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是鉴宝师 - xp1024.com
《我真不是鉴宝师》


第1章 青铜镜

六月的太阳把这一条街晒得到处都发烫，不过街边的一家古董店里还算清凉。此时通向里间的门帘被掀起，一个短发男青年背着黑色旅行包从里边走出来，他出远门早上才回店里，刚才在里间沙发上睡了一觉，刚醒不一会儿。

见他出来，看店的胖小伙跟他说：“诚子，老孙那边昨天来电话，说过十天半月的，要带个朋友过来瞅瞅，你这回出去，几天能回来？”

“一礼拜左右吧。”那男青年诚子说着，把包往肩上一搭就要往外走。

胖小伙送他到门口，一个中年人抹着汗，提着包进来了，要不是前边的诚子听到声音，躲得快，那人就要跟他撞到一块了。

这人也胖，但他的胖比看店的胖小伙多出来两个量级。如果说胖小伙穿衣服是xxl码，那他就得是xxxxl。

“诚子，你先别走，我有点事要问你。”老孙忙着用男式手绢抹了把脸，跟背包的男青年说道。

胖小伙奇怪地问他：“老孙，你昨儿个不是刚打过电话，说十天半月以后带个朋友过来吗？你这是……”

“是有这事，不过我这新得了一个玩意，想找诚子给掌掌眼。”一般有水平的人不愿意随便给他掌眼，可诚子妈跟他沾亲，两家关系一直不错，他有时候就求到诚子这里来。

左煜诚看了下表，距离客车出发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本来想先出去转一圈买点日用品带着，既然老孙已经来了，倒不好置之不理。便招呼他往里走，重新回到了里间沙发上坐下。

拿起老孙小心放在茶几上的一个古旧玉制品，外方而内圆，左煜诚一看就知道是个玉琮，他拿在手里摸了摸口沿，观察着表面上那些纵横交错的条纹。

老孙有点拿不准，问他：“诚子，我这回不会又吃药了吧？”

左煜诚没急着回答，问他：“多钱入手的？卖家怎么说？”

“千把块钱，诚子你看这个价怎么样？卖家说这是玉琮，是高古玉，我看你手里不就有一个商周时代的吗，跟这个我瞧着挺像，你看看这玉质简直一样。那小子说玉琮是古人祭祀用的……”

两人正说着话，一个拄着木质拐杖的年青女孩走进店里。听到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胖小伙便掀开串珠门帘走了出去。老孙和诚子则透过门帘缝隙看了一眼，便继续之前的谈话。

“这个价嘛，也行，不亏。你这也是古玉，不过不是商周时代的，也不是祭祀用的。是宋代的人仿的，在生活中做装饰用。你看外表纹饰没有兽面纹。”左煜诚指着玉琮几个角说道。

“不会吧，诚子，你看这玉质，跟你那个太像了，也挺油润的。”

“是很像，不过是宋朝的人仿的。为了看起来更有古味，仿制的人做了提油，目的就是仿前代的玉，所以你这个看上去挺有古意的。不管怎么说也是上好黄玉做的，算是好东西，这次买的不错。”

老孙听了，嘀咕了一句：“宋朝的人也会做旧啊！”

“当然会了，宋朝用提油法仿古玉还是挺多见的。三舅你玩这个悠着点，省得三舅妈又跟你吵。我这边快到点了，得走了。”

“诚子你别听你三舅妈的，她哪个月不说上几回，听她吓唬人，吓唬谁呢？你赶紧走吧，我就不耽误你了。”

穿着白色大背心的胖小伙见诚子要走，便跟他说道：“诚子，东西都拿好了？要是那边的人不合适的话，我跟钱哥打听下东山镇那个木匠的地址，看看那家伙行不行？听说他手艺很不错。”

左煜诚答应了一声，背上背包跟刚才那拄拐的女孩叶小池擦肩而过。他出门在街口小店买了点东西，然后去附近车站上了11路电车，这一路车终点站是西站，那正是他要去的地方。老孙没再呆下去，拿好他那个宋代的玉琮，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不过两人方向不同，出门后就各奔东西。

叶小池进来以后，隐隐约约听到了他们说的一些话，不过她基本听不懂，倒也没太在意。她先打量了一下店面，看到一个货架角落处放了一些铜镜，有些生了挺多铜锈，便状似随意地拄着木制拐杖走了过去。

店里那个小伙长得有点胖，看到叶小池进来，抬眼瞅了她一下，也没特意招呼，只注意着她的动向，并没多话。

他岁数不大，可在这一行做得够久了，早就练出了眼力，来店里的人谁是行家，谁是啥也不懂的棒槌或者半懂不懂自以为懂的，一般都能看出来。

可这个拄拐的女孩子是什么路数他一时就有点摸不清。大概是叶小池看镜子看得比较专注，他就走过来，就像跟人唠家常一样，随意地给她讲：“这几个是宋代的，有湖州铭文镜，盘龙镜和飞天镜……”

小伙子随意指着叶小池面前的几个镜子，倒也没因为她衣着朴素就送她白眼。

“哦，那边的呢？”叶小池来这一趟就是要问明白的，来都来了，总不能白跑一趟，看现在这腿脚，出一趟门都不容易。

“那边有唐朝的也有战国的。”

他这么说，叶小池也就是听听。真真假假，这里边水深着，当然不可能就真的相信他说的那些话。

宋朝、唐朝或者更久远的战国古董又不是大白菜，哪是那么容易得的，或许有真品，但大多肯定还是仿品。

不过她来的目的不是弄明白这些镜子的真假，只是想了解一些事情。

这时候那男青年还在跟她讲：“这个是唐朝的海兽葡萄纹青铜镜，不过你要是真喜欢镜子的话，不妨看看这几个螺钿镜和平脱镜，都是花鸟纹的，螺钿镜和平脱镜看上去富丽堂皇，收藏和观赏价值都很高……喏，这镜子后边有个纽，往这孔里边系上一个喜欢的结饰，可以拿在手里把玩……”

叶小池打量着小伙重点介绍的那个花鸟镜，心想：哦，原来这种镜子叫镶嵌螺钿花鸟镜啊！

小伙子跟她介绍了这么多，一直是用聊天一样随意的语气跟她讲的，没报价也没问她的意图，不会给人压迫感。叶小池抬头，把垂下来的碎发别在耳后，然后跟他说了声：“谢谢，我再看看。”

然后拄着拐杖走了。抬头那一眼，小伙子脑子里冒出来一个词：眼如深潭。

第2章 嘉和小区一家人

叶小池回她大姑家坐的同样是11路电车，不过方向相反，虽然还是没有座位，但没有来的时候那么拥挤了。有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坐在她旁边，看到她拄着拐杖过来，便站起来招手叫她：“你过来坐吧。”

“不用，你坐吧。”叶小池还真不习惯让别人让座。她还没适应现在的身份。

“你坐吧，我再过几站就下车了。”那人执意让她坐。旁边有俩人也劝她：“你就去坐吧。”

叶小池心里发酸，说了声谢谢，然后坐了下去，把拐杖靠着座椅里边放好，摸了摸包里的夹层，她大姑早上给她拿的三十八块钱还都好好的在包里放着。

曾经的自己，哪里会介意这几十块钱呢？又哪里需要拄着拐杖走路呢？老天真是跟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这时候旁边有位大姨问她：“姑娘，我说句话你别生气啊。”

叶小池有点奇怪，她想说什么？

那位大姨看她表情还好，便说道：“姑娘，我认识个老大夫，他水平很高的，各种奇奇怪怪的病治好不少。你要不要他的地址？”

她没指明叶小池的腿，只是说要给她个地址。

“哦，那麻烦你给我写一下吧。”叶小池主动打开包拿出纸笔请那妇女给她写下来。

见她愿意接受，那妇女挺高兴，写下地址递给她，然后她也到站了。

叶小池看着这热心人，把她写的纸条收好。有机会去看看那人是不是真这么有本事也行。

这时候车到站了，她拿好自己的东西，拄着拐在车停下之前挪到了下车门那里，车子来了个急停，她没站稳，撞到了旁边的栏杆上。胳膊肘那里短时间疼得都快不能动了。这个司机开车粗暴，启动和停车都比较急。有的乘客不由得低声抱怨了两句。这时候车门开了，乘客们急忙鱼贯而下，叶小池身体不方便，是在别人后边下的。她刚挪下去，车门就“砰”地关上了。

叶小池看着自己那个拐杖，自嘲地想着，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变成这样。现在首要的是要想法子把这条腿治好，要不干什么都不方便啊。

她大姑叶文君住在车站不远的嘉和小区，这时候她正在帮她上高一的女儿郭佳颖收拾行李。郭佳颖在学校住宿，半个月回来住一天。第二天就是周一了，一会儿她就要离家去学校。

郭佳颖的哥哥郭佳亮这时候也在家，这时候还在读大三，过完暑假再念完大四就毕业了。他毕业还是包分配的，所以他不急。他这时候正在自己朝北的小屋里坐在椅子上看着温大师的《四大名捕破神枪》，旁边书架上还有一整排的武侠小说，温大师的神州奇侠系列以及金大师的“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全都整齐地摆在书架上层。

