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秀天帝 - xp1024.com
《我秀天帝》


第一章 当父亲已经成为背景板

苦境,boss的埋尸地,正道的骨灰盒,无数野心家折戟沉沙的地方。因为某个强力的穿越者的出现,虽然把剧情搞得一团糟,却也保存下许多有生的力量,使得整个局势趋于稳定。

偌大的神州之上,不仅有着真龙妙道居南稳乱,自从魔佛波旬再次被封印以来,因为儒门一方总教昊正五道的强势介入,以及学海无涯太学主的背书。不提悄然解封的幽界,以及潜藏的暗流汹涌,苦境的乱象总算暂时恢复了和平。而因为在对抗波旬的过程中,魔吞不动城大部分人都受伤不轻,除了留下解锋镝和天虎令,以及两名隐藏的异类以外,其他人都暂时卸下了面具异谱,回归了平静的生活。

由于九轮天魔息大帝的屠杀,和封印波旬最终一战,金瓯天朝已经成为了一片废土。所幸有太学主使用无定三绝,重新整理过疮痍的大地后,如今在六庭馆以及其余儒脉的治理下,金瓯的疆域已经重新恢复了新生,甚至比起以前靠卖琉金发家致富,不仅没有丝毫的衰落,反而生活的更安逸了一点。毕竟六庭馆如今的当家人修为着实不浅,不仅有一举黑化打爆鷇音子并和梵天两败俱伤的记录,也有背刺波旬的恐怖战绩。就算伤重今时不比往日,也实在没人敢在这个时候触他的眉头。

甚至于是不是真的变弱了,也还是个未知数……

咦,照这样子描述起来,秀天帝之前的某位主角,总感觉好像不是什么好人的样子?

至于其他江湖仇杀,野心阴谋,人世间最常见不过,却是他人管不过来的。只要没发生在六庭馆,成年不久的秀天帝最近都待在家里,所以也不会有什么机会出去惩恶扬善。

不过,秀天帝自己也还不知道为什么要叫秀天帝呢。

“我和宸枢一起回四魌界咯。姐姐你可要看好爹,不要让他到处乱跑。不然波旬再跑出来,可就十分麻烦了……”

闻人清苒,或者说秀心,这个故事的主角,她的弟弟妹妹其实并不是爹娘亲生的,顶多算是和她爹有最紧密的血缘。

二妹槐生念曦和杀戮碎岛的戢武王槐生淇奥其实也没什么关系,单纯乃是由他爹的精血孕化,借由某位得到高僧的佛元利用王树的生气成胎而生。至于三弟宸枢,同样也是撞上了另外一棵邪树贪邪扶木,然后吸收了黑月能量产生的新生命。

这对姐弟的诞生地,刚巧被分在了四魌界常年对立的杀戮碎岛与火宅佛狱。但凡两国有些风吹草动,双子总会被两国上层修书传信,让他们赶紧回去帮忙助拳。虽然每次都被双子委婉拒绝,可在苦境的灾祸消停一段时间后,四魌界发生了一件很难处理的事,终于还是让二妹三弟先回去了一趟。

“大姐亲启:剑之初要找殢无伤决一死战。要命,杀戮碎岛之前老是拿这个借口让我回去,已经用了不知道多少回了,可每次都被玄同中途插手阻止。只是这次有点问题,具体起因不知道怎么回事,但那个驰来北马多娇气肯定是主因,就他老是爱挑事。不管怎么样,这次我要向戢武王建议,把他赶出杀戮碎岛,谁让他天天缠着禳命女呢?”

“大姐亲启:唔……弟弟说了裂鸡蛋头壳咒世主似乎有意让位,以后来苦境的机会会变少。等我处理完手上的事,会替小弟他带些自从佛狱和黑海融合后的新品种土特产,给你们尝尝鲜。”

“大姐亲启:哇,慈光之塔过去的黑历史暴露了。无衣师尹和殢无伤反目成仇,可是文青没用墨剑杀掉无衣师尹有些奇怪吶。”

“……”

“大姐亲启:姐姐,我好想你和爹娘他们啊!”

“诶?”

一封一封的书信,在手上看了又看。和煦的暖阳下,坐在鸟语花香的凉亭中,闻人清苒看完了最后的一封书信,嫩白的手指有些不知所措地信纸上停了下来。秀心依稀记得,一开始的时候二丫头对她的态度并没有这么亲近,就像是担心父母的爱被其他的兄弟姐妹抢走的小孩子一样,偶尔还会傲娇地和她作对,过了好一阵子才算是相处融洽。

但是,读完今天的来信之后,秀心顿时止不住会心一笑,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它们全部收叠整齐:“秋筠姨,你把这些信送给阿爹吧。”

“嗯。”

暮秋筠,秀心他爹丹青见的剑灵,白衣,碧瞳,黑发红绳束马尾,寡言少语、心思单纯,可能微有腹黑倾向,一般开口不会超过两个字。当然,如果碰到她说话超过两个字,是敌人的话可就要小心了。还好上一次出任务回来之后,暮秋筠也似乎很久没有出手,反而变得愈发居家可亲起来。平时最喜欢种植花草,可自从神农琉璃功和八品神通以及移花术彻底大成,剑灵的实力也越发深不可测。

而听闻一个和秀心父亲有杀基友之仇的江湖人士“迟污”谣传,暮秋筠等几名女子和闻人家主保持着超界限的关系。在消息传到六庭馆的第二天,迟污就昏迷不醒地掉在了笑蓬莱的门口,被知名船工乌骨鸡、华羽火鸡姐妹捡回了家里,每天用来做不可描述的事情。据说这件事情发生之后,天下第一辨秦假仙还专程上门送上一面锦旗,感谢终于有人代替他受罪,给他的xx放了一个假。

不过,这些事目前和秀心似乎并没有什么关系。而且,虽说六庭馆的范围内早在多少年前,就已经有了完整的自上而下的体制,并不需要秀心父母的看操心。可由于近来儒门的昌盛,每日造访取经的客人也多了许多。儒门教母忙碌地抽不开身,闻人清苒的父亲也需要疗伤闭关,所以许多的事情也只能由秀心她自己去决定了。

“秀心、秀心、秀心!接好,接好,接好!”

正遐思时,道鹂忽然扑棱棱地扇动着翅膀,须臾飞到了亭亭玉立的少女斜上方盘旋不去,嘴里吊着一块奇特的东西。

说起来,这只像是q版鹦鹉似的灵禽,乃是一位不幸被异识同化的道门前辈牺牲后所遗赠,平日不怎么爱吃零食,只喜欢吃亲近之人的精纯元功,十分的机灵聪慧,唯独的缺点是喜欢拉长音,重复语句调戏别人。而在秀心待在家里的时候,道鹂也经常和二妹一起出去疯转。只是不知道怎么今天,像是突然变得有些急躁的样子,在秀心面前的桌上“啪”地扔下了一块材质奇异的玉石。

“古原玉枢令……电字号?”

第二章 惊不惊喜

说到这古原玉枢令,就不得不提一提古原争霸。在久远之前的精灵与幽界的大战后,有一位自称夸幻之父,非人非妖的神秘生物,通过各种方式从古原毕方古战场上收集了大量的奇珍异宝,放在一处名为山海奇观的特殊地点。不仅如此,于夸幻之父所属意的一名代理人的操盘,通过发放八枚玉枢令的方式,自发、引诱或逼迫吸引八名在各个领域(单锋、枪、剑、射、奇、气、术、刀)中的翘楚,怀着特殊目的用于召开一场旷世穷武的盛宴。

而这八位各个流派的翘楚,得到玉枢令的过程或只是起于偶然,也不排除因为各种原因,必须取得山海奇观中的异宝而参与。总而言之,不论是被动还是主动,八个掌握玉枢令乃至江湖上更多的高手,都被卷入了悄然而来的风暴。然而时过境迁,当年的八人有些已经不在,而今的古原玉枢令,也不知道已经换了几个主人。

“电字号,好像二妹有留下一个月字号玉牌?”

当日波旬被封印之后,魔佛殿上,天残地陷鬼麒主、上德谷崇玉旨本准备激应无骞跳反,格杀墨倾池从而打乱儒门的布局。可惜云天望垂与棋邪纵横子技高一着,提前知会昊正五道内的法儒尊驾导致鬼麒主算计落空,反把崇玉旨折损在了魔佛殿上。

道教清修之地上德谷失去掌教,解散自然也就成了必然。偏偏闻人清苒的二妹神秀从来不怎么讲规矩,居然从万堺朝城摸出了当年万堺尊主遗留的玉枢令。

不过,这里是不是真的单纯运气作用,却还真是一件值得令人深思的事……

数月以来始终闭门未出,秀心本人却不怎么清楚武林的变化,对于被道鹂带回的电字令也就仅限于简单的印象,问:“道鹂,你是怎么捡到它的?”

“有人,有人,被追杀,倒在外面。”

“有人?”

自从那一战封印波旬,由于梵天强行分离五莲之力布阵克敌,致使自身肉体难承反噬彻底崩溃,不得不以灵元寄体古木重修。而今菩提树陷入假寐,大部分的供能都用以帮助一页书从释迦树中重修出崭新肉身,因此平时对外面的警戒范围向内收缩了不少。甚至于除了念曦本人,其他人连借此感知外界状况,都有些不清楚的样子。

说曹操、曹操到。就在闻人清苒困惑不已之时,忽来一阵熟悉的王树精气融风而入。随即道鹂的叫唤便又拍动着翅膀,半是高兴半是挑衅地大喊大叫:“二货、二货、二货,回来了、回来了,回来了。”

“说多少遍,一直假装回音的你才是二货!”

一条游龙似的气鞭把灵禽劈挂到了树上,除了疼痛没一点伤筋动骨,只是让道鹂萎靡的说不出话来。而在此时长银发的少女,此刻的打扮却有些意外的朴素,不出预料应该是从杀戮碎岛偷跑回来,一路披星戴月终于回到了六庭馆。

“大姐,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下次,就不要浪费纸了……”

看了看放手边的信纸,又抬头看了看风尘仆仆的神秀,以及被她一手提着的人,闻人清苒偏了下脑袋已经习惯了二妹时不时冒出来的“惊喜”,由衷地微笑道:“但是,念曦,还是谢谢你哄我开心。”

“不,我是来看爹他有没有想我的吶。”

“爹亲还没出关……你这才回去多久?”

“没什么意思。屁大点的地盘都争得你死我活,胸襟一点都不宽阔。”

总得来说,四魌界就一亩三分地,争来争去都脱不出几家人的内部纠纷。就算是这样还争来斗去,着实显得太没有水平。特别游历过苦境后,槐生念曦再怎么任性,眼界开阔之后终归有点难以忍受政治倾轧,索性留书一封就偷偷回到了苦境:“反正有宸枢他在,肯定不会让平衡被打破。留不留我,都没有什么意义嘛。”

“呃……你手上拿得是?”不急着畅所欲言了解详细,少女点头指了指神秀手里的活物。

“一只是碎岛最近冒出来的新品种月亮兔,到了月亮不出来的晚上就会自己发光。一头是火宅佛狱的土特产藤蔓猪,每一旬可以从它身上割一茬皮毛一样的茎块,吃起来的口感特别棒。现在火宅佛狱可爱用这个和碎岛的人交易了。”

“不,我是问的那个昏睡过去的人啦。”总觉得和二妹的交流还是存在着某种障碍,闻人清苒略微有些头痛。

槐生念曦放下还活蹦乱跳的两袋活物,然后才解释起了来龙去脉:“我不知道啊,外面有人抢那个牌子,还下毒围杀这个用刀的黑人。因为那个玉牌和之前拿到的有些像,所以……姐姐你明白了吧。”

“你顺路救了人?”

“嗯,不过那些抢他东西的人我都不认识,也没兴趣去追踪,然后就先把这个人带回来。”

神秀说着一边把暮秋筠拖到近前,先用神农琉璃功拔除了大部分毒素,接着才给昏迷不醒的刀者喂下了一粒上品的解毒药,等到这人呼吸逐渐平稳之后,才说出了内心的疑惑:“大姐,说起来这人也很怪呢。他昏迷前最后说了两个字,我弄不懂有什么联系。”

“什么字?”

“救……肉。”

“救肉?”

认真的思考了一下,闻人清苒也只能大致推测,道:“他要你救他?然后看到你走了过去,大概清楚一时半会醒不来,需要别人帮忙喂一点吃的?”

“只能这么想了?但,昏迷过去前还不忘记吃肉,被追杀到濒死,这人的心也真大呀。”

“就像我随师尊吃素一样,或许人家的口味有些特殊?”

“和爹、和我一样都爱吃肉?”

“可能吧。”

秀心一点都不奇怪,接着又善解人意地劝道:“不过,中毒受伤的话,是不是该清淡一点,不适合吃太荤的东西,还是喝点粥的好?”

“那我去做肉羹?”

“你?”

“嗯哼,大姐你不要怀疑我的手艺。而且藤蔓猪的藤蔓保证吃起来不油腻,不会比萍草差的。难道你不想尝一尝吗?”

“那……好吧。”

到底是一片心意,闻人清苒不大好拒绝。而好不容易有了新的特产表现下,槐生念曦琢磨着怎么也得露一手,立即蹲下身去拉开了口袋,放出了一头全身长满了绿色植被的奇怪野猪来。

不过,火宅佛狱的气候环境就那样,集动植物于一身并没有多稀奇。只见到神秀手起刀落,这头猪崽身上的藤条也就“唰唰唰”掉了下来。而这头猪崽居然也不疼,反而一溜烟地跑到了花园的角落里去了。至于剩下的月亮兔看起来和普通的兔子没什么不一样,大概也就在月黑风高的夜晚,充当一盏灯笼的作用吧。

“这个藤条啊,也就在猪小的时候好吃。等这头猪长大了肉会更香,这些藤条反而会变得又老又硬,一般人嚼都嚼不动。”

“呃,我先送伤患到客房。念曦你炖好了,直接找秋筠姨端来就好。”

“又不听我解释,那就等我用事实说话。”

或许是伤员气力动作太小的缘故,槐生念曦可能完全忽略了,那名刀客重伤昏迷前伸出了五根手指摇了摇,然后才说出了“肉”字。

真意之主在上,就算不小心吃了肉,那也不是圣君士故意的错。

第三章 姐弟三人的欠债

“艾玛……”

草木的药味,混和着醇香的食物气息,弥漫在意识朦胧的鼻腔下,逐渐唤醒了昏沉的意志。睁开的第一眼,圣君士下意识警惕地扫视了四周,发现除了房间内别具一格的典雅布置,只有两名少女正注目于他,登时强撑着从床边坐起,道:“多谢两位姑娘搭救。不知我另有一名同伴人在何处?”

“同伴?”

槐生念曦摇头道:“没有见到,我在路上碰到你的时候,只碰到你一个。那些人追杀你是为什么?”

“追杀?”

“总不该是下毒闹着玩的吧?”

昏迷前的记忆,乍然映现于脑海,一幕幕浮上心头。圣君士仅记得,当时他不过于无定穹庐饮着狮子奶酒,欣赏着艾玛以祈旋舞感应神迹真力的下落。

结果,帐篷搭在苦境“圣地”小树林旁边,确实没有发生什么好事。被一群来历不明的人暗算中毒,圣君士犹迫不得已替艾玛断后,但看情况似乎连最后的努力也失败了……

勉力振作起精神,圣君士纵心急如焚,还是保持镇定先厘清眼下状况。然而伤势负累,还是弄得他咳嗽不已。

秀心见状立即把药端了过去:“不用着急,这很安全。”

“此地是?”

“六庭馆,算是儒门的管辖范围。”

“嗯……”

从启示国度进入苦境虽没有多久,圣君士却也清楚眼下中土神州,在佛道几度严重损耗之后,已转由儒圣明德一脉主导统理。但在原金瓯天朝被摧毁的大地上,却是由六庭馆代为封印波旬三灵。而以儒门如今声势之盛,确该如两名少女所言一般无人胆敢贸然招惹。

将碗中汤药一饮而尽,圣君士调息片刻双脚落地走动了几步,把自己的刀重新佩戴后,说道:“暗算者功力不足。毒患既解,我已无碍,剩余皮肉之伤稍加调理,不日即可痊愈。至于那群人所求之物,当是令牌无误。”

“是这个令牌?”

抬手展示了电、月两号玉枢令,闻人清苒问:“此物有何功用?”

“这,详情听说。”

心下略有些奇怪,因何这枚月字号玉枢令,会落入闻人清苒的手中,圣君士还是将当年那名奇人“夸幻之父”分发八块令牌,以及旷世穷武的详细描绘一遍。

当然有关古原争霸的真正规则,圣君士亦不甚明了,思来想去却是问道:“据我所知,这块令牌当初应在另外一人手中,当下为什么会在姑娘处?”

“大致如此……”

前文之言略过不提,圣君士了解了来龙去脉这才彻底放下戒心,而再联想起暗算者所求,顿时心下有数:“那些人所使之招当非本身所长,刻意隐藏真实来历。不过观其出招走势,似皆精擅枪之一道。”

“枪?”

槐生念曦咦了一声说:“好像没错,他们的确很擅长枪法。不过在我面前用枪,那是关公面前耍大刀,所以之前也没怎么在意。”

“不是鎏金磐龙棍,二妹你什么时候擅长枪了?”

“姐姐你该出去走走啦。现在的江湖有三大传说,你居然都不知道?”

“三大传说?”

不可思议,闻人清苒自忖虽在家中,却未遗漏儒门的情报互通情报,立即诧异地追问道:“哪三大传说呀?”

“那个什么风头正盛的单锋剑。小弟宸枢的双锋刀,还有烈天真宗的无头枪啊。”

“无头枪……”

闻人清苒静默了片刻,然后淡定地点了点头,不去计较小妹的调侃:“提到单锋剑,之前德风古道有传讯,还在搜捕那位曾经使用圣剑的单锋罪者。只不过他似乎失踪了的样子”

“那,我们一起出去查一查?”

“我去就好了。”

拒绝了二妹的提议,秀心接着说明了自己的理由:“娘亲忙着儒门的事。爹和一页书前辈又深修功体,短时间内难以出关。有你在我更放心。”

“诶,姐姐一个人外出?”

“那株菩提树出自你身,怎样蕴养灵元、运用异法都是你最清楚,可谓攻守戒备。你留下的话,我就可以安心出去走一走看一看。”

“所以大姐最近宅着,是为了保护爹和前辈?”

“唔,其实我也不大想出去……”

“那还是你去调查吧。虽然你们萍山这一脉讲究清修,但不能变成家里蹲呢。”

刚从杀戮碎岛赶回苦境,沿途又管了不少闲事,槐生念曦此刻对外出的兴致并不算大,痛快地接受了秀心的提案:“这位黑大叔,你肚子饿了吗?”

“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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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人姑娘,那碗菜羹真的是从猪身上割下来的茎块?”

“嗯,是一头异域的奇怪小猪。二妹说那边的动物和植物经常杂交在一起,所以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头猪。因为神秀提起过,”

休息了几天时间,等到圣君士大致康复后,两人便踏出了六庭馆的地界。只是在临走前的一天,亲眼看到槐生念曦从一头野猪的表皮上割下一茬绝味“特产”后,圣君士似乎陷入了迷之沉默。

“酒肉穿肠过,真主心中留。”

“圣君士大叔你在说什么?”

“我不吃肉。还好,还好,当它是植物就行。”

“呃……我也不怎么吃肉。”

自我催眠了一番,虽然打心底认为“真香”,圣君士到底是一位信仰坚定的圣战士,当即把一小袋“特产”还给了秀心,然后取出六庭馆昨日收到的信件,回归正题:“这群人来历不明,以艾玛之命为要求我单人赴会。但他们清楚,我人在儒门,怎会如此鲁莽威胁?”

“说明对方不担心我,或者念曦陪你去?”

“嗯。不过,以儒门如今声望之隆,应无人会触其霉头,料来不会有太大风险。我至多失去这块电字令而已。保证艾玛的安全才是首要,古原争霸的珍宝犹可另外设法寻得。”

不清楚重重黑幕以前,古原争霸说白了只是一桩江湖夺宝活动,压根不会惹来三教等大势力的热衷竞逐。何况闻人清苒的身份本就非同一般?

圣君士的推论本不算错,却未猜到闻人一家与古原争霸幕后主使的早就结下了梁子。与其说是秀心帮助他渡过危难,倒不如讲真正的凶险从此才算开始……

“再往前就该由我一人独去,劳烦了。”

“有什么事喊我。”

白日山寨,真要闹出什么动静,少女都来得及驰援。手里还握着一块月字令,闻人清苒出门的第一天,就碰到来自两方的试探。魔风乍起,平地生澜。粗犷之音先声夺人,迎面而来即是夕虹残色,锐剑扑面!

“平生坐啸虎生风,四海无人角顶峰。英雄遇吾恨气短,横槊笑傲战云中。”

白发张扬,眉心魔纹深印,旷神愉翩然剑落,却见初招遭到目标少女随手破解之时,未再急于下一步动作。紧随其后,只见一道隐匿杀影趁隙突袭,运枪如神直戳秀心腰眼,反遭少女并掌成刀狠利下削轻易化消。

“绿林之中见不得人的小狗,诶,不对……”

饶有兴致地旁观着这场交锋,旷神愉原以为猎首驰雄难在少女手下走过数招,不料却非如其猜测。一连五枪招式连环,雄浑之势数度翻番,竟而呈现神武之姿。幽都魔傅心下一跳,猎首驰雄功力再提,虽是刻意隐匿真实身份,深厚内息却已震慑方圆,御宇八字诀“武德维尊”擎天一击,元功威力再度攀升,终令一派怡然的少女眸凝肃色,回手断萍三印,紫流纵横,强破雄枪万钧,乍然将来敌震退三舍,虎口见红!

“有来历!”

寻常的绿林首脑,断不会懂得如此枪法。魔傅暗自警醒之时,却对今日之行更添兴味。

今天对少女感兴趣的,可不只是与闻人家仇深的鬼麒主,又或者对古原争霸暗有所图的天魔茧。那日闻人清苒吸尽剑咫尺血暗之气,到底还是惹来了某位溟冥之神的关注。

第四章 抄袭是不正确的

“六庭馆虽仅为儒门一道独立支脉,已隐有当世最强之实。命运之神足不出户犹知天下大事,果真料事如神。但,这女娃掌劲纵强悍非常,当不至足以引得溟冥之神特别关注?”

相较怀疑少女能为,掣风悬武玉梁皇内心疑问重点,却是地冥托付其试探之因。而由于随身未携带趁手兵刃将军令,以及坚不可破的穆天七护,玉梁皇对落入颓势心里也早有计较,因此并不怎样震惊于闻人清苒能压其一头。

不过,纵使对地冥抱有极为狂热的信仰,玉梁皇本身却属极度自私之人,当即已不准备尽展其长,而是改以溟冥之神暗传之功,决胜一击蓄势将发。

蓦地,暗流形成漆黑之景,连带朗朗白日渐变幽夜。陡然间天象异变,浓重的阴影色彩,使得秀心都不得不慎重以待。而一旁的魔傅同感猎首驰雄气势骤变,登明下一招必将非同小可。

“帝恨·万神怒!”

“咦?”

倾天一爆,石破天惊。雄浑暗黑之邪,引动阴阳极变。枪上洪流落定顷刻裂地千尺,邪气蜂拥若龙卷席地而来。但察这一招所运邪功,虽不类剑咫尺烽烟之气,却与血闇之能如出一辙。闻人清苒念定同时,浑天九层劲入萍踪,两臂衣袂迎风逆摆,霎生两道霞红涡旋,尽将来袭暗流纳入其中。

恶风扫身,较之曾经遭遇之前,犹要更甚。少女虽将血闇之气转化收纳,依然不免身承其劲,被迫朝后退出数步。一双清澈灵动双眸视线已穿过飞扬尘沙,泰然自若地问道:“你和单锋罪者是什么关系?”

“单锋罪者?呵?!”

少女意外的一问,却使玉梁皇误会了地冥的真实用意。当然,那位玄黄三乘之一的地冥也绝不可能让玉梁皇对其用心有所揣测;是以抓住机会试探之前,就已微妙误导了玉梁皇的思路。耳闻秀心之言,千面修罗枪自忖身份未层暴露,心头一定同时不复恋战当即撤身而走。

“奇怪的人。”

就算并不认识猎首驰雄,闻人清苒亦明白在出家门的第一时间,自身便已经落入了各方视线。而一切的麻烦源头,可能不止起于手上的这一块玉枢令。

但,除了身处暗中心思叵测的野心家,却也的确有一群人的目标碰巧在于古原争霸。至少幽界如今就对山海奇观中的宝物稍有兴趣。

“小姑娘,交出玉枢令,免找麻烦。”

玉梁皇抽身而退,不意味事情结束。而幽界除了旷神愉逸步而上,另外一名隶属于天魔茧手下的大将咒翼,亦随行由侧包夹限死退路。

右手斜剑指地,旷神愉道:“怎样选?”

“幽界、幽都?”

闻人清苒问道:“我听玄真君伯伯说过,当初你们穷凶极恶,以幽都魔性之月吸食人命。”

“玄真君……老朋友。”

无论怎么说,幽界如今并没有即刻开战的意图,的的确确暂时只是以挽救圣母的性命,以及获取与他人交易的重宝为第一目标。甚至连道镇的天极老头,都不在格杀的优先序列。而自从幽都解封之后,太上府也早搬离伏魔崖。毕竟失去玄冰封印,就算有道剑剑非道与天极两人坐镇,也断难抵挡幽界群魔乱舞。

不管怎样,强大的敌人有天地茧与君临黑帝阻挡,已是绰绰有余。而魔傅旷神愉却需要负责好本身的责任,心下虽说老大不耐,还是嗤笑着回道:“幽界无意兴战,但也不排斥暴力。更何况,你今日怕是别无选择。”

“《昴宿儿冒险传》第一关开始。”

蓦地,欠缺的最后一块拼图到位。自崇玉旨死后,兽妖焚三化的委托权便被全部转移给了鬼麒主。虽说只有三次机会,挑中其中的关键一个,却足够帮助鬼麒主达成目的。而与幽界曾有合作的协议,纵非真正的鬼麒主本人,此时要求三化派人参与围杀。依然是顺理成章。

但,鬼麒主想得却不是两魔一精灵能够成功,反而……

“是她?”

“当心,是硬角色。”

“魔,保住自己的性命,昴宿儿不需要你们的援手。”

英俊的面孔,飞扬的神态,长长的尖耳,昴宿儿似乎对魔怀着特殊的疏远敌意,却还是遵守着游戏规则,双戟锁定住闻人清苒道:“目标,围杀未成年少女,难度:一般!”

“那位大叔,你刚念的诗号,我有点熟悉呢。”

“诗号?”

眼看着闻人清苒不去理睬昴宿的挑衅,背身出剑冰蛾炫舞间挡下沉重双戟。旷神愉眉峰一凛,寒笑道:“抄我诗号的人,命难长。留意性命罢!”

“玉枢令,我是不会交的。你们三个人一起来抓我,就没准备放我回去。”

早非当初幼年懵懂童女,闻人清苒神兵一握猛然加力。昴宿儿掌中双戟登现裂痕,迫不得已避其锋芒。但在同一时间,咒翼钢翦旋斩如铡,飞射如蝗海过境,金丝咒文更如铜墙铁壁,直压向少女纤柔身躯。

然而,面对两员高手围攻,秀心却是不骄不躁,反手一掌饱纳周天灵气,翻袖轻推即将咒翼击退。可是下一刹那,魔傅旷神愉虽为人狂傲,却也并不介意围攻群战,眼看着咒翼难以擒杀目标,心思一动赫已踏步上前。

“喔,不动城?”

熟料,就在旷神愉驱步而上之际,前路中途乍现圣兽异谱暗芒陡盛。旷神愉眉头一挑战意倏升,单锋魔剑锋芒凛冽,一鼓作气虎跃而出,不退反进勇战突袭!

“魔剑·泻虹!”

“哈,倒是硬眉头的魔,勉强有模仿本魔师的资格。但,诗号念的时候,一剑退敌才够本钱啦!”

魔单锋挥洒灭心灭我,忽来一剑斩春风,断虹光,破残霓。一式遭破,旷神愉洒脱一笑,泻虹之招拢聚散失残霞于剑尖,恍若流星飞逝一般,魔剑·飞陨式衔接不着痕迹,由下穿上直刺傲神州肩膀。

“平生进退如飙风,一睨人才天下空;”

晴空雷霆惊走,九州回响不绝。双锋交映,各逞其能。魔中异数傲神州,未曾脸戴合群的面具异谱,仅不过光棍地真身显露,横剑一斩看不顺眼之辈!

“独向苍天横冷剑,何必生吾惭英雄!”

灰发于风中肆意狂扬,来人魔剑还手一挡单锋,旋即双手拄剑于地,宏大魔氛逆袭而回根基尽展,剑与神合肢接一掌立判高下,全不欲遮掩出身来历,岿然不动冷睨剑指旷神谕。

“三条路留给你选。第一,还版权,夹尾巴回去,丟眉角。第二,够成色,在这里自杀,有胆气!第三,没生命,没勇气!”

第五章 狡诈如鬼

“师傅,师傅,师在前,傅在后。你跟我,没得打!”

人是魔人,剑是魔剑。无名无状,傲神州即仅是傲神州,不须任何身份点缀。单锋魔剑寒光映目,仅轻一翻腕横锋扫压。可是下一瞬间,傲神州陡然察觉,一剑出击未中实体,反似斩破一道虚幻之身。

“剑意之剑?”

“天魔录第一剑,你不简单。”

“你也不差。但,这种程度,就算不简单?那你,可就太简单了!”

不识剑中身,挥剑天下识。寻常绝学《六识剑法》信手拈来,傲神州身如春燕飘不受力,在觑破旷神愉剑法衔接空隙的第一时间,运剑合身斜切而入。两剑交叉格挡一阻,瞬荡立足之地尘土飞扬。近身当下,旷神愉顿觉变招已迟!

但为魔单锋一脉,灭我之心毫无顾忌,旷神愉不退反进意图以伤换伤。七轮经脉全力运转内息,魔傅凶相肆无忌惮,浑以蛮力运单锋逆势一挑,身影重叠加错刹那,锋锐利峰巧妙穿透守线,力贯直指傲神州咽喉要害。

“哈,都说本魔师是魔,你倒比我更残?”

厉掌及时横压单峰魔剑,傲神州真气鼓运,周遭魔氛冽冽不容侵犯,强势击杀旷神愉。但虽受到内创,魔傅却也从必败之境中脱身而出,拭去唇边血渍,不以为意地冷笑道:“魔不像魔,人不像人。魔师傲神州,便是不人不鬼?”

“硬气。可惜,不人不鬼,总好过下地狱做鬼!”

短短数回合,驳火已过十余式。傲神州渐已吃透魔单锋精义,自是不容对方以狂呛声。魔剑开阖剑升白日寒霜,沛然真力一清漫天断虹残霓,迫使旷神愉节节败退。

而在另外一边,闻人清苒掌力之强、神兵之锐,却是使得围殴而上的一魔一精灵,内心颇生无从下手之感。一时不防之下,昴宿儿双手短戟骤断其一。残余剑气擦破左掌手背,登若火烧火燎一般,难以止住燃血之症,化作片片冰蓝飞蛾,绚烂高飞远天。

“呸,冒险传第一关就遇到拿神器的隐藏boss,都不给我练级的机会。是运气太好,还是运气太坏?”

少女手中所握神兵,自铸成至今未尝一败。昴宿儿两手兵刃不过数度交接,居然已经在碰撞之间,破裂的不成样子。

三人之中,咒翼、魔傅都属上层高手。眼看着魔师力压魔傅,昴宿儿发觉咒翼钢翦难破。昴宿儿实在不占任何优势。而一旦往下纠缠下去,不能速战速决尽快拿下目标,昴宿儿自知必败无疑,赫已心生退意:“算了。等级不够,叫上凶首,下次再来刷怪涨经验。”

“鬼煞黑羽!”

然而,昴宿儿思退同时,另外一旁的咒翼,同感幽界不破之翼难承冰蛾锋刃之利。

再则,甫观旷神谕无法匹敌傲神州,心知此行取胜不得,咒翼当机立断,单翼射出无数黑色箭羽后,即刻开启黑符金邪妖封原地乍起,形成坚不可摧的术法牢壁,把昴宿儿与秀心同困阵中,旋后黑翼掩天直冲魔师,立与旷神愉同出极式,谋求于焉鸣金收兵。

“先走。”

“哼!”

“昴摄诸恒!”

退路意外被封,虽仅一瞬之失,昴宿儿脚下陡转方向,却也明白少女来袭重掌,已然无法完全避开。暗恨魔类狡诈不可信任之际,昴宿儿即欲侧身以部分伤患,避过正面决胜之招。

殊不料——

“怎会?!”

“倘若放你离开,谁来让精灵恨上他们呢?”

蓦地,一股无形鬼力束缚昴宿儿双腿,令其一时动弹不得。隐匿于暗中的鬼麒主,一边加催术力下绊子,一边暗中收手留下空隙,使得外人看不出任何端倪。失算的三化之一双腿受制,昴宿儿骤觉两腿之间异力一松,却也无暇闪躲迎面轰雷一掌,迫不得已唯有鼓足元功,双臂举兵朝前一挡。

无奈身受强劲摧魂,掌心残兵登时裂解碎落。胸口若被连峰镇压,麻痹之下连剧痛都似被覆盖而难以察觉。唯独凹折的胸椎,宣示此招过后的存亡。

鲜血飞溅,昴宿儿强忍濒死伤痛,借助雄浑掌力撞破黑翼金封,朝着远离闻人清苒的方向,一晃即逝穿入林中。

“这些人一起来抓我,怎么反而内讧了?”

对于刚刚的瞬息万变,闻人清苒发出退敌一掌后,直到现在也是云里雾里,一时间摸不透来龙去脉。

而不提江湖经验不深的少女,击败旷神谕的傲神州却嗅到了不好的味道:“难保不是有人暗中算计,小丫头,你这一次行走江湖,恐怕十分危险。”

“有伯伯你在啊。”

平缓下连战三人的真气,秀心望着傲神州道:“阿爹可是告诉过我。倘若伯伯解开剑印并且甘心重坠魔道,江湖上少有人能匹敌呢。”

“解开剑印已经解了,入魔本魔师可不乐意。我呸……之前明明讲好,因为本魔师乃是武林公认的正义公道,苦境魔界第一有良心,最适合执行黑暗中的正义。怎么搞到最后波旬都被重新封印,我才出来给你当保姆?”

看似恼火的抱怨粗话,傲神州却不会对少女发脾气,不过是本性粗狂罢了,“我在的地方,梵天都要给我闪一边。素还真他也做得出来!”

“伯伯有事的话,我一个人也可以……”

“免想,如果不能保你周全,那本魔师丢了眉角,以后怕是真要拜幽界那条抄袭狗做魔傅了。”

眨巴下纯澈的双眸,闻人清苒小声地说道,却被傲神州一口果断干净否决。仃立原地思考片刻,傲神州问道:“山寨内部应无危险,再过一时半刻,圣君士就会带人出来。往后你要去哪里?”

“唔,先找一找其他有玉枢令的人?”

“为何?”

“解锋镝前辈忙着浮动山城,估计没空帮我们。但我至少得知道,幽界还和谁接触过,才能有所提防?”

“倒还不笨。”

就在闻人清苒和傲神州等待圣君士回归,并商量下一步的动向的时候,重伤力疲的昴宿儿逃入莽莽丛林,却未能够借助地形成功逃出生天。

“唉,留你不得了!”

深林高枝密密麻麻,抬头不见天日,带来浓重的死亡阴影。为求杀人灭口、栽赃嫁祸,鬼麒主穿过黑洞空间追杀而至,白骨扇变鬼气而凝幽界魔气,转将咒翼留下的残余煞羽箭矢全部射出,由后补上致命一击贯穿重伤精灵的前胸后背,顿令昴宿儿当场气绝倒地。

“热爱冒险,就该有死亡的觉悟。昴宿儿,你的兄长会替你报仇吗?”

精灵痛恨人族与魔。

就算昴宿儿有一半过错,是因自身叛逆而被精灵废逐,但狩宇星子的身份却不会因此改变。不巧的是,当今的狩宇之主皇旸耿日正是其兄长。

鬼麒主不会蠢到认为,如今的精灵狩宇能给六庭馆带来多少麻烦。

他真正所想挑动出面的对象,乃是现今仍遭算计而沉眠不醒的精灵天下第一高手——旸神逆神旸。

只要那位登峰造极的先天高手苏醒,以精灵天下与幽界、人族水火不容的关系,必会使勉强算安稳的江湖,重新变得波澜壮阔。

不过,对于某人试探闻人清苒的举动,鬼麒主在旁却也看得一目了然,随手抓住昴宿儿的尸体,喃喃有声地邪笑冷嘲道。

“果然,地冥也出手试探了她?事情变得趣味了。血闇之气被她吸收净化,你将来又会有何盘算?”

第六章 夸胖不答应群殴

暗雷耸动,乌天盖顶,地涌三千业火,如坠森罗炼狱。深不见底的黄泉三千丈,埋葬着一段沉埋的历史,亦是一桩连接过去未来的未明阴谋蠢蠢未动。

幽暗偏僻的居所,却是纤尘不染。内里布置亦颇有西方建筑的华贵格调。暗红长发披落的清俊之人,闭目品咂着杯中醇香美酒,悠然地等待着属下的回报。

“启禀冥冥之神,玉梁皇那边已有结果。”

“我猜,血闇之气已经消散。”

“一切都在冥冥之神的预料。”

“她虽师承练峨眉,却似另有一套神功绝技传承,方会对血闇之气起到克制之效。”

幽远莫测,若远似近。小丑打扮的亲信傀一半跪在地冥的身前,将之前一战试探的详细过程不分巨细地描述清楚,包括玉梁皇走后又发生的事:“不知,是否需要傀一……”

“记住你的身份。”

严厉否决了小丑傀一主动请战的恳求,地冥缓缓睁开双眼,拿起命运规划书提笔书写了几画,无动于衷地说:“她不是你能染指的对象。”

“傀一谨记。可,鬼麒主那边又该怎样计较?”

“他要做的事与我们并无冲突。精灵天下非重出江湖不可。古原争霸……不过是崭新故事的引子罢了。”

被人利用纵然不快,地冥也不至于明知对己有利的情况下,还要再去做那意气之争:“只要逆神旸苏醒,所有的计划便将开始。而如今天数之变,谅必被困天堂之门内的天迹,也只能束手无策!”

“幽界方面?”

“现今幽界势大如日中天,便是儒圣明德一脉,也至多与之制衡而已。若非尚有道镇剑非道、不动城余部弹压,天魔茧与君临黑帝早不安分,哪会有如今的虚假太平?”

棋子遍布神州武林,足不出户亦可知晓天下大事。略作剖析之后,地冥忽然从柔软的座位上站起,似笑非笑道:“饶是江湖安稳,古原争霸这等夺宝的聚会,依会引来各方风动。”

“那咱们该怎样做?”

“傀一,不用露面,把这封信捎给棋邪纵横子。我也十分好奇,台面上的鬼麒主与血河战役主使者,究竟有何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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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麒主的盘算未损害地冥利益是一回事,地冥是否做出反制又是另外一回事。而与鬼麒主接触后的纵横子,刚巧也心存疑窦怀疑起了鬼麒主的真正身份。不方便出面的地冥,遂顺水推舟送出一点真正鬼麒主的出身来历,以便纵横子详加推敲。

不过,就算收到了这份来历未知的情报,纵横子却也没有急着趟这遭浑水。无论如何,在没有明确把握的情况下,纵横子并不准备轻举妄动。

当然,私底下做一些小动作还是没问题……

“棋邪纵横子前辈?”

“你认识?”

“没见过。只是阿爹私下和我们说过,怀疑他是当初投身欲界的逆三教首领神机。”

把在小树林中意外接到的书信收好,闻人清苒对傲神州解释道:“但是,那人的目的似乎并不是投靠欲界,只是为了和解锋镝前辈一较短长。而今儒门定鼎的局面,似乎他也出了部分力。”

“哼,吃饱了无事闲得慌。他素还真是有多招人恨,才又惹上这样的大敌?”

用魔师的话粗鄙一点来形容,素还真什么尿性撒泡尿就能看清楚。会对他感兴趣的人,无非是那种喜欢动歪脑筋、自诩智计通天的精算之人。

因此,傲神州从来不愿意和那种人来往,仅仅简明扼要地问道:“信中所讲为何?”

“真正的鬼麒主不会做出对幽界有害的事?”

“真正的……不管了,你先记住就是。实在不行,就把这个人麻烦扔给你父亲和素还真。”

“嗯。”

倘若只有这样一句话,显不足做出明确推论。而且鬼麒主真假为何,于如今成为焦点的古原争霸并无多少意义可言。

老少两人压下多余的心思,继续前往下一个目标地。至于圣君士救出艾玛,虽然失去了一枚玉枢令,却也不妨碍他继续追寻神迹真力的下落。而古原争霸有八人参与争夺,仍可与其他与会人士社交合作。

于是,在将有关古原争霸的相关情报全盘托出后,圣君士便带着艾玛先去走访天剑老人。闻人清苒这一方面,则先往黑白分道的方向一访问。

风沙滚滚,白骨铺路。暗道无明的尽头,乃是一处守静避世之门派。可在黑白分道之前,闻人清苒忽察腰间月字玉枢令忽生明辉,仿佛是在指引一般,不由俯身掸去一层泥沙。

“一块火字玉枢令?”

污泥褪去,洁质尽显。又是一块明亮宝玉入目,竟与自身所持之物,大略八分相似。

虽然不大清楚,为什么这块原本由患天常收下的玉枢令,会出现在黑白分道的外面。思来反正要入内拜访藏晦居掌门,少女也就俯身将之捡起,随即即欲往内而行,却在前进一刻被傲神州伸手挡下。

“且慢,小丫头,咱们为什么要把这东西带过去?”

“诶?”

“失去玉枢令,说明里面的门派,已经对此并不在意,自然不可能是针对你痛下杀手之人。”

身为一个老江湖,傲神州必然看得更明,两手抱剑于胸前老神在在地说道:“人家好不容易少了麻烦,你又赶上门把玉枢令送回去,岂非平白再起纷争?”

秀心呆了一下,忽然觉得傲神州说得未必不对,赶忙点头追问道:“那么,伯伯觉得我该怎么做呢?”

“有圣君士的前车之鉴,说明对古原争霸有企图的人不在少数。与其让功力不够的人参与,倒不如,由咱们先拿到山海奇观内的宝物,再拜访各大旷世穷武的参与者。”

有天下圆等等先例在,傲神州对旷世穷武的规则并不如何觉得稀奇,指着火字玉枢令傲然一笑,理直气壮道:“之后咱们收集到的令牌不再分派给原主,直接由不动城接手参与古原争霸。到时候旷世穷武开启,我们人数占上一半不赢也赢,取得的奇珍异宝再依照玉枢令原主需求以及心性品行赠予分发,你看如何?”

“嗯……”

“要是我们找到八个人一起,那就更没必要无聊到打打杀杀。这样难道不好?”

真是——真是没法反驳的无耻又有道理!

魔吞不动城不怎样需要古原争霸里面的宝贝,自然能在旷世穷武结束后合理分配,而免得卷入仇杀纷争。唯一的问题是,目前魔吞不动城离解散不远,剩下的也没几个会对古原争霸感兴趣。

不过,就算拜托不了前辈们,少女也有小妹力挺,又可请圣君士帮衬。如此一想,闻人清苒便转身同意道:“伯伯,我们去北嵎吧?”

“武都玉嵎?”

从秀心手中接过火字玉枢令,傲神州闲极思动自无不可,便抱着游玩的心态,准备搅乱这一摊池水。可惜的是,幕后操盘之人,哪肯让傲神州这样胡作非为?

倘若八个认识的正道人士聚在一起,这古原争霸还争夺个什么意义,干脆把宝物白送出去算了!

就在二人转向折返之时,火字玉枢令陡然朝天射出一道濛濛清光,使得一老一少暂时为之驻足。未过多时,一道炽烈火光包裹的古铜金钟,陡然间从天而降,拦住了二人的去路。紧随其后,气御长空冻焰化劲入土,一消阻路之人进逼之招。

“留下玉枢令,诏明途不做为难。”

“咳咳,咳咳咳,熙主,也太着急了。”

第七章 亲善友爱的伯侄

一块失落的玉枢令,引发两大门派争斗。剑拔弩张,互不退让,作为当事人的傲神州,却不愿成为被争夺的“彩头”,将玉枢令夹在指尖,反掌一挥魔气四溢,即令除为首两者之外的在场之人,皆被剑风扫出数十丈。

“想要玉枢令,也要看你们是否有那个本事?就怕本魔师今日不走,你们也拿不回了。”

“魔人狂妄!”

相比伟岸风骨,傲神州毫不遮掩的魔类卖相,给人的第一印象唯有“狂傲”两字可以形容。诏明途众妖僧皆是道貌岸然之辈,于公于私皆难放傲神州干休。一众围殴而上的门人,却被傲神州一剑轰退,火钟下的鉴苍玄登时眉腾怒火,金钟罩体悬空平移,陡然前冲直撞傲神州,沿途烈焰焦土延烧千丈直逼魔师。

“明照烬虚!”

金钟坚不可摧,攻势侵略如火。鉴苍玄强招勃发一瞬,焚身焱流驰啸覆体而来。傲神州眼见此景,剑倏化掌下浑然魔涛倒袭而返。

但见,寒锋吞没烈焰,傲神州元功一摧,只闻巨钟雷霆一响,竟被魔师由外击碎,现出内中发如火烧的鉴苍玄真身。两人后续一交手,却是鉴苍玄不敌赫赫魔威,身不由己朝后飞退出去。

“你啊你,外面挂个钟不够,里面还套了一层龟壳。不过,弃长取短,火候有差,不值一哂。”

剑气余锋震伤来敌,于鉴苍玄之身留下深深白痕,隐隐更有见血之象。

傲神州眼界何等老辣,看出这人另习一套横练功夫,反失自家运火强攻的精髓走上岔道,索性不再理会鉴苍玄,转望向另外一批人马为首白面病怏怏的文士,道:“你们先动手,那本师也就不客气。接我一招,再叙其他。”

“……得罪。”

话甫落,傲神州剑凝魔气,仃立原地一剑破土分道,宛若巨尺犁地,扬沙千尺如颚噬咬其身。虽是殃及池鱼,藏晦居掌门患天常却也有心一探魔人虚实,两袖倏张举掌擎天,浩荡正气轻灵活跃,周身雄厚气流如湍流汹涌,方圆大地霎覆寒霜,以气驭剑信手凝招。

“沧锋·寒雨。”

“白日一出扫寒霜!”

恢宏掌气散乱成万千剑流,犹然不失煌煌正气。傲神州口中轻咦,剑下迟疑半拍。而患天常本为敦厚君子,发觉对手功力暗敛,亦随之收元三分。须臾剑掌冲汇,竟是平分秋色!

“阁下好能耐。”

“你也不一般。”

若非此人一身根基被伤躯拖累,傲神州亦不敢言胜。而就算患天常朴实刚健的作风,不为幽默冷傲的傲神州所喜,也不会轻看值得入眼的高手:“可惜了这身伤病……八成讲,你要玉枢令,该是为能解愈病灶的珍药?”

“这……咳咳,咳咳咳咳。”

“伯父?!”

“远儿,将药取我。”

低头接连咳嗽不已,患天常光是动这几下真力,就已有些压制不住体内的伤气,不得不服下一两粒特制的药丹。而在文质彬彬、貌若温良的侄儿服侍下,患天常依靠深不见底的功力,登时强行将体内伤气压制住。

内息渐转平复,耳闻质询的患天常,内心却是一个犹豫。原本这块火字玉枢令,便是他不愿涉入尘世风波,而主动回绝接受。不想夸幻之父当年曾言,玉牌终将回到相关之人左近,到底还是在今朝应验。倘若真是天意注定,为了侄儿乐寻远将来,患天常却亦无惧,前往旷世穷武走上一遭。

迟疑片刻,患天常撑着一张青白病脸,开口道:“实不相瞒,此物本为我所有,详情听说。”

“这话真假有几分,我不能断言。丫头,这块令牌去留,由你决定。”

反手把玉枢令抛给了秀心,傲神州懒得费脑筋浪费唇舌,索性闭目去了一旁假寐。而闻人清苒接过玉枢令,左右观察了下两边,还是挑了看上去比较正派的患天常那边,说道:“这位患大叔,如果我能治好你的病的话,能不能把这块玉枢令送给我呢?”

“嗯?”

患天常心思一动,委婉问道:“恕我冒昧一问,姑娘可知玉枢令原已各有其主?”

“圣君士大叔有对我说过。不过,有人绑架人质逼他交易转让,所以电字玉枢令已不在他身上。这怎样了么?”

“那姑娘应当清楚,古原争霸八人皆是各武学流派一时之选。你手中的月字玉枢令,应属折柳心斋醉古夫?”

“虽然之前不知道他是古原争霸的人选,但玄真君前辈有提起过他。而我想以箭技而言,无形箭应当也能够胜任?”

了解了对方的来历,虽久年不入江湖,患天常至少可以肯定对方并非恶人,闻言立时放心不少,道:“原来如此。那,吾有一提议,不知姑娘能否接受?”

“请讲。”

“旷世穷武凶险未知。如若姑娘愿先替吾侄儿一解内患,在下愿与姑娘结成同盟共同进退。”

修炼《明气武典》的风险,不仅在于患天常一个人独有。随着修行越发深厚,便越容易导致伤气累积。直到第九层时更会有性命之危。

一心为了亲人及大徒弟乐寻远着想,患天常本不欲参与古原争霸,此刻在主观客观的双重影响下还是动了心,伸手相邀道:“此事不宜在诏明途前详谈,可否请二位移驾?”

“叨扰了。”

紧握着拳头,鉴苍玄虽对玉枢令虎视眈眈,奈何形式不饶人,只得另谋他策。反正在藏晦居中,还有一位隐藏身份的神秘人与之暗中勾连。而等一行人回到藏晦居,并听患天常说明要求之后,闻人清苒立即确认道:“因为家族遗传之故,《明气武典》伤气伴生内元,功力越深,伤气越重?”

“然也。”

“那,能不能先让我替先生把脉?”

“可以。”

精纯道元提运,细潜患天常周身百脉。患天常全无防备,单以君子作派任人详细查验。片刻之后,闻人清苒收功回流,轻轻蹙起眉头道:“若非对症之药,此病状不易痊愈。就算是我来……”

“如何?”

仔细斟酌了下,闻人清苒坦诚道:“先生根基深厚,我或可用自身一门武学九重之功,以生转死消化伤气,再将纯粹内力返送回先生,以此暂弭伤病之患。而在这段时间,只要先生能尽速再上顶峰,即可绝此伤痛。”

“那,伤气入体,你当如何化消?”

“唔,伤气对我不起作用,只要吸收掉就好。”

融合长生殿血海蜕化的血苍穹,早在离家那段时日更进一层,闻人清苒已悟造生之理,体内气血生机已至不可思议的境地。否则以萍山一脉体弱之质,少女哪能如此积极四处趴趴走?

患天常见其神色不似作伪,登时心头一安道:“如此甚好,那是否可请姑娘先为小侄……”

“伯父,还是你先来吧。”

要遭!

人前只表现出五重《明气武典》的修为,一贯扮作乖宝宝的乐寻远,实际已经将《明气武典》强行练到第九层。虽然对解除病患十分眼热,但乐寻远更清楚此刻绝不能让少女替其诊治,否则必然露馅!

乐寻远立刻摆出一副衷心的模样,道:“侄儿只练至五层,就算姑娘能为我解一时之患。但我往后继续修炼,依然有痼疾死灰复燃。与其让姑娘替我治标,不若先为伯父医治。旷世穷武凶险未知,若使伯父因病失蹄,岂非侄儿毕生之错?”

“这……此言有理,也罢。远儿,这块琼灵神护你先收下,能可缓解病症之痛。待为师此行参与古原争霸,必为你求得解除病痛之神药。”

“谢伯父。”

不仅逃过一劫,还得到压制伤气的宝贝,乐寻远暗自一得意,脸上却是不露声色,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仿佛丝毫不在意患天常伤躯痊愈。

反正,他已经和诏明途以及藏晦居内的练仙者狼狈为奸,乐寻远自忖九层功力还要高过患天常。

就算患天常疗复伤气,至多也不过与他五五之数罢了。而等到患天常替他取来解药,乐寻远更有自信未必不能更上层楼,届时再以毒药暗算,必能将患天常毙于掌下!

第八章 打了人都不知道对方是谁

“一块小小的令牌,居然能在你我离开黑白分道之前引来原主……有意思,这古原争霸幕后的图谋不单纯啊。”

旷世穷武尚未召开。闻人清苒在纳尽患天常体内伤气,转以生气渡入平衡后,便先一步告辞请去,留予藏晦居主人一段康复调理的时间,以待将来古原争霸开启之刻。

但在前往武都玉嵎的路上,傲神州陡觉早先蹊跷之处,却又不甚在意道:“太费脑筋头壳的事,还是让解锋镝去想。咱们继续去挖人,笨鸟也能抓到狐狸尾。”

“狐狸尾?”

“古原争霸的人选,之前仍仅限于八人知情。若非有人走漏风声,圣君士当不会遭到埋伏。”

“有道理喔。”

比照患天常与圣君士所言,醉古夫退出江湖多年,天剑老人亦下落不明。除了奇术代表的狩宇旸帝以及春不凋·荣百年意向未知,剩下的两位参与人选,分别是天剑老人的故交兄弟苍茫行者任平生,以及武都玉嵎之主掣风悬武玉梁皇。

然而综合各方情报,任平生素来纵情山水,不似会逼杀圣君士的风格。闻人清苒稍一联想,登时心下有了答案:“玉梁皇好像是用枪的高手?”

“超过三个字,千面修罗枪。”

“可是,他已经有了玉枢令。如果再抢一枚的话,又能有什么用?”

古原八人各有所长,除非玉梁皇的合作对象乃是刀中称雄,否则就算抢了圣君士的玉枢令,对他亦无多少益处。而听圣君士所言,当日埋伏他的人同样是用枪的高手。这样一来,玉梁皇岂不是在给自己添麻烦?

闻人清苒困惑道:“旷世穷武之会,并没有透露夸幻之父究竟有什么收藏秘宝。大家有必要在召开古原争霸之前,就开始私斗?万一夸幻之父不承认抢夺来的玉枢令,那岂非一切休矣?”

回头一想圣君士的遭遇,着实有些不符常理。傲神州对此也有自身的看法,道:“的确,这等狡诈之徒怎会做出自寻烦恼的事?除非……”

“除非什么?”

“谁会一直关注圣君士的行踪?”

“诶?”

领会了傲神州的意思,闻人清苒若有所悟地说:“纵使是其他的竞争对手,也不可能在不确定目标动向的时候,就密切关注着他的行踪。所以,幕后还有人在捣鬼?”

“八九不离十。”

“但,这些猜测好像无法解除我们的困境?”

秀心轻轻吐了下粉嫩的舌头,思量说道:“直到现在,我们连夸幻之父都没见到,鬼麒主更不知人在何方,依然茫无头绪呢?”

“啧,有人与你交手受伤,不就是一条线索?”

“血闇之气……但是,那人用得太突然,我也没法继续追踪。”

之前并未太留意在对方身上留下印记,闻人清苒也不知道该怎样跟踪线索。不过就在一老一少走在路上的时候,路经某个村镇集市的时候,却偶然听到了其他的消息。

“走走走,去看热闹。太上府道剑·剑非道与封剑主,古月湖一战必是旷古烁今。”

“有什么好看,不怕死的吗?这种高手高高手决斗,惨的都是围观的观众。”

“安心啦,躲在高手背身后就不会被风吹飞!”

“站太远还看个屁,看气势吹披风、剑光比大小吗?”

摇头在心里哂笑一声,傲神州却也来了兴趣,回头朝秀心问道:“那两人剑法如何?”

“封剑主的剑法别具一格,的确是一位剑道高手。至于那位剑非道……我不清楚。”

“这两人仅是单纯为了证剑?”

“地限前辈之死,也和叹希奇有点牵扯。”

“喔?”

人老心不老。虽然早过了对剑道比斗有兴趣的阶段,傲神州倒也不介意凑个热闹,饶有兴致道:“那不如前往一观,说不准还能碰到所谓的玉梁皇。”

“唔……好呀。”

因为二妹和易教总归有一分香火情,秀心思考了下便未回绝。而这等武林大事,必会引来诸多枭雄霸主。比起单纯去已被怀疑的北隅武都,前往古月湖观战确实更能见识到台面各方能人异士,少女遂在询问了路人大致方位后,然后即与傲神州一同赶往古月湖。

雪山巍岭,终年不化,凝固的巍峨山岩下方,乃是一望无际的宽阔水面。但在此时,万顷平湖已遭冰封化镜,照映着彼此眉目的肃杀之意,别添冷冽寒峭。等到秀心两人到场的时候,湖心亭内的叹希奇、剑非道已开始了决战前的对谈。而在湖心亭外,围观的各大高手,却多了几分诡异味道。

快速扫过四下的生、熟面孔,傲神州目光陡落两群魔族身上,瞳孔登时猛一收缩,自知晓遭遇不可小觑的高手。

“幽界……”

幽界所求的目标,目前仍是以诊治圣母为重。可之前偏偏针对闻人清苒,足见鬼麒主必是拿出足以让幽界、幽都双强心动的筹码,方会让他们改换目标。

而有别虎视眈眈牵制太上府天极的幽都君临黑帝,天魔茧一行幽魔虽盯着一望无垠的古月湖上,却似乎并不甚在意即将爆发的激烈战况,反将目标锁定另一方向的观战之人,毫不掩饰势在必得之心。看那位落拓潇洒的壮汉,一袭兽皮短甲,背负红缨长枪,虽已察觉幽界敌意,磊落神色不见分毫慌乱,从容镇静地等待着决战开始的那一刻,等待欣赏这一出顶峰之决。

“哼,今天这一出戏,怕不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那,谁是螳螂,谁是黄雀?”

傲神州苍白眉头一扬,发觉这一场决战不会是结束,或将成往后一连串战端的导火索。而闻人清苒毕竟经验不如,对四周群雄并列之局还是有些难以把握复杂的大局脉络,当即请教道:“儒门、易教、心武棋会。率领军阵观战的持枪者,应当就是武都玉梁皇。可是……这里人这么多,谁会选择在此动手呢?”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剑非道不能速胜,必然受创。靠府尊天极一人,挡不住幽界两大魔头。”

话音未落,忽见天空现烈阳,无边热浪扑面而来,打断了傲神州的发言。闻人清苒回过头一望,却是一名尖耳持着幡杖的阴沉中年,一言不发地降落在左近,开口即是让少女意外之言:“敢问,两位可是魔师傲神州与闻人小姐?”

“您是?”

“吾乃狩宇之主——皇旸耿日,来此一观这出剑道之争,不想却巧遇二位。狩宇叛徒与邪魔合流,耿日特此感谢两位替我清理门户。”

“清理门户?”

闻人清苒眨眨眼,歪过头去不大好意思地反问道:“请问您说得是谁啊?”

第九章 天下纵横

不能怪丫头记不住昴宿儿,实是一个半途杀出和幽界魔头一起行动的反派,没有加深印象的必要。但这一句寻常反问听在狩宇旸帝耳内,却不啻为最显不屑的轻看漠视。

“呵呵。”

淡淡地应了一声,皇旸耿日内心愠怒不已,面上依旧冷漠,沉着定气淡然一笑说道:“在世人眼中,他乃为祸北域的猃狁三化之一。日前更与幽魔联合围杀姑娘。我这样提醒,有让姑娘想起来了吗?”

“噢,原来是他。那个人跑掉之后是被你们擒回了?”

“抓?哈,总而言之,有劳了。”

用词内容微妙的差别,使得皇旸耿日暗觉蹊跷,再一联想起昴宿儿身上残留的魔气,眼角余光一扫他处的幽界群魔,登时心中有数。

幽界之魔本就注定是所有精灵的敌人。只不过旸神复生之前,狩宇并无与之为敌的底气。而不论幽界抑或闻人清苒,这笔仇迟早要讨回来!

暗记此恨,皇旸耿日忽觉周围气压一沉。两股旷世剑意霎成水火不容之态,气扫八荒六合,宣告殊死剑决正式拉开。

傲神州眼中神光一闪,道:“强而为一……不管他做得做不得。这份胆气,就已让他有了与对方决战的资格。”

先声夺人第一剑,叹希奇出手即是阴分阳晓,恢弘之象若揽乾坤大气磅礴。相较于此,剑非道之剑路不见浩大声势,返虚入浑覆生混沌,不着半点刻意痕迹。

“比之当年,剑非道又更上层楼了。”

语,不掩自身欣赏;心,此刻唯存必杀。纵使剑艺高下仿佛,君临黑帝深知剑非道根基更深许多,最终存胜者必然只有道剑一人,放在身后的厚实手掌魔元暗运,随时准备两败俱伤之刻施以凌厉狙杀。

不出君临黑帝所料,初始两人尚在五五之数。但随时间拉锯,各负伤创,剑非道底气依然深不见底。反观叹希奇力逊一筹,初时上风尽遭拉平。

心知越往后僵持,必然导致自身不利。封剑主本属睿思激变之辈,当机立断一剑划开苍穹,若映银河星宇,周天剑意遍载历代封剑塔内留名剑客之长。

强而唯一,强而为一。纳古今剑意于一体,叹希奇巍然剑举,已是最后一式:“剑非道,这一招,让你亲验我毕生所学,大宇宙极力。”

“至微无形·至大不可围·至道之剑·天地苍茫无偶·独钓寒江雪!”

不为外物所动,不察寰宇之剑将临。剑非道凝气守身,道元尽注道剑相忘。茫茫飞雪之中。恍若刀剑·剑非刀、道剑·剑非道,两道交织过去现在的身影,共同谱写混沌一体之剑招。彼此毫无保留的一剑,在双方蓄势至极一刹,迸发最为绚烂的璀璨星火。

“大宇宙极力……小混沌圆力……”

“唔,不论谁胜谁负,两人都非凡人。”

“是吗?”

少女视线仿佛穿透了刺目光辉的阻碍,一眨不眨凝视着两人最终一招的全部过程,一丝不漏地将两者剑意尽纳眼帘。意会当下,或许是因为常见父亲修剑,秀心却似不觉惊奇,宛若司空见惯一般,只将两者长处糅合,借鉴比照亲父剑理,水到渠成暗汇于心。

并未看出闻人清苒领悟了什么,傲神州只对两道顶峰之剑的碰撞深表赞叹,随后说道:“这一招过后,咱们恐怕也不能袖手旁观喽?”

平夷山脉地形,余波几摧古月湖。就在天地禁声,冰屑白芒纷舞吹散的一刻,骤闻木剑断折,屈膝认败之词。但念杀害地限之人并非叹希奇,剑非道心头一软,压住沉重伤势之后,终未上前痛下杀手。

“魔上·破月式!”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停。蓦地,黑霾吹拢血雾,直掩二人立足之地。天极骤觉凶兆,就在君临黑帝绝掌扑杀剑非道之时,霍然黑白双色纵空而入,抢在所有人之前,悍然挡下君临黑帝势在必得一击。

“思亘七险,点落九宫,神游八极,纵横十方!”

意外之人半途搅局,赫见纵横子间隙抢近,丝毫不似平日手谈高论之悠然,锋芒毕露元功尽催。刹那间,幽魔业火一拼黑白两仪。匆匆一招短兵相接,竟是平分秋色之局。

但君临黑帝退后三步同时却有恃无恐,冷冷一笑负手而立,俯视睥睨之态尽显:“呵,心武棋会棋邪纵横子。我幽都与太上府的旧恨,你也要插手?”

“万魔惊座尚未展现魔黑天,便有如此惊人实力。纵横子深表钦佩。但谈论为敌还为之过早。”

不似君临黑帝游刃有余,棋邪已动部分真元。差距虽仅止于毫厘,却也足以左右战局胜负。

不过,足智多谋如纵横子,更清楚今日一会,只需从中调和斡旋,便能阻殊死浩战于焉爆发。毕竟幽界双魔虽强不可撼,如今的苦境神州也不是可以放任幽界肆意妄为的神州。

果不其然,君临黑帝淡看了眼挟人而去的忘萧然,又一看被幽都众人缠住的天极道尊,乃至袖手旁观的幽界自己人,不知为何选择了罢手,道:“喔?本座倒是有兴趣听你一言,究竟是谁给你的底气,敢拦我幽界之路。”

“非也。纵横子的目标不在幽界,只在贵方一人身上。”

“谁?”

“血河战役的主导者——天残地陷鬼麒主。”

不想纵横子的目标竟是鬼者,纵使君临黑帝心思深沉,此刻亦不禁满心疑惑。包括天魔茧在内,也暂时按捺住了擒捉生命练习生的心思,等待着纵横子说明用意。

与其宣扬鬼麒主为假,倒不如反其道而行。纵横子挑明自身意图,亦使得一旁的闻人清苒有所迟疑。概因之前棋邪刚刚发过信件给少女,却在此刻主动站了出来,难免启人疑窦。

闻人清苒走近了问道:“前辈,你这是?”

“而今儒门各脉相互扶持,统辖治下民生,倒也算是难得的天下太平时日。”

抬手示意少女稍安勿躁,纵横子随即又道:“倘若幽界撕破这道口,难免有些不美。何不互退一步?”

“江湖事,江湖了。剑非道欠我幽界,至今尚无说法。帝女因他殒命,我幽都更遭封印无数甲子。这一笔血债,任你巧舌如簧,亦无法替其开脱!”

“果真如此?”

君临黑帝哂笑一声。魔类强词夺理,从来不须正当理由,大抵不过敷衍借口。纵横子闻言依然不急不躁,侃侃而谈:“幽界群魔的确兵强马壮。若非统合武林正道齐心协力,绝难一除魔患。就算是胜利,必然也是一场惨胜。不过,这并不代表儒圣明德一脉与诸多道派便一定畏惧了幽界。尤其是……”

“尤其如何?”

蓦地,古湖冰渣废墟之上,忽现暗色黑洞,走出面带白骨面具的深蓝持扇鬼影:“你是想说,昊正五道的法儒尊驾,必不会放我干休?”

“鬼者还在记恨当日魔佛殿上之事?”

“我只是疑问,以你个性何故无端与我为敌?”鬼麒主不答反问。

“在你眼内,知道太多,我就该死了吧?”

鬼麒主奇道:“难道你认为,主动挑衅,会让你逃过幽界的围杀?”

“纵横子一生追求,不过棋之一字。但今日邀你赴约,除我个人兴趣,另有他人请托。”

“哦?”

潇洒浅笑,纵横子挺立之躯平添一股傲然凌云之意。紧接着,腰际棋袋一开。天际云从龙、风从虎,恍现天光万顷:“你这位故人虽行动不便,亦念江湖波涛。仇深似海,总该有个了结之时。”

“天迹……哈哈哈,就算三光镜易得,无法重现三光也是徒劳。纵横子,敢做他的代理人。可要有亡命游戏的觉悟。”

“自然!”

第十章 卬是一道光

欲令天迹从天堂之门脱困,光有普通的三光尚且不够,另须三光同耀、六霞齐聚。如今能满足这一条件的,唯剩一口存放在斩龙湾的断剑。

而曾能以三光掩黑天的三教顶峰,现下亦很难为一名素不相识的人同时露面,几乎断了天迹降临凡尘之路。按理而言,三光镜尚在山海奇观之中。纵横子能越过这一步,让天堂之门显形而出,已然说明棋邪对三乘来历钻研之深入。

正因于此,鬼麒主心中对纵横子的杀意也为之更浓数分:“哈,过气神机,你待如何,你能如何?”

戳破棋邪曾以神机投效魔佛波旬之实,鬼麒主一看周围人心思动,旋即不疾不徐地说道:“又或者,从今往后,棋邪要改掉那个邪字?”

“纵横子言行如何,无须旁人置喙。在场之中,亦无人有让棋邪屈膝臣服的能耐。”

上方天空,云龙风虎腾越,别见仙家气象。纵横子盛气凌人,冷淡一笑意有所指道:“接近真相,当然要承担风险。不过,今日之事,不在你我,而在——古原争霸。”

“棋邪纵横子……”

喃喃警惕在心,鬼麒主虽对棋邪诸多高看,却依旧有些意外对方针锋相对之举。

不过,也无所谓……心念甫定,鬼麒主哈哈笑道:“既如此,那我也给你指一条明路。芙蓉铸客巧天工,或者说雨霖铃应已不在青埂山,去与夸幻之父履行婚约了吧。”

“霖妹……”

裘皮大氅下的拳头微一捏紧,纵横子眸中锐色一闪而过。与此同时,乍闻故友、寇仇之名,生命练习生内心同感一阵诧异,旋即不多逗留撤身而退,前往搜寻雨霖铃的下落。

天魔茧见状正要追上,却被鬼麒主横扇所阻:“魔主何必急躁,我曾听闻生命练习生与夸幻之父有仇。他去了也未必能讨得了好,何不干脆以逸待劳?”

“喔?”

不似魔君清楚鬼麒主的身份真假,天魔茧对鬼麒主所言虽有疑惑,目前尚无太多怀疑,遂先按下疑心杀意,望着纵横子道:“棋邪,你今日之举,可是与本座、幽界为敌。战国之世,你要当心你的人头了!”

“只怕,天魔茧仍无取我性命的本事。”

“废话太多了。”

鬼麒主单刀直入道:“纵横子,你想从古原争霸入局,我也无妨奉陪到底。谅必天迹之顾虑,必是幽界举兵开战,于平和之世无益。江湖夺宝之争,只闻武上高下,不计大义生死。古原争霸有利可图,又可免除幽界成为天下公敌。这,才是他的理由吧?”

“鬼智如你,猜不到这一点才令人意外。”

不论夸幻之父、抑或古原争霸,实质都处于鬼麒主的监视之下,没有任何理由拒绝。而不论九五之盒、还魂丹药等等,都足以让幽界心动。虽说棋邪纵横子有向真相伸手的胆量,鬼麒主却也不是没有反制的方案!

大致向幽界双强解释一二,鬼麒主洒脱笑道。

“如此,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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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处世外野地,一所华贵山庄。笙歌曼舞,灯火通明,八面玲珑,超卓于世。山野之外,闻人清苒正跟着纵横子一路,前往旷世穷武的主持人幽居之地而去。傲神州却似对生命练习生和叹希奇有些兴趣,因此单独行动去了。

古月湖一会分别,纵横子悬心芙女下落,却又担心夸幻有诈,遂邀请闻人清苒两人同行,一举两得顺道说明用意。谁知前往荒诞之始,并未见到夸幻之父的存在,只得地上“八面玲珑”四字,更使纵横子倍感棘手。

“霖妹……”

“前辈在想什么?”

“无妨。”

暂抛悬心忧虑,纵横子面色一凛,谈笑自若道:“倒是你,既然清楚我曾以神机面貌行事,又为何愿意与我同行?”

“爹和我说过您的事,虽然他仅仅是猜测,但也不认为你是纯粹的恶人。何况魔佛之祸并非始于前辈……真要计较,阿爹的责任更大许多。另外,你既然和天迹前辈达成共识,那么应当不会对我不利。”

“你知道三乘?”

“家师修行之初,曾受仙门之主点拨修行疑难。虽然她不属仙门,我也听师尊提起过一点仙门的事。”

闻人清苒摇了摇头,还是和纵横子保持了一段距离,接着好奇问道:“您和夸幻之父有恩怨?”

“年少之时,我曾因一时贪弈与之对赌,致使小妹不得不作为赌注,输给夸幻之父订亲。后来,霖妹虽与生命练习生侥幸铲除此獠,不想他并未身亡,行事作风越见诡秘。这古原争霸的夺宝游戏突然卷土重来,谅必也有他的一份阴谋心机。”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棋邪纵横子,已经不在是当初年轻气盛的青年,而是“超神越鬼,天下有双”的绝代高手。夸幻之父手段再怎样诡异莫测,已不构成对他的实质威胁:“不过,他敢对霖妹下手,既已注定他的死局。”

“咯咯咯咯,当年的手下败将,也敢夸口妄言。纵横子,你若真有能耐,当初又为何会逃呢?”

蓦地,就在纵横子狠言脱口的第一时间,同行之人即将临近八面玲珑,周围野林忽然浮现阴森绿光。肥胖的死宅裸露人形投影,忽然像是拉长的鬼影从地上折叠而起,像是小山似地坐了起来:“卬可是十分期待看到,你无法将芙女带离八面玲珑的绝望表情啊。”

“夸幻之父!”

雄绝掌气横扫六合,难中不存实体的幻影,仅将周遭山林摧为平地。而见纵横子凛眉一怒,这位相貌非人的怪物,笑得更为肆无忌惮,拍着肚皮冷嘲热讽道:“惊异嘛,愤怒嘛。这还不够啊。纵横子,卬还要你看到巧天工生下卬的孩儿,然后将她凌迟处死,成为卬的玩物!”

不论夸幻之父和纵横子有多大仇,闻人清苒最起码可以肯定,这个只存无形虚体的夸幻之父,从形象到言词都不大像是好人的模样:“呃,你这样怎么生小孩?”

“啧……”

玩味的目光扫过闻人清苒,夸幻之父不怀好意道:“纵横子,你该庆幸卬未先找到这个小姑娘。不然巧天工可就要沦为不值钱的货品,只能留魂永生永世做卬的奴仆了。”

“要是我爹听到你的话,他会揍死你的。一时半会揍不到你,他也会找高手解开术法,再揍死你的。”

不给纵横子抢答的机会,秀心先已经一脸笃定认真,堵住了夸幻之父的炫耀之声,“不过,你连身体都没有,怎么生小孩呢?”

“哼,肤浅,卬的能耐又岂是你能揣测?等到雨霖铃生下卬的孩儿,连亲人都保不住的纵横子,你也枉称棋邪之名。”

就算人不在江湖,对于辟界战神与波旬的能耐,夸幻之父依然心里有底,此刻见到了秀心真人,再一联想她口中的父亲究竟是谁,登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当然要让夸幻之父服软,那也是不可能。一般而言,大概就是嘴硬一下“等卬换回崭新的肉身,必会让侮辱我之人付出代价”凡此种种。

更进一步来说,关于关于第二个问题,夸幻之父却像要把怒火转嫁给棋邪一样,刻意摇头拍肚地卖弄道:“只要雨霖铃经男女之事,卬截取卬之元精代替,自可取而代之。”

“唔,那为什么不直接用你的元精,非要让棋邪前辈的妹妹经历男女之事呢?”

有闻人然这个穿越者在,闻人清苒的性启蒙还是教导的很到位的,因此并不会表现出如何的羞愧,倒像郑重讨论生理科学,突然红了脸带着些含蓄的难为情,摇了摇脑袋矫正夸幻之父的观念,说:“阿爹说过,你这种有特殊爱好的人,都有心理疾病呢。”

“……”

第十一章 夸幻的不甘

“黄毛丫头,卬不与你一般见识。纵横子,救芙女离开看你自己本事。但是,卬用来奴役过往下等淘汰品的三线勒魂归,究竟能不能用于芙女身上,端看你是否有一赌的勇气了!”

多说多错,夸幻之父宁可取笑上智之人,也不愿和思路对不上的少女多费唇舌。而在看到纵横子面色剧变后,肥胖如山的幻象登时面露心满意足的笑容,哈哈大笑着从一片狼藉的林地消散而去。

“三线勒魂归?”

虽不认为夸幻之父更多是讽刺讥嘲,棋邪转念之间终未再动直接攻入杀平八面玲珑之念。至亲生命错失一次已是太多。芙蓉铸客,容不得他第二次轻心之赌。

“哼……霖妹?!”

就在纵横子提步走入八面玲珑范围,四周乍来冷风飒飒。熟悉面容却是冰冷决绝,捉准棋邪分心瞬间,灵活曼妙腾空劲扑而来,漠视棋邪惊变神色,一剑刺心隔树摧山。

然而,到底还是那位心冷如冰,睿思智辨的棋邪!

纵见血亲锐剑逼命,任凭单锋变幻多端。纵横子忽而洒然一笑,立地不动右手两指真气提运,照眼之间便已夹住虎尾春冰,下一刹那即欲擒人而返。

但是——

“一叶风筝忽上升,轻浮竟遇好风乘。任它高入青云路,牵引无非仗宝绳。”

冷傲诗韵,夹带威盛掌气,紫霄丝纶执于掌间,若操江湖大势。来者一身超凡武息,霍如鬼魅临近一挡,肩头向前轻一铁靠,宛若具有平山移地之能,乍然撞向纵横子胸椎。

救妹之举骤被打断,棋邪眉间稍起怒色,放开掣肘右手挺身跨步相迎。

大氅倏被真气吹起,纵横子临机变掌,五指疾扣圆公子脉门,竟而立遭湛卢无方翻袖破解。电光火石屡变奇式,二人匆眼已过十合,俱将内力尽运指掌,不伤周围一草一木,却是凶险各知!

与此同时,眼看着芙蓉铸客即将抽身退去,少女念及棋邪营救亲人之意,不假思索凝聚元功,锁定翻身后撤的芙蓉铸客。闻人清苒周身若生星河涡旋,汹涌吸噬之力源源不绝而生。

芙蓉铸客虽精擅单锋之道,根基却非其所长。饶是年岁远超秀心,巧天工依然抵不过练峨眉根基压底、道朴临终毕生传功,以及长生殿血海三者兼合之后的深厚内力,一时之间竟而难以动弹,不由自主朝着少女极速倒进!

可是,就在芙蓉铸客即将被秀心握住手腕一瞬,斜空骤然射入一条迅疾长鞭。闻人清苒微一轻咦,目光依然沉如静水,右手指尖触及虎尾春冰第一时间道元勃然猛发,罡劲力道立将芙蓉铸客震落尘埃,一边防备偷袭来招。

“幻象……不对,是被传送走了?”

闷响坠地,烟沙四散。原地只留一口虎尾春冰,芙女行迹却已杳然无存。闻人清苒看清之刻,天外数节长鞭已临面门。

然而——

“匆匆,停手!”

“是,公子。”

半空毒辣一鞭着身,却是先遭少女身外血色气流反弹而开。正面中敌不伤,圆公子余光一瞥心有定案,当即喝退前来助战的下属,随之再与纵横子硬碰一掌,收手撤后傲然而立:“贵客登门,湛卢无方有失远迎了。”

“原来夸幻之父,竟还认得你这样一位能人?”

一个夸幻之父,纵横子尚有自信应付,但若以一敌二就不免有些吃力。不过哪怕前逢凶险恶阻,棋邪依旧泰然若定。周旋于各方之间的能力,纵横子亦不缺乏其能力。

话称贵客,出招者却是满面冷酷孤绝。警戒于心一瞬,纵横子忧心芙女下落,索性开门见山:“有此能耐,也难怪夸幻之父会将霖妹留在你处。”

圆公子同样打量着一代传说高人,依然无惧挑战,道:“巧天工乃是好友夸幻,为我打造一件神兵专程请来。事成之后,自然会原路回返。希望阁下莫要多做无谓之举,以免误了她的性命。”

“希望如此。”

以纵横子之智,绝不会相信这等敷衍威胁之词。但参照夸幻异术之奇,棋邪一时之间也不可能冒险强入救人。

圆公子眼看对方按下雄厚内力,淡然笑道:“纵横子,本公子不妨直言。十日之后,旷世穷武正式开始。你若是当真对古原争霸感兴趣,我也一样欢迎贵客莅临。”

“喔?”

清楚今日断难将芙蓉铸客讨回,但至少目前生命无虞。纵横子沉重心思稍放,忽而联想起什么问:“生命练习生是否来过此地?”

“他是夸幻之父的客人,与本公子并无瓜葛。”

“既如此,十日之后,纵横子再登门叨扰。”

圆公子承认生命练习生来过,那么幽界将来的动向也可想而知。转身欲走之际,纵横子一扫四周,忽觉同行而来的少女何时已不见去向,不禁视线重新落在圆公子身上。

湛卢无方此刻却是单手一翻,矢口否认道:“她的离开与八面玲珑无关。”

“嗯……请。”

并不认为闻人清苒会不辞而别,纵横子心念数转,却也不关心她究竟碰到何事。

素来非是所谓的“正道栋梁”,去与天迹一会也不过是各为其利,棋邪性格使然,并不怎样在意不算熟悉的少女去向,至多发书一封知会六庭馆,二人已在八面玲珑分别,便算是仁至义尽。

而就在纵横子和圆公子对答之时,闻人清苒却已一路追到了古原争霸的夺宝之所。龙盘虎踞、仙气激荡。山海云雾之外,别见亭台高阁幽幽渺渺,飘然隐于世外。

不过,清楚自身不该随便落单,闻人清苒观察了周围一阵后,旋即提动体内真气不管三七二十一,磅礴一击纳周遭天地之气为用。外隐匿景致幻象,顿在蓄力之时烟消云散,露出山海奇观瑰丽真容。

“来都来了,何必再表现的如此针锋相对?”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故意埋伏我?所以,还是先拆房子比较保险,才能确保周围没有埋伏呀。”

之所以会单独来到山海奇观之外,当然不是闻人清苒一时冲动,而是夸幻之父在截走芙女时暗中留音,引得少女孤身来此。

当然,闻人清苒敢于孤身赴会,对自己的修为心里也有一杆秤在,绝非胡乱妄为:“那么,芙蓉铸客在哪里?”

“在……八面玲珑。”

像是故意耍人开心一样,夸幻之父的虚体重新漂浮在山海奇观的上方,目光玩味地俯视着站在群山峻岭围绕间、连如山城楼阁前的小姑娘道:“不过,卬专程找你来此,也非单纯玩耍取乐。做一个交易如何?”

“交易?”

从不认为彼此存在交易的基础,闻人清苒倍感意外脱口反问:“什么交易?”

“三样物品,保命七星灯、尊龙盘,以及不老泉,换芙蓉铸客的自由。”

“这三样……”

“不为难吧。以傲神州在苦境魔界的地位,尊龙盘应当很容易取得。不老泉在你家中,现在应当就有不少存货。至于保命七星灯?”

秀心一口应道:“那是一页书前辈的东西,而且很久之前就被素还真前辈代命用过了。”

“梵天定有将之保留修复。”

“可我凭什么信你呢?”

三样宝物的重要性倒是其次,少女纯粹找不到帮助夸幻之父的理由。特别这人压根并非善类,要让闻人清苒答应几近苛刻的要求,难免有些强人所难。

然而,夸幻之父却似别有考虑,抚摸着粗厚的肚皮道:“只要彼此诚心合作,卬一向守信。除了芙女的性命,卬可先赠你一物以表诚意,如何?”

“我不要你的东西,更想知道你为什么非要为了生小孩,残害那么多无辜之人的性命。”

“此事说来就话长了。而卬自己却不知具体原因。做就做了,卬亦不屑辩解。如果你真想弄清楚,不妨亲自去问解锋镝。反正,你也不会放心卬对你提出的要求吧?”

“解锋镝前辈知道……”

这事在秀心看来有点怪。

尊龙盘乃是用来促进婴儿生长,提供维持生命的不绝生机。保命七星灯虽然与保命有关,却并非万无一失。至于不老泉更只是延缓衰老之物。难不成夸幻之父还能靠着这三样关系不深的宝物,做出什么坏事?

眼看着少女犹豫不决,夸幻之父却已经有些不耐,忽然意有所指道:“这次的古原争霸,激烈的程度必然超出预期。有人欲当幕后的幕后。但卬却绝不会随波逐流。”

“嗯……”

“卬要让他们好看!”

第十二章 怀璧其罪

夸幻之父提出要求的宝物,闻人清苒自不会草率做出决定,专程找到还在忙碌着浮动山城之事的解锋镝。不过清楚夸幻之父其人无孔不入。按照常理来说,就连秀心来找他求证,应当都在他的窥视之下。

“夸幻之父要三样物品?”

“对。”

“……无妨,给他便是。”

悠然立身天涯半窟之外,解锋镝略一思索,也不多做解释,颔首即同意道;“这三样宝物若能让他迷途知返,也不失为一件好事。不过保命七星灯……还是该由一页书前辈决定。”

“嗯。”

“听你们的意思,古原争霸的幕后不单纯。你要更加谨慎。另外,就算与仙脚之人达成默契,棋邪纵横子这一回怕也是难过此关。”

虽未前往观战,但从各方捎来的情报当中,解锋镝亦不难推测出一两点内情:“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夸幻与纵横子能摒除前嫌,或许还有脱离樊笼的机会。嗯……此事不提也罢,你先留神自己的安危。”

“啊,对了前辈,夸幻之父还给我一枚丹药,说是对提升元功大有裨益。”

虽然少女一口拒绝了夸幻之父的赠宝,最后还是强买强卖被迫接受了一枚元丹。但推测夸幻之父或许守信,却绝非慷慨大方之辈,闻人清苒想了想还是把东西拿给解锋镝看。

仔细打量摩挲了几下黄澄澄、金灿灿的元丹,解锋镝思量说道:“此物的确没有被做手的迹象,内中也有一股庞大能源。但要将之化开取用,却也非是一件易事……应当是某种强大妖物的内丹之属,且尚存活性自保本能。”

“诶,就像血角三青一分为三那样?”

“不错,常理而言应无问题。夸幻嘛,你若有所担心,不如就当作玩物赏玩。如若不然,将之抛弃亦可。”

“明白了,那前辈保重。”

接过解锋镝还来的元丹,眼看着解锋镝都没有发表什么异见,闻人清苒也就放下心来告辞。而在解锋镝目送闻人清苒离开天涯半窟若有所思之时,暗天上的雷霆也随之悄然而退。

不久之后,面容衰老的阴阳婆从洞中走出,仰首一望天际道:“解锋镝,之前的话你是故意说给夸幻去听?但,夸幻之父与纵横子仇恨深重,想要合作谈何容易?”

“略尽人事罢了。”

解锋镝稍有可惜道:“他们都为上智之人,理当明白自身所处困境。当日我受夸幻之邀,听其坦言阿难七梦一说,便觉夸幻之父背后另有阴谋。而纵横子与鬼麒主之敌对,同样来得莫名其妙。思来想去,唯有棋邪认定鬼麒主必除他不可,才会如此针锋相对。他们是两条很重要的线索。”

“那你仍不管不问?”

阴阳婆不以为然道:“他两人亦正亦邪,绝不该以常理揣测,化解仇怨谈何容易?”

“诶,不急。古原争霸毕竟与夸幻有关,尚不到破局之时。而连日以来多仰赖阴阳婆之助,解某自当为你取来《黑死薄》。”

解锋镝将折扇合紧,眉心轻微蹙起不疾不徐地说道:“如你所言,他二人也不会轻易随我心意改弦易辙,何况还有居心叵测暗藏,实是一桩棘手难案。”

阴阳婆苦着眉头,声调淡漠道:“多大的收获,多大的风险。小姑娘如今只欠根基,一旦补足唯一短板,天下之大都畅通无阻。与此同理,此物必有巨大危险,方会被夸幻主动送出。”

“以她的年纪而论,如今的根基已足够惊艳。锦上添花之物,大可不必贪恋。”

“那,你认为夸幻之父赠闻人家的大小姐一枚非同小可的内丹是何用意?”

“只怕是——引蛇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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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解锋镝存着怎样的打算,闻人清苒却不会像长辈们一样多想太多没意义的事。至于额外得到的那枚元丹,少女也不知道该怎样处置。

而反正要回家一趟请教梵天前辈保命七星灯的下落,闻人清苒思索着即准备把这枚元丹先送到父亲那里,心道不管能不能用,最后处理都不会吃亏?

不过,人在回程中途,哪怕秀心也终不免再遭苦境定律。怀璧其罪的道理,放在此刻的情形下,却是显得犹为贴切。

立足山崖,移步换景,始终紧跟不放,深蓝着墨的人影,此刻正手摇着白骨扇,怡然自得地欣赏着下一出大戏,内心暗笑不已:“夸幻啊夸幻,送出逆神旸的内丹,只会弄巧成拙。哈哈哈哈,这一次可要多谢你,把我身上的部分怀疑,分摊到其他的方向。不过……地冥,你与天迹有约,将会怎样出手呢?”

“生有生,大道自有徵,死无死,何用百年算。掩筝罢弦听渊默,苍茫天地何解莲。”

蓦来清荷莲香,打断鬼麒主之遐思。解锋镝逸步而来,恍似天上谪仙,注视着转过身来的鬼麒主,道:“看来,解某应未来迟?”

“有生之莲解锋镝?”刻意装出懊恼不已的语气,鬼麒主冷哼一声。

解锋镝问道:“鬼麒主,你果真与古原争霸的幕后主使者有关?”

“随你认为。但,与其妄想揣测,何不同观山下之景?”

几乎否认了自身的责任,鬼麒主不慌不忙道:“我视汝等为寇仇,但也绝不承认无来由的指责。不过,若有机会杀闻人然之女泄恨,我也当然不介意去做!”

“意思是幕后黑手不止一人?”

“哈,提示太多,就失趣味了。”

鬼麒主明白来此监视之人,在苦境武林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而比起不显山不露水的武力,解锋镝的智谋才是其所长。念及此点,鬼麒主索性不再言语以免言多必失,仅仅挂着冷笑站在高岗,继续旁观荒山野地随时都会到来的冲突。

蓦地,就在少女即将消失于两人视线,不得不再更换观察场地之时,胡来强烈天阳热炎之气,一条尖耳深沉人影,挟势在必得之势雄步拦下少女去路。

“狩宇神荒,辟灿烂无止之世。天旸圣耀,照永恒不灭之光。”

皇旸耿日来势汹汹,再无遮掩敌意之心。曙光之源断不容失,狩宇之主周身气势骇然,末日坟场毫无保留焚天灼日,是复仇,更是为了狩宇大业!

“交出曙光之源,你还值得一分生机。”

“曙光之源?”

模糊猜到皇旸耿日所求何物,闻人清苒却更疑惑为何突然之间,对方似存着极端昭然恶意。乍一思及死去的昴宿儿,少女明悟之刻目光陡变冷澈,明白对方存意必杀之念,省下与之交涉的无谓想法,沉气定念蓄元于掌,不骄不躁定心待发。

可就在双方一触即发之际,高天之上忽裂百里巨缝,万千骸骨翻腾其中,如焚似裂恐怖非常。紧随其后,焚风枯骨蔓延方圆,彗星陨落火云满空,魁梧神秘之人陡然天降。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顺吾得恩典——创世纪。日月沉沦,阴阳颠覆,逆吾入灭道——末世录!”

陌生又熟悉的人影陡然临尘,皇旸耿日一时难辨敌友。但在此刻,暗影却仅将目光投向闻人清苒,开门见山道:“曙光之源是狩宇之物,将之归还换你去路。”

“唔……本来,我是准备交谈过后归还的。但是看两位的架势,似乎没有足以让我信服的理由。”

“那就,遗憾了!”

第十五章 招

“以你如今之能,冥冥预感必当有应。此中诡谲难言,凡是只怕万一。你,可有因应之策?”

“没有,未来的灾劫,当今台面上的人物皆非所指。人海茫茫,要找到隐匿未现的灾难实在太难。”

能有提前预感已是万幸,要确定毫无指向的目标,闻人然一时亦难海底捞针,挖出更加详细的线索。不过能够肯定未来之祸的严重性,闻人然思考一阵,还是继续说道:“不管将来威胁是谁,总得准备足以与之对抗的手段。”

“五莲缺一,吾如今仅存近神之能。何况纵有五莲齐聚,亦须仰赖众人之功,方能将魔佛封印。倘若汝预感灾祸与之仿佛,此事难矣。”

释迦树梵音稍止,一页书随即又问道:“汝之功体如何?”

“痊愈不难,融合两身之功,尚需一段时间。当初若非借助波旬之力,我也无法将之统合一体。如今肉身不足,自然需要重修一段时间。”

“至少已是一道保险。”

梵天道:“烽火关键已毁,难成关键之助。但超轶主应当留有重造之方。难点在于阳铁难寻替代……”

“意琦行都垂涎不已的罕铁神陨,却因无能用之铸造而放弃,的确不是随便就能找到替代之物。”

以梵天的根基,流火阳铁都能更做提升。既能补足致命伤势,还能提升精进功力,又可对魔佛波旬造成不可弥补的破绽,这种罕世神物要能轻易找到,超轶主也不会上百年只做了一个烽火关键。

苦笑一声,闻人然说道:“在这之前,我曾托人捎书给青阳子,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青阳子缜思善谋,不必替他忧虑。再则,解锋镝龙气亦只能暂借一人,无敌战龙未必会如你我期望。”

“要么给我合三青于一体,要么灌注无敌战龙?”

“嗯。青阳子根基犹有不足。纵使战龙强大非常,亦须综合考量轻重。何况,龙气非不可替代,你也不必替他烦恼。”

两者之间要取其一成就,必要舍弃另外一方达到完满的可能。倘若一时找不到青阳子,闻人然与梵天总不能一直无意义地等待虚耗下去。

“那,我先让秋筠去找超轶主。”

思虑一定,闻人然即刻唤来剑灵,修书一封遣其送去满篁潇湘。而在此时,跟在少女身旁的道鹂忽然飞回了家中,也随之带回夸幻之父的要求,以及秀心连日以来的遭遇。

“保命七星灯,山海奇观藏宝?”

虽然是利益交换,闻人然却不准备像乖女儿一样,连谈条件都不多谈就允诺。既然碰到了疑难,那么多换一些线索,才是行走江湖的应有之理。

“哪怕是互惠互利……傻丫头,还白白被人当了回枪使。三换一这亏也吃得划不来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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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闻人然安排人手筹备准备珍宝的时候,被夸幻之父以奇术挪移到一处激烈战场,闻人清苒人方站定,即遭到了幽界之魔的凌厉强攻。

“呵,小姑娘,又见面了。”

魔锋蕴合七轮真力锋芒毕现,旷神愉甫见不速之客,不欲少女捣乱,剑锋指地一划,瞬激尘沙千丈,化作一道迅疾绝伦的泥剑沙刃,直刺闻人清苒心口。另外一方,黑帝麾下阿鼻烈为首的另外三大魔尊,已将忘潇然逼得险象环生。

闻人清苒觑势不妙,身影乍如神行电掣,竟使旷神谕旋剑一击乍然落空,易天玄脉旧址却在魔风扫荡下崩裂毁坏。但论及场地家当损毁,逼命之危却更显紧急。决战之处,叹希奇前伤未愈,又遭君临黑帝厉掌加身,登时伤上加伤。若非傲神州趁兴而至,等不到夸幻之父挪人至此,易教一脉必已亡于黑帝之手。

“魔师傲神州,名不虚传。但,苦境冥界之魔,何须为人卖命?”

魔剑洒脱随性,推陈出新,不落窠臼。魔掌功盖天下,巍雄沉霸,一时无两。双方交兵数合,赫见傲神州首落颓势,退而不败游走避让。魔元高下之势,已在彼此心中了然。

君临黑帝岿然不动,魔气挥洒力振长风:“何不同入幽都,助本座开疆扩土?”

“你,眉角有够。”

对眼前强敌不吝赞赏,傲神州却不屑违逆本性,毫不客气地呛声道:“但,本魔师有三个理由,一,看你不爽;二,你让我看了不爽;三,本魔师不爽被人利用!”

“那,本座就让你见识,何为魔上之魔。打败你,请你一入夺胎销型棺。幽都一人之下,你值得那个位置!”

“喂,你们这些反派不懂得补历史的吗?入魔,我已经入过很多回了!”

尾音留空,魔功霎提,傲神州内息疾运,威撼八方。魔剑之上灵芒涌动,炽烈华光更盛白日,一扫百里霜寒。但见魔师凝神一击,君临黑帝周身煞气倏漫而开,魔黑天巨像耸立而起,仿似擎天巨人蔑视眼前蝼蚁,庞大魔掌挟上魔之能罩落,若将苍生碾于掌下。

“万魔同火·灭世荒焰!”

雄语随魔掌压下,傲神州虽逆势而起,却也仅得将魔黑天撕裂半层,随即便被恢弘魔焰倒逼而回,口角溢红落于闻人清苒身侧。

反观君临黑帝掌上虽有留红,余劲一泻方圆尽摧,魔黑天一拳砸落溅射魔火万丈,使得旁人一时难近。强悍魔躯外伤竟而肉眼可见的弥合,显而易见留有余力。万魔惊座冷笑一声道:“傲神州,不拿出真本事,你可要在此含恨。”

“含恨?”

毫不意外落于下风,更是惊叹对手能为,魔师灰白眉发一抖,犹无动用隐藏的剑印之心,忽朝他处少女高喝一声:“丫头,免藏招了,我来争取时间。”

“啊……”

眼看着战况不利,受伤不轻的叹希奇,却还是勉力与忘潇然合力一对四魔尊。就算闻人清苒配合之下,能够击败四个魔头,主战场上的万魔惊座却才是真正的大敌。概因叹希奇与忘潇然状况再如何不利,多撑一两招的本事尚且不缺。傲神州所要做的,也不过是为闻人清苒争取极招蓄气的时间罢了。

不管少女行动,傲神州魔剑剑路一改六识剑法,改行剑舞九天,更上层楼的剑招,不为伤敌,只求牵制。而看傲神州我行我素之举,秀心脑筋快速一转,当即拿定主意纵身一跃,首试并和一招。

气入浑元,炼虚化实。云霞蔚变,弥盖天穹!

九道异色光芒,正是浑天九层性质不一的功力,融合天外云气,应声尽落少女掌心。绚丽色彩蕴染云霞,合着飞升而上的闻人清苒越显光芒璀璨,沛然清流蓄而未放,非同反响之压迫已然初见端倪。

道元清气无坚不摧,竟有慑服群魔之势。不仅如此,闻人清苒似乎犹有不满,体内生生不息之道元,不断灌注掌上所托云霞,形成壮丽开阔匪夷所思之异景,

首度眸露凝光,君临黑帝心思深沉,察觉超凡威胁却未如傲神州所料前往截阻少女蓄气,反而虚晃一招转身重掌擒拿叹希奇,旋即挥手扫退忘潇然,再度召唤出魔黑天,欲以其身硬承天外奇招!

“众人,退至本座身后!”

“咦,这句话有点耳熟喔?”

第十六章 雷霆

“魔上·吞月式!”

魔火煅世,清霞纵横。立场既是冰炭不投,万魔惊座心无旁骛,再度召唤出庞然魔黑天,竟而以守代攻发出上魔之招,骇然形成天狗吞月之态。霎时,凄绿鬼火遍染及目狼藉,热气灼人的宏大掌劲,先声夺人朝着空中少女直冲上天。

与此同时,翻滚剧烈云霞已然蓄势完毕,绚烂异彩好似长虹架空,居然摧枯拉朽瓦解了万丈魔焰,须臾即临群魔阵前。君临黑帝眉头一挑,却是自恃武力岿然不动,魔黑天两臂朝上奋力一推,即将霞卷辉聚的庞大光球推顶于前空,脚下寸步不动尽显蛮横之威。

“哼!”

初接触,即感霸道绝伦之掌力无孔不入,先天真罡持续分解魔元。但在此刻,君临黑帝却觉秀心重掌未曾发实。魔黑天推挡之间,却似受到一股吸力无法甩脱。兔起鹘落,万魔惊座又见两股僵持之力上,清正道元色泽隐生变化,传导至躯体的感触亦随之转变。

“不对。万魔同火·凶焰虐世!”

道元冷热交替、轻沉收放,变幻自如,宛若刻意试探着什么。虽是不明少女真正用意,君临黑帝却也不会纵放主动,吞天蚀月一招不成,即刻续招再赞魔功,强以绝对根基优势,涛涛魔焰如浪汹涌,倒袭而去压向维持胶着之争的少女。

“唔……”

纵使别有心思暗存,闻人清苒自知根基不似师尊强悍,只得以巧取用突破之法,方能取得一锤定音的效果。

因此,饶是魔元冲荡内伤暗生,少女依然果敢非常硬受不让,恍似不觉唇瓣已被鲜血染红,以萍踪之招挟浑天九气揣度黑帝功法破绽。碧冰、血气、波涛、红玫、厚土……刹那连续数换,晨曦金曙陡转万钧雷霆,秀心澄定双眸忽而一定,终将蓄而不发的刚猛掌力在眼下一鼓作气发压实!

“阴阳玄华·云流萍踪!”

九气归一,圆融一体,霎时云雾之中,虚空生电。

萍踪之招依为主体,仅将九道异质真气光华,尽数融汇天外云气,纳转周天寰宇精粹,顷刻间变生漫无边际的积雨云。如影随形的阴阳电荷,以精纯至极的功力,于此催生最为强大的自然雷霆,出乎意料炸响天地苍穹!

