁判逼近了几步,大声咆哮道“误判!你怎么当裁判的啊!”

看着他灵活的起身,矫健的步伐,听着他中气十足的声音,裁判眨了眨眼,眼底怒气升腾。

沈彦当局者迷。

而且他是真痛,所以非常委屈。

也非常有底气是余逸干翻了他。

不依不饶地继续围堵裁判,唾沫星子都喷到裁判脸上了。

裁判后退了半步,重新摸向左胸口袋。

沈彦一愣,恼火道“不行,我才不要你各大五十大板!我完全没错!是他袭击了我!”

裁判这次取出了两张牌。

先对着沈彦出了张黄牌。

然后跟着出红牌。

——加上之前那张,两黄变一红,直接红牌罚下。

沈彦怎么能服,差点要打人了,被很想揍他的张海东等队员好说歹说劝下了场。

下场时,漫天的嘘声和欢呼叫好。

他委屈得眼眶都红了,跑到一贯柔声细语的辅导员旁边,带着鼻音儿“导员,我……”

女辅导员很不好意思地看了旁边板着脸的谢琳一眼,柔声道

“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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