这时候郭佳颖试图从她哥书架上拿走一本书，郭佳亮瞪了她一眼：“别动，上回你拿了两本，还没给我拿回来呢。想看，把那两本拿回来再说。”

那两本书被郭佳颖同学借走了，她现在也拿不回来，自然没法还给她哥。她知道她哥宝贝着这些书，别的东西好说，就这些书没得商量。她便只好收回手，说了郭佳亮一句：“真是小气，太抠了，不就是两本破书吗？还打算当宝贝收藏起来啊？”

郭佳亮回道：“你说得没错，我就打算当宝贝收藏起来。”

叶小池的大姑叶文君这俩儿女在一起就斗嘴，从小到大都斗习惯了，她也不管他们这个，只是问她女儿郭佳颖：“小颖，现在才中午，你干嘛走这么早？昨天下午才回来的，这才在家呆多长时间？要不晚上五点钟吃完饭再走吧，叫你爸或者你哥送你去不是挺好的吗？坐8路一会儿就到了，急什么？是不是大了，嫌在家呆着没意思啊？”

郭佳颖听出来她妈叶文君话里的埋怨意思，马上拉着她胳膊解释道：“妈，不是在家没意思。一会儿我姐就回来了，我在家呆着不得劲，都不知道跟她说什么好，我还是回学校自在。妈，你说我姐在这儿还得呆多长时间啊？下个月我就放假了，到时候我在家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她相处。她都高中毕业两年了，也不上班，对象又黄了，打算怎么办啊？”

这时候叶小池还在马路上走着，并不知道叶文君一家说起了她的事，或者准确的说，说起了原主的事。外边能有35度左右，她后背都被汗塌透了，这时候刚挪到单元门口，正借着门口的荫凉站着缓口气，准备歇一歇再上楼。叶文君家住三楼，正常人“蹬蹬蹬”一转眼就能上去了，她现在这个体力，再一拐一拐的，慢慢挪着吧。

叶文君听到女儿这么说，马上制止她：“小颖，这些话你当妈面说了就算了，当着你姐面可千万别这么说，万一她想不开，走了绝路可怎么办？我想她应该不会一直在这儿住下去吧？现在送她回去也不行啊，她原来那个对象家里这两天要上粱，到时候敲锣打鼓、热热闹闹的，让她看着了不知道得气成什么样？等这事完了再说吧。实在不行，我跟你爸还有你舅他们商量着，看能不能帮她找个工作或者再介绍个对象。”

听了叶文君的话，郭佳亮抬起头，说道：“她腿出了问题，找工作太难了，找对象也不容易，太差的她能愿意吗？”郭佳颖也附和道：“是啊，妈，我也知道她不容易，可是老在咱家这么呆下去也不是事啊。再说她情绪老是不好，我都不敢跟她多说话，生怕一不小心哪句话说错了刺激到她了。心好累。”郭佳颖说着，做出颓废的样子挂在她妈身上。

叶文君想再说点什么，好嘱咐嘱咐这兄妹俩，怕他们俩在叶小池面前说露了嘴。这时候楼道里传出来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叶文君马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儿女在叶小池面前别乱说话。

叶小池在门外，举起手正要敲门，门已经从里边打开了，露出叶文君那张笑脸。她四十五六岁，烫着一头细碎的卷发，长得胖乎乎的，在一个工厂做质检员。看到叶小池，她便把门开大了，跟她讲：“小池，热坏了吧？快进来歇会。”

第3章 想开了？

郭佳颖注意到叶小池手里拿着用线绑好的一摞纸包，看起来是中药。等叶小池走进来之后，她顺手拿起桌子上的透明玻璃杯，给她倒了杯放凉的白开水，放到靠墙的方桌上，跟叶小池说：“姐，喝点水吧。”

别的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跟这个姐，虽然认识很多年了，可是一直很生分，一点都没有跟同学之间相处的随意。

叶文君看着叶小池坐在椅子上，跟郭佳颖说了声谢谢，真的端起杯子把那杯水喝得一滴都不剩，然后跟叶文君说道：“大姑，今天外边太热了，烤得后背都疼。”

叶文君母子三人：“……”

三个人对叶小池的反应都有些适应不良，叶小池平时都是特别阴郁的样子，这次不只痛快地接受了郭佳颖的善意，还主动跟他们娘仨聊天气？

还是郭佳颖反应快，跟叶小池说道：“是啊，看天气预报，说今天最高气温差不多有三十五度呢。”

“可不是吗？今天太热了，小池我说让亮子陪你，你非不让，也不等他自个就下去了，以后可不能这样了。多让人担心。”

“我从上高中不就自己出门了吗？现在也没事，走慢点就行，不用陪。”叶小池说着，自己拿起托盘上的那个大水杯往她刚才用的玻璃杯里又倒了一杯。

叶文君听了都想问问她侄女这是怎么了，今天说话这么反常呢？可要是让她选的话，她宁愿她侄女一直这么反常下去，原来的叶小池他们这些亲戚看着也愁。

叶文君琢磨着，会不会是叶小池自己想开了呢？这孩子从小就聪明，老叶家人都挺疼她，一路念到高三，本来以为能考个一本，没想到高考前夕发了高烧，考试发挥失常，三本都没上去。后来她自己又不肯去复读，这事就这么算了，不过这孩子脑子到底是个好使的，要真是自己想开了那就好了，叶文君乐观地想着。

“小池，你去拿药了？你上哪儿找的大夫啊？”叶文君指着叶小池拿回来的中药包问道。

事实上，他们一家人已经带着叶小池到挺多地方看过腿了，也没什么有效的方法，她担心叶小池病急乱投医，随便抓点药吃，万一吃出事不更麻烦了吗？这腿都不好了，要是再添上别的毛病，还怎么活？

“没找大夫，是我自己找的药方，大姑你放心吧，这个药不会出事的，我先吃三天，三天要是没有用我就不吃了行吧？“

叶小池就知道药拿回来了他们要问，早就准备好了说辞。这个腿不早点治好，办点事不容易啊。

叶小池都这样说了，叶文君还能说什么呢？她当然明白侄女的愿望，不好拦着她让她失望。再说万一真治好了呢？

“小池，这样吧，你爸今天后半夜进城卖香瓜，等他在早市上把香瓜卖得差不多了，会上这儿来看你，到时候问问你爸的意思吧。他要是同意让你吃这个药，大姑就帮你熬，你看怎么样？”

没想到叶小池却回答道：“大姑，晚上你帮我收拾收拾呗，明天我爸过来了，我跟他一起回家，自己有家，老在你这呆着也不是事儿。”

叶文君吃惊地问她：“小池，你怎么忽然这么说，大姑没别的意思，没想赶你走啊，你再呆一段再走呗。”

郭家兄妹俩也面面相觑，叶小池不会是真听到他们说的话了吧？

郭佳颖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下意识地阻止道：“姐，你要走的话，过几天再走吧……”

她没说老薛家要上粱的事，虽然叶小池这时候表现得挺开朗，可她还是拿不准跟她提到这事她会是什么反应。

没想到她不提，叶小池却主动提了：“你们是怕我回去受不了啊？不就是老薛家要上粱吗？他上他的粱，我回我的家，没事。老在这躲着算怎么回事儿？”

……没事？她说没事。他们没听错吧？郭家几人看着叶小池，想确认一下他们没有听错。

叶文君觉得侄女这样子，似乎真没事。

郭佳颖试探着问她：“姐，你真没事啊？你不生气吗？”

“我就算气死，他们家人一样好好的，没把别人怎么样，倒把自己气够呛，不值得。”叶小池其实对薛家人无感，可这些话倒是她平时处事的态度。

叶文君听了，猛地拍了下巴掌：“对，小池你说的太好了。大姑就爱听你这话。不管他们怎么样，你自己都要好好的，跟他们生气不值得。”

她的巴掌拍得突然，把郭佳亮吓一跳，说道：“妈，你说话就说话，一惊一乍的，真是。”

他妈没理他，反而又跟叶小池说道：“小池啊，你这次来，大姑一直想带你上商场看看，买身衣服，现在衣服款式都变了，你身上穿的有点过时。可是你前些天也不爱动，我就没说，要不现在就去，商场八点半才关门吧。”

叶文君越想越觉得这么做合适，还不等叶小池回答，问她儿子：“亮子，看着妈的眼镜没，帮我找找，出门把眼镜戴着，能看得清楚点。”

叶小池本来要拒绝，听到她这么说，惊愕地看着叶文君鼻梁上那个透明带框架的物体，有些发愣。

郭佳颖“噗呲”乐了，郭佳亮无语地把手里的武侠小说倒扣在桌子上，说道：“妈，你鼻梁上那个东西是啥？”

叶小池：“……”

郭佳颖小声说道：“妈，有句成语是怎么说来着？哈哈哈…”

谁都知道她说的是骑驴找驴，叶文君哭笑不得地拿起旁边的折扇敲她女儿的手：“这是什么话，跟你妈能这么说吗？”