雷霆惊鸿一瞥,出乎意料。君临黑帝不及多做其他,便见魔黑天于此重击之下溃不成军,碎散成漫天流火碎片。纵知自身功体破绽,万魔惊座犹然抢在众魔前顽强挡关!

“丫头,先走。”

“嗯!”

雄掌既出,多留无益。看似秀心一举重创敌军,实则依然是幽都一方稳占上风。魔黑天一层遭破,君临黑帝意外创伤,麾下诸多魔将却是毫发无损。反观少女初时强撑硬接黑帝掌力,内腑却已受伤不浅,久拖不利必须即刻撤离现场。

余波动荡间,百里清浊难辨,震动难止。未等胜负两清,闻人清苒甫一落地,立见傲神州带走忘潇然。清楚黑帝根基深厚,伤势必然不若她之沉重,少女不待迟疑紧跟魔师疾速远遁,眨眼逃之夭夭。

“幸好,她的内元不够深厚,否则本座难护汝等周全。”

“天时、地利而已……若无傲神州,她无机会发出如此强招!”

滚滚尘沙飞扬,清流渐渐散去。转瞬魔黑天土崩瓦解,君临黑帝口呕朱红当场受创,却还存有续战之能,傲立不倒道:“劫烬,你先将叹希奇带回幽都。魔傅,阿鼻烈你们与本座一同跟上……呃!”

就在君临黑帝令下顷刻,远天忽来一道强横剑光。万魔惊座气力不及多提,即遭雷霆一剑击溃防御,当场累伤更重胸留豁口!

鲜血淋漓滴落,君临黑帝追赶受阻,迫不得已只得先压沉伤。而知傲神州身手如何,君临黑帝手抚胸口止住手下疾追,闷哼道:“不追。”

“你伤的不轻。”旷神愉语气沉重。

“勉强。”

“天魔茧不会放过机会。”

“由他!”

“这个时候又成了两字癖。我是不知该讲你够傲气,还是屡教不改了。”

罢,有阿鼻烈与自己在,总归不会让只有咒翼一人可堪大用的天魔茧占到便宜!

暗自一声冷笑,魔傅随即正色发问:“叹希奇,你准备怎样处置?”

“嗯……新仇、旧恨,销形,清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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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

匆匆离开易教遗址,闻人清苒与傲神州带着忘潇然急急而去,半途巧遇之前便受远沧溟邀请,来此探视叹希奇的墨倾池两人。眼看忘潇然衣襟沾血,显而易见伤势沉重。远沧溟急喝一声,墨倾池已提前身影飘然一移,两掌运足浩然清气,分别注入忘潇然与少女背心,尽力在短期内抚平伤势。

不久之后,凭借神功特效,闻人清苒内伤稳定。墨倾池白眉一动,撤回手掌叠在忘潇然身上,道:“你们遭遇了万魔惊座?”

“是。唉,幽都寻仇而来,五弟重创未愈,不幸被擒。”

“意气之争,本可避免。”

叹希奇与剑非道的决战,原本可以规避。但封剑主执拗不改,那命中此难亦是难说天意人为……

有些冷漠地应了一声,墨倾池眉心微锁,虽忧虑叹希奇处境,终归个性清疏没有多言其他,淡淡地分析道:“轩邈的过人实力,或许能成他在幽界保命的价值。”

“幽都众魔诡诈非常,只怕五弟届时也不再是五弟了。”

“吾却认为轩邈不会轻易屈服。”

“刚才,还要多谢前辈战中提醒我万魔惊座的弱点。”

人已被擒,光是担忧也是徒劳。耳闻少女致谢,忘潇然却身形一偏,古板敦厚躬身还以郑重一礼,道:“不敢当。若非姑娘与魔师搭救。今日我易教一脉,恐已尽数折损在此。何况,能够在举招之间聚生雷霆,亦是令尊、令师教导有方。”

“诸位无恙已是万幸,前辈不必客套。”

摇了摇脑袋,闻人清苒持续吸纳着周围天地灵力,周身沁香血气缭绕,不断修补着内外之伤,认真地解释起来:“也是家妹与易教有缘,我与傲伯伯才会来此一访。”

“令妹?”

“嗯。”

将神秀、宸枢与叹希奇之前的瓜葛讲了一个明白,闻人清苒随后长舒一口气,将魔元伤劲尽泻于外。至于剩下的内伤,只能靠时间梳理等待痊愈。所幸,神功疗愈奇效本属匪夷所思。秀心也不担心会被敌人趁虚而入,镇定地说道:“那个大魔头真的很厉害,我不是他的对手。”

“免灰心,以你的年纪也不容易。何况,如果是天越萍踪与阴阳分流之招,或许还有些机会。”

“没时间呀。”

别说天越萍踪,就算阴阳分流都非寻常招式。以云流萍踪结合浑天九气击溃魔黑天,已经是闻人清苒目前常规所能发挥到的最佳效果。

真要单对单对抗君临黑帝,少女自家人知自家事,根本毫无胜算:“但是,君临黑帝的功体如果那么害怕雷霆,似乎又有些名不副实?”

“非是畏惧,只是雷电之力长时间在他体内累积,会导致他功体受挫。但在到达极限之前,寻常的雷霆霹雳,并不比其他的招式好用。”

“原来如此。”

除非有达到君临黑帝层次的高手使用招式,才能以雷法破其功体占得先机。但话说回头,能和君临黑帝正面为敌之人,恐怕也没几个需要专门以雷霆之力针对。只能说今天运气不好,碰巧遭遇了输出强悍的小姑娘。

然而纵使如此,幽都擒拿叹希奇,绝不能说徒劳无功……

不过,叹希奇下落处境如何,与目前的少女关系不大。闻人清苒思索一阵,还是该回去报个平安,遂道:“几位前辈,如果没有事的话,我就先回家了。”

“且慢。”

“圣司前辈?”

“听说,古原争霸之中,有一位置是留予单锋人选?”

第十八章 不可信任

“阁下是?”

“孤月泠刀·恨吾峰。”

当初恨吾峰被擒之后,就被扔给了寂寞侯处理。而等波旬之祸了结许久,也不知真龙妙道那边抱了什么盘算,又或者寂寞侯给恨吾峰灌输了什么话,竟然将他直接放出了囚笼。而寂寞侯借助儒门耳目,将圣君士近日的遭遇透露给恨吾峰,自然而然就促成了眼下一会的局面!

严格来讲,对寂寞侯来说放出一个恨吾峰,挑动鬼麒主的神经,才有利于捕捉到更多的线索。纵使他不方便正面下场,有解锋镝乃至诸多与鬼麒主存有瓜葛的人在,只要不是有生之莲犯蠢,总归能够找到一些蛛丝马迹。而对恨吾峰而言,如何救出妻子楚祎,才是他目前的第一追求。

当然,鬼麒主相比起他人最大的优势,仍在于他对眼下古原争霸的一切内幕都了若指掌。再加上幽界的外援,这位假借身份的鬼者却也无所畏惧……

恨吾峰道:“小人暗算圣君士得到的玉枢令,应当不在能者居之的范畴?”

“呵,电字玉枢令物归原主,那能者自然是二位。人已齐至,如今只剩下……”

“剑。”

叹希奇淡淡冷笑道:“在场之中,光以剑术之能,诸位应无人在我之上。”

“洛神意下如何?”

圆公子饶有深意地看向红尘雪,亦不在乎两人是否会另生冲突。古原争霸的竞逐规则,就已经决定竞争者,并不限于旷世穷武的八人组合。

而见众人将目光集中己身,红尘雪虽有自傲,却也清楚光论一己所学,剑不如单锋、单锋亦不如枪,遑论枪剑合流。而以叹希奇当日与剑非道古月湖一战战况推断。若论剑法,八人之中推其为翘楚并不为过。

但观叹希奇如今气态不甚正常,红尘雪沉吟少顷,意有所指道:“封剑主周身魔气四溢,可是遭逢意外变故?”

“魔气如何,正气如何?”

叹希奇一扬手,道:“对我而言,剑,强而唯一。剑法自然,魔,亦在其中。而今再无俗务牵扯,我也可专心于剑道之上。更何况,古原争霸本无正邪分别。洛神这话问得差了。”

“剑无正邪,人有歧路。”

曾与剑非道有旧,对万堺故事知之甚详,任平生呵呵一笑,随口即替红尘雪化解疑难,“封剑主,难道你忘了当初易教封印幽界之事?”

“易教?”

眼中困惑一闪而过,叹希奇又复寻常神色,漫不经心道:“无所谓。今日,我便是代幽界而来,角逐旷世穷武。是进是退,端看你洛神是战是和。”

“幽界?”

“乖侄女,你对山海奇观宝物并无所求,若有疑问不如由我代你追寻。”

红尘雪再怎样看淡旷世穷武,只要存心为正,总不可能在幽界前示弱。

然而此时此刻,不仅是担忧红尘雪的安危,也是另外有所顾虑,任平生心下隐有盘算,半真心半有意地说道:“稍安勿躁,以一人之力招惹幽界非明智之举。”

“嗯……”

合情合理的劝诫,使得红尘雪一时陷入沉思。

洛神对宝物并无渴求之欲,真要追寻天剑老人的下落,有任平生参与其中,旷世穷武亦非必须参与不可。静静思量片刻,红尘雪遂迟疑问道:“可是,叔父你的旧患?”

“有你做场外援军,我这把老骨头可是稳若泰山啊。”

“那,吾便先退出。”

八人之争的开幕,注定只是一个导火索。除了像任平生、荣百年这种真正有所求的高人,或者玉梁皇此等野心家,其他的参与者几乎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何况,幽界入局山海奇观无疑将多面树敌,引起各方忌惮。让幽界成为众矢之的,未尝不是一种分担风险的方式。

转念心定,红尘雪亦未多做争辩,先一步交出了玉枢令,然后主动离开了八面玲珑。这一举动,却使得握有地字玉枢令的玉梁皇眉头一皱。

概因古原争霸规则限定,每一人所握的那面玉枢令对位一把八纮钥。玉梁皇必须从握有天字或者日字玉枢令两位的手中,谋得八纮钥才能打开山海奇观的大门。

倘若红尘雪让出日字玉枢令的资格,将导致玉梁皇不得不与幽界打交道。而看红尘雪与任平生的关系,这位武都皇者也很难认为,任平生会是一位容易算计的合作伙伴。

再则,玉梁皇这等贪婪野心之辈,又岂会愿意与他人分享奇观宝物?

怎奈何,游戏的规则不会因为玉梁皇一人的苦恼而更改。就在红尘雪转让日字玉枢令之后,圆公子便已将全部规则解说清楚。

“旸帝立场已明,荣百年应该也是精通术法的高手。有患天常大叔彼此照应,那位单锋的伯伯看上去也不像坏人。但是封剑主和玉梁皇现在应该都是敌人。而且,恨吾峰也不知道为什么参与其中……”

就在圆公子详细解说,规定八人之外的高手可使用任意方式参与竞逐,并带着众人游览一圈山海奇观之后,闻人清苒也暗中观察了下恨吾峰,以及突然搅局的叹希奇,明眸轻轻闪烁微光,脑中登时有了想法:“不论怎样,有解锋镝前辈从中联合,荣百年与患大叔实际可以商量取宝。只是夸幻之父的意向不明,似乎也不能冒然行动。”

“漂浮手?!”

蓦地,患天常喃喃一声低语,打断了闻人清苒的遐思。而从这一刻起,患天常整个人无所求的状态,整个人的气质陡变得锋锐主动,深沉之眼紧锁诛杀捣乱者的圆公子,仿佛刻着一段血海深仇。与其相比,其余人等亦不过仅是稍感压力,并未觉得一套武功能有多么了不起。

可惜患天常当面提出的一些质疑,仅得到圆公子近乎敷衍的说辞。会已至此,裁判监管之人已非主要,发觉周围气氛变得微妙古怪,像是所有人既是猎人又是猎物一般,患天常轻咳一声还是先向解锋镝颔首示意,接着就准备依照少女所言,即去与有生之莲谈判磋商。

与此同时,闻人清苒却已按照自己想法,紧跟着执杖远离的任平生而去,打定主意先试着接触对方,然后就可以从任平生这方入手,与圣君士达成协作关系,从而尽快结束这一场古原争霸。

“丫头你跟着我做什么?”

“旅行啊。听夸幻之父说,老伯您是苦境著名的导游,所以我想拜托您,找几个风景宜人的胜地一览。”闻人清苒说着停顿少顷,随后补充道,“当然,是先与您协商一下有关古原争霸的事之后。”

“呵,夸幻之父居然还记得我这位老朋友?”

猛然内心一阵机警,任平生面上却是和蔼淡泊,随口说道:“唔,我也不是十七岁的少年人了,总不能占女娃儿的便宜。说吧,你想怎样合作?”

“唔,其实我对古原争霸毫无所求。”

“诶?”

虽然有红尘雪的先例在,不算特别意外少女的回答,任平生还是微微一愣,才从容反问道:“那你要与我协商什么?”

“嗯,我是否可以请教一下,老伯想要什么?”

“一味珍稀药材,硫炎灵萜。”

“老伯有病……在身?”

漏了两个字急忙补上,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闻人清苒恍然道:“难怪刚才那位姐姐说你身体有旧患,不适宜参与这场危险的竞逐争斗。”

“呵,练剑时留下的旧患罢了。”

“那,能不能先让我替您看一看?”

“无妨。”

未曾轻看少女能为,任平生心思多变暗留防备,却还是先将手腕伸出,一边任其探测脉象,一边淡然说道:“这伤乃是常年寒气冻体累积之故。剑法越臻上境,越始沉疴难祛。想要拔除绝非轻易可为之。就我所知,唯独夸幻之父宝藏中的硫炎灵萜,能够毫无后患的将之解除。”

“在不伤害老伯功体的前提下,我的确解救不了。但是……我认识可以解的人呢。”

“嗯?”

“按照您的脉象推断,凡是修行过《兵甲武经》生字卷的人,都能够替你解除此患。只不过若要治本的话,需要当事人花费一段时间与功力,在此之前仅能以生字卷制丹调理,暂时压下沉疴。”

“生字卷?”

从天剑老人那件事开始,任平生就清楚夸幻之父不好接触。虽对硫炎灵萜志在必得,多一条路当没有拒绝的道理,任平生心思一动道:“你可知晓苦境有谁人习得?唔,是我问得不对,姑娘应是认得当事人?”

“啊,嗯,这事没法说太细,不过家里小妹就会。”

有关《兵甲武经》的来由,闻人清苒未再赘述其他,如此一来,却令任平生颇有些峰回路转之感。

但就在两人漫步林间,去往枫林小屋的半途,冷芒霎时入眼,突来极速冷厉寒光,阎王索命之态大有车裂目标的凶戾气象,牢牢锁定任平生!

“任平生,你可还记得当初枉死的天剑老人?!”

第十九章 造化弄人

“天剑老人……映朝阳之死是我之过错。当年我内伤复发晚去一步,兄长与你为首的三化皆生死不明,只见到一口阴冷妖剑见证血战惨景,任平生悔之莫及!”

当年的事,原为夸幻之父请两人出面,以寒澪玉为交易代价,持妖剑兽妖焚诛杀横行为祸北域的猃狁三化。

为公,是苍生公义;为私,是知交友情。再则,夸幻之父言辞恳切赠宝。当时两人便没有推脱拒绝的道理,遂义不容辞接受下来。

谁知道,就在任平生走后没多久又折了回头,碰巧听到天剑老人与夸幻之父私下交谈。映朝阳一个言语不当“寒澪玉只归一人所有”的误会,引起任平生怀疑义兄私心自利。

多疑之下,心思更重。

苍茫行者任平生不由自主认为,天剑老人根本贪心不足,意图事后贪墨能使两人剑境更上层楼的寒澪玉,当即愤愤赌气:既如此,那就让你天剑老人一人去铲除三化便是!

然而,实际两人都非败类,甚至可以说算乐善好施,仁义为先的好人。天剑老人当时的真正话意,却是要将寒澪玉让予修为、天赋皆属最高的任平生。

从始至终,二人直到阴阳两隔,都不清楚这是一笔难以算清的糊涂账。但若论对错,任平生一时义愤,对结拜兄弟见死不救之举,无疑要比天剑老人一时言语失当的后果更为严重。

结果,由于任平生的刻意晚一步到场,天剑老人不得不孤军奋战,死前都在疑惑兄弟为何不曾赴约。

只能说****!

但是,这里根本没人知道?

这个年头,考验的就是演技。

何况,这悲愤之情未必掺假!

取得闻人清苒的信任不容易,在有法可解陈年内患时,任平生绝不愿白失了这个机会。

一改平时诙谐风趣,九分真切一份虚伪地捶胸顿足,任平生怒视凶首恶来重重一拄竹杖:“杀害天剑老人映朝阳的人,不正是你,凶首——恶来!”

“凶手,恶来?”

此凶首非彼凶手。啊,不对。这个凶首还真的是杀害天剑老人的凶手!

闻人清苒脑中云里雾里,凶首恶来也没好到哪里去。

概因,当初猃狁三化被封印进兽妖焚,恶来与死去的天剑老人的意识已合二为一,都对外界的情况毫无了解。如今恶来会找任平生,不过是映朝阳潜意识作祟,来此诈一诈任平生寻仇,看他是否会露出马脚罢了。

说白了,塑料兄弟情,信任脆如纸!

彼此信任太过脆弱。交情的确是有,但真要说是知心挚交亦不见得。

一个怀疑天剑老人贪婪无度,一个怀疑任平生凉薄无情。不然两人之间误会刚产生时,哪会连问询清楚都不去做,就撕破了脸面刀兵相见?

不过,站在任平生与闻人清苒面前的却并非天剑老人,仅仅是受映朝阳影响的大魔头凶首恶来。睿智如任平生,绝不会去多嘴过问,一个魔头怎会对当年的事知道的那么清楚。

既是十恶不赦、杀人炼魂的邪魔,那这柄凄艳瑰丽的丹枫剑下,当然是死者无怨魂!

“丹枫剑、单锋剑,任平生,我倒是要看你这些年究竟有何长进!”

秋枫飘零,火烧一般的丹枫艳色,乍然映入眼帘。冷厉一笑,凶首恶来却是清楚,任平生受寒伤拖累,根本坚持不了久战,只须速战速决即可。

何况,闻人清苒恐怕还摸不清情况,未必会仓促出手?

因此纵使明知有少女在侧,凶首亦满不在意,极道寒光骤然显现,觑准任平生一瞬失神,极单锋以快打慢,惊若雷霆催岳倾涛,滚滚剑势似奔浪滔涌,登时使得任平生目光一变。

“极道·非极!”

极单锋真切入目,任平生心中骇然骤生,但一身精纯修为岂是等闲,隐单锋行云流水施展而出,绵绵气流缠绕丹枫剑,招不出尽后劲连绵,避其锋芒以逸待劳,谨守周身方寸之险。而在此时,一道雪凰厉掌从后疾发,即欲配合恶来尽速格杀任平生!

“凰霜堕世。”

三化联手一明一暗,任平生虽剑境惊人,内伤拖累以一敌二难免支绌,不愿轻易发招。但甫一确认三化身份,面对天外突来恶掌,闻人清苒却有了动作,云手推纳周天灵气,以巧卸力倒袭而回。

不论天剑老人与任平生孰是孰非,凶首恶来与君凰雪灵由血祭复生是实,屠杀北域是实。

既是如此,秀心念定顷刻赫已有决断,攻向霜天寒气竟于须臾蒸发如沸,宏大真元聚罡化劲,一鼓作气将君凰雪灵从天击落!

不过,这一掌并未发实,因此君凰雪灵仅仅是受伤呕红。只因念及兽妖焚与崇玉旨的关系,秀心不由多留了一个心眼。

君凰雪灵受创当下,幽玄黑洞兀然从少女身后打开,不出所料致命一刀暗无声息,阴损毒辣迅猛背袭。所幸早有提防当下,闻人清苒人未转身,沾血冰娥霎时从袖口穿扬一挑,及时架住冷不防袭来的忉利狱龙斩。

“呵,都说吃一堑长一智,丫头你也变狡猾了。”

铿然铮铮星火,刹那迸散万点金星。两口神兵狭路相逢,胜者仅看个人能为。万骨魔元猛然饱提,鬼麒主一掌拍打刀柄,浑厚到不可思议的魔元力压一头,登将少女震退三舍!

“争如无事隐寒山!”

电光火石之间,胜负生死一瞬,任平生眸光凛然心知不容迟疑,豁命而为把握住最后机会,隐单锋于极单锋出其不意的劣势下发出凌厉反击。

九霄霎寒如映霜天,冷如骨髓的剑意瞬漫千山,周遭绿意凋零殆尽。任平生转守为攻,丹枫剑动似流云,转眼连中凶首恶来膝盖、肩、胸多处,令其受伤跪地一时动弹不得。

然而,勉强全神一剑败敌之后,任平生体内寒伤难以抑制,不得不捂住心口。闻人清苒心知不是鬼麒主对手,当即解放剑上寄招虚晃一式,旋即身影迅闪扶住任平生,快速逃离此处。

“留着天剑老人总是麻烦。不如,由我助你吞噬他的灵识如何?”

方才出手狙杀,不过跟踪恶来顺手而为。眼看着两人逃走,鬼麒主也无意穷追不舍。

白骨扇漫不经心摇动,面具后的眸子一阵闪烁,鬼麒主忽然上前一步,雷霆抬掌盖在恶来天灵,以邪压正使得恶来意识越发强大,不断吞噬压缩天剑老人反抗余地,却也是为了彻底掌握三化之首。

“有恶来在,夸幻之父你翻不出风浪……我倒要看你在打什么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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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隐隐于山,大隐隐于市。不敌阴损枭雄,闻人清苒和任平生逃离荒山,自不可能去往枫叶小筑,而是转道就近疗伤。风铃挂檐角,麦芽捏糖人,似是铭刻着一段过去,又或醉心于新生。兀自躺在竹椅上的老人,狠狠抽了一口烟叶,像是快活过似神仙,远离了江湖尘嚣。

“慕阿叔,帮忙救人!”

蓦地,一阵清脆急促的叫唤,将养老的药师从美梦中唤醒。抬起眯着的眼帘,望了眼被掀开的草席门帘,慕少艾懒洋洋地战起身来,一连数指疾封冻气,阻止任平生内患扩大:“啧,你和你父亲一样,也爱给老人家我惹麻烦了?”

“啊……不是。”

虽说想解释一下,明明是只要自己出门,就会遇到敌人伏杀,根本不是像二妹一样爱捣蛋。但闻人清苒思考了一下,却又似乎无从辩驳,只得摇摇头答道:“这是意外啦。”

“嗯,非是受伤,而是沉疴发作。”

慕少艾道:“这病难在药材难得,我也只能替他稍缓痛苦。”

“二妹会解。”

“那就好。”

“唔,等任平生前辈恢复过来,我就带他离开,免得把江湖风波带到这里来。”

“呼呼,算你对老人家还有些孝心。”

半眯着眼不在意地笑了笑,慕少艾忽然睁大了猫眼,提高了语调确认问道:“任平生?”

“唔,任平生……认萍生?!”

第二十章 会不会不坏身?

“此回劳烦药师,任平生铭感屋五内。”

“不妨事。你若有空,以后可以多给我讲些你十七岁时的故事,全当是替我解闷抵了这笔医药费。”

“唉,往事不堪回首,说得多了未免引人生厌。不如换我给你做导游,打个对折游遍神州大好山水,岂不惬意?”

“啧,本钱讨不回还要倒赔,实在是划不来。老人家习惯睡觉抽烟,没陪你们四处晃荡的精神。”

任平生的内伤说难治着实难治,说不难却也不难。治本的方法慕少艾没多去过问,治标的丹药倒还拿得出几粒。但任平生再要动武,依然有旧病复发的风险,当务之急还是先治好病更加重要。

不过,虽说两人聊起天十分投缘,几日相处彼此依然留了几分余地。总归认识得突然,不清楚对方根底哪会真正交心,无非多说几句套近乎的话而已。

何况,任平生此刻可谓是心事重重,哪能静下心四处闲游山水?

“凶首恶来与鬼麒主竟也有联系,这场古原争霸越发迷雾重重了。”

忧心忡忡喃喃自语,走在前往六庭馆的路上,任平生如今首要自然是彻底解除内患。否则不论凶首恶来,抑或玉梁皇方面的威胁,都将是他致命的风险来源。

慎重斟酌仍须外援,任平生随口亦似有意,问道:“倒是刀的人选圣君士易位的那人,似乎与当初欲界之祸有关?”

“是,当初碰到恨吾峰的时候,他正在替鬼麒主看守忉利狱龙斩,后来失手被爹亲所擒送到真龙妙道,也不知道为什么被人放了出来。”

“怕是引蛇出洞的打算。”

任平生淡然一笑,道:“不过,鬼麒主应不会那般容易上当,恨吾峰只怕是羊入虎口。”

“鬼麒主的实力十分惊人,恐怕……”

“恐怕古原八人中能与之匹敌的都无几人?”

“嗯,据小妹所说,这人功力忽高忽低难以揣测深浅。但当初小弟都未能占到便宜,可见其根基深不见底。”

闻人一家也不是第一天与鬼麒主打交道。宸枢的功体与根基都特别特殊,在三人之中最为深厚。而他返回四魌界之前,理所当然会把关于鬼麒主的情报分解明白。

秀心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阿爹告诉我,反正看到对方不要恋战。可他现在和恶来有关……”

“不好,我那侄女?”

“什么?”

“恶来既与鬼麒主有关,目前虽不会急于害死鸿雪。但要败坏我的名声,可还需要有心人刻意引导,难保不会……”

“老伯担心的话,那让道鹂帮忙送信好了。”

是先去治疗伤病,还是先通知红尘雪,任平生踌躇了片刻,忽闻少女沉静应答。而一看到道界灵禽“呼啦”飞落,接着帮忙送走了被模糊焦点却又直切要害的传讯,任平生顿时心头一定:“哈,鸿雪也养了几只灵禽,定不会亏待这只道鹂。”

“那么,现在能不能请前辈讲一讲天剑老人的事?”

来了!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任平生亦未指望闻人清苒会就此轻放,内心早准备了好一整套说辞。

不过,这一次任平生念来旧患将解。此时若因恶来挑拨红尘雪,导致两人答复并不一致,难免会引起闻人清苒的怀疑。

以儒门现今在苦境的声望,任平生不由权衡盘算,为一时谎言而被武林正道怀疑,将令他的处境相当不妙。

再则,任平生本人到底常存良善之念,推敲得失之后,当即选择尽量真实还原当初真相,只隐瞒了他自己故意去迟见死不救的事实。

“……当初我不理解天剑老人为何要独吞寒澪玉,一时激愤牵扯旧伤难抑,遂消极以对。等我赶到现场时,三化与天剑老人都已不见去向,只留下一口妖剑在场。再往后,因为完成了夸幻之父的托付,寒澪玉还是被他交到我的手中。”

任平生扼腕一叹:“但,天剑老人至今下落不明,成为我毕生难忘的憾事。直到你我之前遭遇恶来,才从他口中得知义兄死讯。”

“喔。”

不知该怎样评价任平生的作为,闻人清苒半信半疑地沉思了一小会儿,小声地问道:“那,老伯你认为天剑老人会是那样贪婪自私的人吗?”

“你不信,我也不愿相信。不过,你大可去找夸幻之父求证虚实。那人最爱拨弄是非,谅来恨不得坐看我因私仇落入两难境地。”

“呃……”闻人清苒闻言亦不方便逼问过甚。

虽说不曾全然信任任平生,但身为当事人的夸幻之父如果有把柄,的确可能做出那种缺德事。小姑娘玲珑心思一转,正准备岔开话题打消略显沉闷的气氛。

不过,孤单一人目标明显的任平生,此刻显然已成别人心目里的眼中钉。

“百年孤愤恨不休,广天厚地一剑囚。单锋纵横谁似我?独叹人间最高楼。”

渗人寒风骤起,勾起老少武息警觉。旋即酒意倏映凛冽冷光,豪迈诗韵乘风而至,一身萧萧杀意毫无遮掩,不仅是将任平生玉枢令视为势在必得,更把灭尽天下单锋作为当下必成之目标!

任平生目光一紧道:“单锋剑魔?”

“当年映朝阳对你推崇备至,可惜他的眼光一如既往的差。你的性命,可要指望你的能为了!”

“呵,如若仅你一人,我岂非占了大便宜?”

沉疴刚稳定不久,但要稍稍动武也非不能。不认为单锋剑魔应笑我,会孤身一人挑战两大高手,任平生目光朝着周围匆匆打量,乍见神枪拖地牵引烽火,半疯半癫的猖狂笑声直撼四野,邪天子率众前后包夹立断两人去路。

“哈哈哈哈,小小邪我就爱占便宜。小王没诗号,左思右想还是请你们吃枪,更能展现我的诚意!”

红尘雪将位置拱手让出,导致玉梁皇不得不将主要精力集中在任平生的身上。

而要从任平生手中夺走八肱钥,玉梁皇竟已决意施以雷霆全力,果决立断联络上前任天子枪,带着六道神兵府的兵力沿路追踪。配合“千面修罗枪”暗中的眼线,很快即锁定了任平生的下落。

“听人讲,你这个小姑娘不简单。不过,小王是坏人,做坏人就不能讲规矩。亚父,你说我们怎么打?”

邪天子捏着下巴:“要不干脆,围起来,杀啦?”

“天子明鉴。”三生亚父不露声色拍了个马屁。

“我呸,一般这样讲的伏杀都失败了。我看,还是我先攻上,你们从其他方向偷袭!”

清楚应笑我必欲独战任平生,邪天子也不去扫单锋剑魔的兴,闪烁妖异紫色锋芒的冥帝枪赫已凛然在握。

殊不料,这样一讲之后,邪天子却未率先发起冲击,反而是麾下铁干戈、末法无道、文火十字三名精锐先声夺人,以攻防兼具之阵朝向少女开路。

一时摸不透对方真正用意,秀心眼看敌人数量众多,还是拿定主意提气蓄势,不待试探出手即见正面突破之招。

山木摧折,残云卷地。光以刚猛真气强取,世间少见如此神功。璀璨金曦若曙光破云,相合尽化雄浑之势,萍印长耀雷霆破灭!

“流火壁!”

“嗯,还是小看她了?”

明白对面之掌非同凡响,以己身功力触之必亡。纵使地狱道三人分明早有准备,铁干戈手持彷生盾在前,另外两人齐注内元,依旧难敌宏大真元。三生亚父当即从后赞功,才堪堪挡住这一击掌力。

“怎样,混江湖就要有不坏身。小王练不会,手下学会就行!”

前路只为掩护,邪天子随后抢攻,把握完全不存在的时间差,银芒一点长驱直入,眨眼已至少女眉心。但见沾血冰娥绚烂一挑,秀心转手以力压人,咫尺间距发力犹见雄浑,一鼓作气强行震退邪天子!

“强,你真的强。但,卑鄙,小王还能更卑鄙啦!”

狂邪长笑不止,骤见“三生亚父”元功似乎陡然暴增,起手连攀倍加枪威,居然是略有熟悉的招式入目。八成之功、上乘极式,是在须臾电闪间能够做到的极致,玉梁皇趁隙一枪突袭,几乎已令少女陷入不可规避的险境。

“乘龙凌霄!”

然而,沁香血气迅凝如丝化甲,神武霸道一击尽付徒劳。苍穹血能竟在凶险一线将致命伤害抵挡于外,犹然毫发无损。少女惊心换气顷刻,吃痛当下顺水借势,朝着后方翩然退出:“呼,你们又不是君临黑帝和鬼麒主。正面的攻击,我还挡得住。”

“喂,你犯规,我要举报!【亚父】,你的情报渠道有问题啊!”

除了吃了旸帝反伤镜射以及君临黑帝的亏。不仅可以快速愈合,少女对一般正面攻击的防御,同样不同寻常。对方拥有气甲的事,上次玉梁皇根本没试探出来。邪天子前脚刚用“不坏身”讽刺,没想到立即就风水轮流转。立刻不满地大呼小叫起来。

然而,玉梁皇哪怕是骑虎难下,也不可能怯战而退。何况目前场面上依然是两人优势?

玉梁皇伸手朝后一摸,腰际一模一样的紫芒闪烁,神器霍然上手组上枪尖。冥帝之精、冥帝枪、冥帝单锋,三方同汇一处如有共感,更增彼此神异威能!

“天子,不要浪费时间了。”

第二十一章 <(‵^′)>让你们做物流!

“三口同出一源的神兵?”

枪、精、单锋辐散出近乎同一的光辉,虽觉其中之一有些异样,但威能绝非轻易可以看低。然而,闻人清苒脑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却非关乎自身凶险处境,而是闻人然之前有关留意神异铸材的交代。

“分神?!”

少女浮思渐生之刻,玉梁皇冷然一笑,依仗护身穆天七护宝甲便利,不顾贴身浑雄掌力着身,冥帝之精裂石破云,回龙绕腰蓄力前捣穿刺。但在四面楚歌的关头,秀心就算察觉对方是之前瓜代猎手驰雄偷袭的人未必能够伤得到她,也绝不会于另有强敌的情况下,蛮横地以护身血气吃下冥帝之精破釜一枪。

玲珑心思悄然有变,闻人清苒当即朝后直撞,左手把沾血冰娥回腕一动,灵巧格挡住急袭而至的冥帝枪。而察邪天子举掌奋力劈盖背颈,秀心立足不移、清气自发,充沛先天真罡混沌如一,竟使得这一掌停于悬顶难动,补刀一击邪力尽若泥牛入海,反遭少女功体吸纳化消。

不过,少女强接冥帝枪威之际,玉梁皇双手紧握的冥帝之精,也已直追临身。光以护体之气强度而论,尚比不得苦境一方巨枭、宗师,闻人清苒如要保证自身无伤,亦须尽量避免以硬碰硬。此时此刻,锋芒掠心,变招已然不及。但,哪怕慢了半拍,秀心居然还是沉心定气下来,挥袖举掌向天一试新招之能。

“萍翻蓬自卷·云阳初晓!”

天外云气翻涌,若怒涛狂澜,汇成数条云龙盘落,翻云覆雨,眨眼扩散成汪洋云海。九成苍穹之力来不及极运至顶,汇流道留萍踪所纳宇宙精粹,瞬时化生无边浩瀚之力,壮丽雄浑气象,如印山川大河,壮阔非常。

以浑天宝鉴驾驭萍踪道威,又在脱离窠臼后别有气象。并非之前简单运用融合两大神功,此回所用一套合计四招的新式,确确实实是崭新的衍生武学。而亦唯有踏踏实实修行打牢基础,随即拓展出自身最适合的招数,闻人清苒也才算真正踏出直达武学一途顶峰的步伐。

霎时,云龙翻波,涟漪化狂澜,翻腾于穹庐天顶,恍惚宛若朝霞晕染海平面,一轮新生血阳跃然而出,将半壁穹霄涂成绚丽赤色。无坚不摧的蔚然云气,统统灌入生生不息之血阳,仿似无穷、无限、无尽,不知疲倦极限,巍然压顶将沉!

“玉石俱焚……她不可能这样做?!”

看似玉石俱焚的血阳,实际正如玉梁皇猜测,只是在逼迫他们做出取舍。冥帝之精未必能要少女的命,但云阳初晓一击完成,以其壮阔恢弘景象推测威力,在场绝无一人能够幸免。

正常情况,闻人清苒若能以奇法躲避,理所应该没有冒险的道理。除非她有把握这一招必定能够发出,让敌人知难而退,才会在这里赌博生死一招。

地位不等于武格高下,玉梁皇十分惜命,不敢赌,也是不能赌。哪怕拥有穆天七护,也不会去尝试搏一搏,云阳初晓是否会因少女受伤回气中断,又或者能在与邪天子联袂毙敌后逃脱覆盖范围。

心念电转当下,这位枪界凤冠还是选择自保为先,冥帝之精尖端积蓄的全力,霎生龙吟虎啸直破长空,射向天际煌煌血阳,试图一阻血阳坠落之势。紧随其后,玉梁皇脚下腾风匆匆疾退,像已放弃争夺任平生的玉枢令,选择了战略性撤退。

“他奶奶的,小王算你狠!”

突如其来的一句粗口,除了对局面急转直下的不满,邪天子更多的却是在私下问候玉梁皇的直袭亲属。

看起来这位武都之主作派像个枭雄,实则走得不是正经爬上去的堂皇路子,比起邪天子这种绿林摸爬滚打出身,或者连自我都舍弃的单锋剑魔应笑我,玉梁皇在底牌用尽之前,着实没有豁命一搏的勇气。

当然,邪天子绝对不会当面承认,其实他也不想冒这个巨大风险……不过嘴上占占便宜到底有爽到,就算骂玉梁皇做事不地道,谁还能把他怎么样不成?

反正,大家都是王八蛋,大哥不笑二哥!

“这一招就叫——我没想好名!”

邪天子骂骂咧咧怒然一吼,冥帝枪纳周身邪气,朝天一射并合玉梁皇枪威。察觉情况有异睿思一动,任平生中途止住丹枫剑,先与应笑我拉开距离。紧接着,即见单锋剑魔尽起单锋剑威,无穷魔气若川流入海,仿佛之间,一道近神之灵的幻影若影若现,却因不得完全而快速溃散。魔剑自灭自生,如同无差无别,将三股冥帝神兵所发枪势扭成唯一,直破中央血阳跃海之象。

“先走!”

无论能否破坏天上云阳升举之象,光是这四股力量爆炸开来,估计就没几个能吃得消。玉梁皇、邪天子、应笑我眼看事不可违,当机立断撤身而退。

殊不料——

“水流归思远·霜落群清!”

不是那个人来试探一下,就是这个人来抢劫东西,真当小姑娘年少可欺是不是?

难不成以后没有爹亲寄功留招,偌大的苦境连出门逛一逛都不行,还有没有天理王法啦?

出门以来,秀心接连负伤受挫,泥人也有三分火气!

第一招未得完全,第二招转得突兀。但突兀亦仅不过折损了招式全部威能,并无害于时机把握。

浑天之功早破九层,元神更堪堪抵达顶峰门槛。少女对于周身气元掌握,已臻炉火纯青、收放一心之境地。因此纵见云阳初晓不得完成,眨眼之间第二招霍然分流,变化之奇令人无暇接应。

“哗哗——”长音入耳,正欲抽身的三人骤觉背后异样,眼角余光偏头一瞥,赫见冥帝合招竟似被剥部分融入云龙。随即云阳自行裂解,部分牵制住冥帝招威,其余则像锁死目标,直朝玉梁皇三人直冲而落!

“追踪?难缠!”

如影随形迅捷追背,云流在穿破云层顷刻,竟似转化成为殷红冰晶流体,紧追玉梁皇不放。

而就在三人迫不得已停下脚步,各将功力运于兵器之上,随手运招拆解打消天上赤红霜华之时,闻人清苒身影幻化直逼邪天子,同时恳求暗中传音:“老伯,兵器!”

“嗯……”

敌人三者之中,玉梁皇穿戴宝甲,身法反受拖累。领会少女用心,任平生丹枫剑泠然一挑,隐锋藏剑式终见锋芒,闻声横剑一凝天降赤霜,妙至毫巅融合九霄霎寒,登在枪、剑接合刹那,催发寒劲直入玉梁皇肺腑。

觑准武都之主右手吃力一个哆嗦的短短空隙,任平生顺势而为斜上一挑,立将冥帝之精挑离枪尖抛上高空。

“你敢?!”

“唉,我十七岁那年一不小心吃了一辈子的盐。都说得饶人处且饶人,但你都想要我的命,任平生岂有将到手之物拱手相让的道理?”

兔起鹘落,任平生仰仗身法之速,已然抢下冥帝之精。邪天子失枪、玉梁皇二人痛失宝物。虽说六道神兵府一方并非无力再战,到底失了先机便宜。忍痛失去冥帝之精,玉梁皇为人拿得起、放不下,却又不得不放下!

“哼,任平生,你不简单,希望你永远有今日的从容。”

“哈,人生何处不从容啊?”

看来,小绣儿必须送到杜公子处暂住……耳闻敌人退败威胁之语,任平生挤出少许愁容,随即松开眉心摊开手掌,将冥帝之精交给少女看了看,问:“有沾血冰娥那等神兵凶物,你要此物有何用场?”

“这个?我也……不知道。”

“……”

第二十二章 急变

“你怎会连冥帝枪都丢失?”

“你不也丢了冥帝之精?当时分心应她前招,小丫头的内元十分古怪,我猝不及防被其真元侵入筋脉,半边骨头都差点被震散了架。”

虎口酸麻依然未消,直到右肘的部位,都像失去知觉一样麻痹不已。撤出一段距离之后的邪天子,虽说没有折损手下,丢了趁手神兵无疑倒霉透顶,不由懊恼呛声道:“玉梁皇,咱们这次可是真成了难兄难弟。小王从不做赔本买卖,必须得想个办法赚回来。”

“目前能够弥补你我损失的,除了山海奇观内的重宝别无他物……任平生这条线,本皇会派人持续留意跟踪。”

比起邪天子失枪的懊悔,早对冥帝枪有所觊觎的玉梁皇痛恨更深。卸下三生亚父的伪装,玉梁皇勉力保持镇静,语调阴沉不已道:“但若从他这边下手有难度,那也只能与幽界谋求合作。”

“幽界,呵,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魔头。”

相比起围攻设伏对付任平生,与幽界合谋无疑与虎谋皮。邪天子不大乐意地敷衍道:“你舍得和他们平分宝藏?”

“咱们三人联手虽能虎踞一方,要于虎视眈眈下从夸幻之父手中夺得宝藏,依然力有未逮。何况……”

“老应对宝藏没兴趣?”

邪天子道:“灭尽天下单锋……我听说幽界也有个魔单锋,他与你是什么关系?”

“将来的剑下鬼。”

灭尽天下单锋,自然不论出身来历。哪怕同属魔派一员,应笑我依然决意尽诛。但看玉梁皇有意与幽界合作,目前自然还不能撕破脸面。

玉梁皇道:“看来你的目标,目前也只有芙蓉铸客?”

“她,不值我动手。我另有他事待办——”

与映朝阳另有纠葛不准备针对红尘雪,而今值得入应笑我之眼的单锋剑者,除了任平生也不过只剩下儒门那人。

该是时候去替墨倾池取得左单锋剑谱,一叙陈年故事……单锋剑魔心思一定,也不管其他两人看法,这就我行我素阔步而去:“玉玺禁章我会替你取来!”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十分信赖应笑我的能为,玉梁皇心下不悦、郁卒稍缓,朗声应道。

“那我就恭候你的佳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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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口神兵看上去像是同出一源,可本质还是存在着决定性的差别。”

“爹怎么说?”

帮助让芙蓉铸客重获自由,顺带替闻人然送走玉匣枕埋下一子,闻人清苒来回奔波一程,勉强算是满载而归:“除了这两口兵刃,当时还有另外一口。只不过,我和老伯分身乏术,没有能够把那口单锋剑也留下来。”

“这样啊……”

神秀已从满篁潇湘返回,当下却是陪任平生去他的住处,准备从根处解除任平生的沉疴,并将平日跟着任平生生活的小丫头任锦绣送到安全地点避居。

而二丫头此回拜访超轶主,虽然得到了令人满意的答复,缺少的异铁终究需要补全。手指拂过冥帝之精,闻人然想了想还是先解释说:“看似出自一源实则不然。”

“嗯?”

“这块形态不定的物品,主材应该是其他的奇物,只是用了一点边角料虚饰罢了,并不能与这口枪完全搭配。”

闻人然话虽如此,要瞒过世人之眼,这块冥帝之精当然也不能全是水货:“单论个体,这块东西的神效还要强过长枪。但就铸材根底而论,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任老伯说,这套合起来叫终极冥帝的兵器,似乎和那位芙蓉铸客有关?”

“又是芙女……”

听女儿这样一讲,最近的诸多巧合,都隐有脉络可循。闻人然虽不是什么神棍,但照先天灵觉常理预知推论,每当集中发生密切相关的人事物,必然是苦境将来会有风起云涌的变化。

深思片刻,闻人然拍板道:“那,你在外行走的时候多留意一下。如果有可能的话,就把它收集齐全。”

“我还以为爹那么关注,这次一定会自己出去了呢?”

“我和一页书前辈已经决定去做一件事,近来这段时间肯定无暇分神。”

看到冥帝枪的第一时间,闻人然就已下定了决心。而且要应对未来之变,一般的手段很难奏效,必须是非常之法方能有决胜的把握。

当初能够封印波旬,是五莲阵法足以克制牵制。倘若即来之劫不在其下,那么就必须尝试曾经不能为之事……

不过,有些话不适宜对着孩子多讲,闻人然转念又安慰道:“当然,说不准明天你出门,就能看到我的化身。”

“真的?”

“假的。”

“我会留心观察。”

不大相信闻人然的话,小姑娘还是暗记在心。而任平生与解锋镝接洽,并不需要闻人清苒多管闲事。一旦任平生内患解除,自能与阴阳婆达成合作默契,获得进入山海奇观的权利,从而取得夸幻之父的全部宝物。

可,秀心却不觉得参照夸幻之父那样的恶劣习性,他会把自己费尽心思收集的藏宝全数送给外人。而此时此刻的山海奇观,怕是早被幽界和有心人的眼线聚焦,谁去开门都有可能落入九死一生的境地。

那么,夸幻之父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怀着满腔疑思,少女在家休息了一晚,隔天就外出去了停云山庄。只不过任平生的沉疴,就算有生之卷转生换死,依然需要相当长的时间调理,一时之间恐怕指望不上任平生的协助。而在确认生之卷确有其效,必定能顺利解除内腑久年沉伤之后,放下心中最后一块大石的任平生,也没有任何继续保持戒心的理由,遂将旷世穷武竞逐的天字玉枢令交出,只保留了八纮钥以备不时之需。

如此一来,解锋镝即得以在傲神州、患天常的携同下,帮助阴阳婆从山海奇观取得必须的《黑死簿》。但就在这一天,意想不到的巧合却随之发生。

或者,也是必然。

“解锋镝,幽界比你们更快一步。你说,卬是该将宝藏交给谁呢?”

“夸幻之父洞烛机先,应当不会真把宝物全数赠予居心叵测之辈?”

旷世穷武召开还没几天,居然就已经凑齐了两组人马,就像是从头到尾不是主题一样。虽说内心早有估算,解锋镝对眼下时局还是不免心感棘手:“幽界野心勃勃,得到阁下的宝物,恐怕非是一件好事。”

“诶,此言差矣。游戏有游戏的规则。卬怎能言而无信?”

言语之中意在挑拨,夸幻之父盘桓在山海奇观上空的幻影拍了拍肚皮,故意停顿了一下,说道:“何况,幽界是帮助玉梁皇取得宝物,怎么说是助纣为虐?”

“嗯……”

不明白幽界岂会如此好心,解锋镝眉锁凝光,不由举目一瞥武都皇者。从各方面取得的情报看来,玉梁皇应该不是什么度量宽宏、容易被诓骗之辈,难道他就不怕幽界事后翻脸?

就在解锋镝苦思无果之时,夸幻之父忽然幸灾乐祸道:“我看你们双方,必要在山海奇观前做过一场。卬就免费给你们做个见证,如何?”

“与其隔岸观火,干脆还是以血偿命呢吧!”

蓦来恶灵肆虐,无尽阴风扫尘。凶首恶来寻仇来到,狰狞眉目紧盯着半空夸幻魂体虚影,新仇旧恨同上心头。

“你说是吧,好友?!”

第二十三章 狗血剧

“凶首恶来,卬还未去找你,就自己上门送死,当真是天要绝你之路。”

不清楚面前之人究竟是谁的意识,或者就算是天剑老人映朝阳,夸幻之父只要当他是纯粹的凶首恶来,那么便能保证解锋镝不会与恶来处于同一阵营。

眼下既有两方凑齐玉枢令与八纮钥,夸幻之父为了自身安全,还是将圆公子请到了现场。虽说功体克制的缘故,夸幻对湛卢无方深怀忌惮,此刻能够利用的情况下,也没必要将他推向敌人。而以目前幽界只有天魔茧出面的情况,夸幻之父却是有恃无恐,或者已有更深一层的安排。

话音方落,只闻齿轮咬合之声连连转动,机括开启发动将山海奇观的大门缓缓拉上洞开。夸幻之父见状随后挑衅道:“不然,卬打开山海奇观的大门,等着你进来杀卬?”

“夸幻之父你这是何意?”

利用五龙补天石作为交易筹码,换得与幽界合作的契机,甚至连皇旸耿日以及一名蒙面人都私下联络,准备周全的玉梁皇当然不愿宝藏再被他人分薄:“不合规矩的行为,古原八人将合力将你制裁。”

“卬给你机会。杀了恶来,卬与圆公子,保证让你们取得奇观内全部的宝藏,如何?”

“嗯……”

联合天魔茧的幽界力量,玉梁皇对山海奇观可谓势在必得。而所谓的凶首恶来,原本就是为祸北域的魔头之一,夸幻之父要玉梁皇以他的首级为代价,却也不算是一个过分为难的要求。

可惜,今日一会注定夸幻之父难以如愿……

就在玉梁皇沉吟之时,夸幻之父接着看向阴阳婆一方,阴森森地怪笑道:“当然,荣百年你若能做到,卬也可以将所有的宝藏赠予你们。”

“夸幻之父,何必使用这种二桃三士的伎俩。就算不借刀杀人,解某与你交情深厚,也不会放过凶首恶来。”

“交情嘛……解锋镝,与卬有交情,你可会追悔莫及。”

脸上挂着十分古怪的表情,夸幻之父未去反驳解锋镝假情假意之词,随即便见到一名狩宇族人从幽界一方走来,捎信一封发给了患天常。

心脏“咯噔”一声沉了下去,患天常当即拆开书信,匆匆扫过信上内容登时面色剧变,顾不得此刻微妙时局:“解锋镝,我侄儿乐寻远被狩宇旸帝截走,指名道姓要我带曙光之源前往交换。”

“令侄?”

目光疾速瞥了遍在场众人,一见幽界天魔茧、玉梁皇面带不屑笑容,夸幻之父亦无意外之感,解锋镝顿时明白过来,这一次恐怕是他被两方一并算计。

说白了,此刻请走绝顶高手患天常,而不是在之前发信,就是为了打一个时间差,让解锋镝手边无人可用。特别事关亲人乐寻远安危处境,解锋镝亦不便强留患天常,只得镇静劝说道:“对方要求取得曙光之源,患掌门找到秀心之后,不如请她同行,也好彼此有个照应。”

“吾明白,还请你保重。”

“无妨,请。”

“请。”

防人之心不可无,除了无条件信任亲人没有任何缺点,患天常江湖经验老到,告辞一声便匆匆而去。但是少了患天常这样一个强力外援,解锋镝与阴阳婆一方,刹时显得有些弱势。

一念及此,解锋镝当机立断道:“夸幻之父,我替荣百年求取一本《黑死簿》,其他的宝藏依然归你所有。如何?”

“以一换一很公平。卬,与你合作!”

虽说彼此都是虚与委蛇,除了自愿交换,夸幻之父根本不想把宝藏送给外人。解锋镝这一个提议,与他“过去”正是一拍即合,当然必要的场面话,夸幻之父还是要讲:“玉梁皇,就看你们的动作谁更快了!”

“本魔主之前,谁能抢先一步?”

事关修补幽界地脉事宜,天魔茧对此次行动不遗余力。然而雷霆一掌初发,却非奔袭凶首恶来,反将目标锁定有生之莲。万魔金丝如电光疾扫,眨眼封锁住解锋镝去路。傲神州见状正欲动作,冷不防大宇宙极力劈空而至,迫使魔师一改剑锋走向:“又是你封剑主?”

“是叹希奇。”

“惊才绝艳,可惜,多了取巧杂思。你的意志,差了。”

哪怕当初自愿受制于人遭封魔剑剑印之时,魔师依然坚持不改本来面目,连原本人格都不能被抹杀控制。若说在场谁有资格点评剑者意志,傲神州绝对有那个资格。

但闻魔师之评价,叹希奇却仅冷冷一笑,傲然说道:“于我而言,不必拘泥于手段。强,则为剑之唯一。你我之间,不过道不同而已。”

“哈,小子有眉角,那本师今天就不客气了!”

仰仗四心之力加持,解锋镝双剑连运,对战天魔茧一时倒无危险。可被叹希奇绊住脚步,剩下阴阳婆孤军奋战,却是难免落入危急之境。

不出所料,天魔茧拉开战幕顷刻,咒翼立即开启黑金咒封,半边黑翼卷起无数羽翼,困锁落单的阴阳婆。同一时间,玉梁皇首现玉犀角所制之神枪将军令,御宇八字诀初起式即是掣风御雷,全力一战圆公子。

“御宇八字诀·缵载十全、武德维尊。”

双招连环叠浪,愈助神武浩荡天威。玉梁皇近身顷刻,魔傅旷神谕谨遵黑帝吩咐,暂时协助顺带监视天魔茧,魔锋天陨一并杀向湛卢无方。

怒气隐隐勃然一哼,圆公子眉拧愠色,灵鼍十三趾·首落黄泉不见天,似将周遭空间尽归宰割,无形气芒迅雷纵横,分解轻化两者枪锋剑芒,以一敌二犹不慌张,雄浑内息吞吐之间如纳大荒,猛然一个倾泻即将二人同时震退,屹立桀骜邀战:“坏了规矩,可有遇见今日将留命在此?!”

“哈哈哈,打,打得好。小王就不客气了。”

就在众人分身乏术之时,邪天子趁乱带着六道神兵府的人马鱼贯而入,直往山海奇观内中各处藏宝阁所在,势欲占到宝藏中最大一份。

然而,外界不过一瞬僵持,天上忽聚万顷殃云。魔龙现煞气,血亮刀光含万鬼邪氛,雷霆直杀湛卢无方背心,迫使圆公子不得不罢手后撤,凝神力接天外浑然一击!

“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凶首恶来仇火炽盛,孤身直挑夸幻之父本尊。鬼麒主稳重飘落,牵制住眉关乍现凝重的圆公子,慢悠悠地说道:“幽界想要之物,谁人能挡?湛卢无方,他能给的我都能给你,放弃夸幻之父如何?”

“你太小看夸幻之父的能为了。”

“小看?呵呵。”

在场之中,没有任何一人比鬼麒主,更清楚夸幻之父的能力强弱。面对圆公子冷语相对的质疑,鬼麒主仅回以讽刺的嘲笑,淡看着玉梁皇几人一并围攻夸幻之父,道:“凶首恶来,这是你唯一让夸幻之父血债血偿的机会。”

“不是唯一,而是只要这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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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山海奇观外的乱斗,各方之人各怀打算,一时之间出不了结果。而在半个时辰后,患天常急急而行,终于还是压准时限,找到闻人清苒一齐来到狩宇赎人。

然后,情理之中的“意外”便发生,连一直高度警惕的小姑娘自己都看愣了一下……

“你何时与鉴苍玄合作?”

“还要多谢伯父,请闻人姑娘替我寻来璇玑花灵,解除家传之患。但你从未想过,小侄的《明气武典》早已超越伯父练到了第九层,只这一击就让你重创了吧?”

与皇旸耿日、鉴苍玄同列一侧,之前联系玉梁皇的人,正是这位患天常的亲人,一直表现乖顺的乐寻远。早先与患天常达成合作之后,秀心在拜访解锋镝时,便从阴阳婆口中得知了璇玑花灵的存在。因此此番合作之前,乐寻远的病症便已经好了。谁曾想此人狼子野心,内患一解立即联络上鉴苍玄、练仙者等人、乃至勾结玉梁皇,皇旸耿日,也要让藏晦居从此以后改朝换代!

就在少顷之前,当时交换人质,双方分别确认人与宝物的真假,秀心也如期挡下鉴苍玄的偷袭,并将其他与乐寻远而来的练仙者击毙两人。但,患天常怎么也没想到亲侄子真的和皇旸耿日一起,发起了前后夹杀,只这一下就令他伤入肺腑。唇边血渍斑驳,患天常腹背连受重创,身躯剧痛更是心痛,抬头望向乐寻远道:“远儿,你这是为何?”

“为什么,当然是为父亲之死!”

“重玄非我所害。”

“重要吗?”

乐寻远针锋相对道:“我是九重功力,但你却已重伤。伯父,你的时代结束了。”

“唉,远儿,你太天真了。”

第二十四章 约定俗成的三招

“患天常,你我之间的恩怨,也该是时候清算。”

以三围二,偷袭在先,眼看着患天常重伤,诏明途之主鉴苍玄虽忌惮地一瞥闻人清苒,但有乐寻远作为盟友立即做出了决断,即与皇旸耿日一同合势攻上。

与此同时,自负九重《明气武典》功力在身的乐寻远,一双肉掌提气疾运,拨手御风行气,尽收天际云气为用,迅雷不及掩耳雷霆一击倏眼即近少女身前。巧妙一扬衣袖,小姑娘疑心之下稳扎稳打,始终不露根底。

但因前回见识过秀心能为,乐寻远虽自傲更超患天常,此刻亦然不失谨慎,言词攻心道:“患天常当年自私自利,强抢我父亲救命药丹,方得苟活至今。这等无耻之人死亦无尤,姑娘何必趟这浑水?”

“那,他这次为什么要救你?”

“哼,惺惺作态罢了!”

目前只求牵制为上,乐寻远看似猛攻,实将全力用于限制少女突围,小心翼翼且战且守,更似游斗纠缠。

然而彼方患天常处,战局却未如同乐寻远期望般呈现出一边倒的局势。彼此所练皆是家传《明气武典》,患天常早臻十层顶峰,哪怕意外受到乐寻远偷袭,心知务必在内伤爆发前速战速决,凭借对自身武功特性了解,依然胸有成竹即刻提元强压住内伤。

“天式·尽气玄黄!”

下一刹那,赫见患天常胸腹鼓涨,《明气武典》已然功达九重,浑雄根基化作无俦气力,一鼓作气冲破皇旸耿日镜射之招,余波过处连峰几摧山谷顿化平地。

皇旸耿日首当其冲呕红败退,术法被破反噬当下竟而后继无力。鉴苍玄虽落后一步,却因内力差距比之皇旸耿日更要不堪,竟是身如断线纸鸢扑到在地,眼看着奄奄一息就此不活。

“怎会?!”

一样的九重功力展现,患天常威势之强,更胜乐寻远数倍。根基年轮之差,于焉尽显无遗。而乐寻远惊心失神之际,秀心经脉真气陡一勃发,自身两套融会贯通的绝学,压倒性的优势,在顷刻间碾压过《明气武典》传脉内气,使得乐寻远如遭电击同步后尘!

瞬息峰回路转,少女与患天常竟是胜得毫无悬念。就在乐寻远惊诧莫名,退至勉力站起的皇旸耿日身边之时,患天常犹然不忘苦劝,道:“咳,咳咳……远儿,回头吧。当年之事,吾可向你解释,绝非如你所想。”

“回头?休想!”

满是忌惮的眼,凝视着深不可测的患天常。乐寻远步步退却,不论如何都不愿被患天常擒回藏晦居,似是站在绝路之上的歇斯底里,道:“旸帝,患天常只是强撑罢了。狩宇人多势众,此时不用,用在何时?”

“不需要。”

无形的凝重气氛弥漫开来,皇旸耿日略一沉默,竟给出了让乐寻远意外的答案。仿佛整个人都有了主心骨一般,皇旸耿日语气冷然彻骨:“该逃的人是他们!”

“嗯?!”

何来天地灵气,无边无际,肃杀非常?

蓦地,狩宇之内天旸骤从地平线下一跃而出,带来浩瀚绝伦之威压迫近。地上濒死的鉴苍玄,全数生灵之气如遭吸摄,包括方圆人烟生气魂元尽受剥夺,融入重生苏醒的伟岸之影。

“天地不语,劫祸化身;杀伐净世,吾命逆神!”

自然而生之精灵,有别常理生养所造。而真正的狩宇创主旸神逆神旸,就算在精灵之中亦是独一无二的另类,当之无愧的第一强者。

皇旸耿日汲汲营营,也不过是为了唤醒沉睡的旸神。就在早先与秀心对峙之时,他之亲弟角宿儿便带着全体狩宇族民,将曙光之源重归天旸。

兽龙振翼,扶摇天降。沉然落地,沙浪漫卷,虽非肆意张扬,嚣狂不世身影武息之强,已是此番秀心外出历练以来所见为尊。敌意昭然的目光落在两名人族身上,逆神旸发觉皇旸耿日重创不支,一言不合即是磅礴巨力信手拈来,浩劲过处强如患天常亦落颓势!

“呃……”

根基原已不及,内伤更成负累,患天常与秀心急退当下,霍然伤势爆发难抑,不由自主紧紧捂住胸口。乐寻远眼见于此,虽欲落井下石,慑于逆神旸无边威压,却也同样两股颤颤,本能心生恐惧不敢寸进。

“谁,赐给你们伤吾族民的胆量?”

觑出患天常前伤拖累,旸神虽极度厌恶人族,嶙峋傲骨却不允自身趁人之危:“人类?”

“你才是狩宇真正的主人?”

难怪皇旸耿日对曙光之源锲而不舍,原来旸神的力量竟然强到这种地步。患天常明白死关在前,由不得自身拖延怠慢,放弃了少女灌元医治,只赌注当下豁命一招。

“尽式·无式!”

足以堪比漂浮手终招的至强绝学一推顶峰,患天常十重功力全力以赴旋身如钻,以气驭身,快胜鬼魅,掌劲却是沉令万山皆没。逆神旸眉梢轻挑,举手投足犹见无匹之能,随意挥洒也非寻常可较。

“重伤之下仍有如此能为,你,值得嘉勉。”

天生具有影响天地之气的异能,旸神根基稳居在场魁首,连给《明气武典》半点的机会可能都不存在。四掌猛然交会刹那,两股磅礴真元震荡乾坤十方,旸神仅双足入土三尺,逆势回气便令患天常伤上加伤,将其远远震落尘埃!

抬手挥退皇旸耿日,旸神不容置疑,立足不动双手负背,淡看着面前一大一小。可惜在其眼中,人类皆是该憎恨之人。哪怕一时为患天常气魄所动,却也不过短短须臾罢了。

一声无情赞叹,参杂丝丝冷厉杀意。旸神受招纹丝不动,战意渐起之刻,患天常却已失续战之力:“再过两招,臣服,换取汝等生机。”

“前辈?”

急忙扶着患天常服下救命药丹,也不过勉强救回生死一线。但在玩命关头,小姑娘毫不迟疑单掌化出沾血冰娥,寄气留招当场激发,匹练剑光龙吟长啸,立时奔驰向旸神心腹。

“逆神诀·天地荡灭!”

然而,当前状态相对不错的逆神旸,却非上回受克雷霆,连魔黑天都未完整的受伤黑帝可比。光是寄气留招,尚不足击溃狩宇一脉超先天一流的顶峰强者。

饶是如此,旸神目光巍凛间,强招终是首度施展,双掌擘画风雨变色,将袭向心头的三青剑气化解消弭:“人类,又诞生了陌生的强者?”

“你好厉害……”

小心翼翼地守在患天常身侧,闻人清苒不发一语,是心中警讯已经提到了极致。而在患天常气力难支的情况下,秀心也不可能动任何单独逃跑的心思,念及旸神口中三招之约,眼中决绝顿悟之色骤现。

不过,旸神这样自恃能为之人,却不会像少女前几次遇到的真正强者一样中途打断,反倒是兴致盎然地坐视秀心功行完整。然而这份本该没有任何问题的傲气,却使得小姑娘有了机会。

招,依然是四招新式的第一招,却不代表这一招不是最强。

萍踪道学的精粹,其实也就在这一招之间,凸出地只有单纯的无边破坏力。上回对付玉梁皇三人都未能全力而为,这一次有机会,自然也是不得不,全神以对。

翩然如仙,跃升脱离地表,闻人清苒深吸长气,宇宙精华霎时汇聚一身,归真之势加持云流萍踪无坚不摧巍雄壮阔之神威,眨眼之间霓霞七彩尽纳血色长阳,恢弘无垠之象比之早先还要更翻数倍,赤色天云黑压压地倾覆在狩宇上空,形成璀璨夺目的两仪阴阳赤珠,被秀心竭尽所能得托在掌心之上,仍然摇摇欲坠,将渺小的仙姿身影压落尘寰!

“萍翻蓬自卷·云阳初晓!”

“……”

这一眼,旸神就知道自己吃了暗亏。

所以说,自从有了枕流君的前例在,新人光环也是不能随便浪的——

“逆神诀·穷宙尽宇!”

第二十五章 铩羽与疑问

“呃——”

绚烂夺目的血色霓霞,带来死亡毁灭的恐怖破坏力,摧枯拉朽破坏狩宇防护席卷向大地。

但在同一时间,第一个支撑不住却非陆地上的任何一人,而是秀心本人。将这一招的破坏力提升至更胜天越萍踪,闻人清苒绝不可能毫无压力,若非旸神一时托大,她也没有机会在此刻施展。

饶是如此,随着向上掌心所托的庞然两仪赤珠越发涨大,少女逐渐已显力不从心,嘴角已留下斑斑血渍,索性孤注一掷在撑不住之前,陡然间衣袖翩然一翻,整个人悬身于上与阴阳赤珠交换位置,合身朝着下方奋力冲坠而下!

“你,值得我动用禁元。”

惊世骇俗一招压落,强如逆神旸亦不得不全神贯注,以免阴沟里翻船。但这一掌的惊世之威着实骇人听闻,哪怕是旸神提运极招,却也难以护得狩宇不失。

无可奈何,也是由不得迟疑,逆神阳首运精灵禁元,加持逆神诀浩荡神威,双手并举共抗云端疾落之掌,硬生生在面前撑起一堵坚实护壁,用以抵御无坚不摧的雷霆一击,将整座狩宇纳入其下。

但是,由于分薄自身元功,逆神阳骤觉云流萍踪摧破长驱直入,霍然迟了半拍。霎时间,两股浩瀚凝实的天地元气碰撞一处,极端的冲突瞬间爆发,强绝伟力无远弗届,直震天荒六合!

轰——

暗云摧顶,岩层倒翻,双腿沉然入土,沾染满身泥尘。为求不让一点余劲倾泻开来。两肘同时弯折,逆神旸内伤当下,看似力屈被压入土,实则却是在不断积蓄反击之力。

然而,少女哪怕是全力用于破坏的招式,依然具有九种内劲的特性。稍有不察间,旸神被敌沉雄无论之招连消带打,致使自身难竞全功,再要提气又已迟了一步,登时内腑震荡伤创负身,口齿之间隐见丹红。

“喝!”

蓦然响若惊霆春雷,旸神凛眉一扬,察觉彼此元功皆对天地元气具有极大吸纳之效,不顾大意之下的伤势累积,猛然怒吼爆提禁元,强行一击逆推苍穹。

虽未能完全化解敌人招式,旸神应急当口,竟是以强行催发自身禁元对此方式,一口气包覆住阴阳赤珠,旋即奋力高抬将两人元功一齐射向冥冥苍宇,使得破坏不至波及狩宇本身,于无垠浩瀚苍穹上天隆地动,迸发出刺眼耀目的绚丽光辉。

不过,如此强行施为,逆神阳终也忍不住口吐朱红,却在下一须臾再起迅猛一掌,狂澜怒涛抓住少女回气空隙,险险即将命中秀心胸口。若非沾血冰娥之上尚有最后一道寄招留气,闻人清苒绝难逃出旸神泄恨重击!

“休想离开!”

豁力出招已是勉强,秀心勉力而为连步退却,几乎踉跄跌倒在地。而自忖已经无法立足正道,乐寻远见状有心在旸神面前表现,当即振元提气意欲擒拿重伤不支的两人。但在此时,黑白莫辨的云层上,随着两股刀剑之气射入,登时阻断了乐寻远的前路。

“真剑·一闪!”

“夜来风横雨飞狂,满目杀戮血腥红,长剑渐归封木鞘,挥手再斩万鬼雄。”

红血十握泠然,骤现寒芒一瞥,铿音脆响连奏,一刀斋率先挡住乐寻远。与此同时,随着冷傲孤绝诗韵入耳,道机纵横双锋并现,乍然冲入战场硝烟,匆匆一挡旸神再来必诛之招。

“风云开合辟紫霄!”

一手扶起重创的患天常,另外一手将因伤重而意识迷蒙的少女抱住,纵横子不求速战,黑白两色的剑芒陡然一合,朝着旸神迅捷一斩,毫不拖泥带水即与一刀斋退出战场,径直带着伤重的两人退出了狩宇地界,倏眼已然不知去向。

“可恶,棋邪纵横子!”

“纵横子?”

在旁人未察觉的情况下拭去唇边血色,旸神不欲在外人面前显露内伤,逞强亦是认真地问道:“那是何人?”

“启禀旸神……”

“慢。你去将我沉睡以来这段时间,江湖上的所有变化归纳一份呈报于我。尤其是幽界于人族的高手,更是一个都不得遗漏。”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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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旸神逆神旸?”

从别苑内舍走出,安顿好昏迷的少女,闻人然眉关深锁地回到亭中待客,开门即是见山:“那究竟是什么人?”

“你,该听说过精灵七脉?”

“精灵七脉?我只从佛乡那边了解过五大奇书。”

“棋占有险。霖妹逢凶化吉,贵人遇难。这一次,算我还了阁下人情。”

虽非无利不起早之脾性,纵横子却也不至于专程为了小姑娘来回奔波,不过是为了偿还芙蓉铸客脱险的人情罢了。

而既提到精灵七脉,棋邪纵横子便紧接着与闻人然就《精灵天下》的有关情报交换了意见,大致叙述了彼此所知内容。

好茶好水招待,闻人然也不会怠慢了救下秀心的贵客,耳闻棋邪细细道来,眉心始终不曾放开,最后忽然说道:“那人的功力很不寻常。”

“是,尤其旸神的禁元能够吸纳天地之气,提升自身能为界限转化庞大力量,绝非是一般的顶尖高手。”

“嗯,也幸亏他的禁元于小女功体有部分重合益处,又被真元所化血甲削减了不少伤害。否则的话,大丫头她这一次恐怕是真要吃个大亏……还好没有被禁元正面命中,只是一时气竭,发出了超出自己承受范围的招式罢了。”

“无恙?”

“小女和她师傅有些不同,虽是一般无二的半仙道体,在尘世久了也不影响恢复。而且在家调养,总归有很多方法。”

闻人然摇了摇头,像是对替秀心报仇并不上心,引得棋邪都有些好奇地提出反问。

“放在以前,你该已经提剑杀过去?”

“随便叫上几个人铲除旸神不难,但是光那么做没有意义。因为……太多巧合。”

闻人然不解道:“曙光之源的来历,小女有说过就连夸幻之父自己都不清楚。那么,皇旸耿日为什么那么巧能找到旸神的内丹,从而将之从沉睡中唤醒?”

“送给令嫒应是单纯巧合,但夸幻之父为何会拥有旸神内丹,便是值得思量的变数。夸幻之父与精灵究竟有什么联系,同样是未解之谜。”

不论在哪里,棋邪都习惯一边拈棋落子,一边专注思考正事,沉吟片刻道:“我怀疑,是鬼麒主的阴谋。”

“鬼麒主?”

可惜没有和鬼麒主合作过,棋邪对他的了解,也仅限于曾经有过交际,因而虽有些怀疑鬼麒主的真假,却未将联想推论到切实的目标身上:“不错。曾有人暗中知会我,鬼麒主的身份有诈。而直到现在,我也从未弄明白,他的图谋究竟是什么?”

“至少在欲界时期,可看不出来半点,他有全心全意为幽界服务的心思。”

思来想去鬼麒主的行事方针都不符合他的身份,闻人然的确弄不明白对方的图谋所在:“太诡异了。按理来说,不论怎么样的人都该有他的追求。可他现在做得事,就像是故意兜圈子一样,完全令人摸不着头脑。”

“不,最新的消息,他针对了夸幻之父。”

“针对?”

联想起解锋镝心中所说的“阿难七梦”,闻人然虽说越觉迷茫,像是永远有一层雾戳不破,却也隐隐有些预感:“他和夸幻之父有恩怨?”

“这就是另一个奇怪的症结点。鬼麒主的术法不比夸幻差。魂体虽说麻烦,也不是没有解破之方。”

“如果有仇,鬼麒主为什么之前不趁虚而入杀了夸幻之父?”

第二十六章 长谈

“我从天迹处得知一件秘闻,事关人之最的天命,不知阁下可有兴趣了解?”

“天迹……玄黄三乘?”

“不错。”

“人之最又是什么?”

之前两人的推测,一时皆算不得准。纵横子当下直切正题,才是他来此真正的用意。抿了一口沁人心脾的花茶,纵横子稍一赞叹随后说道:“那我就不清楚了。天迹只道与梵天有关,同样也与……夸幻之父有关?”

“是因为他还不信任你?”

“呵。”

棋邪有之前神机的劣迹在,闻人然并不奇怪玄黄三乘之一的天迹,会对纵横子有所保留。但借棋邪之口将“人之最”天命的关联转告,谅必天迹也已经有些按捺不住。

不过,闻人然对天迹不算熟悉,遂接着耐心提问:“我好奇的是,他为什么不自己来?”

“因为久远之前与另外一人的决战,他至今仍被封印在天堂之门,须三光齐耀、六霞共举方能出关。”

“另外一个人,是谁?”

“玄黄三乘之一的地冥。”

“了解……”

闻人然若有所思地沉静片刻,道:“我会抽空去见他一面。倒是,棋邪你将来作何打算?”

“鬼麒主已经有了动作,纵横子当然得舍命奉陪。仙脚的路观图我就先留在桌上,请。”

“不送。”

目望着棋邪纵横子乘风而去,闻人然静极思动。虽说和梵天已有了往后的计划,但既然和一页书有关,不论怎样讲,他都不该继续宅在家里,于是将桌上地图一抄,吩咐一旁侍立的女子:“秋筠,秀心醒了之后要她在家等着,我去去就回。”

“嗯。”

安顿好家中杂务,闻人然即刻启程,依照棋邪所留的路观图,不久就找到了仙脚的位置。常人眼中的悬崖峭壁,却还难不倒闻人然,倏忽几跃就已超过仙凡坪,稳然落在云海之上。

两扇紧闭的门扉,嵌在蔚蓝的云顶之上。云气缭绕,龙虎峥嵘,一派仙家气象,愈衬封印其中之人修为精深。而在此时,凭空忽传一声鹤唳,旋即一条冷倔孤傲的人影,骤从闻人然斜后方杀出颚口如鹰似隼的冷戾金刀。大漠苍鹰眼锐如电,冷然握紧掌中兵器,紧锁目标背心。

“太行千仞插云立,黄河万里从天倾。冲霄岂为层嶂碍?击光翻浪任翱行。再往前一步,那就一试驭神风·翼刀流。”

“大漠苍鹰?”

虽说没有真正见过其人,闻人然略一思量还是认出了对方的身份,仿若不觉金刀锋芒调笑道:“怎么,二十年过去,连武器都去跟一休禅师去借,你的天罪呢?”

“抄袭,版权问题。鹰兄只能自抑天命二十年,直到今日才有登台的机会。”

“天迹,被人封印都封不住你的嘴?”

“肚子饿得痛,自然管不住自己的嘴嘛。”

蓦地,就在大漠苍鹰意欲试探闻人然时,天堂之门内忽然传出奚落清越的一把男声,像是下意识地善意嘲讽。听起来年龄不大,但苦境先天年龄从来不是从声音推敲。倒是哪怕隔着阻碍,声音依然能清晰入耳,此人真元深厚倒是无愧玄黄三乘之称。

稍微正了神色,闻人然也不寒暄,单刀直入问道:“何为人之最?”

“人之最,是天命,是职责,也是众生寄望。”

“与梵天何关?”

“此事……吾亦有疑问。未来的苍生浩劫,需要人之最拯救。但对将来之事,就算是我也所知不多。”

“那还是请大漠苍鹰先给我们一点空间吧?”

“这,鹰兄可以信任。”

闻人然不置可否,干脆拒绝说道:“信任他的人是你不是我。之后说不说是你的事,但现在我必须保密。”

“唉,哈,鹰兄,看来你这个过气主打的身份,也是说服不了我这位远方表亲了。”

“装疯卖傻,谁还愿意听你们讲古?!”

似是天性使然,天迹不觉尴尬,厚着脸皮套近乎,自然而然地请大漠苍鹰离开。收刀振翅翱翔九天,大漠苍鹰故作不悦一摇头,身影瞬间淹没云层,朝着仙脚下方落去。

确认周围无人旁听,闻人然才呼吸一口气,问:“既然是天命,怎会即与一页书又与夸幻之父有牵扯?”

“此事说来话长。命星之说,向来与天命息息相关。百世经纶与夸幻之父的身上,都有独属于人之最的星光照耀。只是一人长盛不衰,偶有起伏亦在预期。另外一人自许久之前,便命星光辉有损,黯淡将熄。”

像是内心同有困惑,天迹停顿少顷随即反问道:“不过,依我所推知,梵天命中应有一大劫,几乎致使形消魂灭、元神不存。但照如今观来并无此碍,命星更是逐渐偏离夸幻之父,几乎再无重叠之兆。”

“形消魂灭、元神俱毁……佛门最善保留灵识,那就是连根基都会被磨得点滴不剩?”

“是。”

闻人然这下倒是真感兴趣,耐心听故事:“那,倘若按照你的推测,又应该是怎样?”

“如今梵天所受重创,乃因弃天、波旬两劫累积而来。但十二神天守,并非梵天所用,而是令嫒所使。此回他自舍肉身重修佛躯,应能保留原本根基。如此,倒是不幸中的万幸。”

“为了封印波旬三灵共修的灵佛心,少了一莲之力搭配。梵天空有近神根基,却无法完全发挥近神之能,未必是一件好事。当然,比起你口中所说的天数……的确是幸运许多了。请继续吧。”

“呵呵,恭敬不如从命。可惜没有奶茶配烤肠,不然我们可以聊上许久。”

“……”

被关在天堂之门久了,对天迹来说也十分憋闷,此刻打开话匣子,那个谈兴可是越发浓郁。

声音渺渺传下,天迹侃侃而谈道:“照我原本预期,一页书本应连逢弃天、双身两祸,八部龙神火与十二神天守尽数使用,重伤虽愈肉躯却是破损不堪。于波旬决战催使九梵佛元已然力不从心,更使后来雪上加霜,方致命轨中的陨落之劫发生。”

“所以?”

“两道黯淡的命星重合,补全命星之力,锻造崭新佛躯,却可能只成就一人……”

“什么意思,夺舍?”

闻人然皱眉道:“重演创世狂人旧事?”

“夸幻之父天命将尽时,会自愿以自己承接佛身舍利,重铸崭新佛躯。当时,他该寿数已尽,不存夺舍之说。而百世经纶一页书的经历,也将回到命中的某个阶段。”

像是担心被闻人然误解,天迹补充道:“并非我放弃了夸幻之父,而是他早已被阴谋者算计。那人能为不在我之下,来历神秘非常,在我被封印后更一步慢、步步慢,已然追之不及了。”

“阴谋者?”

“夸幻之父原非夸幻之父,而是叫做——浩星探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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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狱恶剑·凌迟斩!”

“哼,夸元警幻!”

光阴逆回数刻,狩宇鏖战方起之时,夸幻之父亦临生死交关。凶首恶来步步趋进,圆公子凝神牵制鬼麒主,却未露出半点紧张神色。

千刀万剐绝剑屠身顷刻,山海奇观百寒森冷,夸幻之父的虚幻之影骤然凝实,宁可冒着被恶来克制的风险,竟而主动化作实体,抬手挥出浑厚元功倒逼极速剑气,瞬将凶首恶来一招打退:“恶来,你真正令卬愤怒!”

“补全这具腐朽身体的不足,夸幻之父,你筹谋许久,亦算是煞费苦心了。”

各知底细深浅,鬼麒主更显富有余力,倏与圆公子接掌分退而立,望向舍弃魂身凝形具体的夸幻之父,道:“可惜,你很快就会后悔!”

之所以愿意亲自下场,自然是知晓狩宇那边的情况。而一旦逆神旸追究过往之事,夸幻之父必将成为精灵一族首要的针对目标。至于恨吾峰可能将鬼麒主针对精灵之事泄露外界,如今与幽界一路的鬼麒主亦不放在心上。

当初精幽大战何等惨烈,身为幽界的高层一员,“鬼麒主”会去算计敌人,难道不是理所当然?

而虽失去过往记忆,夸幻之父总不会错判鬼麒主恶意,脑筋飞快一转已经心有定见。

“你,究竟是谁?!”

第二十七章 代价

“哈,你的老朋友,会很期待与你碰面的一刻。”

眼看夸幻之父现出真身,鬼麒主目的达成,亦不苛求将之格杀当场,反像期待看到目标饱受摧残凌虐的未来。

而在此刻,幻形自破的夸幻之父,已无力以诡法支配整座山海奇观。分身乏术之下,邪天子进出往来的动作,更是使得夸幻之父怒上加怒。

不过,夸幻之父亦非毫无准备。蓦来寒风倏卷,夜刀清泠,吹袭而入,正是寇仇再相逢。恨吾峰刀锁鬼麒主退路,目光灼灼冷峻出招。

风起一刻,泠夜锋芒随着狼啸冲天,恨吾峰身动影快,疾刀掠境,瞬破千关万阻。然而目标却非夸幻所想,竟是配合凶首恶来取命戮颈,不余左右间隙。

刀剑铮铮嘶吼,杀气转眼临身。生死交逼瞬间,夸幻之父急运幻世七劫,狰狞妖兽跨越虚空,熊熊火势硬撼凶首恶来与恨吾峰。面对两大高手猝不及防的突袭,夸幻之父受克百寒之气登时力不从心,虎口溅红!

“卬有办法解你爱妻所中剧毒,恨吾峰,你竟还与他暗中联合?!”

“哈,夸幻之父,我有人质在手,你也妄想以利诱惑恨吾峰保护你?”

鬼麒主不以为意哂笑一声,索性撕破颜面:“如何,求我,或许我会留你一条贱命?”

“你究竟是什么身份?”

“我很仁慈。这是你最后的问题,不如等你下了地狱,自然会知道答案。”

阴恻恻的笑声,从面具后传来。鬼麒主骨扇一扬,无尽焚风凭空而生,使得圆公子亦眉心一凛。而在同一时间,凶首恶来、恨吾峰一并竭力施为,或无奈或为仇。刀光剑影惊鸿一瞥,霍闻天风扫尘,仙人萍上甘露点点,洒在夸幻身上,急赞浩荡内元,立破绝命难关!

“一川星月气如冰,仙骨谢读陋室铭。翩然此身何所似,九风萍舟楚天行。”

仙风涤世,半儒半道,人如逐流飘萍,畅游享乐于世。手握仙人萍,掌拿一壶千日甘,逍遥自在踏着尘浪而至,笑看着鬼麒主等人道:“咳,一场游戏而已,诸位何必大动干戈?”

“你可想过——”

旁人无所察觉时,恨吾峰与夸幻之父暗中一对眼神。鬼麒主一步上前,紧盯着楚天行冷笑问道。

“碍事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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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说,浩星探龙本是注定救世的那一人。结果受人所害,反成屠戮精灵的刽子手?”

闻人然略一思量,不解问道:“说不通,知道人之最存在的人,应当只有你们玄黄三乘、仙门内部的高层,再往外推也不过就与九天玄尊熟识的寥寥数位。怎么会在确定人之最的人选不久后,浩星探龙就恰巧遇害?”

“也有可能,是玄尊久远前参赴的那场大战的敌人做手,不愿看到人之最天命降临。”

目前仅仅是在怀疑地冥动机,天迹总还是留有一份期望,真正的阴谋者乃是外人:“此事蹊跷颇多,内情成迷。玄尊敌人是谁,暗害夸幻者是谁,吾皆一概不知。”

“玄尊能为较你如何?”

“玄尊贵为仙门创者,根基、武学自然皆胜我一筹。”

“长者为尊,你谦虚了。但以你之能为推测,能让九天玄尊忌惮到对你保密,甚至整个仙门都蒙在鼓里,那个敌人真的是非同小可。”

“不错。”

虽然情报依旧模糊,终归是一条隐约的线索,闻人然忽然改口问道:“你功体有恙?”

“哈,当年与地冥一战的旧伤,至今只余五成元功不曾恢复。但,我那位冤家如今的处境,也不比我好到哪里去,大家半斤八两而已。”

“我听棋邪说需要三光之器,才能帮你打开天堂之门?”

“可如果是你,应能暴力解之。”

“喔……”闻人然不置可否。

“看来,你与百世经纶似乎已有预感,目前应是在进一步精修?”

“略有进展,但在功成之前,为了……我与梵天都不会随意动武,所以只能遗憾了。”

像是不意外闻人然的回答,天迹停顿少顷潇洒一笑,满不在意地回道:“整个天宙乃造物遗泽,莫说我只存五分功力做不到,身为天宙的代理人的我,也绝计不愿将之损毁。况且,我也乐得清闲。”

“夸幻那边有人照应,你不必担心。当然,我不清楚你是好是坏,所以具体怎么做目前也不能全部转告。”

“我明白。”

“那我就先走一步。”

“且慢,还请阁下让秦假仙来仙脚,鹰兄会将他带上。”

“嗯,再会。”

明知仙门内部可能有鬼,来人怀疑本是应该。天迹未有不快,只是从云端上降下的声音,一贯轻松的口吻少见愁意,似是隔空注目着闻人然,告诫道:“此无明者,非实有体。如梦中人,梦时非无,及至于醒,了无所得。如众空华灭于虚空,不可说言有定灭处。何以故?无生处故。一切众生于无生中,妄见生灭,是故说名轮转生死。”

“猜出来了?”

“太危险了。非天命加身,根本做不到。而就算有,也只是多几分希望罢了。”

“没有风险,怎么变强?”

“……虽然玄尊讳莫如深,但情况真有危急到需要两名天命者不计后果的地步?”

“总好过事到临头后悔。假设,届时一页书和我,你们只能见到一个。是我的话,可能对大家会麻烦一点,但是也有解决的预案。而如果是梵天,那就一切顺利。当然最好的情况,是我和梵天都安然无恙。”

站定了本欲离开的步伐,闻人然抬头正色回答了天迹的疑问:“我想不管未来是什么样的灾劫,仙门一定有九天玄尊遗留的布置。既然夸幻之父尚存,你们将他引回正轨就好。我和梵天有我们自己的计划。”

“多一条路多一个选择……也是应有的决定。未来灾劫暂且不提,幽界与精灵,还请务必留意。我如今功体不全,就算出关,也未必能拿他们怎样。”

默认了对方的说法,天迹在闻人然临行前,最后叮嘱道:“天魔茧刚愎独尊尚可应对,但有无甚野心的地茧无限专注辅佐,依然是苦境大患。另外,那位出走自建幽都的君临黑帝,同样雄才大略,不可等闲视之。”

“那精灵呢?”

“精灵……我只能说,当心地冥。”

第二十八章 过去的事

“天迹?”

“嗯,你到了仙脚下方,自然会有大漠苍鹰将你带上。至于其人是否可信,就看你天下第一辩的口才了。”

答应了天迹的请求,暗记住防备地冥,闻人然下了仙脚,为了节省时间,就直接找到了无所事事的秦假仙。而在此之前,让秀心与解锋镝见面时拜托的事情,秦假仙也似已经代为完成,从袖中取出一物递出包括另外一口神兵。

“吶,这是解锋镝要我转交你的龙气。”

“一颗?”

“这叫与时俱进,不需要像素还真以前复活那么麻烦。”

把三青龙气所化珠球交给闻人然,秦假仙大咧咧地说道:“另外,素还真还讲,真要发挥三青隐藏的全力,或许你需要再去一趟巨书岩见一个人。”

“巨书岩……”

闻人然略感惊喜道:“太黄君回来了?”

“是啦。”

“说来也有几十年没见他人,的确该去叨扰一番。不过,素还真让你把龙气交我,他自己没有问题?”

“是解锋镝啦!”

秦假仙满不在乎地答曰:“他现在有麒麟对剑、四心之力,私下藏起来的宝物还不知道有多少。有空担心他,还不如做好你自己的事。”

“都已经恢复记忆了,还装什么嫩。”闻人然摇头叹了口气:“但是,为什么连沧耳刀都要交给我?”

“这我也不清楚,就听他讲,人死为鬼,鬼死为魙。魙又名沧耳,沧耳最擅破气除阴斩鬼,未来对你或许有用。”

“啧……”

闻人然一口回绝:“麻烦事别想丢给我。”

“安啦。好吧,其实素还真是讲,龙气与沧耳有呼应。再具体的情况,你需要向太黄君问明。”

“这还差不多。”

话说回头,闻人然听秦假仙的意思,素还真分明是有了其他的目标,才会选择连沧洱刀都留下,以备不时之需。难不成他发现的潜伏祸害,与自己和梵天察觉的危机并非一路?

“算了,先去见太黄君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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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知神器十八种,脚担黄土十八层。蚩族、轩辕,长久以来的宿怨,早已淹没红尘,却从未沉封于历史。当初的巨书,分封神兵十八种。而今所存,不过一口衔草结环,一口轩辕石剑。

一座盛开的菊花台,一名眉目清俊敦厚的故人,闲游而返脱胎换骨,已非拘泥于名声所累的偏途道者,只剩潜心修行的荒山隐士。

“太黄君,**来找你了。”

“哈,久违了。”

位于断崖悬瀑,盈盈水汽清涤风尘之气,别见出尘宁静。水沸,茶香,两杯香茗待客,似是掐准了时间。放下手中书卷,暌违已久的先天高人右手轻扬,一座菱形石头骤然飘向谷外来人。

怡然落座,两人稍作寒暄,各叙往昔平常。太黄君道:“……多年以来,吾虽不涉江湖之事,对你所为也有耳闻。欲界之时,更还以为你要重蹈我当初覆辙。幸好,总归是化险为夷。”

“幸运是的确幸运,但也是大家的功劳。”

闻人然咳了一声说道:“那么,是你知会解锋镝,还是解锋镝通知了你,才会有此一谈?”

“你是不求回报的**,我却不能知恩不报。解锋镝向我提及三青,所以才请你来此一叙。”

放下茶盏,太黄君伸出手来,说道:“可否让我一观你的佩剑?”

“可以。”

“孽龙、孽龙……”

丹青见上龙息潜没,不见半点龙骨故形故迹。遥想“过去”争斗,太黄君细细打量摩挲,眼中惭愧依然,却非仅为魔龙天虎之争,更为一段沉埋的旧事:“人世有愧。”

“啊哈?”

闻人然一头雾水道:“你跟我开口就说这个?”

“难道你就一点都不奇怪,血角三青为何被冠以孽龙之称,所铸圣刀却称为圣?”

总算猜到了解锋镝的一点用意,闻人然眉头一骤觉得太黄君接下来的话必不单纯,遂耐着性子反问道:“你该不会要讲三青龙气找到素还真也不是偶然?”

“嗯……孽龙之说,一如罗喉暴君蔑称。为了照顾人族勇者之名,而扭曲事实流传下来的传说。也只有龙神龙气,才有轻易让素还真死而复生的效力。”

闻人然蒙圈道:“什么龙神,什么扭曲?”

“它并非是孽龙,而是数万年前就已存在,默默守护苦境神州的神龙。”

“等等,你这个版本更新有点快。如果龙骨圣刀是龙神遗留,又怎么会有轩辕斩孽龙的传说?”

疑惑之际,闻人然回头一瞥轩辕石剑,问道:“当初打败雷公婴取代所谓的太黄君创者身份时,你用的就该是这口轩辕石剑?”

“蚩族与轩辕族的恩怨由来已久,不过雷公婴最多只能算是方界外来之客,算不得蚩族之人。言归正传,既要重述三青之事,那就不得不提时空圣战。”

“时空圣战……我记得有许多说不清的内情?”

“不错。自我退隐以来,闲暇无事便重翻过去,细致推敲曾经的那场战役。不过,此番借梦术往来过去,我未改变任何历史,仅是以旁观者的身份,将当初之事厘清前因后果,却有了意料之外的发现。”

太黄君整理下语句说道:“不论是魔龙还是天虎,过去的争斗并不如另外一方时空之烈。”

“怎样讲?”

“龙神的故事要远早于千载,直达数万年之前。久远上古,有一位堕落邪神入侵苦境,结果反被神龙打败击杀,却存元灵不灭,始终图谋卷土再来。”

听到这里,闻人然差不多明白了太黄君的意思,不免觉得大感荒唐地笑出声,说道:“我觉得你说龙骨圣刀是邪神的遗骨,都比是龙神骨脉所留更加靠谱。”

“但,事实上,魔龙八奇一方才是冥海龙灵的爪牙。而我,也是转世魔将的一员。”

“那我们怎么没听说过这位堕落邪神?半邪郎也只是在灭境爬族中称雄?”

“不在一个时空,发生之事或许会有所偏差,或许尚不满足冥海龙灵复生的条件。但不论三青龙气、龙骨圣刀,都是龙神的神圣一属,却是确凿无疑。”

闻人然问道:“这就奇了,龙珠的死亡怨气有问题?那我至今没找到正确的用法?”

“只能做此推测……”

再多详细的细节,不是数万年前的人,太黄君也不可能摸得那么通透,“后来为护苍生太平,龙神巡游天地万年,坚守不缀劳心劳力,不给邪神取回躯体的任何机会。”

“然而,意外还是发生了?”

接回了丹青见,闻人然说道:“八成那位勇者受人蛊惑,又或者各种阴谋巧合导致误会,在某种情况下错杀了神龙?”

“后人所记载的情况,总会以春秋笔法,周全先人之过。其中真实情况已不可考,或许风巫世家的传人风采铃会知道一二内情。千载之前,龙神历尽万难,为苍生人世兢兢业业年迈衰微。但,勇者不知究竟错杀神龙已成事实,方至轩辕杀孽龙的传说流传后世。”

太黄君苦笑一声道:“至于三青龙珠中的死亡怨气,究竟是龙神之恨,还是众生之孽怨,又或者是他人作弄,我已无从推知了。”

“众生之怨?”

“然也。”

人间传说,究竟几分可信,几分不可信,太黄君也不知该从何说起:“当初勇者意外错杀年迈的神龙,导致苦境民不聊生,邪怨暴戾之气四起,妖魔兵祸不断。而为稳固人心,总有人丑化以孽龙遗祸之名加注龙神之身,方能重聚和平希望。这三枚饱含死亡怨气的青血之眼,究竟是龙神最后的怜悯,又或者对人世的嘲弄,只能由你自己去判断。”

这龙骨圣刀的来由也太冤了啊?

闻人然忽而脑中灵光一现,想起了家中剑灵额生龙角的俏丽模样:“所以说,秋筠如今继承了龙神之灵?”

“哈,我曾听闻,她更惯用神通异术,刀剑之学?”

“一直没找到正确的用法,那不是浪费……”

第二十九章 三龙共鸣

许多秘闻隐讯,从太黄君口中转述,使得闻人然颇有些醍醐灌顶的感受,连带着对往后灾劫的压抑心理也舒缓不少。

然而,并不认为自身发觉的未来危机,会与冥海龙灵是一回事,闻人然随即又问:“那,冥海龙灵是否可能卷土重来?”

“这我也不甚明了。”

八位转世魔将,已经死的七七八八。再要凑齐魔龙八奇,恐怕也不是立马就能办到。

何况,以太黄君如今的高人退隐的状态,怎样才会被阴谋者利用,那就又是另外一个巨大障碍:“黄帝也好,万俟焉也罢,他们都未见识过全盛的龙神究竟强大到何种程度。光是铸造一口圣刀,就几乎让万俟焉折尽根基功力。而身为尘界九龙的先天万烛公,修为远不如根基折扣的徒弟万俟焉。真正完美的无敌战龙,也少不了三青龙气。其中差距,你可自行思量。想要驾驭真正的神龙之力,恐怕不会那么简单。”

“也是,神龙击杀邪神冥海龙灵,足见其强悍之处。而光是龙气、血角、龙珠组合,就能发挥出沛莫能御的力量。如今看来,万俟焉那段时间后时运不济,除了个人性格因素,功体折损严重以外,也有逆天妄为的部分原因。”

这个时候吐槽大脑少根弦的万俟焉没有什么意义,总不能和浑人计较……闻人然叹道:“可惜,我不能专注于此,只能让秋筠自己去办。”

“无妨,两手准备总不会错。”

“嗯……你最近有什么打算?”

闻人然奇怪道:“总不会是专门为了告诉我这件事才回来?”

“吾对上古怪谈一向有些兴趣,往后或许会继续追踪一些秘藏。不过,短时间内,你我应当不会再见?”

太黄君道:“如果我找到相应的线索,自会捎信于你。”

“那就有劳了。”

正事叙毕,两位如今的闲人,便分别将多年来的江湖见闻,相互探讨深谈,自然各有所获,大感受益匪浅。

只可惜,这一趟出门不能太久,逗留半日之后,闻人然就带着沧耳刀与龙气回到了别院。

此时此刻,大丫头早就从昏睡中醒来,披着一件衣服用玉笈随意束好了头发,然后就自由自在地在院子里看着父亲把刀和龙气一齐交给了暮秋筠。

“筠姨现在练的武功真是越来越怪了啊……”

“你爹也没想过,以后真有要秋筠她做小龙女的一天。”

三青身份的转变,闻人然着实有些还没适应过来。但一回生二回熟,许久之前对付波旬的时候,就依靠过神龙一次。这下循序渐进再来一次,倒也不会显得生疏。

不过,既然拿了沧耳刀,当然要试验一下新的能力……

“秋筠,试试看把龙气灌进沧耳刀。”

“唔?”

一行三人来的菩提树下,暮秋筠依照闻人然的指令,先将龙气尽数吸纳入体,额头原本已经掩没的两根龙角,立即峥嵘地凸现出来。

看样子有过一回经验,彻底融合龙骨圣刀的丹青见,已经能够和龙气不分彼此,顺理成章融会贯通。

但,仅仅合以龙骨与圣刀的威力,显然还无法让闻人然满足。暮秋筠左手苦恼地摸了摸额上的龙角,随后右掌五指紧握住沧耳刀刀柄。

就在手指触碰到沧耳的第一时间,血角、龙气,神刀登时三方共鸣。莹莹紫色鳞彩,若隐若现地飘散在空气中。然而不似素还真的龙甲外显,白衣女子的体表穿着并无多少变化。

疑心之际,闻人然轻一提气,信手发出一道不世之掌。像是并不相信主人会伤害自己,暮秋筠动也未动不设防地站在原地。

蓦然,龙鳞天甲气流蹿腾,斩鬼神刀上双龙迟迟不曾化现紫鳞实体。而在此时,暮秋筠身侧乍见气形龙尾游身而现,一个反身将掌气挡御在暮秋筠身前三尺,旋即龙吟骤起,立将沛然真元逆推而回!

“自发护身,不需要下意识的掌控,像是贴身的软猬甲一样?”

转手按在秀心肩膀,眨眼之间,闻人然竟将自家丫头当做了挡箭牌。而须臾领会父亲的用意,闻人清苒一抬衣袖,就将这一掌真气尽数吞没归入经脉,川流归海般化作自身精纯内元。

“爹试出什么了?”

微微泛白的嘴唇恢复了一点红润色泽,秀心好奇地说道:“筠姨她的龙气化甲与素还真前辈不大一样?”

“嗯……至少样子上不一样。结果来说,倒是说不上好坏。”

沧耳刀、以及双龙气所化天紫战甲的来历,都与女娲息息相关,用材不仅包括五色石,尚有云矿七彩女娲石、七重天火鳞,以及来历不明的双龙之气。

因为素还真同时具有命格、龙气,才使得他能完全发挥,却也因此几乎等于认主。虽说如今的沧耳刀已经没了煞气过重的缺陷,但除非不惜命火折寿,命格所限一般人也使不出神刀破邪的异能。

倘若不是三青能够与之共感,暮秋筠和闻人然可能也用不了。所以此刻与素还真使用时的效果出现偏差,倒也是一种情理之中的事。

闻人然思索着问道:“秋筠,你还能继续承受吗?”

“承受?”

“那,我先试一试。”

白衣女子懵懵懂懂的样子,不答也等于回到了闻人然的疑问,肯定是没有感觉到无法负担的压迫。

念头再一动间,闻人然陡一运起部分三青龙源,倏忽身影迅速移动到暮秋筠背后,旋即将饱运真力的手掌覆在暮秋筠持刀手臂上。

但是,仅一刹那,像是沧耳双龙产生了剧烈的排斥,水火不容般抵触着龙源的流入,连原本已经彼此呼应一体的三青龙气都受到了干扰。就算闻人然能够强行镇压,一旦两股力量碰撞却必然遭致反噬,登令闻人然收起了强而为之的念头。

“唉……的确和之前不同了。”

“三青合一看来亦需讲究方式。”

死亡怨力存留与否,单纯的合一与完美的合一,或许就是云泥之别。遑论若以龙神为主,引发沧耳三龙共鸣,更将是无法估量的力量。

悠然叹息入耳,闻人然应声问道:“梵天以为,我该让秋筠怎样做?”

“只怕,解铃还需系铃人。”

“但我们的时间不多。”

闻人然无奈道:“万俟焉或者黄帝轩辕氏,都是不可能用来破怨的人选。何况,我们不能确定死亡怨力的来源。”

“或许,我们该相信圣兽神龙的守护之心。能够击杀邪神的它,绝不会始终被邪孽所欺。”

“那,要不前辈试试以佛法超度一下,说不定怨力就变成愿力了呢?”

第三十章 溜了

神龙、沧耳双龙结合之事非一蹴而就,百世经纶尚未恢复,一时却也有心无力。不过等一页书痊愈,该做的尝试还是得做。倘若实在不行,闻人然也有让秀心一试的念头。而在此时,江湖的另外一处硝烟甫散,虽然楚天行的中途插手,夸幻之父有惊无险化险为夷,未来的每一步却更如履薄冰。

“夸幻之父,如今古原争霸名存实亡。往后,你又准备怎样办?”

异相大法之恩情,总有用完的一日。答应帮助夸幻之父照看山海奇观,圆公子算得恪尽职守。但眼下夸幻之父四面树敌,八面玲珑的主人圆公子,却未必还愿为其犯险:“幽界、玉梁皇、六道神兵府,这些人都要你死。奇观的宝物,也被他们偷走大半,只怕……”

“哈,卬的宝物又岂止于山海奇观?”

本以恩利结合,彼此间的条件缔约可谓苛刻。清楚圆公子不可深信,夸幻之父自不能在人前露出烦躁,故作镇定道:“大多有用的宝物,卬早已放在其他地方。玉梁皇窃取的大多不过世俗金银,以及一些铸材毒物,派不上什么大用场。”

“喔……你果真对今日局面有所估算?”

“哼,卬岂会白白犯险?”

夸幻之父说道:“鬼麒主分明是刻意针对卬。卬听恨吾峰讲过,他与卬一样曾经专注铲除精灵。虽然不记得当初剿杀封印精灵的理由,卬却认为其中必要蹊跷,与那个自称鬼麒主的人必少不了关系。”

“但,恨吾峰还是选择了鬼麒主?”

湛卢无方圆公子不咸不淡地问。夸幻之父貌似不悦地冷哼道:“背叛卬的人,卬都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现在,卬需要去一个地方。”

“可要我帮忙?”

“不必。”

并未忘却被其关押着的精灵,夸幻之父没向任何人透露与恨吾峰私下合作的事实,只准备在强敌到来前,先将过往留下的后患全部格杀,以免完全落入群敌环伺的被动处境。

为什么,以前会对精灵只擒不杀?

“天地不语,劫祸化身。杀伐净世,吾命逆神。”

可惜,不等夸幻之父解开心中疑惑,蓦来无尽威压自天而降,强如圆公子与夸幻之父二人,亦感无尽雄威垂顶而至。

座下句龙双翼覆天,逆神旸来势汹汹,身如圣洁之日长耀广空,两手后摆于背昂然屹立,鹰隼似的目光已然锁定八面玲珑内的夸幻之父。

“你……”

初逢第一眼,霍觉莫名熟悉。逆神旸杀意稍敛,敌意却是昭然。夸幻之父虽无丝毫对逆神旸的印象,精灵长耳入目,惊察来者非善,登时诧异不已道:“精灵?”

“你就是夸幻之父?”

“是又如何?”

“你可认得浩星探龙?”

“那又是谁?”

“既非浩星探龙,那你便只剩臣服一途了!”

纵有疑惑困心难解,逆神旸有意亲试当今天下台面高手成色,第一个人选便选准了山海奇观的主人。除了夸幻之父乃当下风云人物的因素,他为何会保有曙光之源,同样也是旸神急于弄清的问题所在。

熟料,意外发现对方与当初趁虚而入,将其打入沉睡的浩星探龙有些神似,逆神旸败敌之意愈发坚定,长袍抬手一扬道:“你们,谁先来?”

“夸幻?”

“你可有意一试?”

“恶客登门,你我不出手,他岂会离开?”

剑眉轩举,圆公子挺胸雄步踏出,八面玲珑周遭地面乍然整体下沉。但知八面玲珑中人难以离开太远,湛卢无方不欲麾下犯险,竟而初掌将之整体翻移先沉后升,若失重力一般浮空极速抛出,平整不损轰隆落在远方。

“湛卢无方,赐教。”

“撼动我,你们才有知道我姓名的资格!”

古原监管主裁,狩宇精灵之首,峥嵘对立。耳闻旸神挑衅之词,圆公子眉腾不悦,灵鼍十三趾信手即发。虽无丝毫浩荡声势,方圆草木却受无形之气牵引,尽皆悬天而起。

然而,因为前回托大吃过秀心的亏,逆神旸这一次并无丝毫看轻对手的意思,察觉圆公子实力不弱,甫提气已是禁元在备,恢弘强横之态尽显无疑。

下一刻,旸神屹立不摇,任凭漂浮手气浪拂身,推掌动作依然平淡无奇,却又似早已算准漂浮手落处,扎扎实实贴面一会!

“你,不弱。但,仍然要败!”

首掌相交,认同对手实力亦无动容,旸神禁元饱纳天地之气,毫无悬念力压一筹。圆公子首落下风,当场不由自主倒飞而出,曙光般的昊芒逆卷而回,顿在地面留下万丈深壑。夸幻之父见状,登时明了来人绝非精灵中的天织主、寒武纪之流足以比拟,幻世七劫三招同运:“殛火裂·三式并合!”

“哼,逆神诀·倾倒玄黄。”

狰狞、饕餮、混沌,混同风火亟威。祸世异兽虚影入目,破坏之态肆无忌惮,刺激得旸神越发不快,出招更显无情。禁元勃然催发,两者甫一相交,夸幻之父功体不全,居然比圆公子表现得还要不堪,当场呕红连连败退。

“你,只有这等能为?”

不问敌人身份究竟,旸神盛怒之下,尽赌后招胜负。而见旸神似乎专程针对夸幻之父,圆公子冷静思索,虽有放不下的自尊傲气,却已无替夸幻卖命到底之意:“夸幻,下一招,还你恩情!”

“……也罢。四式并合!”

生死仅在顷刻,夸幻之父自私心起,恨不得别人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虽不满圆公子的表态,仍旧迫不得已饱提真元。湛卢无方将得自由,心满意足之下立将真气运至巅峰。

“漂浮手终式·谶雨扣命!”

漂浮手极招运转,旸神下盘重心受到影响,蓄气攒力之异功亦受削弱。圆公子心思笃定,骤然虎跃而出,雷霆一掌迅过千帆,觑准刹那之机,率先疾迫旸神面门。

接掌瞬间,扬尘千丈,两人功力仍有差距,最好结果不过僵持。但在此刻,夸幻之父四招合流之功,已然一并压身。旸神眉心一紧顿感压力,精灵禁元催动下,另外一手强行接下夸幻全力重招,登见朱红溅落黄土。

殊不料,圆公子等待夸幻之父围殴而上时,耳边竟传预想外的落荒而逃。

“鼋无极,你欠卬的恩情,还清了。”

全力一击也不过让旸神受伤,足见双方当下差距。夸幻虽然自信实力,无奈不知怎的过去树敌无数,实不愿现在便搏命死斗。

而湛卢无方的漂浮手克制自家功体,夸幻之父从没想让圆公子脱离掌控。既然湛卢无方不受控制,那就让他与旸神拼个你死我活!

心下拿住了算盘,夸幻之父虚晃一招,只留圆公子一人缠住旸神。至于倘若圆公子侥幸不死的后果……夸幻之父当然也有他的计划。

“圆公子就算不死,患天常必对鼋无极的弱点十分渴望。我与患天常并无冲突,大可利用,此事不足为虑。更何况,这具身体又还能撑到什么时候呢?”

荒野疾行,亡命而走。夸幻之父下一目标地所在,却是关押精灵禁城一脉之主的污山尽头。光是一个逆神旸已是当世罕见的高手,夸幻之父可不愿意再被更多的精灵寻仇。怎奈屋漏偏逢连夜雨。曾经背后操纵的志得意满,尽化近日流年不利。夸幻之父奔出一段距离,正要停步辨别方向之时,忽来天外绝剑纵横,黑白两分截地为牢。

“夸幻之父,你要往哪里去?”

最未想过的敌人,在此刻拦去生路。夸幻之父眼露愕然,纵横子却是淡笑从容。

“我还在等,你要怎样让我失忆,失聪,失智。”

第三十一章 接引

“虎落平阳被犬欺。纵横子,连你也敢拦卬的去路?”

道机纵横,双锋并列,闪烁莹莹亳光,满载凛冽杀意。狭路相逢之际,夸幻之父暗忖不妙,面对进逼而来的纵横子依然不肯服软:“当初赌约,愿者服输。你,丢人现眼!”

“非也,纵横子不后悔当初的失败,却不代表今日不追究霖妹的前恨。”

深知夸幻之父睚眦必报,棋邪虽有其他腹案,亦不会轻易纵放他逃脱。湛然留机剑穗扶风轻摆,纵横子伸手一握赫已真元在运,迫得夸幻之父步步后退:“你我之间若只能活下一人,今日便是铲除你的最佳良机。”

“哼,凭你,恐怕还杀不了卬!”

“你是在期待舍弃此躯重觅肉身,育婴养婴?”

羽氅应声一扬,纵横子哂笑着从袍中取出尊龙盘,道:“可惜,对你的一举一动,我都始终抱有关注。如果你指望它来替你完成转生,那就无丝毫希望了。”

“你?!”

夸幻之父狡兔三窟,但惯常的落脚点也不过那么几处。纵横子要趁化作实体的夸幻不备,盗走他预留的宝物实是易如反掌。而一眼望到棋邪随手摧毁尊龙盘,夸幻之父登时怒上眉山道:“纵横子,你欺人太甚!”

“恩仇两清而已。这,怎能算是欺人呢?”

湛然留机清光陡盛,犀利剑光瞬眼擦身。惊险避过纵横子狠辣一剑,受伤在前的夸幻之父更是有口难言。

第一剑利落出鞘之后,棋邪似乎再无收手之意,纵横棋袋挥洒黑白棋子如雨倾盆而落,落地成阵禁锢夸幻之父退路。双剑交错,去而复返,将山郊野外切割的千疮百孔,连立锥之地都不多留!

紧随其后,就在夸幻之父退无可退,一时不察撞到阵局边缘时,纵横子左手再祭黑白入道,高举的剑锋于对手反应之前,即已凌厉插入夸幻肩头,沿着锋利的刃口流下淋漓血色:“这一局,你看似走在前方,却已落后数子。江湖恩怨,从来落子无悔。就算你功体不全,我也不会纵虎归山!”

“呃——”

剑创加身吃痛难熬,又受纵横子阵局压制,夸幻之父难以招架,一身锦袍顿被赤血染红。发觉棋邪杀意坚定,夸幻之父无可奈何之下,仰首服下本该被用于转生的魂元功力,悲愤交集道:“纵横子,卬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

“嗯?”

仓促之间,剑锋不及收势。夸幻之父收回分离的元神功力,辅以不老泉活化躯体之效,顿时使得元功暴涨一截。旋即背后幽深虚空,陡然跃出一头不辨形貌的混沌巨兽,庞然之姿比起先前对敌旸神时更胜数筹,竟硬生生地挡下了道机纵横联袂一击。

然而,夸幻之父虽强行取回用于夺舍的功力魂元,堪堪足以抵挡棋邪,心知前狼后虎不得久留,哪肯陪着纵横子浪费时间,当即借着双剑沛然真气反震,自行锁定空缺方向,头也不回弃站而逃!

“真剑·一闪!”

蓦地,林中刀光射出,砍中急于逃遁的夸幻之父,在地面上留下斑驳血色。红雪十握伤人不沾丹赤,无明一刀斋从一侧沉稳迈出,眉凝疑色地问道:“不追?”

“不用了。”

棋邪化剑入棋袋,依是潇洒从容,仿佛从未动武。确认周围无人窥伺,纵横子忽而仰首眺望远方洒然一笑,朝着拱卫在侧的一刀斋意味深长道:“纵横子与夸幻的仇到此为止。夸幻之父所有的死敌之中谁都可以杀他。唯独我——不能。”

“为何?”

“有人要看四面楚歌,那就做给他看。有人要让夸幻身败名裂而死,便由他去做。”

棋邪不能杀夸幻之父的理由,乃因他与天迹暗有默契,已经一目了然地昭告天下,瞒不过鬼麒主的智慧。虽说纵横子与夸幻之仇深如渊海。可棋邪素以长智闻名天下,又岂能因个人私怨,而不顾潜藏的致命威胁?

拿夸幻之父泄愤无伤大雅,但若在与天迹合作时主动杀人,无疑会引起鬼麒主怀疑棋邪的动机。

正因如此,纵横子的旧仇得报,而且务必不留夸幻生机,满怀杀意的报,却又得给他留下一条,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的生路……

“夸幻该死,浩星探龙却必须活!”

……………………………………

“可恶的棋邪,破坏卬的布局……可恼!”

夸幻之父恢复功力之后,虽然尚有内外伤留身,不老泉的功效却在此刻显现,将老化腐朽受损的身躯,强行扭转了数十年天限。但原本准备诈死脱身,化名为暗积蓄实力的打算,却在此刻濒于破局,由不得夸幻不暗生恼恨。

“与卬为敌之人,卬一个都不会放过。”

不过,能够再苟延残喘几十年,夸幻之父从激怒焦躁中恢复镇定后,又开始琢磨起怎样利用往后的时间,继续筹谋弄到一具天资独厚的完美躯体,思索间竟不知不觉走到了一条水势和缓的川流旁。

“哟,是你?”

“又是你?”

“怎么,看你现在的狼狈模样。难道救你一回之后,还要我救第二回?”

拿开遮阳的斗篷,躺在船舱中的神秘高人伸了个懒腰,然后没睡醒似地地站了起来,开口就让夸幻之父回忆起了不快的经历。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现在夸幻看谁都担心是敌人,哪怕功力大涨也未放下戒心:“楚天行,你上次为何要救卬?”

“我说,是路过你信不信?”

“诓骗小儿的说辞!”

“那,我说我是来害你的呢?唉,老夸,你太心浮气躁。这样的精神状态,实在不宜对敌。不如,我载你一程闲游山水如何?”

“你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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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合非巧合,偶遇未必是偶遇。

就在夸幻之父连遇杀劫随后见到楚天行时,仿佛对夸幻之父的命数跳崖式地落入低谷已有前知,帮助任平生以生字卷解其内伤后,二丫头此刻正抱着本该留在荒诞之始玉匣枕,路经不见故人的梅花坞,一路沿着地图上的方位指示,找到了孤屹尘世的九峰莲滫。

寒梅数点,冷傲风霜。峭壁上的雪,始终不曾消融。虽说从未见过此地主人,凭着些许的圣洁佛气感应,神秀还是十分顺利地飞跃而上,找到了当初一莲托生渡化鸠槃神子的山洞。

“不在……剑雪叔叔的家就是在这里,那黑莲应该差不多就在里面?”

人去、洞空,徒留冷彻的一堆木炭,依稀可见主人曾在此长住。

不过,本来就与剑雪无名根本不认识,长银发的小姑娘没见到主人却也乐得轻松,将闻人然早先交代的一封书信,找了块大石头压在下面,然后就走到了莲池旁,静静地看着中央凋了又长出来的的幽黑骨朵。

“人之最……”

没有片刻耽搁迟疑,神秀无聊地定了定神,立即打开玉匣枕一头,随即从中飞出一强一弱的灵识,紧接着干净利落地摘下黑莲,以之接引两道灵光入内。

“明从暗出,净由秽生。要还身留佛观六文的天命者本来面目,果然还是以魔胎黑莲重塑身躯最为方便。希望,你真能早日渡过劫难,回头是岸吧。”

第三十三章 云归山壁

“你是在取笑卬?”

“因为我很难理解,一个原本就已四面楚歌的人,为什么还要将潜在盟友逼向敌人。”

不否认对夸幻之父的嘲讽,闻人然却也没有卖关子的兴致,索性开门见山道:“你来这里是要寻外援?”

“哼,这是患天常无法拒绝的诱惑。”

“圆公子果真是当初的闹海凶物?”

杀师之仇不共戴天。就算明知被夸幻之父利用,患天常也义无反顾。而为进一步取信于人,夸幻之父颔首又将后续讯息托出:“在最后取他性命之前,逆神旸被皇旸耿日阻止,给他三天时间考虑加入狩宇精灵。但卬十分了解鼋无极。越是自卑的人,越是看重自尊。他绝不甘心坐以待毙。你要杀圆公子,就必须尽快。否则……哈!”

患天常斟酌道:“告诉我如此多的内幕,你想要我帮你完成什么条件?”

“不是帮忙,而是互助。精灵与卬乃是寇仇,乐寻远投入狩宇麾下,也将令你两难。你我唯有通力合作,才能立足于江湖。”

以夸幻之父当下的口才,实在难以看出他是怎样被人算计沦落到如今的地步。而不觉得患天常与夸幻之父相互照应,会是一个错误的计划。闻人然旁观着二人商议,发现患天常已然有所心动,遂向自家大闺女说道:“秀心,该交代的我都交代了,你和秋筠也不用在家里,神秀留下就行。”

“喔……听说解锋镝前辈要去其他地方了?”

“他有他的打算,不用多操心。更何况,我们对浮动山城一无所知,没必要多管闲事。”

素还真又不是头一天失踪,闻人然已经见怪不怪。要说解锋镝不在对未来有什么影响,大概就是魔吞不动城,恐怕要暂时潜藏于台面之下。唯今重要的,也不过是儒门怎样应付幽界与精灵带来的危机罢了。

避开了夸幻之父,闻人然把秀心和暮秋筠两人带到一旁,吩咐道:“家里有我,你娘和你二妹,一般人来也没意义。倒是精幽大战的内幕不单纯,你们不要涉入太深。德风古道如日中天,暂时就由他们主持大局。你们敲敲边鼓就是。天迹玄黄三乘那一边……我不希望你和云海仙门牵扯过多,多小心为是。”

“好的。”

清楚爹亲另有打算,闻人清苒乖巧点头,不去多问闻人然未来计划,只说道:“那,患掌门?”

“人家的私事,看你们是否力所能及,总之不要勉强。”

不阻止、不主动去协助,闻人然主要是先替秀心安全考虑。这次安排妥当之后,六庭馆可能真的就要隐于世俗之下,只能靠小姑娘自己一人。至于暮秋筠外出,却是为了寻找有关死亡怨力的渡化方法,其他尚且在其次。

“秋筠,保护好秀心。”

“嗯。”

如今有沧耳刀与龙气随身,暮秋筠保护好闻人清苒,自然是绰绰有余。何况秀心除了根基以外,其他各方面都已算得上出类拔萃,两人一起外出比起之前更要稳妥许多。若非得留人看家护院,闻人然甚至想把二丫头也赶出家门。

但就算只有两人,行走江湖也已足够自保……

翌日,金玉暖阳般的和煦光辉照耀下,整个六庭馆地界仿佛隐匿于无形结界,逐渐不显露于人前,消失在即将风起云涌的武林道上。一言不发的暮秋筠,跟在闻人清苒的身旁,算是头回正式独立行走于苦境。

幽界整军完毕,精灵卷土重来。潜藏不出的玄黄三乘,也终于伸出了指掌武林的触手。回头看了眼消失于金霞云雾结界中的六庭馆,闻人清苒不由仰目一叹。

“家是看不见了,菩提树的结界还在。可是,我们出来之后该做什么呢?”

比起伤势未愈的患天常,闻人清苒内伤的恢复速度,着实快的惊人,才过几天就已经差不多痊愈。但就算并非头一次出远门,秀心就往后该怎样做,此刻还是有些迷茫。思忖片刻,闻人清苒像是想起了一桩重要的事,遂向马尾剑灵说道:“筠姨,拜访过德风古道之后,我们就一起顺藤摸瓜去找血闇源头?”

“依你?”

“那就先找单锋罪者吧。”

有关血闇源头的线索,秀心目前所知的,也不过就暗影与单锋罪者。若说端倪最多的,自然还是烽火剑者剑咫尺。不过自从天可明鉴辗转落入倦收天手中后,那位横行一时的单锋罪者就已下落不明。

既然依照家父的吩咐,得去拜会一下如今声望正隆的德风古道,闻人清苒也就决定把两件事变做一件事,从当初惨案的起始地开始调查,顺带也能与忘潇然、墨倾池见一见,一起调查单锋罪者之疑案。而云天望垂一直在调查着故人下落,自然是合则两利。

事急不如事巧。就在两人前往德风古道半途,偶遇墨倾池之时,行动中的幽界刚好也配合鬼麒主,前往云归山壁附近为日后算计儒门再按伏笔。魔气剧毒浓缩入壁,不想被墨倾池撞了一个正着;但剑咫尺与他的关系早已暴露,鬼麒主却也无所畏惧,只是原本想引来墨倾池一人,却不料多了秀心剑灵而已。

白骨面具下的冷眼盯视着墨倾池,鬼麒主道:“呵,你的进度很快?”

“既知单锋罪者与你有关,再要按图索骥就不难。何况,你留下了许多线索引我来此。只是,吾亦未想今日会如此巧合,会在此与你相遇?”

“你来,不算巧合。”

原本鬼麒主就计划该除去墨倾池,然后让被控制的遂无端回到儒门,演绎一出墨倾池救人败亡的假象。不过是没算到闻人清苒多管闲事,会将矛头第一个锁定在单锋罪者身上罢了。明明前一次之后,小丫头应该就已经知道血闇源头或许与他无关,不想竟还是和墨倾池一道调查单锋罪者一案。

不过,还算是无所谓……

“丫头,你家与我之间的恩怨,直至今日累积多少了?”

“不大清楚,感觉你除了丢了把圣剑,也不算很吃亏?”

秀心不认为鬼麒主会是孤身一人。不然以一敌三,怎么看他都没有胜算。耳闻小姑娘的反应,鬼麒主冷笑不语,骨扇之上鬼元横空呼啸,奋力一拍正中身后石壁,竟是以力破巧强解云归山壁剑意结界,随即走出一位姿态张狂的幽界剑者:“墨倾池,遂无端魔毒入身,我倒要看你如何解救。至于你们……就由我与祸天韪一会。”

“鬼麒主,既然是幽界的敌人,那也就不算我回报你恩情了!”

“豪情豪语。”

“呵,儒门的剑,剑劫渴战许久咯!”

第三十四章 冷刀挑拨

“儒门……”

剑劫祸天韪一言脱口,墨倾池虽忧心邃无端境遇,又因其与幽界有关,不由联想到昊正五道内某位儒门剑圣的秘辛:“当心,此人应是原始魔君一代的剑道高手,曾被剑儒尊驾击败。天魔茧与君临黑帝,怕还是他的晚辈。”

“晚辈……幽魔一脉,何时看辈分说话?”

原与锋魔剑上缺相交莫逆,剑劫同样自傲个人身手,丝毫不以墨倾池警示之词为荣,反向鬼麒主主动邀战:“鬼者,你挑哪一个?”

“小的那个女娃能为不简单,你莫大意。”

“喔?哼!”

虽对被轻视心怀不满,剑劫却亦清楚鬼麒主绝不会随便无的放矢,豪爽性情中人的外表下依然暗藏玲珑机心,三魅鬼元激发魔风荡荡,极速灌注神荒幽葬,阴风乍起一刻,鬼影陡失眼下,倏忽已至秀心眼前。

鬼身瞬幻,浑然魔劲骤聚万钧雷霆,铿然之剑猛力压下。万千魔剑之中,另藏无形剑气,尽显久战老到经验。就在秀心并指一挡剑锋,使得神荒幽葬分寸难进之时。暗伏杀招登时觑隙而入,百里催风化剑芒,尽聚一点由下而上,立以刁钻角度直刺闻人清苒心窝。

“有些,名不副实呢……”

“你说什么?!”

“唔,我什么都没说。”

心里嘀咕的话不经意说出了口,秀心转念之间,思及反正都是生死仇杀的敌人,也不必计较乱七八糟的礼数。

右手并指接剑当下,少女竟是不闪不避,周身若现星河云涡,无形气剑纷纷卷入其中,泥牛入海再无声息,居然连出招都未必要,就已将剑劫牢牢压制。

与此同时,墨倾池与身中魔毒的邃无端,一时半会不仅分不出胜负,更有可能使得两人同落九死一生。鬼麒主盘算心定,不觉剑劫能够取胜,只将目标专注剑灵身上,神情自若道:“神通,是否敌得过鬼计?列缺无界·太荒鬼击!”

天穹裂缺,鬼火浮生。鬼麒主甫一出手,即现远超凡俗的惊人根基,一招天火引雷,再接焚天苍龙盘卷俯冲而落。双功并行,威势万状,不留目标丝毫喘息空间。

但看鬼麒主来势汹汹,暮秋筠静心未动,依旧平日不言不语的模样,掌下兀腾龙魂呼啸,霎见沧耳化龙,简单明了一刀劈落,驱邪、镇煞,破阴,诛鬼一气呵成,锵锵金铁之声急绽万千星火。

一击,本该上风稳然的战局,竟朝翻转方向倾斜!

“不对?素还真的沧耳?!”

短暂甫交手,鬼麒主情报收集已久,早对剑灵能为有所估量,一旦付以全力必能占得胜数。而只要能拿下剑灵,就算今日布局遇到变数,依然改变不了鬼麒主必胜的结局。

熟料此番接触,不仅未曾占得便宜,鬼能反遭抑制削弱难能得竞全功。鬼麒主诧异莫名,只觉白骨森罗扇中纯粹鬼能若遭析破,面具下的阴鸷之眼落在神刀上,登时明了蹊跷何来:“呵,难怪会对鬼类与灵异气形有如此强烈克制。”

“嗯?”

“不急,我就陪你们玩上一回。”

白骨森罗扇收入袖中,旋即忉利狱龙斩威煞鳞解。鬼麒主体内元功,也似在短短片刻转变性质,又以狱龙森然魔气掩盖在下,只将墨倾池与邃无端拦在身后,以逸待劳且战且守,散漫等待事态演变。

另外一处,眼看着昏迷不醒的邃无端身中魔毒,随着剑意结界的瓦解,大有深入肺腑绝命征兆。方圆山崩地裂,魔氛渐浓,墨倾池不敢迟疑怠慢,当即饱提浩然元功,转以明意征圣刺入邃无端经脉,强行欲引半数魔毒入体。

刹那间,精心制作的魔毒,汹涌不已地侵入墨倾池四肢百骸,以其非凡根基竟也难续战力。头顶云蒸袅袅毒雾飞散空气,墨倾池迫于无奈盘坐而下,强行催动清正元气,以自身先天根基稳住二人生机不失,等到毒素爆发潜伏过后,再求回归儒门一寻解毒之方。

然而,既是决心布局杀儒,鬼麒主岂会让墨倾池如此简单压制魔毒。惊心一瞬,墨倾池凝神调息之时,骤见本该纯然无垢的眼眸,散发慑人魔光,料所未了杀机临头!

入魔之人,不辨敌友。咫尺间距当下,暗绿邪光直入云霄,邃无端森然眼神寒彻人心,摧心一掌轰中墨倾池胸口,登将儒门圣司重伤击飞,踉跄落地不可置信凝视着故人:“无端你?”

“圣司,你,碍事了!”

“说了要你绝命在此,怎会给你半点机会。云天望垂墨倾池,有力难施的感觉如何?”

转眼之间,毒伤交错。耳闻鬼麒主嘲讽之言,墨倾池强撑心气不散,明意征圣神锋湛然,犹似无可畏惧。邃无端偏心入邪,却是不留情面,一反常态厉气四溢,剑指凝化间,虽无深厚根基,愈见剑意纯粹,倏然蹬地箭步而飞,怵目惊心直戳墨倾池要害而去。

“无端剑心澄明,论纯粹世之罕见。但他习武时日不长,临阵有缺、根基不足,是他之缺陷。但……这毒……”

身受邃无端沉重一击,墨倾池虽防御仓促呕红,以儒门圣司之尊尚不至伤筋动骨。但半数魔毒入体,墨倾池此刻确如鬼麒主所说,赫是出手无力的状态。挥洒神兵抵挡已是勉强,倘若要求制服邃无端更将难上加难。转眼之间,逆转倾危的战况,似已宣告鬼麒主阴谋即将得逞。

“出手吧,恨吾峰?!”

悄无声息冷杀一刀,倏若狼啸穿梭破空。前有邃无端杀剑逼命,再逢暗处杀刀绝命。墨倾池临危之间,正欲强提君子风应接杀招。

岌岌可危之时,骤闻清亮长喝,崩毁半塌的山壁上,霍见剑劫祸天韪嵌入其中,持剑半跪于地。紧随其后,闻人清苒速胜迅风,眨眼来到墨倾池面前,一边头也不回以身代挡凌厉杀刀,同时正面提掌悍接剑指,混沌之功纳尽魔化剑意,不由邃无端再施毒手。

“他中魔毒,必须清除,才能恢复清醒。”

“魔毒?”

苍穹血甲护体不破,恨吾峰刀气反遭吸纳,似是另有打算,下一刻径直掩去行踪。与此同时,骤闻墨倾池警示提醒,秀心心思电转,右掌随之而动,搭上墨倾池腕脉,沛然清圣之功一提再提,竟将左右两股魔毒同时吸收入体,再以一股精纯内元包裹分离在外。

“救人,哪有那么容易?”

移形换影,诡术换位,鬼麒主暗忖除了少女神功特异,神农琉璃功与八品神通更是祛毒圣品,当即舍去与剑灵纠缠不休,下一刹那已在邃无端身后,刚猛无俦的鬼元陡然加持邃无端背心,浑厚功力瞬间力压而下,逼使闻人清苒两人不得不退。身后黑洞开了又关,剑劫败战当下,匆忙又施奇招分乱注意,即欲联通另外两人撤离战场。

“休想!”

神功、魔毒,分流阴阳两仪,闻人清苒拔除墨倾池体内魔气之后,竟强纳魔毒鬼元为用,一掌分二再合流,巍雄绝伦横推而出,掌气却是莫名由大而小,在黑洞即将关闭之时,抢准最后的机会匆促突入,未知是否命中通道另外一头的敌人。

“呵呵呵呵……墨倾池,想要救人,就来幽界交换。但,德风古道会为了一个曾经的罪人犯险么?”

“麻烦了。但,总算找到了他的下落。”

哪怕是如今这种状况,墨倾池都未自乱阵脚,依然是平日疏淡的状态,喟然一叹道。

“德风古道与幽界群魔,终于还是避不了冲突。”

第三十五章 不要得罪一根筋的天然黑

“不行,邃无端的嫌疑尚未解除,儒门怎能因一名罪人,而与幽界冒然开战?!”

清辉涤尘,寸秽不沾。外有松涛阵阵,内存雅乐静心。原该一片祥和的德风古道,此刻正未将来方针争执不已,一时之间众口不一难有决断。

直至今日,清怀玉鉴应无骞依然是文载龙渊之主,负责周旋各方儒脉乃至诸多派门之间,不过却与德风古道不属同一儒门派系。而在德风古道内部,玉离经赫已接替疏道谴,成为了新任的德风古道主事,此刻正为如何处置邃无端的议题,旁听着众人争议不休。

然而,不出众人所料,一向严苛铁面的副主事疏道谴,丝毫不掩饰他对邃无端的偏见,出言不逊道:“墨倾池口口声声邃无端受人所害,谁知邃无端是否在配合鬼麒主演戏,故意引儒门前去营救,从而在幽界设下埋伏?”

“副主事此言虽不入耳,但也在情理之中。”

玉离经望向墨倾池说道:“圣司,我们不能因为你的个人私谊而枉顾更多人的安危。”

“幽界总会与人间为敌,各位前辈就算不去救善恶未定的邃无端,难道德风古道就一直任由鬼麒主妄为?”

虽说御命丹心君奉天曾出面一阻鬼麒主,从欲界事灭直至如今,德风古道始终偏向守拙未曾主动出击。当然这也是因为鬼麒主偃旗息鼓了一段时间,甚少走漏行迹的缘故。可自从古原争霸起始,鬼麒主又与幽界合流兴风作浪,不论怎样思考,德风古道都不该偏安一隅才是。

询问之声响在耳畔,疏道谴眉心一紧,像是维护德风古道威权,古板非常地冷哼道:“姑娘虽与吾门有些关系,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何况长幼尊卑有序,莫要坏了儒门规矩!德风古道如何,由不得你胡乱评断。黄毛丫头,哪来的立场与资格妄议是非?!”

“疏道谴?!”

“抱歉,是我超过。但,吾之回答皆发自肺腑。良言逆耳,还请主事谨慎斟酌。”

“吾明白。之前德风古道传给六庭馆的情报信息,皆是亚……法儒尊驾亲自出面调查。并非德风古道不作为,实是少见鬼麒主的蛛丝马迹,就连法儒尊驾也苦无头绪。”

微微抬起衣袖,玉离经掠过一脸不近人情的疏道谴,转过身眸光和善地看着秀心,不卑不亢地解释道:“不过,既然鬼麒主已直言挑战,儒门自无畏事之理。何况,当初灭佾惨案真相未明,邃无端更是主要的嫌疑犯,总归需要一个交代。”

“主事?”

“不必多言了。”

玉离经轻叹一口气,阻止了疏道谴的阻拦,拍板定见道:“幽都势大,就算能请动法儒尊驾,未免变数仍须多方谋算。三教齐心,太上府天极道尊与道剑·剑非道,皆是值得信任的人选,还请副主事前往一请。”

“这……”

目光莫名闪烁了片刻,疏道谴眉心紧锁似有不悦:“儒门主力除魔,我怎能置身事外?”

“副主事如有不愿,也不妨与天极道尊同行,只要及时赶到幽都,犹可参入战中。”

玉离经不置可否道:“何况,尚不到两军全面对垒的时候,我不觉得幽界会选择与儒门全面死战,让他人有机可趁。”

“这,是。”

眼看玉离经坚心不移,疏道谴深知言多必失,遂领着几名麾下先退了出去,前往太上府联系道门高手。墨倾池见状并未放在心上,只是朝着玉离经淡淡地问道:“若要付出代价,你该如何处之?”

“我倒是认为,事关邃无端的安危与单锋罪者一案,需要做决定的不会是我,而是——法儒尊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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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待人苛刻的缺点,疏道谴的办事效率很高,得了玉离经的派遣就一路闷头而行,带着赋思韵疾行荒郊野外。但鬼麒主既主动向德风古道发起挑战,自然是因儒门内部早有他的暗桩,甚至不止一枚存在。

约莫离了德风古道百十里路,随行外表端庄温婉、玉离经的得力下属赋思韵,忽然灵巧一动袖中银针,在前方引路的疏道谴当即停了下来,像是被人控制一般。紧随其后,赋思韵就凝视着疏道谴的双眼,道:“去把情报传给主人,我在此地等你,速去速办速回,勿让玉离经起疑。”

“是。”

满面冷肃闷头而行,疏道谴恍若未觉自身异状,突然半途改换方向提运起轻功,全速奔向投递情报的地点,准备将玉离经的全盘打算送给鬼麒主知情。

殊不料,有人外表纯然无瑕,实际上却有些记仇的心思。

答应了闻人然要保护好闺女,对于疏道谴之前的出言不逊,暮秋筠一直放在心上。而秀心既然与儒门一路,至少短时间不会发生什么危险。于是剑灵女子便悄无声息地跟了过来,准备悄悄地在暗处给刚刚那人一个不轻不重的教训再离开,不想竟恰好碰到了眼前这样一幕。

“嗖——”

簌簌风穿林梢,剑截叶断旋疼化刃,宛若被剑气自行带动飞舞,直刺迎面奔来的疏道谴。虽说是受人控制,疏道谴一身武功却未落下,仓促之间催元发掌凝气成墙,欲破叶剑成旋的凶险难关。

“幻海千浪!”

与此同时,察觉半途生变的赋思韵不由一个愣神,紧接着周身邪气大盛,心知必杀暮秋筠方能保住自身秘密,厉声娇喝当下雄厚阴邪掌气,滔滔不绝由后压上,在疏道谴的正面掩护下,暗藏剧毒飞针连绵如雨疾射而出。

“定。”

儒门掌功、邪魔气浪、藏毒银针,在暮秋筠轻启朱唇口吐一字的刹那,瞬间于半空定格不进,难以动弹分毫。神通异数信手拈来,白衣女子横剑一掠而过,即见赋思韵脖留浅纹,片血不沾地仰面倒下。

素来没有留活口的意识,剑灵终究只以亲近之人的待遇为第一出发点,这一剑下去顿时使得这名女子死得不能再死,没有任何发声的机会!

“唉,留她还有线索,姑娘不该致她于死地。”

“……”

“罢了,事已至此,多言无益。疏道谴受她掌控不知多少时日,此番多谢姑娘搭救。之前殿上若有得罪,还请海涵。”仿佛大梦初醒一般,疏道谴自责愧疚不已地替自己辩解,做出了近乎意欲自裁谢罪的悔恨神态。

“好。”

但,即将脱离控制的这人,内心此刻却更加忐忑不安。像是被猫盯着的耗子一样,疏道谴浑身寒毛倒竖,一听到这声“好”,登时体会到了对方来意非善。紧接着,白衣女子凌厉迅疾的报复一掌,就已在疏道谴反抗之前正中胸口,震出了存在于他身上的每一根银针,却也给疏道谴带来极度的剧痛。

“姑娘这是何意?”

“秀心……嗯?”

排除入体银针,原该能够扫清疏道谴的嫌疑。不料暮秋筠虽为剑灵,本身却最为精擅神通异术。只这一掌下去,瞬间气游目标奇经八脉之后,暮秋筠清淡的眸子,立即变得锋锐逼人,盯着疏道谴似是为了再度确认,又像已经有了自己的看法,笃定不疑道:“控制?”

“?!”

表面上赋思韵是主谋暗桩,实则仅为瞒天过海。疏道谴才是鬼麒主真正落下的棋子。然而瞒者瞒不识,面对白衣女子,疏道谴分明就是在班门弄斧,登时被揭破行藏。

怀有不轨居心,疏道谴心虚之下,当即勉力虚晃一招化影疾遁,但就在此人一跃而上顷刻,周围树木倏化乱阵,草木奇毒瞬间透体而发,令其气力不支倒落尘土,四肢麻痹难以做出任何威胁动作。

“叛徒!”

无题

大浪淘沙,尘浪埋骨,多少人杰英灵,尽随岁月雨打风吹去。昔日万堺人魔争锋,以一页不同的耻辱,分别铭刻在人与魔的历史之中。而今从头再来,又是另外一番崭新格局。

野心勃勃、心机叵测的魔人,渴望着一雪前耻的酣战。除魔卫道、心献太平的儒生,怀揣着最坏的打算,丝毫无惧即来的变局。除此以外,一直在风波中心的江湖人,同样在为突破迷局,估量着自己的一份算计。

“老夸,想不到你自顾不暇,竟还关心幽界的事?”

“哼,得罪了卬,难道鬼麒主还想置身事外?”

有恨吾峰暗中传递消息,夸幻之父自然心有预见。可楚天行却像是故意揭短一样,轻笑反驳道:“幽界与你之间也是对立。你这样大摇大摆来此,就不担心他们先解决了你?”

“卬不认为,今天就会有哪一方决出存亡。”

全面开战,意味着大量不可避免的伤亡。尤其在彼此实力接近的情况下,团结守和的德风古道,根本不可能下定决心拼命兑子。正因如此,此刻出现于尘浪埋骨的魔头甚至没有多少。除了天魔茧与咒翼,也就鬼麒主与中其魔毒的邃无端,等待着儒门来人。

“正天地所不正,判黑白所不判,犯人鬼所不犯,破日月所不破。儒法、无情,法儒、无私。”

蓦然,与天魔茧同行而立的诡面鬼者,忽然抬头仰面一望发出意料中的感慨。紧随其后,无字《至衡律典》凭空展开,无数儒门精义文字由中飞升布阵,随着滚滚波涛涤去周围森然魔氛。

甫露面刚正眼神稍一落在邃无端身上,君奉天的眉心似乎一直都紧锁不放凝着一股难解愁意,随即看向鬼麒主道:“你,究竟是谁?”

“哈,如你所见。”

“真正的鬼麒主是我亲手所杀,不可能再策划单锋罪者一案。潜藏数百年,你对儒门有何企图?”

“那又如何?世上之事多少真真假假,至少,我与你们不是一路人。”

被君奉天看出身份蹊跷本在预料之中,但无任何线索导向,鬼麒主却也无惧之有:“君奉天,儒门只来你一人,如何带得走邃无端?”

“幽界也非仅你两人为首。”

双方势力人马,并不需同时出现在约见的地点,只要来得及迎接即可。而在此时,天魔茧忽然冷哼一声,望着另外一方泛着绚丽光芒的天空,语气莫名地说道:“另外一位关键的不速之客,看来也将就位。”

“嗯?”

疑心突起,未知天魔茧话中所指,法儒无私顺着对方视线望去,却见苟龙振翼翱翔长空,背上一人生着异样尖耳,满脸肃杀威严地疾驰降临,霎时与另外两方形成三角之势。

冷峻目光扫过四周,逆神旸开门见山直挑幽界:“寻衅精灵,将是你们幽界最大的不智。人类、魔类……夸幻之父,看来你们这一次的准备十分充分?”

“远儿……”

三方人马相互牵制,与夸幻之父距离不远的患天常,一眼就看到了精灵之中的乐寻远。而与避开一段距离的儒门、幽界士卒不同,狩宇一脉乃至更多精灵却像毫无顾忌,坦坦荡荡地跟着旸神入场。听到患天常呼唤之后,乐寻远却似一心跟着精灵走到黑,丝毫没有改过回头的心思。

不过,精灵搅入局中,使得局面再度变化。就连旁观的玉梁皇、圆公子的等人,都不由露出踌躇之色。君奉天眼中困惑愈浓,兀然一步上前道:“幽界、精灵,看来今日鬼麒主你图谋不小?”

“古原争霸不过前戏,而今台面可堪为雄者,尽皆聚集于此。未来苦境山河疆域,当然该划分好管理范围。”

“自万堺起,幽魔对万物始终抱以生杀夺予的姿态,卑劣行径数不胜数。幽界,何来资格染指苦境沃土?”

“呵,德风古道现任主事玉离经。这样的话,你何不对被儒门利用而死的易教无辜去讲?”

冷睨了眼落后法儒半个身位的玉离经,天魔茧不掩内心不屑,嗤之以鼻道:“万魔惊座当初最大的错,就是错看你们三教都是一群无耻小人。崇玉旨等人死的早,剩下的自然尤以应无骞、墨倾池为首恶。吾幽界虽轻看外族,却向来功过分明,绝会会如你们这般徇私舞弊。”

“墨倾池已承其过,邃无端此事之后,已决意向儒门一众英灵请罪。应无骞虽坏儒门声名,却也算得痛改前非,念二人过往功绩,虽不能一概而论,总该留下转圜空间。”

君奉天道:“儒门裁罪,自有律法。他们若再犯错,法儒必不容情。”

“痛改前非,应无骞是那种人吗?”

像是耻笑着法儒的天真之语,鬼麒主蔑视道:“你是在徇私枉法,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够了。”

最为痛恨人、魔两族心机互斗,等到此刻依然不入正题,逆神旸眉梢一挑,翻袖双掌宏大真元已然蓄积力满,不问青红皂白分向两方各方雄浑一掌:“口头争执,终归实力说话。谁有谈判的资格,这一掌自然分明!”

“嗯?!”

旸神突来一掌袭身,鬼麒主似是有意保留,身如鬼魅飘风迅闪,眨眼已至天魔茧身后。君奉天眉心一凛挺身不移,仙门秘学天转乾坤巧妙拈来,只似一阵飓风扑面,旋即便被法儒转移他处,轰塌半壁断瀑消纳于无。

反观天魔茧早已有意挑战旸神,却因黑帝、九婴灵元尚存于世未曾吞噬两者部分灵元,根基逊色逆神旸不少。但凭万魔金身之利,利爪之上金丝旋绕,硬承旸神庞然巨劲,连退三步方才将之化消,口齿之间隐见血色。

“多年不见,幽界还是老模样,凭着金身妄图逞凶?”

“焦土魔宇的大计,会让你后悔今日之言!”

“吾,拭目以待。”

彼此高低已在试探之招下初见分明。本身乃是幽界魔君一代的高手,逆神旸自有评断的资格,虽觉天魔茧根基修为尚可,当得起一代魔主的威名,亦未将其当做真正不可一世的劲敌。反倒是高深莫测的君奉天,与诡计多端的鬼麒主,更令他心怀忌惮。

然而无论如何,就算逆神旸、君奉天自忖单挑不败,当场之上的上层高手,便已超过了单数。而且不是所谓的江湖一流高手,均是以夸幻之父、圆公子、天魔茧、患天常为指标的宗师人物。哪怕逆神旸再怎样厌恶人类与魔族,也不可能选择在此刻全面开战,乃至不顾多面树敌之后整个狩宇的安危。

仿佛看出各方迟疑,鬼麒主忽然哈哈一笑,打破了僵持的平静:“咯,今日请两方人马前来,当然不止是为示威。现在,人类有几名人质在我的手上,儒门准备拿什么来换?”

“嗯……”

除了邃无端、叹希奇,还有来历不明的单锋罪者,君奉天身负儒门重责闻言心头登感沉重。但除他以外,鬼麒主宛若丝毫不担心逆神旸会倒向与人族合作,居然又向逆神旸挑衅道。

“禁城一脉的精灵算我还你的第一份薄礼,至于这第二份……兽王战神猊,你又要怎样拿怎样的条件赎回呢?”

第三十七章 儒心不古

“兽王战神猊?”

骤闻故人之名,逆神旸按捺住胸中怒意,瞪视着鬼麒主道:“精灵各族凋零,果真是你暗中捣鬼?”

“不,我只针对了战神猊。寒武纪、天织主等人,可都是夸幻之父亲自下手。”

半真半假敷衍作答,丝毫不顾夸幻之父急变之色,鬼麒主随即提出了自己的条件:“你们要换人,那就拿出交易的条件。明人之前不说暗话。逆神旸,魔族容不得精灵,精灵也容不下人魔。你我三族,注定只有一方能屹立于世。你杀儒门一员足以比拟战神猊的高手,幽界就放他离开如何?”

“幽界……”

“当然,如果儒门也能格杀一员精灵悍将,我们也乐意让你们从邃无端与叹希奇中挑走一人。”

“坐山观虎斗,以幽界的信用,你是认为儒门可欺?”

“无妨,就由他们开始!”

玉离经镇静反驳当下,逆神旸却似乎不顾鬼麒主暗含挑拨,干脆地接受了下来。深入精灵骨髓的痛恨,使得旸神完全不在意。不论如何两边都是敌人,只要能保住战神猊周全,他自然不会在意杀害儒门任何一人。

但,虽说接受了鬼麒主的挑战,逆神旸随后又伸手挑衅道:“在我杀儒门一人的同时,幽界也可要当心自己的性命。这桩交易,换不了你们的安全。”

“当然。幽界也无惧挑战。”

要靠一两条人命,威胁两个大势力互相残杀无疑不现实,更会将双方推至合作的边缘。虽说幽界、儒门、精灵的死活,鬼麒主压根不放心上,却也不愿看到旸神与人类合作。

不过,今日之会,若仅止于口头承诺,亦非幽界侵略如火的风格。避过儒门耳目,邀请各方势力群聚见证,并非是为了威胁挑拨,更是图谋暗度陈仓。

就在三方定约之际,幽界便已私下派人,攻打德风古道东方分支·仁宇明圣,除了儒门支脉之主敬天怀重伤未亡,该部竞于一日惨遭灭门。而同一时间,君临黑帝气势汹汹,单枪匹马杀至文载龙渊,如入无人之境般找上应无骞。

“万魔来谒,千秋绝;风霆惊座,无尽劫!”

魔氛煞气四溢,君临黑帝负手背对院落中眉心紧锁的深沉文士,开口即是厉声杀词:“心机叵测的儒者,给本座一个今日不杀你的理由?”

“故人相见,应某有失远迎。万魔惊座大驾光临,何必煞了这大好风景?”

错说一步便是万丈深渊,应无骞目光闪烁道:“当初若非我与崇玉旨留了一手,只怕黑帝今日也无再见这壮阔河山的机会,不是么?”

“应无骞,你很会给自己留余地。”

万魔惊座冷笑道:“前脚翻脸背叛崇玉旨,如今又拿他做挡箭牌。本座还未蠢到,连这其中关窍都想不明白的程度。何况,当初你与崇玉旨居心为何,当我果真不知么?”

“哦,愿闻其详。”

拖延才是争取性命的良方,应无骞绝不会自大到认为,单凭他一人就能战胜万魔惊座。过去万堺决战之时,利用四象锁元扣封印黑帝的巧合太多。当初四大掌教能够成功,乃是占了对付接连与剑非刀、玄真君鏖战多时,失去了第二层黑天魔神的黑帝便宜。

剑非刀全力也不过只能短暂击溃第一层魔黑天,而玄真君更是付出了自废功体的代价,方重创了第二层黑天魔神。真要论死战到底,万堺并无一人能够抗衡君临黑帝。哪怕应无骞当年另有留手,亦改变不了此刻的悬殊差距。

然而,万魔惊座似乎铁了心要杀人,居然不给应无骞任何辩驳的机会,庞然魔黑天如化气形,封锁住周围的去路。浑雄无俦的威压,凝如实质的魔气化作喷涌而出的黑红落雪,罩向了正欲争辩的应无骞:“应掌教,你能否多活一段时日,就看你挡不挡得住这复仇的一击了。”

“君临黑帝你……玄锋·天驰!”

看似着急忙慌,实则心绪冷静如平潮,应无骞玄单锋泠然出鞘。极速的单锋剑,只抢一线胜机,迅疾绝伦一路绝尘而展,疾刺向君临黑帝的双眼。

魔黑天护持之下,君临黑帝周身难伤,唯有直破本体,才有应无骞活命的机会。但见应无骞抢攻在前,君临黑帝反而不急,仃立不移冷声一笑,抬掌就抓住了御理云骞,任其锋利剑芒割破手心。而在单锋剑遭敌擒拿在握的同时,应无骞出手即是双招并举,百年合修之四教汇流,倏化儒浪千湍。

可惜,这一招虽打得人措手不及。万魔惊座功体强悍,赫已占据绝对胜数。儒解四大汇流的真元,在撞上魔黑天护罩的第一时间,便似被不断吞纳为黑帝所用。而玄单锋造成的皮肉之伤,也在应无骞冷澈的目光中,转眼之间就恢复了原状。与此同时,应无骞的功力参杂浑厚魔功,霎时反吐而回,沉掌临胸!

“应掌教,你的运气与实力,都不够谈判的资格啊。”

————————————————————————————

“旷神愉、咒翼两大高手亲往攻击,仁宇明圣被幽界所灭。敬掌教若非借天衣无缝之巧,恐怕难以脱得险境。而文载龙渊的应掌教也……”

“我无碍。”

口称无碍,此刻走入德风古道殿上的应无骞,面色却是阴沉的能滴出水来。君临黑帝最终那一掌,全然未曾留有余地,直接震碎了他的心脉骨骼。若非留有神药护身,应无骞也难活着走到德风古道。而尘浪埋骨外一会散去,玉离经跟着君奉天刚返回儒门据点,就得到两个不利的消息,登时陷入深思:“幽界之魔,就如此确信逆神旸不会与儒门合作?”

“逆神旸本就是精灵的主战一派,对人魔两族恨之入骨。幽界趁虚攻伐儒门,只会让他嗤笑人魔的苟且。”

君奉天眉间严肃之色不曾稍解,在仔细查探过敬天怀的伤势后,道:“幽界主动退去,应是鬼麒主透露了五道的存在,事先提醒幽界之魔不可久战贪功,否则敬天怀今日难免不幸。”

“法儒尊驾,久守必失,我们……”

别看君奉天现在在外面趴趴走,实际上昊正五道内部也有规矩限制。

玉离经要请动五道出山,必须连闯五关才有机会提出愿望。但如今侠儒似乎另有私人要务,经常人不在五道之中,不知道在调查着什么。剑儒尊驾虽剑法非凡,奈何人老力衰,亦有暗藏不稳定的威胁,出其不意尚可施剑,正面对战也难支撑。偏偏幽界真正的高手,往往有不破魔身护体,均非一两招就能决出胜负,弄不巧便是反噬之局。剩下的凤儒无情,术法独树一帜,武力不过泛泛之流。唯独皇儒无上,才是当世登峰造极的先天人物。

但,除了离家出走的缘故,君奉天另负家父之令,尚有保护生死紧要的剑儒性命的重责。不论如何,自信于本身能为的君奉天,也不可能在支撑不住之前,去打扰皇儒无上出山。

“内忧未止,稍安勿躁。”

“疏道谴与赋思韵……”

面色稍微有些古怪地看了眼暮秋筠,玉离经倒是不好评断,这剑灵姑娘究竟是公报私仇,还是真的发现了异兆。但以神通之术复现当初情景来看,暮秋筠的确没有撒谎。那么久年前单锋罪者一案,为何儒门总会丢失线索,一切就能够说得通了。目光请示了一下君奉天,玉离经顿了顿开口,使得墨倾池隐约察觉不妙:“这一次他们派出的是魔傅、邪茧。下一次?”

“离经……”

“如果是邃无端和叹希奇,我们该怎样办?”

第三十八章 有心

邃无端与叹希奇邪心入魔,受到邪魔异术影响神智。两个不同的人,带来的是不同的担心。墨倾池清楚邃无端身不由己,而叹希奇方面却可能发自真心不会对旁人留情。

当初易教受到儒门背叛,要说叹希奇不痛恨应无骞,根本是自欺欺人。而照圣司自己判断,那位万堺老同僚这回吃了君临黑帝的亏,也必然会迁怒于人。尤其叹希奇与应无骞早就相互看不顺眼,玉离经对儒门自相残杀的担心,很有可能在各方算计下演变成事实。

不过,得益于德风古道与其他的儒门组织不同,多了许多人情味道,缺几分私心计较。玉离经此刻当面提出问题,反使应无骞缺少借题发挥的机会。墨倾池思忖片刻,道:“疏道谴、赋思韵潜藏在德风古道之内,已有不知多少岁月。我们很难保证,如今的儒门之内,再无其他势力的暗子。有些话,诸位心知肚明即可。”

“此乃应有之防范。”

玉离经颔首认同道:“就我而言,邃无端、叹希奇能救则救,诸位安全才是第一优先。何况,在场除了法儒尊驾与圣司,能有几人对上他们二人稳胜不失?”

“无端与轩邈皆属惊才绝艳,绝情专一纯粹锋芒,必将更胜过往。便如离经你所说,诸位还是以自保为上。”

墨倾池道:“至于鬼麒主的挑拨以及精灵的动向,吾决意先与夸幻之父一会,或许会有其他收获。”

“夸幻之父……他与圆公子决裂,确可适时伸出援手。而从鬼麒主的态度查探,当年传闻他坑害无辜的罪恶,恐怕也另有隐情。”

玉离经语表认同,还是将多余的心思收起,专注于应付幽界挑战的正题上:“敬掌门、应掌教此番遭劫,倒是提醒我们不能让幽界各个击破,或许我们该召回各脉主力。”

“若将各方儒门分部的人马收回,却又浪费了儒门这大好时局。”

文载龙渊一手促成如今台面儒门独大的局面,应无骞自然不满于德风古道保守的应对方针。毕竟早在多年前,他与墨倾池便是万堺的鹰派人物,甚至连万堺尊主的死活都不放在心上。心高气傲之下,哪肯轻易吐出到了手中的地盘?

不容玉离经辩解,应无骞道:“吾不认为,德风古道将苦境置身魔族锋口,会是符合道义的选择。”

“所以我们需要集合力量,除了避免被敌方分化取之,也是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幽界的祸患。”

“解决,如何迅速解决?”

就算德风古道家大业大,应无骞身为独立的一脉之主,也无必要在玉离经面前省下犀利口舌,据理力争直戳不讳道:“幽界兵强马壮,精灵敌意昭然。玉梁皇等一众势力虎视眈眈。玉主事怎就认定对方不会投向幽界。我们可以拉拢道门,幽界就不会私通邪魔鬼祟?”

“那么,应掌教又觉得该怎样做?”

玉离经不卑不亢道:“波旬一役之后,儒门看似花团锦簇实则不然。六庭馆虽愈名广传,但楚君仪原更注重教书育人,又与儒门天下关系交好,是以素未在苦境经营基业。闻人然与梵天重创,而今避世不出,要保护当初被毁的金瓯疆域已是不易。至于学海……”

“太学主虽为儒门前辈,但与冥王、死神牵扯不清。上回魔佛殿虽仰赖其一锤定音之助,冒然联络仍然难免不安。”

凡是与死神有所牵扯,总归难保安稳,墨倾池赞同玉离经地意见,接着不容应无骞继续发言,干脆把话说满:“吾以为,百姓不会只依靠儒门,或许应无骞你小觑了苦境武林。”

“那,回敬的方案呢?”

熟悉墨倾池的脾性,应无骞不以为忤道:“幽界可不会因为我等的争执,而停下侵略的步伐。”

“集合诸方人力乃是必须。但在那之前,还须烦请闻人姑娘多走一趟。”

“嗯?”

眼见墨倾池忽然把话带向自己,闻人清苒不由不解问:“有什么我可以做的吗?”

“圣剑。”

天可明鉴直到如今都在倦收天那里,墨倾池指明要让秀心将之取回圣剑,当然是为查清鬼麒主早年窃剑之举的真相,顺带试探是否能作为交易筹码,乃至反将一军。虽说未必能引鬼麒主上钩,但至少算是一个开始……

不过,就在幽界宣战的这几天,狩宇旸神在见识到幽界与德风古道表现出的实力后,便未再直接挥兵而上,而是选择短暂地积蓄实力。与此同时,一名被世人成为“玉隐先生的”有道之士,亦碰巧选择了在这一关键时节出面,宣布建立属于中原武林对抗邪魔的正道联盟。

手里握着从道真拿回的天可明鉴,闻人清苒沿途听着路人议论纷纷,不由对论侠行道心生好奇。可惜暮秋筠平时能做好一个倾听者,却不是一个好的商量对象,小姑娘只能自己默默推测。

所幸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仿佛那位“论侠行道”的主事人东门玄德,并没有因为少女年纪轻轻就有所轻视,在将剑送回去的途中就被一名自称九重雪的人拦下,并附上了一封邀请加入的盟书。

“论侠行道?爹说过,这种突然建立起来的组织,背后都有可能是阴谋家呢……”

“姑娘切莫误会。玉隐先生乃德高之士,绝非居心叵测之徒。槐山玉隐的贤名广传天下,儒门也应早知才是。幽界势大,精灵四处掠杀人类。儒门单方难免吃力,是以盟主挺身而出,号召正义人士入盟。”

对九重雪口中的“槐山玉隐”着实没有一点头绪,闻人清苒一时倒不好决定是否加入。不过九重雪似乎也没有即刻要明确回答的意思,很懂情况。

秀心心思一转,还是没有把话说死,而是对九重雪道;“那么,贵盟目前有哪些人呢加入了呢?”

“目前已有横岳城古骋逸古城主,停云山庄杜伤怀杜公子。这二位并称东武林孤刀独剑双壁,实乃天下有数的一流高手。其他还有不少义士已经答应加入论侠行道。”

“啊,听过听过。”

很多人都吹别人是天下有数的高手,这话信一半就好,当真就是少女自己傻了。

客气地连连点头,闻人清苒先理解礼貌地装着自己久仰其名,忽然脑中闪过任平生曾说过的话,灵机一动道:“任平生老伯呢?”

“可是杜公子的好友苍茫行者任平生?”

九重雪精神振奋道:“先生虽未直接答应介入,念及与杜公子交情也答应适时援手。”

“这样啊。”

虽说对任平生并非全然信赖,至少有这么一个有所耳闻的人与杜公子认识,闻人清苒还是会放心不少:“筠姨,要么你帮忙送剑,我去见一见那位玉隐前辈?”

“嗯。”

处理天可明鉴,用不着三人一起多跑一趟。总不至于刚到论侠行道地头,人家兴师动众邀一堆正义人士加入,就是为骗她一人前去埋伏。秀心暗忖无误后,即与九重雪同行启程,前往广怀山行道台。

只不过,真正的有心人等的或许就是这么一点点的时间差。蓦来吊诡邪气,怀着敌我莫辨的神秘乘风而入。掌上所托玺印碧光一闪,即在九重雪反应之前点中穴道,从彼方稳然踏步而至,似笑非笑地望着秀心道:“冥想者·瑟斯二世,恭候多时了。”

“瑟斯二世……”

“你想知道,更多有关血闇源头的事么?”

第三十九章 转移焦点

“血闇源头?”

来历不明的人,却对闻人清苒的目的知之甚详,怎样想都非简单人物。少女虽冥思不解,脚步朝着九重雪那边稍微移开了一点,依然不假思索问道:“你与他有仇?”

“他与我无仇无恨,但与北邪屿的原住民仇深似海。久远之前,我从神圣天尊帝国路经北邪屿,见到屿上流传起可怕的疫病,导致当地居民自相残杀。我虽将人救出安置,并挖掘出不少线索,当时却未能手刃血闇源头。”

瑟斯二世道:“如今听说有关他的事迹,这才再入江湖找出背后真相。”

“真相?”

“血闇源头是一个很危险的存在。”

不急于解开少女的疑问,冥想者脸色一肃,仿佛完全站在秀心的角度考量:“倘若你缺乏足够的实力,那我还是劝你早早回头,莫要多管闲事。”

“不,血闇源头的事我一定要查清楚。”

“那,就先让我一观你的本事。”

右手覆盖一拍左掌印玺,冥想者似乎早有定见,全然不给秀心多问的机会,如幻似迷的身法迅速展开,只一刹就晃到了少女的跟前,正邪莫辨如带异域气息,五指氤氲雄浑内息平实按下,尽显非同小可的诡谲之能,顺手即令九重雪陷入晕厥,以免走漏更多风声。

走跳江湖已非初入,闻人清苒凝心一定,虽无神兵在手指并如刀,犹见璀璨锋芒。指掌相交一刹,少女只觉冥想者内力怪异莫名,似正非正、似邪非邪。

但冥想者时机把握更胜数筹的出招,不知为何好像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并非不可取胜。脑中疑惑丛生,秀心临机一掌却已应声迅发,竟后发居上反压一头!

不过,冥想者宛若早有预计洒然一笑,受力一瞬当即朝侧飘然而退。而因秀心尚在疑惑对方来意,出招本非绝情厉攻。。冥想者进退依然由余,且攻且让,脑中念头飞速转动。

“果然,她之功体不仅能吸收敌人内元,还能借机汇合自身元功反推回对手经脉。这等上层神功虽非绝无仅有,但似她无所不包的真元却极为罕见。那么——”

当初逆鳞之巅一役,地冥与天迹两半俱伤,彼此仅余五成功体,要因应如今的江湖局面,难免吃力非常。而照如今鬼麒主的动作,分明是要利用精灵与幽界冲突,达成他消耗正邪高手的企图。

哪怕鬼麒主所作所为,目前尚在地冥的计算内,也算是他需要进行的步骤。化身冥想者·瑟斯二世的地冥,却也不愿步步落于人后让鬼麒主喧宾夺主,是以抱着进一步确认虚实的打算,亲自出面一试秀心程度;意外也是情理之中领先天迹一步,找到了提前解除自身暗伤的方法。

“天迹,就算你能走出天堂之门的封印,也注定阻止不了我与帝释的计划。”

宛若刮骨疗毒、弃卒保车,拿定主意的第一时间,冥想者当机立断,自舍部分血肉精元不顾经脉反噬受创,混同久远前天迹留下暗伤部位的天地正气,借助与秀心对掌之机一股脑地灌注了过去。

与此同时,冥想者眉头一挑做好准备,以新受内伤换暗伤瓦解,强行提动元功,任由少女真气倒袭归体,硬生生将之纳入自身经脉,用以冲击天迹所留暗伤。

“天地正气?”

明知冥想者举动有异,闻人清苒缺少了解,一时也猜不透对方目的,只是被动接招拆招。而对方送出的部分血肉精元,在少女功体自行运作循环之下,发觉毫无隐患后即将之分解殆尽,纳入自身真气循环。

另外一边,就在闻人清苒消化对方内元之际,冥想者陡地爆发真元,蠢蠢欲动的血闇之力,汇合浑天沛然真劲,终于克服神皇与天地正气封闭功体,一鼓作气冲破桎梏!

可惜,像是离开少女掌控,真气居然完全无法截留。在被冥想者瞬间利用解除暗伤后,它就已散作纯粹的天地灵气,不复刚入冥想者经脉时的特质,自行融入受损的经脉之中。

“你……”

十分享受欺骗与未知的乐趣,冥想者虽借秀心之助恢复全数功体,但强行冲关的内伤尚需几日时间恢复,因此也未让少女察觉他的功体今非昔比,或者起一点当场擒杀秀心的心思,敷衍地发出一掌各自震撼,然后就兀自站定了脚步,道:“很有意思。”

“那么,您对血闇源头究竟知道多少?”

“当初血闇源头在海外散播瘟疫,与我狭路相逢。双方曾经恶战一场。后来,我循着线索一路追踪,却在神州大地断了他的踪迹,只听闻他与一人决战,从此下落不明。”

“原来如此。”

闻人清苒半信半疑地颔首道:“我爹也对我说过,天迹前辈曾讲血闇源头就是玄黄三乘之一的地冥,还提醒我们千万留意他肆意为恶的心态。”

“噢……”

冥想者面色不变,像是话中提到的人不是他一样,冷静地故作好奇道:“天迹,仙脚之上的修仙高人?”

“是。”

“那,看来我最后查到的消息,你应该也知情了?”

“什么消息?”

“血闇源头,也就是地冥最后的下落,乃是在黄泉三千丈。但如今除了一具人壳,已经人去楼空。”

冥想者笃定道:“我认为,就连天迹也未必会知道血闇源头如今的样貌。”

“所以,你能有什么情报?”

“你不是一直在找单锋罪者?”

夸幻之父和楚天行一路游历,终究还是根据线索找到了黄泉三千丈,期间自然也遭遇了鬼麒主用以迷惑眼线,故意设计刺杀夸幻之父的剑咫尺。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夸幻之父未曾舍弃部分魂元用以塑躯重生,功力完整力压失去圣剑的剑咫尺一筹不止,当场就将单锋罪者横扫击退。而在剑咫尺借助烽火幻境,以及鬼麒主的空间异术试图逃走之时,却被地冥布阵诱导向其他方向,落入了另外一个圈套。

“投石问神与金别墅,你去调查,自然有所收获。”

第四十章 彼此的美意

“溟冥之神,就这样放她走了么?”

“现在尚非眩者登台的时候,过早地暴露于世人眼前,只会引来不必要的目光。眩者虽不在意他人的看法,但在血闇大计之前,一切的变数都非必要。”

将刻意引导的情报交给闻人清苒,冥想者恢复了平日永夜剧作家的装扮,面对手下小丑傀一的追问,似乎心情甚是愉悦,细细品味着杯中绝品红酒,道:“鬼麒主放走精灵,看似为了是引起人与精灵的纷争,为幽界取得最大的利益。但,究其收获而言,三方同时伤亡惨重,才是他真正期望的未来。”

“一切都脱离不了溟冥之神的安排。”

怀着盲从的绝对信仰,傀一道:“只是想不到,天织主与兽王,竟都受鬼麒主残害囚禁。”

“他们从未脱离眩者的掌控,何来意外之说?”

天织主早在久远前,就被地冥在体内种下了希望种子,用以传播操控整个精灵天下。虽然计划在逆鳞之巅时出现了一些偏差,地冥亦从未失去对整体方向的把控,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道:“鬼麒主目前要做的,也是眩者所希望的。他愿意吸引火力,眩者何必推辞他的好意?”

“溟冥之神,如今你的功力恢复,那是否该对天迹……”

“住口!”

莫名怒意呵斥,骇得傀一不敢妄言。地冥冷看着小丑道:“记住,能对付天迹的人只有眩者。在我下达指令之前,你不准有任何逾越。”

“是。”

未解地冥怒从何来,傀一也不敢有任何抗拒心理,卑微地俯身请求道:“不知溟冥之神可有吩咐傀一去做的事?”

“你?哈……人之最,传言中是我宿敌的存在。既然他对黄泉三千丈如此感兴趣,那眩者也不该辜负他的期待。”

“溟冥之神要传达的意思?”

“像当初解决寒武纪一般,让玉梁皇暂时利用圆公子。”

当今天下,抱团的抱团,结盟的结盟。就连常常是一盘散沙的苦境武林,都在东门玄德的主持下团结在了一起。武都与六道神兵府光靠玉梁皇、邪天子、单锋剑魔三人,要在各怀鬼胎时夹缝中求生存,不免显得力有未逮。

而圆公子与夸幻之父一样,都面临着逆神旸的威胁。地冥不声不响地这一着,指点玉梁皇在不引起圆公子怀疑的前提下让出主位、相互合作,无疑能促使这几个邪道绿林人士一拍即合。至于玉梁皇将对圆公子采取怎样的反制,湛卢无方又是否会暗留提防,都不是地冥需要分心关注的事项。

这样一来,几人一拍即合,便也意味着玉梁皇一直惦念不忘的某位女子,近来会遇到异常凶险的危机。与此同时,幽界方面对生命练习生的追剿,同样因圣母九婴对“魔君”锲而不舍的追求,即将落入九死一生的境地。

不过,闻人清苒对此一无所知,去往论侠行道一访虚实,旋即便依循着冥想者给予的指点,前往投石问神一求究竟,然后就如地冥的期望一般,撞见了“凑巧”接引剑咫尺,变回人形的白石神。

“刺杀失败,也在主人的预计之中。辛苦你了。”

失神的旅人步履蹒跚,仿佛不闻白石神的问候。而对剑咫尺也似从来不存同僚之情,淡漠的寒暄不带感情,冷望神魂蒙昧的剑者一步一踏将入隐匿据点,却在松懈之刻骤觉一道清锐掌劲,陡从正面呼啸而来。

“不好!”

暗道一声不妙,白石神只当剑咫尺乃是由鬼麒主以空间诡术转移而回,全然未曾想过会有地冥做手,居然被留了跟踪尾巴下来。

惊诧不解间,白发老者依然及时唤回剑咫尺,自身毫不迟疑挺身赞功,两股元功碰撞一刹,依被逼退数步;剑招狠戾透杀,剑咫尺接到指令,下一秒意识即受操控,冷心绝念步伐猛一停顿瞬息变式,霍然转身凶恶扑空迅斩,不容间隙合并双方之力,务求必诛不速之客。

“嗯……”

失剑未开烽火幻境,单锋罪者虽是上乘武者,已非少女提防对象。反倒是那名白发老者虚实不明,稍微引起了秀心的注意。然而就在闻人清苒出掌溃敌之前,天外蓦来恢弘诗韵响彻云霄,先声夺人后招已至,匆眼已破两人联手之势。

“思亘七险,点落九宫;神游八极,纵横十方!”

羽氅飘飘,丰神俊朗,纵横子指拈一枚黑子,屈指轻轻一弹,正中白石神后心要穴令其动弹不得,不疾不徐地落地解说道:“如果是真正的鬼麒主,本该在与幽界合作后,将大多数手下迁入幽界。可惜,他果然不是真正的鬼麒主。”

“棋邪你?!”

“这种我与他彼此心知肚明的把戏,你又何必露出愕然的神情平白让人发笑?”

随意扫过四周动向,纵横子不以为意地哂笑一声。而失去白石神的联盟攻势,闻人清苒不久即将剑咫尺拿下,有些摸不着头脑地望着棋邪,道:“前辈是怎么找到这里?”

“循着他刻意留给墨倾池的线索,一路追寻至此罢了。”

以纵横子之智慧,绝不会在与鬼麒主为敌后,全无动作。当初为了引出墨倾池解救邃无端,鬼麒主总归是漏了一些蛛丝马迹。哪怕白石神狡兔三窟换了据点,仍旧免不了被棋邪找上门来。

略微提了一句之后,纵横子道:“不过,你到此的时机颇为巧合?”

“是一位不认识的人指点。”

“不认识的人?”

“瑟斯二世。”

“瑟斯……听来像是异域之人,但也未必是真名。”

闻人清苒点头道:“他是神圣天尊帝国的人,曾经追查过血闇源头。在去黄泉三千丈的时候,碰巧遇到剑咫尺和夸幻之父厮杀,然后才意外发现了这里的线索。”

“噢?”

纵横子闻言怀疑道:“那他为何单单非要将线索给你,却不是由他自己来此抓人?”

“瑟斯二世说这里的事和血闇源头没有牵连,而中原的纷争也与他并无瓜葛。而单锋罪者与儒门有关,我又正好和儒门一起行动,所以才把这些情报告诉我。”

“无事献殷勤。”

素来不觉得世上有无缘无故的爱,看似合情合理的情况却有顺利的不正常,敏锐地察觉其中蹊跷,纵横子斟酌道:“那人不可妄信。但他既也是针对鬼麒主,你我倒也不必拂了这份美意。”

“我也没完全信任他。”

少女了然地点头问道:“对了,这里好像不只有两个人。”

“还有谁?”

“一个不认识的女人,一直昏迷不醒的样子。”

“女人?”

闻言身影迅捷一闪,纵横子雷动般将藏匿于据点中的昏迷女子从卧室中带出,若有所思道:“看来,这就是恨吾峰不得不二度投入鬼麒主麾下的理由。”

“她是恨吾峰的爱人?”

“八九不离十。”

细细盘算片刻,纵横子灵思一动,已然有了计较,却未急着让少女带走剑咫尺,又或擒捉白石神逼问有关鬼麒主的情报,反而将昏迷女子荆楚祎放回原处,然后眼中闪过浓重的玩味之色道。

“上回他怎样对付墨倾池,这一回咱们也来一出请君入瓮,如何?”

第四十一章 无心插柳

合纵连横,四下游走,促使逆神旸直接挑明了对人魔敌意,并加剧冲突的可能。而今的鬼麒主,又如愿以偿收得暂时失去自我的邃无端作为手下,旋即接连重创墨倾池与儒门诸多主事高手,正可谓一时春风得意。

但,再聪明的智者,总难免河边湿鞋因变数失算。尤其他的对手,同样脑智惊人,并且这对手的人数还不是一个时,鬼麒主近日的好运亦合该告一段落。

连多余的布局都不需要……

“你,为何挡住我的去路?难道?”

“啊?!”

甫回投石问神,即遇杀星拦路。剑咫尺依然是剑咫尺,却非之前的单锋罪者,而是怀揣着决绝杀意而来的复仇者。

有地冥刻意走漏的情报,只要从金别墅处猜测了解到剑咫尺的身世,靠着棋邪的三寸不烂之舌推理说服,自然便不难使席断虹明白过来,剑咫尺便是邃无端同母异父的亲兄弟。

一场母子相认戏码过后,清楚剑咫尺就是被人操控的单锋罪者,那么当初陷害儒门,席断虹与邃渊一家的幕后黑手身份是谁,赫已不问自明。

解开脑中意识禁锢的剑咫尺,登时难抑一生恨畏之情,取了生母佩剑长河断虹,单枪匹马先一步寻了过来,起手即是绝情锋芒,直刺鬼麒主稍露愕色的鼻梁上的脑门。

“知道投石问神的位置,又能找到金别墅。天下有此情报能耐的人屈指可数,我心知肚明。”

白骨扇轻而易举裆下凌厉杀剑,鬼麒主兀一挥袖扫退回身仓促悍然一接棋邪雄浑之掌,“他不会挑现在对我下手,那么也只有你纵横子,才能顺着墨倾池的线索找到投石问神。”

“他?”

心头若有所悟,纵横子哂笑道:“鬼麒主,你与血闇源头之间,果真别有默契,”

“从天迹口中,你应该早知道地冥的身份,何必对我装聋作哑?”

“那你可能料想不到,今天要你死在此处的,着实不止我一人!”

“死?!”

蓄势已久的一掌,挟着天地莫容之威,电光石火压准鬼麒主、棋邪交手瞬间长驱直入。连环杀式逼命而来,纵将剑咫尺打伤推由邃无端解决,鬼麒主依旧难防少女积蓄完满之掌。

两大顶尖高手的联袂一击,强如鬼麒主也不可能在此抵挡得了。岌岌可危当下,鬼麒主迫不得已唯有强行提元,意图撼退棋邪纵横子,以求回身全力迎接须臾临身浑然气劲。

但,即号“超神越鬼,天下有双”,纵横子如若轻易便能被甩脱,那也未免太让人看轻:“绝着八险·乾坤付一叹!”

“焚天苍龙印!”

一伸一缩,一动一静,纵横子抓住鬼麒主分心之机,奇招后发先至,双手反扣向敌人腕脉。霎时间,火龙纠缠黑白二色盘身腾霄而起,两股雄力无边扩散崩山移位,浩荡威力冲击之下,投石问神映目唯存疮痍遍地,日后再也无神可问。而在短暂交锋过后,避无可避的掌劲登时彻骨摧身。若非纵横子为避锋芒不得不收手,光这一下生吃下去,就足以要了鬼麒主的性命。

“你们——噗……”

时间空隙不足,欲躲难离要害。俯身一口黑红由嘴滴落入土,鬼麒主痛呼一声虚弱地阴森笑道:“好,好好,你们以为这样就能杀了我?”

“剑灵未至,谅必是出了差错。但受这一掌,你不死也残。看你如此自负,想来要摸清你底细的人尚包括你的盟友?”棋邪不骄不躁说道。

“鬼者乃是幽界的座上宾,岂能容你棋邪谋害?”

就在闻人清苒站在纵横子身边时,幽界隐者之声随即传至耳畔。而在另外一个方向,隐约可觉暮秋筠正与另外一股深厚魔气对立,秀心不禁诧异地看向来人道:“为了鬼麒主,幽界居然来了两位高手?”

“无限之前,唯见——悲怜。”

琴音渺渺,如歌似泣,面容英挺、俊朗不凡,一点都不像天魔茧,翩翩露出真容。

本该守护幽界地气的地茧无限,在得到天魔茧与玉梁皇交易的五龙补天石后,也不必常年守护幽界。而他与天魔茧虽是战友,却更亲近圣母九婴。这一次原只有黑帝带人跟踪鬼麒主动向,但为了确证鬼麒主的身份,以及圣母九婴的主动要求,地茧这位幽界上流的高手,终于首度踏出幽界,并在此刻选择了伸出“援手”。

乘着琴音融入魔氛,地茧无限屈指一弹,元神凝泪谱写名招“泣之杀”,非为伤人只为暂护,形成不存实质的透明坚硬半球护壁,牢牢守在鬼麒主的前方,道:“幽界圣母九婴,请真正的鬼者回去作客,两位还是莫要让我为难。”

“真正的鬼者……”

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纵横子面色阴晴不定看了眼地茧,随即释然一笑朝着秀心说道:“那,我们先离开?”

“接那一掌后没人治疗,他应该也活不下去。但是幽界肯定会……”

“无妨,我也想知道,鬼麒主……哈,他是否会成为幽界的鬼麒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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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心插柳柳成荫,有心栽花花不开。”

明月悠悠,波涛卷尘。远避世俗喧嚣,超然世外的离岸半岛上,居住着一大一小,两位隐居许久的人。品咂着浪涛拍岸传来的未知讯息,一袭明黄裹身的人觉非常君似是沾染了风寒,莫名捂着心口咳了几声,发出了意味不清的淡笑感慨,半是自嘲半是讽笑。

“觉君,大圣果已经给你做好了。”

“习烟儿。”

蓦地,耳闻身后稚子殷切呼唤,人觉一如往常转身,从水波浪边踱步而回,从容闲坐品一口怪味茶水,闭目享受余韵片刻,接着赞叹不已:“今日有加餐吗?”

“加餐?”

习烟儿奇怪道:“觉君可是大大大的先天人哎,就算嘴馋也很少要加餐。难道是发生什么好的事情了吗?”

“哈,不过是观景舒怀,心中畅爽,便想着大快朵颐一番。只是,又要劳烦你了。”

“那有什么?明月不归沉的饮食,一直是我负责。只要觉君你愿意,习烟儿做多少都可以拉。”

不觉主人口中怪异,黝黑面孔的小童,兴高采烈地去采摘一些珍品瓜果。而望着手中半温的茶杯,人觉明亮的眼眸陡然显得有些深幽,轻轻地叹息道。

“销形、销形,若真能换消得烦恼,世上又哪有那样多的痴人?”

第四十三章 僵局

尘涛卷浪,枪飞银沙。千锤百炼的枪法,别无多余花哨,存见步步扎实而来的沉稳。不必多余赘述,拔地腾云落长枪,生死,尽在招来式往间明朗!

练习生无视了周遭可能变数,只将全部精神注意集中在幽界的敌人。只因枪者明白,唯有越过无限与黑帝的阻碍,才有带着红尘雪突破重围的可能。

“当初万堺之中,值得入本座之眼的,不过剑非刀与玄真君两人。就算万堺尊主,也是占了地利便宜。”

单手负背的君临黑帝,一步一步踏向生命练习生,猛然提元运掌悍接万钧雄力,任凭刚猛枪身落于肩头,单膝兀地稍向下沉,随即昂首挺起胸膛,与练习生视线交汇一处。

“听说你与剑非刀,不,如今的剑非道乃是故交好友,果真也有一身不凡艺业。”

“好胆魄。”

哪怕分属敌人,生命练习生也不禁赞叹一声黑帝根基,随即战意爆燃,旋枪突刺直进:“生命的练习,任凭惊涛裂岸,也从无休止。兄弟是兄弟,我是我。今非昔比,要让练习生赔命,这样还不足够!”

“你有幽界之魔的胆魄,何必与他们为伍。入我幽界,万魔惊座会向圣母请命,只取你体内生命之源,设法保留你的元灵,如何?”

“三观不合,就算我没人与魔的偏见,那也幸福不了。”

枪来掌往,各不相让。生命练习生虽察黑帝惜才之心,奈何正气不允屈膝魔类,理念更是背道而驰。

论根基,生命练习生远不如幽都霸主。但在纠缠数十合后,君临黑帝却诧异发觉,任凭练习生负伤累累,目标的力道、速度却在逐渐适应攀升。与此同时,练习生挥枪之心愈发坚定,枪挥如暴雨绵延,不留敌人发难空隙,竟而僵持逼平片刻。

“如此,本帝也该让你知晓,何为渺小?!”

眼见如此,万魔惊座不复先前保留,魔黑天雄浑之态悚然而起,依仗自身不世根基,挺身一挡虚实难料的枪尖去势。任凭屡屡驳火,君临黑帝吸化敌人内元为用反吐而回,着实占尽便宜。纵有神魔不许之命加持,生命练习生鏖战至此,也已逼至极限。

“这一招,是咱们的生死线!”

“哦?万魔同火·灭世荒焰!”

心知久战不利,剧烈喘息的生命练习生,骤然孤注一掷,将全身心意气血灌注一招决胜。上邪无形无体,引动天际风云惊走,八方雷霆怒掣,迅影一击扑面而来。

君临黑帝挥动双臂,魔黑天两手朝内一合,虽令生命练习生动弹不得,无穷魔火却已扑空。上邪枪尖去而复返,全数真元尽破一点,终将魔黑天一举击溃!

“呵呵呵呵……好一个上邪。能够短暂击溃魔黑天,你与剑非道、玄真君同样,都足以自傲。但,也到尽头了!”

两股悍劲威扫四野,练习生首当其冲,难免受伤不浅。傲然一笑,君临黑帝不觉伤处疼痛,浑厚魔元强势再提,竟已恢复叠运二层极招,巍然黑天魔神自万堺重创以来,首度重新屹立于世人眼中!

霎时间,撑天立地的黑天魔神,头顶血红漆黑交错的犄角,以更顽强的攻势挥掌覆压而下。内伤外患之下,生命练习生纵有万夫不当之勇,受限上邪反噬依旧难免力疲,再难改写必败之局。

“幽都之主出走幽界,果真有凌驾主脉初天,万魔来谒的不世威势。”

肃穆威严之声,却是意外一人踏步相助。《明气武典》虽不似魔黑天霸道绝伦,患天常一派宗师应招,更见精细入微。哪怕独自难胜万魔惊座,拆招变路依然有条不紊。但见万魔惊座功体非凡,患天常心知独立难取,遂以缠斗为上。

不过连步而退,患天常正欲牵人而走,协助生命练习生脱困之际。冷不防,地茧无限一弦轻拨,登时令其不得不收手暂避。不仅如此,生命练习生已是必败,玉梁皇自不乐见与夸幻之父同来的患天常搅局。

事至此刻,蓦然卷起片片枫红,为了结过往恩怨而来,恰如其分地挡住了玉梁皇起招去路,随即传来豁达之音,遥遥断了恶人歹毒的心念,使得玉梁皇不得不回身提防:“患掌门,此地与你无干,何必趟这趟浑水?”

“有所为,有所不为。患掌门自有取舍。玉梁皇,你的枪又将指向何处?”

“任平生,消失一段时日,你倒是精神不少。”

“游山玩水的人,总归比你们每日劳碌要清闲嘛。”

“叔父?”

内患沉疴既除,不论与天剑老人之间龌龊是否解决,有心照顾杜怀伤和任锦绣,任平生也不可能在无利益交集的情况下,主动先与玉梁皇、精灵等人合作。

作为当初天剑老人与恶来结仇的当事人,苍茫行者还是决定于此站出,半是好意亦半是为了摘清自身,丹枫剑凌空翩降,寒霜百结初展隐**义,誓不让玉梁皇逾越半步。

不过,对单锋有兴致的人不在少数,幽界、玉梁皇阵中霎时各见一人迈步而出:“任平生,择日不如撞日。单锋之间的高下,不如也就此分明?”

“应笑我、旷神愉?”

“本魔傅也想知道,应笑我的灭单锋,与我的禁断七轮,究竟谁更狠?不过——三个字,任平生。”

“嗯?”

“你的好侄女——跑不了。”

任平生眼观六路,幽默一笑道:“行者我知道,今天你们两个,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不如,你们先打上一场,我去解决了凶首恶来,省得一个李代桃僵之人,凑数掺和单锋流派的竞逐,如何?”

三口不一而同的单锋,三种不属一类的理念。纵然同属魔脉,旷神愉的做法也与单锋剑魔应笑我不归一种。既见应笑我越众而出,旷神愉亦不会落于人后,当即三人三角鼎立成势,决意今朝一论单锋高低。

凶首恶来见状,极道单锋怨气四溢,不以为意地狞笑盯着红尘雪,道:“映鸿雪,映朝阳的债,今天就由你来还!”

“我没意见,旷神愉交我。你去杀了恶来。”

殊不料,应笑我似对红尘雪颇多照顾,居然由着任平生牵制凶首恶来。加上红尘雪分心牵制玉梁皇,场面随之又回到了僵持的局面。但一直留有余裕的地茧无限,以及诸多尚未出手的幽界悍将,似乎已经宣告,生命练习生逃不脱被幽界擒拿的结局。就在练习生逐渐被逼入绝境之时,他的体内一股未知的本能力量隐约欲现,使得远处坐山观虎斗的狩宇之主逆神旸眼露疑色,朝着身旁女子轻咦一声道:“天织主,是原始魔君的气息?”

“一定是他!”

第四十四章 太上皇是不需要的

虽无杀人之心,但念朱雀衣、圣母的亲情羁绊,地茧无限为了原始魔君,终在旁观一段时间后选择动手,以免节外生枝。而随君临黑帝力压无敌,生命练习生似乎难以回天,即将落败遭无限所擒之时,天外骤来一掌一剑,分别挑上地茧与君临黑帝。

“悟来时见江海古,苍崖行遍谒玄门;向道偶题人间世,一笛一剑一昆仑!”

雪花漫飘,翩降凛然道姿。道灯光华照彻长夜,剑非道兀然巍立练习生之前,剑锋一转掀起雪浪千丈,即欲清退地茧。但,无限双眼半阖,犹似无动于衷,琴弦哀婉曲调骤然一紧,凌厉弦音尽化刀锋,瞬与剑非道隔空一会,各自震退三舍。

“练习生,你无恙否?”

“死不了,大战之中不多言谢。好兄弟,等咱们打退这群魔头,再痛饮一回如何?”

“……嗯。”

生命练习生说得豪迈,剑非道的沉静双眸却显忧心。概因之前击退黑帝擒杀之招的人,此刻亦已将视线落于练习生身上。狩宇之主既已现面,其余精灵人马随即跟上。分神防备着君临黑帝,逆神旸面色镇静地问道:“当年大战之后,原始魔君也流亡在外?”

“呵,你认为呢?”

“吾在,你们谁都休想带走——他!”

言语直指人、魔,逆神旸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君临黑帝,傲然说道:“幽界果真不乏后起之秀。原始魔君之后,除了天魔茧,竟还有你这等高手。”

“精灵天下的第一强者,万魔惊座久仰了。”

敢自立门户,除了忠心幽界,君临黑帝就从无畏前惧上之心。就算面对逆神旸,依旧泰然自若:“生命练习生幽界非要不可。你们想要借人,还是以实力说话!”

“练习生,我要。兽王,你们也必须完璧归还!”

不余多言,逆神旸出手起式不怀试探,精灵禁元饱然运转,逆神诀倾世而出直扑黑天魔神。但从鬼麒主口中得知逆神旸实力,万魔惊座亦有心一战应证虚实。双方皆不移不避,堂堂正正互接彼此万钧撼世之劲。

霎时间,天地精灵、红雪魔氛冲撞一处,悬崖断瀑登时截流,地形繁复丕变,一举冲散他处激烈战局,迫使其余高手中途罢战。包括随逆神旸同行的天织主、皇旸耿日等人也一时难以近身。

待得尘埃散尽,黑天魔神巍然不破,万魔惊座口齿之间已见殷红。反观逆神旸岿然不动,脚下大地却以龟裂八方,足见双方差距仅在毫厘。

君临黑帝冷冷一笑,抬手擦去唇边血色,眨眼竟是毫发无损。逆神旸一眼瞥见虽无惧色,此刻也不禁皱起眉头,暗自心生盘算。

“比之擅长防御的万魔金身,黑天魔神攻守兼备。此獠出走另建幽都,至少不在天魔茧夔禺疆之下,二层魔黑天的能为亦似超出一筹。论功体之异,方才交手阵中,万魔惊座的魔能,更能吸纳敌人功力为己用。若要胜之,必须速战速决,否则……过去与圣母交手,听闻幽界除了魔黑天,另有吞寰噬宇九大限魔功,不知幽界如今是否有人练成,又会否是他?”

光论实力高低,逆神旸尚要高过黑帝一线。然而隐忧却在于其功体,无法太长时间支撑禁元。精灵禁元虽有不世之威,奈何对旸神本身躯体也会造成不轻负担。考虑到万魔惊座功体快速自愈的特性,一旦将战斗拖入僵局,反而可能会对根基超凡的逆神旸不利。

不仅如此,幽界可不是只有一个君临黑帝,天魔茧与地茧都非其余精灵足以打败的高手。转念之间,逆神旸隐约已有些骑虎难下的预感。

但在此地,夸幻与大多数人有仇,逆神旸也不遑多让。至少幽界、患天常、圆公子,断然不会在此刻选择帮助精灵。

发觉逆神旸高调来此,尚与圆公子纠缠不放的夸幻之父,忽然停手,和仇敌对视一眼后宛如另有默契,竟从旸神后侧左右拱立,显而易见心怀不善。皇旸耿日、天织主纵非夸幻对手,寇仇相见亦还是迎难而上。好在乐寻远投靠之后总归要卖些力气,总算不至让情况失衡太多。饶是如此,逆神旸今日的打算,恐怕也难以实现……

“唔……”

“呵,逆神旸,你还是先看牢你自己的性命吧!”

昂首阔步迈向生命练习生,君临黑帝与无限步步紧逼,使得剑非道脸色愈凝。就在此时,蓦来一道陌生魔气,出手更快更速直逼练习生。无限与黑帝同时面色一变,像是迷惑对方来历,却未作出任何阻止的举动。

“谁?”

“非幽都、幽界现存之人。”

“奇怪,确是幽魔气息无误,此魔究竟是何身份?”

“总不会是改造后的鬼者。”

“无限,天魔茧可不曾讲过你很会说笑。”

“我是在陈述事实。”

“这,竟是一名女魔?”

困惑对方身份奥秘,君临黑帝、无限一时茫然无解,并不妨碍他们出手败敌。

霍见面覆黑纱、不见真容,一袭青黑裹身干练装扮,十八九的窈窕女子,出手即如雷霆电逝,直袭生命练习生伤处。高手自有感应,剑非道眼界独到,察觉敌人又来高手,心忖战况不妙即欲支援,却被无限琴音所阻。

不过,纵有任平生掠阵,红尘雪对上君临黑帝依然胜算渺茫,数招之间便被清除出阵。万魔惊座气定神闲道:“洛神,你该庆幸幽界尚无侵入人界之意,否则你难留性命!”

“练习生……”

急而不乱,红尘雪面对黑帝,唯有先图自保。此时此刻,不知来历的女魔速发重掌,已近练习生面门。凶险一瞬,生命练习生绝地反击,负伤不改坚韧意志,命格加持下底力骤然爆发,全部真元尽付豁命一枪,意图以伤换死彪悍挺身。银芒绕身穿风疾出,刚猛重枪如星芒收束,刺向敌人逼袭掌心。

“落日尽阳关!”

“哼。”

淡渺冷漠闷哼,好似清铃脆响催命一般,回荡耳畔脑海。练习生心中警觉更甚,奈何双方近在咫尺,上邪仓促收势不得。错愕莫名之际,赫见女子竟以掌心硬顶枪尖。本以气力见长的生命练习生,居然诧异得见,女子手掌坚如金石,霸道无匹地将上邪生生压下,连同枪杆一并倒逆弯折。

沛然雄劲加身,早在与黑帝战中负伤不轻的练习生,登时虎口崩裂难以握住上邪。曲折巨力陡一反弹,枪身霎时脱手飞天。无名女子倏忽抢近,作准目标回气一刹,屈指连点练习生数大要穴,紧随其后,都不向黑帝、无限发出招呼,便携生命练习生鬼魅一般远离。

“我随后一观。”

无心人魔战事,地茧更怀诸多疑虑,向黑帝报备一声便先行撤离。然而一直追到幽界入口,都不见前方女子有停步等待的迹象。无限内心疑窦丛生正待强行截人,却在进入幽都时被等待许久的天魔茧拦下:“不用再追了。那名女魔,是从释魔录中自行解封而出。”

“释魔录?难道是锋魔之女……不对,她所用乃是掌气。天魔茧,你是何时发现她?”

“那重要吗?”

“何意?”

“常言一山不容二虎,何况幽界已不止一虎?释魔录已自行关闭,练习生也被封印其中。这是一件有利幽界的好事。否则圣母严令于你……”

天魔茧目光闪烁犹疑,却还是笃定不移地冷酷,反问地茧无限道。

“倘若魔父复生,你、我、万魔惊座,又当如何自处?”

第四十五章 魔劫!

幽界擒捉生命练习生的陷阱,反成逆神旸受人围攻的囹圄。若非眼界练习生被带走,剑非道心急下挑上君临黑帝,旸神独对群敌必陷凶险之境。而随着地茧无限的退去,任平生的半途插手,腾出进退空间的患天常又伺机而动,致使圆公子忖度间以求稳为先,舍弃围攻逆神旸静候良机。

“退!”

无意久战令一众精灵陷危,逆神旸眼见练习生被擒,下令同时选中魔傅作为突破口,浑厚精元合以天地灵气,倾天倒海速发向混战之局,打乱单锋殊死之会。而在夸幻、圆公子、患天常三人相互牵制之时,一圈幽深黑洞突兀打开,焚天火龙逆袭旸神。电光石火般的快攻,辅以强悍非常的根基,一时未决胜负。但,鬼麒主似另有所图,兀地气力一泄故意露出破绽,使得逆神旸得以劫走旷神愉。随之,鬼麒主身影匆忙一闪,高喝着展开黑洞:“黑帝!”

“嗯——逆神旸,魔傅少一根汗毛,兽王会死的不那么容易!”

握有人质在手,君临黑帝虽惊不乱,更果决与该被“改造完成”的鬼麒主一同杀向他处,只因此刻没有质疑的理由。如此一来,幽界主力退去之后,逆神旸略有所得也不会继续耽搁,几个照面的工夫就剩下不多少人,眼看着这一回又无法分出生死。

不过,鬼麒主退得仓皇,显而易见发生了大事。就在他被棋邪埋伏的这几天,纵横子经过慎重考量后找上了玄默之间,细察着“鬼麒主”的真正身份。对于棋邪这种睿思之人而言,研究的时间一长必有所得。鬼麒主假意被擒的这段时间,纵横子居然发现了天地碁的不小奥秘。鬼麒主急忙呼喊君临黑帝帮手,便是因为联通天堂之门的奥秘,已被纵横子发觉。

既如此,不如就借幽界之手,杀仙者之巅!

“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两位不问而入,何其失礼?”

两处造化灵地,一场生死遭逢。不等纵横子挟同行而来的剑魔,一同带着功体减半、旧伤未愈的天迹离开。熟悉而又森冷邪戾的诗号,已从幽暗的黑洞空间内传出。脚步戛然而止,纵横子英眉一挑,立即全神戒备以待回归封闭退路的鬼者。与此同时,在一眼瞥见幽界霸主压境之际,傲神州登时心思一凛,苦中作乐道:“哈,替素还真和丫头走上一遭,不论去哪里都注定碰上硬咖?”

“魔师傲神州,你无上次的幸运了!”

“是么?”

魔剑清冽照肝胆,傲神州灰白毛发张扬,肃面蓄势以对:“三条路留给你选,夹住尾巴留性命;二、不分胜负你幸运;三、被我打得没性命!”

“本座允你的冒犯,也就这一回了!”

君临黑帝巍然出招,起手即是上魔之式,吞月绝寰骇世压敌。无匹雄浑魔劲誓无保留,吹起无边红雪灼焚压身,傲神州面色剧变,顿知万魔惊座豁力而为绝非异与。就在此时,身着白底云纹映蓝,清净圣洁似仙的天迹,匆忙提元应掌齐战幽都霸主,纵被接连震退数步,依然镇定自若:“早闻幽界另立新帝,万魔惊座的能为,着实令人惊异。只怕是原始魔君,也难与你相提并论。”

“你非凡人,但,魔——超人!区区挑拨之词,难保你的生路。一个半残低谷的仙者,一名压抑本性的魔者。玄黄三乘之一与天魔录首席,可莫要让本座失望啊!”

“黑帝,请以杀敌为要。”

左掌接魔剑,右手接仙招。虽然两名对手皆是强者,可惜功体不全、魔性不张,君临黑帝因应之间犹有余裕,冷笑泰然。反观神毓逍遥提元不足,傲神州剑气未至极致,却是处处受制难以速战,久拖更将落险。而就在魔风激荡瞬息,鬼麒主虚接纵横子一招,旋即借助黑洞异术身形骤移,刀利狱龙斩凶狠劈落,恰好卡在傲神州旧力已去、新力未生之时。只闻铿锵一声,魔刀会魔剑,三重重压之下,材质上的差距,注定魔剑断折,两人入险。

所幸下一刹那,纵横子双剑开阖,再度截走鬼麒主,否则天迹、傲神州败亡只在旦夕!

“撼八荒,降神谕——”

“嗯?!”

岌岌可危之刻,君临黑帝赞功欲杀断剑之魔,突见天迹沛然道气流转周身,霎时一股雄浑仙气凌空而来,作状劲射向君临黑帝重袭之掌。黑帝凝眉迟疑须臾,神谕竟半途折向落入傲神州之手,天迹鼓足余劲挡在魔师身前,以身硬受魔掌,登时口洒朱红、血溅三尺,连带着傲神州一同被撞上天宙之间墙壁。五人烈战之态,致使天宙之间渐现裂缝,隐有不稳之象。

“唉,先天的格都给我这次落尽了,说好出场的光环呢?魔师,接剑!”

“喂?”

“我,不用笑,不准笑……拔不出来!”