郭佳颖就躲，笑嘻嘻地说道：“我又没说啥，不是你自己脑补的吗？”

叶小池见她们母女俩打闹完了，就说道：“买衣服的事不急，今天确实累了，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见叶小池确实挺累，叶文君也就不勉强了，跟她说道：“有啥事，跟大姑说。大姑就是岁数大了，有时候爱忘事，也没啥大本事，可是给你买点吃的穿的还是可以的。”

“我知道了，大姑。”叶小池看着那微胖的妇人说道，这位大姑让她想起以前的家人了。

郭佳颖不再跟她妈开玩笑，拽了把凳子坐在旁边，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可是我还是觉得憋气，要是我，真想做点什么让那老薛家的人不痛快。”

第4章 “第一贵妇”

“如果你是说分手这件事的话，其实也没什么憋气的。他们家这么做是很正常的选择，找个对象本来好好的，腿突然坏了，一般人都会选择分手吧？谁不想找个正常的省事的优秀的人呢？你看看你姐我，没工作身体又有问题，要是你哥找对象也找个我这样的，你跟大姑他们能愿意吗？”

叶小池低着头拍了拍自己那条使不上力的腿，然后抬头，自嘲地对郭佳颖说道。

她是这么说的，心里其实也想着，如果对方光是提出分手，没做什么多余的事，那倒可以理解。要是分手前后还有什么说法的话，那就要另算了，现在有些情况她还不是太了解，不过这些想法她并没说出口。

郭佳颖看看她哥，再看看叶小池，张了张口，一时间无言以对。叶小池说得没错，遇到这种情况一般人都会想分手吧？

她这时候说不出什么感觉，既替她姐叶小池难过，又觉得不甘心，当初那么优秀的姐姐，怎么就落到这样的境地了呢？老天真不公平！

“姐，你说的虽然也有理，可我还是觉得憋气怎么办？”郭佳颖靠着桌子叹气，郁闷啊！

“还憋气啊？”叶小池看到郭佳颖的反应，跟她开玩笑：“那咱们要不要组团上老薛家去跟他们打一架？我看看都用什么招？黑虎掏心还是佛山无影脚？要不就来个鸳鸯连环腿、降龙十八掌什么的？”

郭佳亮看着叶小池，无语了，就她这小体格，这个拳那个腿的，没出招呢，自己得把自己撂倒了。

叶小池倒是有自知之明，接着说道：“你看看你姐我现在这个小体格能行不？”

郭佳颖上下打量着她，然后翻了个白眼，很是不给面子的摇摇头，说道：“肯定不行，还收拾别人呢？你都不用人动手，自己把自己解决了。”

叶小池就笑：“没错，我也觉得现在这么玩，你姐我实力不允许。是不？上门去骂大街更不行是吧，咱又不是泼妇，为这点事破坏形象不值得。”

叶文君在旁边听她这么说话，觉得也许磨难真的能让人成长吧，要是这样的话，倒也是这么多不幸里的好事，看侄女现在这样，多豁达大气啊。不行，哪天她得跟家里人唠唠，跟他们学学侄女今天说的这些话，让大家伙也跟着高兴高兴。

要是能把侄女的腿治好就更好了，叶文君有些遗憾地看着叶小池的腿，让他们几个唠着，她自己去厨房做饭去了。

郭佳颖被叶小池逗得乐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叹了口气，还是有点遗憾窝火的，这时候叶小池说了一句：“别想那么多了，走着瞧吧。你那对哑铃我看你也不怎么用，要不先借我吧，现在身体太差劲了，出去一趟光是走走道，就全是虚汗，我拿回去锻炼锻炼。”

郭佳亮瞅了眼他妹：“那哑铃从她买回来就没用过几回，她懒！”

郭佳颖回了他一句：“你幼稚，都快大学毕业了还天天找我茬！”说着，返身进屋去给叶小池找哑铃，她哥没冤枉她，很多事她做起来都三分钟热度，哑铃买回来用了不超过三回。幸亏学习这个事有老师看着，她还有点小聪明，不然她学习也得废。她有自知之明。

叶小池知道他们兄妹俩掐惯了，并不干涉，想着最近的离奇遭遇，开始神游起来。郭佳颖把哑铃拿出来之后看到她这样子，也就没再打扰她，去厨房跟她妈叶文君说话去了。

叶文君所在的城市叫洛川市，城北二十里左右的地方有个依山而建的村落叫六道沟，叶小池的家就在六道沟村靠近池塘那一条街上。前两年新修了柏油路通向村里的主干道。直达村委会旁边，然后向另一个村延伸开去。

在村委会不远的一条街中间，一座二层小楼刚刚落成，还没抹外墙也没有做房盖，次日这家就要上粱，这时候有不少人在院子里忙活着，准备第二天的宴席。

房秋香兜里揣了钱，从老房子里走出来，出了院子往李二家开的商店那边走，商店离她家老房子不远，不到十分钟就到了，这时店里靠窗的地方有一伙人在打扑克，一缕缕烟气正透过纱窗往外飘。

“哟，薛大媳妇，你这头烫得还挺好看的，上哪儿烫的啊？花多少钱？”有个闲着没事的人看到了房秋香问道。

“没花多少钱，就图个新鲜，这不要上粱了吗？就捯饬捯饬。不太难看吧？”房秋香说着，抬起手腕，抚了抚她头上的波浪卷，不经意间露出手腕上戴的金手镯还有中指和无名指上的金戒指。再加上脖子上戴着的金链子，妥妥的金光耀眼。

虽然有人私下里戏称她戴的那是拴狗的链子，可面上情还是要有，当面都夸她有福气。

房秋香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自从她男人买了大货跑运输后家里的日子一天更比一天强，眼看着二层小楼要起了，这可是村里头一份，心里能不美吗？

现在家里的钱全把在她手里，想买啥买啥，也不用下地干活了。就在家收拾收拾屋，做做饭，闲着没事的时候就去打打麻将，小日子不要太美了。跟村里人一比，她自己觉得现在她这样子简直就是村里第一贵妇，就连村主任媳妇也没法跟她比。

她知道村里人羡慕她也嫉妒她，可那也不耽误她显摆，不然赚那么多钱干什么？

“不难看，难看啥呀？瞅着年轻了十岁似的。”有个人恭维道。

房秋香听了心里是高兴的，可还是谦虚着：“你看你这嘴甜的，吃蜂蜜啦。我都这岁数了，还能年轻到哪儿去。”

“你身上那衣服看着质量不错，多少钱买的呀？”有人发现房秋香身上穿的一件短袖毛衫了，跟他们在集上看到的不大一样。

房秋香低头抻着袖口，说道：“哦，你说这个呀，这个不是我买的，是我儿子在城里找的那个对象给买的，到底多钱我也不太清楚，就听我儿子说了那么一嘴，好象一般人好几个月的工资才能买下来吧，叫什么娇衫。你说这孩子，我都说了别买那么贵的东西，非得给我买，拦都拦不住，哎。”

听众里边有的人撇撇嘴，瞅了一眼她那得瑟样，继续看人打牌。

第5章 小舅

罗向东开着他那辆二手的白色四轮车进了村里，进村后他就开始减速，要到前边不远李二家的商店停一下，去买几包烟和两袋盐。家里没盐了，他这几天没回家，到家后打算下点挂面，做点卤子拌着吃。

路边一个老汉扛着锄头戴着草帽挽着裤脚正往家走，他早上出去干了半天活，饿了，得回家吃点才有力气接着干活。听到汽车声，他觉得有可能是罗向东的车。因为村里别人家除了马车就是种地用的那种农用三轮车。那种三轮车开起来突突突像打机关枪似的，而罗向东不种地，经常上外边接木匠活做，开的是四轮货车，噪音小多了。

“向东，又去找活了？这回是在别人家做还是把活拿回来做啊？”

罗向东在他旁边缓缓开着，告诉他：“这次带回来几把椅子，拿回来修修。完了给人送回去就行。”

两人说了几句老汉就快到家了，拐个弯第四家就是，他便跟罗向东告别往自己家走。而罗向东则又往前开了百十来米，把车停在商店对面，然后下车关上车门过马路进了店里。

他进来的时候，房秋香还没走，正跟人说着她戴的镯子成色如何，在哪儿买的。然后有人就夸了一句：“薛大媳妇，你命不错哎，瞧这一身穿戴，可真是富态，像阔太太一样。”

房秋香心里自得，要的就是这效果，不让别人羡慕嫉妒犯酸，她花这些钱图的啥？

听了那人这句话之后，房秋香说道：“还行吧，也就是这半年来运气才变得越来越好，你是不知道，我儿子半年前工作一点都不顺利，我家孩儿他爸也是，出一趟车，还出了车祸，赔了人不少钱。自从半年前这才好起来。”

周围的人原本还偶尔附和着她的话，可听到她这么说，再看看商店门口走进来的罗向东，谁也没敢接话。

房秋香本来以为她说完这句话，会有人接一句，光是她一个人说那有什么意思。可是并没人接。话说到半道多堵心啊，她便接着说道：“所以说啊，这孩子找对象，得看看对方的命格，命不好的话都会影响到全家的运势。得亏我儿子现在跟人黄了又找了一个。现在他在单位挺受器重的呢……”