“哈哈哈哈。好,冲你这句话,本魔师就认你做换帖的。”

绝未想过天迹即来之语,竟是自揭其短,苦笑决绝。在场众人同时一愣,却未错失毫秒。虽是仙魔不两立,魔师又岂是凡俗之人?

心凛更知战况艰险,傲神州洒然一笑,不握神谕、不开剑鞘,以免正气仙锋冲突魔气,纯以剑意覆裹神兵,如臂指使横空向敌:“喂,既然是换帖兄弟,你可要留神了。这里空间不够,恐怕——”

“剧我补过,你放心的来。受伤,总要好过受死嘛。”

“爽快!”

豁达老者,骤变全然魔师。人,仍是那人,剑,已非逍遥任我之剑。霸道气焰无边升腾,纯粹的杀性充斥其间,傲神州立足不移朗声一喝,周遭气流突然骤变,雷霆轰鸣而现。剑气腾四方,魔威盖天地。傲神州时再展魔师之态,截然不同的威势,顿令君临黑帝尽敛轻心。

“君临黑帝,遇上我,是你的不幸。注意来,这才是真正的剑魔啦!”

万雷共谒,狂焱怒涨。不急眨眼的快剑,瞬目,傲神州人至黑帝身后,泠然一指连剑回环,悬于天迹身前的神谕,竟而后发齐至,前后包抄!

“只是如此?”

变生肘腋,万魔惊座无愧枭雄之名,处变不惊回以魔火万丈。霸道对霸道、嚣张更嚣张,强大魔元威扫四方,一层魔黑天竟莫名溃散,傲神州随之口呕魔血。两股余劲各自承受,天迹受到二人波及,当机立断运动天之圣招,以无化有稍解困境,却仍难免伤上加伤。不过强烈的碰撞,终使天堂之门难以久持。另外一方双剑一刀共鸣齐震,当世四大高手酣战一决,顿令长久封闭的天堂之门临尘洞开。

“难怪——这等刺杀之气,竟是朝向同族。傲神州,你不配为魔!”

“敢让本魔师不做魔的还未来到这个世上。来,再试本魔师成名之招,也是我极少动用的一式。剑舞九天之——神灵同悲!”

剑舞九天名招,竟为杀魔剑式。雷霆绕体而生,傲神州所用诛魔之剑,却非正气之剑,唯有勃然的杀性,横扫六合八荒,鬼哭神嚎,淹没仙境。君临黑帝凝眸定睛,终是正视眼前劲敌,魔黑天魔神巨像矗立仙脚,锻魔极招厉掌疾压,纯以罕世根基,硬撼剑界先天之绝!

“万魔同火·灭世荒焰!”

“哼,蓝雾泣影山鬼变!”

目标为诛天迹,岂容纵横子拖延。五五之分的局面下,鬼麒主不去多看黑帝战况,依仗诡术多变,宁可虚受棋邪凌厉快剑,亦要诛杀天迹于眼前。万鬼骨元即将命中坠落的天迹之时,鹰唳横贯长空欲阻鬼者杀式。一直静等天迹出关的大漠苍鹰,翱翔九霄而下,又逢鬼麒主诸多藏子发难。

冷不防,经过黑洞空间而来的邃无端,独剑力挡大漠苍鹰。紧接着,又见剑劫祸天韪万鬼一式,直扑向勉强稳定身形的天迹。但明天迹此刻元功不支濒临极限,鬼麒主怎肯错放机会,克制仙门功体的森罗鬼龙斩应声力断,登令神毓逍遥几近命绝!

“碍事,天迹不死,就换尔等同赴黄泉!”

蓦然,地狱炼火划空而过,华贵而残酷的暗色身影,兀然降尘夺取全场焦点,信手一举瓦解剑劫剑招,旋即阴阳交火,血暗吞天,一式分二,同时打向天迹与鬼麒主,似为宣示主导之权!

“这等好戏,怎可少了眩者?鬼麒主,要杀天迹,何不约我同来呢?”

“地冥鬼谛?!”

“错了。眩者乃是,永夜剧作家。”

“哈,装神弄鬼,更适合你的滑稽模样。”

第四十六章 多变的身份

坠落仙脚之巅的云汉仙阁群魔乱舞、诸强对立。重伤的天迹,搅局的地冥,心存歹意的鬼麒主,三方齐会云端之上。而在鬼麒主、地冥相互寒暄数语后,场上情势似变得更为凶险。天迹虽勉强挺身而立,陷入双面包围亦明唯有拖延待变,方是搏得生机的唯一机会。

“地冥,你应该不会那么蠢?今日助纣为虐,内伤未解的你,能挡得住他们事后翻脸?”

“当初逆鳞之巅的那一战,看来依然让你记忆犹新。故意透露我的弱点,能让你现在处境更好吗?”

站在马车之上,地冥漫不经心地微笑反口相讥:“当然,我也不介意看着你苟且偷生,成为夺路而逃的丧家之犬。”

“呵,打一个赌如何?”

天迹从容不迫道:“我压今天这一场打不了,你与鬼麒主不可能再妄动杀心。”

“众目睽睽不能速战速决,的确已经失去击杀你的机会。等到外援来到,局势将对我们不利。”

地冥坦然道:“鬼麒主,你现在仍执意要杀他?”

“你不愿意,难道我还能逼迫?”

面具后的冷眼厉光闪烁,鬼麒主暗忖同时,已私下朝着主体方向传讯,却也不禁对未能及时击杀天迹,而感到些许遗憾。按照道理,早在多年之前,鬼麒主本就有机会暗中杀了天迹。怎奈知晓当初逆鳞之战的人并不多,一旦在天迹被封印时下手,无疑等于承认凶手的真正身份,引得起疑的地冥疯狂报复。

对于掌握血闇之力的地冥其人,鬼麒主一直心存忌惮。若非此时有幽界“夺胎销型”,“吐露”了一切真相情报作为背锅的借口,哪怕浪费了格杀天迹的机会,鬼麒主也断不会冒然出击。

可惜,今日到底还是浪费了大好良机……

“一觉游仙好梦,任它竹冷松寒。轩辕事,古今谈,风流河山。沉醉负白首,舒怀成大观。醒,亦在人间;梦,亦在人间。”

蓦然,金雨天降,甘霖铺洒。仙气盎然之姿,翩翩从天而降,执伞站在天迹身前,巍立不移:“天迹,我来的可还是时候?”

“多谢你了,非常君。”

仙脚附近的震动,影响到的范围着实广阔。对于人觉非常君的出现,天迹理所应当不疑有他,更无丝毫怀疑必要,心下长出了一口气,道:“今天这一死关,算是彻底过了。”

“呵,地冥,同为玄黄三乘,看来天与人,已经将你排斥在外?”

不动声色变了站立的位置,鬼麒主与地冥并列一排,仿佛有意相激道:“我们再不合作,可是要被他们联手击破。”

“背靠幽界的你,需要如此急迫与我联合?”

真正打算秘而不宣,地冥不咸不淡地微笑摇头,不理会战中罢手的众人,直截了当挑上天迹宣战布告:“天迹,逆鳞之巅一战尚未了结。如今你既出了天堂之门,你我分出生死的那一天,看来也不远了。”

“哈,希望你那把老骨头仍经得起折腾。”

“还是担心你的内伤吧。”

隐约的仇恨与迷惑从淡笑中传出,目送地冥乘着马车遥遥飞天而去,天迹自知君临黑帝与鬼麒主也断不会多留,神态随之放松了下来。但甫经历一场激战,旧伤复发、新伤累积之下,天迹精神失去支撑登时晕厥了过去,等到再度清醒时,人已经被搬到了内室床上。

而除了大漠苍鹰以外,人觉非常君似乎亦在此静候了许久。不知谁还专门办了一桌好菜放在屋内正中央,闲极无聊的人觉开始了他老饕的本行,正慢吞吞地品味着美味佳肴。

“哎呦,留一根鸡腿给我。”

“堂堂玄黄三乘吃相如此有辱斯文,传了出去可是有辱仙门威名。”

“人可以死,但绝对不能饿死。谁不知道你非常君是出了名的口味刁钻,能入你眼的一定是好菜。我被关了那么多年,已经很久没有尝过人间的美味。所以在死之前,谁也不能阻止我做一个饱死鬼!”

嘴边须臾沾满了油渍,天迹扔掉手里的棒骨头,丝毫不顾形象一把拿过筷子大快朵颐一阵,然后才抹抹嘴,停顿了一下问道:“其他的人呢?”

“当然是在另外的房间休息,难道都陪你守夜?”

“雕兄,果然还是你对我最好。”

“令人作呕。醒了,死不了,你也该出去见客。”

大漠苍鹰甩袖不悦而去。天迹这时收起了轻浮的笑容,向着起身的非常君,神情严肃地庄重致谢:“多亏你及时到来,否则地冥与鬼麒主合作,仙脚今天可能就真危险了。”

“同修数甲子,何须如此客套?”

非常君淡然回道:“另外,我是碰巧遇见闻人家的大姑娘,在西南数十里外与她交谈有关三青之事,突然看到仙脚产生异变,这才赶紧找了过来以防生变。”

“噢,难怪你来得及时。”

“你呢?”

对于闻人清苒的目标,天迹也从棋邪那里有所耳闻,仅存的一丝疑惑随之解开。而不等天迹继续多问其他,人觉顺口将话题带了回来,道:“出了天堂之门的封印,也算因祸得福。不过,如今你的伤势如何?”

“不算妙,还是老模样。挨了黑帝与剑魔的那一下,要恢复更难了。不过,只要地冥与我半斤八两,无法正面介入人魔与精灵的纷争,一切尚能够按照常轨进行。但,人之最方面似乎进展不如预期?”

“吾近日夜观星象,随着百世经纶隐退,人之最的明星仅剩下一颗晦暗之星。而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他尚不足以承担未来的天命。”

“肉身衰朽、性情乖张的夸幻之父……也罢,此事急之不得。”

自从与闻人然一会之后,天迹便明白天数有变,强求一页书迎合仙门的计划已经不切实际。而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当是阻止幽界群魔的野心。天迹略一思忖,便邀请非常君道:“走,咱们也不能让客人久等。棋邪、剑魔这一次可算救了我的命。那个小姑娘,往近了算,勉强也是我的师侄女一辈,总不能怠慢了客人。”

“应该的。”

像是隐没了存在感,非常君随和地笑了笑,即随与天迹、大漠苍鹰一同走出,去与等待在云汉仙阁的众人汇合。虽说甫经激战,天迹一荡拂尘醉逍遥,魔氛尽扫重归清净圣洁。

此时此刻,虽说与君临黑帝貌似打了一个五五开,但碰上君临黑帝的乌龟壳,傲神州所受的伤也绝对不轻。所幸闻人清苒也跟了过来,依仗功体便利还是拔除了些许内患。

“乖侄女,你终于来了?”

“诶?”

猛然间一道清朗男声传入,伴着轻快脚步来到苍崖云树,打断了少女和傲神州的交谈。左看看右瞧瞧,也没见着还有其他的女儿家,闻人清苒望了望洒脱自如的天迹,然后眨眨眼指着自己问:“您找我?”

“不是说你,难道还是本魔师?”

“唔……”

受不住和两个老不正经的说话,闻人清苒就算幽默也就是偶尔学他爹,本身并不会开太自来熟的玩笑,点了点头就索性沉默着垂下脑袋不理人搭腔了。

没料到闻人然的闺女是这样的个性,天迹也只能压着心中尴尬,顺其自然地坐在对面,伸出手腕套起近乎:“吾听闻师侄女略通岐黄,不知对我这内患可有看法?”

“一般般而已,远不如人觉前辈。而且,天迹前辈你一直被封印,是从哪听说的呀?”

“呃,不要较真。”

说到底,只是为了拉近距离,天迹也没指望秀心能真治什么。可是说来也巧,在探上天迹腕脉之时,闻人清苒立即察知沛然正气下的血闇之力。但这种天地正气……眼神透出少许怪异,少女不禁好奇地问道:“那个?”

“怎样?”

“您认识冥想者瑟斯么?”

第四十七章 猎物

“冥想者瑟斯……棋邪也曾告知我你与他相遇一事。你为何会有此一问?”

“据说他来自神圣天尊帝国,在北邪屿一带曾与血闇源头交手不慎被其所伤。”

闻人清苒如实吐露说:“但,他在试探我的时候,有用到过和你一模一样的天地正气。”

“一模一样?”

若说血闇源头在外搞事,天迹是一点都不意外。可要讲到从一个完全陌生的人身上,出现与他如出一辙的天地正气,显而易见必存蹊跷。

当然存在地冥重伤未解,内元中参杂天地正气的几率。然而同为三乘,天迹并不认为地冥连压制自身内伤的能为都不具备,对于冥想者的真正身份,天迹心下已然有了计较。是以思忖着收回了掌面,天迹灵思一动答道:“吾知晓了。那人未必是善类,你须多加提防。”

“知道。前辈的伤势很怪。不过既然是血闇之力,将之拔除不是很难。”

“哦,我倒是忘了,你能拔除血闇之力。此事不急,可惜天宙之间之前暂时被毁,等到修复的时候,你可来此一找所要的情报。”

“情报?”

“补一补历史,对你总有好处。天宙乃时间洪流之末端,一些消失于历史的旧事,依然会留下清晰的痕迹。”

“历史、时间……对啊,我还能去殊离山问城主爷爷。”

不说差点忘了那一茬,秀心脑中豁然开朗,虽说不大肯定现在能不能进入殊离山,可至少也算一条门路。心思安定的同时,少女随即听到纵横子说明棋会捎来的武林消息。

棋邪沉吟道:“天迹,你一直关注的生命练习生,已被幽界所擒。”

“生命练习生被擒?”

天迹怔了片刻立即追问道:“何人擒他?”

“虽非天魔茧与君临黑帝,也必然是幽界的高层。你好似对他一直抱有关注?”

“他乃是幽界阴阳生命之源与我天地正气结合的结晶,也是原始魔君复活的契机所在。”

略带提了一两句,天迹眉关紧锁道:“此事棘手了。”

“魔君复生未必是坏事,一个组织容不下太多强势的领导。”纵横子对此无动于衷,“何况,谅必你也已在生命之源内做下后手?”

“仓促之间,吾甫脱离封印,缺少相应的准备。虽然练习生未必会死,万一原始魔君苏醒,以幽界如今之强盛,未必不能找到我留下的暗牌。届时……罢了,吾既出天堂之门,江湖事原不该坐视。但,我与地冥另有约定,不得在对方介入之前插手,因此将来风波,还须仰仗诸位。”

纵横子淡然道:“我与你只是暂时的合作,如果你指望我再替你谋事可就大错特错。”

“唉,吾明白。但有痛打落水狗的机会,我想你也不会轻易错失?”

“能否守望相助,端看时机天意罢。”

大家都是聪明人,天迹也不会指望亦正亦邪的纵横子会继续帮忙,于是将目光投向小姑娘,道:“师侄女随我一行,我须先将地冥招式的关窍讲解分明,劳烦。”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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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溟冥之神,天迹此刻定然猜到,你已先一步解开了体内暗伤,那他是否会对您的身份有所察觉。而逆神旸至今未主动挑起战端,又是否会影响未来血暗大计的推进?”

“逆神旸不傻,面对强横至极的幽界,岂会冒然置全族于必死。但人、魔、精灵之间的仇恨,注定不死不休……”

摇晃着晶莹欲滴的酒杯,地冥不骄不躁地回味着佳酿,品咋答道:“傀一,好的剧本,就是存在诸多变数,依然会按照眩者的心意而行。精灵力量势力上的不足,必使天织主主动将血闇灾图交予旸神。”

“可是以幽魔、正道如今的势力,只怕血闇计划难以顺利进行?”

“无妨。血闇结界的大小范围,无须强求一次往外推进。逆神旸大可营造出只能保护狩宇,精灵处于弱势的假象,使得人与魔秋毫难犯。等到人、魔厮杀至两败俱伤,届时便是血闇大计真正开始的一刻。何况,血闇之灾施行之前,必须重伤闻人家的丫头。”

“溟冥之神,如果她是阻碍,何必留她性命?”

“经过上次的试探,眩者不仅解除了内患,更已清楚她虽能吸收血暗,却也无法成闇阳的出口。为了些许妨碍招致不必要的麻烦,则为不智。”

“也?”傀一不禁奇道。

“此事与你无涉,不用多问。”

成就闇阳,是计划绝对不可停止的关键部分,地冥自然清楚眼下江湖时局,不宜强行推动。而目前有玉梁皇联络圆公子作为暂时的代理人,地冥却也不必急躁:“傀一,向玉梁皇传眩者之令,格杀夸幻之父。”

“溟冥之神?”

“照我的意思去做。”

“傀一领命。”

不去看毕恭毕敬离开的小丑傀一,地冥兀自陷入了深沉的思考之中。

“能够成就血闇计划者只有我一人,这是帝释的决定,也将是必然,无人可以替代。人之最,眩者不会让你成为我路上的阻碍。但……此时袭击天堂之门,鬼麒主果真已被幽界掌控。那么,幽界之人又是否已弄清他真正的身份?”

…………………………………………………………

就在地冥思考未来布置的时候,收兵而回的幽界也在为幽界这一次的损失而对立。

虽说不满天魔茧擅作主张,兀自让那名女魔将练习生送入释魔录。君临黑帝对魔君未曾复生的事实,却接受得比谁都快:“夔禺疆,幽都承诺帮助你们的事都已做到,接下来我们是否该决定,谁才是焦土大计的执行人选?”

“万魔惊座,本座知晓你正为失去魔傅内心积愤。幽界、幽都本为一体,我愿交出兽王让你换回魔傅。”

“喔,这是你让我放弃与你竞争的条件?”

黑帝清楚夔禺疆虽有枭雄之姿,对待麾下亦不算严苛,却难容忍其他魔者凌驾于上;何况现在还有鬼麒主作为智囊,天魔茧强势已成必然。

君临黑帝闷声不悦,淡淡地讥讽道:“魔傅为幽界霸业遭擒,你反拿他作为交换条件。另外,圣母的意思为何,看来你也不想过问了?”

“圣母地位崇高,却无法干涉幽界初天之主的抉择。地茧,谅必这一点你也认同。”

“与玉梁皇换回修补地脉之法是你的功劳,我对此并无任何异议。幽都、幽界同气连枝,焦土魔宇由谁人执行,似乎也无争执的必要。”

虽不喜嗜血斗狠,无限对幽界的忠诚亦毋庸置疑:“只有幽界王脉,才能让九熇运使一心。黑帝虽根基超凡,仍非驾驭九熇的最佳人选。就事论事,无限以为天茧更该掌握九熇。”

“呵,你与他不愧是久年战友,此刻是存心要挤兑本座这个外人了?”

万魔惊座眉梢蕴怒,背过身去怫然不悦道:“无限、夔禺疆,本座愿为幽界尽忠,并不代表会做你们的马前卒。要我让出焦土魔宇执行人的位置,可以。幽界凭实力说话,只要夔禺疆你能独自拿下夸幻之父,本座就认可你的位置。”

“所谓人中之龙?”

对于君临黑帝恼羞成怒,天魔茧同样不甚高兴,却又有一半的志得意满,乍闻夸幻之父其名,不由心思一动道:“照鬼者所言,此人乃是天命所归之人,未来正邪尚未定论。我们何不将他擒拿,再以夺胎销型棺制之?”

“本座不反对。可你——能么?”

第四十八章 斩龙

“老夸,我看你这段时日总是失败,还是不要再勉强自己。与我这样共乘一舟,游遍大好山河,难道不好?”

“哼,楚天行,你当真认为,卬不先设法铲除那群敌人,他们就会放卬干休?”

“自业自造。这一次,我可没理由替你讲话。”

连日结伴同行,夸幻之父也早已习惯了楚天行的贬损,懒得理会他刻意的搭讪,双目炯炯望向江山尽头:“斩龙湾,果真有你讲得神兵利器?”

“当然,炎帝遗留之剑,定不会让你失望。”

“哦,那卬期待了。”

波涛汹涌,一如暗流湍急。夸幻之父谨慎观察着周围,像是依然完全信任楚天行。而如同他的提防一般,就在两人即将靠近斩龙湾时,漂浮手决杀之气,却在此刻应声而至。若非之前楚天行有与夸幻之父共同对敌。仅此一刻,夸幻之父就有理由怀疑两人行径路线,是否已被楚天行泄露。

“夸幻,这一次,你可真是生路无门了!”

前逢漂浮手重招相逼,后来一瞬寒气侵体。磅礴冻气凝水成冰,如同转轮切割疾驰。夸幻之父不及辩清方向,楚天行身形飘然后转,已代同行之人挡下恶来车裂之斩。夸幻之父怒眉一抬,目向圆公子:“鼋无极,你我尚有共同的敌人。在此之前,何必分生定死?”

“那名敌人,是湛卢无方自己招惹来的吗?”

一步踏出踏江蹈浪,圆公子不为所动,语气阴沉道:“看到恶来只因百寒之气克制你所导致的下场,吾又怎会重蹈覆辙?”

“哼,只凭你二人,也想拦下卬?”

话虽如此,夸幻之父自知圆公子根基超凡脱俗,兼之漂浮手稳克夸幻功体,此行又无患天常奥援,着实不愿在此逞强斗狠。但有地冥提供的消息,圆公子必然是势在必得。与此同时,为掌幽界未来主导权的天魔茧,也因从鬼麒主之处获得情报,在不远的江面上等待着这一场决斗开始。

“玉梁皇,你会与鼋无极合作,倒是令人意外。”

“世上,不需要第二个人中之龙。”

“如此高傲的模样,今日你我合作,应是十拿九稳了?”

“魔主此时还不动手,又要等到何时呢?”

幻世七劫招出极端,连化三头凶兽异形,充沛邪力合一直击圆公子。然而,夸幻之父却无轻心,只见湛卢无方气定身稳,变掌为爪奋力一捏,灵鼍十三趾之碎心忏,一举击垮扑身恶煞之气,丝毫不落下风。

“灵鼍十三趾·首落黄泉不见天!”

极式逞威,更有安排在侧,圆公子豁力而为,上乘掌劲断海劈浪,瞬间击毁夸幻之父、楚天行立足船只,迫使两人落入湍急水中。反观曾号“闹海凶物”的圆公子,发挥却愈显如鱼得水。

而在双方四人僵持之际,天魔茧、玉梁皇各觑良机,万魔金丝去如天网封敌退路,将军令神武英姿八式连环。两名枭雄舍弃颜面之争,只求诛杀必杀目标,庞大魔气由后击背,登使夸幻之父腹背受创,不由自主坠入海中!

“老夸!”

一时激愤难平,楚天行内元沛提爆发,短暂击退凶首恶来。但夸幻之父遭到双强偷袭,元功倾泻一刹,圆公子已舍身钻江而没势欲追杀。凶首恶来不待多让,紧跟着跳入涛涛江水之中,只为一报当年夸幻之父挑拨天剑老人杀身之仇!

“斩龙湾……斩龙,哈,人中之龙,你,自陷死地。”

威霸沉掌压身,元功更胜一筹,楚天行耳闻天魔茧嚣狂之音,无奈难以舍身搭救。不仅如此,玉梁皇霸枪穿云而落,更令楚天行险象环生:“多管闲事的人,最是容易死在前面。”

“你们,唉,老夸,你自求多福!”

目前能做,唯有引走天魔茧与玉梁皇。楚天行翩身一跃,陡然化光而去,却在拉开距离后,不断催动倚天浮云手,接连不断的掌气道道相缠,欲从远方牵制二人。横枪一挡楚天行掌气,玉梁皇道:“想要让我们分兵?天魔茧,你杀他,本皇看牢此地?”

“合理的要求!”

魔氛陡盛一刹,天魔茧鼓尽元功,天魔一斩轰开身下水流,露出重伤捂胸的夸幻身影。圆公子、凶首恶来眉心一扬,玉梁皇攥枪而上。眼看夸幻之父十死无生,天魔茧随即追踪楚天行,意图断绝变数源头。

熟料,就在天魔茧离开不久,邪魔、枭雄共赞杀招之时,夸幻之父周身忽来极致圣气滚滚充溢而出,转将三方合围匪夷所思之力消去九成。但菩提护身挡命后,侠菩提身影亦为之消失。不仅如此,夸幻之父亦逼临极限,脑识之中更生莫名异变,产生“浩星探龙”过往幻象,以及灵台之中另外一道圣洁身影。意识冲突下,已然无力再战。

“佛气?!”

错愕、诧异同生,凶首恶来、玉梁皇面色一怔,唯独圆公子艺高胆大、老辣决断,不容夸幻之父逃出生天,漂浮手·谶雨扣命觑机迅狠而发。亡命关头,陡来三道龙气俯冲而降。不远之处斩龙湾,断剑遽逢刀气旋割,炎帝断刃登时重霄而起。紧接着,赫见一尾磅礴水龙盘空而上,不分敌我超准圆公子竭力一撞,顿时撞开了必死之局。

不过,察觉夸幻之父灵识异变,受命看护的暮秋筠刀剑齐出,自不会因斩龙湾意外而有所动容。任凭炎帝断剑坠入江中波涛,凛然杀意却已逼向玉梁皇、凶首恶来两人。

连知玉梁皇针对秀心,剑灵此刻一心,不存救人而退之念,唯有斩敌于阵前之绝!

寒冽杀意充盈现场,白衣女子剑运衔烛移星陆,刀引沧龙翻江海。凶首恶来极道勃然一催万千怨灵,竟被沧耳刀威一式反袭,当场呕红而退。但,最为出乎意料者,陡见丹青见一剑迅落敌身。玉梁皇竟似毫无反抗之力,纵将元功提升至极致,依然难敌无俦剑压,惨遭一剑封喉!

“嗯?!”

不想对方功力似弱三成,暮秋筠疑心骤起一刻,怀疑对方另有算计,倏将丹青见化敛收起顺走江中断剑,旋即握刀单手抓住夸幻之父背心,不等圆公子返回拖延,当机立断救人而去。凶首恶来咳出淤血,不由惊疑不定地望着“玉梁皇”的尸身,道:“那名女子,竟强悍如斯?”

“强,的确是绝顶的强者。怕只怕,此玉梁皇,也非彼玉梁皇。”

至少玉梁皇的护身宝甲,不该一击而碎。而患天常与他之仇更比天高,将来反噬祸端必然不轻……湛卢无方暗叹一声,更知此行纵放夸幻生机,将来为诛敌患,恐与玉梁皇身后那人牵扯更深。但在如今局势下,合纵连横总归是必为之事。

“夸幻逃出生天虽是意外,但他身上佛气究竟从何而来?”

“侠菩提?”

“不止于此。光凭侠菩提一点灵识,岂能挡得住你我三人联手之威?”

“哼,那就是一页书了?”

两人猜测无果,彼方天魔茧追杀楚天行,却也未能如愿。不过,能让夸幻之父显出异兆,也不能算无所得。至于假玉梁皇的死,夔禺疆、圆公子、恶来岂会放在心上,只待筹谋下一次的围杀。而在逃脱生天后,夸幻之父晕厥多时始终不见清醒,连闻人清苒都在为天迹疗复旧伤后,赶来这里与剑灵汇合。

“筠姨,他这是被人围杀了?”

“嗯。”

“那这口断剑?”

“不知。”

“那他现在?”

意识迷蒙中,仿佛听到如上对谈。夸幻之父的意思,此刻恍惚如陷黑暗囚笼。唯独“浩星探龙”的年轻面容,映入了他的眼帘。可若全然黑暗,又怎能辨认出浩星探龙的面孔。黑暗尽头,夸幻之父依稀可见,另有一名僧者盘膝而坐,却无论如何也看不清模样,不禁高声质问。

“你,究竟是谁?!”

第四十九章 当场去世

“平日凶神恶煞,现在弄成了这副模样。老夸啊老夸,早劝你莫再逞能,脾气还是像石头一样又臭又硬。”

摘下一片仙人萍,不知夸幻之父意识变化的楚天行,按部就班运气化物,将掌心贴于夸幻之父胸口,霎时一股润物甘霖若能生肌活骨,持续疗愈夸幻之父躯体伤势。

而上回送玉匣枕给夸幻之父,闻人清苒当然清楚,此番夸幻之父能死里逃生,完全是那两道灵识的功劳。但如今赮毕钵罗退隐前留下的侠菩提灵识已经散去,夸幻之父是否一直有这样的幸运,便很难有所保障。

“以后幽界肯定会一直追杀他,那该怎么办呢?”

“追杀卬,卬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从意识迷蒙中醒转过来,夸幻之父仿佛遗忘了记忆中的对谈又将仇恨焦点转移,一把抓起身边断裂的炎帝之剑剑柄,目光闪烁道:“楚天行,看起来知道我们行踪的人不少?”

“你上回遭遇过单锋罪者,他们料准斩龙湾一行情理之中……该说是你急躁轻心了。老夸,刚醒就喊打喊杀,看来你的教训还吃得不够。”楚天行轻叹着回应。

“哼!”

夸幻之父挺着肚皮大感不快,回身一瞧秀心眼珠转了圈,道:“丫头,不论你们对卬有何所图,这一次也算招惹上了幽界。往后若不戮力齐心,卬若是一死百了,你们的真正图谋,怕是要竹篮打水?”

“筠姨只会护你不死,但不会给你当打手。”听出弦外之音,闻人清苒立刻回绝。

“是嘛,那卬现在就杀上武都玉隅,端看你们是否能袖手旁观!”

一刻不容耽搁,夸幻之父醒转之后,思维角度仿佛越趋睚眦必报。楚天行急忙伸手一拦道:“且慢,你重伤未愈……”

“重伤未愈才是打他们措手不及的最佳机会。等到那群败类预算妥当、埋伏设陷等我们上门,再要铲除那群邪魔外道便太迟了!”

“败类?”

“邪魔……”

“外道?”

听到一点都不像夸幻之父能说出的话,以及可以概括他半身行径的形容词,一高一矮两位女子朝着不同的方向歪了下脑袋,和楚天行异口同声面色都有些古怪。

不过,他自己未曾意识到口风变化,夸幻之父自信笃定地分析,道:“他们必然以为卬重伤之后愈趋谨慎,会先去修补炎帝之剑,联络患天常后再去找他们的麻烦。但这一次,卬非要反其道而行,让他们血债血偿,后悔围杀卬的决定。”

“呃,唔……嗯,我同意。”

“好,爽快!”

“姑娘,老夸?”

虽说剑灵救了一次夸幻之父,闻人清苒打心底不认为玉梁皇会算准她和剑灵继续随行,陪着夸幻之父做出鲁莽冒失的举动。而且和玉梁皇一而再、再而三的结仇,秀心心忖到了如今的地步,也着实没有继续忍让的必要。

因此,除了继续保持沉默的暮秋筠,她还抢在了楚天行前头发言同意。如此一来,夸幻之父心头顿定大感快慰,连给楚天行劝说的时间都不留,当机立断拔身而起朝着北域疾驰高飞,不过短短数刻即已兵临城下。

充足的情报,的确有利智者算计筹谋。但太过详实的信息,往往又会为对手所利用。夸幻之父这一记回马枪,杀得够准够狠。尤其“假玉梁皇”甫诈死斩龙湾,等于绝了幽界群魔短时间内来此谋求联盟的几率。而以夸幻之父兀然携众杀回的阵容,就算强如圆公子也难以招架。何况湛卢无方早有预警,更不会留在玉梁皇诈死后的武都。

不过,夸幻之父这人委实狡诈,哪怕心性有所偏移,却在发觉武都表面没有高手驻守之际,未曾选择打草惊蛇,而是于半途再换前进方向,杀至六道神兵府外!

“枪界六道神兵府,玉梁皇的爪牙。今日,俱灭。”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雷厉风行第一掌,夸幻之父率先掀起以邪制邪的风暴,甫扬袖即是霍力提元,幻世七劫双式并举,洪荒蛮兽凝聚形体,殛火双流引电高歌,从穹顶之上轰破外围枪阵,残酷誓求“除恶务尽”。

百里平夷一击,顷刻毁山移地。任凭枪阵巧妙,在宏大非常的掌气之下脆如薄纸。突袭仓促而来,内中之人不及辨向,只得各提真元循向四散。至于邪天子手下六道轮回部众,虽不至于一击必死,却在紧跟而来的丹青剑光下,封喉断命!

“可恶,编剧,我要找编剧!本王什么都没做,凭什么锅从天上来?”

多年努力基业,一掌一剑毁于一旦。邪天子满心疑窦,恨火叠生。但在看到对面敌人数量后,疯王又开始装疯卖傻,小心谨慎地与同伴汇合一处。

“单锋剑魔、邪天子,还有一个不知所谓的三生亚父。你们与玉梁皇狼狈为奸,卬便先拿你们开刀!”

“呸,小王不过拿了几件不值钱的收藏,值得你这么挂念?莫非你知道本王不噶意女人,腚眼痒了?”

“污言秽语,卬的宝物只有卬才有资格分配!”

不予辩驳拖延之机,夸幻之父纵重伤未愈,堵住邪天子一张臭嘴依旧游刃有余。而单封剑魔应笑我与十里无人·三生亚父,此刻的面色却都不怎么好看。

惊见秀心一步照面踏出,应笑我内心已有觉悟,狂气斜摆单锋之刃:“除了清算这几回的事,你还要冥帝单锋?”

“是。”

大丫头不会去装模作样,坦率地承认了此行目的。与此同时,暮秋筠身影一晃而过,瞬息已至三生亚父背侧,仅以丹青见锋刃相向。另外一处,楚天行反倒落了个清闲。看他微微锁起的眉关,却像存着几分迟疑不决。

然而,常年混迹绿林道上,邪天子的脑筋转得很快。既已用不了阴谋诡计,邪天子此刻一心想着逃跑,与重伤未愈的夸幻之父对上,倒是刚巧正中下怀,索性一马当先装作被愤怒冲昏了头壳,冒着极大的性命风险,试图刺激夸幻之父:“死胖子,肚皮都下垂到了地面。想杀小王,你追得到我吗?”

“你要死,卬就成全你!”

自恃武力高人一等,夸幻之父也不去多想花招,不急不慢追了出去。三生亚父见状心头一沉,已经明白被邪天子给当做了弃子,只得硬着头皮应付暮秋筠。谁知道,暮秋筠除了两眼余光监视以外,居然连正看他的想法都没有,冷静地观察起单锋剑魔的动作。

与其坐地等死,不如夺路而逃。三生亚父虽也算得上乘武者,却不想做鸡蛋砸石头的蠢事,在心里恨透了带来麻烦的玉梁皇,旋即拼着最后的勇气蒙头盖脸,朝着暮秋筠不关注的方向全力奔离。

然后,他就成功逃走了!

“秀心?”

“一招,生死!”

不去多顾三生亚父,剑灵清冷开口的瞬间,应笑我亦下定决断,不类其余二人怀有逃跑之意,转念之间举剑向天,尽展毕生所学。

“万灭之境。”

灭心由剑,绝鸣啸空,寒光遍曜,无迹无式。

魔单锋毕生领悟,非刀非剑雷光四起。自灭魔锋决意不留退路,尽求玉石俱焚后的蜕变新生。豁尽一切的剑意,霎时弥漫穹霄,应笑我不留多余试探空间,巍然一剑横空斩落。

霎时,万顷剑光环身而来,少女闭目提气立足不移,纯以精湛功力应对。峨眉先天真罡若水银化圈,滴水不漏仅守封八面十丈。骤见万灭之刃所化无穷电闪雷鸣,虽是竭力向内紧逼,却在离秀心身前三尺之时再难逼近分寸。

“撒手。”

脆音轻叱脱口,右掌五指朝内遽然紧握,秀心纳元至顶蓦地沉气一放,登令万灭一击倒袭翻向而回!

“这一剑破不了你之防护,说明你有拿冥帝的资格。但,将来之祸,凭你如今实力,尚不足败他。”

“?????”

莫名一语戛然而止,应笑我失剑之际,更遭灭单锋逆杀穿体、血溅五步,竟在众目睽睽下留下遗言选择自尽。拿着冥帝单锋的秀心却是一脸迷茫,完全不懂对方是做什么。

“话都不说清楚的?”

无题

“这把剑……”

“没什么用的,等集齐再说。”

“嗯,邪天子那人心思诡诈,我们先跟上老夸。”

若非与鬼麒主交易,楚天行亦不会跟在夸幻之父身边,对冥帝单锋的兴趣也就到此为止。挥袖提气掀起一阵黄泥尘土,将死者尸身就地掩埋,以求入土为安避免死后曝尸荒野,楚天行不待久留,旋即紧追夸幻之父而去。

不过,任凭邪天子且战且逃,夸幻之父杀意弥坚,自不会给对方脱身机会,更不会轻中邪天子的陷阱。若非突来银邪耀目,孤星横枪一阻驰援而至,邪天子已然难逃夸幻必诛之掌。

“这种气息……呵,精灵余孽?!”

单打独斗,夸幻之父有十成胜算。但察孤星泪银邪剧毒,加上狡诈的邪天子在侧,夸幻之父本就有伤在身,又念及前回碰到过暗影,反有些投鼠忌器,遂留了邪天子一条生路,回过身抓住楚天行即欲折身北域,打算继续清剿玉梁皇剩余大军。

“老夸你?”

“这群妄图挑衅卬的宵小,卬绝不给他们翻身的机会!”

“你如今消耗不少,此地动静甚大,恐怕玉梁皇已有所防备,实不宜穷追不舍。”

“那又如何?卬要让玉梁皇成为丧家之犬!”

杀不了高手,也要拿武都玉隅的驻军泄恨。任凭楚天行良言苦劝,夸幻之父依然不肯善罢甘休。但在夸幻思维趋向极端之时,莫名佛力骤然冲涌周身,一来疗复肉身经脉损伤,二则安抚躁动冒进的精神意志,不由自主令其盘膝坐下,逐渐转入安定冥思。

“自前日斩龙湾一役之后,老夸体内总有佛气相护。但他如今神智,似乎受到未知影响。难道是鬼麒主?”

内心嘀咕一阵,楚天行还是专心致志,运气力助夸幻之父恢复伤体。但在气转奇经八脉之后,楚天行却愕然惊觉,对方躯体老化之兆已再度萌生:“不妙。连经恶战,对他身体负担不小。可,一旦老夸殒命,鬼麒主又将怎样幕后操盘?”

“他又怎么了?”

“内伤复发,幸有佛气相护。两位往后有何打算?”

“筠姨还是会跟着你们一起行动。至于我……”

“如何?”

“不巧收到异谱传讯,有位叔叔要我先帮忙找个人。”

素还真行迹不明,此刻会到处求助的,自然是那只游历神州,不幸走失了闺女的蝴蝶君。虽说对蝴蝶君印象不深,闻人清苒也没法拒绝。

然而,不论是找净化怨力之法,亦或大海捞针找人,都不是一件轻松的工作。秀心开动脑筋思考了下,还是觉得找论侠行道,集合情报网搜索较为方便。

熟料阴差阳错之下,却意外得到形貌相似的“古小月”被逆神旸所擒的消息。而在狩宇精灵驻地附近,也已禁止了人类活动,形成一层人魔禁绝的血闇结界,阻止了论侠行道的人进入搜寻。

“血色结界……有什么用么?”

“具体详情难明,但此结界非同小可,进入内中元功至少受扼三成以上,并会持续加剧元功流失。日前论侠行道有不少人在附近疏散百姓被精灵杀害,古小月姑娘也因断后被擒。”

作为东门玄德的得力部署,九重雪把大致情况说明一二。停云山庄庄主杜伤怀忧心忡忡。横岳城主古骋逸脾气爽直地建议道:“精灵设立此结界,更四处残骸附近人族,分明不怀好意。玉隐先生,我们不能坐视狩宇妄为。”

“话虽如此,逆神旸修为超凡脱俗,要闯入血暗结界救人,怕也非是轻易。”

东门玄德老成持重,捻着挂落的灰白胡须,沉吟道:“古城主与杜公子试过,一旦进入结界,你们难以敌过狩宇三尊。何况,狩宇之中尚有其他精灵各脉之主?”

“救人可以交给我来。”

“姑娘?”

“没关系。”

闻人清苒思索着说道:“血闇之力对我无用,只要不碰上逆神旸,我还是有机会把人救出来的。当然,前提是蝴蝶君叔叔的女儿没出事。”

“吉人自有天相。老夫认为,小月姑娘必未不幸。但此事不可单独行动,务必调虎离山,给姑娘创造潜入之机。”

不明血闇结界究竟,东门玄德深思熟虑片刻,道:“不如这样,由论侠行道于正面牵制狩宇主力。姑娘趁机入内,一探精灵内部虚实。若能救人外出则救,不能也不要勉强,撤出后再从长计议。”

“嗯,患天常前辈一定不会错过带回他侄子的机会。如果有他和您一起在明,我和蝴蝶君叔叔潜入的话,应当就十拿九稳了。”

“如若如此,那便再好不过。”

有患天常和东门玄德联手,方有短暂牵制逆神旸的机会。加上论侠行道若干高手,才能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而被擒的人类不知精灵作何用途,说不准何时便会惨遭狩宇精灵屠杀,东门玄德拍板定案后立即广招好手相助,就连德风古道方面也由玉离经率众驰援,以免论侠行道独木难支。救人之事刻不容缓,蝴蝶君不久也收到飞书,赶来一起行动。

“小侄女,这次能把小月揪出来,蝶阿叔给你够吃一百年的银票。”

“我不用银子啊。”

“那你想要什么?要不,本蝶吃点亏,免费做你一单生意,你要杀谁?”

“呃……”

此时此刻,闻人清苒打心底认为,和蝴蝶君、天迹这种逗比,是谈不到一处去的,只能默不作声。蝴蝶君思女心切没想太多,转过头又对半路结识的剑随风,严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忽悠说:“风仔,你想做大侠,那就在此一举了。”

“偷偷摸摸闯进别人老巢,调虎离山也能做大侠?”

“这叫孤胆英雄。蝴蝶国的戏剧《第一滴血》都是那么演的,大受欢迎拍了好几部续集。如果你要做主角,就不能畏惧这点困难。”

“真实的?”

“本蝶铁口直断,什么时候说过错话。只要能救出人质,你还怕论侠行道的东门盟主,不给你好好宣扬英雄事迹?”

蝴蝶君继续灌着迷魂汤:“毕竟,我和小侄女是有目标的救人,而你是大公无私的救人。情操义理的觉悟上,就有很大的差距嘛!最大的英雄,舍你其谁?”

“……蝶仔,难得这一次,你又让我燃起来了!”

跃跃欲试望着血红结界覆盖的狩宇天脉,骤闻嘈杂人声此起彼伏,剑随风估摸着差不多到了时间,旋即一马当先冲入了血闇结界。秀心、蝴蝶君不等拉开距离,亦分别提动真力紧跟而上。

“这边潜入专业,你自己小心。”

“嗯。”

刚一进入结界,蝴蝶君便感觉到自身内元,登时削弱三成,当即卖弄起杀手老本行,尽量收敛气息秘密潜行。闻人清苒虽不受血闇影响,依然不忘谨慎观察,以免弄出动静被驻扎内部的狩宇精灵察觉。

不过,最不巧的是,闻人清苒乃是和剑随风一起进入结界。本就打定主意发动计划前,务求重创秀心的地冥,终在外围观赏时发现机会,于众人未曾发现前悄然以幻术掩形,结界之中再立结界孤立少女!

“永夜是映照永生之光,洗礼万民,荣耀殿堂。”

琴键流泻夜曲,殿堂星光璀璨。自称永夜剧作家的玄黄三乘,兀自陶醉在美妙的乐曲中,在优雅的尾音收束顷刻,意味复杂地叹息着开口问道。

“溟冥之神的恩典,并非谁都能有资格享受。是前进,还是后退,你的决定呢?”

第五十一章 重创

星空下的璀璨殿堂,彻底隔绝了内外,只剩地冥与秀心两人被孤立其中。是杀、是擒,又或纵放,三种念头不停交换,终在脑思翻覆无常间,为求保证计划缜密施以恶行。

手握鬼谛星宿劫,永夜剧作家似缓实快,悄然从座位之上挪开,与闻人清苒正面相对,不疾不徐道:“血闇结界在外,幻术结界隔绝,此地无多余天地灵力可借。再如何神通超凡、进步神速,岁月的差距,注定你无分毫胜算。”

“……”

九死一生之地,服软与否都将生死不由人,闻人清苒虽年纪尚幼,远不如对方经验老道,时常在外行走历练也不再是早年托庇于父母、师傅膝下的懵懂女童。

秀心尽量保持镇定,体内元功一改峨嵋嫡传先天真罡,转以浑天九重真元为主,生生不息自成循环,戒备着地冥随时可能发起的袭击:“血闇结界,是你给狩宇精灵的?”

“血闇源头与精灵的因缘,岂是你可以揣测?”

“也就是……不愿意讲?”

“再问你一次,是跟我回去,还是选择在此留下书写死亡的华丽一页?”

“……”

眼观六路细觅逃生途经,少女此刻自知多言无疑,也断不可能跟着地冥走,唯有静默不答。

但,拖延生变乃是万古不变之理。缜密若永夜剧作家岂会多留时间,最后发问的刹那竟已迅雷一般幻身欺近,法杖威仪如操星象轮换,以诡术之诈欺翩引导。

秀心挥掌甫一出招,却是连中幻术虚影,无法精确把握地冥行招走式动向。关键之刻,蓦觉背后杀意将至,显然已将应招不及,闻人清苒临机足下一轻,兀然加快突破方位之限,竟而于料所未料下,挪身至永夜剧作家之后。

“非是取巧异术,而是单纯的身法?”

一时失手更增愉悦之兴,永夜剧作家出手却越见凌厉,罕世根基巍然提运,血闇之力霎若狂潮暗涌,陡以绝对优势的功力崩天落云,五指若覆千山,无尽压迫瞬掩方圆,不留腾挪空隙。

但在地冥话落一瞬,三叶紫萍先声夺人,觑准地冥凝势间隙而入,沛然气流浑合幻术空间内游离真元,势如破竹强取永夜剧作家直捣黄龙!

“你,让眩者越来越有兴致了。”

鬼谛星宿劫猛一砸中地面,永夜剧作家心知幻术无用,地煞王令之招悄然而发,只见来袭掌力如受牵引,旋即叠合地冥自身元功倍返倒袭,招式奥妙亦不逊色。

一来一回,一往一返。恶风擦身顷刻,秀心面对深不可测的合一掌力,唯有且退且化且守,周身气流如若漩涡纳元,不断削弱分割反袭元功。无奈两人根基差距悬殊,任凭少女竭力而为,双手承劲刹那,依然不由自主被强推而出。

目睹此景,永夜剧作家身影再度幻移,鬼魅身法难以预测,眨眼已然来到少女身后,决绝雷霆一掌突袭而落。秀心回身一转迫不得已应招,仓促提元交掌刹那倏觉根基差距悬殊,不由自主口呕朱红,身若断线向后疾落!

“咳……”

“丫头,这一回要拼硬的了。”

秀心岌岌可危之时,留在外部通风报讯的道鹂,终将傲神州快速带来。然而剑魔本身并不精通术法,刚一强行进入幻术,结界便已自闭。兼之早先与黑帝交战旧伤未愈,此刻更感体内魔气不断流逝,傲神州顿悟今日一战将是生死难关。

永夜剧作家不惊反笑,从容冷漠地说道:“血闇晶塔结界之内,就算有两个傲神州也胜不了眩者,何况一残一幼?”

“呵,好大的口气,比我当年更狂喔!”

“那眩者会让你们知晓,何为现实的残酷。”

“傲老伯,接剑!”

眼看剑魔元功受克已落绝对劣势,秀心匆忙将冥帝单锋抛了过去。傲神州信手一挥,浑然邪威如若天成。永夜剧作家面具下的邪魅之眼一瞥冥帝,似乎若有所思,但念血闇大计再不迟疑,无穷血闇之能蓬勃透体而生,深厚根基尽展无疑!

“阴阳交火·血暗吞天。”

虽是自傲自负,地冥终究只是爱口头戏谑,本心之上仍将对方当作强敌,此刻血闇冥诀魔威肆境,连同自身幻术亦被强行震破,露出狩宇自然地貌。但在外界血闇之力涌入须臾,秀心已不及吸纳入体,唯有与傲神州联手共抗强敌。

“白日一出扫寒霜!”

“结界之内,你们的挣扎,只是徒劳无用的表演。”

暗红天空之下,骤现白茫耀日,傲神州凌厉一剑横扫八荒,地冥不急不缓抬起法杖,根基元功力压敌手。熟料,建模身形却在剑出顷刻,腾身折返抓住秀心肩头即欲突围。但在化消一掌一剑之功后,处于晶塔结界之下的地冥,依然举重若轻留有余裕:“呵,你们想走,至少也该接下眩者一招?!”

“云流萍踪!”

剑魔剑气未散,少女即刻把握机会,不等地冥极招将出,道界无双之式利落迅发,掌合皓月星辉,剑若雷音呼啸,破云而降,直击永夜剧作家天灵而去。

不过,不论是否处于结界,地冥都是罕世高手,根本非是秀心此刻能够战胜的对象。与此同时,永夜剧作家高举鬼谛星宿劫,汇涌浩瀚血闇邪能,永夜葬鸣之章恢弘蓄势疾发,强破掌剑联合之威,余劲不绝浩荡奔流,立将二人重创!

血闇结界之下,难以全力应敌,傲神州险一跪地,唯有带着身后多接部分血闇余劲的秀心,借势再挥一剑夺路而走,极速逃出狩宇范围。永夜剧作家见状却似不急追踪,悠然一笑继续隐于幕后。

脱离结界之外,剑魔登感压力一轻,冷不防血闇结界骤然向外扩张十里,傲神州足踏边缘脚下一沉之际,远处蓦来漂浮手重掌临身,不留余力决杀截断生路!

“谶雨扣命!”

“呃唔……”

不及转向、不及防范。湛卢无方黄雀在后,傲神州去势一止。电光火石一瞬,少女连受三创,闻人清苒意识一阵恍惚,骤下定决心,放空自身防御,只以功体生吃漂浮手终式全部,意图尽量保证傲神州战力。

两股真元交会,少女体表血甲纱衣满布裂痕,把圆公子功力不减分毫全部吸收入体,用以下一招临阵退敌。旋即,赫见秀心亡命一搏,纯以自身两重神功修为,强压漂浮手伤症爆发时机,叠合敌我之势融入自身招式,豁命力将全数真元尽卸一空,不顾经脉受创玉石俱焚,一滴不剩倾吐而出!

霎时间,残存体内不及消化的血闇、伤气,浑天、峨嵋嫡传四重不同内元,于狩宇地界迸发灿光一闪,宛若烈日临尘普照,强行炸开血闇结界,平夷狩宇周遭连山,连带着最近的一根晶塔也被强行震散。

举世皆惊一击爆散,傲神州、圆公子首当其冲,负伤轻重不一,他处论侠行道、儒门与精灵的对峙,也为之戛然而止!

伏杀一战闹出如此动静,剑魔明白只要闯出重围,必有正道来援,当机立断拔身就走。但在放出底力之后,秀心精神恍惚,眼前朦胧一黑再难支撑,趴在剑魔背上晕厥了过去。

“丫头?!”

第五十三章 来客

当年剑非刀被万堺四教围攻惨死,幸得幽界帝女流苏晚晴所救。而来自启示国度的神迹真力,便一直存在于了剑非道的身上。此刻君临黑帝上门问罪,情理、义理都不占据的剑非道本不擅争执,不由一时语塞。

黑帝见状冷然一笑,咄咄逼人道:“当初本座与你约战,念你与帝女交情不曾为难你。熟料,帝女却因你背叛幽界,致使幽都被封无数年。难道你无一字可答?”

“晚晴……都已经是过去了。”

虽念旧爱之情,但得任平生与天极、地限多年开导栽培,剑非道也早看开了不堪过往。何况地限甫死不久,幽界又与鬼麒主勾结,剑非道尚不至对黑帝心软。

不过,万魔惊座主动来到太上府,绝不是为了与剑非道叙旧。能让蒙骗剑非道那是最好,蒙骗不了也无所谓,总归不能空手而归。有天极、剑非道两人的太上府,注定是幽界必须跨越的拦路石!

“平吞万顷苍茫,吐耀霓虹、剑雄万敌,惊奇自胸中。叹、人狂天地空。”

“叹希奇?”

“之前,你确实胜我一筹。可惜,今时今日,并非你我剑道之争。”

叹希奇早年身在易教之时,根基远逊当时除了不显山露水的玄真君以外,万堺第一高手的剑非刀。如今改名剑非道的剑非刀,修为更有进益。饶是叹希奇天资出类拔萃,也难在此一点上追上剑非道。

但,今日之争,注定不是武道胜负。叹希奇纵自负不改往日,终究行动受制于魔。所幸天极府尊亦非摆设,天极剑凝玄冰寒气乘声而至:“非道,你我联手对敌。太上府,尚毋须向邪魔妥协。”

“恐怕,由不得你们?”

“你大可一试!”

“帝女之物,幽界必将带回。”

天极昂然以应黑帝,剑拔弩张之际。渺渺玄音由后传来,形成三角包围态势。无限露面,登使胶着之局为之易改,双眼闭合不睁张口即道:“剑非道,你是要天极活,又或选择与幽界玉石俱焚?”

“地茧无限?”

“以二敌三,你们必败无疑。交出帝女之吻,幽界今日不再找你们麻烦。”

“地茧,你做出的决定,本座可未答应。”

察觉幽界势在必得,天极心下一沉,抗魔心念却愈发坚定。但,旁若无人一般忽视了天极、剑非道反抗的可能,无限直视黑帝道:“帝女之死,万魔惊座也该负上一份责任。便当是让帝女之灵聊有慰藉,给他们一次逃生的机会又有何妨?”

“呵呵!”

不类三教门户之别,难以团结一体。找准时机剿灭太上府双强,对幽界并非什么难事。可,吃一堑长一智。像此番能各个击破的机会,往后却未必容易再找。君临黑帝轻藐一笑,不以为然道:“地茧,你太留情了。”

“若论留情,如非黑帝在万堺时期太过惜才尊大,二层黑天魔神雄威之下,剑非刀又何至有机会成为今日的剑非道?”

“同样的错,本座不会再犯第二次。”

“不用。既是晚晴之物,我也早该归还。”

“非道!”

“府尊不必再劝。晚晴之愿,乃幽界与人类和平。非道虽无能为之,却也不该厚颜贪生后,再强占他人之物,更不该累天极府尊与我一同犯险。”

“你,唉……”

依照天极刚烈之性,本想在地茧与黑帝争辩时伺机而作,未料剑非道自承其过,欲主动归还神迹真力,使得在场之人各感愕然。但如剑非道所言,以三敌二,太上府绝无胜算。若不借故逼走无限,道魔之战难逃悲剧收场。

“如此,交出双眼,我便离开。”

“希望你遵守承诺。”

地茧解释清楚,剑非道竟爽快自舍双眼,一言不发忍痛将之抛了出去。天极见状急唤伯阳子而出,替剑非道包好伤口。地茧无限接过双眼,旋即一言不发悄然而退,只留下漠然以对的君临黑帝。

“哈,剑非道,你的天真又替你赢了一次活命的机会。”

赞赏越多,杀意愈浓。比起地茧主动离开,君临黑帝其实宁可开启五人厮杀,将天极、剑非道两人格杀在此,而非留给剑非道功力完好的状态。

早非当初欲将剑非刀利用引入幽界的君临黑帝,只因无限走后,黑帝二人未必能完好无损留住拼死一搏的二人。一念及此,万魔惊座索性卖地茧一个人情,再将此间责任推给天魔茧处理,由天地双茧继续收尾工作。

“是降,是死,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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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续不倦,夜以继日。天扇十字峰上,圆公子、患天常生死一决之时,论侠行道内的暮秋筠,亦正尽心尽力,不断以龙气、神通,激发秀心功体疗愈之能,试图让其尽快康复。

不过,此时此刻,也是论侠行道空虚之时。蓦然,剑灵耳廓微微一颤,似是发觉不速之客,抵住少女背脊的手掌,暂时撤去,起身拔剑凝神戒备。

而在屋外,连过外围守备,黑纱蒙面,气态寒冽,星眸映跃锐利之色,幽界神秘来人专注一念,合身提掌抓向卧于床榻之上的秀心而去。

暮秋筠纵不知晓来者身份为何,却也听说过当初截走生命练习生者,正是这名来自幽界深处的女魔。明知对方用意不善,剑灵眉峰一挺,指诀迅疾捏下,翩跹花影应心而发,灵魅直扑魔者,迫使来人进势一止。

初占上风之后,暮秋筠当机立断剑合神农,一点黛色瞬化犀利锋芒,照眼已逼至来者身前。或是自诩惊人艺业,女魔镇定自若,浑厚魔氛沛然外泻,挺身举手一拨倾世剑光!

绝掌会神通。双姝贴面相对,魔气遭透须臾,女魔却是退而不败,另外一手掌握灵镜,分身化影虚晃一招,一化成二落在秀心之侧,诡邪魔光瞬笼其身。

然而,万千魔邪之气尽被八品神通所阻,仅存一点灵光落在秀心人中。龙吟骤起顷刻,暮秋筠左手所握沧耳,倏挟乾坤再造之能,恢弘一斩力断虚影,旋即极怒之刃,转向女魔天灵劈落。

室内风旋陡盛,掀起女魔面纱一角,露出半截圆润下颌。暮秋筠虽一愣然,沧耳强势已无可逆。而女魔纵非弱者,面对如今剑灵不禁力有未逮,登时掌心划开深深豁口,血色淋漓,无法尽阻沧耳净世刀威。

“……筠……姨?”

“嗯?!”

刀锋止于一瞬之间,在敌人眉间烙下浅浅血痕,骤闻秀心醒转呼喊,暮秋筠疑心未解却已舍弃穷追,当即返回秀心身旁。自知数招动静已惊动外人,女魔抢退避过龙气余招,亦不愿在此久留,果决选择远远撤离。

“无恙?”

“咳,无妨。”

不等闻人清苒开口辩解,暮秋筠扶起少女,右手指诀飞快变幻,连用三种术法,试图一窥秀心神魂、功体之变。而在确证少女身体并无大碍后,暮秋筠登时眼露困惑,万分不解刚才女魔来意为何。

“刚才有一个灵识想侵入我脑海,但是,没关系。”

不过,就在此时,霍见闻人清苒体表一阵暗红涌动,馨香血气除淤褪魔,新生之血尽覆旧时残滓,眨眼之间便将方才落体的邪光全部祛离。而残存魔气断根失源,竟反为少女自身功体所用。

纵使体内经脉元功一团乱麻尚未梳理,秀心还是俏皮地动了动苍白的嘴唇,依偎靠在暮秋筠心口浅笑着咳嗽说:“外人都不知道,我的元神修为是要远高过根基的。”

“唔……”

碧色眸子骤见豁然,暮秋筠还是不免对方才来者更为仇视,旋即问道:“回家?”

“不用。一段时间功力低微而已。筠姨,我们去一个地方。”

“哪?”

“千年之誓。”

第五十四章 元神

千年之誓,久远之前,轩辕、九黎一战定鼎的见证之地。常年无人的风雷沉葬之所。今朝,因魔者一着错失,导致难料变数履尘而至。

“那道灵识碎片在试图侵入神魂时被我绞灭。虽然有点可惜,我没能弄清幕后的是什么人。但还是抓到了一点信息——就是这个地方。”

暗藏背后的魔掌,到底非同一般。饶是少女元神修为超凡,也无法通过一点灵识碎片直接找出幕后,能够挖掘到一点零碎的信息,已然难能可贵。虽然与线索无关,但这所谓的“蚩皇恨”仍可利用。

“千年渴血,吞噬江山。收集了所有蚩皇恨种的蚩皇之首,恰巧给筠姨你用。”

“蚩皇?”

“嗯,里面的恨种会污染植物传播,吸收人心恨意,令人致死发狂。与神通异术恰是两个极端。虽说有些麻烦,但照筠姨你现在的修为,压制此物定然无碍。”

“喔。”

脚踩悬空石阶拾级而上,暮秋筠身旁的秀心模样,却似乎稚嫩了三分,连体型都缩小了许多。玲珑身段虽是实体,隐约又有些虚幻透明。但看其眸光精气,比之重创之时,更显得灵动有神,令人诧异莫名。

听完闻人清苒解释,暮秋筠无条件信任,一看雷霆云集下的正中位置,端正放着的一枚卵化头颅,不急不躁牵着少女走了过去,旋即拈指提元一探蚩皇恨虚实。下一秒,千年之誓封印之地,万古恨意逆心而上。骤闻龙魂齐鸣之音啸天而起,冲淡神魂影响,暮秋筠随之将蚩皇恨取在掌心。

“咦?”

八品一合移花秘术,成就更上层楼的九重神通。而在神农琉璃功与之融合后,暮秋筠在神通一道早臻顶峰,许久不曾有所进益。而今物极必反,蚩皇恨种执于素白掌心,登时触动精进桎梏,灵光一现间若有所悟。

但,剑灵融会贯通,绝非旦夕可成。与此相反,明知失落一片灵识的魔者,亦不会错放过久,任由两人反收其利。

“万魔来谒,千秋绝;风霆惊座,无尽劫!”

红雪开道,焚光四散。君临黑帝巍然而降,打断暮秋筠深入冥思,来势汹汹道:“本座如果是你,此刻就会放下它带人离开!”

“拿着东西,我们也可以走。不拿东西,该走不掉,还是走不掉。”

“小娃儿,化身之术不过五分能为,少数能有七分已是极限。又或者,你自信剑灵能以一敌二,保你不失?”

取回神迹真力的君临黑帝来此,乃是神秘女魔事后传讯。而与他同来的,自然也少不了当事人:“残霞飞鸿裁翠微,你说呢?”

“不论是否能夺回此物,幽界主导之争我都支持你。”

“一言为定!”

虽有强将麾下,君临黑帝面对支持天魔茧的无限,以及暂时受庇幽界的鬼者,难免有些独木难支。而自从生命练习生被擒之后,释魔录便再无任何动静。

因此,裁翠微找上君临黑帝,并带来有关幽界魔始尚存的消息时,万魔惊座会选择合作。而比起外人,纵使不怎样信任裁翠微,君临黑帝亦不会坐视敌人壮大。为求保密起见,君临黑帝只带了忠诚不二的阿鼻烈,与名号诗情画意的女魔同行,来此堵截窃取邪物的暮秋筠两人。

“筠姨,麻烦您牵制一下黑帝?”

“无妨?”

“没关系,剩下两个交给我来。”

“哈哈哈哈,凭重创如斯的你?”

相貌丑陋的魔将阿鼻烈,裂开的血盆大口直至太阳穴,嘲笑道:“世人皆称魔族猖狂。你才是初生牛犊,不知死活!”

“当心。”

“重伤如她,岂敢欺我幽界无人?!”

“你,不行的。”

不听裁翠微警告之音,鬼月流火阿鼻烈庞大血镰,轰破千年之誓石阶,直取前方闻人清苒。双手锁链链住的两员魔将,亦乘势攻向少女。

忖度当下,君临黑帝亦不认为,被地冥重伤濒死的秀心,此时还能连战阿鼻烈与裁翠微,当即魔元雄催霸道魔火,刚猛无边之能瞬困剑灵。

殊不料,恶势袭身关头,只见形影稚嫩如幼女的秀心,立足不摇,眼波澄净恍似视若无睹,右手掌心覆面朝下,举重若轻向地干脆利落沉然一按。撕咬扑空而来的蓝蜮、扑魇,霎时如遭五岳压身,不一而同沉重坠地,竟是难承沛然之劲,当场爆成两滩黑血肉泥!

“这?!”

混乱念头浮生顷刻,同感无形压迫的阿鼻烈,灭顶巨镰刀已至少女头顶,难以收势。赤血燃火的月牙镰刀,却在临近秀心额头三尺之前戛然而止。

“都说了,你不行的呀。”

少女淡然吐词,稚拙简朴挥袖横推,悍挟挡无可挡之能,力挫强大魔将。

刹那,镰断,月牙撕裂。魔伤,扫尘空坠。除恶务尽,秀心不顾裁翠微在侧,觑准破绽再补厉招。非浑天、非萍踪,无可名状的充沛神能,隔空若陨石磨化成锋从天而降,摧枯拉朽击穿阿鼻烈胸膛。伴随骨碎脏腑尽裂,生机亦随之远离。幽都血乘至死不明,究竟因何亡故。

另外一方,裁翠微突破无形压迫,忽略断线般坠落空中的阿鼻烈,再与匆忙回身的秀心掌心正面一交接,以力斗力却觉触及手腕如遭雷犁,竟犹力亏不止迫不得已翩然后撤,落地顷刻悬空石阶登毁过半!

“你这是?!”

“身体的创伤那么重,我怎么可能还用化身出来呢?”

“难道……”

变生肘腋,胜负逆转。忠心部署当场阵亡,君临黑帝震怒当下,立与剑灵拉开距离,惊疑不定地注视着两人。裁翠微目露狐疑,忽然瞥了一眼暮秋筠,居然骤有所悟道:“宇宙神知?”

“宇宙神知?”君临黑帝封印多年,对此却是知之不详。

“元胎出窍,元婴蜕型。你的元神修为,居然已至孕育先天神力的地步?”

“嗯?!”

当初正是炼化一页书元婴宇宙神知的先天神力,方有白衣剑灵初生,更令暮秋筠刚诞生就拥有数百载功力。而在来此之前,为了能让暮秋筠宽心,秀心便选择了这样一种方式,以元婴之躯行走江湖,自身躯体则在安全地方疗养;并在有限神能消耗一空前,保持更为充足乃至更强数筹的对敌底气。

蓦闻意外之词,秀心观察到裁翠微在猜准之前,曾扫了一眼暮秋筠,不禁心生愕然:“你怎么知道?”

“……你对幽界认识太浅。”

略一沉默,裁翠微细长眉目稍抬,道:“天迹有天宙之间,幽界便无观测过去之方?”

“那,你们要继续和我们动手?”

虽说连毙三魔、再退一人后,少女的气息似乎又稚嫩平凡了一些,但能维持多久超出平时的战力,依然让双魔难以摸透底细。

就在君临黑帝目光闪烁,不欲强战之时,裁翠微竟于颓势下再向秀心发起挑战。终见魔者掌下真章初战,摧神夺魄魔功罩身而落!

“元婴不归体,一旦先天神能耗尽,你与常人无异。不试上一试,如何可知结果?”

第五十五章 饵

“哪怕仅可维持数日,亦足我与筠姨全身而退。等回到家,谁还怕你们吶?”

秀心毕竟年纪尚轻,底蕴不若梵天深厚,神能也非轻易运用。而元婴神力除了主动消耗,伴随肉身逐渐壮大恢复,先天神力也会逐渐内敛,无法施展于外。

不过此时此刻,先天神力可对魔功产生有效抑制,此长彼消之下,少女只要能今日一着得胜,往后谁人对她存有害心,亦无须在此深入考量。

转眼之间,几人已从千年之誓之顶,降在方圆紫雷电闪的山野。腥甜之味扑面而来,裁翠微身乘赤霄万丈,起掌挥落似锋利铡刀横扫,破空锐啸切身而至,不杀秀心去势不休。

而知魔者有意针对神魂,秀心处变不惊,不去细瞄魔掌攻处,翻手之间朝前飘忽一推,四面不方无处不存的无形神能,乍然如生灵性应心矗立,铜墙铁壁一般不予敌人缝隙接近,使得腥风红雪片点不沾其身。

眼看裁翠微一招落空,毒辣魔气尽坠百里虚处,顷刻尽被天地间无形存在的神力绞碎,连掠夺方圆生灵生机都难以做到。少女冥思一定,匆匆一眼身影飘转,瞬至君临黑帝身后。与此同时,暮秋筠默契配合,沧耳刀冷芒一闪,澈紫龙魂疾冲直撞幽都之主而去。

“呵!既是元神,那便换本座一试。”

单对单的局面,骤变以一敌二。炼狱之火甫被龙气震散,万魔惊座冷笑当下,自明不可小觑龙甲护身的暮秋筠,当机立断黑天魔神直上二层,倏将自身庇护其中。

“魔上·天地同灭!”

爆喝声中,赫见魔神双拳捶地,千年之誓顿被魔火袭燃,崩塌成满目断垣残壁。不可轻犯之威震慑尘寰,君临黑帝凛然转身,黑天魔神一掌推空,无尽魔焰化气而生,若将人世尽做火焚地狱。

龙魂破邪合以神力无俦,克制下任凭魔主煞威凶悍无匹,却也难以奈何二人。不过,一切皆以保护秀心为首要,暮秋筠由后绕至秀心身边,不求诛敌,双刃并举,朝着君临黑帝凌斩而下,犀利刀剑催芒密布万顷,尽将魔氛截阻于外。

霎时,庄严神能合以沧耳净世之力,以正驱邪瞬弭深厚魔元。另外一旁,翩跹迅影无可捉摸,秀心犹有余力再施重手。裁翠微甫攻上前,骤觉身体猛然一沉动作停滞,却是少女声东击西之举,未在对付黑帝时付以全力,刻意留下先天神力凝练成锥,近距回以凌厉反击!

“不送!”

清脆女音响彻长空,秀心突如其来以强破招。裁翠微一时不察,原意少女意图与暮秋筠包夹黑帝,错估敌人出手力道。敌涨己消之下,摧魂之手反被神力透析。裁翠微只觉一沁凉之意袭上脑海,登时引发一阵剧痛,刹住前冲追击不得。

匆匆一番激战,竟是损兵折将的结局,君临黑帝深知敌人实力,此刻自亦不欲穷追,仅将视线投向陷入混乱的女魔,冷面漠然道:“哼,低估了她们的实力。你,感觉如何?”

“……无妨。”

不知为何,君临黑帝总感觉受创调息的女魔,似乎并不怎样在意这次挫折,眼中疑色稍闪依然咄咄逼人,孤傲质问道:“那,阿鼻烈之死,你又该怎样补偿本座?”

“答应你的事,我会帮你达成。焦土魔宇,难道非是你一直以来的期望?”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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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传说遗址冲突告一段落,幽界内部另生枝节之时,天扇十字峰顶,一战了却前仇的圆公子,已然近乎重创功散,却在回程半途再逢煞星拦路。

“鼋无极,当初卬能赐你一切,今日也能拿回!”

“夸幻之父……”

荒野中途,骤遇恶兽混沌噬身而至,圆公子心头一沉,身旁侍从匆匆持鞭迎敌,却是一触即溃,当场溅血败退。而与楚天行同来的夸幻之父,第一时间并未急于追击,反而老神在在地问道:“你敢赴战,又与血闇源头合作,纵和患天常两败俱伤,必然有了后手防备。怎样,还不让卬知难而退?”

“哼!”

恩义两消,只余仇恨。圆公子手捂胸口强抑内伤,道:“既知如此,你也敢来送死?”

“卬会让你们明白,区区算计,不值一哂。”

欲拔背后三恒曌世,夸幻之父汇元于掌,却在掌握剑柄之时愕然发觉,难以将神器拔出半寸:“这……”

“老夸?”

“剑有问题。不过,改变不了他的死期!”

虽然自恃神器威能,也未曾将之作为指望。夸幻之父索性空掌杀敌。但在此时,早先结仇的一众精灵,此刻却将夸幻之父围了起来。

“倚刀独卧凛霜间,笑看芳华尽凋残。百景独钟此风雪,爱他飞白爱他寒。”

蓦来飞雪濛濛,冷刀,白发,一派温文的精灵,挟着若有若无的杀意,与楚天行遥相对峙:“朋友,切勿越界。”

“朋友?你有你的朋友,我,当然也有我的朋友。”

精灵帝脉三尊之首一对苦境奇人。楚天行泰然若定,夸幻之父却落孤立无援之地。过去饱受夸幻折磨的精灵诸脉之主,乃至凶首恶来等人亦从各方阔步而出,将夸幻之父团团包围:“夸幻之父,你竟主动追杀送死?”

“来的人不算少,血闇源头当是被天迹拖住不放。逆神旸,也该遇到了儒门法儒。你们当真以为,卬会那般愚昧?”

兽王、天织主、皇旸耿日、狩宇三尊另二,再加上凶首恶来,六大高手合围夸幻之父,几已令其无从脱身。然而彼此皆知,圆公子、夸幻之父敢于犯险,注定今日不会善罢甘休。

突来片片红蝶飞舞,赤红刀光若浮光掠影,转眼砍向皇旸曜雪:“本蝶人情欠得大了。这一回,谁生谁死,便看谁的眉角够硬!”

“是小月姑娘的父亲?”

“哟,抱歉,现在,套近乎没用。”蝴蝶君一刀偏斜三寸,蝴蝶斩短刃倏分,交叉一格雪爵疾回快刀。

“那,你的性命——雪了。”

红蝶戏焰,凛霜吹雪。两口精妙之刀碰撞一瞬,象征决斗之后的鏖战拉开序幕。而在蝴蝶君杀入之刻,意味着论侠行道并未撤回。场间诸人皆明,圆公子、夸幻之父,甚至濒死的患天常,都是以自身做饵,引诱己方上钩。可到了这种地步,相互却也无任何服输的理由。

“平生进退如飙风,一睨人才天下空;独向苍天横冷剑,何必生吾惭英雄。”

蓦然,狂傲魔风携无边坦荡剑气,一剑打开乱战之局,傲神州身虽带伤,休养之前犹欲一雪前耻,昂首阔步走到圆公子身前,剑指目标:“你们人多势众,说不定还有结界援护,本魔师不算占你便宜。”

“如此兴师动众,就不怕论侠行道被幽界摸了老巢?”

“那,又与你何干?”

从来不自吹自擂正义卫士,喜好单凭一心而行,傲神州冷然一笑,为报前日之仇怒发干脆直言。

“湛卢无方圆公子,本魔师依然三条路留给你选。死路,死路,还是——死路!”

第五十六章 究竟是谁

剑、锋鸣怒意。魔,执报前怨。傲神州浑雄魔气狂放四散,顿令圆公子身旁匆匆急喝而出,鞭势洒落若蛟龙翻腾,挥舞银光万点疾护圆公子不失。

“休得伤害公子!”

“勇气可嘉。但,不够看。”

轻描淡写反手一剑,傲神州昂首阔步横剑一扫,即将匆匆打出十余里开外,瞧都不愿多瞧一眼,只将目标放在首要对象:“冤有头、债有主。本魔师不拿你的下人出气,要活命,靠你的本事。”

“奉陪!”

既与血闇源头合作,圆公子自不至元功散尽,战败之后即已服药稳功。但与患天常交手重创,依然无可避免。饶是如此,湛卢无方嶙峋傲骨不曾摧折。下一瞬间,只见漫天红霞染遍,血闇之气弥天盖地,笼罩乾坤八方,使得傲神州体内魔气顿扼三分。

“这种把戏,除了激怒我,如此程度的削弱对你我之争毫无意义!”

二人虽皆为伤者,圆公子新伤方受,傲神州却已略有恢复。而在结界之内,不多的内元,原本就只能节省运用。彼此差距又复拉平。

功少三重,剑意犹在。剑印既解,傲神州狂态张扬,曾经受挫结界之中的怒意,化作剑花银光万点倾盆飞泻。杀气扑面而来,剑未近,脸颊已为开阔剑意划破,圆公子凛然倏一提元,漂浮手顿消周围重力,使得剑魔剑路挥洒偏离半寸,得以避过快剑连环。

而在血闇结界展开之时,云中高处观望的天迹、地冥亦正各怀心思遥相对立。一看血闇之能削减人族功体,而随结界扩张弱者难以抗衡,尽皆陨落其中,天迹心头一沉道:“地冥,你太过分了。”

“眩者操控棋局的方式,何时会因神毓逍遥你的指摘,而有所改变?”

高高在上俯瞰苍生,永夜剧作家不改眉色,戏谑不已地说道:“你与我、法儒与逆神旸都不介入,不正好欣赏这一出种族争锋的好戏?”

“什么样的好戏,与你一起欣赏,都是浪费时间。”

天迹推手拒绝,道:“何况,你既对师侄女出手在前,我入局也就不算违背约定。”

“喔,由你一试?”

“喝!”

沛然真气充溢周身,天迹试以神皇克制血闇之故,意图强行冲破血闇结界,以免滔天邪力波及无辜。然而较之地冥平日惯常所用,旸神以精灵禁元转化后的血闇禁元,却能自行吸收天地之气快速修补转化,眨眼即将神皇鲸吞一空,丝毫没有损失之兆。

全然不出意料,永夜剧作家笑道:“此阵与你我当日决战逆鳞之巅所用血闇之力不同,不先攻破阵眼,就算你和君奉天同入,也不在眩者眼内。”

“我与奉天同入,你哪来机会阻止我们粉碎阵眼?!这,就是你选中精灵的理由?”

“那,眩者倒是发自真心的希望,你能在结界之内杀了我和逆神旸,献上一出光辉救世的戏码。”

一贯诙谐浮夸的眉心一紧,神毓逍遥不解其用意,说道:“你汲汲营营,利用精灵弄出血闇结界,究竟有何企图?”

“眩者的终极剧本,岂能在此为你一人解开压轴好戏?”

地冥转移话题道:“浑浑噩噩的人之最,竟也有舍己为饵的一天,倒是眩者略感意外。可惜,他注定止于今日。”

“嗯?!”

蓦然,流星划过天际,彗星万骨开道,苍穹之上裂缝骤开,但见一条冷厉无情的身影,从隙缝中雷鸣降落。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顺吾得恩典——创世纪。日月沉沦,阴阳颠覆,逆吾入灭道——末世录。”

与夸幻之父前仇未解,纵无地冥命令,暗影亦不会纵放天赐良机,末世录·黄泉暴乱之招,掌汇无尽天紫风暴,丝毫不受血闇之气影响,防无可防的沉重一击,抓住夸幻之父的守卫空档,凌厉正中夸幻之父背脊。

“你,究竟是谁?!”

“自深渊而回的吾,只为仇往。”

原就孤立无援,夸幻之父就算有楚天行护行,难免双拳难敌四手。凶首恶来见状,不去多看与论侠行道一众高手鏖战正酣的无关精灵,终极恶剑逼上自身百寒之气,极度克制夸幻的阎神一击,登时催发至极之威。

“夸幻之父,你完了!”

身侧暗影游刃有余,挡住驰援而回的楚天行。曾因夸幻被诛的凶首恶来,立即发出致命一剑。夸幻之父虽及时回护,依然不免被森冷一剑贯体而没。

紧跟其后,天外再来一掌饱纳精灵禁元,吸纳浑然血闇加成威力,虽在半途遭到至衡律典阻截,残余劲力汇流血闇之气,摧枯拉朽将夸幻之父击入地底,引发周围山脉天崩地覆,转眼掩没夸幻濒死身形。

“老夸?!”

“浩星探龙,你真会死于今日?”

幕后暗处,鬼麒主伏字羲不曾介入,却也未忘寄气楚天行之身施法旁观。就在夸幻之父遭到两人围攻,又被逆神旸强势无匹的一掌击入地底之时,骤闻雷音海啸,天龙开道,佛昙光华璀璨而生,庄严法相矗天而立,血闇之中暂辟净土!

“看红尘冉冉,须臾无间,参遍昙华演幻。问法珠玄玄,方寸有变,听尽默剑说禅。”

三光开天普照,神锋出现锐芒。惊世一剑擎天而起,象征异人绝处逢生,更挟未知磅礴佛力重现于世。一模一样的面容,却是截然不同的装束与气质,从地底跃腾而出。唯有三光之器亘古未变。寄昙说单手合十,一掌握剑,泠然说道:“夸幻之父已是过去,往后,吾名,禅剑一如——寄昙说。”

“装神弄鬼?!”

阎神斩滚地车裂,凶首恶来不留余地。但见寄昙说身形不移,握剑之手朝前利落轻挥,无匹三光瞬间齐中斩落,透过恶来躯体力毁千山,干净果决一剑毙命。百寒之气四散长空,寄昙说偏身一转,再向暗影说道:“前日之因,吾自有说法。你若要战,寄昙说亦无回避之意。”

“哼!”

天际人之最命星,仅剩一颗。但浩星探龙未死,一页书闭关深修,如此天命异象,使得玄黄三乘在看到寄昙说出关之时,同感无法解释。透过楚天行之身目睹此景,鬼麒主心头不由愕然浮生,心中纳罕不已。

“梵天应尚未入世,救他的人究竟是谁?!”

第五十七章 暗中的变化

血闇云霾笼罩天地,清圣三光谨护方圆。纵受血闇结界压制功体,焕然一新的寄昙说内患恢复,此时内元雄厚无匹,屹立不摇无所畏惧,竟是出乎意料死里逃生,犀利一剑斩杀凶首恶来。而在此时,法儒、旸神,天迹、地冥,四人互相牵制,无法介入正面之战,反将寄昙说解放了出来。鬼麒主疑窦丛生,亦不会贸然行事。

群敌环伺在侧,邪气压制元功,禅剑一如心知不宜拖延,以免论侠行道群侠战损,三恒曌世蔚然生辉,拼着大量短时间内消耗内元,强行撑开血闇笼罩范围,誓为同道中人扫清不利空间。纵使一众精灵虎视眈眈,寄昙说独承结界压力,犹能分心对峙暗影。

就在血闇抑制消失一瞬,激战中的傲神州压力忽减,体内受扼魔元陡然暴涨。原本两人状态便有差距。此消彼长之下,圆公子内伤沉重、残功不济,神鞭太虚鬼藏刹那失准,登被剑魔一剑穿体,当场濒临绝境。

颓势之中,湛卢无方舍弃缠住剑身的鞭子,勉强极运漂浮手奇能,利落一掌推拔长剑离体,旋即身若飘絮疾向后撤,试图避过傲神州贴身即来的致命危机!

“白日一出扫寒霜!”

凛冽白光寒冽冻人,傲神州清楚血闇禁元支撑下的结界威能不俗,纵以寄昙说元功亦难持久,当机立断补上终结一式。反观湛卢无方连番重创,满是鲜血的胸前剧烈起伏,已然不足抗衡浩荡开阔之剑意。

忠仆护主,九死不悔。圆公子续招不及至顶,即将受戮剑魔招下之际,心意忠贞尽系湛卢无方一人的匆匆,猛然扑在前方以身代替承招!

“公——子……”

剑,快至极限。力,不留余地。剑魔决杀之式,令匆匆的一切,结束的连痛苦都未浮现,却亦让遗憾永埋黄泉,恍若其名一般——匆匆而过。

然而,纵有忠仆以身代死,魔剑余威未消。爆散而出的魔氛,将圆公子主仆二人身躯同时震退。终结一剑刺透匆匆后背,停于湛卢无方心口,创了心脉,溃了功体,使得圆公子峥嵘一生,在此划下句点!

“鼋无极……”

协助傲神州迅剑取胜,足以确保群侠安全。寄昙说脑生汗水,当即竖直朝天的剑锋一收,稳步走到傲神州身边。饶是血闇重新压制功体,精灵一方却已无法借助血闇,剿灭高手优势的正道一方。

禅剑一如澄净双眸,注视着气力将竭的圆公子,脸上片片青鳞飞散,俊朗形貌若蛋壳碎裂,显现出丑陋的异怪真容。寄昙说道:“当初,夸幻助你幻形易貌,走出受人歧视的阴霾,傲视群雄,生杀夺予仅在一念。而今,一切回归原初。你我今朝,恩消怨止。”

“呵……夸幻,你在,耻笑我吗?”

“吾,何必?”

一声“何必”,道尽沧桑,却是求道该然的心境转变。

寄昙说翩翩决绝一转身,以背相对油尽灯枯的圆公子。无争论、无解释、更无恩怨仇恨,唯有相逢陌路的淡然,抛却了前尘往事,步伐坚定踏向天命注定的未来。

从此,世上再无闹海凶物。

从此,世上再无夸幻之父。

察觉同行挚友心态之变,楚天行与精灵对手虚晃一招,急忙跟上道:“老夸……不,老昙,你欲往何方?”

“八面玲珑。望——死者安息,生者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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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处一场生死落定,脱胎换骨的寄昙说,正要前往八面玲珑,解放无辜被擒的女子。另外一处,从千年之誓冒险一遭,如愿取得所须之物的秀心,此刻也已回到院内与家人团聚。

玉树清辉溶溶洒落,奇阵护法从外隔绝。不等闻人清苒自寻门径回家,二妹便将她与剑灵一起引入。而原本身段就比二妹要矮上一些,此时元婴之体的秀心,更显得稚嫩幼小,引得神秀一阵取笑:“大姐,你这副模样真有意思。”

“我……没有趣的。”

“要不给你坐我腿上?”

“不要!”

早非三岁小孩,哪能和神秀拌嘴吃亏,闻人清苒不理二妹调笑的话,赶忙板正了脸问道:“阿爹呢?”

“闭关,不过他状态不怎么……对劲?”

“诶?”

一听二妹如此直言,闻人清苒顿时奇怪不已,追问道:“阿爹一直在家里,怎么会不对劲?”

“他就是很不对劲啊。”

并未去细思个中因由,神秀没心没肺地说道:“筠姨在把你伤体送回的时候,爹刚开始很生气,但是居然都没出去替你报仇的意思,你说奇怪不奇怪?他只是写了几封信交给我,说如果你想把债逃回来,就拿着信件去找人,找齐人一起盖布袋,直接干掉敌人就行了。”

“那,还是不用了吧。血闇结界太危险,阿爹的朋友大多都退隐了,麻烦别人多不好。我和筠姨足够应付。”

相比起即刻以牙还牙、以眼还眼,闻人清苒更关心她爹目前的状态,想要喝口茶又想起自己当下并非肉胎,便继续问神秀说:“除了这一点,爹还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嗯……不知从何时起,我总觉得,爹闭关的地方,会时不时给我一种特别可怕的感觉。可是,等我仔细去搜索的时候,却又什么都找不到。后来,我有主动问过爹亲,他说的确会有些风险。不过——”

古灵精怪的神态倏尔收敛,二妹罕见严肃道:“爹保证,只要他和梵天前辈不一起出去便没有问题。”

“不一起出去?”

秀心眉心紧蹙地说:“这么说的话,阿爹现在和梵天前辈都在家里,岂不是……”

“不用担心。现在内外遮蔽隔断,六庭馆方圆这一片土地,没有能干扰到我心神的事物,而压力也不只在我这边。”

就在闻人清苒忧心忡忡的时候,耳边忽然响起来自父亲的熟悉传音。秀心这才呼了口气,忽而又感觉闻人然的声音有点慢声淡语,灵机一动地问道:“爹能出关了吗?”

“还早。”

“总觉得,爹的涵养变得更好了呢。”

“呵,秀心,你看爹又进步了,可能你也要更努力一点喔。”

“唔?”

虽说秀心自己也意识到,在根基上和立于顶峰的高手,尚有一段不小的距离。但闻人然素来不强求子女去做太拼命的事。此刻一听父亲的话,闻人清苒登时有些微妙的情绪感应,不由自主地说道:“爹是预见了什么?”

“现在还早,我也说不清楚。但,除了人之最的天命,我和梵天前辈总有预感,你会是另外一个弭平灾祸的关键。”

第五十八章 无心插柳

“可是,我找不到快速提升根基功力的来源。”

对闻人然的嘱咐无条件牢记,秀心思索了下先将自身略过,追问道:“爹,我和筠姨去了一个叫千年之誓的地方,还带回来一个东西。”

“蚩皇恨?”

“爹知道?”

“从典籍上看过记载罢了。秋筠已经把它送到了闭关静室的门口,差不多大致了解情况。”

闻人然的声音莫名沉寂了片刻,续道:“除了用它来修炼神通,或许对秋筠尚有其他功用。里面的恨种我会处理,你就好好养伤吧。”

“那,筠姨依然和我一起出去吗?”

“不必。再往后,就让念曦和你一起出去。她再闷下去怕是待不住。不过,你的躯体伤势很重,再等过上数日才能恢复一些。”

“嗯!”

元婴中的先天神力,会随着伤势恢复逐渐内敛,无法运用出来。为了让亲人宽心、己身安全,闻人清苒对此更无异议,便先回到自己平日修炼的内室,重新将元婴与肉胎相合,气行周天加速疗伤。而别院家中,珍药良品不计其数。对于秀心伤势痊愈,自有极大助益。

然而,就在秀心元婴回归躯体的同时,少女立即察觉体内一股生气随着元功循环不息,连原本乱成一团的经脉,都似乎随之通畅不少。

本来内伤大为好转乃是值得庆祝的事情,秀心此刻却不禁睁开眼看向坐在一旁的神秀,担忧地呼喊了一声:“念曦,你分给我生灵之气了?”

“嗯,强调一下,是碎岛王脉的生灵之气。”

“对你……会不会有害?”

“还好。”

神秀随和地摆手笑了笑,不在乎地趴在桌面上,说:“姐姐的伤势很重,慢慢调理的话要很久很久。而且,因为你的功体太麻烦,哪怕是顶尖武学修出的元功都很难奏效。所以,我就主动向爹建议,用王脉的生灵之气帮你恢复啦。”

“那你呢?”

“唔……姐姐你知道的,我属于佛皇前辈的那部分根基都在菩提玉树里。现在我和它算是主体、副体,类似于宸枢和他的笨鸟的关系。”

要解释清楚还须费一番口舌,但看秀心的样子不说清楚估计也不行,神秀思忖了片刻整理好字句,然后接道:“树是可以结果子的。我从前回重生以来,就没有用心去修炼,把每日的生灵之气一点一点地攒下来,然后挂在菩提玉树上。”

“诶?”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最像爹的果真是古灵精怪、总有奇思妙想的二妹……秀心默默在心里念叨了一下,随后补充追问:“就像梵天前辈借给海殇君前辈金丹一样?”

“是啊,梵天前辈送的是修为,我换一种方式而已。按照金丹的角度,我尝试着模仿,把生灵之气做成果子,一个个的结在菩提玉树上留着备用。碎岛人本和苦境人不同,天生要多出一条生灵气脉。王脉生灵之气更为特殊,所以不会弄到自己真正折损根基功体的地步。”

仿佛自己都很佩服自己,槐生念曦此刻不免得意,道:“虽然短时间内,我会伤了元气需要时间养回来,但能将菩提果留待不时之须,总归不吃亏的。姐姐是第一个吃菩提果的人喔。不过,我目前也就让菩提玉树结出一串菩提果,都给姐姐用掉了,可惜还是没法让你完全恢复。”

“足够了。”

一听二妹身体无恙,闻人清苒舒了一口气,调息内元生息之际,心底暖暖地说和妹妹嬉笑起来:“那,以后念曦难道想做药师?”

“唔,我把佛皇修为以菩提玉树分出来后,姐姐根基都快追上我了,都不一定打得过你。听爹的意思……未来有事也不用我抗,干嘛那么拼命修行呢?”

神秀远目思考了许久,难得和大姐说了说心里话:“我现在的功力应付不了的麻烦,一定是只有爹亲他出面才能处理的麻烦。那个程度的话,我觉得不是光靠努力便能帮上忙的。既然如此,我还不如多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就好了。”

“嗯。”

个人有个人的生活倾向。秀心倒没觉得神秀的想法不对。何况确实如神秀所言,二妹应付不来的灾祸,光靠努力也难以作为。

一念及此,秀心遂转换了话题,灵机一动地问:“念曦,你有玉织翔前辈的毕生修为,那懂鹿苑全部的武功吗?”

“差不多,但我没练过。怎么了吗?”

“九印曼陀罗法阵呢?”

“懂得一点,以前的话,法阵靠我一个人布置不来。不过,我在末世圣传做过烈天真宗,好像一直到现在都蛮得民心的。众生愿力一直都有,恰巧可用在这。”

“能坚持多久?”

“不知道,端看是否有人干扰吧?”

槐生念曦不大肯定地说道:“毕竟,九印曼陀罗不是单打独斗的阵法,而是集合万佛愿力镇邪卫道的护阵,用来保护大片疆域内的生灵甚是合用。但遇凝聚的外力强攻,便要看我能守多久了。”

“唔……”

“大姐如何?”

“外面的血闇结界你知道吗?”

“哦,你是想要我帮忙布阵?”

当下功体闭塞无能为力的秀心点点头,说:“但,我担心会把敌人引过来。”

“引过来,他们又能怎么样呢?”

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槐生念曦一想光说不如去做,神情爽朗地朝秀心建议到:“这样,我用菩提玉树作为阵眼布下法阵,由其向苦境大地无限蔓延出九印曼陀罗之阵。除非外人能同时击溃筠姨和菩提玉树的防护,否则姐姐你不用担心啦。”

精灵天下足为大敌的唯有逆神旸一人,就算有血闇源头暗助亦断无希望攻破当下的六庭馆。这般一想,秀心亦彻底放下了悬心重石,关心起二妹的情况来:“损耗呢?”

“会有什么损耗?”

虽说仅仅是坐在家中,槐生念曦自从学了易教典籍记载的匠术之道后,对武学精义反而更见理论钻研之深,信手拈来即道:“姐姐不记得般若了?”

“素还真前辈的佩剑?”

“对。般若剑乃是紫焰搭配【天问三誓】蜕变而成的圣剑。而那三招是以悲惧忧欢感受众生之苦,以无边慈悲感生无边愿力。”

槐生念曦回忆了一会儿,侃侃而谈起来:“是故,怨力、愿力,原属同源而出,皆出自众生。根据我在末世圣传看到过的宗教术法,以及请教素还真前辈时的所得。如果是以佛门救世大愿结合信众愿力,针对满是怨力的血闇邪气的话,应当是恰到好处的呢。”

“这……好像真的是喔。”

仔细思考了许久,闻人清苒发现二妹的思维角度,着实一点方向偏差都没有。而有王脉生灵之气驻体回伤,秀心此刻却亦不急凝神疗伤,于是拉着二妹一同外出,来到圣气溶溶的菩提玉树之下,半期待半好奇地小声自问。

“众生愿力和众生怨力碰到一起,究竟会怎样?”

第五十九章 鬼胎

“那就是血闇之气?”

因为诸多原因,精灵天下建立起的血闇晶塔,并未将血闇之气扩散到整个苦境。然而弥天的可怕死者怨气,所凝聚的骇世邪能,依然如夜空中的火炬鲜明夺目。

“现在幽界、精灵、儒门和德风古道三方并立相互牵制,彼此都不敢冒然妄为,给了另外一方可趁之机。但,血闇结界仅仅放缓了侵略的进程,靠近的人类、魔族,还是会被它吸尽魂元功力而死。”

两个丫头站在原地观察少顷,秀心大略解释过当今时局,便向二妹说道:“九印曼陀罗从家里布下,能往外扩展到多大的范围?”

“曼陀罗蔓延出去的话,镇守一境之地是可以的。可是,咱们一定会遇到阻力,大概限制住血闇结界的扩张,便是我的极限所在了吧。”

“唔,虽然无法治本,能将血闇结界挡在万佛法阵的另外一边,也能替我们争取时间。念曦,你开始吧?”

“好!”

单手合十盘膝落地,神秀闻声一运救世神通,定心凝神坐于玉树之下,身后万佛法相若隐若现,如来宝象尽显庄严,灿然光华遮天蔽日,无数光点顿由玉树散向广阔穹庐。

霎时,万千祥瑞骤现,萦绕玉树根茎,随着坐处地面曼荼罗盛放顷刻,水银泻地一般流泻而出,从玉树轴心向外无限蔓延,构成庞然万佛护世法阵,短短片刻即已碰撞到血闇结界边缘,形成相互僵持之势。

不过,一者以逸待劳,一者空耗圣力。

九印曼荼罗法阵纵使佛威浩瀚,足以抵挡血闇结界扩张趋势。无奈,血闇晶元非但能吸纳天地元气,更可吞噬生者魂元功力收为己用。

时日一长,待得神秀后继乏力,九印曼荼罗法阵注定有力弱之刻。但,神秀一展神通之际,隐世已久的万圣岩内,摩诃戒者正与善法天子辩法,却见面前天子面色一怔兀然起身,神情肃冷仃立殿外饱提磅礴圣功。

“回照大千!”

奉天之命,传扬善法。回照大千,普降甘霖。庄严佛气挟无边刚正慈悲,霍然穿越空间距离,汇入九阴曼陀罗阵中,赞元万佛护世之功。

同一时间,漫步指月山瀑附近,独自游历苦境的山神足下不停亦察惊天动静,沐灵山口若含笑轻轻一杵,定光梭罗骤化圣火灵鹿,奔腾踏空开道而行,灵巧没入浩瀚佛光。

“谛听八苦,剑渡众生。当初佛乡牵涉五大奇书天命,如今也该在此划下句点。”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身处深阙,重建佛乡,蕴果谛魂静坐庄严净土,忽觉方圆圣气澎湃,慈目轻启。护法卫道之心从未抛却,地藏尊者身前众相枯轮、奥义吠陀,陡然间并锋出鞘,磅礴佛辉直冲牛斗,竭力一助九印曼荼罗法阵。

“楼至韦驮,这人世善心信念,你定能看见!”

轻叹声中,四方佛力汇流,瞬生无匹伟力,已令血闇结界呈现萎靡之势。不仅如此,追寻过往真相中的寄昙说,骤然一拔三光之器,须臾再添一道圣气,使得曼陀罗法阵无从突破。

分属敌对阵营,甫一看到血闇结界扩张受阻,傀一邪说登时气急:“溟冥之神,佛门竟以此阵碍事。”

“逆神旸再强仅是一人。闇阳离彻底功成尚有数劫未过,若能胜过此阵才算离奇。”

话虽如此,永夜剧作家纵不奇怪血闇结界受挫,但对苦境佛门不免怀生忌惮:“西煌佛界另有要务,梵天闭关不出。算上浩星探龙,苦境佛门依有五大顶尖高手助阵。三教底蕴确实深不可测。”

“计划受阻,我们不作出任何回应?”

“无妨。”

地冥漫不经心地说道:“此阵以绝对强势护住苦境人族,却也对幽界、精灵形成极大威胁。那些佛门高手所属教派,大多应付苦境灾劫时受到重创,助上一臂已是难得,很难介入正面战场。届时为难的只会是六庭馆。”

“可……”

“眩者并未想过一劫即毕全功。血闇结界能收到最大的效果,定然是在起始之刻。而后苦境各方,必会设立结界保护灾民。真要是无法挽回的灾劫,他们早就该齐心协力,将眩者这名罪魁祸首合力铲除才是。”

对眼下状况早有预料,地冥不疾不徐道:“逆神旸建立结界,只要初期能够收割数万不得超生的怨灵,便已足以继续推动下一步计划。当然,狩宇精灵能够坚持越久,对眩者而言便越加有利。”

“原来如此。”

傀一恍然间忽而想起一事,道:“玉梁皇与暗影有仇。暗影又已与精灵照面,不知溟冥之神有何计划安排?”

“除了冥日之花,过去精灵遭劫,本与我无关。眩者的计划,何须为暗影更改?至于玉梁皇,穷途末路的枭雄,自有他的最终归处。”

“那,鬼麒主?”

“你总算有一点进步。”

参照鬼麒主的动向,地冥隐约猜到,对方只怕是故意借幽界之刀,行其欲为之事。寄昙说已有身为浩星探龙的自觉,必会将线索导向过往真相:“人之最,他会继续针对。而眩者现在需要专心应付天迹……傀一,有客将至。”

“客人?”

“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森然鬼气袭地卷入永夜剧场,深蓝黝黑的鬼影手持白骨扇翩然而至,冷笑一声开门见山道:“好友,你我现处同一阵营,何必拘泥于世俗之礼?”

“有你这样一位好友,真是眩者的不幸。”

从无交情友谊,仅为各怀鬼胎。永夜剧作家淡望着鬼麒主,道:“眩者十分好奇,你面具后的真容,究竟是谁。”

“吾也十分好奇,救浩星探龙的人,究竟是谁。”

“非是梵天,出乎你的预料?”

“不错。那,你可知晓幽界也有一桩怪事?”

“幽界?”

转念联想到擒走生命练习生之人,地冥若有所思地反问道:“谁想魔君复生,谁又不想魔君复生?”

“幽界圣母自身难保不过泛泛。原始魔君昏迷不醒。这莫名多出来的一名女魔,难道你无兴趣一会?”

“找上眩者……看来君临黑帝与天魔茧,已非同心?”

“他们同心与否,合适在你我考虑之中?”

相互之间连试探,都说得直白坦荡。鬼麒主哂笑一声,道:“我们的目标一致,你又何必装腔作势?”

“说得不错。”

地冥随表认同,下一句话却从幽界略过,干脆问道。

“不如你我联手,一齐杀了寄昙说如何?”

第六十章 冤家路窄

“将八面玲珑内被囚的侍女灵魂全部释放,老夸……不,老昙,你果然一点都不像以前的你了。”

“夸幻之父已死,禅剑一如另有天命。楚天行,吾欲寻暗害浩星探龙者的幕后真凶,往后之路必将重重阻碍。”

回风九转,云烟消融,吹去过往篇章。山海奇观之外,最后一眼阔别过去,寄昙说偏身注视楚天行,道:“血闇源头既已现身,当面质问便是挖掘真相最直接的方式。你,仍要与我同行?”

“你在担心我的安全?”

楚天行眉梢上扬一挑,故作轻佻道:“既如此,何不与天迹一起行动?”

“当初在浩星探龙意识中留下蛊惑之言者并非一人。吾,无法判断阴谋者是否可能就是天迹。”

眺望着远方与万佛之阵抗衡的血闇结界,寄昙说道:“当然,血闇源头藏身精灵幕后,吾亦不会贸然犯险。”

“喔,那我们将往何方?”

“有佛门圣阵为护,苦境之人已有逃遁之处。论侠行道确定,血闇结界四角晶柱,乃是血闇结界生之不绝的关键。而今先破结界,避免众人功体受扼、苍生魂元被吸收之险,方有克敌制胜之机。”

“嗯……有理。”

对于鬼麒主的命令,楚天行近来一直阳奉阴违。寄昙说暂时不去追查真相,于他而言倒是松了口气。

不过,由于湛卢无方圆公子死于前日之战,原本与精灵、正道三角鼎立的幽界,随着鬼麒主的阴谋策动,终于按捺不住蠢蠢欲动,有了再度正面介入的计划。而在此之前,一名许久不曾露面刀者,怀着恨吾峰的托付,主动找上了寄昙说。

“圣君士?”

“是我。”

从启示国度出发来到中原,圣君士本为找寻圣雄以及神迹真力。日前恨吾峰私下与他相会,已经近日遭遇以及幽界见闻详实告知,是以面黑心热的圣君士才会主动找到寄昙说,请求协作破敌:“当初圣雄因爱妻所患之毒,不得不受鬼麒主利用。如今,我希望阁下能助圣雄一臂。对你而言,亦可找出过往的阴谋者。”

“鬼麒主……当初控制恨吾峰培养狱龙的黑手?”

“不错。”

“当然可以。”

纵已非是之前夸幻之父的性情,寄昙说对圣君士的了解亦然未变,爽快应承帮助启示国度的刀中好手,也能方便找出当初陷害夸幻之父的真凶。

不过,作为鬼麒主埋在夸幻之父身边的暗桩,楚天行眼见此景不免踌躇:假设我与老昙真正找到伏击鬼麒主的机会,届时又该怎样自处?

是不顾当初承诺之恩,与寄昙说一同为民除害;又或暴露身份助纣为虐,陷老昙于危难之境?

“楚天行……楚天行?”

“嗯哼?”

“你出神了。”

“吾,认为这样不妥。”

恍惚回过神来,楚天行回头一望寄昙说两人疑惑地望向自己,佯装咳嗽了一声正色说道:“鬼麒主虽前番受创受制幽界,但也必然提防恨吾峰倒戈。纵使咱们突发袭击,也未必能一击必中。一旦失败,恨吾峰壮士的处境只怕……”

“此点不用挂怀。”

圣君士道:“据圣雄所说,天魔茧与君临黑帝虽在大局上共为幽界,却各有野望图谋,相互竞争主导。鬼麒主如今听命于天魔茧。他若受挫,或许万魔惊座乐见其成。”

“喔?”

寄昙说目光幽深地思索了片刻,已然下定了决心:“鬼麒主将往何方?”

“藏晦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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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个恨吾峰……若非楚天行与我有约在前,你倒是有机会让我吃个小亏。只可惜,你太看轻我了。”

本欲与地冥一同伏杀寄昙说,不料人在回程中途,竟而通过预留术法,从楚天行那边得到了意外的情报。不过,正如楚天行的猜测,鬼麒主压根不会不提防恨吾峰。唯独他会让圣君士接触寄昙说,有一些令鬼麒主出乎预料。

“如此,我是该即刻联系地冥,在藏晦居外打他们措手不及,又或……”

心绪电转,鬼麒主忽朝身侧之人道:“乐寻远,患天常重创濒死。虽有天迹神皇稳定伤势,但不解圆公子的漂浮手伤气,注定一时难以康复。这一次回去,你要取他性命易如反掌。”

“鬼者不必试探。我若不杀患天常,你们也不会放我干休。”

投身精灵之中,乐寻远早有做墙头草自保牟利的觉悟,双手抄在袖中落后鬼麒主半步,假笑道:“患天常若伤势沉重,我与他联手又岂胜得过你。怎样取舍,我不用你来教。”

“识时务者为俊杰。”

鬼麒主哈哈一笑道:“你得功力,我杀敌人,才是合作共赢。”

“敌人……她们?”

“呵。”

“呦吼?”

黑白分途,一条去往诏明途,一条前往藏晦居。两方一为诊治患天常,一为灭患夺功力,此刻竟而狭路相逢。布完九印曼陀罗法阵,二妹就跟着秀心一起重新踏上旅途。而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以及不要钱地使用天材地宝调理,秀心本人的伤势已经好转许多,遂欲来此探望一下与圆公子决战濒死重伤的患天常。

不过,冤家路窄偶遇鬼麒主,槐生念曦分明一点都没在怕,兴致冲冲道:“我们家是不是和你有仇?”

“你们是欠我很多的债。”

鬼麒主回了二妹一句,然后望向秀心意味深长道:“听说你日前与黑帝交手动用了先天神力,此时元婴回归肉胎,尚保有几分能为?”

“元婴神力动用不了,说明躯体恢复的不错。”

脑中迅速计算着彼此之间的差距,秀心眼观六路说:“或者,你要试一试呢?”

“我,该吗?”

“那你不动手,我和二妹就要去探望患掌门了。”

摇头哈哈一笑,鬼麒主轻摇白骨扇,偏身按兵不动道:“乐寻远,报仇的机会,让你先挑?”

“我……”

曾经见识过秀心能为,又清楚九印曼陀罗法阵何来,乐寻远面对眼前双姝,虽知必须跨越障碍,才能从患天常那里夺走功力,此刻亦不禁心怀忐忑。而闻鬼麒主刻意提醒秀心重伤未愈,乐寻远思忖须臾,竟是一拱手道:“此地不宜久留,合该计之田忌赛马。”

“喔?”

“不如,我负责牵制末世圣传的烈天真宗。”

乐寻远脑筋一转,还是挑了一个极为困难的对手,并未选择功力未知的对象。鬼麒主深深盯了乐寻远片刻,忽而长笑一声,强横魔刀由黑洞之中跨越空间而出,锁定闻人清苒背对乐寻远道。

“那你在我逼出她之根底之前,可要撑住了。”

第六十一章 瞒天

“我太久没走跳江湖,都被人这么小看了?”

“末世圣传烈天真宗之名,在下自有耳闻。但,布下九印曼陀罗大阵,谅必姑娘损耗不少。何况,此间胜负本不在你我,而看鬼麒主能否速胜。”

虽然和槐生念曦不熟,乐寻远睿思一转做出决定,亦然是为自保为上。但与秀心慎思不同,银发少女出手即是雷霆一击,连虚与委蛇都无心敷衍,倏忽之间鎏金棍穿云破月,霍然已至乐寻远近前。

“玄化·凝云潭渊!”

全神贯注迎敌,乐寻远骤见神秀攻势,心意一沉鬼元邪功并举,尚未融合犹能倍添己身能为,明气武典八重之功咆哮相应,肉掌掌心生撼棍尖以柔化刚,欲以潭渊水势莫测,消化刚猛佛功重击。

然而,纵已剥离佛皇大半根基化树,神秀自身功力依旧超人一等,虽未如同预期一举破敌,仍将乐寻远反震远退。先往秀心那边看了一眼,银发少女随即若有所思道:“不像姐姐说的那样,看来你最近进步了?”

“立身江湖,不进则退。”

只有表现出自身的价值,才能让地冥、鬼麒主高看一眼赠予内元。乐寻远守势以待,嘴角含笑道:“你的姐姐,能在鬼麒主手下坚持多久?”

“他厉害是厉害,但也能得抓住我大姐。”

自知不宜分神,槐生念曦意图速战速决,磅礴圣气提运周身,使得乐寻远不敢怠慢。而在另外一处,鬼麒主魔刀在握,此番更敛小觑心思,势在必得之意昭然,旋即森罗鬼龙斩经由黑洞逆转空间之限,由刁钻角度斜斜从秀心右后上方,猛然劈斩而下!

“云流萍踪!”

早明鬼麒主深不可测,秀心不欲与其硬碰。但,狱龙凶恶扑身,白骨羽扇再凝万丈火龙,两面夹击汹汹而来。少女眸光闪烁,兀自镇定以对,勉力运起伤躯残余真元,广纳天地之气为用,却是不顾狱龙斩杀身之险,聚精会神一碰鬼麒主正面来式。

“嗯?怎会!”

一瞬错愕,鬼麒主上风稳然的一招,竟半途骤见忉利狱龙偏途折向,倏与飘逸运气融为一体。云龙化气倒戈袭身,使得鬼麒主诧异莫名。只见少女避过强招之险,匆匆拉开彼此距离,鬼麒主挥扇打散弥天云气,旋即将狱龙斩重新纳入掌握,不由诡道:“难道是……当初魔佛波旬的缘故?”

“这条狱龙我爹很熟。”

当初忉利狱龙被波旬催化蜕变,若说尚有残余影响倒是情理之中。鬼麒主心下一有判断,索性先将忉利狱龙斩收了起来,昂首阔步逼向秀心:“原本,我想让你少几分痛苦。既如此,我也不必保留。夺天鬼鸣万魂丧!”

“二妹?”

“好!”

以硬碰硬,秀心此刻绝非鬼麒主对手。少女形影飘忽一晃,身法之快竟不落后黑洞异术,弹指已与神秀相互调转位置,和乐寻远两相对峙起来。

“天式·尽气玄黄!”

此时此刻,乐寻远已将功力逼至极限,虽见对手中途改换,思索间却也不必改换招路,只将目标锁定秀心。少女见状不疾不徐,经脉之中元功尽提,孤注一掷倾元强破。与此同时,神秀面对鬼麒主极招,鹿苑上层之式一并提运而起,与彼方万佛法阵彼此呼应,一挡鬼麒主万鬼森罗之象!

“大日七曜·末阳昊气!”

幽魂怨影,铺天盖地,却在彼方佛阵加持之下,颓势三分。然而纵使仅是副体,鬼麒主功力犹属顶峰一流,猛地催动更加雄浑的内力,悍然一击轰山移海,使得黑白分途荒凉景貌为之一改。

烟尘弥漫,地形丕变。鬼麒主鼎立不动,视线似已突破阻碍,微微喘息着踏步向前,瞳孔霍一收缩道:“呵,看上去你们都还不是我的对手。”

“那又怎么样?”

唇色鲜红,伤映丹色。槐生念曦不骄不躁,仿佛受伤的并非自己一样:“九印曼陀罗阵和我相连,与你交手的这一下,足以让其他人发现异样。除非你能短时间内杀我,否则等下你就完喽。”

“你以为,只有你能够找来援军?”

“你以为,我们现在就没有暗藏的伏兵?”

高手之前不容露怯。而知鬼麒主真要杀她,至少得在数十合开外,槐生念曦半点不慌,镇定自若道:“我雪鸦叔叔就在不远处。怎么样,要不让你的幽界朋友,一起出来亮亮相?”

“空城计,可是让人看不起。”

“不用空城计,你的同伴也挡不住我姐姐呀。”

惊鸿一瞥,剑光穿身。就在槐生念曦应答之际,秀心掌破明气武典,身上随之发出的犀利剑气,竟使鬼麒主同感战栗,当机立断舍弃敌对,穿入穿出黑洞空间,拉住乐寻远抽身速退。

半途交锋,骨扇、清光交接刹那,鬼麒主右手掌背登现破口血流。虽知秀心身上闻人然预留剑气必然不多,但拖延下去,黑白分途此地绝非善地。既然一时之间谋杀患天常不得,鬼麒主亦不恋战,怪笑两声即欲先行撤离。

熟料,就在此时,藏晦居内充沛仙气油然而生,神谕天光震慑尘寰,携鬼邪不破神皇之气,由后冻结黑洞异术,令得鬼麒主措不及防,去路断绝!

“击冥霄,辟晴曌,万里卓然乘云涛;天有行,地无迹,千秋怎堪一剑扫,神光毓逍遥。”

“天迹!”

“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会在藏晦居?”

飘逸瓷蓝白影截阻去路,神毓逍遥意外挡路:“你一定在想,就算明知患天常回来养伤有诈,只要避开寄昙说,除了我与奉天,便无人能抓住你的马脚,所以才来得肆无忌惮。”

“喔,看来你早有准备。”

“劳累师侄女受伤,倒是我之过错。”

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天迹淡笑说道:“不过,要断了你们的去路,刚才我可是在周围费了好一番功夫。”

“你是怎样瞒过……”

“鹰兄吗?”

“嗯?”

“我相信鹰兄是一位侠义之士,却始终都清楚他对我存有莫名的杀意。”

天迹对此犹有存疑,却知抓住敌人才是当下重中之重,暂抛困惑不解,剑指鬼麒主道。

“所以,让你与地冥相信我在仙脚。你才会放下顾虑,安心来到此地不是么?”

第六十二章 冷枪

眼下的局面,倘若没有秀心姐妹,并不出乎鬼麒主的盘算太多。纵使碰到诸如天迹一等的高手,鬼麒主亦有自信全身而退。

可惜凡是没有如果。以二敌三……乃至四人,无论如何都不在鬼麒主算计之内。不过虽是处于不利下风,黑洞异术更遭天迹封锁,鬼麒主却似另有排布,依然耐心等待反击之时。而在此时,患天常已与乐寻远面对面,气凝于掌反负于背:“咳,咳咳,远儿,你该回头是岸。”

“伯父……”

看出漫步而来之人,脸色苍白好似大伤未愈,乐寻远已明患天常十重修为臻顶,绝非他此刻能够轻忽,到了嘴边的狠话吞落腹中,亦不急于表态:“漂浮手伤气已经治愈?”

“仰赖天迹的救命金丹,纵未痊愈亦然性命无虞。你若有怨,何不与我回头再说?”

患天常脚下不定不八,隔开鬼麒主与乐寻远的站位。与圆公子一役了断杀师之仇,患天常再无私事挂碍,却也清楚鬼麒主的来意为何:“鬼麒主,你该为往昔作为赎罪了。”

“不急……天迹,你很有自信。”

“是你太自信,才给了我围杀你的机会。”

天迹步步逼近,不予鬼麒主侥幸之机:“今日,我势必揭开你的身份!”

“揭穿?”

“我与奉天曾经追杀鬼麒主数十年,对他并不陌生。你虽用白骨扇与鬼元掩饰,一身元功却与他并非全然相同。”

天迹眼露审视之色:“所以,你到底是何人?”

“重要吗?”

鬼麒主哂笑一声,“你仅须明白,你我之间水火不容。而要让我束手就擒,恐怕你们尚且做不到。”

“喔?”

天迹以神皇圣洁之气充盈四野,正是为防鬼麒主故技重施,使用黑洞异术脱身。骤见对方依然有恃无恐,天迹纵有提防,但高手人数优势之下半分不慌,神谕冲霄而出凌厉上手,直指阴谋鬼者:“对他这种藏头露尾的人,师侄女,咱们不必对他客气。你替我守住后路,以免暗处还有援军。”

“行。”

内伤未曾痊愈,秀心找准自身位置,亦不强求亲自出手诛敌,只以气机覆盖方圆百里,感应周遭风吹草动。但在天迹逼战鬼麒主之际,腾出手来的二妹却已双手分握鎏金棍两端,摆明了只待一瞬空隙便要痛下闷棍。知晓指望不上乐寻远,鬼麒主落入三重包夹,虽有伏兵在侧,面对神皇天生克制鬼邪的劣势,此刻却不得不全神防备,稳扎稳打肉掌初接天迹一记重招。

“呵,天迹,你以为我冒着如此之大的风险来此杀人,只是为了剪除一名病虎?”

愁惨阴风、诛邪圣华两相激荡,白骨杀浪瞬掩目之所及,黑白分途一如其名化作光明、黑暗两端,泾渭分明。

不过,两人修为伯仲之间,一招不分胜负。鬼麒主为求突破困境,有意挑动天迹心神,飘然借力虚退一步,后空翻身迅转再让神秀重棍擂身,落地顷刻却是体内真气一滞,语气急促地冷笑道:“论侠行道现在,可无一人能挡逆神旸了!”

“有奉天在,精灵欲全灭论侠行道。你,痴心妄想。”

天极圣印挥洒万顷清气,天迹不为所动一掌先发,神谕蓄势后跟直捣黄龙,不留鬼麒主逆转余地。但见白骨扇合以狱龙斩,再祭焚天苍龙印双招并济,轰然一击各自退散,满目余烬飘似星火,燃烧一片盈目苍黄。

怎奈何,银发少女信赖家姐,无视顶峰余波单枪匹马冲入招劲,劈头照脸即是一棒砸落。鬼麒主纵根基高绝,面对天迹已是全力,回气不及下,只得将白骨扇一挡面门。

电光火石一瞬,骤来一道纯然至极的剑意,湍流暗涌,精妙无端。近身当下,神秀却视若无睹,鎏金棍砸在鬼麒主白骨面具之上,登闻“咔嚓”一声裂响。那道突来剑气,却被秀心运气化消,以免伤害到二妹。

仓促以袖遮挡,阻止真容外泄,鬼麒主隐怒在心,目光一扫来援之人,又迅速镇静下来,强以元功护住面具不破,泰然若定:“天迹,一个君奉天可否抵挡地冥与逆神旸?”

“吾,相信寄昙说能及时赶上。”

“是吗?”

清楚寄昙说正往此地赶来,鬼麒主嘲讽道:“失去法儒、五道不齐的德风古道,可否挡得住幽界攻势?!”

“你?!”

“你们可与我死战到底。但我,可一点都不急躁。”

谈笑间,只见天魔茧已然来到鬼麒主身边,锁定患天常虎视眈眈道:“鬼者,你与地冥的联算,果真收到效果。”

“精灵怎有可能与魔合作?”

“精灵当然与魔无法合作,我与好友地冥,却能让他们达成合作的局面。一方主攻论侠行道,一方主攻儒门。而我,则来此铲除患天常。以你们的人力,能守住两方已是极限,并且定然不免伤亡。”

鬼麒主傲然不让,说:“我本以为,将行踪故意泄露给恨吾峰,至少伏击我的人会晚来一步,不想天迹你动作更快。当然,我也不曾想过,竟会在此遭遇这两名女娃儿。”

“你与地冥的勾结,竟能让两方不谋而合,也确实超出我的预估。”

为防大漠苍鹰节外生枝,以及论侠行道内部敌人暗桩的刺杀,天迹放弃将患天常安置至仙脚,转而贴身保护以逸待劳。熟料地冥与鬼麒主的合作,着实来得太快。倘若没有秀心和神秀,天迹就算在此埋伏,与重伤的患天常对上鬼麒主、天魔茧、遂无端、乐寻远四人,结果也必是他的巨大劣势。

此非哪一方盘算出错,纯粹地冥与鬼麒主一旦搭上线,他们一方的力量,在两者的筹谋下默契联攻,则必然对正道与儒门形成碾压局面。纵使天迹智慧不俗,却受限于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难以面面俱到。

不过,天迹料不到血闇源头与鬼麒主的极强的行动力。鬼麒主亦不曾算计到,秀心姐妹竟会来此探望患天常。眼下两方僵持说坏不坏,谈好亦谈不上多好……

“二妹,我去论侠行道。”

“现在你想走,走得了吗?”

“魔主且慢。”

阻止天魔茧拦下秀心,鬼麒主目送少女化光而去,却是心知寄昙说正往这边赶来,一旦陷入四对四的缠战,不如以四围三更能占得便宜:“让一个受伤未愈的女娃过去,难道还能对付得了逆神旸?”

“嗯……有理!”

天魔茧脑中思绪快速一转,清楚此刻该做何决断,立即下了命令:“遂无端,你与乐寻远速速合杀患天常。”

“去吧。”

引诱遂无端入魔之人乃是鬼麒主。天魔主就算下令,也需鬼麒主允准才会执行。但看邃无端一身魔气,单锋剑杀意凛凛早无往昔纯良,鬼麒主哈哈大笑道:“天迹,今日,我就要让你看一出,儒门英才决杀正道栋梁!”

“遂无端……患掌门乃是一代宗师,你想得未免简单。”

“难道,你还在小看乐寻远?”

“那,你又能撑得几招?”

“我和弟弟回过一趟老家,也要带些特产嘛。虽然我喜欢敲闷棍,但是也不是只会敲闷棍。”

情势反转,天迹眉腾肃杀。鬼麒主胸有成竹。一听两者对峙之言,天魔茧决诛银发少女,眼中尽是冷酷漠然。眼见此景,槐生念曦深吸长气,橙黄袖口之中滑落短刃,组装嵌合在鎏金棍前端,神枪辉芒慑尘光照,霎时逆龙八气惊天啸,倾雪极寒掩六合!

“兵甲武经,请了!”

第六十三章 保谁

“倾雪淹世!”

雪片如云倾,纷纷扬扬,铺落一地。神秀运棍成枪,尖端银锋凌冽,辉芒万丈,使得天魔茧心头一跳。只因这一瞬间,他竟意外发觉自身功体,若受极寒之气抑制,小觑之心登时为之收敛。

《兵甲武经》乃蝉联十一届四魌武魁的雅狄王所创,论其个人修为,比当初作为御天五龙神之一的天尊皇胤都要略胜一筹,可见这份武功秘笈之强悍。

纵使非是天生极寒功体,有闻人然帮忙收集齐全《兵甲武经》,并且靠着王树血脉融会贯通的银白长发少女,亦足够她靠着废字卷武经加成威力,对天魔茧形成功体压制。

饶是佛皇根基剥离泰半,神秀一招使来,雪浪崩天连成一线,已足突破万魔金身。掌心仅仅初一碰撞枪尖,万魔金丝忽遭绵雪冻结,虎口更是受创渗出墨绿血液,天魔茧顿时倍感忌惮:“你的功体?”

“原来你怕这个啊……”

光论根基,神秀对招之后多退半步,顿明天魔茧尚比如今的她更胜一筹。然而初始之时,二妹仅欲凭借《兵甲武经》的功能多变占个便宜,不想一招之下,竟然试出幽魔之首的功体破绽,当下不由心头大定。

“苍穹俱宁!”

殊不料,神秀一招占得意外优势,下一刻并未选择与天魔茧持续缠战,竟是选择剑走偏锋,赶忙朝着旁边喊了一声:“天迹,你注意了!”

“难道?”

与天宙之间缔结命约,天迹对过去之事了若指掌,不假思索便已明白神秀所图为何。

概因眼下状况,天迹、神秀压根没有机会,于短时间内同时击败鬼麒主与天魔茧。这样一来,尚未痊愈的患天常,便将落入腹背受敌,无法扭转的凶险局面。与其如此,二妹宁可行险一搏,替天迹创造出须臾先机!

此时此刻,神秀“宁”字卷最上一层应声使出,偌大范围不分敌我,时空成为绝对的静止。除了维持“苍穹俱宁”无法动作的二妹,包括天迹、鬼麒主在内,连带天魔茧、患天常,以及邃无端、乐寻远两人均被神异之能覆盖影响,各自陷入无法抵挡的静默之中。

刹那,不过照眼刹那。天迹得到警示先醒一步,鬼麒主随后意识清醒。二人一前一后,心知分秒必争,近乎同步出现在患天常左右。

天迹意在救,不为杀,抢先一手搭上患天常肩膀,只为将患天常带离现场。谁知就在此时,乐寻远依靠体内两股真气互冲,竟也须臾如常。任凭天魔茧、患天常、邃无端依次恢复,却已落后三人半拍!

“天迹,你是作茧自缚。”

乐寻远丝毫不顾伯侄之情,明气武典九重气运双臂。鬼麒主嘲笑未落,白骨扇再催炎龙焚天,两道超凡掌力一并合流,攻向急急而退的天迹两人。

“鬼麒主的鬼邪元功突破不了神皇之气。”

迅雷不及掩耳,炎龙先声夺人,其后滔天气流扑身杀至。天迹不假思索拨无为有,旋即天转乾坤四两拨千斤,欲将两人气劲转移他处。

然而,鬼麒主熟知仙门典籍,此番刻意施为,早已虑及天之圣招转移化劲奇能。只见鬼麒主一声厉喝,炎龙竟在咫尺之间轰然炸开,强悍气流近距一爆。纵使天迹拥有神皇削减鬼气损伤,仍不免心血逆冲当场负伤!

惊险之刻,患天常十重《明气武典》御气移身,竟将两人同时方位转移,避过邃无端后续紧跟杀至的单锋剑气,方才化解两人困境:“他二人杀我不易,你可专心应敌。”

“但你不宜久战。鬼麒主此人深不可测,我也难于短时间内将之击杀。天魔茧纵功体受制,与神秀的战斗同非一时半刻能够结束。”

天迹一缓气滞,神皇之气速将部分内伤恢复,部分强行压下,泰然若定仿若无事,连声说道:“不过,邃无端乃受魔气所控,若能逼出他体内魔气,必可使他回头。这是我们摆脱困境的机会。”

“邃无端?”

“天迹,杀人凶手,为你当初恶行偿命!”

“鹰兄?!”

蓦来一声昂然鹰啼,风刀旋刃劈空而降,打断两人商量对谈。骤见熟悉之人赶至此地,天迹惊异莫名,不防天上杀式已至跟前。鬼麒主虽未料此变数,却亦心知及不容失,白骨扇万骨鬼能疾催,噬魂腐魄一击决杀。

“呵,夺天鬼鸣万魂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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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印曼荼罗法阵边缘,血闇禁元吞天狂涌,笼罩论侠行道众人方圆,致使情势危如累卵。刻意援助旸神一臂之力,地冥此刻正与法儒遥相对峙,气定神闲道:“君奉天,你非眩者如今的目标。顾此失彼,牵制了我,谁还能保得住论侠行道?”

“逆神旸确是难得一见的高手。但,论侠行道也非任人鱼肉。”

“禁元结界之内,人族与魔族至多只能保留七成功力。除了你的神皇之气克制血闇,他们之中还有谁能抵挡逆神旸?”

“你,会为你看轻人类的傲慢付出代价。”

“怎样的代价?”

无须正面交手,二人各知对手修为,绝非等闲可欺。地冥目的早成,此刻只为消耗正道扩大战果,因此并不急着逼战法儒。但,君奉天估算时刻,按照玉离经与墨倾池的布置,理应即将功成,竟也不急不躁,道:“夕月林、恛峰之巅、尘浪埋骨,以及碧罗江滨,是你们布置血暗禁元结界的晶塔阵眼之处。”

“是又如何?”

“论侠行道,是请你们入局的诱饵,否则又何必逗留结界边缘。精灵高手不多,要护血闇晶塔,必须多分人力。不过,其中三路应非关键。精灵要灭论侠行道,必会选择集中剩余之人,守护碧罗江滨的主塔。”

法儒道:“剑魔虽有伤,退隐之前,已答应破其一路。恛峰之巅则有不受血闇影响的剑随风破之。尘浪埋骨方面,将由任平生主动出手。最后的碧罗江滨,则是敬掌门与剑儒尊驾联手。精灵高手大多在此。你们,守不住血闇结界了。”

“啪!”

优雅从容地一鼓掌,地冥似咱们似嘲笑,叹息道:“儒门的计算确实不曾有错。那,天迹与德风古道的众人,法儒你又要救哪一方呢?”

“天迹?”

并不担心有皇儒蔺天刑坐镇,德风古道会失守,君奉天骤闻天迹之名,却登时心生不妙预感。地冥续道:“你们要毕其功于一役,彻底摧毁血闇结界。但谁都想保的结果,便是谁都保不住。眩者很想见识你的抉择,是将论侠行道拱手让人,任由精灵处置。又或者,坐视天迹遭受鬼麒主围攻呢?”

“我,相信他的能力!”

“你们之间的信赖,令眩者嫉妒不已啊!”

永夜剧作家意味莫名地哈哈一笑,却知攻心之策奏效,不再与法儒废言,异术迷幻身形层叠,立将法儒困于阵中。

而在德风古道地界,幽界诸多高手杀至,玉离经、墨倾池率众以抗,更有凤儒、云忘归、剑咫尺等高手协防。儒门禁地昊正五道之中,长年闭关看守《神儒玄章》的皇儒无上,察觉外部邪魔肆虐,隐怒欲动之刻,忽见一道快影闯入无上殿中。熟悉的令人厌恶的魔气,使得皇儒脸色微变,冷然道:“玩弄魔族,是你这只臭鱼烂虾?”

“老朋友,你就这样不想见到我?”

“你连他本尊都不是,有何资格与我交涉?”

皇儒哼了一声甩手朝着裁翠微道:“怎样,这名女子又是你从哪里弄来的实验品?”

“你若答应我的条件,今日我就放过儒门。”

“凭你,也敢要挟我?”

蔺天刑呛声道:“嗯,你这条老狗最喜称孤道寡,今日是假陛下碰到真皇上,畏惧了吗?”

“不,你若不想本尊卷土重来,就该答应我的条件。”

第六十四章 禁曲

“与你交谈,我无须危言耸听。”

气定神闲地注视着皇儒,裁翠微似乎有意识地替蔺天刑节省时间,却也加重了皇儒不好的感受,道:“墨倾池与玉离经,绝非黑帝与无限的对手。儒门当下其他的高手,更不在我幽界眼内。能救得了德风古道的人,只有你皇儒无上。但你……呵,我只要拖住你三刻钟,你准备好收尸了吗?”

“如此夸口,你们的狂妄倒是如出一辙。”

法儒暂离,侠儒未归,剑儒又去协助破阵,皇儒心知女子所言乃是事实,却亦不容魔者逞凶:“区区一道残魂。杀你,何须三刻?”

“所以,当初死的是我那卑鄙的兄长九天玄尊,而活下来的人是我。”

裁翠微有恃无恐,淡淡说道:“杀我对你当然不难,但你将失去得知潜藏暗处的君轩辕,真正的打算与下落。”

“此言何意……管你有什么盘算,闯进昊正五道,是欺我儒门无人?!”

虽然听说当初魔始因魂识不稳,而被九天玄尊觑隙击杀,但皇儒还是不敢轻易相信,君轩辕分魂众化竟出现不齐心的状况。清楚猜不透魔始的算盘,蔺天刑索性把心一横,皇天之行汇古今儒风圣气,威势赫赫一掌倏出,浑雄圣招无边霸道,誓欲擒人再谈!

“残神废玄黄。”

“嗯?”

墨衫翻红浪,裁翠微急运魔元,施展魔始成名之招,却是出乎皇儒所料,未受儒门圣地英灵压制,不禁疑心暗起。但纵如此,近神儒者亦为儒门绝代之强,眉峰不移横掌前推,力压一筹不止。关键之刻,忽来一滴晶莹魔泪,贯穿四道直捣黄龙,袭向皇儒背心。

三方雄力正魔碰撞,凝聚不散的力量,未曾波及外界,依然使得无上殿内装饰碎成齑粉。右化蚩皇之招,左消泣杀之泪,皇儒岿然不动,以一敌二犹是寻常。但见地茧无限由外而至,手持魔琴步步踏近,却令蔺天刑心思转沉。

眼眸半闭不看在场任何一人,无限开口即向裁翠微道:“有叹希奇、魔傅等人在,黑帝,不需我的援手。”

“如何,你也想知道我的秘密?”

“不,我只想问明魔父何时才能复苏?”

无限说着看向皇儒,“当然,为我幽界大局,你在今日一役之后再说。”

“皇儒无上,你要与我死战到底拼着儒门两败俱伤,还是临阵止损?”

外面除皇儒之外,无人能敌君临黑帝,另有叹希奇、魔傅等高手分散儒门主力,拖延一长儒门必伤损殆尽。何况无限在闯入昊正五道之前,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挫败强敌,方能进入与裁翠微汇合。

对此心知肚明,裁翠微更已掌握主动权,威胁道:“我说话的速度并不算快,你可以慢慢考虑。”

“要外出,你们拦得住我?”

“哈,那神儒玄章,我就却之不恭了?”

“想动神儒玄章?呵,你还是与过去一般鸡鸣狗盗!”

蔺天刑急于救援,不防裁翠微突来一语,使得他不得不停下步伐。以魔始近神之能,此刻纵非完整,欲强行破封夺走《神儒玄章》亦未必是多大难题。虽不在意《神儒玄章》存留,皇儒深知魔始乖张脾性,却不愿使之落入邪魔之手。

进退两难之际,忽见快影一闪,将魔傅旷神愉撞入昊正无上殿,身着碎花襦裙的少女,竟未前往论侠行道,反而赶至昊正五道:“神儒玄章?”

“是你?!”

“是我呀。”

骤闻熟悉的禁曲之名,闻人清苒随便回了裁翠微,在对皇儒恭谨一礼之后,仍旧优先将来此之前见闻转述:“老前辈,地冥与鬼麒主联合,精灵正全力进攻论侠行道。天迹前辈那边也落入鬼麒主和天魔茧的包围。我担心三边状况,只能就近奔波请了棋邪前辈前往论侠行道,然后便来了这里帮忙。”

“前辈、前辈……听得人头都大了,叫我一声爷爷有那么困难?”

看出旷神愉虽落入下风,小姑娘脚步虚浮伤势未愈,能帮着挑走一位强敌已是难能可贵,蔺天刑心下松口气的同时习惯性地贫嘴一句,旋即问道:“玉逍遥状况如何?”

“天迹和患天常前辈在一起,但情况可能不太好。”

“……他的小心眼不少,谅必不会吃太大的亏。”

纵对天迹再多担忧,皇儒却知远水难救近火。但德风古道战况应已趋稳定。蔺天刑略一思量,索性耐心一听裁翠微说辞:“你这只老臭虫,究竟想提什么?”

“老臭虫……难道?”

能与四创道齐名的,幽界唯独只有那人。地茧无限声露惊愕,不禁转向女子装扮的裁翠微,一脸惊疑未定之色。

然而,未待裁翠微开口坦诚此行目的,闻人清苒却主动提出了自己看法:“前辈方才不是说要取神儒玄章,难道不是为了对付她?”

“神儒玄章乃先贤叮嘱封禁的禁曲,岂可轻易动用?”

“有……嘛?”秀心明显愣了一下,不大相信地反问道。

“你听过?”

“去我家熟悉的两处儒门游玩,我都从长辈那里听到过。如果不用来洗脑还蛮好听的,而且不是有了解法?”

“……”

最怕空气突然凝滞。皇儒凝声道:“是一段、一整篇,或者完整?”

“龙宿阿伯已将之破解……虽然,可能因为元神修为的关系,它本来就对我没用。”

一瞧皇儒诧异莫名的面容,秀心不禁心生揣测,难不成她所曾欣赏的《神儒玄章》并非正本?

而未听过全力演奏的《神儒玄章》,闻人清苒说着连自己都不大确定,但对最后那一句话却是深有自信,道:“我不知道神儒玄章对其他人作用如何。龙宿前辈对我说过,虽说神儒玄章能潜移默化改换人心,可用在高手身上总有一个渐次影响的过程。只要咱们抓住她,关在儒门慢慢放曲子的话,必然能得到有用的信息吧?”

“唔……”

千头万绪纷涌脑海,皇儒不由开始怀疑,多年懒散闭关守护,是否近年太过依赖法儒,以致其已与江湖新浪脱节?

就算学海、儒门天下懂得《神儒玄章》,总不能随便拿出弹给晚生后进消闲?

不过,虽未得到准确消息,蔺天刑总不会质疑秀心有必要撒谎。何况若能擒得裁翠微额,难道还怕失了魔始线索?

殊不料,眼看皇儒又要动手,裁翠微竟似不觉有异,不改自傲无惧。

“难道,你们认为区区神儒玄章,能够对我奏效?”

第六十五章 增进

“我要擒下你,尚不必大动干戈!”

《神儒玄章》如何,蔺天刑不欲在儒门鏖战时多言费时,皇天之行阳刚之气尽运一掌,毫不忌惮裁翠微逞凶之言,即欲擒人为囚。

但见皇儒无上挺身欺近,地茧无限纵对裁翠微身份心有怀疑,忠于幽界之志却无更改,阳魔琴凄然拉响,周围如坠幻境笼罩少女,意欲压抑秀心功体。与此同时,旷神愉魔锋冷绝,霎眼配合无限反杀!

“嗯?”

为人外在作风虽独断霸道,蔺天刑内里对待后辈却有其仁心,甫觉地茧全力施为围魏救赵,顾及秀心功体未愈,当即将掌气转向,强势突破地茧守线,再败魔傅杀招。

另外一旁,闻人清苒心无旁骛,纵未痊愈,对付裁翠微却亦略有把握,借得儒风浩气一展道炁真罡,恢弘掌劲沛莫能挡。裁翠微目光凛凛,转手提气运式,竟令秀心眼生愕然。

“道留萍踪?!”

道之躯、魔之极,两股功体根基全无冲突,裁翠微过往居然隐藏了自身根底,面对秀心逼险之掌,全然不类其余魔始众化,蚩皇并行经脉首见真章,出手之刻,竟是秀心熟悉至不能再熟的嫡传之招映入眼帘!

刚猛无匹的真元,似欲当场一决高低。但在两人交锋一瞬间,方圆气场宛若沼泽泥泞,陷入牵扯之中。饶是两人均非完整之姿,功体、武学之精妙,亦然远超旁人!

片刻之后,少女发觉裁翠微虽招式仿佛,根基到底并非相同,当即心念骤定,苍穹血气猛一运使,极速吞纳道留萍踪掌气,顿将裁翠微功力吸入体内,竟是毫无杂志冗余,川流汇海融入秀心丹田,较之丹药、旁人疗伤更有神效,宛若天生一源一般。

真元缓慢流失,包括蚩皇魔功亦被秀心吸收化解,骤觉叠掌之处异状,裁翠微眉梢兀一上扬,当场爆发蚩皇功体,只闻当场震耳欲聋一声巨响,瞬息拉开两者距离。然而裁翠微遮挡脸颊的面纱,却不免在冲突当下为之露出一角。

“啊……”

尘埃清定,战事一滞。濛濛飞沙乱石中,映现一张秀丽无伦,眉目绝艳的相似面庞,外貌观之却比秀心,尚要长出一轮年岁。

闻人清苒见状一时呆怔,不禁咬着右手食指原地傻住,目光一眨不眨地盯住裁翠微。而皇儒无上一掌击退无限之后,回眸恰巧看到此幕,不禁脱口而出:“血元造生?”

“血元造生?”

皇儒冷哼一声,顾不得对秀心解释,仅是锐利逼人地质询道:“连一个小辈你都下得了手,你果然还是一个鼠辈。”

“唉,某人自诩三界之主,不也同样不甚光彩,你又何必单纯计较于我?”

“纵她道胎天生,资质卓越,于你而言有何必要?”

“他的乐趣,难道你还不了解?”

皇儒与裁翠微争执不下,听得地茧无限云里雾里。但无限直到此时,已然几乎可以肯定,裁翠微的真实身份,必与幽界创主关系密切。

不过,漫不在意扫了地茧一眼,裁翠微若有疑问,冷笑一声续道:“我也十分好奇,若她仅是练峨眉的传人,究竟怎样得以毫无负担吸收血闇之气。可惜,直到此刻亦无答案。”

“难怪,你很早之前就盯上我。”

虽说不清楚裁翠微的底细,闻人清苒长长吐出一口气,也明白过来对方上次想以元灵夺舍其身,应当并非偶然之举:“……那,你算是另外一个我?”

“哈,大可不必矫情。”

作为魔始众化之一,不论裁翠微有何图谋,绝不会在影响大局的前提下,对血元造生的源头心血,产生任何多余情感。

但以秀心意志之坚,亦断然不会刨根究底,过了初时的惊讶情绪,立即淡然点头道:“听老爷爷的意思,你不是什么好人。那么,往后我们就是敌人了。”

“我又有何可惧?”

裁翠微不以为意,偏身一望皇儒无上:“蔺天刑,你我有的是时间继续来往。今日我抱诚而来,往后或许你会后悔今日不曾听我一言。”

“你……”

若按皇儒无上性情,放下一两句狠话才是应当。

然而,察觉外面儒门落入颓势,心知今日留敌不得,皇儒思忖间终是放弃追击,目送双魔夺路而走,再挟秀心一同外出驱逐犯境之敌。而魔者乃怀有目的而来,既已失去灭儒良机,君临黑帝清楚秀心来此,后续必有援军赶到,毫不拖泥带水当场撤军回转幽界,留下一地烂摊子留给儒门收拾。

“皇儒尊驾。”

“众人……哼?!”

挥手示意不必多礼,蔺天刑严肃双眼一扫四周,登时勃然大怒。玉离经愧疚一叹,拱手行礼道:“离经惭愧,幽界此行来者均是上层高手。昊法修堂上堂、首堂儒生难以抗衡。除楼千影以外,皆已不幸捐躯。”

“你做得很好,不必婆婆妈妈。”

皇儒不耐烦地呵斥一声,随后放缓了语调郑重地嘱咐玉离经道:“众人后事,好生安置。至于今日之祸,不过幽界趁虚而入,汝等无须自责……等君奉天回来,你们自己解决。”

“是。”

法儒等人不刻将回,德风古道稳如泰山。并不认为幽界还会卷土重来,蔺天刑对魔始动向却颇为在意,留下凤儒、玉离经、墨倾池等人收拾残局,便主动带着秀心进入了昊正五道:“《神儒玄章》之事不可多言,切记保密。”

“啊,嗯。”

“无论如何,今日儒门能减损伤亡,有你三分功劳。小孩好不容易来一趟,大人总不能让你空手而归。”

皇儒无上苦恼思索一阵,已把秀心带到众圣先贤碑文之前,道:“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是道门人,还是儒门人?”

“我……”

不解皇儒用意,秀心随意一想,总觉得自己归于那个派门都不大对,遂说道:“我是爹娘养大的。”

“你爹你娘……哈,那还该算是儒门的人了?诸位老兄弟都该听见了?非我徇私,提携同门后进本属该为。这粒药丹你且吞下!”

省下门户之别,皇儒行事愈见随心,陡然摊手送出一粒药丹,专横要求秀心遵其言而行,不容拒绝。紧随其后,只见蔺天刑一掌按在少女背门,浑然圣劲源源不绝,灌入秀心经脉。

霎时间,秀心只觉一股燥气圣风侵入,心知皇儒虽怀善心,儒门圣功也须心性、定性吻合,更具根基抗衡皇天之行,方能纳其为用。然而于她来说,承受皇天之行早是绰绰有余,须臾便借助皇儒之助,加速疗复经脉残伤。但皇天之行之功,却未依照皇儒所述口诀纳入经脉循环,反被秀心自行吸收。不仅如此,刚才所吞之药,竟化作纯粹至极的真元融入功体,使得秀心根基再深百载!

“怪哉,以我根基之纯,你也消化地毫无阻碍,不受影响。难怪,魔始他会对你感兴趣。那名女子应当不曾找到关键。但一具化身,居然可以兼容神皇、蚩皇,她到底还是得了好处。道留萍踪应是她故意激你分神,不用放在心上。魔始清楚几招,也不值得稀奇。”

“嗯,她并没有相应功体,只是用的招式轮廓。不过,魔始是?”

“九天玄尊的胞弟。刚才的那名女子,应当便是他刻意弄出来的化身,以求研究你的体质。只是不知……她为何好似怀有二心?虽然,魔始人品极其卑劣,但着实功力卓绝。日后,他必还会继续找你的麻烦,拖住伤势总不是事。”

“谢谢爷爷。”

三刻时后,以当初积累的百年元功为助,辅以皇儒亲自疗伤,秀心沉疴尽去,神清气爽。蔺天刑打量一阵,却又似不大满意:“哼,便宜了外人。等我话说完,该走就赶紧走,免得扰我清净,碍眼。”

“喔……爷爷,我还有一个问题?”

“说?”

“裁翠微不是我,我能区分清楚。但,她算是我爹的女儿吗?”

“这……”

暗恼魔始行事不合儒门伦理,皇儒一时解说不得,索性破罐子破摔,哂笑嘲讽道。

“血元造生。或许,魔始爱给自己多找几个爹妈。多一个不孝子、不孝女,你家又不吃亏。不过——记得大义,灭亲。”

第六十六章 大胆的想法

德风古道一行,闻人清苒收获不小,不仅功力尽复再上层楼,还发现了裁翠微的真实身份。但在天迹那处,最终的结果竟然超出所有人的料想。

“啊,大漠苍鹰被鬼麒主给抓了?”

“是。”

“为什么?”

“唔,本来天迹被大漠苍鹰偷袭重伤,鬼麒主他们那边应该稳操胜券才是。结果,大漠苍鹰不准任何人接近天迹,后来事情的发展就很怪。”

再度与大姐在论侠行道汇合时,神秀虽有些疲惫,却没有受到多大的伤害,听闻秀心问话,便将当时之事全盘托出:“应当是为了防止计划生变,鬼麒主假装让大漠苍鹰动手主攻。但,大漠苍鹰不由分说,举刀攻击天迹的时候,鬼麒主却从后面猛地发起了偷袭。他、乐寻远、入魔的邃无端三人一起,并没有攻击天迹,反而抓住了大漠苍鹰的出招死角,当时就把他给揍得不行了。”

“那,后来呢?”

倘若仅是如此,天迹、患天常伤上加伤,犹然难以逃过鬼麒主的埋杀。而听神秀的解释,秀心并未听出有人驰援的意味,不禁深感其中古怪,道:“鬼麒主这样做,不是功亏一篑了吗?”

“不是的喔,大漠苍鹰虽然第一刀又快又狠,但看上去在致天迹于死地的决心上有所迟疑,我都能看出不对劲。一旦让大漠苍鹰被天迹说服,实际上我们当时便能轻易全身而退。”

大漠苍鹰与天迹的灭族之恨,实则是地冥栽赃嫁祸。因此,只要在他们交手过程中,神毓逍遥能够挑明疑点,劝服大漠苍鹰重归阵营,鬼麒主与幽界的伏杀计划便自然告破。

不过,鬼麒主何等老奸巨猾,绝不给大漠苍鹰迟疑不决的机会,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先将人打到半死不活抓走,一来可以此要挟地冥,而也可指责地冥麾下不曾配合,致使埋伏的计划失败。

至于效果如何,鬼麒主并不怎样放在心上。他与地冥之间原仅是貌合神离的同盟者,能够铲除地冥的一员悍将,鬼麒主又岂会在意地冥的想法?

“之后嘛,患掌门的情况很不好。那一战,他迫不得已强压内伤,豁命发挥出十层《明气武典》的威力,把邃无端体内的魔气全部牵引了出来。这样一来,就算患掌门失去战力。恢复神智的邃无端,却使得乐寻远束手无策。彼此无可奈何,又担心的相互的援军,我们便只有各自收兵喽。”

大漠苍鹰生死未知,患天常重伤难愈,如此一算,不论怎样都是天迹亏了一着。而鬼麒主抓大漠苍鹰、却丢了邃无端,看似未有多少收获,但以天迹性情必难轻放大漠苍鹰性命。加剧正道与幽界的斗争,最好斗个两败俱伤,也同样在鬼麒主期望之中。

至于失去邃无端……他所中的魔毒,又岂是一时清醒就能解决?

隐忧暗伏之际,所幸儒门支援论侠行道及时,血暗结界终在众人协力下瓦解。危害苦境百姓的一桩大患,总算于此烟消云散。然而地冥真正的计划已成。一来一回,真要计较此役得失,却也无法清楚分明。

不过,只要患天常人还活着,养伤总有安全的地方。闻人清苒心念一定,接着将自身的遭遇向二妹倾吐,随后说道:“以后你碰到裁翠微要小心,她的底牌肯定不少。”

“噢,我可不会认这个姐姐。”

避开了秀心的视线,槐生念曦偷偷摸摸转了转眼珠,显而易见打着坏主意:“姐,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我想抓住裁翠微,追问她魔始的情报。”

“人家躲起来怎么抓?”

“血元造生,用的是我的血对吧?”

闻人清苒笃定不疑道:“之前只是不知道的身份,所以才没想到这一茬。既然她是用我的血孕育出来的,那么追踪起来就很简单。”

“咦,你恢复了?”

“嗯。皇儒爷爷还送了我一粒药,助我提升元功。”

“啊~”

虽然打心底很高兴,槐生念曦之前也声明过不甚在意,语气却显得格外失落。以前单论根基,神秀自信在秀心之上。但在听到秀心的回答后,她仔细观察了一阵,最终确信大姐的根基,至少到了与她当下不相伯仲的程度。

宸枢已经弯道超车。二妹,却终归还是妹妹,这让神秀怎么高兴的起来?

“我和你联手三招,她必死无疑。再碰到裁翠微的话,我要败她也不难。”

并不清楚玩弄银白发丝的神秀所想,秀心担忧道:“不抓住她的话,始终有暗处敌人跟踪我们,那得多危险?”

“线索呢?”

两个少女出门,本是为替秀心找到增进根基的方法。既然儒门一行,闻人清苒已有收获。江湖之大,闻人姐妹几已尽可去得,自该优先解决涉及己身的威胁。神秀无不可地追问道:“我们两人闯进幽界,还是太危险了吧?”

“不危险,攻破幽界不就可以了?”

“怎,怎么攻?”

虽然认为秀心的想法大胆又有道理,但二妹也知道想实现这种强行突入幽界设想,绝非靠他们两人能做到。

不过,秀心却一点都不觉得困难,用非常笃定的语气说道:“我来用天越萍踪,放完你就带我跑?”

“啊?”

以秀心如今的根基使用天越萍踪,那画面不要太美。就算纯粹威力尚不如练峨眉,两大神功结合之下,某些方面只怕犹有过之。

槐生念曦呆在原地,一时不知该怎样回应。闻人清苒不觉有异,继续尝试说服银白长发的神秀:“我功力恢复比师尊快的多,而且浊气的隐患早治好了。放完一招你就带我回家,绝对没有任何问题!等我恢复了,就再来一招天越萍踪下去,你认为如何呢?”

“就这么干了。”

余光瞥到寄昙说看望过患天常之后外出,神秀素来不是守规矩的人。只能说秀心这一次谨慎中的大胆决定,太对二妹的胃口,有点让她来不及思考反应。而真要问她是什么感想,二妹肯定是举双手赞成无误。

银发少女眼珠一转道:“为防万一,不如请纵横子和寄昙说帮我一起护法怎样?”

“好!”

姐妹两人私下刚一说定,当即找到了寄昙说说明用意,然后就准备拉着心系鬼麒主身份的纵横子一齐离去。楚天行外出之时落后一步,只看到寄昙说远去的背影,没来由地松了一口气,暗自庆幸不必替鬼麒主私通情报。

然而,就在此时的黄泉三千丈,第一灾完满达成的地冥,正思索着大漠苍鹰的下落。当初收留其一命栽培,起于一时兴起。但大漠苍鹰潜伏在天迹身边,已与天迹建立不浅交情,此番落难未必不会引起连锁效应。

不过,或许也可趁此时机,逼迫幽界施行焦土魔宇大计……

“嗯……”

冥思将定顷刻,永夜剧作家骤觉高天之上天地灵气剧烈躁动,朝着一个方向迅速聚拢而去。一向从容不迫的优雅神情,此刻却首见惊怒之色。幻型术法不动自发,转眼之间已疾往牵引灵气的中央之处而去!

“难道,是幽都?!”

第六十七章 龙首

“天越萍踪……无怪血闇源头当初要将她重创。但在幽界疆域范围动手,今日可要倍加当心。”

“如果姐姐不受伤,结界就很难立起来。给别人做嫁衣,肯定不是血闇源头的计划呀。”

太岁头上动土,绝非轻易可为。然而四人同行来此,自已做足心理准备。但看浩瀚星空之上,天地灵气旋流汇集,饱纳无尽寰宇精粹,一道不可直撄其锋的巍然掌劲,赫已逐渐成型。棋邪纵横子眸光凛冽,道机纵横一同出鞘,只待强敌外出反击。

“安敢犯我幽界?!”

蓦地,天分黑白两色,绵绵红雪若燃人魂,诡异飘荡弥漫方圆。似是察觉苍穹之上的危机,君临黑帝爆喝当下,黑天魔神已然拔地而起,凌驾高耸巨座之上,直欲穿破云层,擒人阻敌。但在此时,只见日月星三光同耀,寄昙说手持三恒曌世,强势一挡黑帝突袭之招,不允劲敌轻越雷池。

幽界危急关头,任何勾心斗角,都无足轻重。

纵使不爽万魔惊座出走幽界另立幽都,天魔茧自知一旦任由云端之上的恐怖能量坠落,将对幽界地脉造成极大损伤,当即勃然一怒施展万魔金丝,散射笼向压阵三人。差距当在分寸。神秀无以为惧,废字卷应声上手,霎见八龙逆道俯冲而落,悍然挡下天魔茧极怒之式。

“纵横子……你来的好!”

厉声冷笑之后,鬼麒主举扇轻摇,面具后的眼眸闪烁不定的神色,焚天苍龙印出势雄阔,实则暗留两分余力,装作抵挡僵持一阵,便任由纵横子双剑破开火龙邪术。

一来,合该适当消耗幽界军力,打破台面僵局;二来,借刀杀人。他也是时候让幽界明白,纵横子此人断不能留!

三人三式当空一撞,邪、魔、佛各色真元冲突不止,耀眼斑斓染遍云端,形成壮阔瑰丽之奇景。惊天动地一击之下,地茧无限暗助鬼麒主一程,再欲打断九天之上的蓄势强袭已来之不及。

“天越萍踪!”

清脆利落叱喝声下,只见远比幽都据点范围更大的霞光,摧枯拉朽从天而降。地面之上,旷神愉等幽界高手各赞雄力,欲毁穹霄之上的灭顶重击。

殊不料,“弱者”掌力、剑攻,仅在初时碰撞之时,于数十里直径的光球之上掀起一些波澜,紧接着便被天越萍踪灿然晶芒尽数吸收,转化纳为其用。

与萍踪绝式最初不同,综合浑天吸收转化之异能,秀心这一掌下去,除非敌人能以自身功力正面挡下,否则任何攻击都只会加催其威力。得到旷神愉、叹希奇两人的极招赞元,此时此刻愈发膨胀的“天越萍踪”,降落之速愈趋迅捷无匹,触之则伤,碰之则死!

“狂魔炼狱·天谴之章!”

幽界地脉接续不久,圣母刚刚捡回一条残命。倘若任由这一道骇世一击正面坠落,九婴恐再无一线生机。

担忧圣母处境心头大急,地茧无限顾不得隐藏力量,魔琴腾空瞬引雷光电闪,紧锁的双目首度开眼,积蓄多时的不绝魔功全力以赴,正是幽界惊天三绝秘式,挺身昂然一对半空无俦巨力!

但,饶是无限根基不俗。两股力量碰撞一瞬,地茧无限只觉撞上一堵无可撼动的铁幕,一刹那脚下大地开裂千丈,身不由己自避三舍,唇边朱红不由控制,连连滴落渗入幽界地层。

相互拉锯之下,无限自知落入绝对劣势,却也唯有不断催动魔元,任凭自身伤势加重,亦要挡下天越萍踪余力,誓为圣母争得喘息余地。旷神愉、叹希奇等人随之各赞真气,协助无限抵挡悍招。

不过,正如练峨眉一掌重挫异度魔界地脉。当时已有媲美一步莲华登佛之能的袭灭天来联合九祸等高手,都无法拦下天越萍踪给予魔龙重创。

黑帝、天魔茧幽界三大高手,此刻皆被护阵之人牵制。无限等人“势单力孤”,不过短短数息即已无法久持,随着开裂的大地与霞芒万丈的璀璨光球,共同坠入了幽界地脉深层,引发方圆千里地动山摇。幽都黑帝赖以独立的鬼殿、巨座,仅在余波之下便翻覆归无,更令幽界磨者死伤惨重!

“啊——”

痛苦至极的呻吟,冲入天魔茧、黑帝等人耳中。两大魔头顿时明了,圣母九婴无暇抵挡重创濒死,脑海升腾无边的怒意杀意,却又各自怀有别样想法。

硝烟未散,重掌已落,似是宣告一切尘埃落定。幽幽空处,忽来一声惊急之声。一贯以优雅面目示人的永夜剧作家,此时情绪之中除了诧异,别有一种计划生变的不安。

“永夜血暗·葬鸣之章!”

甫见元气大损的秀心降落地面,地冥便即刻施以血暗之招,显而易见动了真怒。

冷漠无情的神态下,不见半点波澜,只有必达使命的决绝。但闻人然寄附秀心身上的剑意,同时感应危机偷袭,凌厉无声的一剑骤然划开必杀之式,使得秀心得以安然无恙落在同行三人之间。

“血闇源头?”

虽是元气大损,秀心此刻全身经脉,正像是一个无底旋涡,不断吞噬着方圆天地灵气,以求快速恢复元功。

若非幽界天上地下,刚才的灵气几乎都被“天越萍踪”榨干,光是短短片刻便足以让她恢复少许。纵使如此,随身备药的少女也有相应自保之能,毫不迟疑饮下一瓷瓶的甘露,绝不愿做别人拖累。只要再过片刻,哪怕是幽界群起而攻,四大高手要突围离去,亦非无法完成的难题!

“呵,你的运气当真不错。”

幸有面具挡住真容,永夜剧作家的真实情绪,不曾流露太多,佯作从容不迫,遗憾不已地化身成张张纸牌,以幻术隐匿去行踪,仿佛来此只是为了泄愤杀人,不存任何其他目的。

之所以如此,概因幽都据点,毁于天外一掌摧残。幽界地脉,更免不了遭到巨大创伤。原本隐匿成幽都冥洞入口的一粒峥嵘龙首,此刻正以一种沉睡死寂之姿,呈现在所有人与魔的眼前,散发着亘古未知的邪气。如果永夜剧作家继续拖延,难免会让人看出他来此阻止一切发生的用意。

秀心等人还好,本就对幽界无比陌生。但是此刻,包括幽界群魔在内,竟无一人知晓冥洞入口,还存在这样一颗石化封印的龙首,不禁有些举棋不定起来。

“万魔惊座?”

当初因为衰弱期,身为茧族的天魔茧,一直与地茧处于沉眠之中,只能认为是黑帝个人自作主张,才会在幽都入口多埋了一颗未知的龙头,藏匿于冥洞之处。

可惜,君临黑帝自身同样不知其究竟,英眉一挑否认道:“此龙首非本帝所封印。”

“那,你以为该当如何处置?”

“这……”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

若按照君临黑帝平素之性,一定认为该将之彻底摧毁。但身为绝顶高手,自有他的敏锐触觉。没有任何原因,一种莫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使得黑帝安生警醒,不该做出任何可能打破龙首沉睡的举动。斟酌间回眸一看满地狼藉的幽界,万魔惊座竟主动退让一步,道。

“释魔录。圣母重创濒死,那就问裁翠微。”

第六十八章 追凶

“那颗龙首不到动的时候。黑帝若是有意可以将它收起,当做一张能够威慑正道的底牌。”

“此话怎讲?”

“当年具有近神之能的九天玄尊,纠集八大剑客前往示流岛趁虚而入,都未能将之斩杀的恐怖魔龙。幽界内部应有记载,难道诸位都忘了锋魔之事?”

“你是指当初那件悬案?”

虽然那时天魔茧、黑帝尚无如今的地位与实力,但也对过往之事有所耳闻。可惜当初锋魔回归对此讳莫如深,之后又莫名失踪,幽界内部对此一役知之甚少。

不过,九大高手合力斩杀魔龙不成,事后封印反陆续身亡。光是这一条信息,足令幽界诸强警惕骤提,不会做出冒然处理龙首举动的决定。

君临黑帝对裁翠微道:“锋魔早已亡故,此龙首陷入死寂,当非幽界镇压之功。你既知此物来历,不若由你看顾?”

“当然可以。”

“嗯……”

天魔茧、无限相互对望一眼,彼此都未出言反对。不过两人所想方向却是不同。

无限前回配合强攻儒门,对裁翠微的身份已有猜测。魔始化身看管龙首,应当是较为稳妥的选择。

至于天魔茧打算,则是意图利用九婴执行圣族献祭,提高自身不足的功体根基,因此不欲与君临黑帝当场冲突,索性做出一些让步。

倒是那名来历未知的鬼麒主,此刻已被幽界群魔排斥在外,并未让他参与讨论。

但,天魔茧想绕过九婴的话题,黑帝却不会轻放:“无限,圣母状况如何?”

“幽界地脉损伤严重,圣母恐……恐难久活。”

“地茧,圣母绝不能这样死!”

“我……”

无限俊朗的眉目挤出一丝苦意,极为不悦地说道:“黑帝是要圣母献命?”

“我赞成万魔惊座。”

从过去直到今日的战友,首度产生了偏歧的意见,天魔茧理直气壮道:“幽界地脉与圣母只能选择其一,难道地茧你要幽魔基业毁于一旦?”

“……你,又欲如何?”

“本座继承了圣母的功元,自能重新稳住幽界地脉。”

地茧敌意昭然地怒视天魔茧呵斥道:“天魔茧,你这是要逼圣母去死?!”

“本座只是就事论事。当初为了拯救圣母,我与万魔惊座可曾有过半分放弃的心思?到了这个时候,难道你还看不明白幽界处境?”

天魔茧大义凛然道:“他们能来一次,就会来第二次。只有本座变强,于幽界外设立天火结界,才有御敌的资本!”

“天……罢了,具体决议你们来做。但,本帝绝不支持任由幽界地脉损毁、危及幽魔立身之本的事发生。”

曾对圣母有些尊敬,原欲与天魔茧争执一二,君临黑帝私下却收到裁翠微传讯,眼珠左右晃了两下撂下狠话,算是给了地茧一个明确的态度,随后与裁翠微一同出了天魔殿。

不过,主动放弃继承九婴的根基,万魔惊座自然需要一个合理的说法,刚回到幽都废墟之前,便开门见山道:“让天魔茧继承圣母根基,等同养虎为患。一旦他练成九大限,对咱们而言绝非好事。”

裁翠微直面质疑却似早有盘算,取出一本秘籍交给黑帝,算是答复:“黑帝想要九大限功法,我也可以给你。但,你的功体与天魔茧并非一路,纵使练成九大限招式,又能如何?”

“嗯……”

“九婴的实力与你差距甚远,就算给你圣族根基,至多算锦上添花。天魔茧吞噬其圣族元功,乃为与万魔金身结合,练成至刚至阳的不破魔躯。而黑帝你所图谋却是操控魔熇,施展焦土魔宇大计的权限。区区九大限招式,于你并无大用。”

“非也。焦土魔宇大计,黑天魔神足以独立执行。”

耳闻黑帝反驳,裁翠微摇了摇头:“练成九大限对你助益寥寥。黑天魔神的消耗之大,黑帝应心知肚明。如若不然,你早在万堺时期,就该开始焦土魔宇计划。”

“这,你既有此一言……该是有了办法?”

“你助我前往中阴界取一物。我助你夺得一物,可令你魔功源源不绝。”

“此言何意?”君临黑帝大为意动。

裁翠微意味深长道:“难道,黑帝认为血闇源头排布血闇结界,仅仅是为帮助精灵肆意造杀?”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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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清楚自身被魔始利用的血元造生,打起了远在北海灵州的昊天注意。回到安全区域的秀心争分夺秒恢复元功,显然如同天魔茧猜测一般,不准备只打一次幽界就轻轻放过。但在此时,棋邪却似另有想法,认为该偃旗息鼓,不该继续针对暂趋守势的幽界。

“棋邪前辈,你真要离开?”

“纵横峰回不得,天下却大可去得。幽界想除我后快,又岂是轻易可为?”

这一次四人合作默契无间,却也必招致幽界的凶恶反扑。纵使秀心有再来一次的打算,只怕幽界的防守很难再如此松懈……纵横子略一思量,心中自有算盘,不准备再陪着两名少女胡来:“下一次,幽界必有防备。而看地冥突然偷袭,你们的行动不会再如此顺遂。何况,破坏地脉之举一次已足,杀不了幽界的大魔头,终究无济于事。”

“那,前辈有什么建议?”

棋邪老谋深算,说出来的话必有参考价值。秀心、神秀牢记着父亲自保为上的嘱咐,亦未打算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现在血闇结界已经消失。精灵转攻为守,论侠行道要反击吗?”

“此事你们不该问我。”

棋邪纵横子到底与正道非亲非故,帮助秀心二人乃是与鬼麒主有旧怨,对于精灵、人族、幽魔三方冲突,并无实质介入的意愿:“那名伪装成鬼麒主的人,我大概猜到与谁有关。”

“是谁?”

“那日鬼麒主进攻天堂之门,险些致使天迹当场毙命。从他的言行之中可知,他对天堂之门了解甚为深入,显而易见对天迹恨之入骨。”

纵横子手捏着一枚黑子,道:“但,我曾问询过法儒,他自破根基诛杀鬼麒主时,天迹尚未被封印在天堂之门。所以,真正的鬼麒主,至少不会清楚天迹之后的事迹。会对少涉尘世的玄黄三乘了解如此细微的人,有很大的概率与他们关系紧密。”

“唔……”

话讲到这里,其实已经很明显。神秀灵机一动道:“你的意思是玄黄三乘之一?或者是天迹的仙门同修?”

“最少会与仙门有关。”

“可是,当初天迹前辈被包围时,鬼麒主、地冥、人觉都有出现。以他们的功力,怎么可能看不出谁有问题?”

“当时的地冥、天迹内伤未愈,看不出差异并不奇怪。除非逆鳞之巅天地决战,还有其他的旁观者。否则我以为……”

纵横子断然道:“人觉非常君此人可疑。不过,人觉欠缺动机。他已是当世顶峰的人物,又与天迹交好。如今仙门之主并非奉天逍遥,人觉与天迹也无冲突夺位的必要,因此尚不能确证。”

“那,如果嫌疑人不在三乘之中呢?”

“仙门云尊云徽子,他在天迹被困之后,从未设法援救。而那名身怀神皇之气的魔女真身,都是值得怀疑的对象。不过,谁是幕后的凶首……我们一试便知。”

第六十九章 众化

“人觉……非常君?”

玄黄三乘中有个反骨仔,秀心姐妹很早前就听人提过。但当时都默认为血闇源头,并未联想到人觉的身上。而今地冥已明摆着跳反,不存隐匿身份的必要。天迹屡屡受人针对,苦肉计演到这种程度,也未免有些过分。眼下纵横子着重怀疑非常君,自然是顺理成章的事。

“可是,该怎么试探?”

经过半日调息,秀心的功体已恢复大差不离,与她二妹一起联手,碰上当世几乎任何一人都可全身而退。

不过,对于挖出三乘后的黑手,秀心却不怎样感兴趣。毕竟裁翠微的存在,方是对她而言最切身的威胁:“我觉得还是该告诉天迹,让他们内部自己清理。”

“嗯,大姐说的是。”

虽然说伪装成鬼麒主的人和闻人家的仇不小,但推敲一下仍是秀心他们赚的多。与此相反,一而再再而三被鬼麒主针对的天迹,才是最该重视他真正身份的人。只要纵横子与天迹合作,理应能自行顺藤摸瓜,挖出一些背后的线索,用不着两个丫头片子插手搅局。

卷了一下耳边的银白发丝,神秀赞同了秀心的看法,接着若有所思地问:“我们上次是光明正大打上幽界,她应该还不清楚我们能跟踪到她?”

“大概?”

“那,大姐你觉得咱俩追过去,万一碰到什么危险的人物该怎么办?”

“我们偷偷跟着,不管她想做什么都先看着。只有确定周围没有埋伏的时候,咱们再动手?”

闻人清苒脑筋一转,笃定自信道:“而且,除了少数特殊不是人的家伙,应当没人比我跑的更快了。哪怕是鬼麒主的黑洞异术也不行。”

“那好。”

主动招惹三乘和主动招惹半死的魔始,本质并无多少区别。神秀又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个性,见秀心言之凿凿毫不犹豫就奉陪到底。

两丫头拿定了主意,秀心当即运动元神意识,须臾若游天穹寰宇,片刻后找到了方向:“奇……怪。”

“怎么了?”

“她好像去了无涯之涯。”

“无涯之涯,中阴界?”

“中阴界应该和幽界没有关联吧?”

“没听说过。只有素还真前辈人不见前,有提过泥犁森狱和黑海森狱有关。反正,我们进中阴界没什么问题。”

纵使和中阴界接触很少,两人至少对当地人情算有一些认知。中阴界乃是是生人与活魂共处之空间,苦境生人进入犹须注重功体影响。但天佛一案了结之后,中阴界对外人的影响,似已不如往昔严重。

不过,有关中阴界的风土人情,于秀心姐妹无关紧要。此刻朝着中阴界方位疾赶,却也不止她们两人。

就在中阴界与苦境空间接合处不远,一名儒风道骨的脱俗仙者与一名丑陋非常,满脸眼珠、钢针缝合的怪人同立绝岭,看着裁翠微和君临黑帝闯入了中阴界,正是魔始众化之二仙踪无名、造孽。

“哼,失算。”

“无妨。”

仙踪无名眉峰镇敛,冷静不改道:“那名女娃的血液,确有不同一般的神效。计蒙尚无合适寄体,我们再做一具亦非难事。只是这一次,需要更加缜密,不能再生不必要的枝节。”

“但,她的元神究竟有何特殊,不仅抹灭寡分离的部分灵识,更让老四产生二心?”

“是我错估了小丫头的元神修为。假以时日,或许她能超越始主。只是,她的未来之道,必有八岐邪神为劫,却也不必多加操心。”

仙踪无名似是兴致浓烈,否认了造孽的困惑:“不过,裁翠微生出不该有的野心,倒不算出乎意料。”

“嗯?”

“你我皆是魔始,也并非魔始。当初魔始会死于九天玄尊,不正是神魂分裂冲突,功体不稳之故?”

本为君轩辕的复制体,最为接近魔始的存在,仙踪无名外表清绝风骨下的真实,依然是肆意玩弄众生的卑劣脾性,“正如老三为戚太祖之血元造生,平日虽会协助行动,却也有东皇睥睨天下的傲气,与咱们步调并非完全一致。裁翠微既逢意外变数,会有争雄之心仍在计算之中。吾倒是有兴趣,看她能做到何种程度。谁才是真正的魔始,难道不是一次充满趣味的竞争?”

“放任她破坏计划,对寡不是一桩好事。”

长相凶残的造孽,目光、语气更加凶残:“她前往中阴界分明是欲夺走祌天爻帝的近神之躯。寡认为,必须将她留在中阴界!”

“在裁翠微主动揭破身份前,吾不宜于幽魔面前露了行藏。你对付不了她与黑帝二人。计蒙走不了,便只有死。”

“哼,区区下魔。”

“哎,何必刻意轻慢?独自练出黑天魔神的幽魔足以自傲。计蒙的黑天大军,注定在此难有作为。”

谈笑自若的眼眸中满是冰冷的漠然,仙踪无名似乎不怎样在意,万一计蒙魂力归于裁翠微,将会助长她之功体:“当然,总不能让后面两只小黄雀太好过。”

“两名不值一提的后辈。”

造孽丑陋的眼珠眨了几下,沉吟道:“你欲如何?”

“唔,蚩皇恨既落入儒门,不妨解放鬼族由魙天下亲自去讨要。”

仙踪无名下定决心道:“五气已从原本剑器之上离开,省了我们一桩难事。否则进入各地搜罗,不免又是一桩麻烦。”

“借刀杀人,你不担心局面太乱?”

“乱?”

仙踪无名漫不经心道:“我就是要看这天下,究竟能乱战到何种程度!难道你不是这样想?”

“哈哈哈哈,寡乐意奉陪!”

放弃了去与君临黑帝正面一战,仙踪无名两人各怀鬼胎,分别发信身处北海灵州的魔始三化昊天,以及准备便宜行事助鬼族一臂解开吞寿恶口的封印。

原本鬼族与西煌佛界的斗争,仙踪无名意欲坐视其成。

但如今一来,却也必须有了改变的必要。

鬼族解封的影响,将不止于西煌佛界一处。魙天下要让帝龙胤融合法儒圣魂鬼魄,必将惹上法儒与御天龙族。而今苦境御天龙族不止一人。尤其拥有刀龙战袍、影神刀,掌握邪天御武魔神之能的刀无极,就算天尊皇胤等四龙齐上都奈何他不得,只会徒增伤亡。他与法儒必会深刻影响帝龙胤,产生了多余情绪的帝龙胤,还会是你期望中的鬼族战神么?

鬼族的女帝、魙天下、劫珠,你若不求我,又要怎样越过法儒与刀无极两道难关,成就你心目中最强的孩儿?

更何况,那一名人鬼之子与你的深仇大恨,吾可是全程看到结束……

人觉非常君,哈,你的好师叔,吾,可正期待你的表演,能让我看得尽兴!

第七十章 祌天

银河璀璨,苍宇星烁。几道流光消散天际,自星河天瀑高飞而下,去得悄无声息,不曾引起中阴本地居民的关注。而在中阴界西南方向,三途分界之后的幽阴界,便是魔始众化之一计蒙如今的藏身之处。

遍览异域山川风景,君临黑帝叹道:“久闻中阴界之名,幽界再度现世,本帝却不曾来过。”

“不过一群控灵诡术见长的庸人,不值放在心上。”

“你倒是自负?”

“我,只是陈述事实。”

纵与其余众化思维有异,裁翠微依终究自傲底蕴,从不将中阴界出众俊杰放在眼内。而君临黑帝虽有惜才之心,却亦心知不必与裁翠微在此点上,为了一群不相干之人争执,道:“那,你要本座与你同来,谅必是有强敌?”

“强敌未必,总归碍事。”

裁翠微沉默一阵,淡然笑道:“若是我完整之时,却也不必强求。但如今要找到一具能承受我全部力量的躯体,只能借助外物了。”

“全部?”

君临黑帝绝非可肆意欺瞒之人,闻言仔细打量了裁翠微几眼,自能看得出对方状态的不对劲:“本帝十分好奇,你与我幽界究竟是何干系。”

“呵,前回幽界一行,地茧应已有猜测。不过此事告知你也无妨。”

裁翠微眉峰傲色不敛,应道:“我乃《释魔录》的创造者,幽界万魔的起源者分身众化之一。”

“众化、魔始?”

地茧无限所练杀魂秘学,黑帝并不陌生,闻言幽深的眼眸中目光闪烁了两下,旋即神态自若道:“你若真是起源者,又与中阴界何干?”

“魔始众化各有所图。”

裁翠微故作坦诚:“我要你帮我击败的人,便是掌控黑天大军的另外一名魔始化身。”

“另外一具化身?魔始连你们都无法轻易掌控,看来他如今的状况应当十分不妙。”

“无限丢失了魂魄,不也同样行动如常。”

“这倒也是。”

穿过血云缭绕的三途分界入口,双魔持续深入幽阴界,转眼将至葬魂谷。周遭森然魔气侵体而来,登令君临黑帝心思一凛:“幽魔的气息?”

“何人胆敢闯入幽阴界?”

一名红发张扬,气态嚣狂的魔者,拖着锋利的镰刀,气势汹汹直呛来人。然而裁翠微却置若罔闻,负手而立回以冷然质问:“计蒙人呢?”

“您是……四主。计蒙魔主恭候多时了。”

“恭候?”

毕恭毕敬弯腰行礼,冥魂非鬼紧紧握住魔镰,似是异常紧张。而不欲与一名下属多费唇舌,裁翠微忽朝黑帝道:“此魔交你,或许你会有意外收获?”

“收获?”

“冥魂非鬼,你要死还是要活?”

“属下,不敢。”

上司内讧,属下遭殃。

若让冥魂非鬼去与敌人厮杀,他必二话不说冲杀上阵。但不论裁翠微又或计蒙,都为魔始的化身之一,便让他不由犯了两难。

不过,裁翠微也不去与他计较,昂首阔步迈入葬魂谷,随口说道:“拿出你的魔黑大军,在黑帝面前证明价值。否则,等我从谷中出来,便无你方寸立足之地!”

“是。”

虽然同属幽魔一脉,冥魂非鬼却不熟悉幽界之魔。纵从计蒙口中得知君临黑帝枭雄之名,自恃魔黑大军数量优势,冥魂非鬼却也无所畏惧。

“幽都之主,冥魂非鬼指教了!”

全然不欲单打独斗,无数蜕变类率先冲上黑帝近前。然而万魔惊座却是岿然不动,万魔同火引动凶焰虐世,近身蜕变类无不爆体而亡。

冥魂非鬼见状,急招魔黑大军围剿君临黑帝。殊不料,黑帝身影倏然去若鬼魅,眨眼来到冥魂非鬼背后,一掌按住了魔者的后脑,全然不给他出手机会:“是谁给你的错觉,本帝只懂魔黑天?”

“你?!”

“不过,你的魔黑大军不错,本帝收下了。”

量产的魔黑天威力尚不值入眼,但黑天魔神对魔元消耗巨大,君临黑帝恰可以此魔黑大军为养分。

拿定主义同时,万魔惊座雄劲一吐,登将冥魂非鬼毙于掌下。任凭魔黑大军重袭临身,黑帝却也仅略退一步,旋即催动魔功。通体暗红的黑天魔神巍然现世,魔黑大军相比有若蚍蜉撼树,反遭黑帝剥削为用。魔火肆虐过处,尽将魔黑大军碾成齑粉!

“魔始……”

原本襄助裁翠微之心,此刻有了少许动摇。并非君临黑帝不忠幽界,而是隐隐感觉到,魔始对幽界未必全然善意,索性在葬魂谷外,等待内部之争尘埃落定。

然而,计蒙、裁翠微两名化身之间的争斗,却未如黑帝所设想般僵持不下。就在二人动上手,一时未分轩轾的时候,裁翠微并没有料想得到,暗中率先向计蒙发难之人不是黑帝,竟是突兀出现在此的秀心。

“大姐,不能给黑帝和她追上。”

“走!”

下一刹那,眼见计蒙重创倒地,裁翠微不得不警惕提防秀心的缺口,神秀衣袖猛然一挥,收起装着祌天躯体的棺椁,和秀心一击命中立即逃之夭夭。裁翠微虽欲追上,眼中思索之色稍闪停下脚步,像是莫名放弃了祌天之躯。

“裁翠微,丢失近神之躯,你坏了寡的大事!”

“大事?始主之魂尚非我为主导,祌天爻帝的躯体只要不是仙踪得到即可。”

“你……万一祌天躯体被毁……”

“无所谓,你没机会看到那一天。魂力,我收下了。”

要恢复完整的近神之能,重新打造一副近神之躯,乃不可或缺的关键。费尽心思得到祌天爻帝的躯体,本能省下状态不全的魔始不少功夫。

不过,裁翠微却似浑不在意,走到重伤的计蒙魂体之前,强行抽离其魂力,转眼之间一身魔能暴涨,连带计蒙的一切所知尽数抹杀吸纳。但于计蒙油尽灯枯顷刻,空间忽生异变,却是一面奇妙灵镜须臾变幻,倏将魔始残存灵识夺回,留待重新培养。

“呵!”

平复调息陡增一截的魔能,裁翠微见状却不以为怪,喃喃自语道。

“老三,你跟老二,就是我下一步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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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棺材里面的尸体会是谁的?”

“唔,还不完全是尸体,仍然具有相当活性,更像是失去灵识休眠未醒。”

原本只是想杀裁翠微一个措手不及,不曾料到她竟然会和一个魔气深重的魔灵缠战。但清楚凡是裁翠微的图谋,只要提前破坏便没有问题,两个丫头自然不难做出正确的判断。没有去试着冒险强行斩杀裁翠微,两人抢了棺椁就跑,反而是今日之行的最大收获。

“是么?”

不大确信地打开棺材,银发少女满怀兴致地观察了一阵,啧啧称奇道:“的确如此,他能动的时候肯定很厉害。”

“他……给我的感觉像最后见到的师尊。”秀心点点头。

“那岂不是?”

“随时可以尝试飞升登仙的高手,可能和师尊一样有什么放不下的牵绊,之前才会留在人间?”

“这种人可不多呀。五根手指头都数的过来。”

倘若只是一具普通的尸体,为了防止留着多生变数,一向不忌胡来的神秀,说不定就主张在这把他给毁尸灭迹了。但听秀心这样一讲,银发少女却意识到了一些关键:“也就是说,这个人可能还没死对不对?”

“是的。”

不仅如此,闻人清苒细细分辨祌天爻帝躯体的气息,忽然眉头一紧道。

“奇怪的是,我记得那些满是邪气的冥帝上面,也有他的气息。”

第七十一章 隐患

“终极冥帝……按照芙女之言,此物应牵连到未来一桩祸劫。但此人之躯全无邪气,与冥帝神兵格格不入,谅必其中另有蹊跷。”

“此人躯体有剧毒方尽的痕迹,隐有怨念邪能残留。虽有近神之能,体内元功却是一片空无。他之灵识或已因故离体,产生其他变数。”

中阴界一行将祌天爻帝之躯带回,两名少女一时不知如何处决,只能将之带回家中。而于别苑玉树之下,秀心却意外地看到一页书与闻人然谈论如常,仿佛未再闭关一般。

不过,不类二妹粗枝大叶,秀心目光一瞥,却见梵天、闻人然之间摆有一张石台,一叠满字宣纸、一方砚台新墨,行行陌生笔迹,如同预示脱轨之异兆。

只是,尚不知其用途……

“爹跟前辈,是在和谁说话?”

“一位新朋友。”

闻人然淡然一叹:“一位不知能否信任的朋友。”

“信任?”

举目一望玉树巨冠,秀心发觉巨大树木消耗不小,原本昊昊华光略显黯淡萎靡。但在枝条之间,隐有点点超出过往的圣洁之气留驻,缓缓落入梵天之躯。

疑惑陡生当下,秀心仔细打量后,忽而又见一页书压力沉重,额上汗渍虽不显眼,却是历历在目。而暮秋筠抱剑在侧,竟无往日摆弄花草之雅致……

心中若有所感,闻人清苒见状忽地纵身飞跃而起,伸手一捻光洁玉彩,惊觉其力厚重非常。但仅一点圣洁之力入体,秀心便觉受益匪浅。

“不可!”

然而,未知不得真容者,骤见少女举动,竟似认为她有夺物之嫌。两股沛不可挡之浑雄内元,分别从一页书、闻人然身上涌向中央石台,旋即合成不分彼此的空前巨能,强势攻向闻人清苒。

就在此刻,闻人然急声喝阻。一页书拂尘一扬,即与他一齐压制,那股发自其身,暴起伤人的可怕劲力。

与此同时,暮秋筠身影疾动,倏忽闪至两名少女之前,沧耳刀激化龙魂,汇合秀心、神秀二人之功,方才将袭身之劲抵消。饶是如此,白衣剑灵护身气甲亦未能消灭全部震荡,口齿之间红印斑斑,已然略受轻伤。

突来无端一击未竟全功,犹须三人力挡。纵使事起突然,防不胜防。也可见得那一道匪夷所思之能,究竟具有怎样深不可测的底蕴。

“爹……

惊魂未定当下,秀心匆忙调复好真元,旋即小心翼翼问道:“刚刚那是什么?”

“树上的特殊能量,乃是以佛门大愿,净化超度血闇之力而来。但要承担其重,却非常人可为之。前辈以人之最命格,方能缓慢融合,却也负担非轻。”

“负担?”

确定不见踪影的攻击不会再现,闻人然还是先警告了两个女儿:“就算能拿也不要拿,千万不要激怒那位朋友。”

“可刚才打我们的招数,明明是从父亲和前辈身上涌起的元能形成。”

银发少女一向心直口快:“你们不会出了什么差错吧?”

“无碍。”

一页书主动开口解释:“汝二人勿须多虑。原本,吾欠缺一莲之力,五莲不得完整,难与闻人然平衡共修。直到那日血闇结界扩张,遭曼陀罗法阵所阻。无数梵呗唱声,渡化无辜怨魂,方有玉树之上愿力孕结,助吾一臂之力。”

“原来是这样。”

莫名觉得梵天的话,比起过往要多很多,不似曾经言简意赅。而闻人然的态度又显得有些淡漠,除了刚开始二小差点受伤时情绪波动,直到现在竟未多发一言。

秀心、神秀对视一阵,心底已隐有数。只是,倘若真有父亲和百世经纶联手都控制不住的情况,却也用不着当下的两人去白操心了……

“爹,这种愿力多吗?”

“不多。”

闻人然想了想说道:“大多亡者怨念,并不在血闇结界逸散出来的血闇之力上。之前超度的逝者,更多是扩散过程中,处于外围的亡灵。”

“哦,明白了。”

梵天承载愿力有命格的缘故,也有弥补欠缺一莲之力,平衡与闻人然共修差距的意图。但看两人如今情况,分明无法完全掌控自身,时不时会有失控征兆。

不过,一听闻人然的回答,秀心心下反放松了几分。

事情真若脱出控制,闻人然与梵天此刻,必已主动找过血闇源头,从问题根本将之解决,超度干净全部的血闇之力。而这样做的后果,便是诞生出一个,远超当今苦境武林,能够应付的未知神魔。毕竟除了众生愿力,闻人然手上可是还有着灵佛心的线索……

因此,闻人然与一页书目前并没有那么去做,便已说明情况尚在可以控制的范围。

联系起之前几次回家,闻人然对她的嘱咐,秀心隐约明悟到了她爹要求她尽量增进自身的关键原因——不是他父亲不能出手,而是他担心出手之后,没人能够收拾后续。纵使结果未必是坏的一面,无辜之人却承担不起毁灭的风险。

“爹,我会努力的。”

“唔。”

“嗯!”

像是在看大姐和爹在打哑谜,神秀左瞧瞧、右看看,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给她解释其中的因由。而菩提玉树上的众生愿力,还有部分留给梵天承载融合,二丫头思忖着有些害怕,索性长话短说:“那,这具近神之躯怎么处理呀?”

“先放着吧。不论会是敌人还是朋友,往后总归有人来拿。只要不是大奸大恶,谁拿走都一样。”

“好。”

有闻人然这一句话在,二丫头很光棍地放弃做杠精。不过可惜之处在于,裁翠微吃了一次亏,只怕往后对秀心有了提防,很难继续跟踪捡漏。银发少女本就是陪着秀心,于是便回过头问道:“姐,我们下面去哪里?”

“找……精灵。”

“为什么?”

“精灵那边除了旸神,其他精灵又打不过我们。”

如今气势嚣张猖獗的一方乃是幽界。高手云集,难以估量。秀心又刚招惹了裁翠微,再去找他们不痛快,就有些不知轻重好歹了。与此相反,失去了血闇晶柱,精灵天下虽仍有旸神当顶梁柱,却已经没有了当初横扫天下的盛势。

虽说,小姑娘没有柿子捡软的捏的心思,但明哲保身还是该懂得的。

“你上次被乐寻远埋伏,我觉得咱们该跟他讲讲道理。”

“用拳头讲?”

第七十二章 猜疑

由主动转为被动,狩宇精灵的身份转换,随着血闇结界的瓦解,在短短数日内便已完成。而血闇第一灾大功告成,地冥对于精灵的需求已然薄弱了不少。同时得罪了人类与幽界两方,逆神旸毫无疑问处于腹背属地的窘境。因此纵使他素来看不起人族,此时都不得不忍着对人类的不满加以运用。

“到了如今的境地,逆神旸也该是时候向眩者低头。但以他之脾性,此事必将反复。不过,精灵仍在眩者掌握。你……选择了背叛,难道就不担心眩者将你今日的举动,告知逆神旸知情?”

“血闇大计未成,血闇源头岂会为难我一个后辈。万一逆神旸不愿服膺您的领导,我以为你尚需要一个在他身边的耳目。”

“呵,能够承受眩者与鬼麒主的元功,那是你的造化。但要入眩者之眼,你还须证明你的能力。”

乐寻远双手抄在袖中,问道:“你要我如何做?”

“精灵那一边你如实汇报即可。但鬼麒主方面,眩者要你告诉他,我想杀一个人。”

“谁?”

“人觉非常君。”

“嗯……”

从被面具遮挡住的脸孔上,看不出一丝一毫情绪端倪。乐寻远心中起疑,不禁怪道:“为何是人觉非常君?”

“他是玄黄三乘之一,眩者杀他有什么不对?”

永夜剧作家不以为意道:“鬼麒主既与眩者达成协作,难道要放任人觉偏向天迹阵营?”

“这,好吧。”

虽说认为地冥话里有话,并不像他说的一般简单。乐寻远却也没多嘴质疑。概因他清楚若想不被他伯父抓回藏晦居,精灵与血闇源头的力量,乃是不可或缺的臂助。

而在乐寻远离开殿堂之后,小丑傀一却不解道:“溟冥之神,乐寻远此人虽有心机,但以他如今处境难有作为。我们何必在他身上投资下注?”

“谁说眩者要在他身上投资下注?”

眼中是不屑一顾的淡漠,永夜剧作家道,“他失去最后一次反噬患天常的机会,已经毫无利用价值。纵使他如今功力大进,在如今各方倾轧之下,岂有保全自身之理?”

“那……”

“纵横子与天迹近来的举动颇为古怪,似是有意针对人觉非常君。人觉虽是眩者好友……但,呵,天迹的举动,却似乎一再提醒眩者什么。或许,他也是刻意这样做?”

虽然怀疑起鬼麒主的身份,永夜剧作家却也只是想试上人觉与假鬼麒主一试。毕竟同修数甲子,地冥仍念及过往友情,并无必杀之的决心,因此才将这一个无足轻重的任务交给了乐寻远。

而他本人当下,却有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待办。

“血闇结界被破,幽界的反击应该很快就会来到。无论逆神旸是否会向我求援,计划的第二环终究会顺利进行下去。”

幽界的焦土魔宇大计,暂不用地冥操心。反倒是一件与幽界有关的变故,使得他更加在意。

当初生命练习生被擒,地冥便留意住了裁翠微。而那名女子接连出现于德风古道,更在皇儒手上全身而退,显而易见身份本领皆非泛泛。

诡异的是,幽界之人似乎对她颇为信任,几乎毫不设防。直至今日魔君不曾复生,亦未引起天魔茧、君临黑帝的强烈反弹,可想而知她与幽界必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然而,就目前地冥所知,纵使是在幽界《释魔录》中,应当也不存在这样一名魔者。

那,究竟会是谁,能博取幽界这般信任?

“那名女子的身份,皇儒无上至少不会瞒着君奉天。但直至今日,都未有字纸片语传出……能让他们如此重视保密,难道果真与他有关?”

永夜剧作家深思片刻,忽对傀一吩咐道:“你去知会离凡。他要想继续在外自由,眩者可以允许。但他必须替我做一件事情,一件不会危害到他朋友的事情。”

“溟冥之神,我也可以做到。”

“你不可能。舞台,尚不到你演出的时候。”

按照地冥的想法,剑随风性格洒脱自由,很难瞒住自身与他的关系。眼下正道人士,应当已经知晓,剑随风乃是地冥的义子之一。

而蝴蝶君交往朋友,从来不问对方出身,谅必也不会在意剑随风的身份。就算不用傀一刻意提醒,剑随风实际仍会与蝴蝶君混在一起。

因此,眼下也只有剑随风,才能接近大多数正道之人,得到地冥所需的情报。

不曾解释具体,地冥冷淡地吩咐道:“傀一,在眩者允准前,不得做逾矩之事。”

“是。”

虽然有对剑随风的嫉妒情绪作祟,傀一还是不敢违背地冥的指令。但就在他一弯腰的时间内,永夜剧作家的身影已然化作张张鬼牌,悄然离开了殿堂。

有关裁翠微的事,当日必定还有其他人知情。就算幽界与儒门守口如瓶,地冥总能从秀心身上找到突破口。而清楚事关重大,地冥也必然不会对傀一透露,索性单人乘坐马车,找到了正往精灵据点而去的秀心姐妹。

“是你?!”

“根基进益不小,难怪那日能挡住眩者一掌。不过,今日,吾非为针对你而来。”

“那我们之间也没什么可谈的。”

“裁翠微是否是魔始的化身?”

“呃……”

“果真是他。”

从来没认为过秀心会老实回答他的问题,地冥直截了当问出心中疑问,登时使得秀心为之一愣。不过,考虑到玄黄三乘与云海仙门有关,地冥会清楚魔始的存在,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以想象的事。

当然一想到蔺天刑的嘱托,少女思索着还是没正面回答,而是折中道:“不,她是我的血元造生。”

“……你,再说一次?!”

“我说裁翠微是我的血元造生啊。”

许久不曾听闻到“血元造生”的名词,地冥思及己身略一失态,随后问道:“谁告诉你血元造生,是她本人?”

“她模样和未来长大的我可能差不大离。而且,她自己承认过。皇儒爷爷也确认了。”

秀心说着顿了顿:“你问这些做什么?”

“你应该问,他既这样关心,何不当面质问呢?”

“魔气?”

雄壮八面之声回响长空,天魔茧威武身影率众而出,目标直指精灵天下。而看他浑身散发的雄浑魔元,分明是一副功力大涨的景象。高空上群聚隐匿的魔熇,正以虎视眈眈地态势,随时准备扑杀而下。

“天魔茧?”

至刚至阳不破魔躯成就,天魔茧融合九婴元功,已经彻底脱胎换骨。地冥虽想着幽界尽快发动“焦土魔宇”的大计,结果刚一出门便碰上大军开拔的幽界,难免有些流年不利的感想。

当然,最让地冥心绪起伏者,却是乐寻远已将消息传给了鬼麒主。此时手摇骨扇的鬼者,嘿嘿笑了两声,望着地冥似笑非笑:“好友,幽界要消灭精灵天下。你是挡,还是选择让路呢?咱们的战友之情,可不该坏在今日呀。”

不在意精灵的死活,不代表要让精灵无意义地死在幽界手上。地冥脑筋一转冷目瞥过鬼麒主,索性将祸水东引道。

“天魔茧,幽界曾与眩者有协作之谊。精灵天下势单力孤,与人族不可能合作。幽界之主第一次出击,理应马到功成,何不先从玄黄三乘各个击破?”

全然不惧地冥挑衅,仿佛不知地冥话中怀疑所指,鬼麒主哈哈一笑,指着秀心两人道:“可以,咱们先抓了他们作为人质如何?”

“你抓的到,眩者自然乐意奉陪。”

第七十三章 旧仇新盟

似敌似友,各有盘算。血闇源头与伪鬼麒主相互讥嘲,却终将矛盾焦点引向秀心一方。

前回幽界之外天降重掌,使得圣母九婴不得不死,变相成就天魔茧了至刚至阳的不破魔躯,完成配合九大限招式的强悍特殊功体。但要讲天魔茧有对秀心姐妹心怀感激,便是纯粹的自欺欺人了。

莫说天魔茧功体大进,还有鬼麒主强助在侧。光是幽界精兵强将,便已足够让姐妹俩插翅难飞。眼下唯一变数,不过永夜剧作家一人。但看鬼麒主自信而立,分明不给地冥搅局的机会。无论结果如何,总须一战分明!

“两个黄毛丫头,幽界与你们的账,早该一并清算。天火之下,汝等生机不存!”

天边云朵如受血染,转瞬之间火意浓赤。熊熊魔火吞天灭地而来,势将湮灭纤柔之身。看着幽界围困两小擒杀,地冥却无即刻介入打算。血闇第一灾已经完满达成,往后的灾劫并不需要提防秀心捣乱,永夜剧作家不做徒劳之事,如此他暂时只要安心看戏便是。

“杯中美酒,何不共饮?”

“哦,你倒是好雅兴。”

目光一扫地冥落在旁侧山腰,慢条斯理地卸下面具,品尝着杯中红酒,鬼麒主身影一顿亦不强攻,仅落在永夜剧作家身侧,避免他插手乱阵,同样打着坐山观虎斗的主意。

此时此刻,漫天火云席卷而来,只闻天魔茧雷霆一喝,苍穹之上的无数魔熇,扑出万千侵身魔火袭向秀心二人。甫觉不利一瞬,闻人清苒灵思一动,守在二妹身边道:“交给我来应付,你对付其他方向。”

“这个火……”

“当心天魔茧。”

“嗯。”

对大姐满怀信心,神秀袖中长棍串出变幻为戟,不容幽魔强越雷池。然而天魔茧复仇而来,无论路遇二小又或歼灭狩宇精灵,皆不会有半分留手。

天火灭顶顷刻,天魔茧壮硕身影似已融入其中,来去之间无刻捉摸。神秀惊诧瞬间,魁梧魔影已若鬼魅,陡从银发少女侧方视线死角之处现出真形,一掌拍向神秀背脊!

“咦?”

极寒之气凝于锋利长戟,神秀仰仗功法之便回身挡招,骤察天魔茧根基今非昔比,竟强行压下二妹反击之招,将人推离秀心身旁。

掌覆神兵锋芒,天魔茧将神秀震退三舍,昂然不让道:“幽界霸业,由你献命为始!”

“二妹?”

“天火袭身,你已自顾不暇,还有闲暇分神?”

魔熇天火无孔不入,罩向闻人清苒周身。秀心却似稳若泰山,先天真罡广纳周天之气尽消天火。与此同时,眼看秀心提运真元一阻天火,幽界群魔纷纷扑身而上。天魔茧座下头号大将,甫出手即是全力而为,欲借天火之利一举摧毁少女防线。

“叛天逆地·翼魔一击!”

邪茧咒翼洒出墨羽金影,黑符金邪妖封不留余地,妖术结阵困住秀心,旋即水火不侵之巨翼如刃,决死必杀冲进阵前。

但见邪茧孤注一掷,少女虽觉天火威势非凡,可在平摊受力面后的魔火,尚不足突破护身气罩。浑天之流更似涡旋,暗中已将天火转化,弥补自身功力损耗。所以,邪茧看来少女分神不得的空隙,实则不然。不仅如此,为助二妹脱离颓势,秀心脑筋一动同样拿定主意,务求将邪茧一招格杀。

心思底定顷刻,秀心忽然一抹腰际,天地灵气蜂拥而来,霎时天光引雷霆,浩瀚之能汇聚神兵。虽非出自冥帝单锋,这一口伪冥帝之精,要瞒过应笑我的眼光,同样有非同一般的效果。尤其此物对幽界不破之躯,竟似颇有克制之处、神效超凡。

就在邪茧、秀心双方错身一瞬,只见幽冥玄光划破墨羽金幕,浮光掠影般电闪疾逝。咒翼前冲之势未止,项上头颅却已“咔嚓”闷声一响,伴着浓绿魔血冲上高空,死于众目睽睽之下!

“咒翼?!”

“念曦接住。”

原意天火助力,咒翼仰仗不破之翼,总有牵制纠缠秀心之能,不想竟亡于一招决死。怒从心起,天魔茧震怒当下,大涨魔元巍然爆发,使得神秀口吐丹红、暗受内创。

所幸听得家姐嘱咐,神秀黄衫翩动以退为进,从秀心手里接过伪冥帝之精,奋力将之拍入戟身。废字卷极冻之气登时与神兵双重加持,使得天魔茧另有忌惮,挽回一点颓败局面。

不过,饶有生之卷绵催王树生灵之气,持续不绝恢复元功气力,神秀脸上仍无平日古灵精怪,审慎在心:“姐姐,不知道为什么,天魔茧变得更厉害了。他的功体和以前不大一样。”

“唔……我们得先往精灵那边跑。”

纵使天魔茧练就至刚魔躯,秀心无惧天火,姐妹二人联手尚有胜算。但在场除了天魔茧以外,还有地冥、鬼麒主居心不良,以及诸多幽界高手。两个丫头不假思索,登时动了逃走的想法。

然而,人在包围圈中。苍穹之上的天火,由于天魔茧怒意增长变得越发猛烈,覆盖范围随之扩张。秀心纵能护得二妹一时,却难防范天魔茧无从料想的方位偷袭。无可奈何之下,二人只有且战且走,缓慢将战圈拉移。

明了两人想法,自恃天火威能无尽,天魔茧却也不急,一路消耗两人元功。半个时辰之后,魔熇天降之魔火,将沿途尽作火海,森林树木、精灵外围居所,全部沦为万丈焦土。

“逆神诀·天地荡灭!”

前日之因,今日之果。当初精灵以血闇禁元肆意屠杀人、魔。而今幽界魔主更上层楼,却也不再隐藏实力,彻底释放幽界天火,执行焦土魔宇大计。

骤觉狩宇地界遭到魔火侵袭,逆神旸不由分说力运神诀,饱纳天地灵气竭力一抗魔者施为。然而天魔茧见状竟是不惊反喜,趁隙放弃强攻闻人姐妹,雷霆一掌去若疾风,从逆神旸背后袭去。不屑与人族联手,旸神纵及时回身,分心阻挡天火当下,肢接一瞬却是陡吃暗亏,脚下连退三步沉地数尺,嘴角暗留朱红,不禁惊喝道:“你?!”