罗向东进来已经能有七八分钟了，就站在房秋香身后不远的地方，他默默地从裤兜里掏出仅余一根烟的烟盒，把那烟点上，倚在旁边的柜台上无声地抽着。双眼似看非看地盯着房秋香的后背。

房秋香身边本来还有个人想要提醒她，叫她别再说了，叶小池的小舅罗向东来了，就在她后背呢。

可是看到罗向东斜倚着柜台他们就怂了，谁也没敢声张。平时会有人跟罗向东打招呼的，这时候也没人动。连打扑克的人也停下来，不再甩牌。

房秋香这才发觉不对，顺着有些人的眼神往后一看，她吓得后退了一步。可是想想，她并没有提到叶小池的名字，说了就说了，罗向东能怎么地？他还能打女的啊？

这时候店老板李二担心出事，万一在店里打起来，他找谁说理去，这些货什么的哪样不要钱？

所以他连忙过来拉住罗向东，摆出最和气的脸：“向东，好几天没看着你了，这是忙活完了要回家啊？”

周围的人其实颇有几个想看热闹的，猜想着会不会打起来？要是打的话，打哪？打脸还是往哪来一拳？要不拎着房秋香把她扔到门外边去……想起来就挺热闹。

有看客，也就有和事佬，立刻有人过来学着李二的样子跟罗向东说话，试图缓解他的情绪。另有人捅房秋香，示意她赶紧走，这个时候还是先回家要紧，回了家毕竟她家那边人多。

房秋香这时候也知道不好，罗向东跟一般村民可不一样，那家伙年轻的时候，就因为他那个木匠师傅的女儿受了别人欺负跟人大打一架，把人脑袋都给开了，然后就被关进去改造了两年才出来的。她平时倒是不敢得罪他，都是今天得瑟过头了，在兴头上，嘴皮子一秃噜，没忍住，就把那些话给甩了出来，现在后悔也来不及，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啊。

别人又捅了她一下，房秋香看到罗向东眯起眼睛把头抬起，对别人的话全都置之不理，只看着她。

这时候她还等什么，伸手拿了柜台上她买的一条烟就往门口走。

罗向东就在门旁边不远的地方站着，是她出门必经之处。经过罗向东身边的时候，房秋香只觉得腿脚发软，喉咙里干干的，心跳得像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一样。

还好，她顺利地跨过门槛，然后还走出去好几步，那罗向东也没追出来。

房秋香就想着：是不是她家现在混得越来越好，差不多是村里最有钱的人家了，所以罗向东也有顾忌，不敢跟她结仇啊？哼，他也不过如此，还以为他有多能呢？

房秋香想着，回头又瞅了一眼，罗向东还是没动，虽然看着她，但确实没动。她便转头，准备回家，甚至想要把这时在商店里的事跟家里人说说，让他们也知道知道罗向东和叶家人都是这窝囊样。

在店里围观的人和店老板李二也以为罗向东不会出去了，毕竟打人这个事不好，会犯法的。虽然心里也为叶家人叫屈，可他们自家人要是没什么说法的话，他们这些外人能说什么呢？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会如此的时候，罗向东慵懒地把刚吸完的烟头扔到地上，用脚碾灭，然后同样慵懒地跨出门去。

就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低头，弯腰，拎起李二放在门口的半桶投过手巾又投过抹布还没有倒的水，往前走几步。

至于方向，毫无意外地就是朝着房秋香去的。房秋香听到脚步声，回头，看到提着红色塑料水桶的罗向东，眼里露出惊恐。

“你，你想干什么？”回答她的是兜头而下的半桶脏水。罗向东倒得不快，好像是在给他养的花花草草浇水一样，顺着房秋香头顶刚烫不久的卷发往下浇去，水流往下，房秋香的娇衫、金链子、金手镯还有金戒指无一幸免。

距离村委会不远的商店门口这时候便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尖叫声，住在附近的十多户人家都听到了。

“怎么像杀猪似的？看看去……”

第6章 招摇而过

可是等听到动静的人从家里出来后，只看到了尾声，他们倒是看到了房秋香刚烫不几天的头发贴着头皮一片凌乱，新买的衣服还在往下滴水，显出胖胖的身子。

而她平日里悠然自得的气势这时已荡然无存，在一帮妇女的拉扯下，房秋香踉跄着往自己家那条街走去，一边走还一边挣扎着回头：“罗向东，你给我等着，这事没完……”

罗向东放下水桶，没再看她，也不用别人劝，返身走进店里，让李二给他拿了几包红梅烟还有两袋盐，然后在众人注目下走出去上了自己的车，“嘭”地关上车门把车缓慢开走了。

虽然有人遗憾，没看到过程就结束了，可李二却庆幸他们没在他店门口打起来。

“哎，你们看看，罗向东往哪儿去了？”有个人指着罗向东的汽车说道。

众人闻声看去，发现罗向东去的方向不是往他自己家去的那条道，而是跟着房秋香他们身后开过去的。从这条道也能回家，只不过要绕个大弯。他开的很慢，还不时地按着喇叭。就那么在房秋香他们身后慢慢跟着。

听到他的汽车喇叭声，原本还在叫嚣的房秋香喊不出声了，这时不时冒出来的喇叭声还有那阴魂不散的白色汽车，吓得她一阵肝颤。

房秋香家的新房子和老房子在一个大院里，等新房子收拾完可以住进去，老房子就要扒了。这时候院里院外有不少人。阵阵菜香从院内的大灶里传出来。

房秋香紧赶慢赶总算回到了自家院子里。看着满院子惊呆的眼神，她几乎想钻进地缝里。

可是当时的事很多人都看到了，她想瞒也瞒不住的。“这是怎么了？”有人问。

房秋香的男人薛大正站在院子里跟人说话，看到自己媳妇狼狈的样子，拧着眉头过来，刚想问是怎么回事，就见罗向东那个白车从门口很慢很慢的开过去，还不停地按着喇叭。

车窗开着，罗向东看着他们院里的所有人，眼神凉凉的，面无表情。

谁都能看得出来，罗向东不会平白无故这么做，有人还走出去，看着罗向东的车继续慢慢往前开，开到头之后，转了个弯不见了，应该是往他自己家那边开过去了。这是特意绕过来的吧？要不也不顺路啊。

房秋香呆呆地看着罗向东的车开走，好一会说不出话来，直等到她男人不耐烦地问她：“你这是怎么回事？”

今天这个场合，这么多人都在，他儿子的新女朋友也在，房秋香这样一副形象回来，实在太丢脸了，薛大心里一股无名火起。

“他…我…孩儿他爸，你要给我做主啊……”房秋香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有人劝有人围观，房秋香说了罗向东对她所做的事，却没有说她之前在商店跟别人是怎么讲的，明显就是在避重就轻。

薛大听了，也知道事出有因，只不过这时候还不方便细问。他拦住要暴走的儿子，跟在场的人抱拳笑呵呵说道：“这不是前一阵子，少军跟老叶家那丫头因为性格不合黄了吗，罗向东心里有气来着，今儿个他可能是在外边不顺心了，回来正好看着我媳妇，就拿她撒气。我看他家那个丫头也挺可怜，咱们老薛家就忍这一回，就不跟他们计较了。”

说着，薛大回头跟他儿子薛少军的新女朋友季雯雯说道：“雯雯，你跟少军俩人带你姨进屋，让她洗洗，换身衣服，哄哄她，别跟老叶家那些人一样。”

薛大是个场面人，在外混了几年，见过的事多了。次日就是上梁的日子，到时候他生意上的朋友还有季雯雯父母都会过来，闹大了不好看，所以暂时只好大事化小。可又不想自家没了脸面，便做出这样的说辞，反而显得自家人的大度。

商店不远处聚集的人群远远地看着罗向东开车从薛大家门口一路招摇地开过去，也是服了。大家心里一致认为，不是什么天大的事，这个姓罗的就不要得罪了，这就是个祖宗，一般人得罪不起。

有些人正打算离开，吃饭的吃饭，睡觉的睡觉，换下来的衣服该洗就洗了。离开前，却又看到叶振刚赶着马车过来，马车上坐着戴草帽的叶小池。她的拐杖就放在身前，提醒着别人她的腿出毛病了。

叶小池坦然抬起头，看着众人打量她的眼神，没说话也没笑。她跟他们毕竟还不熟，他们看她，她就看回去好了。

有个人跟叶振刚打招呼：“振刚，香瓜都卖完了啊？价怎么样？”

“嗯，都卖完了，价还行。”叶振刚说着，扬鞭轻抽了一下马背，让那马在众人的视线中拐上了往他家去的那条小路。

他早上去了一趟叶文君家里，到地方之后听说叶小池要回来，瞅了她几眼，便同意了。

他是个少言寡语的人，以前叶小池的事也大都是她自己决定的，所以叶小池说什么他一般都不会反对。吃完了饭，拿着叶小池的两袋行李就下了楼带她往家走。

这时候洛川市还允许农民半夜进城在早市卖点农产品，但是有时间限制，上午九点之前要离开市区。

叶振刚回家的时候，发现他媳妇罗向楠和他兄弟媳妇吕萍都在。

俩人也不知道在说什么，见到车上的叶小池，她们俩第一反应不是过来接她下车，反而愣了一会儿，然后才反应过来。

不是说好了让她在市里再呆几天吗？怎么在这关口回来了。妯娌俩刚才正说着商店门口发生的事，这事在村里都传遍了。还没商量出个章程，叶小池父女俩就回来了。

“小池回来了，怎么没多住几天？”叶小池看着跟她说话那个妇女，知道这人是叶振刚的四弟妹，她应该叫四婶的。

“大姑挺忙的，就不麻烦她了。等她闲下来再去串门吧。”叶小池尽力克制着自己对这一切的生疏感，拄着拐杖在叶家几个人簇拥下迈进了屋子。

叶振刚家里是头几年新盖的瓦房，青砖灰瓦，因为手头不宽裕，房子只是刮了大白抹上水泥地面，都没吊棚。抬头就可以看到屋顶用圆木做的横梁，一家人就这么住了进来。

“小池，你累了吧，累了先进去歇会。”殷勤问候了一会儿，叶小池妈妈罗向楠打开她那个房间的门，让她先进去歇着。

叶小池觉得，她这个妈妈跟女儿之间太客气了点，缺乏母女之间的亲昵。不过这样也好，太亲昵了她心理上一时也无法接受。

第7章 谁可怜？

门关上，罗向楠便把她丈夫拉到院子里。叶小池总觉得他们有什么话要背着她说，便掀起门上半截挡着玻璃的那个白色刺绣布帘瞅了瞅。

远远地看到他们几个确实在说什么，叶振刚听了一会要出门去，被罗向楠拉住了，她那位四婶也在旁边劝，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说的，叶振刚便站在院子里一棵树下闷头抽烟。

她坐回到铺着人造革炕席的小炕上，耙了耙头发，叹了口气，再无奈也只有接受这样的现实。

这时小屋的木制蓝漆玻璃窗开着，能看到房后挨着池塘和不远处田野的一条小道。有个妇女一边在道上走，一边喊：“小新，小新，你在哪？”

她也不知道这人喊的是哪个新？是新、欣、馨、昕还是鑫……

可不管是哪个，都勾起了她的记忆，记忆里的小女孩在上幼儿园，经常为了写名字而哭闹，总是闹着让爸爸给她换个名字，她不要叫小鑫。她说这名字笔画太多了，写起来好累。

那时候那个爸爸总是抱着她哄劝：“小鑫鑫乖，长大了就好写了，你五行缺金，叫这个名好。走，爸爸带你买好吃的去…”

想到这儿，叶小池捂住了脸，松开手时，眼睛里边有了泪。

第二天天不亮叶振刚就下地干活去了，这样的天气都要起大早趁着凉快下地。等到快中午的时候，太热了就回家歇会。

忙到十点半，叶振刚骑着自行车从地里回到家。他早上带去的一瓶水喝光了，出了一身汗，想喝点水。

进屋时，发现那半缸水没了，再一拧水龙头也没水。

罗向楠正在院子里晾衣服，看到他的动作，便跟他说：“我上午要洗衣服，才发现停水了。用缸里的水洗的。厨房里留了一盆水做饭的，桌上也有一瓶，我看小涛早上喝了，你要是渴就先喝点。一会儿兴许就来水了。”

叶振刚听了，便拧开那个瓶子，里边的水看着有点暗，可叶向楠不会骗他，便往旁边他自己用的白色透明玻璃杯倒了点，喝了一口。

这时候罗向楠晾完衣服端着盆进来了，发现丈夫拿着水瓶，满脸纠结，像是酸倒牙一样。她正想着，叶振刚便很配合地打了个哆嗦。

“你怎么这样呢？我看着小涛喝了两口走的，什么事都没有。”

“这水是小涛兑的？这什么东西。”酸味终于过去，叶振刚脸上有了些怒意，这儿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是不是又有什么鬼点子？

“你要干嘛？这水有那么难喝吗？小池说这是柠檬水，她不是拿回来中药吃吗？她大姑怕她嘴里苦，就想着给她带点糖块回来。可她不爱吃糖你是知道的，最后她大姑就把别人给的几个柠檬给她拿回来了，让她泡柠檬水喝。小涛是好奇，他姐就给他泡了一瓶，关小涛什么事。”

一听是叶小池泡的，叶振刚脸上的神色立刻柔和了起来。

罗向楠问他：“真有那么酸啊？”

叶振刚：“不信你试试。”

两分钟后，罗向楠决定以后再也不喝这什么柠檬水了。

“他俩上哪去了？”叶振刚坐下，见姐弟俩都不在家，便问道。

“小池说要出去走走，随便看看。我就让小涛陪她一起去的。你还别说，这回小池回来后，明显好说话了。”

“现在出去啊？”叶振刚听着外边不时传出来的“噼里啪啦”鞭炮声，有些担心，老薛家今天上梁，好多人都去了。

他女儿在外边万一看着什么，孩子又着急上火生气的怎么办？他就有点坐不住。

“我看没事，才走不一会儿，走的时候，说的好好的，说先去商店买点东西，然后上她舅那看看。我觉得这孩子都这么大了，老在家憋着也不行，让她出去走走兴许是好事。”

“我还是出去看看吧，你倒是心大。”叶振刚想想还是不托底，万一那孩子在外边气着了，还拄着拐，带着小弟俩人在道上，该多难受。不能想，一想他就一分钟也不能在家待下去了。

他决定先去商店那边看看，不行再往小舅子那边去一趟。

这时候的叶小池正跟那个叫叶景涛的男孩子靠着道边慢慢往商店那边走，街上不时能碰上一帮小孩在玩。

有个小孩学着叶小池拄拐的样子在她身后悄悄走，被叶景涛发现，追上去要捶他。那孩子跑得快，跑得远远地，还伸舌头气他。

“算了，不用理他，有点累，上那儿坐一会儿再走吧。”叶小池也不急着去商店，她想就在这树下阴凉的地方坐一会，看着旁边的小孩玩跳格子也挺好的。

小孩子总是有残忍的一面，不像大人那么善于隐藏情绪，看着她一拐一拐的觉得好笑，就跟着学。这也就难怪以前的叶小池不愿意回家，不愿意出门，整天窝在家里，身体这么虚弱。

不过这样的孩子也是个别的，大多数小孩只是好奇地看了看她，便继续玩自己的。

歇了一会，转角处走过来一伙人，都是六道沟村的，刚在薛大家吃完酒席出来。正兴冲冲说着话，没注意到树下石墩子上坐着乘凉的叶小池。

等有人发现的时候，已经迟了，该说的不该说的已经都说了出来。看过去时，那姑娘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哦，是小池啊，你这是要干啥去？”有个人尴尬问道。

“上商店去一趟，买点东西。”叶小池说着，拄着拐杖站起来，没再跟他们多话，往商店那边走，距离商店还有二百多米，一会儿就能到。叶景涛气哄哄地瞅着那些大人，什么也没跟他们说，跟在叶小池身后往商店去。

“哎呀我的天，刚才都说什么了，她都听着了吧？不会有什么事吧？”有个人觉得在背后讲闲话让正主听着，这太别扭了。

“我看不像有事的样，对了，刚才我听那个季雯雯，就是薛少军那新女朋友也说要去一趟商店，你们说这俩人不会撞上吧？”

“这么巧？万一撞上了这可咋办？”

“要不，咱们过去瞅瞅吧，实在不行拉着点，叶小池也挺可怜的。”

第8章 改行看门？

李二家的商店是六道沟村规模最大，货品最全的店。来的人多了，慢慢也就成为六道沟村的信息中心。

而这几个月在这信息中心的所有新闻中，薛大家的大事小情以势不可挡之势长期霸占着六道沟村新闻排行榜第一名。

就在刚刚，薛大儿子薛少军和他的新任女朋友季雯雯穿着情侣短袖衬衫出现在商店。季雯雯小鸟依人地跟在薛少军身边，在商店买了些零食，准备拿回去分给薛家的小孩。

她看上去情绪很好，看样子头天房秋香被泼水的事并没有影响她的心情，也没有影响到她和薛少军的感情。

这一对年青男女进来又出去，在村里人面前又怒刷了一波存在感。

等他们出去之后，有些村民想到薛家现在的风光，再想到叶家那个姑娘接连受到的打击，心里有些唏嘘。

虽说叶小池不怎么跟村里人打交道，就是跟她自己家里人都不大亲，总是淡淡的，可也没什么大错。落到这样的境地，还是挺可怜的，难道真的是命吗？

这时候有人指着窗外：“快看，谁来了，哎呀我的天，撞一块了，这可怎么整？”