“逆神旸,本魔主告知你,今时非同往日了!”

九大限配合天魔茧原本功体,已与旸神伯仲之间。再得魔熇天火之助,天魔茧更显雄威赫赫:“鬼者、叹希奇、剑劫,该是你们表现的时候。”

“呵,地冥,你的立场呢?”

狩宇精灵与血闇源头有旧,鬼麒主刻意拔高语气,分明是要让永夜剧作家暴露给旸神注意。随意一语之后,鬼麒主身影幻化,骨扇轻摇来到两人身前,佯装自负道:“屡屡坏我之事,两个丫头,你们今日要如何逃出生天?”

“谁说要逃?”

有逆神旸分担了幽界阵中当下最强的天魔茧压力,秀心与二妹并列一处,并不怎样担心除了地冥的其他魔头。恰在此时,蓦来狼啸冲霄。鬼麒主眉梢一挑,竟见恨吾峰暴起出刀、一招突袭,使得剑劫祸天韪负伤跪地。刹那之变,幽界天火绝对优势,却已产生莫名变数。

鬼麒主咯咯一笑,犹是漫不经心:“恨吾峰,你真以为,别人救得了你的妻子?”

“你是坑害精灵的源头。今日在狩宇之外,吾必让当日真相揭穿。”

“那,又如何呢?”

恨吾峰的潜伏,早被鬼麒主知晓。压根不理恨吾峰威胁,反问之语傲然脱口,鬼麒主掌下魔刀鳞解,决意取了这枚弃子的性命。殊不料就在此时,只见永夜剧作家轻摆权杖,庞然血闇之气凝空为掌,一言不合凶悍扫逼鬼麒主,不留半分往昔情面!

“你这是何意?”

“没什么。此一时彼一时。眩者认为,死掉的老友你,才更见真心而已。”

第七十四章 肆虐

纵有闇阳作为底牌,并将天火之劫纳入计划,永夜剧作家却从未看轻旸神的实力。唇亡齿寒,眼下九大限天魔茧既能独力压制旸神,幽界群魔环伺之下,地冥自不允许逆神旸轻易阵亡。否则幽界一味坐大,正道或许有能抗之。血闇源头却将孤木难支。哪怕地冥拥有不死底牌,亦断能容忍计划出错!

森罗鬼气、血闇怨力,两股绝世之能正面交锋。只因两人均有留手,场上不出意外秋色平分。鬼麒主冷声一笑,白骨扇化出狱龙魔刀:“地冥,你今日的抉择未免不智!”

“鬼麒主,你若真站在幽界一方,何须佯装受到夺胎销型棺洗脑?”

不管今日之战如何,往后都不允许鬼麒主继续利用幽界。永夜剧作家刻意相讥道:“江湖传闻,就我推测,你应与三乘之一有关。眩者是否可以认为,你是故意潜伏借刀杀人,利用幽界剪除异己?”

“嗯……”

对此早有所料,天魔茧疑心骤生顷刻,稍予旸神片刻喘息余地。不过,清楚横扫精灵乃是今日必达之目标,幽界初天之主不欲自乱阵脚,当即说道:“鬼者,今日之战务求全功。”

“呵,地冥,看来你的挑拨无用。”

“走!”

就在鬼麒主、地冥彼此牵制之时,秀心灵秀的眼珠微微转动,竟是二话不说拉住二妹,协同恨吾峰极速闯出幽界围捕之阵,去若电闪雷奔避开天火倾泻范围。

血闇源头与逆神旸处境凶险与否,都与秀心并无实质瓜葛。但看远天魔火肆虐,千百里范围尽化焦土,神秀的脸色却有些逡巡不定:“姐,我们真不管?”

“打不过,找人去吧。”

且不论鬼麒主意图为何,幽界黑帝、无限、以及那名魔始化身都未露面,秀心可是牢记住了她爹的嘱咐,无事千万不可强出头:“而且,天魔茧突然得到的天火也不知从何而来。”

“你担心往后他们会利用天火对付人类?”

“不是会,而是一定呢。”

九大限天魔茧今非昔比,至刚至阳魔躯非寻常可破,如今他又得到无尽天火为助,将来必成莫大威胁。闻人清苒判语落定,随即轻一跺地纵越凌云,倏忽已至赤红云层上方,把握住幽界无暇旁顾当口,仔细观察起天火内中究竟:“念曦,你们抓紧时间去救人?”

“救谁?”

“鬼麒主说了恨吾峰妻子的性命尚在他掌握,那就说明还有什么隐藏的毒素或者术法。我试一试天火的究竟就跟过去,然后助她重新换血再造生机。”

恨吾峰不用继续潜伏幽界,当然不必留下一个隐患。神秀思索着应道:“那,我先用生之卷和生灵之气吊命,姐姐你不用逞强早点过来。”

“嗯。”

“多谢。”

心系楚祎身体状况,恨吾峰闻言自无客套,当即与神秀疾驰而去。与此同时,身处苍穹之上的少女,片刻则已看出天火虚实。只见火云之中,无数蛾龙魔熇扑翅不息,挥落炎雨如星坠,使得狩宇附近满目疮痍。魔火宛若生根一般难以拔除,大地生机全遭绝灭!

秀心灵思一转,先天真罡缠身身而发,五根葱白手指霞光缭绕,骤然由紫化作碧萤雪芒,隔着不近的距离随手催发,宛若一道凛冽剑芒,凌空逼至蛾龙躯壳。

魔熇诡怪之体虽说庞大,面对锋锐无边一斩,却是一碰即折、粉身碎骨。然而一只魔熇蛾龙阵亡之后,碎落的残躯竟须臾复生,衍化成更多的魔熇!

“死而复生,还会分裂越来越多?”

眼看蛾龙重生分裂,部分更转变进攻方向,将弥天火雨扑向己身,秀心沉思不移任凭魔火临身,护体真气波澜荡漾完好无损,转瞬推算出蛾龙虚实。

“唔,一般的江湖人,连抵挡都做不到。又能以绝对数量压制高手消耗内元,给操纵的幕后黑手创造出一击必杀的机会……十分难缠的手段。除非是像我一样内元生生不息的功体,或者一鼓作气消灭全数蛾龙,否则必遭敌人反制。”

心意倏定顷刻,大姑娘举掌擎天,顶万丈霞光倒映星河混沌,将漫天火云内的天地自然灵气牵引。魔熇群体虽难剿灭,个体却难抵挡无俦吸力,宛若飞蛾扑火冲入霞光旋涡,在掌劲碎切之下尽数湮灭,齑粉不存!

“这样,就能让他们那边的战斗平衡一点,拖上一阵了吧?”

“是吗?!”

秀心不欲一方得利过甚,一举功成剿灭半空魔熇,正待追上二妹。殊不料,汹汹魔火再度焚起,伴随漫天红雪燃烧笼罩方圆,天火焦土飞速蔓延,竟更胜方才威势。

刹那间,熟悉女声响在耳畔,秀心转身力接突袭之掌。新得一片魔始魂识之能,裁翠微功力远胜往昔,毫不犹豫一掌摧压而下。但纵如此,少女眸光镇定自若,翻袖出剑行云流水,沾血冰蛾斜削穿上,凌厉一剖女子面皮。手无趁手神兵,裁翠微未敢冒进,更觉秀心根基不同以往,却是越战越稳,仅以牵制为先。

“万魔来谒,千秋绝;风霆惊座,无尽劫!”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顷刻,骤闻雷霆诗号霸唱,魁伟黑天魔神昂然现踪,拳掌所出尽是万丈魔火,重新压制旸神。幽界群魔肆虐之态,赫已无人能制!

新得魔黑天大军作为养分,君临黑帝重启焦土魔宇,巍然落在天魔茧身侧,负手而立道:“魔熇虽不死不灭,也不该如你一般浪费。”

“恭喜你完善黑天魔神。”天魔茧沉声恭贺,脸色却是阴晴不定。

“尚差一步。”

得到能够自由行动的魔黑大军,万魔惊座此刻已可将之分离使用。但黑天魔神消耗之巨,君临黑帝心里有数,仍非完美无缺之态:“不过,地茧坐守幽界,并不妨碍今日征战。精灵与破坏幽界入口的人族,你属意由谁开刀?”

“哼,难为你出走自建幽都,还牢记出身幽界。”

“圣母之仇,本座未曾有忘!”

无论两人心怀多少龃龉,又或野望争雄,万魔惊座总以幽界利益为先,猛然一步踏出吞月魔火凝于股掌,以绝对强势之姿配合天魔茧,双魔无尽之威一举重创旸神!

“逆神旸,你,无路可逃了。”

“呃!”

“老大——”

天火持续消耗禁元,逆神旸对抗来去无影的天魔茧,当下已显支绌。君临黑帝突来重掌,已然防不胜防。仰面溅血之际,皇旸曜雪等人驰援而至。

不过,天魔茧九大限功体完全,对上伤者已呈全面碾压占尽上风。旷神愉一言不合,魔单锋去若无影,立将雪爵阻挡下来。面对精灵高手联袂强攻,君临黑帝竟毫无避让之意,身后黑天魔神掌心一放,骇世魔焰吞没尘世。皇旸紫微、皇旸惊霆难以匹敌,一招之下当场爆体!

“来,万魔同火·黯世焚暴!”

“可恶,看我炽雷刀!”

狩宇三尊之二阵亡。天织主、皇旸耿日、兽王三强鼓足真元,全神一战万魔惊座。但见旸司皇旸耿日术法落在黑天魔神之上,结果却是秋毫难犯。与此同时,精灵兽脉之主战神猊重拳锤落,反被黑帝单手横截,纹丝不损。禁城天织主觑准时机,裹挟邪雷之刀斩在黑帝魔躯。然而不过瞬息,天织主便察觉自身元功全为敌手所用,无法造成实质伤害!

“刀,不差。你,废物!”

刚猛雷劲欲破功体,却还远不到承受极限,君临黑帝此刻常人难动。只闻幽都霸主爆喝一声,魔焰吞元噬身猛然爆发。皇旸耿日、战神猊,天织主三人登被震退,纷纷口呕朱红。一时之间虽无亡命之险,但是,精灵三大高手却是清楚,长久之战,恐有灭族之危!

“精灵不过如此。难以置信,当初的你们,竟能让我幽界陷入苦战。”

第七十五章 暗算

“不着生死·一剑留禅!”

面对幽界双强今非昔比之势,精灵曾经依靠血闇禁元开创的的优势早不复存。绝境关头,逆神旸把心一狠,正欲逆转禁元豁命一搏,背后骤来一道沛然佛气鼎力相助,以二敌一挫退天魔茧。同一时间,三恒曌世之上水元浮动,蜿蜒水龙咆哮而起,力阻苍穹倾盆火雨,使得黑天魔神燎原凶威受阻一时!

“是你?!”

“吾,想起很多事情,需要找你印证。”

同为鬼麒主阴谋的受害者,寄昙说与逆神旸结仇原本却起于偶然。概因恨吾峰未被鬼麒主完全操纵,经过一段时间查证虚实,寄昙说自然能够明白过来,当年夸幻之父之所以针对精灵,纯粹是背后阴谋者操纵之故。而他又与精灵神脉之主碧琉璃曾有交情,在彻底弄清过往真相之前,寄昙说必不允准狩宇一脉,全数惨亏于幽魔毒手。

“哼,人族……逆神诀·倾倒玄黄!”

虽似乎口中仍存鄙夷,并未尽信寄昙说言词,但为护得其余同族之人,逆神旸亦不得不鼓尽全力,体内精灵禁元鏖战至此,已然逼临肉身承受极限,胸口血迹斑斑,显已元气大伤。

不过,眼看寄昙说出手相助,楚天行手上仙人萍霎时飞出一片金叶,落在旸神身上稍缓巨大压力。与此同时,君临黑帝冷目一扫寄昙说,亦舍弃重伤的兽王、天织主两人,昂首阔步逼杀近前!

“老昙,水龙不比黑天魔神,水元大耗,久战不利。我们需速战速退。”

“嗯……遍界冰霜净法藏!”

从万魔惊座手下解放了三名精灵高手,搭配楚天行牵制幽界力量已然足够。但三恒曌世剑中所寄托之水龙本身不敌黑天魔神,寄昙说明了同伴心意,极运佛元至顶剑催冰霜拂境,悍然一击奋发厉出,誓要一改精灵、幽魔两方激斗颓势之局。

“祌天爻帝的近神之躯,你藏到了何处?”

“在我家,有本事你去拿。”

视线余光看到寄昙说到来,秀心思绪逐渐安定。历战数刻,发觉裁翠微躯体介于魂身和肉胎之间,又有相当浑厚神皇之气护身,沾血冰蛾的特效并不好发挥。

且看裁翠微行招运式,似乎异常精通剑境……一念及此,闻人清苒遂收起沾血冰蛾,改以平日更为擅长的掌力迎敌:“魔始,你究竟想做什么?”

“呵。”

裁翠微不答反问:“藏在家中,你不怕引狼入室?”

“……我支持你去送死。”

莫说忧虑敌人入侵,而今秀心她自己都不敢随便回家,成竹在胸地问道:“上次中阴界的那个家伙,也是你的化身之一?”

“哦?”

“那就对了,不难猜测。参照地茧无限,既然魔始是幽界创主,该有几率练就了多个化身。上次中阴界一战,你是吸收了其中一部分的魂识功力,否则不可能几日不见强了许多。”

秀心不卑不亢:“可,我现在还是比你厉害。”

“……一个交易如何?”

裁翠微兀然罢手,沉吟道:“瞒者瞒不识。皇儒蔺天刑与九天玄尊有旧,谅必早将我的底细对你透露一二。但,便像上次亲至儒门游说,我与你们当下并非非要对敌不可。”

“什么意思?”

“不论地冥又或者魔始,你们正道知道的内幕都太少。如今幽界焦土魔宇计划施行,血闇源头才是最大的受益人。”

面纱后的嘴角勾起浅淡睥睨的笑纹,裁翠微道:“玄黄三乘之中,谁是真正的阴谋者,难道你不想知道?”

“凭什么信你?”秀心眉心一紧。

“你可以不信我。”

貌似谈笑风生,两女之间的凝滞杀氛,却无片刻缓和收敛。裁翠微一手轻放于背,暗运蚩皇之气加注灭轮印威力,蓄势待发:“每一次的灾劫过后,都会让神州伤亡惨重。日前血闇结界之威,今朝狩宇惨烈之景,尚不能给你警示?”

“所以……”

思忖着听听也不吃亏,秀心沉默一阵戒备着问道:“血闇源头的真正计划是什么?”

“灭世。血闇七灾,刚刚开始。”

裁翠微似笑非笑,诚实地回答少女:“无论你相信与否,血闇源头的最终计划正是覆灭苦境。”

“我——”

“该是我提交易条件的时候了。”

直截了当打断秀心的追问,裁翠微毕竟是魔始众化之一,深谙进退之道,当即反客为主,光明正大地说道:“我,要取代魔始众化之首,成为真正、唯一的魔始。现在,你明白我的意图了吗?”

“那你该借助幽界的力量,何必找我?”

裁翠微既有取而代之的企图,无论魔始亦或秀心她自己,都该是裁翠微道路上的绊脚石。少女疑思不解之际,却闻裁翠微幽冷轻笑,给出了模棱两可的答案。

“真要面对魔始,幽魔存在太多的劣势。哪怕强如天魔茧、君临黑帝,依然有其破绽。何况幽界对我亦非全然信任。”

“还不够说服力。”

“我能帮你弥补不足。”

裁翠微道:“天下间,当今台面够资格说这句话的人不多,值得入始主之眼的人同样寥寥。至于你要的答案,就在幽都入口。”

“幽都,入口,那个龙首?”

“不错。”

“被封印那么多年都没人知道,很明显那个龙首不是什么好东西。”

秀心不假思索道:“它有问题。”

“不错,它会以邪气感染人心,使受感染者日益疯魔,为之所用。但,这对你而言却不成问题。”

只要少女动了心,那就不是多大的疑难,裁翠微说得天花乱坠:“你与别人不同,根基远远落后元神修为。哪怕屡获进益,逐渐算得绝顶高手,依然改变不了现状。不过,你的功体异常特殊,连血闇之力都能吸收转化。超出常理的新血换旧血,以可控限度内的速率转化、吸纳邪气,便也无惧龙首的邪染之祸。”

“邪染?”

“汝父闭关不出,不正是为了应付将来的灾祸?”

裁翠微信誓旦旦道:“我想你该明白,能让梵天闭关苦修的劫难,将是何等恐怖的祸事。你若能消灭龙首隐患,岂不是既能提升自身根基,又能拖延灾劫降临的时日?”

“……龙首只有一个?”

“不止。但,此事为久远前的机密,我的了解也仅止于此。或者,你尚未做出能让我增添筹码的等价交换。”

“哦,谢谢。”

“你?!”

站在原地闭目沉思,秀心不顾裁翠微好整以暇,直到发觉精灵在寄昙说等人的协助下全面撤退,当机立断在裁翠微错愕的眼神中,以匪夷所思的神速遁走。

魔始化身见状,身后掌心积蓄许久的掌力,猛然间迸发而出。然而少女亦然早有准备,掌催浑天之气罗织的万雷天剑,循环不息强撼蚩皇神功。轰鸣巨响当下,秀心已抓住两股真元碰撞瞬间,眨眼消失在天际云端。

不过,貌若激怒不已的裁翠微,却在秀心离开之后凭风而立,忽然发出意味深长的一笑:“呵,谎言的最高层次,不是十句九真,而是十句全真,都能达成始主的目的。不管你是否相信我的话。一旦解封第一颗龙首,八岐邪神摆脱封印的进程便无可逆转。”

“裁翠微,你还是让她逃了?”

“该死的,终究会死。”

明白天魔茧对她与黑帝同列深感不快,裁翠微看着脸色一沉的幽界初天之主,也无任何曲意逢迎的心思,脸色恢复了素日的冰冷。

“逆神旸放不下狩宇,会帮他的人太少。通知无限,咱们去斩草除根!”

第七十六章 杀心

“无缘无故向敌人施恩,你必有所图。”

“并非有所求,你我之间本无仇恨。当初浩星探龙击败好战的你,也是他与神晖主的共识。”

回归狩宇,开启防线。内伤沉重的逆神旸,对于寄昙说突如其来的善意,仍然怀有警戒提防:“精灵神脉之主,你与她是旧识?”

“当初浩星探龙受人刻意诱导,前往精灵寻求和平解决种族争端之方,曾与神晖主有过短暂交集。但后来他在前往精灵遗迹之时,却遭到阴谋者暗算被植入精灵三角,沦为戕害精灵的刽子手——夸幻之父。”

“一面之词,谁人会信?!”

“旸司,你与夸幻,似乎也无深仇大恨。”楚天行皱眉反问道。

“旸神之恨,吾等责无旁贷。凡是精灵的敌人,更须除之务尽!”

除了逆神旸与雪爵、冷飘渺以外,狩宇大部分精灵早被地冥有意催植的冥日之花,所结的名为希望的恶魔种子操纵,对寄昙说全无好脸色。天织主、皇旸耿日更似本性凉薄,丝毫不承寄昙说救命恩情。

而兽王因为早与恨吾峰有过一段情仇交织,恨吾峰又已将鬼麒主的阴谋全盘托出,知晓事实的他此刻却仅是沉默不语,并未替寄昙说多说好话,依然被希望种子影响。

皇旸曜雪心道不妙,急忙劝道:“老大,你的伤势沉重,众人亦多带伤。我担心幽界恐会……”

“要来便来,吾会护你们周全。咳,咳咳……”

经过一番与幽界双强的鏖战,任凭逆神旸修为超凡脱俗,长时间运转精灵禁元,已然使得他的身体不堪重负,三日修整都未必能恢复元气。

清楚战局不利,逆神旸亦放弃了追究过往恩仇,瞥了一眼方才最为排斥寄昙说的皇旸耿日,眼中亦微不可查地闪过一丝犹疑:“真相已由恨吾峰说明,精灵的敌人乃是鬼麒主。天织主难以谅解夸幻作为,尚在情理之中。但耿日对陈年往事,应无多少记忆,怎会对寄昙说如此嫉恨。难道除了鬼麒主,尚有他人图谋精灵?”

“旸神,吾等该怎样做?”

“嗯……这?!”

猛然运发体内禁元,逆神旸甫有所觉,登时找到体内蹊跷之处。而在逆神旸运转禁元,解除体内希望种子之时,暗中观察的血闇源头已然明白,原本尚可利用的狩宇旸神亦到了必须该舍弃的时候。

铺算好的剧本,在魔始意外搅局介入,致使今日之战爆发后,就已宣告血闇源头与精灵的合作,到了破裂的终末。概因永夜剧作家这一妒嫉之相的脾性,以及旸神难以放下仇恨的孤傲,都决定往后两人难以继续联盟。何况,永夜剧作家要的从来不是同盟者,仅是一枚任由他摆弄的棋子。到了这种地步,显然期望已经无法达成,地冥不得不重将魔始的动向纳入考量。

“魔始,吾岂会让你始终称心如意。逆神旸,过于聪明顽固,同样也是一种不幸。眩者,等待你落幕的那一刻。”

旸神体内希望种子破碎顷刻,地冥化作无数鬼牌,飘然离开了狩宇地界。逆神旸意识虽清醒如常,情绪却有所回缓,不似曾经激进自傲,顿时心有明悟:“哼,血闇源头,果真是你?!”

“血闇源头?”

旁观着旸神动作,骤闻熟悉之名,寄昙说疑道:“你?”

“这一次承你之情,来日必还。”

心知危机在即,不容变数再生。无法多言解释,逆神旸舍弃骄傲、只留傲骨,眼中决绝之色一闪,当即将体内禁元提至顶峰。

霎时,无边天地之威横扫狩宇全境,看似用以抵挡即来的天火之灾,实则另外分出部分元力,笼罩在场全体狩宇精灵,意欲以禁元神效驱逐希望种子。

不过,就在皇旸耿日、天织主、兽王三人脑海一片混沌,仿佛要脱离掌握之时,忽见鬼牌纷纷而落,将这三人裹挟而走。皇旸曜雪发出拦截一刀,却是尽落空处。寄昙说虽有能力干涉,无奈此刻漫天幽界天火没顶而来,唯有挺身上前以剑迎敌,难以及时追堵阻截。

“老昙,那三名精灵体内的奇怪种子,好似难以拔除。少了他们三个高手,再要对付幽界群魔,可就难了。”

天火倾泻,消耗佛者元功。另外一旁,任凭楚天行医术不凡,亦无法让旸神恢复如初。而今幽界群魔分明打着斩草除根的算盘,纵使是一向自由散漫的楚天行,脸上也浮现出了凝重之色,深感棘手道:“今日不能死战到底,必须设法撤退。”

“那也……未必。”

“未必?”

“吾,相信论侠行道众人。”

天火之灾绵延至今,寄昙说相信以东门玄德的人品,一定会以大局为重带来群侠,联合狩宇一战幽魔凶狠肆虐。

然而时不待人,君临黑帝、九大限天魔茧双双降临,致使狩宇精灵落入绝望之境。正思忖着怎样暗中牟利,鬼麒主手中骨扇忽然一顿,望着赤红血云的一端,扬声冷笑道:“既然来了,何必藏头露尾,天迹?”

“你的无耻,值得学习。脱困不久,我还要观摩观摩,怎样才能像你一样借刀杀人,坐收渔翁之利呀。奉天说过,你并非真正的鬼麒主。那么,接我一招天剑禁式。然后——”

一剑破云,劈开绵绵魔火红雪。天迹非为拯救精灵而来,却是有意将鬼麒主逼临极限,神谕剑锋芒毕露,竟将一身真元强运极限!

“撕下你的——假、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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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海迷津……你要怎样解破当下迷津?”

静谧的觉龙渡口,朗朗晴空之上,忽传清冷淡笑。紧随其后,只见剑光交错,道机纵横,一人眉峰凝杀,脚踏棋局,冯虚御风而至,翩然渡过漫漫烟波,怀着势在必得之决心,来到明月不归沉外。

“夜来风横雨飞狂,满目杀戮血腥红,长剑渐归封木鞘,挥手再斩万人头。”

口无往日潇洒雅致,唯有昭然杀心。纵横子双手握剑踏浪而过,倏忽越过最后一段距离,朗朗诗声传入明月不归沉,使得分心他处的人觉,重新专注于眼前事物:“习烟儿,你先入内。”

“有客人来了。觉君是要我进去准备茶水?”

“是。等我让你出来,你再出来。”

猜测出纵横子来意非善,非常君心沉气稳,语调如常地让习烟儿入内,以免其成为拖累。

数息之后,纵横子不等人觉引进,竟是侵门踏户逼战而来:“久闻玄黄三乘功参绝顶。今日一会,吾甚欣喜。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你我切磋一论生死?”

“嗯……手谈一局,自无不可。”

“朋友与对手,棋邪乐意奉陪。但你,两者都不是。”

蓦然,纵横子周身气息一变,竟是须臾变装为神机的姿态,握剑之手凝气愈浓,白眉斜飞入鬓,肆无忌惮地张狂道:“对待潜藏的敌人,神机的态度,素来是斩尽杀绝。”

“纵横子,你的玩笑过激了!”

非常君道:“吾知晓,江湖近来风传不利于我的消息。可你如此栽赃陷害,岂非有损格调?”

“呵,那又如何?你和天迹是正道,咱并不是。神机与鬼麒主,乃是同一种人,何来格调之说?咱要杀一个人,可以舍弃布局,放下身段,杀得片甲不留。”

唇上挑衅的笑纹丝毫不减,神机若在意世俗之见,也不会弄出所谓的逆三教。纵横子若算是正道,又何来一个棋“邪”的“邪”字?

“你不拿出真本事。咱可以亲口承诺,你的那名侍童马上就死。”

“嗯?!”

第七十七章 你

一将功成万骨枯。

伪鬼麒主常伴嘴边的一句诗号,正是人觉、棋邪两人最真实的写照。他们两人,都是罕会为正邪之别留手容情的果断之人。

因为了解神机,又或者说纵横子,人觉才十分明白,纵横子必定说到做到。尤其纵横子以神机的面貌示人,无论是出于增添说服力,又或者已下定杀心,自是如其所言一般,断不会放人觉干休。

鎏金明黄的华伞倏然撑开,人觉催发一股刚猛劲风向敌拂过,棋邪与挟制习烟儿的一刀斋同生戒备,各自提运内元抗衡。无奈小童似无功力在身,纵有一刀斋看护,仍因伞风堵住口鼻一时窒息晕厥了过去。

仓促一击不中,非常君随和脸色霎时敛肃,凝视着棋邪沉声问道:“你凭什么这样认为?”

“三乘之中必有阴谋者,才会专门针对人之最,也就是——入邪的夸幻之父。天迹缺乏动机,也不具备下手的时间与条件,更无道理针对精灵。上一次大漠苍鹰之事,虽将矛头引向他的身上,聪明人眼内,反而变相洗清他之嫌疑。与此同时,地冥为恶无必要隐瞒身份,唯一的嫌疑人选只可能是你。”

棋邪微疑道:“当然仅是如此,吾并不能确定。你的动机同样令人不解。”

“呵,话至此处,你早已有所揣测,不是么?”

“你并非人觉。”

“不错。”

周身离尘仙气,骤转鬼煞森罗,人觉借驴下坡,鬼气召唤万千怨灵,直袭纵横子。但见纵横子两手掌心,道机纵横交叉一划,霎时紫霞闪耀半天,辟开袭身骇人鬼元。

用意莫测地打乱棋邪搏命之心,非常君“自承身份”执伞而立,忽然感叹道:“纵横子,你确远非凡人可比,欲以习烟儿为质,观察吾之神情、行为之微渺变化,从而做出合理推断。作为给你的鼓励,吾亦不与你假意拖延。”

“那,何不直说?”

要让人觉相信自己一定会拿习烟儿开刀,纵横子事先不曾知会天迹、法儒,就是防止让非常君认为,今日不过一场试探,从而刻意隐藏真正实力,卖弄苦肉计。

但看非常君直承不讳,棋邪虽怀疑他之用意,当下还是耐心听候。而棋邪已逼得人觉“跳反”承认是策划阴谋之人,此刻反不欲与其当下两败俱伤,却难以预料地又变相让人觉重新掌握节奏,甚至影响到另外一处的天迹。

彼方剑掌雷霆一交汇,远在狩宇地界的鬼麒主同受影响,一身鬼元降至低谷,使得天迹得以窥出破绽,注满神皇之气的一剑发出,登令鬼麒主当场败退。

“功力陡然下降,必有另外一体互通……你,果真与台面上的‘人觉’是同一个人!”

“呵呵呵呵,天迹,你与棋邪暗有默契又能如何?”

纵被识破身份,“鬼麒主”却犹举棋若定,傲慢威胁道:“你不想知道。我那无知的兄长,真正的人觉尚在何处?”

“兄长?!”

“不错。人殊越骄子,指教。”

主动卸下脸上白骨面具,越骄子露出与人觉九成神似的面容,不疾不徐地说道:“天迹,你的目的已然达成,何不让法儒出面。否则天火之下,你当真以为光凭半残的逆神旸,能与寄昙说挡住幽界?”

“先擒下你,再去救援不迟。”

天火消耗之下,九大限天魔茧便足牵制旸神与寄昙说,何况如今旸神已受重创,另有君临黑帝虎视眈眈。天迹的到来能解一时之患,尚不能瓦解幽界攻势。

屋漏偏逢连夜雨。下一瞬间,只见墨灰身影一闪而入,裁翠微有意令幽界坐大,牵制魔始其余化身,自不允天迹搅局:“越骄子,他,由我来对付。”

“……哦?”

在越骄子的心中,此番潜伏幽界未能摸透释魔录底细,乃是极大的遗憾。而这名突兀出现于幽界的女子身份,更是令越骄子满怀忌惮的最大谜团。

直至江湖上一系列的冲突碰撞后,使得他与天魔茧几乎可以确认,裁翠微定与魔始有着牵扯。但对裁翠微的实力深浅,越骄子依旧缺乏深入了解。

不过,明了他处尚要分心牵制棋邪,功力不足与天迹对垒,越骄子一看裁翠微抢上出手,此刻却是正中下怀,当即转向飞身扑杀逆神旸。

天迹一见幽界倾巢而出,登知局势不妙,剑势一转意欲阻挠越骄子,冷不防迎面一道雄厚魔元厉发扑身,竟是尽锁周身百穴。

天罡玉旨应心将发,天迹待将敌人攻势倍返而回。殊不料裁翠微骤然施袭,骤然无视神皇防御效用,早已算尽天罡玉旨破绽直切而入,使得始料未及的天迹不经意吃了一个小亏。

但为仙门仙道之巅,神毓逍遥断不会畏惧邪魔,天风寄影随即而发,仅在原地留下一道凝气之影,避过后续魔元噬身。裁翠微见状气定神闲道:“天迹,你说原始魔君的仇,我该怎样与你清算?”

“哈,原始魔君与我乃是不打不相识,你们幽界何须斤斤计较?”

“不打不相识?我不曾记得,你们玄黄三乘与原始魔君有何瓜葛。”

“唉,那是我与他私交甚笃,不足为外人道也。”

“正邪之别,你倒是看得清淡。”

神皇谨慎守御周身,天迹初次与裁翠微对敌,虽觉自身根基、修为尚在对手之上,然而不知为何本能总有不祥诡谲之感。疑问难解,天迹亦不骄不躁:“魔,未必非危害人类,就像人类之中亦有投身幽界的败类。你若愿与我交个朋友,不妨同往仙脚饮一杯茶如何?”

“哈,好侄儿,你假装天真的模样,可知是何等的滑稽?”

“嗯?!”

既已让蔺天刑、秀心等人知晓身份,裁翠微从未打算继续遮掩。至于破坏其余魔始化身的计划,她亦从未有过顾虑。若不能逆境之中夺取主导权,隐藏魔始的身份又有何意义?

天迹闻言眉心一紧,试探道:“你,是我玉门世家哪一位不要脸的前辈?”

“装疯卖傻?”

裁翠微玩味以对:“还是我那卑鄙无耻的兄长临死之前,都未肯对你们透露吾之存在?”

“你?!”

“这种满是怒气的眼神……啧,何必如此看我?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比如,当初究竟是谁杀了九天玄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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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该赞你胆色超凡,还是不知死活?”

“就剩你一个啊?”

狩宇精灵地界,热战如火如荼。而之前途中分道扬镳的秀心,眼看着幽魔倾巢而出,于是便趁机来此一探龙首虚实。但在天魔茧、君临黑帝同时离开幽界之后,地茧无限恪尽职守,仍是第一时间察觉来人,遂孤身来到曾经的幽都冥洞入口,当下的龙首所在之处。

不过,就算是得到皇儒赠丹之前,秀心亦有把握在无限面前全身而退。而今修为更胜往昔一筹,少女却已不将来人当作威胁,镇定自若道:“你们,有没有试过把它毁掉?”

“它是否能毁,已与你无干。圣母因你而死,你以为还走得出幽界?!”

未曾见识过九婴阴毒的真面目,地茧的心目中圣母一直是慈爱的代表。可是前回秀心一掌破碎幽界地脉,导致圣母九婴不得不死,沦为天魔茧功成补品。毫无理由同情人类的无限,收敛起平日温文性情,已将少女视为死敌。

叱喝声中,鬼面弓弦凄厉一拉阳魔琴,地茧无限开眼顷刻,森然魔氛倏乱炼狱,狂放霸道之招登时疾驰扫向秀心。但见无限怒极出招,少女却似若有所思,拿定主意不闪不躲。

魔雷如天谴降罚,乌云压地令人窒息,摧枯拉朽临身之际,秀心忽而骈指成刀,饱提内元柔缷钢引,身形翩然脚下点地飘退,不予正面一搏;私下已将魔君惊天三绝之招,尽数引向身侧不远的死寂龙首。

“你?!”

虽怀仇杀之心,无限亦明了在查清龙首来源之前,不宜冒然施袭,更是恼怒秀心冒失之举。然而他所发出之元功,已遭少女所截,尽数轰向彼方龙首。

谁料,就在无限心惊龙首周围之物尽早损毁一刻,尘埃落定之后竟见龙首完好无损,依旧屹立冥洞方位,宛若亘古不变。秀心见状却似早有所料,一派恍然的神色:“果真如此,连你含怒一击都不能破坏,可见这颗龙首的主人会是怎样的非同小可,难怪会被下如此严密的封印。”

“……你意欲何为?”

“我要毁了它。”

如若魔始盘算,秀心纵使利用天越萍踪摧毁龙首,也必阻止不了邪源之气,回归邪神本体封印,届时天下大乱,她方有搅局的余地。可莫说提出血闇理论的魔始,就是作为施行者的九天玄尊亦对血闇之力真正的用法一无所知。

偏偏,少女前回回家却曾虎口夺食,无心插柳取得了一点众生愿力……虽说那一点愿力少到无济于事,但已足够作为最后的保险,护住她心神不失。至于邪气侵入肉身感染的症状,对秀心却是完全不需要考虑的问题。

只是,总不能当着敌意昭然的无限的面胡来……

“当然,得先把它带走。”

第七十八章 邪魔

“筠姨,等下你替我护法?”

最终,地茧无限未曾为了杀母之仇,以及一个来历不明的龙首,选择与秀心在幽界外生死一决。秀心如愿以偿带着封印中的龙首离开幽界,却未立即将之送回家里,头一次打算独立处置这类超出能力范围的事物。

另外,谨慎起见不让闻人然操心,她仍主动把暮秋筠从别苑请了出来,并且等到槐生念曦过来汇合,才开始着手钻研起龙首的秘密。

“姐姐,为什么不让爹来销毁?”

“龙首里有很多邪元。我担心会影响到上次打我们的那个……意识。”

对前次返家的遭遇,小姑娘还有些心有余悸,不大敢把乱七八糟的东西往家里送,遂带着龙首来到了萍山旧址。

而冥冥之中,秀心亦隐约意识到,要处理封印中的龙首祸患,纵使许多前辈、长辈根基见识更为渊博,却未必会比她更为适合。

因此,她宁可冒着一定风险,也要私下试上一试:“这颗龙头,应当就是未来大劫的起始。”

神秀不以为然:“姐你信裁翠微,嗯,或者说魔始?”

“这一句信,其他的话不信。至少,她把消息告诉我,一定是不安好心。”

“那咱可得留神。”

“嗯。”

万事迟则生变。

有剑灵与神秀在,算是做足了准备,他人未必能做得更为妥协。虽说有关于狩宇精灵的话要对秀心讲清楚,神秀还是和暮秋筠一起先让到了旁边,静观着大姐接下来的举动。

闭目、睁眼、吐气,风云俱静。沉静的龙首宛若死物,令人无法感知丝毫威胁,唯有纯粹的不祥与黑暗。

少女一步踏上前方,抬起了白嫩素净的手掌,小心翼翼贴上了龙首的表层。

不过,若仅止于触摸,秀心依然未曾察觉任何异样。等待片刻之后,她清澈的眸光忽然一闪,像是下定了决断,释放出内元缓缓注入龙首。

霎时一股凝练至极的血红亳光浮现于掌,秀心竟以自身元功裹挟着部分元神灵识一探龙首内中的玄机。

就在饱含苍穹血气的先天真罡,接触渗透龙首内里的瞬间,深如幽渊、万物俱宁的死寂邪力,登时开始冲击少女元神。而在无尽的漆黑之后,若有若无的一双魔眼,似乎刚从沉睡中苏醒,无声蔑视外来之物,发出无情淡笑。

“呵。”

秀心即见无边邪气,从死寂的意识之境中,化作一道骇人邪龙虚影,狰狞地噬咬元神而来。谁知下一刹那,无形的血闇之气骤然由虚转实,钳制住这颗龙首,令其动弹不得。

饶是如此,意识境外的暮秋筠与二丫头,所见却是岑岑冷汗点缀秀心额前,可见身入虎穴所遇压力。

与此同时,似因血闇之气受到影响,这颗龙首原本沉寂的状态,竟有重新活络之象。难以抵御的邪气自行反击,萦绕于秀心周侧,即将从肉身侵入邪染。

“喝——”

蓦然,只闻清叱之声响彻方圆,馨香血气化浊转秽,逐旧生新,从秀心四肢百骸透发而出,顿时将之驱散体外。不仅如此,与之相对的血闇之气,亦随之将漏散邪气捕捉,不由其逃离封印。失去邪源支撑的邪染之气,登被血闇净空。

“怎样?”

甫一看到秀心睁眼,二丫头眨眨眼好奇又谨慎地问道:“那股邪力非同小可,姐姐你没关系吗?”

“还好。”

蹙起清丽的眉头,秀心继续凝视着龙首观察了一阵,斟酌着说:“假如没有封印的话,会有些麻烦。但龙首里面存在事先设好的封印,所以不会很难缠。奇怪的是……”

“什么奇怪?”

“封印是血闇之力构成。”

“血闇之力?!”

哑口无言愣在当场,纵使之前少有外出,神秀亦清楚血闇计划乃是地冥力推,暗中策动精灵施行,为此还将自家大姐重伤。但若封印龙首的力量乃是血闇,其中因由又是为何?

听着姐妹俩相互谈话,暮秋筠仍旧保持静默,温和专注地守候一旁,对龙首的异变漫不在意。不过秀心接下来的打算,却非借助暮秋筠的力量不可。

“筠姨,等一下麻烦把龙首给破坏掉。二妹,你……要站得更远一点。”

“嗯。”

“为什么?”

剑灵回以简单一字,神秀闻言却不免迷惘。秀心立即开口解释:“等下我和筠姨一起出力,破开龙首之后,必将导致龙首邪力溢散。虽然,我有把握不被邪力感染,也可帮你拔除隐患。可能省一事还是少一事的好。”

“很危险?”

“唔,其实你有生之卷,以及解锋镝前辈临走前借你看过黑死簿。一点点邪染不一定有关系。不过,我们没有必要去冒险呀?”

“也对,我帮你们压阵。”

秀心吸收龙首中的邪气,暮秋筠须全力斩破龙首。两人联合心无旁骛的情况下,自然需要他人看护。

好在暮秋筠只要出上一招,想从两人针对龙首的刹那空隙偷袭,当今天下能够做到的人亦不算多。再有神秀守卫四方,几乎已是万无一失。

下一刻,暮秋筠周身龙影忽起,左运沧耳双龙魂激发气甲,右使丹青见汇聚三青精气神合一,刀剑并举震慑尘寰,猛地向前一推化作飞影流光,刹那袭中龙首正面。

然而,龙首爆裂的一瞬间,暮秋筠却因错估龙首特性,不料逸散的气形,竟有重新凝聚之兆。

不等剑灵再补一击,只见困锁邪源的血闇之气,若受秀心两手牵引,扼止住邪气重新凝聚的速度。充塞四野的无匹邪气,旋即意识到周围存在人类,当即全数合围冲向最为接近的少女,意图将之邪染魔化。

但,经过第一次的试探,秀心此刻已有防备,积蓄在掌的无穷天地灵气,转化为漫天血色霓光,以阴阳分流之巧妙,重新与邪气形成克制的平衡。

殊不料,就在秀心试着吸收龙首中邪气的同一时间,骤见一道邪元魔影暗生,在无尽黑霾的掩护下,朝着秀心发出凌厉至极的一剑,旋即趁隙纵天而去!

“嗯……幽魔的气息?”

未知魔魂身份,眼看暮秋筠信手替姐姐挡下暗袭之剑,神秀亦未急着追上,仍以秀心安危为首要优先准则。

所幸这一次破坏龙首,由于血闇封印未除,并未令其余龙首一并共鸣。可曾经的邪神部署,天邪八部众的邪魂,却已产生了复苏的征兆。

遁天疾去,天边的邪异流光,挟着有别幽界魔魂的恶意,散发强烈的妖邪之气,一路疾驰奔腾,千百里若等闲之距,盏茶工夫,便已来到一处蔓草横生之地。

劲凉西风悲别草,亭下一名衰朽老者,长年累月饱受邪染侵蚀,竭力抗衡着另外一颗龙首怨气,身体机能接近末路,早已有日趋疯癫之象。而在此时,魔魂强势骤然从天降下,邪气彼此牵引强烈共振,更令儒门昊正五道剑儒尊驾,趋于精神崩溃的边缘。

“不恨吾不见古人,惟恨古人不见吾。锋上谁解快哉风,剑缺一败叹独孤。”

“锋魔·剑上缺?!”

此刻迷蒙了心智,锋魔并指唯杀。原本狂傲的诗韵,唯剩斩除邪魂策王之人、一论剑上高低的执念,以及邪源操纵下找寻仇人的漠然杀意。

幽界剑法之鬼、魔风榜上第一人锋魔剑上缺的魔魂,竟是顺遂本能而行,来到了西山别草亭。曾经最为亲密的战友,此刻竟是荒诞无稽的阴阳两隔,依旧同为邪染所困,面临无解的必死困境。

清楚锋魔能为深浅,剑颠命夫子苦笑一声,不得不鼓起毕生余力,悍然向地一拄着泰誓古杖,周身穹霄辟冥剑直冲九霄,无边气浪瞬时压伏西山上的草木,惊得鸟兽四散。

“当年你我憾不得一战,今日却终于有了机会,老友。”

第七十九章 暴乱

三剑。

失去肉身支撑徒留邪元支撑的锋魔,未必发挥得了曾经巅峰的剑意。

不过无论如何,躯体衰朽的剑儒,却也只能维持本身意识,正常发挥出三剑的水准。而一旦邪染趋烈,莫说敌不敌得过锋魔,剑颠命夫子甚至无法保障,他是否会沦为邪魔的一份子,连自杀拯救的最后机会都将错失。

“杀!”

儒者遐思未定,魔者执念不弃。屈从本能、受制邪染的剑上缺,剑锋过处冷厉无端。剑夫子身若苍松古木,挺拔劲摆,泰誓古杖一点锋魔剑指尖端,却未激起丝毫波澜,任由剑意抵触消逝。

两者皆非完整之姿,第一招平分秋色。然而剑意交鸣之后,剑儒骤觉剑指、古杖交接之处,一股雄浑邪怨侵染袭身,进一步加剧神魂影响,眼中戾气陡升,出手渐不容情。

双掌翻上气沉丹田,邪气加注锋芒炽盛,咂砸剑啸长空,剑儒下一刻立运绝世五剑,千道特性各异的剑芒,如军列阵汇纳如一,猛然推掌向下一放,霎时剑气翻腾心随意使,排山倒海呼啸而出!

“澄月碧色·千峰剑影!”

“哼!”

骈指向天,无尽剑意凝注月华如血,锋魔杀心坚决,一字斩不偏不倚,正面硬撼千峰剑芒。旗鼓相当的撼天一击,登令西山别草亭方圆天摇地动,引得其余儒者关注。

蓦来神皇克邪之气,及时一挡邪源肆虐。手捧《至衡律典》的君奉天察觉异常躁动,谨记其父嘱托来此一探剑儒安危,当即捉住命夫子气海一空刹那,将自身真元不绝灌入,暂时抑制住其邪化倾向。

紧随其后,邃无端、剑咫尺一并来到,使得锋魔无机可趁。剑上缺见状当即身化邪光放弃缠斗,疾往幽界方位赶回。

“剑儒尊驾?!”

“呵,老了。”

苦声一笑,命夫子元神渐定,放下泰誓古杖,盘膝依着草亭柱脚坐下调息,勉力压制邪染之气,提醒道:“君奉天,无论你有何疑问,现在都不该在此。”

“嗯……是天迹?!”

蓦觉云汉仙阁附近一股异常的邪气波动,法儒面色一变,急忙嘱咐邃无端二人留守,紧接着拔空而起往仙脚赶去。

就在君奉天匆赴仙脚之时,锋魔与邪元遽然划空飞驰而过,致使正往狩宇方向而行的暗影,突觉一阵额头剧痛,身影错乱一分为二。

“暗,你?”

“邪魔,休想控制我!”

暗影,本为精灵天枢一脉的寒武纪、八部众之一御邪王暗禘、以及无剑宗剑道高手无人解三者的灵魂融合而生。锋魔意外纵天而过,登时勾起御邪王同源意识最激烈的反抗。

不过,暗终究缺少曾经记忆,本身邪源也被血闇禁锢,此刻竟若疯魔一般,杀向寒武纪。而在暗处,收到地冥指点跟踪暗影的玉梁皇,意外发现宿敌寒武纪的存在,心中杀意暴涨,不知该是畏是喜。

“溟冥之神让我留意暗影异动。原来他的部分身份,竟是天枢世家之主,天子枪寒武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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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颗龙首异动,牵引三处生变。未知他处境况,引发一切变数的秀心,此刻正为保证不让邪源逸散,尽己所能将其全部纳入体内。

馨香血气与黑霾邪源,形成两股螺旋上升的气柱,不断相互冲击,引发可怖的天象异变。对于外界的变化,少女无知无觉,仅仅安然闭目,维持着新血造生,不予邪气由浅入深,侵染元神的机会。

“缺少即时不绝的造血之法,缺少对应的根基支撑,缺少超出寻常的元神修为,别人根本承受不了一颗龙首饱含的邪气,就会自行入邪疯癫受控,大开杀戒。”

只有当面面对威胁,方才清楚敌人会是何种存在。槐生念曦静看着秀心作为,一边思量着说道:“不过有血闇封印,似乎姐姐的压力会轻不少。”

“嗯。”

“筠姨,龙首虽然厉害,但肯定不止一颗。”

倘若只是一颗龙首,连她们三人都能自如应付,那未来便谈不上灾劫。但其余龙首的下落,神秀也没有头绪,唯有先守着秀心将幽都冥洞的这一颗龙首解决。

只见到,自从顶住刚开始身处邪源中心的风暴侵袭,从满耳呓语的幻境精神压迫中挣脱,闻人清苒周身邪气渐转清淡,一片清醒血红驱逐暗晦,乃至缓慢转化吸收邪气,归于气海同化为一,运行于四肢百骸。

少女不骄不躁慢慢蚕食邪气,亦将封印龙首的血闇之气同时融入,竭尽所能削弱着它们对本身元功的影响。无论是血闇、道元、先天真罡、儒门真气等等,全数圆融一体,在浑天真气的调息下,将净化后的邪气拆离转化,不留后患的归于自身的扎实根基,显而易见跟上层楼。

如此景象,映入伺机而作者的眼帘,顿时激起魔始化身造孽的不悦。

“老四不该这样做。”

仙踪轻笑道:“破坏八岐的盘算,不也有趣?”

“老四的打算不错,利用八岐邪神的邪染怨气,牵制住这名女娃儿与她背后势力。但,老四却未料中,整整一枚龙首的邪气,都未让她陷入邪染的困境。好在锋魔魔魂挟部分邪源逃脱,总算不至功亏一篑,给了八部众提前卷土重来的机会,也是给我们那位好侄儿地冥一个教训。”

俯瞰着萍山遗址之上,三主昊天立足高空睥睨大地,冷然说道:“孤皇能够容忍有趣味的变数,却十分厌恶计蒙的失败,乃至失去祌天之躯。二主,裁翠微的诞生乃是汝之过错。计蒙的死,你更得背负最主要的责任。”

“无妨,不必苛责造孽。仙者已将其元灵再造,将来的老五,不会再出现若计蒙一般的失策。”仙踪淡然以应。

“你有把握最好。”

昊天鹰视狼顾,冷笑道:“不过,裁翠微的出现,算是让台面的平衡被破坏。唯有征战不休的江湖,方是万魔始源期望的混沌。”

“你何不出手一试她如今实力?”

“一枚龙首的邪气加上血闇……幽界之人虎视眈眈,孤皇又何必急着搅局?”

与裁翠微同样出自魔始六魂,昊天自然能够感觉到,另外一个方向窥伺的幽界之人:“二主,裁翠微影响幽界,可是抢走了你与计蒙应当掌握的领域。”

“哼!”

不欲让裁翠微白占便宜,造孽闻声立运魔君秘式,左手无生置腹推心,右掌永劫寸步难行,惊天三绝双式合一,竟是主动暴露幽界强者隐匿之地,迫使裁翠微露出行藏。

“走吧,寡倒要一看,她能利用幽界多久!”

熟悉魔招横冲而至,击破乌云隐身之处。裁翠微心思一动,立时明了暗袭之人,必是同为六化的其余魔始分魂。

但见魔君绝式袭身将至,君临黑帝略一讶异,有了前回经验亦无所畏惧,负掌运气魔黑天重掌锤落,登使汹涌魔气土崩瓦解。然而透过魔黑天缝隙的余劲,虽无法杀伤黑帝,却也令其倍感吃惊。

“偷袭者根基泛泛,不足为虑,但果然对魔黑天知之甚详,能够提前解破本帝之招。吾倒是好奇,你们都为起源者的一魂,怎会彼此对立到这种程度?”

“非是对立。而是真正的魔始,从来只能留有一人。”

造孽的真正武学水准,至多也就当得黑帝如此评价。若非同为魔始众化之一,对幽界武学深有研究,对付群魔占尽便宜,裁翠微甚至不认为,他有资格对黑帝出招。

不过,眼下被造孽揭穿位置,君临黑帝与裁翠微下一秒便已感受到被一股冷彻锋芒逼身,刀剑凛冽隐透阵阵龙吟,锁定了两名不速之客。

未能完全达成所愿,裁翠微发觉秀心功体增进,不禁深感棘手,一时骑虎难下:“如何?”

“那边的几位朋友既然属意让你出面,本帝又怎能不回以颜色?”

知晓幽界绝学,难在魔始面前讨好。放弃利用黑天魔神,君临黑帝改使万魔之式,虐世凶焰弥天而现,使得造孽、昊天撤离不得。仙踪无名见状,自知尚不该走入台面,不声不响悄然而退。

饶是如此,黑帝仍逼得两人暂留,旋即傲然一笑。

“两位,何不共襄盛举?”

第八十章 邪剑

邪风诡荡,暗染层云。魔者立场两别,各逞心机。君临黑帝朗声一啸震长空,打破旁观之局。造孽、昊天被迫现身,不禁暗生恼怒。但以四敌三,无论裁翠微存何想法,趁机斩除闻人清苒,都是利于双方的决策。

“老四,你着实不知进退!”

“戚?”

昊天当机立断把气一凝,不予三女思变之机。暮秋筠瞅见敌人面容疑思顷刻,北海雄主再现七修合招,神识驾驭迅猛无常,竟是一马当先绝剑抢攻。

同为魔始众化,造孽眼见此景虽是不愉,仍旧全力以赴配合昊天,蚩皇之式饱然提运,毫不犹豫扑杀消化邪气中、难以动弹的秀心而去。

不过,除去神通异术,暮秋筠一身所学,皆承袭闻人然而来,对于七修成名之式并不陌生。纵使遭受四魔共犯,暮秋筠刀剑分握双手,却是凛然无畏,沧耳刀凌空一斩轻破造孽阴毒掌劲,随即丹青见覆空一展冽冽清光,竟以七修之式强破意行之剑。

“她对那名雄武霸主的武功颇有了解?”

未将造孽放在眼内,君临黑帝犹知昊天乃是一名不俗的高手。但看暮秋筠拆招破式信手拈来,万魔惊座自忖场间唯他一魔能可牵制。

不等裁翠微应答,万魔惊座已然战意高涨,当即召唤出耸天入云的黑天魔神,使得周遭飘起绵绵红雪,焚身噬骨主动接战暮秋筠。

“让本帝与你一会如何?”

上魔之招,吞月绝寰。黑帝掌生无尽风压,迫使剑灵专注对敌。然而魔煞之焰袭身顷刻,暮秋筠周身龙魂倏化气甲,尽封霸绝掌力,令人秋毫难犯。与此同时,刀剑即将错落加身,赫然见到黑天魔神巍然屹立,若千山万岳力挡龙吟刀啸,一时难分轩轾。

“还不抓住机会?”

叱喝声中,裁翠微身影一晃,攻向横戟守在秀心身旁的神秀。造孽见状登时明了,此乃铲除心腹大患的最佳时机,不必昊天发出指令,霍将一身真元尽付一击之功。

“哼,微渺之人,孤皇只出一招。”

纵使众化心思性情各异,自负如昊天亦不愿错放机会。但为提防裁翠微暗手,昊天却也不欲贸然孤注一掷。

不过,思绪仅止顷刻,时机仍不可失。昊天冷厉一喝,霎时七大限融合秘招恢弘上手,翻天覆地的奇招威能尽蓄擎天一掌,庞然威压覆地而降,不灭敌囚誓不罢休!

“七大限合一·毁天灭地擘神章!”

一前一后,几无空隙。两道浑厚掌力风驰电掣,布下绵密不可逾越的魔风杀网。身处风暴中央,秀心好似兀自神游物外,竭尽所能祛邪融元,宛若无法察知外围激战又起。

但是——

龙首残半之气,陡被鲸吸入体。本能护身反应,秀心身受双面夹击,却是居安不乱,单手运气催升指芒当下,利刃般的轮廓初现一轮荧红血光,内蕴纯厚至极的八岐邪气,两股至上之力交错内敛,竟而凝聚成一股剑霞锋光,由外观之却不见半分凌厉之色。

强行吸收血闇、邪气,事后必须消化反噬。但秀心睁开双眼刹那,局面便已导向未知!

惊变入目,收招已迟。造孽身为魔始众化之一,自有凌驾常人的超凡自信,何况背后尚有昊天压阵?

造孽近身之时,“残神废玄黄”势在必得全力迸发,化作奔腾魔流冲杀少女。

殊不料,秀心突然长吐一口浊气,身姿周遭邪力尽数消弭,更对造孽偷袭之举视若无睹,由其全功加身竟是纹丝不动,不见一丝半点受伤之象!

“这?!”

赤霞护体,转缷无形。囫囵吞枣暂将大半颗龙首“吃干抹净”,秀心若会让造孽突破自身气罩血甲,才是滑天下之大稽。电光火石一瞬,只闻咔嚓一声,少女指上真元遽然一放,顿化邪诡至极的锋芒,轻而易举斩落敌首。觑隙而入的造孽,不敌料所未料之回招,便已当场头颅抛空、倒落尘土。

只是杀死造孽,连消耗这一剑雄威三分都嫌不足。匆见造孽败亡,昊天却并未惊心,静看着造孽邪魂脱体,即将回归他之掌心。与此同时,七大限合一之招也已与邪剑发生碰撞,轰鸣震爆不绝于耳,萍山断崖登时倾倒狼藉。

就在两人正面交手之际,裁翠微忽而舍弃神秀,身如鬼魅一般翩然出现在昊天身侧。不过面对裁翠微的暗袭,昊天已然有所提防。

“孤皇岂会让你再得逞?!”

眼看杀人不得,裁翠微又待故技重施,昊天掌心浮现一面奇异古镜,竟将造孽残魂借由空间通道转移,致使裁翠微夺魂意图落空。熟料乱战当下,莫名的怨念邪气,化作难以抵御的邪染之流,瞬间弥漫方圆。昊天、裁翠微纵有办法驱逐,未来也必是一番苦功,纯粹吃力不讨好,当下同时皱眉收手后撤,回头联袂一掌强袭秀心。

“邪染……”

迅雷不及掩耳,两道绝世掌力袭来,秀心本就刚接下造孽、昊天双招,冷不防再遭突袭,一时难免提气不及。就算神秀有意协助,暗中另有一名窥测的魔者又顺势发出一掌,抓住秀心新力未续之刻,令其体内蠢动真元难抑躁动,当场口呕丹红。而在发觉暗助之人掌力来源之刻,君临黑帝不禁心思一动:“原始魔君?”

“自然。”

“回去之后,我们详说。”

“走!”

当初抓走生命练习生的人是裁翠微,那她能利用幽界生命之源复生原始魔君,便是再寻常不过的本事。君临黑帝捉摸不透女子的用意,却看得出不曾露面的原始魔君并未完全复原,否则秀心受到一连串强攻必受重创。

未能取得造孽的分魂,裁翠微不禁深感遗憾,但亦知晓昊天一日难以久战,无法继续配合围攻秀心。而幽界要集合战力抓住落单的昊天,却也很难防范能够开辟通道的灵镜众灵之蕴。另外一旁,秀心吐出一口梗塞在喉的鲜血,却也当场引爆掌上邪气余威,邪染有如幕布天垂,迫使群魔不得不临阵退去。

“姐?”

“我还好,只是邪气积攒的有点太多,必须消化一段时间。”

邪源能量的多寡,倒不是太难逾越的关隘。唯独邪染的怨念秽气,需要秀心不停造血转化,否则邪气怨念侵染神魂将成大患。而刚刚被敌人夹击,秀心强行吸收掉血闇与邪气,两股力量激荡之下,必然会受到强烈的反噬。好在有血闇之能与一点众生愿力,秀心却亦不惧邪染吞噬自我,只待调养完全便能更上层楼。

一念及此,少女大为心安鼓舞地说道。

“等我恢复,咱们可以继续找下一个。这样爹就不用怕,未来我不够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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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邪王脱困,会是谁之助?”

神州、东瀛之间,汪洋中的一片孤立群岛,封印着一名聚八恶道而生的邪神。神州之上龙首被灭同一时间,部分魔龙邪气回归示流岛上邪神封印。纵有双极封印加持,潜藏的危机却已初露端倪。

然而,回归的龙首邪气,远不如天邪八部众之邪狱明王的预期,只能说有助于邪神邪力复苏。明王镇狱殿上,一声冷咦满是不解与疑惑,却是无碍摧毁封印的决心。就在此时,一名穿着若浪人般的邪魅紫发武士,踏着沉稳的步伐来到明王殿上,伫立在狰狞威严的明王壁画之前,谈笑自若道。

“狱明,神州上的幽界龙首解封,使局面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御天者?”

“邪神的旨意——先,复生鬼龙王。”

第八十一章 将死

“鬼龙王?”

明王殿上,唯留御天者一人。其余邪狱明王部署,皆已退出昏暗大殿。诡绿的明王挂像之上,倏见一道邪气化出,旋即现出一道满身赤红,邪气凛然的狂霸身影。眉目之间尽显戾气,邪狱明王不解其意道:“他之元神尚被镇压仙门天剑名峰之下,如何救之?”

“有御邪王与众天邪王,里应外合不难。何况,仙门内部另有隐患,只要魔始愿意配合,击断天剑名峰并非难事。”

“魔始?”

“曾经的敌人,如今的利用对象。”

御天者道:“你暂时不需了解,务必尽快设法突破双极封界。这,才是你首要的任务。”

“那,吾该派谁配合御天者?”

“不必,吾一人足矣。”

复活鬼龙王,乃是为利用他针对幽界,方便邪神势力卷土重来。在那之前,御天者察觉龙首出了差错,自然还会尝试多方谋走,统合更多的邪神麾下。至少竞邪王、阿修罗王方面进展顺利,真要复生末邪王、夜叉枭王亦绝非困难。

“敌明我暗,何况还有荒漠孤鹰能可利用。在那之前,吾须确保龙首无碍,方能加速邪神恢复力量。”

“那吾,会尽快激化示流岛内斗,利用外人破坏封印。”

“唔,邪神会期待你的战果。”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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示流岛上,暗谋蠢动。幽都洞口一夺龙首,秀心三人再去论侠行道之时,江湖已是风云变幻。

人觉非人觉,乃是怀有歹意的阴谋者。剑儒邪化濒危,天迹隐有魔化之兆,致使昊正五道、仙门内部状况微妙。而最大的祸患,仍是日益坐大的幽界。无法有效解决天火之灾,论侠行道而今处境堪危。东门玄德就算想要集合台面武林同道之力,亦未必能够覆灭幽界群魔。

“也就是说,旸神和地冥翻脸了?”

“不错。”

“那,东门老爷爷,你们准备帮精灵,还是不帮呢?”

按理来论,精灵屠杀人、魔两族,收集无数魂元,实乃罪大恶极。但如今狩宇精灵,几乎只剩旸神一个孤家寡人,至多另算冷飘渺、皇旸曜雪。这样的状况,逆神旸已无力与人类继续为敌。与其浪费精力报复狩宇精灵,正道更该思索的理应是应付幽界侵略。

“对逆神旸,幽界定是除之而后快。不过,吾不明白,因何血闇源头要放弃旸神,致使两人同时陷入孤立。”

东门玄德轻抚长须,眉关深锁道:“天魔茧、君临黑帝、越骄子气焰嚣张,难道地冥不担心将被围剿?”

“会不会地冥想让旸神主动臣服?”

“臣服……”

东门玄德思量道:“血闇源头控制了大部分精灵,除了增添自身战力,也有要挟旸神就范的意思?”

“嗯,我想现在没谁愿意单独对上幽界。”

“此言有理。你准备怎样做?”

“儒门得去一趟看看情况,然后……还是去会一会旸神和地冥吧。”秀心想了想,给出了这样的答复。

九大限天火、黑天魔神、越骄子、原始魔君,魔始,幽界的声势一时无二,吞灭论侠行道也不过翻掌之易。若非有德风古道、云海仙门制衡,武林正道决计无法与之抗衡。而地冥就算位列玄黄三乘,同样难免双拳难敌四手,何况对手之中尚有越骄子等绝顶凶人。

不过,虽说对下一步怎样处理与血闇源头、旸神之间的关系怀有迟疑之心,闻人清苒一念想到封印八岐邪神的血闇之气,仍决定先与血闇源头见上一面。当然在那之前,给自己惹出来的祸事善后,也是份所当为。

于是,秀心辞别东门玄德后,便主动前往西山别草亭,探望一下那位名享儒门的剑中至圣。

“咳、咳咳,是什么风,把小娃儿你吹了过来?”

“闻人清苒拜见夫子前辈。”

“嗯嗯嗯,懂事知礼。不过,你我并非出自一门,就不必和老颠如此客套了。”

杯中浅色茶水,莫名多出丝丝暗红。纵使精神尚好,一时并无丧命之危,命夫子却亦知晓其命难以久续:“我早已淡出儒门,未知你有何事?”

“为了这个。”

秀心并指一运气,霎时邪气凝聚成锋,被一层血色包裹其中,“我之前去了幽都,把冥洞口的那个龙首摧毁了。”

“是你……”

原本以为就算生变,也不至于出在龙首。命夫子闻言细一思量,却又联想到锋魔的出现,登时明悟这才是真相,不禁苦笑道:“真是,天意。”

“您清楚八岐邪神的事情吗?”

“祂是不该存在世间的邪神。”

命夫子讳莫如深,满眼忌惮:“但你,却打破了这样一个禁忌。”

“那,夫子是怎样染上邪气?”

禁忌与否并不重要,闻人清苒自忖今非昔比,无须万事战战兢兢,泰然若定地说道:“难道您过去见过八岐邪神?”

“也罢,如果你真想知道,那老颠我就讲一回古……”

并未要求秀心一探体内隐患,命夫子自知时日无多,先让秀心散去掌心邪剑,随即把当初九天玄尊率领八大剑士诛杀八岐邪神气形的过去详实描述。而他也正是自那一战染上邪染,又为镇压龙首勉强支撑至今,方至油尽灯枯的地步:“当初的老朋友,现在一个都未剩下。日前锋魔魔魂携带邪源,来此寻衅,老颠我就知道情况不妙。”

“所以,你们每个人都该看着一颗龙首?”

“消化了龙首邪源,你可有异常之感?”

“暂时处理不了第二个,但是帮忙镇压封印没有问题。”

吸收了太多邪气,一时间断然处理不了第二颗,秀心不敢乱打包票,仅仅实事求是道:“只要您愿意,可以把那一颗龙首交给我。我想,冥洞那一颗龙首出了状况,肯定会引来有心人的窥伺。您……您的状况不大好。”

“老颠我明白。”

衰老的身躯已经镇压不住体内积蓄的邪气,命夫子迟疑间却亦不敢轻易把龙首交给秀心。万一所托非人,岂非加速了八岐邪神回归的步伐?

但德风古道的辖区内,还有一颗龙首遭受镇压,命夫子也不可能再让儒门之人,去镇压一个他们根本镇压不了的封印。

踌躇片刻,命夫子忽有所决断,脑中灵机一动道:“你可愿接我一道考验?”

“什么考验?”

“前往圣葬骨林,一证汝心仁义。”

第八十二章 破剑

圣葬骨林,乃是德风古道儒门历代先贤葬骨之处。原本剑颠命夫子属意将万剑传承于剑咫尺、邃无端两兄弟,准备后续以此禁地内的众儒英魂,考验两人心性品德。但在今日,为了求证闻人清苒求取龙首的资格,剑儒却是私下携人而至,瞒着众人来此儒教秘境。

秋风萧瑟,剑意肃冷,满目荒冢枯叶,别添壮烈苍凉。在邃无端、剑咫尺两人的看护下驻足停步,命夫子感慨道:“仁义两端,乃儒德护守之双剑。心德有亏,力越损弱。纵使你武功再高,也难有发挥余地。”

“那,如果私德、道义无亏,岂不是什么都试不出来?”

纵未深入此处儒门禁地,秀心灵思锐觉,已知内中儒门英魂,并无试出她底细的能力,不禁转身凝视命夫子发问。

剑儒闻言朗声一笑,不以为忤道:“呵,小娃儿,好自信。假如列位先贤无法以剑魂胜你,那老颠就做这最重要的一关?”

“可是,您老不能动手。”

“或许,无须我下场,万剑自能代我证实,你有那个能力。”

无数儒门剑魂,挟众英灵意志,由剑儒之躯透发而出,宛若千军万马严阵以待,只等考研开始的一刻。

要考验少女本性,除了品行与性情,武力与不受邪染影响,皆是最为关键的一个因素。

若非命夫子感觉得到,纵使两人先前在别草亭,仅仅隔着咫尺之距,少女使用的邪染之气,亦未加重他本身邪化之速,。他断不会给秀心试炼的机会。

饶是如此,倘若秀心缺乏看顾龙首的实力,剑儒无涯也无法安心将龙首交出,当即古杖向地一拄道:“老大哥既对你赞誉有加。那就让我一观汝之能为,究竟到了何种程度。”

“得罪,请指教。”少女不卑不亢应道。

“勇气!”

话甫落,万剑若连天浪涛,声势直震苍宇。与此同时,禁地内中仁义双剑,亦挟儒门圣威,招招皆怀万钧之力,冷肃逼袭少女近身。

然而,心怀仁德,更识义理,两口禁地守关之儒剑,却是丝毫奈何秀心不得,连接近都似徒劳。就在此时,万剑倏分千道霞光,灌注仁义双剑,纷纷剑影无休无止,登如千川奔浪飞掠而过,集中力量直捣黄龙,共击秀心胸口一点。

“老……颠?”

“收声,注意看。或许,这是你们两人的机会,留心千剑之上的万剑奥妙。”

千剑名锋,乃诸位儒门英灵生前最后灌注剑中的一点执念精粹而成,剑意神妙各不相同,不可笼统拆解抵挡,方是儒门万剑真意所在。

但看少女谨守不移,眉敛眸闭无有动容,镇静自然并指凝气,始终应之裕如。剑儒略一思忖心知,无论千剑如何变幻莫测,秀心只以不变应万变,将仁义双剑牢牢抵御于外,不予空隙防得滴水不漏。

“仁义双剑主攻,千锋为辅,依然奈何不得。她之根基修为已臻上乘。那么……五千。”

万剑倏分一半续出,剑意浩瀚若汪洋无尽,状要淹没闻人清苒。虽只五千剑魂,命夫子与仁义双剑共同引导,灵动之处不下活人,更添儒门盛威,如臂指使刁钻难防,神速非常。

“飞萍泻虹。”

任凭剑气洪涛,一波接着一波,从四面八方层叠压向身前。穿梭绵密剑影,片锋不沾,仿佛刀尖跳舞,秀心自知随着剑影数量叠加,压迫必然愈发沉重,方显考验之艰巨。面对剑儒、仁义双剑三重攻势,她却犹是泰然自若,醇厚先天真罡,霎若雷霆织网,骤增方圆肃杀。

刹那间,五千连锋虽已非同小可,亦不得不在接近秀心三尺之前全数停滞,难以寸进。紧随其后,赫见少女再运峨眉之招,五千剑魂竟遭反剥,呼应秀心一掌拨划,竟若呼吸一般在少女周身收放如环、巡游不息,反打散了仁义双剑灵气,使得它们无法再攻。

“好!”

事已至此,命夫子眼见五千剑魂仍然难困闻人清苒,哪里不明对方有绝对能力通过考验。

可是,人至濒死之境,早不贪图片刻残生,唯求将剑招精义传承。见猎心喜之下,剑儒居然当着剑咫尺兄弟二人的面,不顾残躯久患,决意亲自施展一回绝世五剑终结之招!

“万剑天岳!”

四野气息骤变,万化如一,浩然元功惊泣鬼神。剑儒尊驾决心下定顷刻,罕世之招随着泰誓古杖轰然击地,惊心动魄的浑厚剑流,登时弥天盖地直袭而出,庞然剑压瞬伏儒门禁地。

面对剑儒倾力而为,秀心脚下翩然一晃,拂袖变掌真元急提,莹莹血光应声冲霄而起,震慑尘寰之邪光聚为唯一血芒,有若擎天之柱岿然不动。

万剑天岳化作云涡奔流,虽将少女立足之处,击入深深地表之下,却是无损秀心躯体之完好。察知剑儒用意,闻人清苒不欲辜负,全无保留的功力,化作无俦无底的深渊,以苍穹血力驱使邪染怨能。

紧随其后,秀心胸脯猛一起伏,掌上所凝血芒,霎若一根尖刺冲入牛斗,直破万剑云涡,悍然正面一碰万剑天岳!

不仅是接,更要接的游刃有余!

“收、还!”

两股绝世之能当空碰撞,交织出一片灿烂星火。纵有部分邪气外溢,少女纳邪为用却是堂堂正道,无惧他人褒贬置喙,将万剑尽数收纳掌中。

就在万剑招破顷刻,一道剑魂有感邪气用于正,似触伤怀,莫名停留秀心面前不动。其余剑魂已被秀心一道一道,还如利箭弓矢,精准返予命夫子之身,并未伤害其分毫。

而每一道剑魂归于体内,便有一朵沁香血花带走一缕邪毒被其吞纳,绝不允许邪染外流。直到近万剑魂全数归还时,剑颠命夫子已再不受邪染侵噬,恢复了往日清明神色。

不过,却亦仅存一支风中残烛……

“果真是,江湖新人换旧人。当今天下之大,已有你一席之地。”

一夕老怀大慰,无憾时日无多,剑儒尊驾腐朽之躯,似重现苍劲挺拔,然而虚弱本质却已掩盖不住。

一分寂寥落寞,一分解脱释然,一分坚定决绝。剩余七份唯有传承星火之期许冀望。

剑儒洒然笑道:“邪染纵解,魂魄已损。病入膏肓,老颠我生机衰朽,剩不了几日可活。临终之前,能找到两名传人,一位替我完成承诺的后起英秀,亦算再无憾恨。”

“您……好好保重身体,还能活上数月。”

能够解除邪染,与逆转自然规律,乃是两回事。命夫子寿元遭受邪毒蚕食无数甲子,魂魄早被侵蚀到了最后阶段。就算祛除干尽邪气,等于绝了他的生机,再无多少时日存世。

明白这个真相,秀心亦不愿妄言欺瞒,目光忽而一瞥身侧那唯一剩余剑魂,不禁问道:“老爷爷不把他收回去?”

“无妨。万剑并非实指,先贤之中更有擅剑英魂补充,无须强求。它既与你有缘,何妨收之?”

身为一名老前辈,命夫子总不能硬要一口剑魂回来,平白受恩之后还显小气。

但,命夫子闻言瞥及秀心身旁那口剑魂,仔细辨认之后却不免吃了一惊,脱口而出道:“这,竟是灵霄烛幽?”

“灵霄烛幽?”

“竟会是他之剑魂……”

对于儒门黑暗过去讳莫如深,剑儒眸中有不解,有遗憾、有后悔、有否决。多重复杂情绪交织一处,使得命夫子不欲多言,只能带着些许惭愧与敬重,道。

“既是他之剑魂,老颠我也没有资格干涉,便让它随你去罢。”

第八十三章 决绝

无论灵霄烛幽究竟有何隐秘,剑儒无涯最终还是同意,将西山别草亭的龙首让予秀心处置。

一则,命夫子已然油尽灯枯,无法继续压制邪气侵染,勉强支撑只会给敌人趁虚而入的机会;二则,他所剩寿命不多,绝世五剑尚须传承下去。在最后的数月之内,命夫子务求提升剑咫尺、邃无端修为,直至两人足以承载万剑,以免这一门儒家剑艺失传,

不过在那之前,少女不但得消化掉体内邪源,仍要往永夜剧场一行,方能回头带走龙首。而那口随之而去的剑魂,秀心考虑之后索性将之暂时安顿在了沾血冰蛾之内,然后便往地冥的居处去了。

“你终于还是来了。”

“你,知道我要来?”

悠扬的钢琴乐戛然而止,脸带华丽面具的永夜剧作家,好似已等待了多时。停在琴键上的手掌轻微一摆,周围景物已幻变为幽幽庭院,摆放着丰盛的甜点与美酒。

旁若无人地自斟自饮,永夜剧作家卸下面具,露出橘红长发下的俊美容颜,语气略有低沉:“碰了你不该碰的东西,竟还能大难不死。眩者该称赞你一声好运么?”

“嗯……”

从剑儒无涯口中得知前因,闻人清苒虽不清楚血闇之力与八岐邪神有多深的关系,却亦明白地冥的一连串作为必非单纯为之:“我想知道,龙首为什么是被血闇之力封印?”

“完全的血闇之力举世无敌,区区龙首何惧之有?”

“是你封印在那里的?”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区分不清帝释与自我,永夜剧作家的人格,不允许任何人染指干涉血闇大计。因此就算不曾怀疑必杀的敌意,地冥此刻的口吻却也冷淡了下来:“眩者的计划,不容他人阻挠。难道你以为知晓了八岐邪神的过去,就能让眩者停止血闇大计?”

“那,你也不会从我这里知道任何有关魔始的事。”

“……呵!”

魔始乃云海仙门最大的禁忌,就算是地冥本人也知之甚少。之所以对秀心会好言相待,永夜剧作家无非是有所求而已,闻言不由冷笑一声:“放任,只是让你们的处境变得危险。而眩者只要耐心等待血闇大计的完成,就算魔始卷土重来,又能耐我何?”

“你不是他的对手,就算有血闇之力也不是。”

闻人清苒笃定不移道:“你有的,他都有。而他有的,你却大多都没有。”

“哦?”

“裁翠微是以我血气为媒,结合云海仙境之神,血元造生出来的分魂。所以,魔始也懂得血闇之力。”

既不擅长谈判争辩,秀心索性开门见山,先送出一些情报给地冥:“我见识过他出手……恕我直言,你的武功路数和他有七八分相像。也就是说,你的武功他一清二楚。就算根基差距不远。但你一切都出自仙门,就不可能是他的敌手。”

“够了!”

原乃天迹血元造生替代的实验品,地冥的嫉妒之相永夜剧作家最为嫉妒的,便是同为玄黄三乘的那人。然而此时此刻,骤闻毕生所学,竟与魔始武典如出一源,登令永夜剧作家心生波澜。

毕竟,仿冒者最为痛恨的,往往都是低劣的仿冒者。精神早不正常的地冥,又岂能容忍秀心言词中的未尽之意。不悦喝阻了少女,永夜剧作家道:“现在,你是唯一知晓魔始少许根底之人,难道就甘愿如此坐视?”

“他连本体都未露面,我干嘛要着急……”

反正家长人多势众,闻人清苒是真不急躁,“再说了,等他重新走上台面之后,打不打得赢我都不一定。”

“呵,那眩者也无孜孜以求的必要。”

永夜剧作家转念一想,已然明白个中关窍。就算他不急着知道魔始的情况,少女也必然会主动告知天迹。届时同为玄黄三乘,纵使天迹对地冥再多怀疑不解,终究会将魔始的情况告知。等到那个时候,地冥再去跟进魔始后续,却也未必会迟。

于是,永夜剧作家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从容笑道:“眩者倒是感谢你,让吾有了顺利施行计划的机会。”

“什么?”

“不是你主动击毁幽界地脉,天魔茧又岂能轻易吸收九婴功体,从而开始焦土魔宇的计划,以天火之灾肆虐天下?”

地冥有意挑衅道:“再过不久,寄昙说就会亲手替眩者完成第三灾——覆灭神州地脉。”

“?!”

论口舌争锋,小姑娘拍马不及。但要让地冥后悔,秀心却非全无办法,淡定爽直地回答说:“没关系,就算我暂时杀不了你。以后每一灾的血闇之力,我都会和你抢。”

“……”

“反正,只要把你想要收集的血闇全部弄没了。不管你想做什么都做不到了吧?”

周围气氛一阵诡静,肃杀的冷风悄然几转,终是穿堂而去。永夜剧作家沉默一阵,忽而笑道:“在眩者的地盘说出对敌之言,谅必你已进境千里?”

“至少我能跑呀。”

斩钉截铁口吐自信之词,秀心如非有充分把握,断不会孤身来到地冥老巢。永夜剧作家深一呼吸,道:“破坏剧本,虽能带来变数的精彩,却也可能遭致更加不幸的灾厄。”

“无妨,你杀不了我,更不敢杀我。幽界与正道都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你能独立应付那么多的高手?”

说到底,永夜剧作家孤掌难鸣,计划排布再怎样精妙,也要有能推行的人力。但如今逆神旸与他决裂,地冥再想肆无忌惮地执行血闇灾图的计划,就不能随意而作。

不过,九天玄尊遗留的使命,已令地冥偏执入骨。而永夜剧作家渴望混乱中的愉悦,作为三乘中最为疯狂之人就不会选择妥协,冷然应道:“冲突本是戏剧的本质。你选择与眩者为敌,可要有接受命运裁定的准备。”

“如果,这是你的决定。”

“那么,第三灾,开始了。”

突来天摇地动,裂地千丈,延烧万里,循着神州地脉一路崩毁。可怕的地震山崩,在血闇、天火的力量交界堆积处爆发,开始了新一轮的浩劫。

每一人的身死,每一人的怨念,催生更多的血闇,沉积黄泉三千丈之下,加催暗阳凝聚蓄力。永夜剧作家傲然说道:“无须眩者出手,血闇大计仍会如期进行。你又能怎样阻止我?”

“血闇对我和精灵禁元无效,我去找逆神旸一起来杀你!”

第八十四章 无从妥协的两人

血闇第三灾引发,神州大陆地毁山摇,城池陷落分崩离析,波及黎民无数。永夜剧作家漠然视之,不参半分怜悯情绪。好似主宰苍生之手,不容外人违逆。地冥眸光骤转疯狂又镇静的冷澈,藐视着对面貌若狂言的少女。

“精灵禁元过度耗损,逆神旸躯体难以承受。他疗愈伤势远不如你迅速。在眩者面前妄言挑战,一段时日不见,你的自信令眩者颇感兴趣。”

“不阻止你,你会继续血闇灾图的计划。而他不用过来,只要去救走被你劫去的精灵就行了。”

“靠你一人?”

“这次不行,再试下次。”

“那你,未必有离开的机会了!”

若不阻止地冥,三灾之后必有更多灾劫延续。论心机盘算,少女自然拍马难及。但秀心清楚自己深浅,也不和去地冥比较头脑,干脆就用正面的手段一战。

物换景变,鬼牌纷飞,周围骤转一片荒芜之境。只因彼此心知,今日纵非最终决战,也将是拿出真功的殊死一搏。

永夜剧作家掌握鬼谛星宿劫,兀然向地重重一杵,浑雄元功已呈排山倒海之势,直压向年轻却非青涩的后辈。但见秀心立身不移,环身先天真罡融合血邪双气,如同不破之护屏封四周进路,巍然挡下试探之招。

然而,地冥杀心骤起有意拿人,初招竟是佯攻之举,通过方位莫测的鬼牌,强借幻术隐匿行迹,倏忽出现少女背后,抬起手臂挥杖沉猛一落,好似即将正中少女脊背。

劲风扫落,气稳心定。提前已有预感,秀心轻飘一步踏出,即与永夜剧作家拉开百丈之距,使得这一杖意外落空。刚猛掌力信手倾泻一旁,激起尘沙满目,地冥双眼稍见凝色,有些意外地轻赞道。

“你精进之速,让眩者惊异了。”

“你再隐藏实力,今天可抓不到我。”

仅仅兔起鹘落两合交锋,闻人清苒已察觉对方内元仍若深渊难测。纵使永夜剧作家不像前几次以戏耍之姿应敌,少女却知晓他必还有底牌暗藏。

不过,今日既主动上门,无法谈判成功,秀心便有与之一战的准备。第一回合未落败迹,闻人清苒袖中骤化神兵在握,湛蓝荧光幻作只只飞蝶,闪烁优雅而致命的危险光芒。

心知今时不同往日,永夜剧作家见状冷然一笑异术再催,顷刻间天旋地转,方位失序,刹那宛若失重于星河之中,令人应接不暇,无法适应。

可对地冥而言,异术幻境不过喝水吃饭一般寻常。闲庭信步持杖迈出,永夜剧作家有如鬼魅,瞬眼辣掌摧敌。

但,人近秀心三尺前,地冥却觉脚下若陷泥淖,迅捷身法登受牵制,无法尽占抢攻优势。

不仅如此,就在双方元功碰撞之际,永夜剧作家骤觉血闇之力受到吸化转纳,虽能震散少女护身真元,却已不足突破苍穹血甲。

两人隔空一交手,闻人清苒脚下轻退三步,看似劣势仍在,已非决定性之差距。

“地煞王令!”

一击不成,地冥骤见沾血冰蛾剑光反袭,毫不犹豫使用仙门秘传之式,将凌厉剑气倍返而回。

此时此刻,苦境神州地脉震荡,暂时平息下去。省却烦恼忧虑,少女思绪骤然一定,当即转守为攻,身法神行之速远超设想,在地冥眼中须臾移形换影,使得地煞王令重击落空,后方群山接连坍毁。

下一刹那,少女另外一掌蓄力多时,一股沛然真罡裹挟无穷邪气,竟无视敌我根基之别,悍然从正面推出恢弘一招。

掌对掌,气浪波澜直冲霄汉,少女自知根基逊色,陡将邪神龙首之力外放,僵持间竟与地冥难分轩轾,各自借力飘然退后拉开距离。

“哦~,倒是眩者小觑了你。”

打虎不成,必遭反噬!

哪怕只是一头幼虎……

不提前除掉闻人清苒,帝释交代的血闇大计,终究存在不该有的变数。语调轻微上扬,永夜剧作家心下暗惊,杀意却是越发深重。

然而,纵知倘若隐藏实力,已难将目标拿下。地冥思虑少顷,竟未卸下伪装动用隐藏真元,反按部就班与少女继续缠战下去,勉强按捺住汹涌杀心:“你想阻止眩者的末日计划,却不考虑失败的后果。”

“不,我想过了。”

闻人清苒一歪脑袋,目光明亮澈然:“一旦谈判破裂,我就先斩除你所有的爪牙,再设法击败你。这样才是阻止灭世计划的最佳方式。”

“凭你?”

“二妹干掉那你几个手下绰绰有余了。”

尚未知晓地冥底牌深浅,那便先从他麾下开始瓦解。少女对此自信不疑,道:“总而言之,你让逆神旸做孤家寡人,我就有样学样抄回来,把你的部署堂堂正正击垮。阴谋布局什么的,是傻子才去做的事情呢。”

“呵,一个聪明伶俐的小姑娘,却也学那无脑莽夫?”

永夜剧作家所认定的优秀的剧本,需要演员专注的演绎,以及观众入神的欣赏。但若有人连看都不看,便斥其为荒腔走板之作,无疑令创作者愤怒。

没有顾虑,不计后果,乃是最让智者头痛的一种人。彼此早无妥协空间,一念偏执的永夜剧作家愠怒于心,血闇冥诀运至上层,霎时血霞耀目,暗冥之色倾覆苍穹,登将浩瀚深功展露无余。

末日诡异之景,仿若风云裂变乾坤,天地间除却濛濛血色,再无其他。血闇旋溟之下,三灾血闇之力躁动不息,受到召唤化作猩红风暴席卷而来,将方圆生灵吞吃殆尽,全部加注永夜剧作家一身!

“来,就让眩者见识,你是否有杀我的能耐!”

三灾之力加持,纵未卸下伪装,永夜剧作家战力已臻上乘,逐渐拉开两人差距。眼见此景,闻人清苒全力激发龙首邪源,若无极限的邪染之气,顿若奔流不止,浪涌无尽,滔滔叠叠尽盖八荒六合。

“用八七邪神的力量对付血闇之力,你还如此天真?”

冷酷漠然毫无情感,永夜剧作家再一杖落下,不见方才敛武之态,正中沾血冰蛾剑身,将少女双足深嵌入土。

但,邪元于血光包裹下,仅仅作为能源驱使,便不会受到血闇之力的克制。方才这一招看似刚猛无匹,实则大多被沾血冰蛾拦下,对闻人清苒伤害着实有限。

地冥讽刺未落,愕见少女一挽剑花,沾血冰蛾凝化邪力为源,外表一层浑厚血色缭绕,惊催一道擎天剑柱昂然逆冲,立将鬼谛星宿劫弹荡而回,翩翩一点地拔身腾空。

“你说的没错,旸神的功体没法像我一样快速恢复。”

语调干脆泠然,闻人清苒利落拭去唇边血渍,竭力运转两大神功,吸取天地灵气、宇宙精粹,乍将漫天猩红风暴中的血闇灵气,抽离部分归入己身。饶是永夜剧作家竭力阻止,却也不过多占了三分灵气,难以继续维持三灾之力。

此长彼消,沁香血雾透体而散,秀心随后徐徐吐出一口浊气,刚刚受到的少许内伤全数痊愈,毫无气衰之力竭态,不改针锋相对!

“可,光比这一点,你也一样噢?”

第八十五章 必有一死

看似一样的血色,却是不同的用法。战局互有消长,优势不复悬殊。永夜剧作家眼中浮现幽幽深沉之色,虽对此情景并不意外,却亦颇感难为。

直到究竟末劫完成,七灾累积的血闇之力,都是为了未来所做的准备。这也是永夜剧作家努力至今,所必须达成的遗命目标。而秀心如此随性虎口夺食,显然已经触碰到了地冥的容忍底限。可要杀了她,不仅不会少了敌人,只会带来更多的阻碍。

更何况到了现在,地冥内心有数就算痛做决断,还未必能如愿以偿……

“三灾之力果真亦能为你所用。”

虽仅是在利用暗阳之能,并不至让计划伤筋动骨,地冥已然不耐继续拖战,鬼谛星宿劫真元满溢,预示接下来的每一击都将撼天彻地,再无半分虚掩。然而既知少女来此,最初本无拼死一搏的打算,地冥将秀心压制在下风之时,却亦明了对方不过是来摸底。真正的决战,非要到下一次的碰撞才能分明不可。

欲乱其心,动中思策,永夜剧作家招招不留情,口中又道:“逆神旸想要救人,也将承受极大的风险。他如今身受重伤,过不了灼世烈眼那一关。”

“灼世烈眼?”

“呵,无知,是最大的愚昧。”

“那又怎样?”

早知逆神旸必将来犯,永夜剧作家何尝会没有准备。就算没有秀心上门之举,他亦早安排好了人手,让逆神旸此行有去无回。

不过,少女终究和旸神不是一路人,乍然听到灼世烈眼这项宝物之名,竟无丝毫打听详细的欲望,依然专注应对眼前强敌:“他不会灭世,你会。今天,我绝不退却!”

“盲目的纠缠,无法取得你所期望的结果。”

“嗯?”

“你只是刚有与眩者一战的资格,却不代表你有了让眩者留下的能力。”

擅长术法之道,根基更胜一筹,永夜剧作家想要离开,就算秀心也留他不住。时至此刻,地冥已然清楚旸神那一头,到了必须做出决定的时候。

殊不料,就在他以幻术掩身,飘然消失在一片迷离鬼牌中之际,少女竟是追风掣电,宛若突破空间限制,转眼之间紧随其后,丝毫不顾冒进风险,与永夜剧作家一齐出现在恶魔眼泪。

“如此穷追不舍,你倒是执着得令人发笑。”

暂为安置受到影响的精灵据点,恶魔眼泪此刻却是战声隆隆,厮杀之声不绝于耳。无数傀兵悍不畏死,疯狂围殴逆神旸、皇旸曜雪,以及冷飘渺三人。而看旸神模样,分明是中了暗算,浊世烈焰深入肺腑,令其有力难施。兽王、皇旸耿日、天织主仿佛尽往过往友谊,出手毒辣残酷,丝毫不留余地。

“玉梁皇、邪天子……”

差点都忘了这两个老对头,闻人清苒追到现场,先匆匆扫了一眼战况。精灵间的内斗略过不表,玉梁皇、邪天子以及乐寻远三个投机者,此刻却成了压垮旸神的最后一根稻草。

想来也是,假设不是这三个人创造机会,就算精灵中忍拥有浊世烈焰,也不可能有机会伤到修为绝顶的逆神旸。而除了这三人,最后一人,或者两人之间的鏖战,才最令秀心始料未及。

“暗影?”

不知为何,秀心眼中所见,暗影现在竟一分为二。曾经的精灵玄脉之主玄域天枢寒武纪,与暗影模样的暗,居然相互厮杀一处。而与逆神旸相同,无法对暗下重手的寒武纪,反而是连连受到创伤,再加上玉梁皇伺机而动,竟已呈现出疲惫不支之态。

“噢?”

相较于闻人清苒,永夜剧作家一见暗影相互厮杀,不经意地眉心紧蹙,已然明白暗必定是受到锋魔剑上缺的邪源影响,才会产生如此异变,看向秀心异常冷淡地指责道:“你的肆意妄为,导致了这样的结果。”

“邪染?”

“一名废人而已。”

癫狂的暗影,依然执着于铲除邪魔,好似并不记得自己,便是御邪王暗谛的一部分,只将寒武纪视为邪魔,疯狂地连攻不止。但见暗影尚未摆脱血闇封印,永夜剧作家暂时也就听之任之,由他牵制住寒武纪。身处主场恶魔眼泪,永夜剧作家已占尽上风。就算少女追了过来,也难以改变狩宇之主葬身于此的结局。

当然,是不曾计算神秀的情况下——

“呃,溟冥之神……”

一颗头颅滚落尘土,一道重伤之影跌落尘埃。地冥手下强将暝邪无妄,已在神秀棍下饮恨。而小丑傀一的状况看去亦不乐观,纵使两人联手抵挡来犯,亦未能拦住神秀多久。

“姐你都来了?”

“我是追过来的。”

“那些傀儡丧尸数量有点多,稍微费了点手脚。”

神秀说着眸光扫向傀一:“他和那个死人水平还凑合,带着小兵拖了点时间。所以,这样应该还不算干掉地冥的亲信?”

“胆敢如此轻藐溟冥之神……”

对于地冥的忠诚早已达到了信仰的程度,傀一纵使不敌神秀,仍不甘遭人如此轻辱。

可惜,苦境武林,嘴炮响的一般都很能打,不能打的骨头大概都可以打鼓了。纵使傀一震怒至极,也没办法拿神秀怎么样。

不过,就算飞快地杀一败一,二妹迅速扫视了一下周围,顿时看出来情况不大妙的样子:“怎么办,姐?”

“你能对付几个?”

“两个没事,三个够呛。”

原本相信二妹的能力,秀心以为这边最少会是个均势,结果却是多了一堆拖油瓶,一时间也理不清头绪。目光瞥过玉梁皇、邪天子、乐寻远,神秀闻言亦不敢乱打包票:“他们没那么弱,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假如我们要救人,首先得甩掉血闇源头。”

“是。”

倘若没有地冥在场,两姐妹有自信把这群反派一网打尽。但光是永夜剧作家一人,就得秀心全力以赴制衡。神秀再如何天赋异禀,要打赢有宝甲的玉梁皇、邪天子、乐寻远三人,那未免有些强人所难……

然而,就在两人为难之时,务求将精灵族人安然救出。身中灼世烈眼积重难返的逆神旸,兀然有所觉悟身影倏忽一动,竟是主动将自身内丹逼出,来到少女身后一掌拍入其丹田,脸色一阵苍白道。

“内丹借你一用,不可放过血闇源头!”

第八十六章 强

逆神旸迅雷不及掩耳意外一举,曙光之源瞬间没入秀心丹田,自身躯体更见衰摧。但为保下精灵族民,旸神迫于无奈,此刻唯有舍命一赌:“杀了血闇源头,你才能阻止血闇灾图上记载的灾劫。”

“唔,我会的。”

元丹入体,如同旋涡内核,永无止休地释放禁元同时,更在提高秀心吞吐周天灵气之效率。

无论是萍踪秘招,又或浑天之式,对天地灵气的运用都可谓登峰造极。曙光之源所蕴含的不绝禁元,如同最佳的催化剂,使得两者同时超越极限。

有感体内元力无穷,以及体外一波一波汇涌而来的灵潮巨浪,闻人清苒从恍惚中回神,除了本能应了逆神旸一声以外,便将清澈视线投注永夜剧作家之身,满是高昂战意。

而在此时,地冥同样心知若再交手,面前的闻人丫头将会是毕生难见之可怖强敌,鬼谛星宿劫一化鬼牌,已将失去战力的傀一送出战圈,全神贯注无有轻忽!

“溟冥之神……”

“留下碍事,打扰眩者战斗的乐趣。”

目光沉凝,口吐冷言,地冥二度召唤血闇旋溟,即欲催动更多三灾之力。谁知只见少女双臂兀一平举,精灵禁元登将三灾强夺泰半,经过曙光之源转化之后,登成脱胎换骨的血闇禁元!

“你要打,那我奉陪到底。”

衣袂飘举,翩翩若仙。超然世外之神姿,赫已宣示少女与先前一刻,尽显天壤之别。

不复多言,雷霆祭招。眉山镇敛清肃,秀心五指并峰穿袖而出,一言不发纳周天之能于信手拈来,雄厚清流沛不可挡,拂掌挥袖不往地冥,仅朝扑杀向皇旸曜雪几人的高手而去。

蓦然,玉梁皇骤觉庞大压迫,好似下一刻即将灭顶绝亡,竟无丝毫考量余地,当即激发地冥所留图腾,将几件护体神兵催发至极致。邪天子、乐寻远两人各有思量,却亦不得不左右掩护,将一身真元运至极限,三人共同一挡撼天之威。

殊不料,纵似看若轻描淡写,穆天七护却是脆弱薄纸。挡在前方的玉梁皇,合三人之力于将军令上,搏死一接刚猛掌力。只闻“咔啦”一声,白金色的坚实宝甲竟齐中而裂,强横元功更是摧枯拉朽,转眼已将玉梁皇脏腑、骨骼震得稀碎。

枪断、骨折,人,咽气而亡!

任你一世枭雄机关算尽,终不敌堂堂正道。未止余劲波及邪天子二人,犹令两人受创不浅。骇世之威令人肝胆俱裂,邪天子、乐寻远不敢久留,当机立断仓皇逃走。暗影似觉危机,亦不与寒武纪疯癫乱战,虚晃一招抽身而走。

去了强敌的皇旸耿日与冷飘渺,配合寒武纪终能将精灵族民制住。而见危机一解,逆神旸强撑心神陡一松懈,险险眼前一黑倒地。

“老大?!”

“咳,咳咳……第一个,能够完全承担禁元的人类?”倒在雪爵搀扶之下,逆神旸眼中却尽是匪夷所思。

精灵禁元乃是旸神内丹,逆神旸本人作为天生地养之灵,肉躯都不足承受禁元威能。长时间的运转,只会加剧肉身崩坏,是以旸神本人从不轻动禁元。但看少女的模样,分明是游刃有余、驾轻就熟,完美契合禁元用法,半点不受负担拖累。如此情景映入眼帘,难怪逆神旸满心不解。

不过,就在秀心与地冥对峙的同一时间,不知旸神想法的少女,却知晓眼下尚非其极限。精灵禁元将血闇之力,转化为血闇禁元之时,无穷血闇与天地灵气汇流,登时成为克制龙首邪力的中流砥柱,配合少女自身浑天真元,一层一层剥离消化顽固邪源,将之彻底融入秀心气海,不复顽固之质,使得根基无时无刻不在精进。

现在,已经不是少女能够尽情发挥出精灵禁元的威力,而是三重神功真元胜势相乘,超乎想象的绝代威能!

“冥日血暗·葬鸣之章!”

察觉方圆气机变幻,尽系于闻人清苒一身。已明情况不妙的永夜剧作家,纵不清楚危机何在,绝顶修为带来的先天预警,仍令他做出了抢攻的决定。

星宿劫脱手拄地,血闇冥诀至上之招,随着口诀呼应手势,化作滚滚洪涛,宛若庞大血色巨球,朝着少女一路碾压而去。但见对方欲以根基压人,秀心此刻却已是真正的视若不见,抬手掌心相向,不闪不躲巍然挡关。

霎时,只见一堵无形气墙自发,将永夜剧作家必杀之招拦下。任凭其后势绵绵不绝,终是无法突破其防御。秀心见状却似浑不意外,泰然自信放手朝前一推,即将无尽血闇之力逆冲而回。地冥虽已早有准备,正待以仙门之招化解强袭,不料对手内元竟是化无可化、消无可消,气力不及抵挡莫测深功,竟首度口吐朱红,当场负伤!

“念曦,杀他!”

“噢……”

别说是旁人,就连神秀也没想到,她的姐姐突然间就强到了这种地步。而纵使已经稳操胜券,秀心却还是没有一点放松,居然招呼着二妹一起动手,根本没有和地冥单打独斗的打算。

在秀心想来本来就是:凭什么比别人厉害,就一定要公平单挑呢?

而如今属下逃的逃,死的死,任凭永夜剧作家有翻天的本事,却也不可能以一敌二。尤其血闇之力,还被秀心结合禁元之能给完克,顿使地冥有力难施,节节败退。

不过,眼看前有无可阻逆之掌,后有八龙翻覆之枪,永夜剧作家自知在劫难逃,索性亦运尽一身暗力,侧身瞄准目标恢弘绝命之式,竟是直取逆神旸而去。

电光火石一瞬,只见掌烙心,枪穿身,永夜剧作家身前身后,尽呈朱红血色。与此同时,皇旸耿日为护旸神,亦与其余精灵联袂一挡地冥绝地反扑,当场便遭重创!

然而,虽如愿诛杀永夜剧作家,神秀将枪尖从他身体里拔出之后,现场倏现一阵迷离幻光。除了一滩淋漓血迹,便只剩下无数残破的鬼牌,再已不见地冥尸身下落。与此同时,地冥阴魂不散的声音,又从四面八方浮响荡耳,令人难以确定方位所在。

“你们以为,真的杀得了眩者?”