什么撞一块了？听到这人说话声，其他人都看过去，发现叶小池身边跟着叶景涛，姐弟俩过了马路往商店这边走，刚好跟才出去的薛少军和季雯雯碰了个头对头。

其实薛少军刚从商店出来就看到叶小池姐弟俩了，他心里不是一点愧疚都没有，自然不想跟她碰上，便要拉着季雯雯走另一条道，好跟叶家姐弟俩错开。可是季雯雯不愿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躲开，她觉得那样太没脸了。

她又不是抢别人的男朋友，凭什么要躲？所以她扯住薛少军手腕，就站在商店门口静静看着叶小池。

叶小池是过了马路才注意到他们俩的，记忆里有薛少军这个人，至于另一位的身份，不用猜也知道了，他的新任女朋友无疑。

俩人正站在她面前通往商店门口的道上，她要想进去，除非他们让路，不然她就得拐弯。

季雯雯也知道这一点，她要是让到了一边，她这个现任的气势就输了，所以不能让。薛少军拉了她的手，想往旁边串串，给叶小池腾出道来，可是季雯雯暗地里掐了他一把，站在原地就是不肯动。

眼见商店里边的人都出来了，马路对面还有不少人在围观，她自己父母这时也在薛家被奉为上宾，今天这个面儿，她必须得要。

围观的人觉得这事也是寸，怎么就碰一块了呢？不管谁让，气势都算输了。

今天对薛家来说是个大喜的日子，薛少军和季雯雯穿的都是很有质感的衣服，季雯雯还化了淡妆，还是挺漂亮的。再看看一身旧衣服，拄着拐，额头和脸上还有汗的叶小池，双方的强烈对比一下子就出来了。

有些善良的村民看着有点不忍心，觉得老薛家和那个季雯雯有点过了。都把人甩了，还想怎么滴，叶小池都那样子了，不能给人留条路啊？

汪大婶跟叶小池家住的不远，和罗向楠关系挺好，这时候她走过去拉叶小池：“小池，你这次上市里待挺多天了吧，我都挺长时间没看着你了。”

说着，顺势就要拉着叶小池绕过季雯雯他们进店。

叶小池却没跟她进去，只说了一句：“是去了挺多天了，暂时不去了。”

然后她看着一脸微笑却一步都不肯让的季雯雯，然后转头看着薛少军，问他：“挺长时间没见着，你换工作了，改行上这来当把门的了是不是？李二叔给你开多少钱啊？”

薛少军正琢磨着她想怎么样，突然听到叶小池的话，觉得一股气血上涌，耳朵都要烧起来。叶小池这么说简直就相当于骂他是把门狗。

围观的众人听到这句话，笑点低一点的已经在心里笑开了花，最近薛家人太得瑟了，看到他家人吃瘪，他们莫名地就有畅快的感觉。

季雯雯本来还挺优雅地微笑着，听到这句话，脸上就有点绷不住。“你怎么说话呢？”她跟叶小池说了一句。

可是叶小池并没接她的话，她用她的不理睬来告诉季雯雯：你谁呀？我们很熟吗？

季雯雯没等到叶小池的回答，薛少军却听叶小池跟他讲：“薛少军，我听说你妈在外边跟人讲，你的前任女朋友命格不好，影响了你们一家人的运势。照这样说的话，你家人随随便便就让人给影响了，是不是太弱了点？不管怎么说，认识一场，我祝你以后一直顺利，你们家的所有事都一直顺利。要不然还得找个人当替罪羊，给你们家诸事不顺背黑锅，找人也挺累的是吧？”

薛少军此刻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脑子里找不出一个词来回击叶小池。这样的叶小池他从来没见过，看到这样的她，像看着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一样，那毫不回避不冷不热的眼神，让他没有勇气去碰触。这是她吗？

季雯雯想上前跟叶小池说话，叶小池却先她一步开口了：“这位小姐，你不需要如此在意这件事，我原本就想跟薛少军分手的，只是还在犹豫用什么样的理由说出来才不至于伤害到他。好在我的腿坏了，他们老薛家第一时间以性格不合的原因提出分手。这样也挺好，免得我还得想理由。薛少军这个人你要是喜欢，你就努力吧，免得哪一天也被人送一句性格不合。”

说着，叶小池拄着拐绕过季雯雯走到店门口，打算伸手撩开帘子，旁边一个她不熟悉的大叔忙殷勤帮她把帘子撩开，那大叔还悄悄朝她伸了个大拇指。

季雯雯气的浑身直打哆嗦，她怎么就这么野，怎么敢这么对她说话？

众村民看着季雯雯最终被薛少军拖着离开了商店，原本晃人眼的情侣衫这时候看起来挺刺眼的。

碍于薛家人的面子，没人在表面上露出来笑容，可心里边都笑得要打滚了。看来叶小池不需要别人帮着，自己已经解开了心结，足够应付薛家人的口舌了。

“走，进店里坐会。”看了好一场热闹的村民兴致很高，暂时不想回家，还想在这多待一会儿。

第9章 一顿助跑猛如虎

叶景涛跟他姐叶小池年龄差距挺大，他秋天才上初一，前几天小学毕业考试结束后，他就放假了。

村里的孩子们都不补课，放假了没什么事，他整天跟一帮小孩满村子乱窜，不是下河去游泳抓鱼，就是钻进树林子半天都不出来，大人想找都不好找。

对比之下，罗向楠觉得还是让儿子陪着他姐更放心些。

叶景涛这时候从一排货架后边探出头来，悄悄打量着正跟人说话的叶小池，然后又把脑袋缩回去，挠了挠头，想不明白他姐的变化，然后就不想了。

叶小池没有多待，在众人注目下，跟汪大婶他们聊了几句家常，买了个新毛巾就要带着叶景涛出去。

这时门帘突然被撩开，冲进来一个风风火火的男孩，他光脚穿着塑料凉鞋，手里提着一个酱油瓶子进来，把瓶子放柜台上说要打一斤酱油。

那边李二接过瓶子，把靠墙处酱油缸上的木头盖子拉开一部分，用塑料漏斗对准瓶口，准备往瓶子里舀酱油。

有个大人就逗那小孩：“狗剩，咋晒成这样，这要是天黑了都找不到你。”

那孩子被人逗惯了，回击道：“我叫赵永海，不叫狗剩。大爷你也别光说我，你自己也不白。”

说着，不再搭理那些大人，在几个人的哄笑声中，窜到叶景涛旁边就扑上去，俩人很快就玩闹着扭打起来。他们是从小玩到大的，见面必然是要闹一会儿的。

李二这时候已经灌完了酱油，跟这俩孩子喊道：“去去去，出去打去，别把东西带掉了。”

叶小池这时已经迈出了门槛，站在店外等着她弟跟人打闹完了出来。

俩孩子动作很快，外号叫狗剩、大名赵永海的男孩跟叶景涛从店里先后跑出来，赵永海便放开叶景涛，去推他的二八杠自行车。

车子半新不旧，带有横梁，这孩子骑车不走寻常路，既不像个子小的孩子那样掏铛，也没有学着大人片腿上车。

只见他左手拿着酱油瓶同时和右手一起捏住车把，然后推着自行车猛如虎的一顿助跑，身子忽然窜起，往车座上跳。

店里的人闲来无事，透过窗户往外看热闹。叶小池本来还觉得这孩子挺敏捷，却听到那个大名叫赵永海的孩子惨绝人寰地叫了一嗓子，从自行车上跳下来，捂着大腿根旁边在原地跳脚。

叶小池：“…”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旦疼？(⊙o⊙)！

有几个大人哭笑不得地出来扶着赵永海，“你没事吧？”有个人问道。

赵永海跳了一会，那股最疼的劲头过去了，听到别人问，翻着白眼说道：“没，没事，咝……”说话的时候，不时地抽着气，说没事，其实还是很疼。

叶景涛过去帮他把自行车扶起来，站在旁边有点不知所措，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他不知该如何处理。

“小涛，你送他回家吧，我自己上小舅那，完了我直接回家。”

叶景涛答应了一声，从赵永海手里接过那居然完好无损的酱油瓶子，推着自行车准备陪他回家。

这时候赵永海又好了点，不想留下来让那些大人看他笑话，便一瘸一拐地在道边往自己家那边挪。

罗向东一大早起来，并没出过门，所以暂时不知道在商店那边又发生了什么事。

他刚才从老式箱柜里拿出来一个木盒，那盒子从他有记忆起，就一直跟在他身边，也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

因为经常搓磨，木盒有了些莹润的包浆。他叹口气把盒子打开，拿开垫在周围的软布。轻轻托起里边放着的一件器物。

这东西，他经常拿出来看，只是这一回拿出来的感受跟平时就不大一样了。

看了一会，正打算把那器物放回去，就听到院门口铁门响动。他连忙把瓶子收回去，重新放进箱子里锁好。到底是值钱的东西，不能随便让人看到的。

东西放好之后，他听到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奇怪地想到：她怎么来了？

这个外甥女从他进去改造之后再出来，跟他就不亲了，再也没上他这来过。这样都好几年了，突然上门来，他能不奇怪吗？

他明白叶小池的心思，她那样的人，没什么社会经验，看人看事容易非此即彼非黑即白，说白了，就是一直埋在教科书里，不清楚世界的复杂性。因此对他这个舅舅就有成见，觉得他不是好人，可以说带着有色眼镜看待他。