“这是你的人壳假身?”

“呵……眩者要的事物,还无一物能脱出掌控。逆神旸,选择了她,就是选择精灵的灭亡。珍惜,你最后的时日罢。”

第八十七章 交涉

“我听你在雪!”

纵是不忿地冥遁走,皇旸曜雪一看逆神旸虚弱倒下,不由急喝出声。秀心见状,先是将天织主几人点了穴道丢在一旁,然后当即身影一闪,提掌运元灌入旸神背心,汩汩真元造生换血,试着稳定住他之伤势。

然而,本就受伤沉重的逆神旸,受到灼世烈眼克制,强撑使用禁元对敌,近乎无药可救。饶是少女此刻功参造化,要想将之救回亦非易事。

“出!”

指掌若刀,凌厉一戳,将灼世烈眼逼出逆神旸躯体。秀心想了一想,突然朝勉强清醒着的旸神说道:“禁元……该还给你吗?”

“嗯?”

虽说曾经站在敌对立场,皇旸曜雪却不认为少女是贪图逆神旸内丹的贪婪之人,不禁心中生出了不妙的预感。

不过,狩宇的真正主人,到底还是逆神旸,一切仍得由他才说了算。旸神吐出一口浊气淤血,嘴唇异常的苍白,双眼淡然无波地直视少女,从容不迫道:“做个约定如何?”

“约定?”

“吾若身亡,内丹归你。作为代价,你只需将曜雪他们送回精灵天下。”

“老大?!”

“吾虽依然讨厌人类,却不得不承认,你们也有众志成城的一天。”

曾与论侠行道鏖战数回,亦曾受到儒门的援助,逆神旸纵对人族怀有歧视,终归仍是名光明磊落的一方之主。纵使此刻积重难返,逆神旸余生所求,不过是护全族周全,以及向血闇源头讨回欠债。

清楚自身伤势状况如何,旸神看着皇旸曜雪道:“曜雪,吾不能再让精灵受血闇源头的算计。带人退回精灵天下,其余几脉的领导方能庇佑你们周全。”

“那你呢?”

皇旸曜雪急道:“老大你可与我们一同回归,养好内伤再让血闇源头付出代价。”

“吾的躯体已无法负担禁元,用不了数日便会陷入沉睡。就算此刻将内丹索回,亦仅是无限延长将来沉睡的时日,与死亡并无差别。与其任你们在外受人宰割,倒不如全力一搏。”

“这……”

除非有充足的人类魂元补充,弥补这段时日的内伤折损,逆神旸的无限沉睡,几乎是无法扭转的定数。

不过,照如今幽界与人类针锋相对的局势来看,失去逆神旸的狩宇精灵,注定沦为夹在中间的炮灰。尤其幽界群魔,绝不会放弃痛打落水狗的机会。

而狩宇精灵就算有心杀人收集魂元,江河日下的情况下,又岂能胜过人族的围攻?

两面树敌,只会加速狩宇的灭亡罢了……

“吾将逆转禁元与血闇源头一战。此役不论胜负,你都有将他格杀的机会。”

忽略了皇旸曜雪的劝诫之词,逆神旸像是交代后事一般,对闻人清苒坚决道:“在那之后,你将他们送回精灵天下。”

“精灵天下……为什么不让我去杀了血闇源头?”

“一样的结局,你与吾又何必冒险?”

秀心出手,旸神沉睡,等于其他的精灵无人照顾。换而言之,由逆神旸决一死战,秀心压阵顺带最后捡人头,就算别人想渔翁得利,那也得有机会赢过,那时有禁元在身的少女。

不仅如此,身为精灵天脉创生之主,骄傲的自尊不允许逆神旸妥协。宁可与玩弄精灵的血闇源头同归于尽,旸神亦不甘坐视沉眠。哪怕最终的代价,极有可能是——死亡。

“我,明白了。”

少女考虑了一下,随后点点头说道:“要不,你自己先送他们回去。我虽然没办法让你立刻恢复,但多拖上一段时间还是没关系的。”

“如此也好。”

皇旸曜雪等人留下,不过是平添变数。在与地冥的战斗中,难以发挥正面的作用。而逆神旸此刻仅剩复仇血闇源头的愿望,却亦不想留下族民受难,

既然秀心愿意伸出援手,旸神亦不推辞矫情。皇旸曜雪纵欲阻止,但因明白逆神旸心意已决,唇齿轻动间终不曾继续劝说。

秀心道:“我先帮他们解开控制,然后再来帮你。念曦,疗伤你更擅长一些。”

“哦,好。”

斩杀玉梁皇、暝邪无妄,地冥一系的人力,显然不会此刻打扰。至于其他势力,无法摸清刚刚那股不世之能来源,更不可能贸然来此。于是接下来的时间,秀心姐妹便按照既定的计划,配合皇旸曜雪、冷飘渺两人,救治起其余精灵族民。

等一切做得差不多的时候,神秀才问出好奇的话:“姐姐,刚刚他的禁元有什么用?”

“唔,用爹亲的话来讲,精灵禁元对我来说就是一个大功率的发动机?”

“发动机?”

神秀懵懵地“啊”了声,一头雾水反问道:“那是什么东西呀?”

“大概,就像一线生伯伯做得机关,用到的动力源泉的那一部分?”

秀心思考着说:“或者,不同的人心脏的强健程度不同,造血的机能不同,身体素质不同,发挥出的功力就不同?”

“噢,难怪。”

听完连续两个比喻,神秀也就不意外,大姐为什么突然之间突飞猛进,乃至于永夜剧作家都只有饮恨当场。

精灵禁元连旸神自身都承受不住,本身又具备强大的杀伤效用以及充沛的元丹之能。而闻人清苒属于元神修为登峰造极,唯独受限于年轮在根基上始终落后一拍。先前得到禁元加持,宛若各项绝顶的配件,骤然得到了最大效率的驱动。

等同以精灵禁元为主心骨,浑天无所不包兼容龙首、血闇之能,萍踪萃练天地精粹为出力点。精神、元功两者相得益彰,登时激发最强烈的交融反应,才让秀心一瞬间跃升为世所难见的高手。

那么这样一来,神秀从功利角度细心想过,哪怕精灵曾经是人类的死敌,大姐这笔买卖也做得划算。

何况得到禁元加身,一枚邪神龙首的邪元已被彻底消化,就算舍弃了精灵禁元,秀心也已经不会再弱到哪里去!

“我觉得咱们现在该追杀地冥呢。”

“追不到。”

毕竟是仙门大派出身,地冥于诡术一道,的确有其建树。在诈死脱身的第一时间,便及时掩盖了一切踪迹,连一点血闇之力的线索都未留下。

不过,不论是秀心,抑或神秀、逆神旸都清楚,就算当时地冥有所保留,真身此刻也必然受伤不浅。若不能及时将之铲除,逆神旸恐怕就很难有亲手杀他的机会了。

然而清楚这一点的,绝对不止旸神一人。纵使离得远远的,窥伺着情势发展,不知秀心的打算。鬼麒主,不,应该是人殊越骄子,远望到永夜剧作家落败遁逃,还是不经意地动起了歪念头。

“地冥,我当年在你体内埋下的暗伤,该到发挥作用的时候了嘛。”

第八十八章 敌人的敌人

“溟冥之神?!”

“傀一,去用这张鬼牌施法,控制大漠苍鹰开启风灾。而你……则亲自去执行第五灾血瞑尸海。”

“难道,要两灾一齐发动?”

“去吧。”

“是!”

计划生变,事不宜迟,地冥褪去永夜剧作家橘红长发的伪装,显露出的竟是一张与天迹同款的面孔。心知今日一战落败,必将引发连锁反应,地冥无神论思绪急转,当即决意发动后续两灾,不作具体解释即令傀一离去。

而因在外受挫,唯恐辜负地冥期待的傀一,不想终于捞到了血闇计划的执行位置,当下欣喜若狂,仿佛之前不曾受挫,毫不迟疑化作一道邪光,留下地冥在老巢独自调息内损。

“啪、啪、啪——”

“呵,你的趁虚而入,丝毫不曾令吾感到惊愕。”

脆而有力的鼓掌声,陡然传入地冥的双耳。灵思发觉熟悉鬼能侵门踏户,无神论眼中冷色一闪,淡然起身望着面对面的越骄子。

手执白骨扇轻摇走近,越骄子意味深长道:“玄黄三乘,将有第二名倒在我手中,着实是意外之喜。”

“人觉……天迹说,你乃是非常君的胞弟?”

“玄黄三乘,你们的位置,本该任由我挑选。只因可恨的九天玄尊歧视忌惮人鬼之子的潜能,才让我那可怜而愚昧的兄长有了上位的机会。”

越骄子口气中饱含凛然杀意,答话同时忉利狱龙斩应声上手,滚滚魔息霎时充塞幽闭之地,直逼地冥而去。

越骄子半是好奇、半是试探,道:“看到你这张令人厌恶的面孔,却让我想到了人觉,难得产生一丝同情。如何,临死之前,不欲说明个中缘由么?”

“哈,你就如此自负,拥有杀死眩者的实力?”

貌似泰然自若,但在忉利狱龙斩被越骄子拿出的第一时间,地冥便感觉得到血闇掩盖下的仙门根基,受到魔氛极强的抑制作用。

纵使之前以假身人壳脱走,所受内伤不算特别严重,地冥对上修为伯仲之间的越骄子,却已少了十足的胜算。

更何况,现如今的越骄子,与幽界群魔关系甚密。一旦激战时间拉长,地冥断然讨不到便宜……

不过,就算处于如此绝境,地冥无神论似乎犹有一种不急不慢地从容:“凭你,还留不下我。”

“何妨一试?!”

“酹神泣!”

来此本非为了叙旧,越骄子脚下傩步轻舞,指诀信手拈来,操阴阳,化鬼道,召唤无间炼狱,四名傀儡杀将从两侧杀出。与此同时,身落诡境之中的地冥未敢大意,心知对手乃是当世强敌,再不迟疑首化神兵为用。

霎时,神锋若惊鸿一瞥,匆眼已是一招败敌。四名鬼道邪将,难过地冥一合之关。然而仅仅须臾拖延,越骄子已持魔刀迅攻如潮。刀剑铮铮铿然作响,地冥虽未受伤,下风却因功体受扼,渐已呈现在外。

“趁人之危,也得看吾是否是那头病虎,而你又是否能做得那渔翁!”

“我从来不认为,你会觉得我是单枪匹马来杀你,不是吗?”

“那你又怎样知晓,眩者不曾布下伏兵”

越骄子不屑一顾,道:“因为你的骄傲,从未想过今日会败给那名女娃儿。就算你对我颇多提防,又怎准备得到意料之外的变数?”

“……怎会?!”

斗力斗心,两者口舌不让,地冥却是心知,想要摆脱当下困境,务求令越骄子知难而退。但就在无神论意欲施展上乘极式之时,突然体内一阵空虚,竟是真元不继无法施力,猛然暗伤发作。紧随其后,天外一道劈天魔掌,宛若天魔破穹,浩浩荡荡从后袭来。

饶是身处主场,无神论连番恶战,此刻再遭无法预估的暗伤冷算,勉强挥动神泣击退越骄子后,终是不及抵挡天魔茧必杀之招。一记可怕魔元,登时扎扎实实命中地冥背心,突破真元防护令其重伤!

“地冥,支持狩宇精灵,屠戮我幽魔万千。现在,该是你偿命的时候了!”

九大限双招同提,天魔茧得越骄子传讯,立即神速赶至。眼下独对两大强者,强如玄黄三乘亦难有全身而退的机会。然而面对如此绝境,地冥竟道:“哈,敌人的敌人,却也未必会是朋友。”

“嗯,弄何玄虚?”

越骄子之所以有把握来此追杀地冥,正是因为苦境江湖,目前除了天迹一人以外,根本不会有哪怕任何一人,在乎他被幽魔围攻的状况。这种情势之下,只要他与天魔茧两人同至,饶是地冥有通天的本事,难道还能在连受内伤的前提下,扭转乾坤不成?

不过,不清楚地冥的算盘,并不意味越骄子会给他拖延的功夫。然而他与天魔茧联袂强攻的刹那,地冥再催血闇漩溟,涛涛涡流遮天蔽日,反将越骄子鬼术破除,重归现实之境。不仅如此,弥天血闇,宛若一面屹立不摇的旗帜,昭显着强大的存在感,好似刻意为之。

片刻之后,但见一道长虹排空而至,翩然倩影飘忽落地。秀心眸光一扫四周,却见一名不认识的人浑身血闇之力满溢,而另外一旁的越骄子、天魔茧歹意一目了然。思绪电转间,少女已然明了当下情况。

“地冥?”

秀心目光一怔,偏了偏额角,忍不住脱口而出:“你和天迹前辈什么关系?”

“眩者说得可曾有错,敌人的敌人,也未必会是朋友?”

有暗阳在,地冥有足够的余地去玩火,此刻居然不理少女,还有闲心嘲讽越骄子。没想秀心在捕捉到血闇之力的第一时间,便杀到了地冥的藏身之处,越骄子此刻亦不免略感头痛。

天魔茧还是不改自信,适时提醒道:“鬼者,地冥已经重伤,多了一名女流,也逃不脱幽界指掌。”

“嗯……”

地冥与秀心不可能全力以赴。问题上,幽界内部也非铁板一块。不过除了天魔茧,用不了多久,叹希奇与其余幽界精锐杀来,理应仍然有极大的机会把两人同时留下。

殊不料,越骄子就算提到过秀心今非昔比,刚刚没工夫把情况说明太细。虽然吸收圣母九婴元功,成就至刚至阳不破魔躯,天魔茧还算是得了少女的利。可幽界地气受损,计划屡屡失败,未尝没有对方的阻碍。

野心蓬勃的天魔茧杀心一坚,不愿多生变数,当即催动九大限魔功,禁星、罚月掩盖星辰光辉,浑雄无匹之气芒,登若无坚不摧之利刃,风驰电掣疾奔秀心近身。

但闻轰隆一会,双掌肢接,少女脚下后挪半步,借精灵禁元之功将天魔茧功力全数导引入土,使得现场地陷数丈,却又不令魔元泻流太多,造成方圆景物之破坏。天魔茧随即惊觉,对手竟是安若磐石。

蓄势之后,便是雷霆反击。

下一刻,秀心双眼一亮,周身气流一振衣袖撤离一手,旋即功行圆满,掌心萍印倏然闪过。

三叶轻飘紫萍却有倾波倒海之重,以无尽刚猛之姿,汇天地精粹,摧枯拉朽震散魔元,朝着天魔茧胸口悍然拍落!

第八十九章 招

“要糟——”

九大限未能一举擒敌,反见少女挣脱束缚。三叶紫萍起于咫尺雷厉,天魔茧变招提式已是不及,唯有释放出浑身万恶金丝,强以至刚至阳不破魔身,硬撼突如其来的反击!

不过,纵使拥有两大护身功体,金色的茧丝却像一张破败之网,被秀心掌力分水一般凌厉斩开,“嘶啦”分列两边。散乱的丝线擦过两人身体,溅射四面八方,登时又是一阵山崩地裂。而天魔茧首当其冲,迫于无奈以魁梧雄壮之躯硬挡在前,由着少女深不可测的掌力,拍打在了心口位置。

江湖上,每种武学都有其特色。而就算是相同的武学,不同的人修炼使用,亦会呈现出截然不同的风格。

身兼百家之长,融合数教之学,秀心能把各类武技玩出花来,刚柔并济之流均是手到擒来。但秀心自小跟着练峨眉修行,走得自然是恢弘开阔的路子。而无论《浑天宝鉴》的包罗万象,又或者精灵禁元的天地伟力,使得这份恢弘开阔添了几分包容刚正。甚至于就连邪神龙首与血闇之力,邪异中都带着几分霸道。

因此,这几鼓真元爆发出的威力,绝非单纯相加一般简单。任凭九大限天魔茧金身不坏,身体与少女柔嫩手掌接触的一瞬间,一股刚猛无俦、沛莫能御的浩荡罡炁,便已将天魔茧夔禺疆震退三舍。

然而,天魔茧急速后撤,更多是卸劲而为迫不得已的选择。紫霞流光,犹如尖锥,始终不离其心口,一分一分突破护体魔元。而仰仗不坏金身抵消这一掌同时,夔禺疆脏腑亦如幽渊一般,持续吞噬瓦解着摧入体内的清圣元功。

可惜纵使双管齐下,内外兼施化消来招,天魔茧功至绝顶,同样有其极限。就在秀心这一记刚猛万分的掌力即将散去最后一分力道之前,夔禺疆终是先一步撑持不住,一口浊绿污血当场便喷了出来!

“她已得到逆神阳的精灵禁元,今非昔比。”

不管将来如何,越骄子还不愿天魔茧大意死在此地,当即从侧后方运渡气相助,却也暗中以无色无味的迷烟埋下暗手,试图影响夔禺疆之心智。

而一听到越骄子警示,天魔茧亦收起小觑之心,目光肃穆道:“这一掌更在逆神阳之上。不过,你我要联手杀她,也未必没有机会。”

“何必呢?”

越骄子语气阴森地说道:“地冥想驱虎吞狼,咱们不如坐山观虎斗。一个重伤的玄黄三乘,怎样从吾两人与她手下逃之夭夭,也是一件令人充满兴趣的考验。”

“今日你杀不了眩者,往后你再难有更好的机会。”

三方鼎立,各有所图。被越骄子暗算又遭重创,地冥无神论无疑处于最不利的地位。天魔茧与越骄子甚至不用动手,只须从此撤退回转幽界。地冥便唯有与秀心殊死一决,方有机会逃出生天。

不过,若非到了最坏的情况,已然重伤的地冥却亦不愿以死换生。

既然派出了傀一,地冥又早在施恩大漠苍鹰等人时,暗中埋下了手脚。凭借着闇阳的存在,对后续两灾有所感应的无神论,仍有着一搏之力:“越骄子,能在我的身上埋下暗伤,看来人觉非常君很早之前就已遭你毒手。”

“哈,都说长兄如父,我还是留了他一条贱命。”

直承不讳,越骄子傲然道:“你也可以把人觉的生死,当作我威胁天迹的筹码。”

“嗯……呵呵。”

同修十甲子,地冥从未想对人觉下过死手。而他同样知晓,天迹绝不会让非常君死于越骄子之手。

但见越骄子自负非常的模样,地冥却不知为何,感觉到一丝不协调,心下暗道:人觉的生死,应当才是越骄子身份之谜的关键。

思绪念转间,遽然一股昏天暗地的风暴,宛若凭空而生,从地底吹卷上天,眨眼之间已至众人所在位置。地冥对此早有所料,抓住敌人愣神刹那,已将风灾之力纳为己用。

“这就是你的第四灾?”

“多亏有你援助。”

血闇第二灾的功劳,尚须记在天魔茧的天火之上。也正是因为有了幽界,才会顺利引发第三灾。而今三灾未止,再起四灾。若非傀一能力有限,要引动螟瘟之灾,尚须一日夜的准备。地冥眼下便将具备五灾之能。饶是如此,此刻不须隐藏根基,再加上血闇之能源源不绝,地冥纵有内伤,却亦足给强敌带来相当威慑,以免得他玉石俱焚。

不过,就在九大限天魔茧、越骄子提气改变风灾流向之时,一直坐观其变的少女,竟全然无视临身飓风,镇静屹立刮骨削山的风刃之中。无穷劲风吹得长袖猎猎作响,清冽的身姿更添仙风,秀心柔和眉目一紧,下一刻终是做出了决定:“你们走不走?”

“哈,凭你一人挑衅三人,当真是不知死活?!”

“那你们就是不走?”

“嗯?!”

以越骄子与九大限天魔茧的能为,联手压下秀心未必没有把握。但见少女淡然的态度,越骄子本能心知不对,竟主动邀请道:“地冥,咱们先杀了她如何?”

“你敢,吾又何尝不能奉陪?”

越骄子有幽界能够甩锅,地冥坐拥闇阳为底牌,一时都不用担心事后被六庭馆算账。而相比起“死在”幽界手上,地冥无神论更不欲让秀心逃生,以免被其窥出虚实,乃至破坏末日计划。

方才还你死我活的两边,居然当着秀心的面便有了联手的架势。不过天魔茧、地冥有伤在身,尚须留住部分底力相互牵制。唯独越骄子气灌魔刀,毫无后患地积蓄鬼元。

因此,三人各怀鬼胎的情况下,明明功力足以碾压少女,亦难推论结局如何。

尤其在秀心下定决心,突然拔身而起之后——

有人见识过天越萍踪一掌山河破碎,有人见证过精灵第一人的传奇,却并没有人见识过两者结合,将会衍化出何等超越人力极限的壮阔之力!

逆神旸的逆神诀以“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为招,尽纳无穷天地自然灵气,而精灵禁元本身便能供给极度霸道刚猛的浑厚禁元之力,大大缩短天越萍踪的蓄力时间。

一刹那间,漫天霞光驱散风岚,精灵禁元更将周围血闇之气蚕食转化,纳为己用。只见少女清瘦手臂之上,可怕至极的晶莹血阳凭空而生,体积轮廓暴增数圈,转眼已逾百里大小。

然而,这还不算完。为了防止三人抢先打断这一招,秀心突然手心用力一捏握,乍然血阳周遭浮现无形之气,竟是邪染之力化为气墙!

“万灵洪荒·天越萍踪!”

第九十章 异数

较之地冥以怨魂能量凝聚的闇阳,悬挂在高天的血日格外的晶莹剔透,予人生机蓬勃,蕴化天地自然的造化之感,不似威力超凡的武学禁招。但在邪染之墙自行诞生的顷刻,地冥三人心下却不禁同时暗道一声“要遭”。

天魔茧满心忌惮同时,更忍不住质问道:“地冥,你究竟做了什么?!”

“哈,如果你能够活下来,或许该问一问逆神旸,而非质问眩者。”

平心而论,秀心的实力突然天翻地覆,与地冥没有太过直接的联系,乃是少女主动上门,才会有后来援助狩宇精灵,导致旸神主动借出精灵禁元的事。硬要说的话,也是地冥不该把秀心引到埋伏狩宇精灵的地方。

可眼下解释这些,纯粹是浪费时间。当初少女主动提升元功之前,便曾一掌打断幽界地脉使得九婴重创暴毙,连地茧都拦之不住。现如今龙首融入根基,禁元大幅增长功体,三人完全无法估量,接下来血日坠落,会引动怎样的旷世神威。

不过,至少地冥无神论自己清楚,就目前连四灾怨能都未收集完全的闇阳,都无法与之正面硬碰。而地冥更不可能当着天魔茧、越骄子的面,将闇阳当场召唤出来。

此时此刻,发觉邪染之墙矗立如壁,地冥心知不能容许秀心出掌,当机立断饱纳血闇之气,试图破开邪染防御:“你们两人再看下去,死可埋怨不得眩者。”

“哼!”

原本准备动用黑洞异术,带着九大限天魔茧一同脱离战场。谁知道越骄子刚一催动鬼元,黑洞尚未展开,便被天际血日所辐散的盎然真元拆分瓦解,消弭无形,连带着须臾离身鬼气都被吞消一空。越骄子仰目稍作观察,登时明了天上的这一轮通透明亮的血日,根本不允许有任何在它之下的敌方诡术施展出来。

无从遁走的情况下,越骄子自忖场间没有任何一人,敢说能在天上这一招下自保,顾不得与地冥刚刚翻脸,当即扇舞火龙焚天,干净利落席地而起,直冲邪染之墙!

“斩日禁限、破天禁限!”

进不得、退不得,天魔茧亦知不容保留,九大限双招并举瞄准地冥出招落出,三大强者联袂一击,瞬间乘风破浪奔向邪染之墙。

所幸,地冥尚算了解龙首邪染之气,否则天魔茧、越骄子就算联手功力能压过少女,临时运动的这一招,还未必能轻松突破邪染之墙。而秀心目前主要精力,仍集中于掌上血日,分心施展的龙首邪气,亦并非无从突破。

下一刹那,赫见浑厚血闇之气撞在气墙上,两股相克的能量顿时开始相互吞缠。而以地冥根基之深,僵持少顷便在邪染墙上钻出一个破洞。紧随其后,焚天苍龙登从破口之中穿行而过,直扑立足半空的少女。

殊不料,就在此时,沾血冰蛾自行腾空而起,神兵剑灵两相结合,竟是再现昔日儒风绝式,凌空一斩砍断炎龙之颈,使得越骄子这一击功亏一篑。

不过,这一从德风古道跟来的剑灵,到底不是沾血冰蛾本身所生,硬抗越骄子深厚鬼元,登时发出一声悲鸣,显然亦受不小创伤。

“唔……这些你好好记住,对你有用。”

假如任由越骄子、天魔茧合招命中,秀心还真得冒些受伤硬抗的风险。但若只剩下天魔茧杀掌,却只能突破少女护身苍穹血甲,将她往后撞出一段距离,稍阻天上血日倾坠之机。

察觉灵霄烛幽境遇,少女略一思索,认为此剑灵毕竟出自儒门先贤,没多少必要保留所学,遂将当初苦境魔界炼出暮秋筠与五暴魂的秘法,以及天岳、龙魁海以刀剑神兵祭灵秘术,一并以灵思传输给灵霄烛幽。

不过,小姑娘怎么都没意识到,因为她的一个简单念头,引发了一系列后来风波。而灵霄烛幽亦非如她所想,会是一个恪守儒规礼教的剑灵……

尚处你死我活的一招之决当中。数息一晃而过,秀心已然功行圆满。令人望之生畏的恐怖血日尚未落下,地上三人所立大地便开始分崩离析,呈现出范围不断朝外扩张,一个硕大无朋的广阔半球深坑。倘若落实,地冥即将失去的,绝对不止是一个老巢……

目睹此景,三人毫不怀疑,一旦此招尘埃落定,必定是两败俱伤的结局。纵使三人不死都得脱一层皮,估计是没机会擒住凛然出招的少女了。

“可笑,夺天鬼鸣万魂丧!”

别提天魔茧没想此行碰到这种情况,越骄子之前都无法提前算计,地冥会把前几日实力在掌控中的少女,逼到如今匪夷所思的武学高度。

连他们三个一起都未必能拿下,这不是纯扯淡嘛?!

一阵气急暗骂,越骄子仍立即使尽浑身解数,将一身鬼元催发至极致,万千鬼灵环响哭嚎,盖世邪功随着一声爆喝,在白骨扇劲挥瞬间,飞沙走石地裂千丈率先发难。

天魔茧为求自保,此刻亦不得不将吞噬寰宇九大限四招连运,唤来魔熇飞冲发动天火,持续不绝的魔元滚滚迸发,凭借不破魔躯,力抗血日崩坠之势。

“夜魔凄八荒。”

既然跑是跑不掉的,地冥纵有诸多盘算,当下亦得将自身武学上乘之招全力施展,瞬间魔、邪、鬼三股当世超绝之力拧为一股,宛若最尖锐的一根利矛,昂然排空而起疾射上天,狠狠插在血日中心。

然而矛盾相争,也得那是一面盾牌。毫无疑问,天越萍踪从来和防守没有一毛钱关系,加上旸神的逆神诀就更不会有!

纵使三强试图以点破面,却如命中坚不可摧的壁障,还是挡不住陨星天坠的巍然重力,只能艰难漫长的维持均势。直至彼此消损一定程度,秀心眸中冽冽清光一变,竟是主动将这一轮血日引爆,以免殃及千里方圆的无辜生灵。但在血日引爆刹那,它却并非是从球心炸开,而是在将三大魔头联袂一击相互削弱之后,旋即化作三道血色巨箭,追风掣电反击三人而去。

这一招虽然强悍到极点,但三魔之威亦非同小可。电光石火一瞬,秀心极招强横后劲方发,唯有凭借自身残余真元,正面一挡三魔之招剩下的余力,当场一身溅血,有气无力落下。

另外一旁,越骄子虽凭魔刀化龙,及时一阻天越萍踪强劲,依旧免不了半膝跪落,一时无法动弹。而地冥、天魔茧受伤在前,比起越骄子还要凄惨,同时重伤坠入尘埃,满身狼狈。

就在此时,沾血冰蛾遽然觑隙而入,把握刹那之机,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插入九大限天魔茧胸椎伤口之中。姗姗来迟的旷神愉甫至,便见到沾血冰蛾吞噬魔身元气,当场气贯七轮魔单锋由后救主!

“魔主?!”

“怎会?!”

第九十一章 狠人

临阵之危,命悬一线。天魔茧料所未料,会在两败俱伤后,遭到如此凌厉的一剑刺杀。任凭旷神愉及时驰援,无奈沾血冰蛾已然从伤口,洞穿护身功体深入要害。夔禺疆的胸口处,登时飘出片片湛蓝冰蛾,燃烧着魔头鲜血,霎时祭血之术发动,化为凌霄烛幽自身的力量。

“嗯?!”

幽幽渺渺,不知何处传来一阵轻吟,挟不容进犯之威严。旷神愉魔单锋剑落一瞬,却在沾血冰蛾三尺之外难得寸进。紧随其后,只见一道冽冽清辉昂然劈下,轻描淡写一剑倏出,竟于一合斩断单锋魔剑,使得旷神愉饮败疾退。与此同时,本就遭受天越萍踪重创的夔禺疆,难以扼制内伤扩大,九大限功体登时瓦解,一股魔灵之气逐渐喷涌而出。

“圣族的精元……”

清楚此乃九婴牺牲所化精纯真元,旷神愉心中顿有思量:不管截住这股圣族精元后,事后交予侥幸不死的夔禺疆,又或者送到万魔惊座手上,总归对幽界有利。

并不信任越骄子,魔傅这阵心思一动,立即以意驭气将那股圣祖精元抽离。许是在场众人皆受伤匪浅,就连地冥、越骄子两人,也未阻止旷神愉动作。而寄体沾血冰蛾的灵霄烛幽,似将精力专注天魔茧本身,竟让旷神愉得手将九婴精元收回。

不过,就算将九婴的精元拿回,旷神愉依旧执着拯救天魔茧。与此同时,夔禺疆本身亦未放弃自救,释图释放出万魔金丝,阻止灵霄烛幽施法。

然而,灵霄烛幽乃儒圣明德第一任主事夏勘玄配剑剑灵,更得夏勘玄死前所学与执念灌输,饱修儒门典籍,精通百家之长,光论学识尚在所有人之上。

纵使秀心仅仅是将两门异术粗略讲解一遍,它便已能将之细节贯通运用自如,把五神血祭之术发挥到极致,辅以本身天风清流,将魔元转化圣卷之功,致使重创已疲的夔禺疆几乎反抗不得,方使九大限连挽救都来不及便当场破功。

众目睽睽之下,随着夔禺疆根基极速流逝,赫见一道超卓虚影血肉凝实,却又多出一层幽紫光圈守护,令人一时辨认不清面目。万魔金丝临身顷刻,沾血冰蛾之外陡生一层不破之护,致使魔茧金丝分流两侧,失去脱困之机。

此长彼消,夔禺疆纵欲挣扎,已失去主动。伴随元功化生,剑灵所聚形体,似已与常人无异,再无飘忽之象。得到血闇之力源源不绝之补充,地冥恢复比之越骄子尚要快上一筹,眼看到此等异状,亦不禁目露凝光:“以此剑灵之修为,不断沾血冰蛾,夔禺疆已然无救。但要断沾血冰蛾,且不论此地是否有两口在它之上的神器,还须胜过这一剑灵。呵,越骄子,你在幽界的靠山将来可是要换人了。”

“何必得意……儒门之中,包括剑儒无涯的万剑在内,有此能为的剑灵,我不曾听闻。你呢?”

“与我何干?眩者之危已解,接下来便是幽界该解决的难题了。”

以三敌一未能如愿诛杀秀心,地冥无神论却已能走得从容,压下伤势后当即幻化为无数鬼牌,转瞬之间脱离了这一片空间。另外一旁,越骄子眼神一阵闪烁,亦然知晓当下境况,注定拦不下地冥,不由往少女那边一瞥。

此时此刻,缓过招尽回气工夫,秀心虽面如金纸,唇色苍白,显然元气与对手同样无法立即回复。好在神秀察觉此处动静,也从狩宇及时支援了过来。眼下幽界旷神愉重伤,越骄子不仅受伤不轻,更是心怀叵测。随后到达的叹希奇被神秀绊住,场上又难短时间分出胜负。

“姐,你们……咦,那口剑?”

“我不知道。”

有二妹在,少女可以安心地调息运功,尽可能地恢复真元。而这个地方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要说正道高手毫无反应,未免太过低估他们的行动力。

确认大势已去,越骄子唯有遗憾地选择放弃利用天魔茧,朝旷神愉道:“我们离开吧。”

“这……”

“君临黑帝才是你的上级。做出对幽界有利的取舍才是首要,不是吗?”

“也罢。”

虽然临阵脱逃实属憋闷,旷神愉亦知此地战况,由不得他们拖延。否则莫说救不得夔禺疆,一旦正道赶来包夹,说不准落得一个全军覆没的结局。无可奈何之下,两名伤员只能在叹希奇的掩护下一同撤离,将无法摆脱术法的天魔茧单独留在现场。

“不可能?!本座不服,本座不服!”

今天这一战,本该稳操胜券杀死地冥,结果非但没能杀死地冥,天魔茧还不得不与之联手,一同围剿秀心。谁知非但围剿不成反遭重创,还落得被一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剑灵献祭的下场……

别说拥有天火练成至刚至阳魔躯的天魔茧不服,就连秀心都没想过对面的大魔头,竟然成了台面第一个被杀的乱世枭雄。然而连声不服,无法撼动灵霄烛幽的执着意念。纵使天魔茧鼓尽残功,亦唯有成为对方资粮,无法摆脱当下绝境!

那一股满怀壮志未酬的遗憾,为了达成一个无人实现的理念,冷静而偏执地吞噬着绝顶魔头的根基,化入神兵为骨,元灵凝为血肉实体。

从此,沾血冰蛾不断,刀枪不入,肉身不毁,凡物难伤。灵霄烛幽甫以夏勘玄毕生所学,注定铸就未来武林新一波的乱世风暴。

不过短短数刻时间,天魔茧便衰老到极致,终在沾血冰蛾绽放出最为绚丽光芒的刹那,被沾血冰蛾燃烧殆尽,化作只只耀眼的冰蛾,飞向天空,化为虚无!

“沾血冰蛾……”

这种异术用出来,基本上神兵很难收回了,二妹不禁有些痛惜,却也不禁感叹这剑灵比狠人还要狠上几点。

不过,假如今日没带着剑灵寄附的沾血冰蛾,秀心自家人知自家事,面对此地突如其来的杀局,刚刚拼完一记极招后,未必能从三大魔头的围剿中安然脱身,更遑论保住神兵。所以,对灵霄烛幽如此果决狠辣的血祭之举,少女谈不上后悔懊恼,却亦难免错愕惊诧。

然而,仿佛提前感知到远天动静,沾血冰蛾,不,如今的灵霄烛幽周围灵光已敛,恰与秀心抬头望向天边的时机一致,陡然间射入苍穹朝着某位故人居处而去,转眼已不知去向。

“怎么办?”

“它是儒门的剑灵……应该没什么问题?”

既然命夫子没认为灵霄烛幽会是什么坏人,秀心第一时间便不会把它往坏处去想。至于沾血冰蛾的得失,参照大姑娘如今的修为进境,却也不必急在一时去处置。

扫开一片尘埃,少女泰然自若地坐下,不急不躁调复伤势。神秀见状有些无聊地抖了抖肩膀,然后便等待着天外几道昊光前后落下。

“此地发生了什么?地冥人呢?”

若说谁对地冥动向最为关注,自然是作为宿敌的天迹。神毓逍遥一扫方圆惨状,立即疑惑地追问道。而一想到地冥的长相,神秀却偏过头不答反问:“天迹,地冥跟你长得一模一样,是为什么?”

“嗯?!”

第九十二章 一顿操作猛如虎

多事之秋啊。

自从从秀心姐妹口中知道地冥的长相,天迹和法儒立即就反应过来这事绝不单纯,八成还是仙门内部的锅。说来算上“下落不明“的人觉,四大高手之中,已经有两个是导致眼下乱局的罪魁祸首。再算上那潜匿未露真容的魔始,天法两人难免生出几分力不从心的感觉。尤其是现在的天迹精神不稳,法儒都不禁开始担心,对方会不会哪一天就突然被众天邪王给……而最糟心的状况,无外乎这些糟心事全是家务,都没法对外人明说。

当然,分身乏术归分身乏术,正事依然得做。法儒绝不会坐视天迹受邪祸影响入魔。而天迹此刻心系地冥的末日计划,依然将其视为首要目标。特别连大漠苍鹰都被其利用,成为引发风灾的导火索,天迹刚一了解情况,就决定先设法找到大漠苍鹰与地冥,尽快解决风灾之难。

“风灾……不容易停呢。”

“姐,这风灾的威力,感觉比前三灾的怨气要大一些?”

“嗯,怎么说。前几灾积累的怨气,乃是无辜惨亡,所造成的怨魂能量积蓄。而这次的飓风里,好像从一开始就有非常浓重的恨意,并且受到了很大的刺激,才会有这么厉害的风灾。”

秀心的感知自然没错。

这一轮的风灾,和前三灾不同,乃是与大漠苍鹰同属风之一族,却属于另外一脉的古鸗风裔风兽祖龙风鷟流华死后的积怨异术所引发。若是换了其他的执行者,虽然能够引爆第四灾,至多不过与前三灾强度相仿,但因其中出了一些连地冥都不清楚的差错,方导致这一灾席卷苦境的速度,快到出乎地冥的设想。

因为,大漠苍鹰隶属驭风鹰裔,父亲恰巧是曾经的风之谷主人荒漠孤鹰。而风兽祖龙与八岐邪神座下末邪王鸑变迦罗乃是夫妇。当初鸑变迦罗入邪,被荒漠孤鹰亲手所杀。后来风兽祖龙亲往风之谷报仇,也被荒漠孤鹰击败重创垂死。无数甲子以来,风兽祖龙积累于炬风穴中怨气自然非同小可,辨认出杀死他们夫妇的仇人子嗣之后,登时产生了不死不休地报复欲望。

除非大漠孤鹰自愿牺牲,否则风兽祖龙的怨念便一日不会消散。风灾初期效果奇好,地冥纵使有些困惑,自然也乐见其成。至于大漠苍鹰最后生死,地冥实则另有安排,亦非拿他性命逼死天迹不可。

不过,这事并不会像地冥期望地一般推进,甚至很快就打了他的脸。

毕竟计划再完美,却总会碰上意料之外的状况。即使地冥达成了他的目的,要说是赚还是亏,却还不好估量……

当初,地冥以殉道之眼,灭了风之谷全族,导致八部众之一的鸑变迦罗无从附体重生,邪魂始终流连不去,对大漠苍鹰保持着相当关注。一旦鸑变迦罗认出风兽祖龙遗骨,必然会产生一系列的化学反应。而风兽祖龙发泄掉最深刻的恨意之后,与鸑变迦罗的邪魂相遇认亲,之后会发生什么其实连猜都不用去猜了!

这风灾肆虐数日,造成不计其数的死伤,连仙门的护山之阵都被摧毁。秀心姐妹正在前往西山别草亭路上,还没结束商谈,两只少女便突然间发现,这阵狂风悄无声息地自动停了下来。

“咦,八岐的邪气?”

“什么?”

站在原地观望一阵,秀心发觉飓风消弭,非因地冥主动收手不再去收集血闇怨气。而是一股熟悉的邪源能量骤然萌生,使得第四灾突兀停下。显然,这是因为与八岐邪神有关的人物介入,才会导致这种情况的产生。

一念及此,秀心思忖着立刻对神秀说:“风灾停止,总归是一件好事。不过,那边的邪源来历不详,只怕未来会有些麻烦的样子。”

“幽界一个、风灾一个……八岐邪神安排在神州的棋子,究竟有几个已经可以动了?”

莫名其妙多出了一股潜于暗中的势力,神秀一想起此行目的,当即提醒道:“姐,逆神旸沉睡或者死前,你又不愿意彻底融合精灵禁元。我看还是赶紧先把剑儒老人家那里的龙首吸收了,才能让你把前几天的元气给快点补回来。而且,我总觉得其他六个龙头,估计没那么好得手了呢。”

“我也这么想的啊。”

别看意外打死一个天魔茧,实际却多了天下罕有敌手的灵霄烛幽。秀心虽说认为灵霄烛幽出自儒门,八成不会搞出什么乱子,但还是第一时间往剑儒这边拜访,以免真闹出大事来一发不可收拾。而逆神旸那一边,考虑到地冥的伤势一样沉重,少女一时也不必担心。

不过,四灾自行瓦解之前,第五灾便已开始传播。只是螟瘟之灾乃人祸导致的异虫之灾,两个丫头人在路上却是一概不知,不久之后便到了剑儒隐居之地。

“千峰剑影!”

邃无端兄弟俩的确资质卓越,勿须命夫子调教多久,便已将绝世五剑推至第四招,往后便是承载先贤剑魂,糅练归于一体。

剑啸从山腰传至山脚,两姐妹抬头略一打量头顶剑光,却都没多加留意。一边往上走着,神秀还吐了下舌头,说:“咱们下山不久,就把灵霄烛幽给弄丢,是不是也该算一种本事?”

“他总归会出现的。”

灵霄烛幽既主动从万剑中脱离,又以决绝的意志血祭天魔茧,已意味着他不会毫无打算。秀心没去理睬二妹的打趣,望着亭中拍打着拐杖,悠然饮酒旁观着两名后进修行的命夫子,“走吧,老人家朝我们摆手了。”

“好。”

自从解除邪染之患,知晓快到寿数末尾,剑儒命夫子便看开了,不再去多想八岐邪神之祸,把人生的最后一点时间,留着指点邃无端两人,以求儒门与己身剑道有后。此时又与亲兄弟庭三帖重归于好,命夫子唯愿能在最后的时日,能够多一丝安稳,活着看到邃无端兄弟练成“万剑天岳”。

因此,甫一看到秀心两人,他也没有保留的打算,遂想让小姑娘直接把龙首带走。谁知道一瞧秀心神色不对,一番交流后才知道事情要糟。

“灵霄烛幽保有当年夏主事的执念,儒圣明德未来只怕风波不断。”

晴朗的面色添了少许愁绪,命夫子却又摇头苦笑道:“呵,又与我何干?当初皇儒老大哥与夏主事,琛奈缺两人同在,方有儒圣明德统合强盛之机。灵霄烛幽若有了肉身,德风古道只有蔺天刑才能与之较量。真要有个万一,谁又能拦得住他呢?”

“他……有问题?”

“不,理念不同而已。夏主事智计超群、一心为公,绝非利欲熏心之流。但灵霄烛幽若然成人,必得夏主事所有学识,未必不会追究当年之事。”

“那就更危险了。”

不去追问当年儒门内部发生何事,有她老爹化身“辟界战神”的例子在,秀心登时明白命夫子愁些什么。单纯的坏人不可怕,怕的是有思想、有追求的高手高高手。

认真思量片刻,少女问道:“那位夏主事,在儒圣明德有什么亲信么?”

“亲信……不好,速往无瑕居。”

第九十三章 魔的动向

“天魔茧不幸战死,幽界却不能一日无主。往后幽界该由本座主导,无限你可有异议?”

“蛇无头不行,鸟无翼不飏。天魔茧既已身亡,我对万魔惊座你暂代魔主之职并无异议。”

人类地盘上的乱象,未曾影响到幽界的权力交替。天魔茧阵意外亡在地冥老巢,也出乎意料地暂时没给幽界带来多少混乱。

概因本就对裁翠微颇多忌惮,地茧无限眼见着君临黑帝势大,并不欲与之正面冲突,慎重思量后只提出自身要求:“但,魔傅是否该将圣母精元交回?”

“裁翠微已将之送入混沌九穹,难道你不希望原始魔君尽快恢复?”

“魔君……也罢。”

若能让原始魔君尽快复原,那是再好不过,地茧心头一安,自无异议。然而视线一瞥处境尴尬的越骄子,无限心思颇为微妙,主动问询道:“那,魔君一旦康复,黑帝又该如何自处?”

“本座有本座的幽都,同仇敌忾共进退便是。同为幽魔,难道你以为,吾是不识大体之人?”原始魔君能恢复几成元气都还难说,君临黑帝并未将之当做威胁。

“如此甚好。”

目前地茧最担心的,便是君临黑帝与裁翠微拥兵自重。但君临黑帝武力过人,裁翠微万魔始源的身份,都令他无从质疑。何况,地茧无限本未看重过身份权位,索性便放弃与黑帝争夺,尽可能使幽界能够顺利完成权力过渡。

不过,越骄子自从辅佐天魔茧以来,从未提出任何过分的要求,却是启人疑窦。眼下天魔茧既死,无限出于幽界稳定考虑,终于在此刻问出了憋着心内许久的困惑:“鬼者,往后有何打算?”

“呵,我与幽界的盟约不变,当然是铲除共同的敌人。”

“共同的敌人?”

“仙门、论侠行道、寄昙说,儒门……幽界甫折损一位绝顶高手,难道地茧想要与我过河拆桥?”

虽然十分遗憾,未能有机会影响操纵天魔茧,越骄子却似已有备案,从容自若地轻笑道:“就算要翻脸,也不该在这个时候吧?”

“我对鬼者并无怀疑,但你的目的着实令人好奇。”

“对此,本座同意无限的看法。”

“看来我必须自清了?”

失去天魔茧作为后盾,眼下再想借助幽界的力量,越骄子无疑得付出更多。面对君临黑帝与无限同时发难,越骄子宛若成竹在胸,看向裁翠微道:“除非裁翠微心怀鬼胎,否则她应不会质疑我的立场。”

“此言何意?”君临黑帝眉峰一挑道。

假设魔始真的是那一位魔始,越骄子便可以十分笃定地认为,裁翠微一定会站在他这一边。耳闻黑帝质询,越骄子却望着裁翠微,确认一般地说道:“我们的目标都是摧毁仙门,不是吗?”

“你有能力,也很有眼力。九天玄尊,果真没有看错人鬼之子的潜力。”

“嗯……”

“逆鳞之巅那一战,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裁翠微似笑非笑,意有所指地答道。

当初为了九天玄尊之死的真相,天迹、地冥于逆鳞之巅决战,事后越骄子便曾暗中做手,在两人体内留下暗伤。正因于此,越骄子之前才能追踪到地冥——虽然天魔茧的意外身亡,使得这一番动作沦为无用功。

不过,骤然听到裁翠微提起这一茬,越骄子心下却产生了一些冷厉的杀意:“哦,那你对我和同为人鬼之子的非常君间的恩怨,谅必也知根知底?”

“你以为呢?”

“哈,我想我们才更该是天然的盟友?”眼看裁翠微没有拆穿自身的意思,越骄子语气一松淡笑反问。

“赞同。”

既要取信于君临黑帝,或者暂时不与幽界分道扬镳,越骄子总要在群魔之中,找出一位能够帮衬的人。而裁翠微貌若与君临黑帝走得很近,实际上魔始化体这个身份实在过于遥远,难免会与幽魔之间产生隔阂。

再加上,越骄子十分想弄清楚,裁翠微对他身份究竟了解到何种程度,方下定了决心与之摊牌。

而魔始这名化身之一怀着莫名心思,亦乐得接受越骄子的示好,主动朝黑帝说道:“与幽界的鬼麒主一样,越骄子的确出身鬼族,这一点黑帝勿须怀疑。另外,他与我们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如此。”

“果真?”

“不错。与此相反,当初幽界的鬼麒主可是包藏祸心,乃是天邪八部众之一的鬼龙王。否则原始魔君与锋魔不至两败俱伤,落得如今这等田地。”

有关八岐邪神的部分内幕,裁翠微心忖连八部众都已经开始冒头,已无过多必要瞒着万魔惊座,遂将当初鬼麒主暗算锋魔剑上缺诱其入邪,导致原始魔君与之决战两败俱伤,最终一自尽一重伤的事情大略介绍了一遍:“总而言之,现在的幽界还未达到稳如泰山的程度。”

“八岐邪神……呵,你的意思,天迹、法儒、寄昙说等人,一定会将主要精力,放在对付天邪八部众身上?”

“那就看我们出几分力了。”

“哈,英雄所见略同。”

在原始魔君拿回权力之前,君临黑帝主导的幽界,绝不可能与正道真正意义上的“和平共存”。而地冥与八部众对神州的威胁,同样是令武林正道头疼的混乱之源。

幽界虽说仍高手乌云,但能少用一份力,又何必倾巢而出与仙门、儒门拼个伤亡惨重?

如今的局势下,顺水推舟捡漏,方是省时省力的最佳抉择——

“地冥引动五灾,致使苦境之人死伤无数。寄昙说、天迹等人,必欲与之一决生死。不过,咱们大可不必留意地冥,而是将重点放在另外一处。”

“何处?”

“八岐龙首。”

“为何要关注八岐龙首?”

“你是在担心那名女娃儿?”

君临黑帝疑问甫脱口而出,便听到裁翠微给出答复。越骄子颔首笑道:“然也,她之能为已不可预估,再留着龙首只怕还会更增其实力。而幽界若能提前拿到几枚龙首,即可掌握主动。”

“同时得罪天邪八部众与正道,未免令幽界不利。”君临黑帝质疑道。

“双方同时削弱,才是幽界的追求。倘若正道势强,咱们便以毁灭龙首解放邪源为要挟。”

越骄子不疾不徐说道:“而倘若八部众得势,咱们便将龙首推给正道处置。难道万魔惊座以为,八部众与正道有妥协的空间?”

“嗯……”

八岐邪神复苏引发的灾祸,不是一般的立场问题,而是生与死的抉择。武林正道再怎样说,都不可能与天邪八部众一条心,不存在任何合作的余地。

至于幽界是否有必要担心邪染的威胁……有懂得血元造生的魔始化身在,又有何惧之?

第九十三章 无事献殷勤

末日计划、血案七灾陆续进行之时,龙首,不知不觉已成各方角逐之焦点。与此两点相比,不知所踪的灵霄烛幽,反倒成了被忽略的异数。与剑儒无涯一行无瑕居,内中除了一封留书却是空无一人,也不见有外人来往的迹象。至于玉儒无瑕·夏琰的学生后辈,则均早已外出游历,一两日内亦难找到下落。

至于玉儒真实状况如何,命夫子多年来一直留在西山看顾龙首,却是对其一无所知,自然便未怀疑过夏琰的去向……

“姐,儒门不用我们考虑,他们自己能处理。不管灵霄烛幽想做什么,总归是要走上台前的,不是吗?”

“嗯,唔。”

“这样啊,第二颗龙首我们也拿到了,你现在就准备把它消灭吗?”

“是的。之前风灾结束的时候,我有感觉到八岐邪神的邪气,往后龙首可能没那么容易拿到。”

无瑕居一行无果,秀心姐妹回头把剑儒那边的龙首取了出来,此刻正走在前往狩宇的路上。听着二妹的问询,秀心毫不迟疑地颔首回道:“精灵禁元现在毕竟不属于我,我得抓紧一点,才能跟上爹的要求。”

“爹,他不是好的很?”

对上次被意外打伤的事情还有些记仇,神秀轻轻一脚踢开路上的石子,昂起小脸假装漫不经心地说:“天天下棋休闲,别提多养身了。”

“可是,万一那位的意识压过了梵天和爹,将来可就不好说了。”

“那,姐姐你觉得你和现在爹比,谁的胜算更高一点?”

要给未来做准备,总得有一个明确的目标,神秀好奇地问道:“有精灵禁元增幅功体的话,目前应当没人能接住你的天越萍踪。都已经这样了,还打不赢爹?”

“得看……”

并没有小妹这么乐观,秀心的元神境界本就超出寻常,经过上次的事后已对闻人然当下的状态有所揣测,思忖片刻回答道:“爹平时的时候,应该和我之前对付那三个魔头的实力差不多。但他要是不顾后果,我估计我还是会输得很难看。只是——”

“只是什么?”

“爹如果不顾后果的话,很容易导致那位的意识压倒梵天前辈和爹。在不清楚祂的态度立场之前,我们不能那么冒险。”

“也就是……假如碰到姐都打不过的敌人,交给爹去处置有可能发生不好的状况?”虽然之前隐约有提过这一点,神秀还是重新确认了一遍。

“嗯,所以这颗龙首必须尽快消化掉,然后设法找到更多的龙首。”

秀心点点头,语气淡淡说道:“德风古道那边应该还有一颗龙首。其他地方就不清楚了。”

“唔,那我们该怎么找?”

“我们不用找,先去帮旸神消灭后患,然后线索就会自己上门。”

“还是……地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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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如何,地冥的血闇之力与八岐邪神之间,必然存在着深刻的联系。而五灾连续发生,就算没有秀心去找他清算,苦境武林亦不可能再放他搅风搅雨。于公于私,秀心姐妹俩下一步继续死盯住地冥,都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再不济也能与旸神联手将之铲除。

但,地冥虽说前番看似惨亏,实则五灾过后,接下来最终两灾的主动权,都已掌握在了他的手上。若非顾忌秀心能够吸收血闇之力,以及不欲真置天迹于死地,他大有一举完成末日七灾的机会。不过正因掌握了绝对的主动,地冥当下才更想把最后几个变数掐灭,其中便以秀心与寄昙说为首要。

当然,与此同时,另有一个谜题,需要地冥自行去找出答案。

“溟冥之神,大漠苍鹰……”

“无碍。天迹会设法营救,正巧省了我们的气力。”

第四灾的变数,给地冥带来海量的血闇之力,却也使得天邪八部众之一的末邪王,意外脱困解封重归人世。如今鸑变迦罗完全恢复,幽界那边的锋魔魔魂亦像入邪,地冥并未因末日计划即将功成而欣喜,反因事态超出剧本掌控的发展,半感兴奋半显焦躁:“螟瘟之灾持续不了多久,必会被正道解破。在此之前,我们必须尽快铲除那些令人生厌的变数。”

“您指的是?”

“越骄子。”

若非越骄子从中作梗,地冥原不必如此仓促发动四灾、五灾,导致大漠苍鹰旁生枝节。除此以外,越骄子在他身上留下的暗伤,同样令地冥倍感蹊跷。相较于秀心、天迹等人的正面威胁,对越骄子这种来历不明之人,地冥显然更为看重:“傀一,你去找一趟棋邪。”

“纵横子?”

傀一犹豫道:“溟冥之神,纵横子此人威胁不小,果真要与之合作?”

“他是一个聪明人,一个注定不愿与正道交往过密的聪明人。而只有与眩者合作,他才能了解到许多他过往不曾知晓的内幕。”

纵使损兵折将,近乎沦为孤家寡人,地冥总能想到办法绝境求生,何况眼下远谈不上末路:“越骄子往后必然会主动针对棋邪与我。只要纵横子还不想死,那他就不会拒绝与我之间的会面。”

“我这就处理。”

“去吧。”

狡兔三窟,就算连续被敌人端了几个老巢,地冥仍然有着安全的落脚地。等到傀一离开日不落殿堂,地冥亦随之按照计划,孤身一人去往百毒六丧门。

但似对地冥的一切皆知根知底,方在山间半途,地冥竟被一人给意外拦下。然而仔细辨认之后,地冥的目光从错愕中恢复平淡深邃,随即肯定地说道:“你……不是乐寻远?”

“我,仍然是乐寻远。只是有一位前辈,想与地冥你一会。”双手抄在袖中,乐寻远口角含笑,从容不迫地应道。

“呵,灵识附身,却又留你意识——”

视线从乐寻远身上离开,好似落在透明的空气中,地冥轻咦笑道:“魔始?”

“能得九天玄尊看重,地冥你确非常人。”

“眩者亦很奇怪,你为何会与裁翠微决裂?”

不须多做确认,地冥足以肯定,眼前之人绝非裁翠微,“你如今的状态,就不担心被我一掌诛杀?”

“呵,连众天都输我两次。你不过是他的手下败将,杀我,凭你?”

“此一时彼一时,当年的地冥可非今日的地冥。”

地冥眸光一凝,却仍不甘示弱,语带轻蔑道:“你也是区区残魂罢了。纵使附身乐寻远,眩者想要擒你,不必十招。”

“那你还不动手?”

“我说过,眩者对你与裁翠微的关系很有深入了解的欲望。不过,主动现身,谅必你是有所求了?”

“不是有所求,而是寡会助你对付一个人,一个你的敌人。”

“谁?”

“逆神旸如何?”

“嗯?”

第九十五章 灭佛

纵使并非同一条心,终究均为魔始众化。裁翠微与仙踪无名共识达成,恰巧越骄子主动提出抢夺龙首,幽界当即偃旗息鼓,未曾急于发兵中原继续焦土魔宇大计,转而剑指地处汉野的西煌佛界。

但在另外一边,造孽、计蒙被仙踪回收融炼一体,附身于的乐寻远的灵识,却未能够说服地冥。只因逆神旸虽为大敌,地冥却亦知晓,屡遭重创之下,这位精灵天下第一高手,已注定是沉睡濒死的结局。就算逆神旸最终如愿以偿,将狩宇精灵送回精灵天下,也难改变这样一个既定事实。

倘若地冥此刻贸然进攻,极大概率将被天迹、秀心等守株待兔。与其如此,五灾皆已功成、掌握着绝对主动的地冥无神论,宁可先弄清人觉与越骄子的瓜葛,以及魔始将来的图谋、龙首与八部众动向等诸多事宜,再于事不可为之时发动究竟末劫也是不迟。

光为赈灾平祸,论侠行道与儒门便已应接不暇。而寄昙说要取得炁尘修补血闇三灾造成的神州地脉,更须亲自前往精灵天下,之后一系列繁琐的工作,都离不开其他正道人士的协助。

因此,地冥面对的威胁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左右不过仙门奉天逍遥、云尊云徽子,以及秀心等高手的狙击罢了。

然而,说来亦是阴差阳错。协助逆神旸将皇旸耿日等精灵族人,送回精灵天下之后,秀心却未能将精灵禁元还给旸神。由于耗元帮助寄昙说从狩宇取得炁尘,旸神肉身疲态、元气受损已至极限,来不及找到地冥一讨愚弄精灵之血仇,便遗憾沉眠于大明境,等待悠长岁月后的下一轮复苏之日……

“这样也好,以姐姐现在的修为,没必要强求旸神与地冥死磕到底再捡漏了。”

“嗯,可惜似他这等天生地养之精灵,再要苏醒也不知是何时日。”

“血闇结界杀了那么多人,就算旸神不是主谋,但毕竟是他决定屠杀人族、魔族,总该付出代价不是吗?”

“……或许?”

种族偏见与歧视引发的战祸,该由执行者偿还代价。秀心微一思索,当即认可了二妹的想法。而照如今苦境情势发展,之前元气大伤的少女,若能保留精灵禁元在身,亦算一项重要的保障;把第二颗龙首加紧消化,同样得利用精灵禁元加速。

不过,精灵的动乱甫告一段落,两人并没能继续追查邪神龙首,却是一位不算熟悉的人主动与她们联络,然后私下请秀心帮了一个忙。

“人觉?”

“是。”

就在江湖无一日安宁之时,楚天行却在寄昙说正需要人手的时候,择日不如撞日地邀请两名少女,来到空幽避世的梦里桃源。虽说不清楚楚天行意图,神秀还是利用“宁”字卷,刻意在周围布下术法结界,防止额外异术窥视,随即直切正题道:“不是说现在的人觉是假的吗?”

“此事说来话长。”

当初为救挚友浪里歌一线生机,楚天行得人觉伸出援手,一同前往玄默之间拜访伪装成鬼麒主的越骄子,并以自身投效作为交易的条件,成为越骄子手下一枚监视人之最动向的暗棋。

可,连日以来细细回想,楚天行隐约已猜了出来,自身怕是中了越骄子算计,又因其以好友性命为诱饵,方被越骄子利用人觉口碑使唤至今:“越骄子命我跟在老昙身旁,随时为他提供情报。但近日以来,他却未再主动与我有过联络。”

“所以,他是默认了身份有诈?”

“我,认为该是如此。”

楚天行神色肃然,道:“可是,我仍不明白,越骄子为何要针对夸幻之父,或者是如今的老昙。浩星探龙是被越骄子暗算,才会有曾经的夸幻之父。而浩星探龙为人古道热肠,常年游历山水,并无与越骄子结怨的理由。”

“按照他自己说的话,是九天玄尊弃之如敝履。他不服他兄长非常君,想要报复人觉,以及整个云海仙门。不过——”

神秀言之凿凿道:“这种人不少,就是这个理由蛮傻的。”

“唔,无论其目的如何,他都是一个难缠的大魔头。台面能制裁他的人不多,何况他又与幽界狼狈为奸?”

“所以,你想我和姐姐一起对付越骄子。那么,你有什么计划?”

回头望了望树下趺坐,凝神调理伤体顺带旁听的秀心,神秀索性主动问道:“就像你说的,幽界的高手众多,正面强攻不是好主意。”

“在外,他还有一个假装人觉行走的化身。”

“他不可能还留在明月不归沉的呀?”

“所以,我将习烟儿接来了梦里桃源作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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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留不得了。”

西煌佛界,汉野边境,沙暴排空,虫灾掩日。一条西行登佛之路,却与佛境祥和无干,风沙扑面,满是干涩。不过既是有备而来,魔者汹汹扫境,自无须虔诚礼敬。

魔神矗立天地,无情火海燃烧苍穹,铺天盖地不分人畜,转眼已将周遭化为死境,迫使锦卧佛山露出庐山真面目。眼见幽界计划顺利,独立一处的越骄子却突然喃喃自语起来。纵被断了偷窥的渠道,越骄子还不会傻到不做提防。一语双关地淡笑一声,越骄子旋即腾身一跃俯冲而下,来到幽界诸强阵营之中。

“黑帝出手即是黑天魔神,此行应是手到擒来了?”

“本座放出黑天魔神,只是利用天火扫境,免得苍蝇碍眼。”

君临黑帝不咸不淡道:“鬼者若非袖手旁观,要破西煌佛界更是轻而易举。”

“若有必要,我自然会出手……嗯…,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吗?”

魔灾天火肆虐,必会引来佛者抗衡。而与其他保密封印的龙首不同,西煌佛界将之堂皇镇压在佛山之下,更是有重重封印加固。

可惜,面对如今幽界势在必得之攻势,西煌佛界却似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与玄尊同为四创道之一的尊佛圆寂后,仅剩圣衡者释至伽蓝与四禅天坐镇的西煌佛界,显然不是魔始引导下,幽界诸强的对手。

就在四方飞来数道流光,布下四谛八封印抵挡天火之时,只见越骄子蓦一提气,竟出人意料的主动。但闻一声啸吒风云的狱龙嘶吼,魔刀汇纳万骨鬼元,越骄子猛然沉声爆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刀摧枯拉朽疾袭阵眼。

黑天魔神与忉利狱龙何等威势?

君临黑帝与越骄子又是何等高手?

不待四谛八封印稍作抵抗,便已在两道强横邪气冲撞之下,散作漫天星流亳光,脆得连一张薄纸都不如!

不想敌人如此羸弱,万魔惊座仿佛有些意兴阑珊:“这,就是西煌佛界?”

“如何?”

“不配你我大动干戈——该灭。”

第九十六章 灵识之变

“西煌佛界毕竟是尊佛所创,不可给他们布阵的机会。”

“呵,那就劳烦你了。”

君临黑帝与越骄子虽同样擅长谋定而后动,但黑帝勇战而不畏战,越骄子更倾向于有十全把握施以雷霆一击。因此,在四谛八封印瓦解瞬间,越骄子不曾收回忉利狱龙,反而一刀落下将战场分割,使得法畏金刚、永劫天女,与青随佛子、近月观音分列两处。

如此一来,两大绝世高手各自处置两名四禅天佛者,尽显游刃有余,宛若戏弄之姿,丝毫不见压力。万魔惊座鼓运万丈魔火吞天,汹汹魔威横压而下,登令法畏金刚、永劫天女陷入支绌!

“青云一步随——呃!”

“呱噪!”

不等青随佛子梵唱出招,越骄子誓欲速战速决,断绝佛门布阵余地。只见黑洞异术骤开,邪魅身形倏然一晃,已至近月观音身侧。穿过空间通道,越骄子掐印捏诀,焚天苍龙印阴损杀至,迫使近月观音全神御守。

熟料,越骄子口中念念有词,苍龙盘旋俯冲,并非为杀观音,反取青随佛子而去。青随佛子心寒当下,急忙将手心蓝田玉钵一拍欲收火龙,却在弹指之间便被术力突破,登时遭受邪术焚身。

然而,就在西煌佛界之内一人抢出,从君临黑帝掌下救出法畏金刚、永劫天女之际,青随佛子身上佛光陡然消散,旋即一股森然鬼气逸散而出,使得在场众人无不为之一愣!

释至伽蓝接下黑帝杀招,见状难免诧异:“鬼族?”

“鬼族……”

少有走神怔然,越骄子脸上动作一滞,片刻之后杀心更浓,似是忆起久远童年,遭人追杀的凄苦往事。无名恨火丛生,越骄子不留青随佛子任何苟活机会。

遽然,越骄子饱提鬼元,横扇起舞祝祷,霎时无穷烁白电光挟星火而降,雷厉一击甫发出,即将青随佛子猝不及防劈成焦黑骷髅,当场魂飞魄散。

“鬼族?!呵,好!”

“鬼者,与鬼族有仇?”

“略有瓜葛。”

对于自己出身,越骄子不会全盘托出,语焉不详地敷衍了过去。而在此时,君临黑帝慎重观察了一阵救场之人,突而冷笑一声,凝视着圣衡者释至伽蓝,道:“能有能耐从本座手下救人,谅必,你就是西煌佛界的现任主事?”

“尊者,天女、近月,三皈天罗阵!”

“是。”

生死攸关之刻,释至伽蓝不敢怠慢,连回应黑帝的闲暇都无,当即与剩余三禅天摆下三皈天罗阵,拱卫在锦卧佛山之前。万魔惊座、越骄子见状却是胸有成竹。

释至伽蓝虽为西煌主事,面对黑帝、越骄子两人联攻,纵有三皈天罗阵,却也只能守得一时。另外一处,裁翠微凭借魔始记忆,轻车熟路闯入西煌内部,首度弃掌改运剑气。

刹那间,天剑禁招信手拈来,女子蒙面黑纱翩举,天地尽被邪光笼罩,擎天一击斜空倾坠,登令锦卧佛山土崩瓦解,化为残佛废墟!

“意外之喜……”

无须担心黑帝、越骄子战况,占尽上风的裁翠微一剑迫使邪神龙首现形。不过,她亦知晓不得任由龙首共鸣,当机立断催动自身由死阳取得之闇力,加固封印持续镇压。下一瞬间,女子视线尽处瞥见一物,不由心思一动闯入卧佛废墟内中,摊手拿向案上一物。

殊不料,圣佛衣与纤纤玉指接触同时,沛然圣洁佛力宛若能够荡涤神魂,源源不绝涌入裁翠微体内,来回洗涮魔始疯狂邪念归于其身,竟令女子一时呆立当场。

是孕育之时替兄承邪之婴胎,又或峥嵘初现、傲视寰宇之魔始,裁翠微只觉层层记忆回涌,难以分清辨明。更有甚者,她人血缘承袭,脑海之中病弱幼年承欢父母膝下,无数萍山清修岁月之记忆,千头万绪纷纷杳杳。一如庄周梦蝶,难分是梦是实,抑或梦幻泡影。

身份的错乱,导致神魂冲突。脑识剧痛当下,裁翠微仿佛为了发泄无穷杂念,竟不顾保留强摧极招吗,引动风云突变,灿然邪光更盛。异剑骤现顷刻,释至伽蓝饱修典籍,一眼认出此招来历,错愕当下更知危境将至!

“如来亲试·伽叶称首·苦海立浪举慈航!”

“逆天魔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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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天借剑?!”

“何来向天借剑,此乃——逆天魔剑!”

寰宇耀邪光,天地现异剑。同样的招式,更胜一筹的威能,此刻竟在云海仙门重演。仙踪无名化身白发老者孤身闯入,居然随手修复被风灾所毁的天王罚神阵,肆意戏耍仙门应龙无忌、麟凤璇玑护法圣者。而其本人则已直往天剑名峰,睥睨直对仙门云尊。

“徒劳的挣扎,始主今日目标并非是你,让开吧。”

逆天魔剑高举横贯苍穹,魔始化首全力施为。毕生所学早被透析,云徽子不堪其敌,邪光过处,圣气皆消,九天玄神武应声而破,当场溅血败退。但闻白发老者话意,云徽子随之转首看去。只见白发老者转手一换招路,将魔剑极威直扫天剑名峰。僵持不过瞬息,不世剑招即将仙门长久屹立之地标,摧枯拉朽斩成粉碎,更令盘古云鲸发出凄厉哭嚎。

拭去唇边血渍,云徽子注视着白发老者与记忆之中如出一辙的相似面容,震惊更感羞辱:“阴谋宵小,你,不配用师尊的面孔。”

“九天玄尊,不过一欺世盗名,偷袭暗伤的小人。始主的面容天生如此。怎样,云海仙门何时多了规矩,不允许他人与九天玄尊长得相似?”

“你是,魔始……够了,现出你的真容。”

“哦,看来你是不知始主与他之间的关系。”

一剑粉碎天剑名峰,万千古剑剑灵逸散四走。浓烈的血闇之气朝着天空散去,更包括一道早被镇压的邪魂,转瞬消失无踪。对此视若无睹,白发老者并指暗攒剑气,不疾不徐刻意卖弄道:“又或者,你是认不得始主的招数?”

“你?!”

“哎,始主化身与皇儒见面,早有了一段时日。除了地冥,汝等非但不曾在意,竟连始主之身份亦知之甚少。如今的云海仙门,着实令人失望。”

毁掉天剑名峰,释放血闇、邪魂,仙踪无名无心逗留,以免被天迹、法儒所截阻。单对单,他虽无惧仙门任何一人,复苏本尊之前,仙踪自忖亦无必要冒险。

早早拿定了主意,白发老者身形渐趋渺然,只留下饱含戏耍之意的朗笑,宛若讽刺飘入云徽子双耳。

“留下的时间不多。是杀地冥、诛幽魔,还是阻邪神脱困,又或者找到始主?汝等,能分清轻重否?”

第九十七章 真我

魔剑之威,通天彻地。纵使已得尊佛亲传,释至伽蓝与三禅天布阵联防已显勉强,此刻再遭寰宇邪光从第三个方向浩荡杀至,三皈天罗阵终难承受巨力压迫,矗天佛像层层龟裂,旋即倾倒坍圮,金粉片片剥落。

而在同一时间,法畏金刚三人顿受重创,若非释至伽蓝拥有胎藏曼荼罗护体妙法,挡下绝大多数外力,西煌佛界几与毁灭无异。饶是如此,释至伽蓝虽仍保存一定战力,但内腑震荡、经脉欲裂,难免负伤不浅。

“尊佛的萌杀佛心,果真不俗。以你之根基运转胎藏妙法,竟能受吾等三人合击而不死。”

胎藏曼荼罗乃是西煌绝学。逆天魔剑何尝不是仙门禁招?

宣泄完脑中杂思,裁翠微已恢复冷静,翻袖以圣佛衣包裹镇压龙首,腾出一只手来凝望着释至伽蓝,陈述出一个事实:“你该知晓,有我在,胎藏曼荼罗也挡不了多久。”

“施主既与万魔始源关系密切,释至伽蓝自知难以望其项背。但,吾佛眼下,断不能纵容邪魔肆意妄为。”

“能吗?你之功体,邪气难由外界突破。可惜,我们是三人。”

无论释至伽蓝护身之法如何,内元总有极限所在。幽界三大高手均非四禅天之流所能抗衡,圣衡者想要独力擎天,无异于螳臂当车。再则裁翠微身兼神皇、蚩皇两家之长,搭配魔始广博见识以圣破圣,只是早晚之事而已。

此时此刻,裁翠微既夺得龙首,虽然看似幽界得利。无须镇压龙首的西煌佛界,将来反会成为幽界大敌。

所以,深知此点的君临黑帝,今朝就未打算让西煌佛界之人侥幸:“鬼者,其余之人,烦你代劳了?”

“好。”

就算裁翠微需要照看龙首,君临黑帝孤身让释至伽蓝分身乏术,依然富有余裕。待得越骄子斩杀剩余三禅天,两人合力施为光是拖耗,便能让释至伽蓝疲于应付。

纵使胎藏曼荼罗一时无法突破,幽界联手不图强杀,要擒圣衡者又岂是难事?

不过,就在越骄子动作之前,突见一名脚步虚浮,看似羸弱的读书人,晃晃悠悠从附近经过。老奸巨猾如越骄子怎能容忍旁生枝节,不等想清来人身份,即是凶狠一刀空划弧光,朝着无辜青年砍了过去。

殊不料,魔刀将中读书人之时,忽见浩瀚圣功涌起,随即圣印传佛音,禅香扑鼻而来,眨眼之间,平底构筑形成一道梵字长城,如夺天地造化,巍然难以逾越。

“百法玄藏?”

“灵鹫圣印?”

熟悉之圣气化为尊佛遗照,伴随数道惊疑之声一并而起,纹丝不动断阻魔刀锋芒。释至伽蓝一眼认出百法玄藏,当即明白这名书生必与尊佛有所牵扯。

与此同时,清楚三魔根基超绝死守不智,百法玄藏亦不可能在重压之下撑持太久,释至伽蓝当机立断压下内伤,匆匆顺手带过那名年轻的读书人,以及三禅天众人化光撤离。裁翠微见状却似另有别思,手指拂过圣佛衣竟未当即追上。

“呵,逃了?”

“来到宝山,怎能空手而回?”

“残党亦不可留。除了释至伽蓝,余子碌碌。幽界,便断了他们的根!”

早在针对释至伽蓝之前,越骄子发现青随佛子乃是鬼族之后,便已将一道暗藏的气息锁定。现在释至伽蓝趁乱逃跑,越骄子看似一步欲入佛界内部,却在脚步踏出的第一时间,身形隐没于黑洞之中。而暗处窥视者眼看释至伽蓝遁走,本欲见机行事的蒙面人,突然发觉背后恶风扫至,匆促之间唯有举掌相迎!

“果然是鬼族。”

原非与幽界统一战车,释至伽蓝的死活,越骄子实际并不看重。反倒是青随佛子的死,更令越骄子在意。撼天动地一掌,激起千丈尘浪。黑衣蒙面之人伪装登被雄浑鬼气撕裂,露出黑布后的阴厉真容,口齿之间血丝密布,显然仓促吃了一个小亏。

越骄子凝视着对方,心下了然道:“潜藏西煌佛界之外,汝等究竟有何图谋呢?”

“鬼元……你是?!”

“既是鬼族,那便都该去死。”

恨意自幼未消,越骄子罕见杀心昭然,步步逼迫鬼族陨相八面鬼戎。不想同行之人各行其是,连裁翠微拿到圣佛衣都有些魂不守舍,君临黑帝略一思忖,还是决定助越骄子速速拿下八面鬼戎。

不消片刻,两人已联手擒之。但黑帝拿下八面鬼戎之后,裁翠微忽回过神来在此刻说道:“我不建议你们杀他。”

“为何?”

“他死了之后还是会回归鬼狱重生,不如带回去用夺胎销型棺洗脑,留着作为一枚棋子埋伏到鬼族,顺带利用他牵制释至伽蓝。”

“死后重生……走一个释至伽蓝,多一个鬼族高手,便依你所言。”

倘若三人同心,幽界必能将西煌佛界剿灭。然而君临黑帝此时已经察觉,裁翠微心神不定:“观你神思有异,难道受到了尊佛的影响?”

“一件圣佛衣而已,尚不会让我产生动摇,更无法干扰我的思绪。”

否认了君临黑帝的问话,裁翠微却还是有了其他想法,道:“圣佛衣我另有大用,至于龙首已被我加固封印,黑帝大可将之带回。一旦正道群起而攻,你大可以解放龙首为代价威胁。我所知道的龙首下落,可不止这一个。”

“你要离开?”

“一些私事需要处理。不过……这本秘笈你且收下。”

幽界好歹是裁翠微的基本盘,仙踪无名看不上幽魔,裁翠微就非要让他难过:“这一册中包括君轩辕创立黑天魔神理论时,在幽魔身上留下的后门。你想要彻底摆脱魔始的影响,便必须将之精研通透。”

“喔?”

纵然自信早已推陈出新,更有独自所创魔招,君临黑帝亦不会刚直拒绝弥补缺陷的机会,只是对裁翠微如今的态度稍感奇怪,君临黑帝不禁问道:“你也是万魔始源的化身之一,竟会将此物大方交出?”

“我若是最后的魔始,留不留后手,都没有意义。我若不是魔始,那又何必给他留下好处?”

被玉佛衣洗去傲慢邪念,裁翠微虽无与正道合流之心,却也不像之前凡事都以魔始的角度去思考:“越骄子,上一次天魔茧是被谁所杀?”

“一口剑,一口儒风肃冷之剑。或者是一个剑灵。”

“德风古道的剑灵?有此能耐者,难道是……他?但若当真是他,他如今又会去哪里?”

隐约联系到一个与皇儒并称的人物,裁翠微忽而有了新的算盘,淡泊一笑道。

“我得去一趟仙门禁地,然后再去几个地方,请。”

“仙门禁地?”

第九十八章 难解的身份

冰火两重,生死险隔。云雾飘渺、陡峭孤绝之处,正是仙门禁地地狱无常天。然而重地之防,连日以来却若纸糊,屡遭外人侵门踏户。大概从一开始,仙门将依托于外人排布的地狱无常天当做藏物重地,便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两名下魔也敢放肆?”

被九天玄尊囚禁看守禁地的冰火双魔,在裁翠微双极功体之前难动分毫,黑纱覆面的冷艳女子,步步踏上云端压制住冰火双魔,以神皇之气迫得他们伏地动弹不得,尽失反抗之意:“无常天,最近有谁来过?或者,是否有人找过问瑾遗?”

“我,我们——”

原本尚欲狐假虎威,冰火双魔甫一察觉来人身上神皇之精纯,只能支支吾吾不敢直面其人。

而无意拖泥带水,裁翠微索性主动提及曾为三教第二人的名讳:“你们应当知晓,在吾面前隐瞒真相,将会是怎样的下场。”

“冰魔、火妖,说吧。”

“心魔?”

“如此精纯的神皇之气,仙门都无几人拥有。难道,你想众人一齐送死?”

就在双魔踌躇之时,最后一只被囚禁的无形妖魔,忽而传音于两人。冰魔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佯作姿态道:“哼,你既要知道,我们告诉你又何妨?”

“嗯,识时务者。”

“君奉天曾来此查阅《玄脉宝鉴》,但与你所指的问瑾疑无关。至于其他人……日前只有一道光芒强闯而入,之后不曾见其外出。”

“哦,你们没有告知君奉天?”

“九天玄尊害我们失去自由,我与火妖又为何要告诉君奉天?”

“甚好。”

此行目标仍在地狱无常天,裁翠微心知将是入险之局。然而有意一探那人身份图谋,女子下一刻即撇下冰火双魔,依然选择继续前行,深入重重云雾深处。

明了来人深不可测,三魔不敢拦截裁翠微。前路已无险阻难关。而裁翠微对《玄脉宝鉴》全无兴趣,干脆直绕过藏宝之地,往阵术掩盖下隐有人息之处而去。

不过,无常天外动静,早在内中之人掌握。倏忽间,浩然儒风剑意,冷不防穿空破月临身,显是势在必杀!

“好剑。”

突如其来,寒芒扫身。凛冽神剑迫近眉心,虽是杀意内敛于无,犹然锋芒毕露。

深知清圣儒剑非同小可,裁翠微赞语未落,旋即并指一夹沾血冰蛾,醇厚元功倾力相迎,竟是难以尽消其劲。

蓦闻一声裂帛,蒙面黑纱齐中撕裂,露出遮挡下的绝丽容颜。沾血冰蛾剑尖纵无实际接触,残余剑气依在裁翠微眉心留下浅浅红印。

对于出剑之人来说,惊艳女色仅若过眼烟云。但在看到来人面容之际,沾血冰蛾却是中途一顿,随即倒转方向凭空射回,落入一名风度翩翩之人手中。

“汝之面孔救汝一命。”

“五神血祭完成,你的修为,果已不在夏勘玄之下。不破之躯,更是令人惊奇。”

“魔始君轩辕,吾之忍耐有其限度。”

一袭幽紫儒风华服,眉飞入鬓,神采超群,与其旧主竟是如出一辙,灵霄烛幽气态清冽,懔懔英姿,皓皓如玉磨就:“汝非霁月清风,来此定有所求。”

“虽是霞姿月韵,你是否有夏勘玄琨玉秋霜之质,同样令人生疑。”

两者相对而立,各有山川之险。一人由魔始造生,却为超脱前进;一人凝前贤执念,只求达其所愿。

相似的诞生之机,朝着截然相反的目标。若有一种命运的奇妙联系,缓了相互间的攻伐之意。

裁翠微口中略一停顿,让了一步先行示好:“你该知晓,我一人来到无常天,说明魔始不知此事。”

“自然。”

灵霄烛幽颔首以应,负手背对裁翠微,宛若以要害示之以诚,又或是——自信!

“那日闻人姑娘受三魔围攻,吾已助之偿其恩情。若非明白汝乃孤身来此,吾断不会因汝容貌纵放。”

“你思绪之敏捷,倒是与夏勘玄完全一致。”

“那,凭汝魔的身份,又要怎样说服与我?”灵霄烛幽脸色无波,淡然反问。

裁翠微清声一笑,摇了摇头:“我不是魔,只是需要幽界的力量对抗魔始而已。”

“与吾何干?”

“各取所需。”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代表着实际的利益。灵霄烛幽沉吟间,裁翠微率先说道:“当初与夏勘玄有旧之人,大多出自儒圣明德。但他因非议自刎而亡,谅来除了玉儒无瑕,儒门内部应无人可为你助力。”

“呵,所以汝才寻至此处?”

“问瑾遗也好,玦残何也罢,又或者儒门琛奈缺,于我而言并无差别。他与玄尊排布地狱无常天后,从此便隐遁深眠修养病体。”

裁翠微思量道:“而他,当初曾与夏勘玄、蔺天刑并列,却是唯一能帮助到你的人。”

“或许如此?”

对于裁翠微的猜测不置可否,灵霄烛幽不答反问道:“纵使被汝料中,汝又欲与吾交易些什么?”

“魔始的命。”

“嗯?”

“魔始的一切,都归我所有。”

裁翠微开门见山,毫不遮掩自身所欲,道:“作为交换,我会替你办到,一些你目前身份无法去做的事。”

“唔……”

目前而言,儒圣明德至多提防去向不明的灵霄烛幽。但灵霄烛幽心有所图,皇儒蔺天刑必成将来计划之阻碍。

当然以灵霄烛幽如今修为,暗中动作未必没有机会。可单纯杀人非其所愿,灵霄烛幽慎重考虑过后,缓缓颔首算是认可,随即提出了他第一个条件:“吾,要儒圣明德五方圣笔。”

“五方圣笔?”

未去多问灵霄烛幽的用意,裁翠微蹙眉确认道:“慕灵风、敬天怀、玉离经、庭三帖,这四人是吗?”

“不错,文风谷我自有安排,而此事应当不难?”

灵霄烛幽斟酌道:“其余四者之中,必须从玉离经着手,否则一旦打草惊蛇,往后将难以得手。”

“德风古道人多势众。就算取得五方圣笔,你又要如何利用它们达成目的?”

“那时,吾会先助你杀死魔始众化之一换取援手。等到一切功成之后,便是魔始消亡之日。”

沉肃坦然之语言,暗藏未曾挑明的心机。既要魔始彻底败亡,灵霄烛幽又岂会留下后患?

裁翠微纵察对方深沉城府,却似甘愿全盘照收:“可以。不过,鬼族应当先一步针对西儒,你我坐收渔利便是。而我也有一事需拜托你协助。”

“何事?”

“前往北海灵州抓住一人——薄樱魅影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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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船长,楚阿叔,大圣果饮得我都快吐了。你说带我来找觉君,但是觉君他人呢?”

“习烟儿,在你眼内,人觉是怎样一个人?”

一叶扁舟,系在河畔码头,随着河水来回晃荡。请来两名少女压阵,楚天行有意一试人觉非常君身份之秘,将习烟儿带至梦里桃源。

按理来说,假若如今的人觉果真是假,乃是其兄弟人殊越骄子所假扮。那么他对人觉仆人习烟儿的死活,应当便不会有任何在意。

可从当年相逢之时的遭遇推敲,楚天行总是有种内有玄机的预感,所以才刻意带着习烟儿以求查证身份。

不知楚天行脑中盘算,习烟儿一派天真道:“觉君当然是天底下最大的好人呀。除了他以外,再也没有人比他对习烟儿还好了。”

“唉,那我呢,庭三帖呢?”

“不一样。觉君是觉君,庭主是庭主,你是你。”

“那,假如人觉并不是像你一样想的好人,你又会怎样想?”

“呸呸呸,觉君怎么可能不是好人?”

习烟儿把大圣果泡的茶汤倒进湖里,小孩子模样恶狠狠地瞪着楚天行道:“你再这样说,我就生气不理你了。”

“嗯……人,竟然来了。”

“一觉游仙好梦,任它竹冷松寒。轩辕事,古今谈,风流河山。沉醉负白首,舒怀成大观。醒,亦在人间;梦,亦在人间。”

蓦来金雨飘洒,落满人间。楚天行尚未回答稚子,顾不得习烟儿雀跃神情,不由自主望向岸上来者:“人觉先生,还是人殊越骄子?”

“你希望是非常君本人,又或者是越骄子?”

“船长,你在说什么,当然是觉君啦!”

不假思索,习烟儿三步并作两步,竟主动从船里爬上岸。但他还未跑出两步,习烟儿便只感到眼前一黑,最后一眼只见人觉愕然面容,随后意识陷入一片黑暗。

非常君轻蔑一笑,道:“你何必如此?”

“无论你究竟是谁,我都不希望习烟儿受到伤害。”

楚天行警惕应道:“人觉,或者人殊,当初你是否伪装鬼麒主,以吾友半刻之生机诓骗于我?”

“何来诓骗之说?”

身份暧昧不清,非常君貌似诚恳:“楚天行,那日,是你求我替你争取浪里歌半刻回阳之机。公平交易,吾又何曾欺骗?”

“我……”

无论人殊还是人觉,楚天行都曾答应舍命相报。此时一想今日作为,楚天行反一时语塞,噎了片刻唯有质问道:“所以,你究竟是谁?”

“吾乃人殊越骄子。真正的人觉,早已不在人世。”

“那,习烟儿又是?”

“你以为吾是为他而来?”

慢步走到木船之前,非常君撑伞悠然而立,俯视着楚天行道:“我只是想见一个食言而肥叛徒,究竟会布下何种陷阱。”

“我……”

虽为公理,实为背叛;若为私情,却是作歹。楚天行心中挣扎难解,不料扑面一阵清风扫面,却见非常君重掌已落。倾危之刻,两道强绝内元横空直扫,应声而至,隔开两人。

神秀金白衣袖轻卷,将习烟儿带回身侧。而秀心则沿着河岸靠近,双眸凝视着非常君,好似想将其人看个通透:“他,的确和那个鬼麒主之间有着联系。”

“果真是人殊越骄子?”

“不知道。但习烟儿和人类不一样,应该是所谓的鬼体。”

秀心不大确信地说:“假如越骄子和那个人觉一体双分,一个是人,一个是鬼。人殊所说非常君已死,应该说得通呐?”

“可习烟儿看到他的反应……”

“那些不重要。”

少女言之凿凿道:“他人都到梦里桃源了,我们把他抓住不就行了吗?”

“呵,以你如今元功大伤的状态,也妄想擒拿我之人身?”

越骄子与非常君功体互通。此时此刻,非常君自然知晓,秀心当日所损元气,断不可能即刻补回:“小看人殊,你将会付出惨重代价。”

“大话谁都会说,谁厉害,咱们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把习烟儿送入梦里桃源,神秀甫一回来就与她姐形成两面包抄之势,干净利落地反唇相讥。但在非常君这一边,暗中掌握魔刀窥伺的越骄子,以及虎视眈眈的剑劫、异斩魔湾,都似使得场上局面,不会像姐妹两人预期一般顺遂。

不过,纵使非常君带来的人手不少,更有可能另有其他幽界高手一反埋伏。秀心仍未将之放在心上,猛然举掌一握,无尽邪染之气霎时成墙立壁,将非常君单独一人困锁其中。

“这样,根基不足的他们就进不来了。”

“你?!”

脸上惊怒一闪即逝,非常君心思莫测,冷哼着收起金伞,如枪似棒拿在手中,道:“单对单,将是你之愚昧。”

“唔,我没想跟你单挑。另外,我能打赢你。”

就算现在根基大进,秀心也不会挑自身元气未复的时候,去与人觉来一场硬碰硬。而除了她一时受邀而来以外,巴不得越骄子去死的人,天下间亦不在少数。

或许,天迹、寄昙说、法儒,还会试着挖掘人殊与人觉的联系。但,棋邪纵横子对将越骄子斩尽杀绝的念头,却一直放在第一优先序列。

因此,刚一得知楚天行透露的消息后,纵横子连调查的想法都没有,索性就让朋友无名一刀斋留在梦里桃源里面。一旦有什么动静,就把消息传往纵横峰。而有邪染之墙作为群战之护,秀心一点都不担心自己,会被非常君给逼至绝境。

片刻后,刹那间,天上紫霞盈霄,黑白两气纵横交错,通天彻地直贯而落,誓死斩除不死不休之敌!

“你看——剑来了。”

第九十九章 必死的境地

道机纵横,迸发犀利虹光,雄卓剑芒猝然降下,经由秀心放出的缺口斜贯而入,非常君金伞上举一挡,烫金丝线旋舞如盾,将烁如飞练的剑气消弭,巍立之姿尽显举重若轻。

但在下一刹那,身披大氅的纵横子,已从缺口翩身落定,定睛直视非常君,眸中精光闪动,含笑问道:“你该是认为,楚天行与寄昙说一齐行动。就算出了差错,他的第一选择也应当是向寄昙说摊牌?”

“你是在向我炫耀,吾之判断出了差错?”

“不,如果我是你,就不会来梦里桃源。所以,习烟儿一定对你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

“或许,你可以试着将他杀死。”

确如纵横子所言,习烟儿乃是人觉最为看重的一个存在。否则在一切虚实未定之前,非常君断不该主动来梦里桃源,以至落入敌人的圈套,还暴露出一些线索。

退一步讲,最妥当的处置方法,乃是干脆将习烟儿丢给楚天行暂时带着养活。反正以正道的思路与行为,断不会做出对习烟儿不利的举动。

不过考虑到棋邪的存在,非常君并不愿去赌博,棋邪是否会对习烟儿痛下杀手,因此只能装聋作哑道:“我来梦里桃源,只为处置叛徒,剪除前路阻碍。倒是看到纵横子你如此积极,吾心甚慰。”

“再给你时间,这一次可能便是我的死期。而任何可以让你出局的机会,棋邪都不介意尝试一回。”

两人都明白,要么是越骄子借助幽界之力,将心武棋会与纵横子全数歼灭;要么是纵横子与他人联手,提前一步铲除越骄子这个心头大患。

至于谁是人殊越骄子,谁是人觉非常君,于棋邪来说没有多大实质意义。棋邪本乃亦正亦邪之人,刨根究底毫无必要。

因为,能够活跃在台面上的“人殊”,不过只是一魂双体的“人觉”与越骄子。只有把与人觉有关的人、事、物全部处理干净,纵横子往后方能高枕无忧!

“如果不是为了引你上钩,以及两个小丫头的规劝,习烟儿已是一个死人。”

纵横子双手分握湛然留机、黑白入道,言之凿凿道:“他要活下来只有一个可能,你死!”

“那就看,是谁棋高一着?!”

虽被纵横子与秀心前后夹击,面临如此境遇,光是急躁亦无济于事,非常君心意一定,目光渐冷,描着金边的衣袖捏诀抬起,口中念字同时沛然真力已汇于掌,作势欲破邪染阻隔,为同行之人创造驰援空间。

“人皇圣谕!”

“风云开合辟紫霄!”

无所保留,无从保留,心知非常君乃毕生劲敌,纵横子豁力而为,不允任何外力干涉,紫霞瑞光在黑白两气裹挟下,雷霆万钧疾袭而出,凶狠决绝,砍向非常君正面。

而在同一时间,处于邪染之墙外的越骄子,亦碰到了一位他不绝不欲在此刻遇见,却又是情理之中的敌人。

“越骄子,浩星探龙的过去,究竟与你有何瓜葛?”

“呵,今日这等阵仗,真是令人受宠若惊。你们就不怕埋伏偌久,却做了一场无用功?”

“可是,此刻只有一个事实——你,在场!”

纵使有些事情,楚天行不曾对他明言,寄昙说对自身过去的追查,亦从来没有放松过丝毫。

历经千难万险,好不容有有了与越骄子面对面,质询当初浩星探龙、夸幻之父异变真相的机会。哪怕晚了一步过来,寄昙说却还是堵死了越骄子最后一条退路。

风水轮流转,当初幽界怎么伏杀秀心,今天也轮到越骄子自己尝尝味道。

眼下面对秀心姐妹、棋邪纵横子、外加一个寄昙说,就算非常君与越骄子三头六臂,都不可能逃出这种“凑巧”于梦里桃源汇合的杀阵。

更何况,越骄子与人觉实际上是共有一个人的功力,根本无法与四名高手相抗衡。

至于越骄子带过来的幽界战将,能够保住一条命滚回幽界,那都该烧一炷高香……

“砰——”

蓦地,就在越骄子化出魔刀,勉力游走招架寄昙说时,隔离内外的邪染之气,却随着轰然一声巨响,伴随一道殷红染金的身影,从破碎的邪染之墙内倒飞而出。

非常君甫一落地,便与越骄子背互倚背,下一秒顿时憋不住吐出一口鲜血,道:“如此就想要杀我,你们太低估人殊了。”

“类似天罡玉旨的招式?”

就算是三乘,也不可能长时间抗衡棋邪与秀心联手,何况非常君还是一名伤员?

所以,方才在阵中之时,为了突破联袂困杀之局,非常君迫不得已,唯有强运真力突破防线。

不过觑出对方所用,与仙门秘式同出一源,秀心思量了一下,仍是成竹在胸:“越骄子上次伤的不比我轻,必会影响到你的功体。你又强行用自身根基返化了我和纵横子的招式,用来破坏邪染之墙,受到的反噬一定不轻。那么,今天你没有逃走的机会了。”

“逃?”

嘴里发出渗人冷笑,越骄子忽然连掐法诀,一旁与异斩魔湾鏖战的楚天行,倏忽感到自身功力被封,整个人一阵失重间,已被异斩魔湾擒拿下来,雪亮刀刃放在喉口,显而易见无力反抗。

越骄子假咳三声,当即以人质为要挟:“如果不想要楚天行的命,你大可对我出手。”

“一刀斋。”

“真剑·一闪!”

“好友?!”

不存在片刻的迟疑,纵横子令下顷刻,无名一刀斋反握红雪十握,整个人弓步沉腰,无须下一刻的指示,人已如离弦之箭直冲而出。

若非寄昙说惊怒挡招,三光之器力挫异国锋芒。异斩魔湾与楚天行猝不及防下,谅已遭突施辣手的一刀斋,给当场捅成串糖葫芦!

越骄子为什么非要棋邪死不可?

概因,纵横子压根不去与他讲究什么规矩!

“呵,棋邪,你的心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

“执子之人一旦迟疑,就是给对方机会。”

半眼都不去看合作者脸上异色,纵横子一贯心狠手黑,旁若无人地淡淡说道。

“你不让我作壁上观,那棋邪只能让你成为被屠的大龙!”

第一百章 物是人非

“屠得,屠不得,怕非是你一人能说得算。”

“是么?”

从不在乎越骄子手上的人质,纵横子心沉气定,莞尔应道:“无妨,我已将你人在梦里桃源的消息,派人捎给天迹、法儒,恨吾峰,乃至整个德风古道。你的债主数不胜数,近日又助幽界为虐,天火肆灾,**灵、灭西煌。活命,也非你一人所能论定。”

“你准备得倒甚是周全……”

倘若如此之多的高手,真像纵横子所说齐聚一处,那么任凭非常君有三头六臂,亦断然难以逃出生天。

不过,束手待毙同样不是非常君的风格。今日既敢来此,就该有落入绝境的预估。尚有习烟儿这张底牌在握,非常君强自稳住心境,深深环视群敌一遭朝越骄子道:“你断后?”

“不然呢?”

每一步都不得不如履薄冰,非常君不允留给敌人任何机会。忉利狱龙斩蓄势待发,越骄子严阵以待。非常君随即招呼异斩魔湾,挟持人质与他一同突围。

因为,一旦时间继续拖延下去,将无丝毫侥幸的可能。纵使抓住楚天行为人质,非常君依然举步维艰。

无数目光聚焦在身,越骄子芒刺在背,突地好似下定决心豁命一搏,主动提运十成邪功,决然施展焚天苍龙印。

他与非常君虽共享功体,当下只要让异斩魔湾挟持人质,此刻便无须人觉动用真元。越骄子全力施为之下,庞然火龙啸驰荒野,欲迫群敌暂避锋芒,死里求活,誓为非常君创造一线生机。

但,寄昙说与纵横子,一为救挚友,一为杀寇仇,始终咬死不放。

焚天苍龙印威势再强,亦无法以一挡二。寄昙说横剑力破邪术之际,纵横子顺势抢攻,双剑翩运成风,越骄子难免左支右绌,不过少顷即已险象环生。

“操阴阳·化鬼道·夜叉送行!”

不甘为人所诛,越骄子骨扇奋力连挥,开启炼狱幻境,召唤四大鬼将,竭力只为暂阻一时。

把楚天行交给人觉为质,腾出手来的异斩魔湾初露锋芒,问心一刀狠准伤退无名一刀斋,重新站稳脚跟,使得纵横子不得不分神照料。

而在同一时刻,秀心先让二妹留在梦里桃源,照看习烟儿等无辜之人,以免被邪魔趁虚而入,紧接着便从非常君展开的黑洞异术中追索而去,跟到了诡幻莫测的玄默之间。

“逃,无济于事。”

虽是四肢无力,眼看着非常君狼狈奔逃,楚天行心中的荒唐之感,不禁油然而生,“人殊越骄子,多行不义必自毙。你一人的功力,如何挡得住众多的高手?”

“呵,是啊……人殊屡屡作恶,确实该死!”

长日行走江湖,黑洞异术早被有心人留意,被人突破也在意料之中。

不过,对楚天行的威胁无动于衷,非常君启动老巢困阵给秀心造成一些妨碍,旋即一手拿着楚天行的肩膀森冷连笑,意味深长地说道:“楚天行,多谢你这段时日的付出。”

“嗯?!”

“若非你对我反戈一击,楚天行这个身份,又怎能彻底取得正道的信任?”

话音甫落,暗伏的无形法阵,登时散发出重重橘红光芒。就算外围的阵法挡不了秀心,人觉所求也不过这短短片刻!

一股不祥之感袭上心头,被彻底锁住功力的楚天行,已无半分反抗之力。非常君争分夺秒,兀自施展易魂转体。随着法阵诡术持续进行,霎时催生出庞大吸力,强行将楚天行魂魄从身躯抽离出来,与人觉魂魄完成对调。

下一刹那,不等楚天行稳固魂体,非常君已一指点中“自身”要穴,令楚天行意识陷入混沌,朝着黑暗之中吩咐道:“白石,该是你献命的时候了。”

“……是,主人。”

人觉又或者人殊的身份,非常君暂时都不欲保留。利用易魂转体与楚天行交换魂魄,以后大可便宜行事。就算幽界容他不下,非常君仍有广阔捭阖空间。

不思成,先虑败。对今朝事败已有安排,人觉迅速下令手下白石神,惟妙惟肖易容成他的模样,再将自己肉身妥善完好封存以备后用。

蓦地,外围传来阵破动静,非常君紧随其后即以“楚天行”外貌,开始与“人觉”合演一出双簧!

“……难得你还能挣脱我的咒术。但你以为有意义吗?”

“吾友浪里歌还阳之恩。我已想清前因后果,一切都是你与伪装的鬼麒主合谋的诓骗之举。你以鬼术相欺,根本不曾让他还阳,休想再利用我威胁老昙!”