这时叶小池已经走到了门口，看着那绿色木门关着，她轻轻敲了敲门，等待罗向东出来。

外边的大门没锁，白色汽车也在院子里停着，她觉得罗向东应该在家。

门从里面打开，走出来一个高大男青年，那人神情晦涩不明地看了她一会，并没让她进去，反而生疏地问了一句：“你怎么来了？有事？”

叶小池知道他对她为什么是这样的态度，双方几年都没有交集，自己突然闯上门来，想指望他跟她说什么好话，那怎么可能？

“哦，我，我妈说晚上让你去家里吃饭，我来告诉你一声。”

叶小池也有生疏感，可生活要继续，总得有个人主动，才能打破以前那种尴尬的关系。除了她，还能指望谁主动啊？

罗向东看着这陌生的外甥女，思索着她突然变化的原因，却想不出所以然来。

“哦，我知道了。”罗向东也不知道该不该让她进来。让进吧，不知道她会不会拒绝……

“不请我进去待会啊？我走半天，走累了。”叶小池只好再次主动。

“哦，进来吧。”罗向东侧开身子，扶着门框，示意她进来。虽然弄不清原因，可她变成这样，应该是好事。

“小舅，我渴了，给我倒点水喝吧。”叶小池进来了，就开始提要求。

罗向东：“……”

桌子上放着一个印着蓝花的玻璃杯，那是他平时用的。他从托盘上拿起一个没用过的倒扣的杯子，去涮了涮，然后才倒了水，递给她。

这还没完，喝完水了，叶小池又指着地上放着的四把破损的椅子问他：“小舅，这些是什么椅，都坏了你拿回来干什么？”

罗向东：“……”拿回来干什么？我倒想知道知道你是怎么回事呢！

第10章 破损的圈椅

“那是一套圈椅，是洛川市里一户人家祖上传下来的，能有一百多年了吧。你看看，都坏了，喏，这三个上边的圈都得修，还有个缺条腿的，这两个下边的托泥也掉了，得补上。”

说到托泥，他指了指一把圈椅下边贴着地面连接椅子腿的木条，叶小池便明白那是什么了。

尽管对叶小池的转变满肚子疑问，罗向东还是认真回答了外甥女的问题。

“没想到你还会修这些旧家具？”叶小池知道她这位小舅是木匠，只是没料到这种古董家具他都能修，还有人愿意找他做这种活，那就不是一般的手艺人了。

“当然会啊？修这个挣得多，讲究也挺多的，就是可惜，这种活不常有。”

罗向东说着，轻轻挪过来一个坏得不太严重的椅子，指着上边那一圈木头说道：“看着这上边的圈了吧？它不是一根木头用热压法做的，你看看，这里有接口，是几根木头连接成的，因为有这些接口，一摔就容易坏。”

“哦，那这木材是不是很名贵啊？紫檀我看着不像，会不会是黄花梨或者是鸡翅木做的？”

“紫檀？黄花梨？鸡翅木？呵，你知道的还挺多。”罗向东摇摇头，告诉叶小池：“那种名贵木材哪是随便就能有的？这几个并不是，就是槐木做的。有点年头了，修好了也挺值钱的。”

甥舅两个刚开始都有意消除彼此之间的生疏感，就没话找话的说着。

闲聊了一会儿，再说话就自然多了。说到木材这个事，罗向东顺嘴提了一句：“你说的那个鸡翅木家具，我在咱们村还见着过……算了，说这些干什么？”

罗向东意识到自己有点失言，便及时打住了话题。

叶小池便抗议了：“你怎么说到一半不说了，在咱们村怎么了？怎么就不能说呢？”说话说一半，听话的人很难受的。

“行，你要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就是去年我在咱们村一家下屋里看到了一套鸡翅木做的家具，有火盆架、香几、一桌两椅，坏是坏了，可修一修还是好东西。比这一套还好。真的，他们不识货，都白瞎了，就乱七八糟地跟锄头铁锹放在一堆。”

这里的人家经常在居住的房子周边盖个简单的小房子，放杂物农具，习惯叫下屋。

“那有什么不能说的？哦，我明白了，那家人不会是姓薛吧？”叶小池一想就想明白罗向东为何在刚开始说到一半就打住了？是怕提到薛家她听到了不开心吧？

叶小池这样说倒是让罗向东奇怪，提到薛家，她没什么特别反应，如果不是装出来的，那就说明她已经从这件事里走了出来。要真是这样的话，那绝对是大好事。

“是啊，你都猜到了，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都过去挺长时间了。”叶小池把这事含糊地带了过去，已经换了个芯子，薛家对她能有什么影响呢？瞅一眼都嫌多罢了。

叶小池这时候拄着拐，走过去仔细查看圈椅靠背上的透雕螭龙纹，念叨着：“怎么这么好看？太精美了……”

罗向东看着她的腿，眼里觉得有些刺痛，想到早上从箱子里拿出来的东西，他想着，该抽个时间去把那东西卖了，再好的东西，总没有她的腿重要。腿坏了，这一生真的要多出太多坎坷了。

“秋秋，我这里有个东西你要不要看看？”他想在卖掉那东西之前让叶小池看看，至少让她知道知道她祖上曾经传下来这么个物件。

叶小池抬头，她知道这个小名，是因为原主生于秋天，小时候大家都这么称呼她。只是长大后她跟人说不喜欢这个小名，慢慢大家就不怎么叫了。罗向东一提，她就想了起来。

“什么东西，当然要看看，在你这吗？在的话拿出来呀。”罗向东的话成功地挑起了叶小池的兴趣。

罗向东看了看窗外，并没有人来，便拿了钥匙，打开那老式箱子，从里边拿出他刚放进去不久的木盒。

那种举动，让叶小池一下子联想到了鉴宝节目里的嘉宾们小心翼翼把自己带来的宝贝拿出来的样子。

罗向东刚才说这是他爸爸传下来的，又能卖钱，难道是个古董？

这时罗向东已经把木盒打开了，用双手托出一个带着双耳的瓶子，月白色，大概有三十厘米高。瓶身上有纵横交错的无数裂纹，这个她倒是知道的，应该叫开片。

“这是贯耳瓶，道光年间做出来的，仿的宋朝哥窑的做法。能卖不少钱。”

还有很多话罗向东没有说，他没告诉她想要卖了这个瓶子，也没告诉她他爸爸的爸爸，也就是他的爷爷小时候家里光是贯耳瓶就有好几个，那时候那位还是个孩子的爷爷是把这些贯耳瓶当成玩具的，他经常用这瓶子模仿古人玩投壶射箭。

这些话是他父亲告诉他的，之所以不跟叶小池讲，也是不希望她心理上产生太大落差。家道中落这种事想起来多少会有点失落的。

外甥女情绪刚好转，没必要再给她增加心理负担了。

“我，我能不能拿起来看看？”叶小池心里有个声音让她把那瓶子拿到手里。

“拿吧，拿出来就是给你看的。”叶小池听了便伸手握住瓶子，一边仔细观察，一边跟罗向东念叨：“这个真是道光年间的啊？”

“当然是真的，传了多少年了，又不是在外边地摊上瞎买的。”

“哦，没想到你这还有这样的好东西，要是真的那肯定值钱啊。小舅，你不会想要卖了它吧？那可不行。又不是活不下去，卖了干什么？真卖了那叫败家子，留着当传家宝啊。”

听到叶小池这句话，罗向东竟无言以对，他要是真卖了，叶小池会不会怪他？说他是败家子？

好不容易修复的关系会不会因此变差呢？

可是不卖的话，她的腿要什么时候才有钱治？他去年买的车，这时候手头没多少钱。叶小池父母那边这几年送走老人又盖了房子，然后给她治腿用了一些，现在还欠债呢。不卖哪里有钱？

罗向东脑子里争斗着，听到叶小池在跟他说话。

“啊？怎么了？”

“我刚才问你，那盒子里的照片我能不能看看。”叶小池这时候已经把那清代仿哥窑贯耳瓶放下了。

第11章 要建新仓库

罗向东长大后很少照相，那盒子里的影集仅有一本，就算这样，一本影集里边还有很多页空着。他见叶小池感兴趣，便弯腰把那册子拿起来，递给她：“要看就看吧。”