一阵怒嘲对谈响在耳畔,秀心连破幻阵,刚踏入玄默之间核心,即看到“楚天行”的身影倒飞撞了过来,捂着心口重伤扑地,连起身的力气都保留不住。

与此同时,站在道路尽头的“非常君”,胸前多了一道浅浅红纹,看似被“楚天行”偷袭得手。然而比较两人所受伤势,显然“楚天行要严重的多”。

“失去人质,你没有利用黑洞空间转移的机会了。”

血气直灌楚天行体内,为其理顺错乱经脉,闻人清苒定视着“非常君”道:“和越骄子共通功力,挡不了纵横子和寄昙说,你们最多能活下去一个。”

“他活,便是我活。人鬼一体,何分彼此?”

“——你,究竟是谁?!”

肃冷质问之词,骤然回荡在玄默之间。经过许久之前天宙之间伏杀天迹的战斗,知晓玄默之间位置的法儒、天迹两人得知消息,便马不停蹄率先赶到此处。

殊不料,看到奉天逍遥两人面孔,非常君嘴角却勾起满是嘲讽的笑纹,拼着人觉交换身份后留在他身上的一招之力,发出至极之招强撼天迹、法儒两人无果之后,陡然仰首狂笑:“鬼邪不破,又是神皇之气呵,果真是偏心至极的九天玄尊。可惜,我那愚昧的大哥,始终将玄尊当成可信的长辈。但,无所谓了——”

“不可?!”

不曾解开的谜题,未能明了的身份,在君奉天、神毓逍遥两声高呼之下,陷入死结。方才绝顶之招达成“自证身份”的必要,“非常君”掌心向顶,仿佛不甘受敌所辱,悍然将重掌锤落天灵。

刹那间,只闻闷声一爆,血肉骨泥,碎散得连一丝完整的迹象都不复存,只余一阵刚烈腥风,充斥鼻腔。

“……人殊死,你们,再也找不到人觉——”

第一百零一章 不曾料到的

“我十分意外,在铲除人殊的一半之后,你们竟选择纵横峰作为下一站的落脚点。”

“这里景色不错,而且还能守株待兔。姐姐连逢强敌,自然得找个地方继续休养。当然,也不用多久,姐姐快恢复元气了。”

当事者众人眼中,人觉或者人殊的人体已死,往后便只待消灭幽界魔祸,断绝越骄子作恶之路。

虽说未能格杀越骄子,但越骄子为求从棋邪、寄昙说手下逃回幽界,他仍不得不牺牲四员鬼将以及异斩魔湾。往后除非幽界鼎力支持,越骄子近日应难祸乱。可个人作风强烈,与寄昙说背道而驰的棋邪,却因势单力孤,难免会成为下个被他与幽魔针对的目标。

不过,纵横子亦知山雨将至,内心却不见波澜,仍旧不骄不躁,望着大大方方的神秀,从容不迫地问道:“你姐妹二人也曾与我对立,何必助我一程?”

“不是帮你,而是得彻底铲除越骄子这个祸害。另外,我和姐姐在等另外一个人。”

“另外一人……地冥?”

“是啊。”

二妹性子素不见外,牛嚼牡丹喝着棋邪泡的香茗,舒舒服服地点了点头:“他现在被正道、魔道、八岐邪神同时敌视,要找一个愿意和他合作的人绝不容易。想来想去,只有你才有可能与他合作对敌。”

“如果他亲自上门,我或许会接受他的邀请。”

“就是说现在不会?”

相比起她师尊练峨眉,秀心元气的恢复速率,无疑要快上许多。纵使连日奔波,少女配上珍惜良药辅助,之前的内伤也已大致无碍。而这也同样意味着,随着根基功体大进,之前连续在黑帝、地冥等人手里吃得亏,到了秀心该自己讨回来的时候!

当然在那之前,有关棋邪将来动向,少女还是觉得该问个清楚:“地冥已经完成了五灾,接下来的两灾,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他继续下去了。”

“及笄之年的稚子,竟也能果断刚硬如斯,确有乃师之风。不过——”

从小姑娘的口中听到隐有些威胁意味的话,倒是令棋邪有些新奇。断无轻视之意,纵横子依然忍俊不禁,却又在中途改口:“我不会与地冥合作,但这并不意味,往后你我还会在同一立场。”

“明白。”

说到底,纵横子意志主见之坚决世间少有,并非是随波逐流之人。一旦重新树立目标,就算与天下为敌,他只要有对弈的兴致,仍会奋不顾身投入进去。

弈者毕生所求,不外棋之一字!

至于来自越骄子的威胁……日前,他曾收到一封书信,想来也是到了与那人约见之期。

念及此处,纵横子莫名一笑,并没有让秀心离开的意思,道:“你们有一位故人,今天会来纵横峰。”

“故人?”

“唔,当是新人,也是故人。”

天上云气,倏忽一清。棋邪话音未落,骤见白绢纤尘不染,从远处飘卷而至。随即,朗朗儒音,若扬磐石之志,徐徐传入众人耳中。

燕雀巢堂,弃隐持竿,愿与蒿藜同雨露;鸾鸟飞凰,穷途日暮,但随松柏共冰清。来者一袭华紫儒服,足屡净土翩然而落,虽是陌生英挺面孔,总有熟悉气机牵引。闻人清苒从片刻发愣中回过神后,定睛看向气质超卓孤傲的文士,尚有些不大肯定地问道:“你……是,灵霄烛幽?”

“是吾不错。”

虽是讶异于秀心此刻竟在纵横峰,灵霄烛幽却亦不避嫌,缓缓谦和道来:“那日吾为稳固躯体,唯有先走一步。今朝,该是姑娘与吾正式初会。”

“嗯,你好。还有,你不欠我的。”

一命之恩,相互清偿。从无奢求更多的念头,闻人清苒定下心来,好奇的话说到一半,脑中已是一片了然:“冒昧一问,为什么你会找……棋邪?”

“言之未尽,汝应知吾之意?”

“你有计划与棋邪合作?”

“吾待结盟者乃是神机。”

“神机?”

“正是。”

不打算全盘照学夏勘玄,避开德风古道与皇儒蔺天刑,灵霄烛幽成熟之心智与其故主本是同类,却选择了截然不同的方针。

但,如今德风古道既为台面规模最广的儒门组织,灵霄烛幽亦无意与之硬碰。

毕竟,夏勘玄直到临终也未想让德风古道分崩离析。灵霄烛幽纵有积怨难抛,执念所求仍是故主愿景,并不欲在非必要的情形下,多造额外伤亡。

而知文风谷夏承凛闭死关至今,为护故主血脉更免其两面为难之困境,灵霄烛幽亲自出手助其渡过险关后,亦未即刻与之会面深谈,仅仅悄悄取走了剑灵所孕之同名剑器——灵霄烛幽。

至于往后作为……只要能实现夏勘玄的理想,灵霄烛幽便会矢志不渝践行下去,哪怕是花费心力去重新统合台面儒门势力。

毫不心虚与秀心对视着,灵霄烛幽似十分清楚少女所想,干脆承诺道:“汝可放心,魔灾人劫之外,八岐邪神之祸迫在眉睫,吾不会做出任何损耗正道力量的举动。”

“这么光明正大,也就代表你是不会听我想说的话了?”虽然还不是特别成熟,秀心也能很快想通透,灵霄烛幽的潜台词。

“以姑娘之灵心巧慧,谅亦不会令吾为难。”

“呃……是的。”

平心而论,闻人清苒并不清楚灵霄烛幽的图谋,总不能空口白话劝人家放弃。再则大家非亲非故,少女亦无法咄咄逼人。可,如果不问出一二来,秀心总不免会有些忐忑:“那,你将来想怎么做?”

“呵,汝之诚实,令人欣悦。”

与裁翠微之间的交流,颇为耗损精神心力,再看着眼前同样一张形似的稚嫩脸孔,却是全然不同的交流体验。灵霄烛幽心头大快,略一思索竟亦坦诚相告:“应无骞自不必论。而吾,会说服墨倾池。”

“圣司?”

“他早厌倦儒圣明德,不过是为友人流连不去。吾深信所能给他的,纵不能全然达成他之宏图,亦可稍解其心绪之消极沉郁。”

变与不变,终归是因人而异。灵霄烛幽说到此处,脑海突而灵光一闪,联想起不算太远的欲界旧事,深邃眸光微微闪烁,面朝秀心笑道:“令尊若有闲暇,吾愿登门造访,拜谢姑娘再造重生之恩。”

“你要见……我爹?!”

第一百零二章 辩

“爹和梵天前辈闭关了,连我都和二妹都被赶出来,最近恐怕见不了客。”

“哦……缘悭一面,吾甚惋惜。不过,棋邪的安危无须姑娘挂怀。”

“这样我也不久留了。”

虽然很想了解灵霄烛幽的打算,秀心考虑到父亲的状况,只能选择婉言拒绝。而棋邪既与灵霄烛幽约见,便已等同明示双方已有合作的意向。

少女转念一想,地冥还会来纵横峰的几率,无疑降到了最低,那就没有继续守株待兔的必要。

灵霄烛幽与纵横子相视一望,却未急着让主人送客:“无妨,神机尚未归返。吾四人恰可一论时局。他日江湖再会,或能减免无谓冲突。”

“我家的态度一直那样,只要不是谁做出了什么伤天害理的残暴之举,或者必须合力对抗的灭世大魔头,其他都不怎么过问。”

秀心闻言坐在原位,端正道:“另外,不准在六庭馆管辖的范围内大肆出手,殃及无辜,最主要不能坏了我家的地。爹说了,基础建设不容易搞,不能让外面的人胡来,否则重建起来太麻烦。”

“基础建设?”

“民生?”

“百姓之生计?”

灵霄烛幽淡漠的语气里,仿佛透着少许讽刺:“苦境战祸兵燹,从未止歇超过年许。人命伤亡尚且不论。家园破碎,流离失所,难民苦于居无定所,已成常见之态。只求偏安一隅,岂非粉饰太平?”

“无所谓别人怎么看。”

二妹把玩着垂落心口的银白发梢,代替姐姐答道:“爹尝试过借助欲界的力量,虽说未能长久,但大局上已让武林风波平稳了许多。就连之前的灾劫,也能尽快疏散难民,放在以前可做不到。”

“但,地冥、精灵与幽界,仍旧屠戮无数生民。而世上如令尊这样的人,毕竟是少数。”

“姐姐说得不错,那不就是基建的问题么?”

理解灵霄烛幽没有贬低自家的意思,神秀心气一顺也就坦然应道:“要是每个地方都有像我家一样的圣树庇佑,血闇结界、天火之灾又怎么攻得进去?”

“嗯。”

“苦境的人真奇怪,总是有很多家伙空想救世,实践起来却只会空谈理想,完全不考虑可施行的概率,恨不得一口吃成胖子。”

二丫头对此嗤之以鼻,眨眨古灵精怪的眼睛,一点都不客气地说:“路边连个公共的茅坑都没有,偏偏都想着追星拿月,也不看看那帮民众是什么德性。你给他们一个太平世界,都能给你弄成一团糟。”

“神秀……”

“知道啦,我不说了。反正六庭馆周围的百姓,都在想办法入籍搬到咱家那边,爹做得好不好自有公论。再说了,树立一个好的榜样,才会起到辐射周边的作用。”

“却也会招人嫉恨——吾既有心登门拜访,自无诋毁令尊之意。只愿同尽心力,扭转武林乱象。正如两位姑娘所言,民智原该正确引导。但观当下,江湖各派,连安守一方都无法做到。覆舟之水常因谣言挑拨,若滔天之洪灭顶而至。”

灵霄烛幽从善如流,胸有成见道:“是以,吾欲广结各方之力,还世道海晏河清。”

“那,你为什么不回儒圣明德,以德风古道之力不是更容易做到?”

“吾主满腔激愤郁郁自刎。其中缘由,岂是三言两语所能说清道明?”

看似摇头否决,灵霄烛幽随后竟主动将有关夏勘玄身亡之隐秘,明明是深执入骨,从头至尾一一道来,却不见半点情感波澜:“……那年妖魔势盛,依众人哀惧恶欲而生,纵使儒门全力以抗,要平祸端依然耗时过久。是故吾主提出,以《神儒玄章》尽速制裁邪魔,免除牺牲扩大。但,皇儒蔺天刑宁可拼尽一门惨烈,亦不愿动用神儒玄章,唯恐波及受困百姓,而至情欲遭夺,失去心识。”

“《神儒玄章》……裁翠微去找皇儒前辈的时候,好像听她提起过。”

“裁翠微?”

“嗯,魔始化身之一。”

“哦,魔始曾欲窃先知之眼而遭四创道共驱逐。她会对《神儒玄章》有所觊觎本属情理之中。”

既与裁翠微私下联络,并交易夺取儒圣明德五方御笔,灵霄烛幽一听秀心之言,遂将夺笔嫌疑不动声色推给魔女,“言归正传,吾主与蔺天刑争执不下,交由儒圣明德众人公决,因服从多数之见并未启用《神儒玄章》。而后经历无数苦战,各方牺牲不计其数,儒门终平中原祸端。”

“然后,夏前辈……”

隐隐意识到之后的话,八成与夏勘玄之死有关,少女聚精会神:“……遭到了门内的非议?”

“门内门外恶言其不辨善途,该卸主事之责。吾主威权损尽。其后,玉儒无瑕曾劝他另立门户,奈何吾主不欲因立场见识之别,而致将来同室操戈之局面,最后自刎含恨而亡。”

无意再在陈年往事上多费口舌,灵霄烛幽直切正题道:“两位姑娘认为,《神儒玄章》是否该用?”

“唔……”

秀心眉眼稍垂,不急着说明脑中所思。

二丫头却是心直口快,没有多客套地说:“得看用的人嘛,给我爹能玩出花来,儒圣明德水平不够,思想上有问题。另外,我认为夏勘玄有一件事没做好。”

“嗯?!”

灵霄烛幽不经意音调微提,好似薄有怒意。

神秀没听出什么异样,自顾自说道:“夏老前辈还是太清高了,没能拉下架子和别人耍嘴皮子,这可是儒门的招牌呀。比如,儒门当时投票的时候,怎么不把民众意见也收集起来,大家一起做个抉择?就算时间不允许,来不及公投,也可以在疏散的时候把意见传达给民众,让他们自己做选择才叫真正的公平。要民粹,那就民粹到底。到时候,跑得了的就跑,想保证自己一定能活下来的、或者时间不够逃不了的,往《神儒玄章》影响范围里面钻,不就是两全其美了?”

“汝是如此认为?”

灵霄烛幽摇了摇头,略带涩声地答道:“辩驳皇儒,本不在于对错,而在救人。倾危之时,原不该贻误战机。吾主深信道浅易从,又岂会放任扩大无意义的举动,造成更多损伤?”

“但之后的非议,却全都是民粹。听你的意思,过去那场祸患的死伤,也要远超出预估。夏前辈并没有做错决定,只是不够细化,因此而亡十分荒谬。”

神秀托腮道:“当然,我没有说皇儒错的意思。儒圣明德的儒门人士爱救谁是他们的自由,牺牲更是大义之举。只不过,腐儒终究是腐儒,眼高手低的毛病真是免不了。”

“二妹,咱家也算儒门的。”

“喔……”

刚一开口就噎得银发小姑娘说不出话,秀心随后坐直了身子,谈起了自己的看法:“如果换做是我……我有二妹从小弟元神兽身上拔下来的那根拂如玄丝,又听过龙琴操克制玄章,我是一定会用《神儒玄章》的。但……就事论事,假若当时玄章无解,两位老前辈的选择都不能算错,但他们却又都有大错。”

“因何?”

“像你认为我爹有能力做到更好,却没有从大局入手。但,我从不认为爹现在是偏安一隅,或者像圣司心灰意冷另辟世外桃源。二妹有一句话说的对,神物本当物尽其用。换做是我爹,假如《神儒玄章》真有其效用,他一定会想办法围绕着它拟定出能够妥善利用的方案来。”

对于爹亲的做法,秀心一直抱着无条件的理解与信赖,眸如灿灿之星凝视着灵霄烛幽,笃信不疑道:“虽然不敬,我还是想实话实说。《神儒玄章》传承至今,儒圣明德所历劫难也不再少数,偏偏无一人做过思考。自皇儒前辈以下,均只欲将其束之高阁,恍若洪水猛兽。儒圣明德无一人思变,传至这一代竟罕有人知晓此玄章,已是万分可耻。而夏前辈不该自刎放弃,这是他最大的错。换而言之,太学主仅以断章指点,龙宿伯伯便谱写出龙琴操,就是一项明证。”

“可耻……么?”

“先贤之传,岂有无用之理?神乐本无错,错在后人——不思进取。”

第一百零三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闻汝一席之言,如若茅塞顿开。可惜,蔺天刑过于固执,断不愿取玄章涤世。”

一声看似谦和的可惜,宣示此番交流之后,灵霄烛幽虽觉心怀一舒,仍仅欲取交流之中倾向己思之见,而未放下故主执念;更有甚者,反而愈发坚决将来擘画——《神儒玄章》可用,但须另思稳妥之策,以免成为众矢之的。

灵霄烛幽新有定案,随后说道:“如同之前承诺,汝大可宽心。八岐之祸将起未消,吾不会刻意针对儒圣明德。”

“那,之后呢?”

“吾,志在诛魔卫道,人世清平。无畏伤亡,当免则免。”

“希望,没有与你兵戎相见的一日。”

“自然。”

眼下尚不到灵霄烛幽掀起武林狂澜的时候,光是要另起炉灶组织起人力,便须一段时日筹谋。

灵霄烛幽虽棋邪已应诺,但要说服墨倾池,光靠志向愿景定然不足。

不过,而今邃无端安危无虑,墨倾池素来冷情,已无继续逗留儒圣明德的道理。

将近年江湖局势纵览,灵霄烛幽统筹全局,终究还是找到了入手点——易教远沧溟。

只要将叹希奇从幽界救出,自能交易得远沧溟的支持。届时动之以情、说之以理,未必没有取信墨倾池的机会。

不过,要让幽界放弃叹希奇,显然不容易做到。纵使灵霄烛幽与裁翠微私下有同盟之约,总无法让君临黑帝轻松做出这等让步。

何况让裁翠微去夺五方御笔,本身也是相对冒险的抉择。

“万魗荒岩、泣麟藏颖,换你西儒之命,如何?”

“邪魔鬼道,你是在藐视一笔春秋。”

“一笔春秋……值得在意?”

夺取西儒泣麟藏颖,裁翠微连幽界霸主压阵都不必要,只带着被洗脑功成的八面鬼戎,便来到了一笔春秋。

虽为儒圣明德西方支脉之主,庭三帖仍旧难敌鬼族陨相。为求演得令人信服,八面鬼戎本色出演,行招走式鬼气冲霄,将天空染成昏暗一片。

冷厉无情棒杀西儒儒生嵇子由,八面鬼戎悍接庭三帖行书如画,邪笑威胁道:“当初是你儒门夺物,现在不过物归原主。只要夺得泣麟藏颖、抓你为质,本相何仇系雪衣他不上钩?”

“你?!”

朱砂泼墨,浩光清莹。笔锋如刃,劲草伏哀,庭三帖连连快攻,划破对手衣襟,却也让自己伤得更重。反观八面鬼戎攻守裕如,根基本就稍胜一筹,创口自行愈合,拖战最为有利!

悲愤怒看门人伤亡,庭三帖虽能抗衡一时,终难阻止鬼邪肆虐。与此同时,裁翠微已好整以暇地从一笔春秋之内,搜出圣笔泣麟藏颖。

八面鬼戎见状笑得志得意满,横杖一摆格开武器巨笔“孔子言”,打在庭三帖腰际:“老头,无能为力的感觉如何?”

“鬼族、幽界……想以老夫性命为要挟,说句残忍的话,你们是在做梦!”

“何必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似是不耐戏弄八面鬼戎之举,裁翠微不给庭三帖玉石俱焚的机会,从后一指点中其颈椎,令刚烈老者气脉尽封,浑身麻痹,无法动弹,随即晕厥了过去:“万魗荒岩不在他身上?”

“回禀万魔始源,老匹夫将万魗荒岩赠予一名西儒俊杰。鬼狱虽早在西儒留有暗桩,至今仍未得手。”

两人擒走重伤的庭三帖,只留西儒鬼族内鬼,将消息传回德风古道。

不过裁翠微撇开黑帝单独行动,不免引起有心人之关照。越骄子对鬼族往事,本就心心念念,不久即故意露出行藏,引得裁翠微与八面鬼戎驻足停步。

“怎会……是他?”

未料裁翠微会去擒捉庭三帖,越骄子一贯冷血寡情的心绪,产生了一丝不该有的波动。

强自压下多余的情绪,越骄子轻声一笑,从山野小径走了出来,摇着白骨扇对裁翠微道:“二位针对西儒,未知有何价值?”

“打开吞兽恶口的第一道封印——万魗荒岩。”

不断把灵霄烛幽供出来,裁翠微用最正当的理由,干脆回应越骄子。然而人觉副体却是语气不悦:“鬼族与幽界并无联络,咱们何必为他办事?”

“正因你与鬼族有仇,不是更该让他们出来送死?”

“哦~”

当着八面鬼戎的面,裁翠微依然说得毫无负担,令越骄子的担心消解了几分。闭口沉吟不语,越骄子一听裁翠微话意,按捺住内心不满,骤然来了兴致:“你想让鬼族吸引火力?”

“造成鬼族与幽界联手的事实,不论阎罗鬼狱愿意与否,都会被我们拖下水,与儒门、佛门死磕到底。而以劫珠的自大自负,尚脱不出我的掌握。”

“鬼族女帝?”

“不错。”

“哼,便宜了她!”

“倒也未必。”

年幼之时曾被女帝鬼族逼杀,越骄子对阎罗鬼狱当权者全无好感,闻言心思一动道:“你意有所指?”

“难道你不想知道女帝后魃当年为何要一直追杀你?”

“呵,人鬼之子,不就是理由?”

明白身份瞒不过魔始化身,越骄子亦懒得遮掩,顿时不屑一顾地冷笑道:“世人皆排斥异类。”

“可是当年的你,并无让女帝敌视的能力。难道你就不曾想过,她为何对年幼的你穷追不放?”

“嗯……有话干脆直说。”

“如果有意破坏你的计划,我大可将你的身份公之于众。与此同理,想要知道背后的真相,你须付出相应的代价。”

裁翠微展眉一笑:“我非魔始本尊,也无白送他人好处的理由。”

“也罢。当年追杀之仇,我迟早会亲自讨回,不必急于一时。等到那一日,越骄子会将女帝后魃踩在脚下,看她求饶求死说出前因后果。”

虽已隐隐有了些预感,更深了对追寻身世之谜的意向,越骄子眉峰肃色忽而一放,重新将话题转回庭三帖:“他,你们想如何处置?”

“换人。死活与否,看你的意思。”

“喔?”

越骄子心头一凛。

果然,魔始对他身份已全盘知悉……

这个弱点是否还该存在?

千头万绪,刹那而过,越骄子忽下决断,淡然应道。

“何不以其为饵,提出严苛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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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主被擒,鬼族要求交换万魗荒岩。万魗荒岩当初乃是被庭主交予学长晴峰笔鹤系雪衣。但,学长当年放弃竞选一笔春秋掌门之位,外出远游至今未归。吾等惭愧,只能恳请主事做出决定。”

“同为儒圣明德一员,庭掌门安危自不可轻放。西儒之事吾已有耳闻,并命各方儒生加紧联络系雪衣。至于一笔春秋……还须由左执辅你暂为打理。”

“吾必竭尽心力,护守一笔春秋。”

身为鬼族安插在儒门的卧底,左丘默在这些场面话上一点都不含糊,下一刻眼皮一皱道:“主事,鬼族与幽界合作,声势强大,若是德风古道倾力强攻,只怕受损非小。”

玉离经缜密思量道:“他们要的是物,我们要的是人。万魗荒岩于德风古道无足轻重,事先安排人手在阎罗鬼狱封印之处,自能做好补救。何况,西煌佛界主事圣衡者尚在,除非幽界全力以赴替鬼族解封,封印断难有开启之机。”

“是。”

“除了一命换一物,他们可还有其他要求?”

“只准儒门一人前往幽都冥洞入口废墟。”

“果然。”

主动权都在幽界,没道理对方非要给出公平交易的机会,玉离经不以为怪,深思斟酌道:“来者不善,法儒尊驾暂往仙门,只怕难以兼顾。此行万分凶险,除非皇儒尊驾亲往,谁都很难全身而退。”

“那就由老颠我亲自去,将兄弟带回——”

“剑儒尊驾?!”

“前回魔始化身,曾闯入昊正无上殿。而今她功体又进,侠儒单臂残缺,除了君奉天与老大哥,德风古道还有谁还能拦住她?”

“这……”

蓦闻衰老之声,传入粹心殿。虽是硬朗依旧,终失过往元气。剑颠命夫子一手撑着拐杖,从正门缓缓走上前,直视着玉离经郑重道:“魔始,不是只有一名化身,更不能以常理考量。皇儒尊驾,不能离开昊正五道。”

“调虎离山,是么?”

无法确认这一次的交换,是否还有其他的算计。万一幽界刻意钓走儒门绝顶高手,导致内部空虚的话,说不准就会被敌人给偷了老家。

玉离经考虑片刻,摇了摇头:“皇儒尊驾对魔始讳莫如深,好似不欲吾等知晓过多。可吾曾听闻,裁翠微前回来此,仿佛有意与魔始一较长短。魔始众化,未必是一条心。”

“天真。老夫清楚你是担心我落入陷阱。但,性命无多之人,又何惧赴死?”

命夫子气笑道:“魔始其人绝不可信。那日未必不是为了误导,刻意暗留的圈套。”

“尊驾此言亦是有理。但要尊驾孤身前往赴险,吾等又岂能心安?”

玉离经无奈一叹,唯有退而求其次:“儒门只能一人前往,不代表佛门、道门、仙门,不能伸出援手。吾会设法联络论侠行道,寄昙说等义士随后打扎。”

“安心,就算拼了这条老命,我也会将小弟带回。”

明知幽界此举,意在剪除儒圣明德高手,奈何失去主动,德风古道也只能被动入局。倒不是不能多请外援,尝试毕其功于一役。可一旦贸然决战,又要有多少人,死在仓促的生死之斗中?

将不久即来的事宜吩咐下去,玉离经心烦意乱之际,突然脑海一阵剧痛,整个人身上散发出浓烈鬼气,竟是遭受控制突而一剑刺向仁宇明圣掌门敬天怀!

“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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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儿离经,认贼作父,可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刚刚复生,你就思亲心切?”

“数甲子的黑暗,你又岂能明白?”

天剑名峰被魔始砍断,出乎仙门设想,同样超出八部众之考量。但鬼龙王邪魂回归,末邪王鸑变迦罗当然不会浪费时间,雷厉风行助其以异法苏生。至于魔始为什么那样做,有八岐邪神作为靠山,他们根本不会去在乎。

而在一段时日蕴养之后,这位天邪八部众之一的鬼龙王,未曾顾及正业,第一个“任务”便是来到儒门外围,一探亲儿玉离经动向:“吾儿受我异法失控,必遭儒门非议,使德风古道陷入内乱。等他饱尝人世恶意,自然会回到为父的身边。”

“区区一名玉离经,何须如此大费周章。”

“你莫要忘了,还有一颗龙首,在儒门下落不明。儒圣明德内部混乱,才是你我浑水摸鱼的机会。”

有蔺天刑坐镇一日,八部众都很难找到八岐龙首解封。鬼龙王如此作为,虽有徇私之嫌,到底还是说服了鸑变迦罗。

末邪王道:“他们内乱之时,恰是我们暗中行事的大好良机。我要先往道武王谷,助竞邪王、阿修罗王,尽快解除龙首道封。”

“唉,一切唾手可得,又何必急躁?”

盲剑林龙首回归,加上冥洞少半龙首之力,八岐邪神苏醒解封已是必然。道武王谷明里暗里有两名八部众,根本没有失败的可能。鬼龙王晃了晃没有白骨扇的右手,别有种滑稽之感:“哼,伪装者窃我之物,着实令人不快。”

“现在的你,尚无与之叫板的实力。”

“不急。幽界那边,锋魔与魔君的旧恨,已经绝了我利用他们的可能。反正暗影已在彀中,锋魔邪魂随时可以处理。至于道武王谷……竞邪王已诱之前往道武王谷,我们静观其变即可。如今加剧正道与幽魔的冲突,才是当务之急。不然你以为,我为何非要在此刻,让吾儿离经失去神智?”

“草木皆兵,乱中取利?”

“不错。风鷟流华的恨,都已化作风之一族的力量,与你融为一体。末邪王,可不要辜负这份引发风灾的力量。”

“那是自然。”

曾为八剑客所杀,爱妻亦是死于荒漠孤鹰,末邪王对九天玄尊与仙门,可谓恨之入骨。

“天迹,为公为私,他都非死不可!”

第一百零四章 不想打也得打

儒圣明德树大招风,引来各方宵小窥算,本不是一件稀奇事。但这些针对来得巧合,纷纷赶在法儒去仙门之际,便使德风古道的人手,显得有些捉襟见肘。倒不是儒生不足,而是足以左右战况的绝顶高手,无法第一时间驰援。

而由于玉离经幽魔与鬼族后嗣的身份,玉离经作为主事无疑将加重内部对他的质疑,导致门人不能齐心协力,步步落后邪魔排布。直到剑儒带着万魗荒岩去交换庭三帖,玉离经都须凤儒无情压制血脉中的鬼气魔氛,等待君奉天回转再设法从根源扼止发作。除非蔺天刑亲自出手,否则要保证万无一失,那就根本就不可能做到。

不过,前往幽都冥洞废墟的剑颠命夫子,虽怀必死觉悟赴约救人。结果幽界却未过分为难,黑帝居然随手换得万魗荒岩,就如约放了庭三帖自由。

当然,幽界放人,庭三帖能不能活着离开,仍在未定之天——

“幽界言而有信。他可以走,你须留下。”

“这一把老骨头,值得你们兴师动众?”

“昊正五道剑儒尊驾,当有此价值。但,要你性命的人,却并非是幽界,而是你的几位老对头。”

“老对头?”

濒临坍塌的冥洞入口,唯见君临黑帝命旷神愉,将庭三帖破麻袋般抛给剑儒。为替保命夫子压阵,曾经的幽都颚口附近,此刻正聚集着许多论侠士高人,包括天迹、寄昙说在内,都正默默关注着情势发展。

但是,正如君临黑帝所言一般,他对裁翠微与鬼族的联系毫不知情,自然不会有多卖力。再则德风古道与论侠行道联系紧密,又有云海仙门伺机而作,幽界此刻选择单独与儒门开战,同样并非最佳的选择。

而之前从西煌佛界夺得的那一颗龙首,便成了引有心人上钩的最佳钓饵。相比起全面的战争,君临黑帝宁可先借刀杀人,让天邪八部众与正道产生冲突。

各怀异思当下,蓦来一阵阴风拂过枯朽的发梢,甫闻君临黑帝话中未尽之意,命夫子却觉风中邪味隐有熟悉之感,内心随之萌生出一股不祥的征兆。

紧随其后,但见八面旗幡同降,构成杀阵罗网,将兄弟二人封锁其中。坚不可摧之魁梧武神像,在邪气弥漫的旌旗拱卫下,霍然凭空而现矗立身前。剑儒一拄古杖,精纯剑流斩断旗杆,却见邪气散而不消,眨眼之间,八旗重新凝聚完整,宛若不破不灭!

命夫子见状顿时恍然道:“八岐邪神的气息……天邪八部众?”

“咯咯咯咯,剑儒无涯,久仰大名。示流岛一役,我未能参与其中。当初的损失,今日鬼者可要一并讨回。”

“你,是?”

“八部之智·鬼龙王,或者,真正的——鬼麒主。”刻意抬高了音调,仿佛宣示着身价不同一般,鬼麒主傲然应道。

既然操纵了玉离经的血脉邪气发作,鬼麒主虽说自知无法与幽界合作,却也要断了被原始魔君追杀的祸根,因此亲自登门勉强达成了交易意向——只要鬼麒主在约定之期出面,与剑颠命夫子来一场生死之决,原始魔君便不再追究精幽大战时的恩怨。

虽然说,不能直接交换八岐龙首,甚至还是被幽界利用的棋子,鬼龙王却似满不在乎,更像是因从越骄子手里取回白骨扇而神采飞扬,却也代表他有保命的绝对把握。

不错,由于越骄子使用白骨扇时,偶尔会产生不受控、有力难施的现象,已经暴露身份的他,毫不犹豫便将白骨扇还给了鬼龙王,还他一个在儒门捣乱的助力。

物归原主,鬼麒主心情大好,悠哉地望着剑儒,道:“你不必怀疑,在你们人族的眼内,鬼者就是当初策划血河战役罪魁祸首。”

“君奉天当初应已将你诛杀……”

“嘿,邪神的力量你应心知肚明。我在,就已说明仙门生变,云徽子受人重创。君奉天如今自顾不暇,忙得焦头烂额。今天你与你兄弟庭三帖,注定只能有一人回去。”

命夫子心头一沉,知晓对方邪术莫测,不禁偏头看向一旁庭三帖。而就在剑儒兄弟二人,受陷八旗神武阵中之时,各方保护剑儒的高手,也同时受到邪魔阻击。

绝崖之上,一直俯瞰着场上情势衍变、察觉不对的天迹正欲出招一试八旗武神像虚实,倏来刀芒迅疾如风,寒光凛冽从天劈落。纵挟破灭之威袭来,神毓逍遥依旧处变不惊,神谕出鞘铿然一挡末邪刃,顿觉一股浑厚邪元,直逼脑海心脏,使得经脉内的天地正气为之一滞,竟而应招慢了一分。

“末法时代,邪翼掠世地狱海。天地悲哀,战火燎原魔龙灾——驭神风·邪刀流!”

末邪王绝刀倏出,不为分出生死,仅求尽可能引发天迹体内邪源。但见天迹受招刹那周身神皇之气沛然流转,显然正在驱散邪力,鸑变迦罗不待废言,又是飓风卷刃,仿佛毫不吝啬地挥霍着庞然邪气,刀刀直逼天迹要害,欲乱其心识。

饶是如此,神毓逍遥虽一时应接不暇难以全攻,逐渐适应末邪王抢快攻势之后,顷刻还是扭转了局势:“雕兄,你清醒!”

“大漠苍鹰已死,你在奢望什么?”

本就是为拖住天迹,鸑变迦罗身形暴退拉开距离,将刀收回身侧冷漠以对,“剑儒的命,你保不住!”

“不动手,那就是有继续交流的余地?”

明白另有寄昙说等高手助阵,天迹此刻倒是愿意暂时罢手,先设法多了解一些鸑变迦罗的变化,从而找到解救大漠苍鹰性命的办法。

然而,天迹甚至地冥都不清楚的是,由于这一回的血劫风灾乃是风兽祖龙主动停下,并在恨意消散前将一切灾怨之能全部融给鸑变迦罗,完全炼化了大漠苍鹰的残余元神,因而更上层楼。即便鸑变迦罗依旧不敌天迹,却也不是神毓逍遥随随便便打发得了的对象。

脑中只有向仙门复仇、以及完成邪神使命的任务,根本不存在与天迹商量的念头,鸑变迦罗眸带藐视,残酷一笑道:“如果我是你,就会静看剑儒会做出怎样的抉择,以免扩大损伤。”

“天邪八部众……你们是我原本该料到的变数。”

原本,幽界、魔始相关的高手,包括暗藏的鬼族,都在天迹的计算之内,有论侠行道、儒门一起行动,量来应是无甚大碍。但因许久不曾与地冥碰面,突然多出不知数量的八部邪王,鸑变迦罗更是远超大漠苍鹰,天迹此时却已无法继续掌握局面。

不过,天迹忽道:“对付你,尚且不必我亲力亲为。”

“喔?”

论侠行道虽然没有三乘、寄昙说一流的先天高手,但胜在人多。

何况,想救剑儒性命的人不少。最起码邃无端与剑咫尺,就必然会来到现场。

毕竟,打不打得过邪源正盛的鸑变迦罗是一回事,来不来那就是品性问题了。作为儒门乖宝宝的邃无端,以及兄长剑咫尺,绝不会坐视剑儒受难。

当然这类儒门来人,注定会有幽界出面牵制。君临黑帝不愿意死战到底,但保存实力做过一场,那还是得做做样子,顺手打死几个儒门战力,那更是再好不过。

而天迹真想要对付八部众,仍得请一些外援——

“且向山水寻光景,何必江湖争令名?竹杖芒鞋轻胜马,天地苍茫任吾行。”

枫叶剑悄然而落,九霄霎寒之冻气,竟连寒风都为之凝结。场上一时肃静,任平生身法灵巧轻快至极,正是应对鸑变迦罗的最佳人选。

“朋友,你见识过,完整的任平生吗?”

第一百零五章 两生花

任平生与天迹并无交情,自非应其之邀约而来。本来神毓逍遥请的帮手红尘雪,此刻正被受到邪源影响的暗影所牵制,分身乏术难以驰援。

不过,任平生到了这里,其实已经说明了闻人清苒也一定会来。因为大多都是别人欠他,任平生外欠的人情着实不多。能让他放下任锦绣,愿意涉入江湖风波,主动伸出援手的人也很少。

原先他乃是突然心血来潮,欲往太上府一访剑非道。谁知上门才被告知,天极带着剑非道去了封闭的道武王谷。于是与论侠行道内的杜伤怀一晤,又和秀心见了一面之后,任平生便让杜伤怀回去照顾任锦绣,而他则亲自动身来到幽都冥洞外协防。

只是,从未有人见识过任平生的全力,鸑变迦罗难免怠慢:“呵,单锋剑?”

“正是隐单锋。”

“你有与我一战的能为吗?!”

邃无端与剑咫尺的修为根基摆在眼里,鸑变迦罗此刻并未将任平生放在心上,不由发出轻蔑冷笑。

但,单锋流派与邃无端的纯然剑意根本是两码事。

所谓单锋,不过是当初赋剑流觞各大高手以邃无端偶然留下的剑痕为灵感发散,各自根据自身理论,另辟蹊径的剑法之道,与邃无端本身的剑境并无实质瓜葛。

就像邃无端号称剑意超过墨倾池,真要分出胜负生死,仍是修为扎实的墨倾池稳操胜券。而任平生内患痊愈后的根基,可谓冠绝单锋一脉,与天魔茧相比都不逊色几分。

鸑变迦罗轻心之色稍露,邪刀迅疾无匹先发制人之际,却觉任平生丹枫挥洒间,锋芒内敛难测深浅。极速绝伦之邪刀,宛若陷入粘稠泥淖,进之沾身不得,退之则见橙红之色反欺逆袭,竟未取得预期战果。

不须几合碰撞,两人均心知肚明,对方武学路数都属轻快灵巧一路,正是棋逢对手,难分轩轾。

数声刀剑交格,任平生把心一定,陡催九霄霎寒加持丹枫极威,霎时极冻之气弥漫四野,竟使鸑变迦罗刀速一缓。

下一刹那,一点枫红映目放大,直逼眉心而来,险险将伤之时,末邪王倏忽饱提八岐邪源,竟强行冲散方圆森寒之气,持刀竖举劈散冰流,凝色肃然道:“方才,倒是我小觑了你。”

“唉,不是十七岁那年了,我这把老骨头可撑不住你几刀。不过,你我并非此役重点,何不暂止干戈?”

“嗯……”

已知任平生心思复杂,鸑变迦罗不会真将他当作剑儒一样,被邪染折磨得年老体衰,无法支撑长久的战斗。假若一时分不出胜负,徒耗邪源反倒不利。

因此稍作思忖之后,鸑变迦罗索性顺坡而下,静观鬼麒主与剑颠命夫子之间的较量。

然而说是较量,以鬼麒主此人一贯的卑鄙无耻,压根不会与命夫子堂堂正正决斗。就在剑儒强催千剑,欲破八旗武神像同时,本被君临黑帝放回的庭三帖,却随之晕厥了过去。宛若八旗武神像受到的伤害,都将全数反应在庭三帖的身上……

“咯咯咯,命夫子,鬼者已经说过,今日不是你死,就是你兄弟同亡。”

“卑鄙!”

眼看鬼龙王邪术诡秘莫测,命夫子虽欲挟人而退,奈何八旗之阵封绝生门。而除了八旗武神像之外,鬼龙王本人邪术同样不可小视。

虽说看上去是个谐星,行动往往亦有些无稽,但除了有关玉离经的事项,鬼龙王对执行八岐邪神的命令,也从未打过半分折扣。

清楚自己挡不住万剑天岳,更不是剑儒尊驾的对手,鬼龙王便没想过与命夫子硬碰硬,只要拖到他元气殆尽,身体支撑不住之时,即可轻松不战而胜,让儒门一齐折损两大高手。

殊不料,当是猜出鬼龙王的意图,从昏厥中强自转醒的庭三帖,竟是满眼决绝看向剑儒,唇齿无声无息一阵开合,竟而一掌直摧心肺!

“大哥,一笔春秋之主,可杀不可辱。杀他,报仇!”

“小弟啊?!”

“浩海天行!”

不欲令兄长为难,庭三帖刚烈不待迟疑,当机立断自断生机,一泓热腾腾赤血喷涌在剑儒脸上,登时激起命夫子最深的愤怒。而在另外一处,高唐古劂首度从剑袋中拔出,鬼龙王甫接激怒之掌气机一滞,又见楚天行古剑逼命。鬼麒主惊魂未定,八玄舞仍本能回敬,宛若阎王斩命,逆势一阻剑锋,召来鬼麒麟助阵,一阻莫名震怒的楚天行。

“哼,凭你也想杀鬼者?”

“杀你,又有何难?”

若非顾忌旁人,无法动用全力,以免身份败露。楚天行要杀鬼龙王,不过弹指之间。可就在此时,锋魔邪魂若受指引,突然间从旁杀出,须臾即令鬼龙王转危为安。寄昙说见状,背后三恒曌世脱鞘上手,欲助楚天行摆平强敌。

“不是你碍事的时候。”

庭三帖自尽而亡,越骄子纵怀恨心,却也不容寄昙说轻越雷池。又或者,让人体之魂亲自泄恨,方是越骄子此刻最畅快淋漓的宣泄。

再怎样无情的冷算之人,终究会因失去仅存的友谊而伤恨。可是回不了头的人殊,又怎能让消耗双方战力的局势,因私情受阻?

不如就由楚天行的身份,去做自己再也做不到的事——

“庭掌门……我该是称你裁姑娘,还是万魔始源?”

纵使遗憾未能救人,天迹无可奈何轻声一叹,旋即振作精神:“破坏天剑名峰的人是魔始?”

“不是我,但也是你们可望而不可即的的魔始。”

“果然不错。魔始与仙门有关,但伤害师弟的人并不是你。”

“以你轻佻随意之性,不该称我一声姑姑?”

“呵,神毓逍遥当然不吝这一声称呼。”天迹打蛇随棍上,丝毫没有羞耻之感,“可不知作为长辈的你,又能给我什么好处?”

“你该庆幸,我没有针对仙门。”

天迹摇头轻笑道:“只是如此,我看还是把你当做师侄女的复制品,我的辈分更占便宜。你说对吗,师侄女二号?”

“口舌之利,一如既往。”

既决心活出自我,无论是魔始抑或者秀心,都不再是裁翠微所期望的未来。对于天迹言辞上的挑衅,裁翠微已能淡然视之,平静以对:“地冥马上就能完成血闇七灾,你还有此闲心,亦是令人敬佩。”

“地冥……”

“如果我是你的师侄女二号,他又是你的复制品几号?”

“你?!”

伤人之语,反伤己心。天迹一时语塞,却也落实了心中猜测。

原来,地冥真的是他的血元造生。那么地冥开启的七灾,又到底怀着怎样的意图?

天迹沉声质问道:“他所做的一切,并非是纯粹破坏秩序,让人世陷入混沌,肆意取乐。”

“你阻止不了他,就像我阻止不了她。参照她父亲的教导,你的师侄女虽然平素知礼很好说话,却也在某些事情上态度异常坚决。而地冥的执念,你也同样打破不了。”

同样的血元造生,同样的立场两端。两相比照之下,裁翠微心情微妙突一沉默,视线余光已瞥向与君临黑帝正对面的秀心,似叹似嘲道。

“还是,你能说动你的师侄女放弃去杀地冥?几十万人的血恨,她——不会妥协。”

第一百零六章 灭世荒焰

天迹说服不了地冥,裁翠微亦未对秀心抱有善意。而在幽都冥洞废墟处,自从重创过秀心以后,君临黑帝已许久不曾与少女有过正式照面的机会。前一回天魔茧的阵亡,非但未令其退避,更令君临黑帝萌生一战论高下之决心。

“当初未能杀你,是本帝的错失。但孤身挑战,于你同样不智!”

“这次,也算是私仇。”

“幽界与你之间的恩怨,的确到该做一次了断的时候。讨回天魔茧、圣母以及地脉被毁之仇,本帝当仁不让。”

虽说正在利用八部众与儒门冲突坐收渔利,君临黑帝本身并无惧敌人挑战。而根据上一回越骄子带回的情报,黑帝十分清楚秀心前一次能以一敌三,灵霄烛幽最后的救场功不可没,否则天魔茧断不至亡命饮恨。

因此,无论是为幽界尊严,又或自负实力雄厚,君临黑帝都有与之一较高低的意愿。

毕竟,一代幽界霸主,何曾畏惧单打独斗?!

“玄地见证,恒古邪源,听吾令,献神火!”

呢喃咒音,仿若拉开决战序幕之先导,带来漫天火海。

幽界地利加持,魔熇天火威能更胜往昔,无穷无尽倾盆覆顶,使得论侠行道的人数优势不复存在,唯有被动防守,方能谨守不失。而若非地茧无限以守卫幽界为第一要务,原始魔君并未恢复出关,幽界也不会打得如此被动。

不过,魔熇说到底只是杀之不尽的异类魔物,压制一流高手尚可称道,对上绝顶高手作用有限,至多辅助消耗牵制。

当然,就这一两层的消耗,往往也足以决定胜负。

否则九大限天魔茧,亦难凭天火之利,纵横不败。

眼看天际火云缭绕,秀心犹处变不惊,任凭灼热魔火临近身前。立足不移当下,但见少女左近无形气墙自生,化有为无,自然而然将魔火全数消卸,更纳火能弥补自身,避免无谓消耗。

有神双眸锁定君临黑帝,秀心右手三叶紫萍浮现,当即首发凌厉攻势,开山裂地之先天真罡,风驰电掣后发制人。

然而,召唤魔熇不过前菜,君临黑帝亦早催动上乘魔功。

刹那间,赤霞低垂,魔涛挟黑霾炙焰,针尖麦芒一会道留萍踪。

凶煞之焰冲破盈紫道辉,迸发出紫红交织的刺眼波澜,瞬间横扫全场。除了天迹、越骄子、寄昙说、裁翠微四人以外,其余参战人等皆不得不退避三舍,以免卷入其中。

烟尘散尽,看到对手不闪不退,君临黑帝亦不禁发自真心赞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丫头,你,超然。”

“你也不同以往。”

从万堺被封印功体开始,君临黑帝的状态一直未调整到最佳。虽解开封印之后,另得还命金丹弥补元功缺失,黑帝的功体却也只能支撑他使用魔黑天,离巅峰尚有些许距离。

直至这段时日以战养战,连续从剑非道处取回神迹真力,并得到裁翠微的理论补充,完善自身缺陷不足,解决魔始刻意留下的后门,方将第二层的黑天魔神推至另外一个高度,彻底成为幽界实质意义上的第一魔主。

毕竟,魔渊九熇引动的天火,归根究底乃是原始魔君的所有物。便是练成九大限魔躯的天魔茧,也避免不了魔熇会被地茧、原始魔君等人控制,算不得稳妥的保险。

唯有以自身武学练就的黑天魔神,方是执行“焦土魔宇”计划的最佳依仗。而这也同样才是君临黑帝,克敌制胜的王牌手段!

“万堺以来,你是本座唯一全力以赴的对手。”

上魔吞月,雷霆号威。纷纷红雪,燃尽方圆生魂,与天火交织扩散,形成壮阔血色奇景。黑天魔神成型顷刻,在场除却幽界之人,均感天火消耗之势更胜,渐觉内元接续力不从心。

就连天迹亦见状都是眉头紧蹙,愕道:“双重天火?”

“如何?我不在乎幽界与你们的胜负,但却需要值得协作的盟友。”

裁翠微不以为怪道:“只要调度得当,幽界的凝聚力,比起你们一盘散沙,岂可同日而语?”

“那,原始魔君……”

“生命练习生复原的关键,不一直在你手中?但,原始魔君就非是你可以染指的对象了。”

虽然不知,充斥血闇之力的死阳,才是黑天魔神的最佳能源。除了黑帝本人推陈出新的黑天魔神,就连魔始都有一具留作底牌。

但看双重天火之威,天际也断无法等闲视之。

天魔茧的意外阵亡,反倒将双魔不合的征兆从源头消除。明了万魔始源,才是幽界拧为一体的关键。天迹略有担忧地望向决斗之处:“黑帝野心勃勃,你是在玩火。”

“多少雄心壮志之人,死于苦境战祸?成即成,败则败,不外如是。”

裁翠微一副冷看万物生死的态度,令天迹怒从心起,却又迷惑丛生:“你,究竟想做什么?”

“杀死魔始,可我并不想与你交易。”

“……”

有值得信赖的幽界,又有灵霄烛幽作为外援,裁翠微完全没有与仙门虚与委蛇的必要。但对天迹来说,无法获得更多有关魔始的情报,却必然会成为一大损失。

沉默着思量片刻,天迹手握神谕,天之秘式应运而发:“那我,只能让你自愿吐实!”

“呵,用剑吗?”

身为玄黄三乘之一,天迹的修为必仍在裁翠微之上。

毕竟魔始众化之中,除了仙踪无名与掌握死阳的昊天,大多根基逊色不少。

即便裁翠微自我补全数回,尚且不到能制衡三乘的地步。

但裁翠微自前回取得圣佛衣,便似拥有尊佛萌杀佛心的释至伽蓝一般,在超先天格数的高手面前,一样能够做到从容不迫、进退自如。

再加上魔始早已完全解剖了仙门秘学,天迹想要速胜,比之战胜鸑变迦罗,更无异于痴人做梦。

因此,哪怕神谕直逼要害,裁翠微亦可尽量避其锋芒,不予天迹硬碰硬的机会,穿行于缭乱天火之中!

“儒门之人,果然不会坐以待毙。”

“天火……”

火势汹汹,魔威掠世。两重天火叠加带来的麻烦,绝非一加一那般简单。

概因黑天魔神发出的天火,并非单纯意在消耗,也已经具备与当世绝顶高手一较长短的可怕威力。比起血闇第二灾的威力,要远远在其之上。

魔长道消,就算玉离经无法协众而至,德风古道的一众高手,终究还是出手救人,以免天火之下,导致论侠行道死伤惨重。

饶是如此,一日不除苍穹红云中的九熇,一日便是人类的巨大威胁。

可要完全铲除魔熇,又岂是轻松能成?

“你在走神?!”

魁梧霸主力战亭亭少女,不容任何一方心存大意。眼看秀心半途分心,君临黑帝当即魔元勃发,万魔同火汇引万千魔火于一身,紧捉电光火石之机,悍然欺近秀心身侧。

不过,虽因思索源头铲除九熇的方法而分神须臾,闻人清苒落后半拍稍落颓势,体内禁元却应激自生,利落并掌横放心口,及时截住逼近胸椎的重拳。

肢接刹那,君临黑帝后劲猛然一起爆发,登令少女脚下沉陷。但凭禁元蓄势反击之用,秀心经过初时气息紊乱,稳住自身功元之后,当即连同黑帝魔劲,汇合自身元功逆冲而回。

双方强招互搏,黑帝先机抢攻,竟还虎口见血。浑天气流包容万象,直将黑帝倒冲而出,天地间的无尽红雪为之一净,宛若拨云见日,反是秀心占得上风!

“我只是走神而已。但,你放出黑天魔神,更赢不了。”

不参半分水分的一招之试,君临黑帝掌心伤痕眨眼修补无缺,已然确证少女功体至匪夷所思之境界。

既是如此,浪费大量魔元压制武林正道,就显得不合时宜了!

“也罢,论侠行道的残兵败将,无再战之力。纵使儒门新援,幽界亦可应之无碍。”

黑天魔神消耗巨大,开场以双重天火肆虐全场,无非是免得幽界被群起而攻。

压制目的既成,君临黑帝随即撤回黑天魔神,重新化虚凝实,仅以魔黑天应对秀心。虽然看上去凶威一敛,集中于一体的魔中霸主,却是更为难缠!

另外一处,鬼龙王与八旗武神像将命夫子困于阵中,却未着急与之死斗。但见一道虚幻的锋魔邪魂,引暗邪王邪源为用,赫在鬼麒主操纵下,失了本身意志,剑剑凶狠,必杀剑儒!

“剑儒,失去兄弟的滋味如何?与当年示流岛一役的生死战友为敌,又有何感想?”

连连攻心,欲乱其智。鬼龙王一边从旁干扰,一边以异术邪法,命令八旗武神像配合锋魔邪魂共同绞杀命夫子。

衰朽之躯气力不支,剑儒纵剑术超卓,锋魔又岂是易于?

心知继续拖延,必是双双殒命的结局;无可奈何,命夫子最后一眼看向不远处伤疲的邃无端、剑咫尺,终是选择孤注一掷。

“老友,你不该是如此!”

薪火已传,何吝此身?!

本就仅余数月寿数,苟活又怎是剑儒所愿?

目如炬,气似渊海,恢弘之势,宛若时光逆转,复发壮年之威。

命夫子慷慨赴死,只见儒门至圣剑招重现寰宇,古今儒门圣贤剑灵,由剑儒躯体之中澎湃而发,煌煌之威直冲牛斗,光是威势即令鬼龙王见势不妙准备开溜。

下一刻,剑儒忍住衰老之躯拖累,强将绝世五剑推上极致,唯求一魔从邪染折磨中解脱!

“万剑天岳!”

“今生一剑·剑缺一败·叹独孤!”

失去神智的邪魂,将毕生剑法发泄于杀戮,锋魔剑上缺纵然不辨敌友,亦明了万剑天岳绝非凡招可比,当即邪源倾注一剑生死。

两大至极剑式,在间不容发之际,交格出此生最强之音。

霎时,一道拉开的银白光线,刺得人睁不开眼。汇成一线的铿锵剑鸣,虽是悦耳至极,亦是杀伐壮烈之悲曲。

直到光辉渐弱,鬼龙王移开挡住眼睛的白骨扇,凝神定睛一看,方才看清最终结局,也险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

万剑之招点中邪源,命夫子全神一剑,错开锋魔必杀之招后,终将邪源逼出剑上缺魔魂,余威过处更使鬼龙王受创不浅,八旗武神像都有部分断裂摧折。

无奈,最终一剑既选择解救锋魔,便已决定剑上缺同样全力的一剑,彻底绝了命夫子的生机。

渺渺一叹,恍若从黄泉彼岸,捎来归去的召唤。

泰誓古杖向地一拄,剑儒苍老之姿若泰岳巍耸,将体内剑魂尽数解放,各分五千直灌单锋后进身躯。

“无端,斩获,最后的剑魂,你们,收下——”

“剑儒尊驾……(老颠?!)”

异口同声的悲呼,无法挽回既定的事实。临终一眼能看到万千剑灵,安然归于邃无端兄弟,从此一生所学后继有人,已是对老者最佳的安慰。

生前兄弟阋墙,临死齐心一念,终究和好如初。

薪尽火传,牵挂了却。

鼻息渐止,恍惚间,命夫子看到一道虚幻的影,飘然穿身而过,似悔似恨。

再无遗憾,宽慰从心萌生,松了最后一根将断之弦,从此,寂灭……

“你……”

人魔不两立。剑上缺却与剑儒有着一段战友间的过命交情。脱离邪染的魔魂,从无尽梦魇中清醒了过来。身后所立,仅剩下未冷的亡者,阖上两眼,垂落双手,昂然屹立战场之上。

“剑颠,你我还未分出胜负,倒是你先走了一步?”

剑上缺喟然一叹,魔魂随之决绝转过,凝视着鬼龙王道:“鬼麒主,幽界不欢迎你!”

“呵……剑上缺,这可是原始魔君亲口允诺。抑或,失去邪源的你,还妄想战胜鬼者?”

“所以,当初是你坑害我兄弟锋魔?”

随着剑上缺的清醒,幽界这边的状况,竟产生了微妙的变化。虽说剑儒、庭三帖两位儒门高士相继陨落,但无论怎么看,剑上缺与剑鬼祸天韪,都跟鬼麒主不大对付的样子……

“引我入邪,屠杀西土。诓骗原始魔君,你会为当初之举,付出代价!”

第一百零七章 间隙

“大敌当前,你们现在就想翻脸不认人吗?“

面对锋魔、祸天韪的质疑,鬼麒主却是不屑一顾,未将双魔威胁放在心上:“罔顾幽界安危,私自带回邪神龙首之人是我伏字羲?“

“无视敌我,独断专行,响应云海仙门屠龙之战的人是我伏字羲?“

“肆意屠杀诸多剑道奇才,给幽界树敌,又是我伏字羲?“

一连三问,从未否认自身有做出导致锋魔入邪的举动,但亦直指一切皆乃剑上缺咎由自取,鬼麒主刻意说给黑帝等人去听:“鬼者至多是有心,而你却是资敌背叛。若非自恃与原始魔君交情深厚,光是你参与示流岛战役,就该追责严惩,遑论将邪神龙首带回幽界?“

“这——“

无论剑上缺有多大的自由,因为他的缘故连带幽界衰退千年,直到黑帝出走另立幽都才算恢复元气,乃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就算剑劫祸天韪再怎样力挺锋魔,也要讲个基本法,踌躇间只能敷衍道:“哼,老鬼的兄弟,绝不会坑害幽界。“

“那,他是不知龙首的邪染之力有多么可怕?“

“鬼麒主,幽界与你井水不犯河水,收起你的言辞吧。本帝言出必行,今日不会与你秋后算账。“

“呵,如此就好。“

费了那么多唇舌,鬼麒主要的也只是君临黑帝一句表态。任凭各处斗得尘沙飞扬,鬼麒主只求一个“苟“字,不让自己陷入绝对的劣势即可!

毕竟,幽界内部之团结,绝非空口白话。君临黑帝让了一步,却已经说明他对剑上缺的立场持有保留态度。

而地茧无限就算同样厌恶鬼麒主,对害得魔君濒死沉眠无数年的罪魁祸首锋魔,又当真毫无意见?

静默片刻之后,剑上缺亦唯有先作表态,道:“我欠幽界的,我会设法补偿。但,你欠幽界的,我也会亲手讨回。“

“呵,凭你?大可一试!“

万剑天岳击出了邪源,却无法消灭邪源。从锋魔体内脱离的邪源,迅速加持了不远处精神异样的暗影。若非地冥事先设下封禁,一旦暗邪王苏醒回归,红尘雪必败无疑。

与此相比,失去邪源支撑的锋魔魔魂,完全无法展现实力,也难怪素来诡诈的鬼龙王如此有恃无恐。

不过——

“苍穹俱宁。“

蓦然,天地万物,同时定格。兵甲武经中极为鸡肋,却也极为无解的至强一招,在二丫头奇出的刹那,使得万物不分敌我全部归于静止,恍若大片时空就此停滞!

哪怕是秀心等人,只要在范围之内,也一样不能例外。

之所以说“苍穹俱宁“鸡肋,乃是因为倘若发招者本人弱于目标,便等于给敌人创造了时机,实乃队友杀手。

因为功力越高的人,才会越先突破限制。比如要是此时强的一方是黑帝,一旦他恢复行动,则能先一步给秀心带来威胁。

如果己方的人比对面厉害,那还要“苍穹俱宁”创造什么良机,两个人一起上岂不是稳赢?

所幸,作为一个辅助,二丫头无疑十分合格。而她姐选择的目标,也并不是当场击毙君临黑帝。

神秀深信她姐如今的根基,而秀心亦以第一个恢复行动者,作为最有力的回应!

“念曦,你去祝融魔渊。”

“喔,知道了。”

突来暗语传入耳中,神秀不假思索,率先从冥洞废墟撤离,往秀心交代的幽界禁地而去。

与此同时,君临黑帝从绝对的静止中挣脱,甫一回神仰目一望,却已看到秀心纵身九霄,长袖一张即欲将停滞的魔熇全部收入袖中。

“休想得逞!”

幽界之所以能占据主动,并非纯粹是因为他们高手众多。无休无止的天火,才是压制正道的关键所在。

就算黑天魔神能发出威力更猛的天火,但对君临黑帝功力的消耗过重,远不如释放魔熇来得划算持久。

“元圣天锋!”

然而,就算君临黑帝存心后发制人,冷不防天外一道雄剑划落,清圣儒风浩浩荡荡,令幽都霸主也不得不回神一挡。

暗紫华袍,卷一袭幽幽朔风,挑在此刻介入。双方照面一交掌,焚身魔焰却未损及不坏之身,反朝旁人泻流而去。君临黑帝一招未能撼动,更觉来人深不可测,绝非轻易可敌!

“儒门还有你这等高手?”

“汝亦令人惊奇。可惜,魔者终究居心叵测。”

但看秀心将幽界上空魔熇尽数绞碎,灵霄烛幽冷然一应万魔惊座,紧接着撤掌抽身,转攻叹希奇而去。

突来意外变数,君临黑帝难以两全,只因秀心消灭幽界上空全数魔熇,又默契衔接接手主战之处,不允黑帝干涉他方。

纵使都已心知肚明,谁都无法取得全胜,黑帝与秀心也无法忽视彼此的威胁。而一分一秒的流失,都将使各自的战果,趋向于未知的界限。

另外一旁,既为示好,也为考验。面对叹希奇剑法自然,灵霄烛幽首露锋芒,同名之剑见招拆招,倏忽已是十余来回,以守一试叹希奇深浅。

“剑法·阴分阳晓!”

“文锋烛天。”

任凭叹希奇肆意挥洒,灵霄烛幽始终一派从容。封剑主强招映目,灵霄烛幽终见真章,擎天之剑若顶梁支柱,强破叹希奇分阴化阳之剑势。迅雷不及掩耳,欺近敌身之际,灵霄烛幽已不予叹希奇出招机会。

“后起之秀,当真不差。”

口中稍赞未落,灵霄烛幽不耐久战,旋即催动上乘根基,巍不可犯之能,一鼓作气迫向叹希奇。封剑主虽剑境超卓,无奈根基差距甚远,灵霄烛幽更为速决,竟而收起主剑,运使沾血冰蛾。

根基、神兵两相加持,绝非叠加之效可论。仅仅一击铿然,便是剑断人败!

“汝等勿须念战,平添无谓伤亡。”

一手擒拿叹希奇肩头,灵霄烛幽无心与他人寒暄,不过留下只言片语,便身化流光离开战场。而在剿杀所有魔熇之后,秀心亦无意继续与幽界死磕。等会儿去与神秀一起端了魔熇老巢,断了天火之灾的根源才是正经。

“天迹前辈,你还要打吗?”

“当然要打!”

“嗯?”

“不打,魔君那只缺少运动的死肥猪,怎会出来见我?”

第一百零八章 魔君

“哼,天迹,你当真以为本座拿你毫无办法?!”

怒笑骤起,翻云覆浪,无匹魔风强势奔袭,隐忍至今的原始魔君,终是难忍天迹戏弄之语,鬼哭神嚎间,斧枪幻影斜空直捣强杀。裁翠微见状转守为攻,上乘真元同运神皇、蚩皇两极之力,纵使根基逊色天迹,交掌当下却将后天神皇防御抵消,使得原始魔君攻势长驱直入,蛮狠巨力镇杀而来。

“天罡玉旨。”

本为激原始魔君露面,确认其如今躯体状况,天迹以一敌二虽暂落下风,依旧凭借精纯修为,转纳磅礴魔气,借力转攻裁翠微。然而女子深谙天之秘式,却是更在天迹之前先行出手反制,并指划气直破“天罡玉旨”缺漏之处,顿令天迹变招不及,回护同时握剑之手首度见红!

“你已恢复十之七八,想不到,九婴的精元竟如此大补。唉,当初我救你一命,老友却冷漠至此,翻脸不认人,实乃狼心狗肺。”

“暗中在幽界生命之源中做手,你还妄想本座感激?”

“安心啦,神毓逍遥施恩从不奢求回报,把你吓成这个模样倒是令吾心难安了。”

未曾恢复完整的原始魔君,尚不被天迹过于看重,望见形貌粗野的原始魔君第一时间,天迹便故作轻松地轻嘲了声。

但看被震破的手心裂血,天迹对裁翠微之防范亦愈加深重,沉声侧身以对:“难怪魔始能轻易重创默云,他对天之秘式果真了解透彻。但,云海仙门可不会一味受制于人。”

“那又如何?”

纵使仙门嫡系惊才绝艳,魔始与众化之才智,岂会不知变通。只要“天之秘式”根理不改,对上魔始仙门注定吃亏。裁翠微未将此威胁放在心上,平淡地问道:“你要魔君出现,难道就不顾旁人安危?”

“有师侄女绝杀未出,你们真想一拼死活?”

天迹有恃无恐,瞥了眼天邪八部众,道:“我想,就算是魔始,应该也不会真与八部众同流合污。”

“天迹,你们与幽界全无利益空间,挑拨我们与幽界的合作并不高明——”

鬼龙王正待多言几句,未料灭顶之招横压而下。先天真罡威势恢弘,分明不留丝毫余地。鬼龙王警醒闪躲瞬间,苍穹倾落之掌力,倏将八旗武神像压入地底,碎成细沫齑粉。

不过,已利用武神像除掉两名儒门高手,鬼龙王虽是肉痛不已,却也无意再涉人魔纷争,不禁暗念在心:鸑变迦罗虽是不弱,正道却人多势众。邪源回归,御邪王暗禘却仍未完全觉醒,吾三人不宜久留。

主意拿定顷刻,三名邪王默契齐生,紧随其后,三股庞大邪源相互呼应共鸣,魔龙阴影之息无远弗届,登时冲破鏖战阵线,一招辟开出路共同撤离冥洞废墟。

与此同时,三大邪王最后虚晃之招,却皆指向天迹袭击而去。面对诸多强敌,神毓逍遥眼含凝色,已觉粘稠邪氛不寻常之处,不假思索天剑禁招逼上剑端,煌煌剑芒撑天立地,赫然是全力以赴之兆。

但是,就在天迹将功力催上顶峰之际,大脑兀生剧痛影响神智,险使剑招失控。所幸神毓逍遥根基不凡,勉力压下体内莫名邪气躁动,强自横剑欲接八部众邪招。恰在此时,半空之中正法垂天而落,顿与神谕相互照应,仙门清气立化瑞光千条,天罚·末神印联袂施为,杀伐神威终将无边邪霾驱散!

“玉逍遥——”

正邪冲突尘埃未散,甫一察觉天迹神识有异,马不停蹄赶到现场的法儒,急将先天神皇灌入天迹气脉,辅助天地正气镇压众天邪王邪源暴动。片刻之后,待得天迹驱逐脑中怪异,冥洞附近的大战已全部停止,只剩下双方领军人物,依旧相互对峙不让。

“你们,还要再战?”

不知何时,君临黑帝已将一颗龙首托在手心:“再打下去,万一让这颗龙首回归,本帝断不负责。”

“龙首?”

消化了将近两颗龙首的邪源,受益匪浅的秀心一见此物,非但没有听从黑帝之言,反而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一身真元迅猛运转至极致,不顾龙首完好与否,即要连对面魔类一起痛打。

不过,心知黑帝失言的裁翠微,还是一步抢出道:“闻人清苒,天邪八部众可才出来三人。”

“你说他们想坐山观虎斗?没关系,那不妨碍我拿走龙首。”

“呵,幽界可以将龙首交给任何人,唯独你不行。”

现在想要制住秀心,已经是千难万难。裁翠微再怎样自负,亦不愿继续让少女突飞猛进。届时莫说裁翠微自己功体未全,就算魔始复生回来,恐怕同样唯有饮恨一个结局。

不过,只要暂时劝住秀心不动手,今日差不多也就到此为止了。天迹代为发言问道:“原始魔君,如今的幽界,你与君临黑帝谁说了算?”

“才能突出之魔,该有他一展所长的位置。你以为,有兄弟锋魔的例子在,我会嫉贤妒能?”

原始魔君虎视眈眈道:“而你,拖延本魔君恢复的时间,又有何目的?”

“没什么,听闻你身体有恙,为了咱们友谊的结晶,神毓逍遥当然该上门嘘寒问暖。”

“可笑!”

原始魔君盛气凌人,蔑笑道:“你永远看不到复活生命练习生的那一日!”

“那可未必。你虽恢复不少功力,离巅峰终究相差甚远。”

“又如何?”

“裁翠微懂得血元造生,我要一具由你的血肉骨气制造的身躯。”

“痴人做梦。”

虽说血元造生不难,原始魔君猜出天迹想要复活练习生,必然需要最精纯的纯魔血脉。如此一来,原始魔君势必要折损不少元气。

相互之间立场对立,原始魔君岂有轻易许诺的道理:“天迹,你的妄想说得荒唐。”

“你尚未听过我的条件。”

并不认为毫无忌讳,天迹笃定不疑地说道。

“寰灵与锋魔之仇,我不认为,你真要放过鬼麒主。”

第一百零九章 塔

“条件不够。”

原始魔君虽然给出了许诺,不去追究与鬼龙王之间的过往仇怨,却不代表不能拜托外人执行。可要幽界以外的人去收拾鬼麒主,原始魔君亦不必急于和天迹交易。

无论如何,天邪八部众乃是苦境公敌。就算原始魔君不主动做出任何允诺,正道总会针对鬼麒主行动布置。

因此,原始魔君分毫不为所动,道:“幽界没有替你救人的义务。当然你若以死代偿,本座倒可勉为其难,替你救回生命练习生的贱命。”

“我的命只怕你要不起。另外,我也十分好奇,你、黑帝,以及魔始,谁才是将来幽界的领导者。”

“不劳你费心。你还是用脑去思考,怎样才能阻止幽界,将龙首送给八岐邪神。”

“八岐邪神复苏对幽界亦是不利,我不认为你会做出那等抉择。倒是魔始——”

“幽界已与恩断义绝,往后他休想利用幽界,替他达成任何目的。这,当是你所想听到的答复?”

“如此,我便放心了。”

虽未能替生命练习生抢回生机,天迹索性退而求其次,对原始魔君的回答并无怀疑。因有裁翠微剖析利弊,明知魔始居心叵测,原始魔君实无必要遵从其指令。

但也同样因为这名女子,幽界的局势才失控至斯……一念及此,天迹定下心再问:“裁翠微,血闇之力果真是用来对付八岐邪神?”

“君奉天应已找到他父亲留下的一些密信,你又何必舍近求远?”

“那,最后一个问题。你对仙门了如指掌,谅必对过往真相也了然于心。”

天迹脸色陡然一沉,使得一旁法儒瞬间意识不妙。然而宛若不觉君奉天目光,神毓逍遥已郑重提问:“当年,杀害师尊的人究竟是谁?”

裁翠微此刻居然没有卖什么关子,恍然间略带嘲弄地回答了天迹:“凶手?噢,如你猜测,杀死九天玄尊的人并不是你们认为的地冥,更不是魔始,而是——你。”

“休得妄言?!”

无法阻止裁翠微吐露真相,法儒亦不敢心虚抢断,唯有等裁翠微说出真正的凶首,方以极怒之态厉行驳斥。

但闻裁翠微之词,天迹却无端深信不疑,霎时胸口若闷雷阵阵窒人鼻息,止不住的气血上涌,脸白如纸喷出灼热心血,险些便跌坐当场:“师……竟是……我……”

“你不可——”

“奉天,其实我早明白,你已知晓实情,不是吗?”

“内中另有隐秘,绝非如你所想。”君奉天无可反驳,只有尽力劝说。

“杀人者是我,你又何必替我遮掩?那地冥……”

“玉逍遥?”

如若杀人者是自己,那地冥顶替真凶为何,血闇之力与九天玄尊又有什么关系?

疲惫衰败、憔悴至极的神色,冲涮去平日嬉笑轻松面貌,脑中重重谜团难解,天迹步履异常沉重,之前压下的邪源躁动,再有蠢蠢欲动之征兆,登时晕厥之感越发强烈。

一再受八岐邪源共鸣影响,众天邪王灵识逐渐难以压制。法儒为周全天迹安危,只得告辞挟人回归云海仙门,准备暂让天迹与云徽子一同休养,以免遭敌人暗算。

人魔两方互有顾忌,当下唯有各自收兵。德风古道痛失两员支柱,秀心不适合现在跟过去,和寄昙说、楚天行打了声招呼后,便往祝融魔渊与二妹汇合。

不过,幽界所谓与鬼族的合作,自然只是个幌子。释至伽蓝守株待兔,亦未得见哪怕一名鬼族、幽魔,去往吞兽恶口解开鬼族封印。

回家一时回不了,姐妹二人收拾了魔熇了解完情况,没有陪着留在人鬼交界处,索性改道去了停云山庄休整一番,泡泡温泉轻松轻松,省得成天忙得脚不沾地。

大人物都不急,她们又急个什么劲?

而在外游山玩水,在内则是美酒佳肴不断,数日全身心的放松,颇给人乐不思蜀之感。难怪任平生做导游那么受欢迎,有任锦绣主持一条龙服务,衣食住行通通全包,生意想不兴隆都不行。

但,天下无不散之宴席。等到秀心调养痊愈,将自身元功梳理融合,姐妹两人也差不多到了该走的时候。

“邪神龙首还有四颗下落不明。不过,既然西煌佛界有一颗龙首,按理而论,儒门、道门不该都有一颗?”

“听说儒门自己在找那一颗龙首。而道武王谷那边,天极府尊与剑非道都去了,应该用不上我们担心。”

天气转寒,任平生温了一壶钓诗钩,佐以几碟小菜消遣。随便吃了点点心,秀心有些困惑地和行者继续商量道:“可是,裁翠微那些人都知道不能让我碰邪神龙首,以后会很麻烦。”

“丫头,不让你接触是一件好事。说明无论是幽魔鬼祟,又或者天邪八部众,都认为你是一个非常巨大的威胁。”

任平生轻声笑道:“按理而言,德风古道看守的龙首,已是你的囊中之物。纵使不能将龙首全部消灭,也能尽量削弱八岐邪神,何必杞人忧天?”

“我明白。我纠结的是,该先针对龙首还是八部众。”

“治标又或治本?”

“其实都是治标呀,所以才要多想一想,哪一边威胁比较大。”

无论是斩断爪牙,抑或消灭龙首,都不能从根本上消灭八岐邪神。而假如八岐邪神果真邪威盖世,就算多消灭几个龙首,可能都只是暂时性的削弱,无法起到实质的毁灭作用。

秀心思索道:“八岐邪神被封印,留在外面的爪牙不多。我若能够先一步铲除他们,就算一时半会儿找不到龙首,势必能拖延更久的时间。爹亲和翻天前辈都需要时间。”

“嗯……那,你已有目标?”

任平生小酌一口心爱的佳酿,将瓷杯放下依循彼此交流的信息,猜测道,“暗影?”

“只要找到地冥,就一定能追踪到暗影。”

“可地冥不会和你妥协。”

“没关系,我也没准备与他和解。不过,之前裁翠微给天迹的答复,已经说明地冥发动血闇之灾,并不只是纯粹发泄个人的玩弄欲。”

少女思量片刻,随即异常笃定道:“我想,他也不会愿意见到天邪八部众掀起祸端呢。”

“地冥乐见其成,会主动把情报交给你么?如果有机会,这倒未必不可能。”

不管将来秀心、地冥一决之后谁生谁死,天邪八部众终归是需要消灭的敌人。

任平生颔首应道,停顿少顷忽而一叹,像是下定了决心,故作轻松地淡笑道:“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动上一动,可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

“不用,能对付我和妹妹的人很少。您和剑非道是故交,去帮他就好啦。”

秀心浅笑着摇头拒绝,掰了两下右手食指,道:“这样一来,至少儒门、道门两颗龙首,不会轻易落入邪魔之掌。”

“如此也好。”

道武王谷近来有进无出,由不得人不担心内中状况。而强迫好友杜伤怀留下照顾任锦绣,任平生才能没有后顾之忧,前往道武王谷调查内幕。

各自有了相应安排,秀心随之望向二妹,却发现槐生念曦没有吃东西,反而手里不知道在捣鼓着什么,不由奇道:“念曦,你在做什么呀?”

“叹希奇让我帮他研究一下机关,我无聊就试一试喽。”

“叹希奇?”

“吃一堑长一智。被幽界抓了那么久,他想改造一下封剑塔,最好能像太上府一样自由移动,就不用担心总被人找到老巢了。”

“易教最擅长机关术。之前他和忘萧然倾囊相授,你帮忙算是应该。”

闻人清苒虽然没听出什么蹊跷,冥冥之间却总觉得有点不对劲,问:“他不是才被灵霄烛幽救回来,都已经摆脱操控神智意识恢复如初了?”

“听叹希奇的意思,夺胎销型棺更多该是封印部分记忆,让他产生忠于幽界的意识。只要术法被破,人很容易就变得正常了。何况,灵霄烛幽那么厉害,能救他也不奇怪。”

“喔~,可是,带着一座塔也不方便逃跑啊?”

“封剑塔里,绝代剑客留下的剑意可多了,只是以前很难放出来对付敌人。”

银发小姑娘苦思冥想着说:“他想把封剑塔改造成一个载体,能够利用里面留存的剑意,这样进可攻、退可守,便能让自己多添几分胜算。”

“奇怪……叹希奇那么骄傲的人,居然选择这种方式?”

“大概是头铁撞破南墙,学会变通了?”

“我们去看一看。”

叹希奇的剑者傲骨,令人难以想象,他会突然做出这种决定。

既然在停云山庄已然无事,秀心便带着二妹一起辞行,启程前往封剑塔。

而就在两小上路之时,地狱无常天内,灵霄烛幽浏览完手中图纸,眼中亦闪过少许惜才之色。

“奇才,可惜。”

“应无骞与叹希奇无法共处,怎样取舍我不替你做出决定。咳……咳咳……”

“……好友你的痼疾?”

“尚不至死。”

白发束冠、一身银白,看似异常瘦削冷漠的文士,仿佛连自己的伤体都不在乎,道:“至少,在让天下人讶异之前,吾不会倒下。”

“以你之能,改换身躯应非难事,何须拖延至今?”

“若无完美作品,何必浪费时间?”

问奈何的眸子浮现出莫名的光亮:“曾经的佛魔合体、欲界辟界战神之威,你应已有所耳闻?”

“邪天加持御天龙神联手罗喉,加上他亲生女儿动摇意志方得挫败,确实无愧天下无敌之名。”

灵霄烛幽镇静以应:“呵,不破之护、毁灭之能,也难为你心心念念。”

“缺少强大的力量与手段,你我的愿景终归是一场空梦……放心,荧祸仍在掌握。”

“那吾便预祝好友功成。”

“你我之间,无须客套。”

凝视着面前往生无相塔雏形,问奈何转过话题,道:“吾不明白,你何必让叹希奇发书给两个女娃儿。要建成往生无相塔,易教并非不可或缺。”

“好友天纵奇才,不在四教创道之下。不过,五方御笔已得其一,却还未打草惊蛇。剑儒、庭三帖的牺牲,势必会减弱德风古道的力量。叹希奇既与应无骞无法相处,不如借他之手打入德风古道内部。”

“你事先改变玉儒的门徒记忆,是为了打消嫌疑,与叹希奇一同在德风古道留下两枚暗子?”

“不错。”

德风古道许久不曾经历恶战,此番折损两员骨干,势必会加紧召回各方门人。尤其法儒因为仙门内务焦头烂额,已然顾不上昊正五道职责。此时玉儒无瑕回归,便是顺理成章。

而叹希奇与应无骞水火不容,和儒圣明德却并非不可相处,灵霄烛幽索性让他去德风古道,增添儒门实力同时,亦能连带转移注意。

问奈何白眉一皱,道:“你坐视剑儒身亡,动向未明之前,蔺天刑未必会信任。”

“所以,才要闻人家的两位千金背书。封剑塔本属封剑主之物,改造得当置于德风古道,岂不顺理成章?”

灵霄烛幽运筹帷幄道:“蔺天刑首要怀疑的对象必是夏琰。就算玉儒不幸露出马脚,我们仍有棋子可用。”

“呵呵,你之谋略确与当初的他如出一辙。事不可为时,叹希奇、玉儒都可撤离。那一座死物一样的封剑塔,却能起到奇兵之效。”

“转实为虚,方是往生无相塔独到之处。”

灵霄烛幽眉心一凛,问:“薄樱魅影师可有异样?”

“死者之魂,被禁锢于生者之躯。此人身份必非一般。不过,与裁翠微的合作还算愉快,目前不必开罪于她。你以为,该怎样处置?”

“那人必与魔始有关。吾往北海一行擒捉薄樱魅影师时,曾遭一名剑者拦阻。早一些将魅影师交给裁翠微,也可省却你我一番麻烦。”

“剑者?”

“号称剑凤,倚晴天。”

“仙门罪人……有趣。据说他入门还在三乘之前,号称仙门未来之光,后来却不知何故反被逐出,始终下落不明。”

未料灵霄烛幽会道出此人名姓,问奈何兀然来了兴致,“这把剑若能掌握手中,倒不失为一柄利器。”

“怎讲?”

“薄樱魅影师体内的魂魄,乃是一名女子。其中内情,我大概能猜到数分了。”

第一百一十章 迂回与反击

虽然问奈何长久以来,因为个人身体缘故,要么处于沉睡的状态,要么赋闲于西北边陲悦皇神都,对于苦境局势掌握不够及时。但论对四创道的了解,天下间应无人能出其右。魔始与九天玄尊的少许秘闻,不可能尽数瞒过他之耳目。

倘若薄樱魅影师身体中囚禁的灵魂,真是魔始的亲生女儿,问奈何难免兴致陡增。

不过,因为有一个皇剑孤臣可以利用,他对倚晴天的兴致,却没有表现得那般浓重。

无论如何,佛魔合体与往生无相塔,方是他阶段追求。

余者,尚无须多费心思。

此时此刻,风雷漫卷黄沙的封剑塔外,秀心姐妹二人已与叹希奇见面。这一代的封剑主未有隐瞒,心知两人来意,遂直截了当阐明自身目的。

“聚合塔内剑意,重新布下守卫与考研用的剑阵?”

“不错。封剑塔内,千门万户,百代奇才留名其中。经过历代封剑主改造,无数剑意长存不灭,若可将之利用,封剑之名将更名副其实。”

“留名封剑塔中剑者虽修为不一,却都有独树一格的剑意。强拧为一,未必能发挥出各自的长处。”

“这是你我观点差别。强,自然为一。”

虽说刚被人救出,叹希奇的面上却不见曾经被擒的丧气,依然自负如昔:“年代太过久远的《封名录》上,已有许多剑者合该淘汰。重新改造封剑塔,也是为了去芜存菁。”

“所以,聚合的剑意用来在塔内布下最强的剑阵,被淘汰的剑意则用于外面设下守阵?”

“然也。若连《封名录》上末尾之人都不及,那就没有资格进入封剑塔。另外,大哥与侄儿的安危,也在考量之中。”

“哦。”

要取信于闻人姐妹,叹希奇没有选择撒谎,而是开诚布公。或者说,灵霄烛幽目前也并未急着,将往上无相塔的理论施之于封剑塔中。叹希奇所谈论改造封剑塔事宜,皆出自于其自身意愿。

毕竟,忘萧然虽为易教之掌,个人武力却非其长。因此,除了个人剑理追求,叹希奇以亲友安全为名目,方显得他态度之转变合乎情理,从而切实打消秀心怀疑。

而看大姐一言不发,槐生念曦眼珠一转,机灵地应道:“这个简单,参考儒门的葬剑坟和仙门的天剑名峰去弄就好。但是要让它动起来,首先就需要充足的能源。难道你要去抢太上府?”

“一步一步来,先改造封剑塔内部,再思考其他。”

“行啊,你要我帮你做什么?”

“布设剑阵,试验威力,以及制作动力机括。”

“嗯……你急吗?”神秀自己倒是很感兴趣,可惜最近没什么时间。

“你们另有他事?”

有问奈何在,改造双塔并非非要神秀不可,不过是为取信于人而已。叹希奇沉吟一声道:“也罢,你们闲暇之时来此走上一遭试验威力即可。”

“改造封剑塔非旦夕之功。既然你担心忘掌门无法自保,为什么不去找圣司呢?”

“他么……你们果然还是做了多余之事。”

秀心怀疑叹希奇的态度,找一个与叹希奇熟识之人沟通,才是正常。骤闻少女疑问,叹希奇已觉另有所指。沉默间,倏来浩气清流,抚平塔外黄沙。诗吟入耳间,叹希奇回身定睛一望,正是不知该以何种距离相处之故人。

“话九宸,挥袖风云尽,江山何沉,随逸兴,负手乾坤定,苍黄为轻。”

久违之人,今朝再会,已然物是人非。出神注目封剑塔少顷,墨倾池站定脚步,忽道:“宁可孤立无援,亦不寻求他方之助。轩邈,你对儒门仍怀偏见?”

“不应该吗?”

叹希奇洒然笑道:“三教当初坑害易教,难道还奢望易教感恩戴德?”

“崇玉旨已死。应无骞通权达变,亦未有施压妄为。而今却沉思与远沧溟各自安好。汝,又是何苦来哉?”

“霄冥平安长大,我该感激圣司。但,我仍有一问要问。”

“嗯?”

叹希奇道:“当初万堺主战一派的墨倾池,可还活着?”

“汝知吾意,何有此问?”墨倾池沉默许久,却未正面回应。

“要我回儒门,是回德风古道,还是你的儒门?”

“依你心意。”

“依我心意,圣司立身处世,不当如此消极冷漠。德风古道之内虽是和睦,却不符你我脾性。”

墨倾池淡然劝道:“无端无恙,吾会离开。但,江湖邪魔猖獗,汝若无心退隐,倚借德风古道,亦不失自保之方。”

“自保?”

叹希奇嘲笑道:“就像儒圣明德剑中之圣的剑颠命夫子?”

“嗯——”

“圣司不必动怒。呵,你连怒意都来得如此寡淡。”

非议亡者,本属逾矩。无疑真正激怒墨倾池,叹希奇道:“我与德风古道非亲非故,何苦寄人篱下?再则,或许圣司故友才学出众,但对待邪魔之态度却不为我所喜。无论是幽界、鬼族、天邪八部众,儒圣明德始终处于被动反击的地位。作为台面上的第一儒门乃至正道组织,空有昊正五道高手,却屡屡折损支柱,难免令人质疑。”

“汝欲如何?”

当初除了不满疏道谴等人的世故,德风古道过于恪守成式,无法一展胸中抱负,亦是墨倾池不愿久留的主因之一。而后越是认清自身不足,越是厌弃难以实现理想之世的自身。墨倾池越漠然世情,终至心意冷却,悄然隐世。

而自从重新入世以来,墨倾池已了却心中牵挂。邃无端有德风古道庇护,往后亦不必他事事操劳。叹希奇方才之问,虽难改变疏拒俗世已久的儒者之心。墨倾池回忆往昔,内心仍不禁产生少许触动:“主动出击?”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他们利用夺胎销型棺操纵我时,免不了会走漏一些机密。”

“比如?”

“原始魔君的休养之处。”

一不做二不休,叹希奇成竹在胸道。

“兵贵神速,此地现有四人,我们大可出其不意,将之斩杀!”

第一百一十一章 斩魔

叹希奇突然的提议,使得墨倾池不由心动。眼下儒门高手凋零,又逢群敌环伺,若不能削减邪魔势力,墨倾池离开德风古道亦难心安。

不过,叹希奇既是被灵霄烛幽截走,幽界不该全无提防。但原始魔君怀有不破魔躯,实力亦非凡俗可较。就算幽界事先有所准备,也不该把全数人力,用在保护原始魔君身上。

唯一的难点,就在圣司与墨倾池未必有击破魔君防护的方法。

想到此处,墨倾池一见秀心二人,索性便邀请两人同行:“幽界应未知晓我四人动向,不如即刻启程?”

“唔……可以。”

只有叹希奇两人前去,如果没有任何后招,无疑与送死无异。但加上秀心姐妹,却是大有可为。少女转念之间,能顺路提前消灭一个敌人,并没有什么不好,遂主动应了下来。

正如叹希奇所言,原始魔君人未留在幽界,另找了一处幽僻之地,等待功成复原之刻。不见分毫邪氛,唯有诡秘的静,游离在距幽界不算太远的洞穴附近。

“不待在混沌九穹,反而另寻安身之所。原始魔君,你对魔始、黑帝的忌惮,不言而喻。但,今日之后,他们再无机会!”

为复仇,数道寒芒先声夺人,叹希奇声未出,剑法自然汇大宇宙极力已连发数道剑气入洞。璀璨剑光破风突入,紧随其后,洞窟一阵剧烈摇晃,伴随怒喝高扬,赫见姿态狂张之魁梧魔躯,强顶剑气巍然而出,仿若泰岳不动!

“后辈末进,谁给你冒犯本魔君的胆量?!”

九婴的圣族精元,远在魔君后代朱雀衣之上。原始魔君纵未完全恢复,却也大差不离,否则上次断不可能与裁翠微威胁到天迹。叹希奇竭力一击,正中钢筋铁骨,不出预料,难损半分。

而在原始魔君从崩塌的幽界秘洞中走出之时,数道忠诚魔影亦似等候多时,从左右两侧包夹叹希奇:“救你的人,坐视你来送死?”

“自是有备而来。”

蓦来风雷墨色,融入三道剑痕,倏并君子风合而为一。雄厚根基风卷挟尘,墨倾池非为诛杀敌首,仅仅拦下阻碍。受命守卫的旷神愉寸步不让,魔单锋挥洒尽显狠辣:“又是你?据闻你也是魔单锋一脉,幽都绵延之仇,也该有个结束。”

“吾来此处,非为了断,只为诛魔!”

墨倾池声落刹那,叹希奇剑势一改,换了目标专攻剑劫·祸天韪。同一时间,倾雪翻涛,一枪直捣黄龙。千魔幽旨无暇反应,已然魂断当场。

“姐?!”

“你拦着无限,魔君交给我来。”

地茧与两名幽界强将坐镇,原始魔君理当稳如泰山。但幽界怎样料想得到,叹希奇被灵霄烛幽救走,却和秀心姐妹杀个回马枪,一起来端老巢?

心知情势不妙,无限魔琴响奏截敌,当即派出一道杀魂化光远去,将此地情况通报幽界。然而须臾之后,神秀尽展兵甲武经,却是不容地茧分心,绝非短暂能分胜负。

关键之战,秀心足方履地,刚猛无匹之掌劲已若巨凿破釜,直破魔君惊天三绝。而见魔雷尽湮真罡之中,少女务求毙敌于瞬息,抓住咫尺之距,再补萍踪悍招。

“左手无生·置腹推心、右掌永劫·寸步难行!”

对手无招无式,纯以真元力压。深功难展,原始魔君战得憋屈,却是退缩不得!

迫不得已,原始魔君以自身躯体,一接先天真罡。虽然魔躯不破,原始魔君仍被震飞百丈,浑身汗如雨下。逼命关头,清楚再不搏命,只会被拉入必死境地,原始魔君鼓足元功,黑煞魔元铺天盖地,乌云罩顶压至天地一线!

“不破魔躯……那就——丹丘接玄圃·太虚入浑!”

起手破三绝,二掌挫敌未能重创。屡对刚躯不坏之敌,少女岂无针对之策?

凝神一思,秀心自创三式初现尘寰,却似朴实无华,身影欺近魔头之际,足下轻一沾尘,宛若风平浪静双掌推举而出。原始魔君莫名心头一凛,仍不得不与秀心抬掌一对,激振黄尘,泥浪排空。

天摇地荡,烟尘弥漫,却是清气亳光渺渺,只见霸道魔风陡然一盛。魔君左右双手所纳杀招,虽未伤及秀心,依然诡异地将少女击退而回。

然而,双方身影分离顷刻,闻人清苒后退脚下,突来一阵仙云轻托,翩然无伤降落于地。紧接着,秀心清亮目光注视魔君片刻,没来由得使幽界魔头一阵毛骨悚然。

“这一招,和神遗‘归一’殊途同归——破!”

道大而虚静,混沌分合皆为自然。秀心喃喃一语,旋即十指利落扣下。闻声一瞬,原始魔君只觉体内两股真元暴起,一时魔源紊乱。

仙功道元聚化一念,转眼即在原始魔君经脉之中,散成十余异种真气,极速吞魔为用,经由双臂上循,最终于璇玑要穴汇合。而随“破”字落定,招威方才于魔君体内彻底引爆。

从内而发的清圣元功,迸发神彩霞辉,顿把魔躯炸得满身细小血洞,赫然成了一个筛子!

“诸望不过一痴,堪得地葬天垂。便将忧危行着,笑涌风云迭起!”

殊不料,就在原始魔君即将饮恨关头,久违的《明气武典》极招迅猛杀入。秀心刚一认清来人身份,远超九重之力觑准空档,迫她错开三步。

与此同时,藏匿浑然气流之中的双化灵识交融一体,趁隙入主原始魔君躯体,不为完全夺舍,只将三魂化一。

须臾定格,魂识之力弥补身缺,魔君根基反哺魔始双化之魂,精纯血肉骨气翻涌不息,重塑魔君躯体,宛若返老蜕变,化作潇洒浪子模样。

“天屈膝,地伏首,人间沦亡,不过只手。神无救,圣唯杀,魔翼之前,终究虚话。”

万魔之源,千面真主。预言魔子,造血劫千重。

粗矿雄壮之声,骤变清越朗朗,犹带着少许戏谑病态。为阻裁翠微破坏计划,仙踪无名终弃造孽、计蒙,以双化灵识之力重塑幽界魔君,驾驭厚实根基,意欲正面一扳手腕。

杀魂魔翼,掩天蔽日,收束甫见魔君真容。清俊之态与粗野之姿形成鲜明对比,魔君撑立而起,方才所受之伤已然大好,不由昂然大笑道:“我可要多谢你,助我脱胎换骨。从此,汝等可称吾为——魔辠·恣东流。”

“魔辠、魔皇……魔罪?”

辠犯天颜,万恶不尽。罄南山之竹;书罪无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

不过,纵使变外生变,眼见原始魔君蜕变功成,少女仍有闲暇一想魔君自号出处,然后摇了摇脑袋,郑重其事道:“你太着急念诗号了。”

“喔?”

“打死你和打死他,没多大差别的。”

第一百一十二章 地一冥的决意

变外生变,万魔始源双化突入伤体,铸就魔君脱胎再造。但,不与魔君多费唇舌,秀心无视威胁瞬影如幻,迅猛一掌打在正与叹希奇对峙的祸天韪脊椎之上,骨碎闷响不绝于耳,雷厉风行又是一魔捐命。

“祸天韪?!”

魔傅惊怒脱口,难阻剑劫命断。乐寻远虽助魔始众化谋算魔君,却亦不愿与秀心正面冲突。虽见魔类猖獗,在场却无一人做那出头之鸟,竟成一幕魔弱客强的诡异之景。

不过,眼看秀心肆无忌惮,原始魔君终无放任之理。威力截然不同的“惊天三绝”,朝着秀心力压而来。

然而击毙祸天韪后,叹希奇抽身挡下乐寻远。若仍是单对单的战斗,原始魔君依旧无法从少女手下占到丝毫便宜!

“就这?”

“何不再试一招?”

非是问句,简简单单两字对敌我力量的衡量,却是最昭然的讽刺、最直白的挑衅。原始魔君岂敢受辱,魔枪浮于苍穹,方圆登时鬼嚎不绝,愁惨阴风,噬元夺魄,气吞山河巍然由空砸杀敌。

但,一掌挡住鬼嚎枪,秀心正待再提真元,压制原始魔君之时,熟悉的蚩皇魔功已从远处瞬眼袭身。心思倏变刹那,少女左臂高抬迎上裁翠微,登成以一抗二之局。

骤遭原始魔君、裁翠微联袂强攻,秀心身周晶莹血色气墙终被撼动,遂将两股不世魔功导入地层,霎时三方宏力交汇,震古烁今之能爆发,余劲冲击四散,将紧迫战场一举分割,暂止搏命之斗。

“难得你会出手。”

眼看联手裁翠微,方令对手稍避锋芒。英挺眉峰一扬,原始魔君对裁翠微虚伪卖好,道:“如何,要拿下她么?”

“不,有同样的敌人,不代表你就能掌控幽界。我想,你现在更该向无限解释,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帮助魔君脱战,不代表裁翠微会冒险与秀心死斗。何况现在的魔辠·恣东流,绝非之前纯粹的原始魔君,对于幽界众人怀揣怎样的态度,已然难以预测。

乍闻裁翠微的质疑,无限的眼神果然产生了微妙变化,思及裁翠微曾经的警告,顿时心头一沉,向着原始魔君咄咄逼人道:“你到底是魔始,还是魔父?”

“我乃幽界预言魔子,吾儿认为我还能是谁?”

“你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眩者已不耐这一出故作高深的做作剧本。”

蓦然,荒芜大地蒙上一层血闇之氛,长时不见踪影的地冥无神论,终于光明正大现出行迹。而听其话中之意,分明是要与魔始正面宣战,不存半点退避之心。

“酆都路、殉道行,枭雄葬荒骨。天无声、地无语,凡尘岂视人中末。末日——无神论。”

魅影般的鬼牌,宛若最为荒诞的戏法,从虚空中变出地冥身影。但这一次,地冥虽口道恶言相向,却对幽界毫无兴趣,只将地上剑劫尸身收拾,随后即朝秀心道:“快人快语,随我去一个地方。”

“条件?”

“你我共同调查北海灵州。回转之后,眩者即与你决一死战,绝无任何虚假的死战。”

“北海灵州?”

一时难以断定,究竟是圈套又或诚意,少女踌躇道:“给我一个理由?”

“必与魔始有关。”

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原始魔君与裁翠微,地冥道:“所以,前往北海灵州,将会是一场恶战。原始魔君,或者,魔辠·恣东流,你又将做出何种抉择?”

“地冥,你以为血闇五灾功成,已是胜券在握?”

“主动在我,而不在你。魔辠,眩者期待,你与魔始会在北海灵州给我带来何种乐趣。”

“哼!”

望到裁翠微面无表情,原始魔君亦知要收拢幽界势力,断然非是一时可成。一旦地冥与秀心真去了北海灵州,昊天所掌控的大好局面,只怕顷刻即将崩盘。

苦思片刻,魔辠忽而怪笑道:“倘若失去闇阳,你的无限轮回,未必还能保住性命。好侄儿,你得三思而后行。另外,本座记得,你的殉道之眼尚未大成。大意失荆州,将令你追悔莫及。”

“那,毋须你去操心。”

纵有玄尊谕令无限轮回,若是决战落败,再被秀心找到闇阳下落,地冥仍需承担彻底死亡的风险。而除了少女之外,对血闇大计知根知底的魔始,也是一大威胁所在。

可到了眼下境况,要同时算计天邪八部众、八岐邪神,以及万魔始源,地冥亦必须当断则断。

十全之策在这种情势下,已然不可能布置妥当,那便唯有献身一赌。

无视了原始魔君的警告,地冥继续对秀心说道:“你的答案呢?”

“行,我去。”

“姐姐真要去?”

“去,我们都去。”

对于魔始众化的针对,秀心也已有些不厌其烦。无论地冥有多少未知的谋算,从上次天迹的话中,少女还是不难推敲,在某些方面尚能与地冥互让一步。

而当着两个与魔始有关的人挑明计划,地冥却是存了激魔始摆明车马的心思,就算此行杀不死魔始,至少事后要给天迹留下足够多的线索……

于是,注定你死我活的敌人,暂时选择了避战,却让裁翠微与原始魔君落入被动。

所幸,既然裁翠微感应到魔始分魂的变化,及时赶到了这一处幽界外的秘洞,那用不了多久君临黑帝也必然到场,三方皆有顾虑的前提下,倒是不虞九死一生。

不过,魔辠似对裁翠微甚为不满,眼睁睁看着地冥与秀心“目空一切”离去的姿态,不由冷笑道:“这就是你胡作非为招致的恶果。”

“恶果?不尽然吧。”

裁翠微漠然道:“魔始自食恶果,与我有什么关系?”

“装疯卖傻,可改变不了你与魔始之间的联系。”

“他死,又怎样?你死,又怎样?”

不为所动地走到无限跟前,裁翠微毫不迟疑助其激发未来之眼,顺带堵死魔始后门:“只要我能活,哪怕失去一切,都不是不可接受的代价。”

“你不死,魔始又怎么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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