里边有几张老照片，也有一些他在学生时代跟别人的合影，他不喜欢拍照，除了一二寸免冠照，再没别的单人照片了。

叶小池虽然有原主记忆，可是原主上高中住宿后就很少跟家里这边的亲戚来往，再加上性格孤了些，喜欢独处，老家这边的事其实她知道的并不多。这些照片她也没见过。

叶小池翻看着那些照片，都是罗向东小时候和上学时跟别人的合影，跟现在的他相比，青涩得像雨后新发出来的嫩芽。

罗向东没看那些，他站在她旁边，顺手拿起一张野外风景照再一次仔细查看着，照片上没有人物，满眼的浓绿下可分辨出中间有个塌掉的多层建筑。

那建筑像是被抛掉了一般自生自灭着，被周围的藤蔓、苔藓、荒草侵蚀着，可以看得到肆虐生长的植被间露出来的一点灰色水泥墙体和即将朽掉的黑色木匾。

罗向东看得出神，吸引了叶小池的注意力，她凑过去看了一会，瞧不出所以然来。

出去游玩拍些美景这很正常，可照片上只是一片被植被疯狂侵蚀的废墟，不知道这样的照片怎么会出现在罗向东的影集里。

“觉得奇怪吧？”罗向东把照片递给她。

“嗯，是挺奇怪的，谁照的？”叶小池注意到照片已经有些微泛黄，背面右下角写着727，那大概是拍摄的年月，罗向东那时候还是个小孩子，拍摄者应该另有其人。

“我爸拍的，不知道他拍这个干什么，只说别给弄丢了。”

“哦，照片是在哪拍的啊？”罗向东摇摇头：“这地方我也没见过，我爸没说。”有些事他也不知道，那时候他太小了，也没有追根究底的想法。

叶小池又看了看，便把照片收了起来。然后指着那贯耳瓶：“这东西收好了，别让人看着了。”

乡下这种平房，要是有人来了，扒窗户一看，里边有什么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的。

这时候外边大门响了一下，罗向东便再次把瓶子收起来，抬头看过去时，看到来的是叶景涛。

“舅”叶景涛拘束地跟罗向东打了招呼。这几年罗向东都不去他们家，罗向楠有时候会过来给弟弟送点吃食、腌菜，姐弟一个村住着，竟是疏远了。所以叶景涛对罗向东也生疏，并且对这小舅有天然的惧怕情绪。

“哦，涛子来了，你姐在呢？进来吧。”罗向东的和气与叶小池在这里的自在把叶景涛给镇住了，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梦游。

他妈说过他偶尔有梦游的毛病，他一直不信，难道这是真的？

某个小镇上，一辆灰色皮卡停在镇中心一处商店门前，从车上先后下来两个男子，“啪啪”关上车门之后走进店里买了些饮料和面包，开车那个男人实际上才二十出头，只是个子不高，又天天在外边跑动，晒得黢黑，显得老成了些。

“翠英，俩月没过来，不认得我了，怎么不跟我说话呢？”

左煜诚拧开了一瓶水，猛喝了几口，那边屈小五跟看店的小媳妇聊上了。

“哦，我不是没认出来吗？小屈你咋晒这么黑，难怪我没认出来？”

“瞧你这话说的，上次我过来不也这么黑吗？你是不是躲着我呢？秀秀那边你帮我说了没有？”

“哦，你说秀秀啊，我不跟你说了吗？人家眼界高着，你看你本来长得就着急，还一天天这么晒，你叫我咋说吗？真说了肯定让人给呲回来，你就别为难我了。”

左煜诚在旁边听着，走到离风扇近一点的地方吹吹风，今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洛川周边快一个月没下雨了，干热干热的。

屈小五听了倒也没生气，“算了，看不上那就不提了。其实我妈长得不错，都是我家老头子基因太强，给我造成这样，我上哪说理去？”

旁边来往的人听到了看着他笑，屈小五隔一段就会过来一次，有人是认识他的。

有个人跟他讲：“还基因？那是个啥？你就说随根不就完了吗？整那么复杂？”

屈小五又跟他们扯了一会，才拎着两兜子东西跟左煜诚一起上了车。

上车后，他问左煜诚：“那个木匠现在不在这边住，搬到外省去了，一时半会也打听不着，咱们怎么办？”

“先去看看你说的那两家的老家具吧，看看能不能收上来。然后再打听打听老木匠那个徒弟的情况。”

“那行，我先拉着你到下湾卜子看看吧。”

屈小五说着发动车子，朝下湾卜子开去，不出意外的话，下晌三四点之前就能到地方。

“诚子啊，现在收家具的可比以前多了点，沿海那一带咱们前几年都跑遍了，现在那边货少了也不好收，你是不是打算往内地发展？”

“有这打算，另外市里那个仓库快满了，装不下多少了，得再找个地方做新仓库，要离市区近一点，交通也得方便。”

“那是，离市区远了不方便，另外道路还得过得去，坑坑洼洼可不行，别把家什给磕坏了。这片我熟，我这边会留意着，你自己也找找。”

“嗯，找个民风好点的地方。”左煜诚补充了一句。然后打开折扇扇起来，可惜那点小风只能缓解一时的燥热。

“诚子，听说大猫给你联系了一个卖画的，你去看了吗？”

“去了，让别人买走了。”

“怎么了，要价太高还是画不对？”

“要价高是一回事，画仿得倒是挺像的，一时半会看不出什么不对来，就是那纸，我看着新了，我看不准，最后是玉春斋给买走了。”

听到这个名字，屈小五拧着眉毛：“又是玉春斋，诚子，你就没发现，最近玉春斋经常跟你别苗头。咋回事？”

“做生意吗？同行相争，正常的。”左煜诚知道真实原因，不过他并没有跟屈小五说起。

第12章 还钱

叶小池和叶景涛从她小舅家里出来的时候刚刚中午，罗向东并没答应他们俩去吃饭。因为他手头的活比较急，也知道现在正农忙的时候。要是他过去了，他们还得花心思搭工夫张罗。想到这些就不去了，自己晚上随便对付几口也就完事。

回家路上，叶小池走得慢，看到道边有四五个小孩围在一棵树荫下玩弹玻璃球，地上还挖了几个洞。有个小孩穿着松紧带的短裤，可能是松紧带有点松了，叶小池发现他一站起来就往上提一提，抬头时还把右边的眉毛往上一挑一挑的，挺有喜感的。

可是不知道哪个淘气的，趁着别人不注意，爬上了旁边的草垛上乱蹦，然后靠近那帮孩子的一堆稻草一捆捆地塌下来，逃得慢点的两个小孩被稻草砸到，一个摔倒在地，那个不时提裤子的小子头发上挂住了一根稻草，习惯性地又提了下裤子去追打那个始作俑者。一帮孩子转眼间就一轰而散，朝着草垛上跳下的那孩子追去。

两人到家之后，家里只有罗向楠一个人。见到他们进去。罗向楠问道：“回来啦，你舅怎么说的？”

之前叶振刚去过商店，别人给他学了叶小池在商店外边跟薛家儿子和那个季雯雯说的话，叶振刚觉得特别舒心，原本堆积在心里许久的郁闷消去了许多。回到家，他把这事儿跟罗向楠一说，罗向楠也惊讶不已，虽然觉得挺玄的，最后还是接受了女儿的转变。

只是心里终是有疑惑的，所以叶小池进来之后，她难免要在女儿没注意到她的时候，悄悄地打量着。

“小舅说了，他今天就不过来了，他接了个活挺急的，可能要做到挺晚。也说你跟我爸现在正忙的时候，过一段再来吃饭。”

“哦，不来也行，你爸买了块肉，我包点饺子，做好了小涛给你舅送去。”

“知道了。”叶景涛那边答应着，叶小池则追问道：“我爸呢？不是说中午回来吗？又去干活了？”

“嗯，现在老不下雨，地里旱，他拿水泵去浇地去了。可能快天黑才能回来。”他们家除了水田，少量玉米，还种了冷棚草莓和香瓜。这一季草莓已经采收完了，老秧子大多数都被拔掉，留下了少部分长势旺盛的母株，用来培育种苗，正是对肥水需求旺盛的时候。

叶小池没见过草莓具体是怎么种的，但是也听别人说过，种草莓是很费人工的。尤其是开春需要掰老叶、摘果，到时候家家都忙不过来，还需要从外地雇人来做活。想必叶振刚夫妻俩脸上早早生出的皱纹也跟劳累有关系。

抬头看看屋顶的房梁，叶小池想着，看来她暂时是过不上安逸的日子的。

这时候厨房里的药味渐浓，罗向楠看了下点：“差点忘了，药我给你熬了，现在该好了吧。”

说着，拿起毛巾去厨房把暗褐色的药液从药壶里倒出来。叶小池腿病了以后，她找大夫给她换过几个药方，所以对熬药这个事已经很熟练了。

趁热端到堂屋里之后，罗向楠小心地问叶小池：“小池啊，这个药，能行吗？真没事啊？”

“没事儿，放心吧，我自己查过，也问过药店的人，里边的药都是安全的。试试吧。”叶小池只好用药店那边的人来作借口了。

“那行，那就先试试吧。你爸跟我说好了，说等香瓜卖完了，打算再带你上省里几个大医院看看，不行，再借点。”

叶小池听了，抬头跟她说：“到时再说吧。说到借钱的事，咱家还能借到钱吗？都欠了一两千了吧？能借的都借过了。等卖完香瓜家里有钱了，人家能不来要吗？来要的话，就还了吧。”

她并不清楚家里的债都是朝谁借的，只知道个大概的数。她刚回来，也没听罗向楠他们提过谁来要钱了。可按常理推断，家里有收成了，肯定会有债主来要钱的。不如她提前把这事说出来，省得叶振刚两口子为了留下那点钱给她看病，跟人点头哈腰陪小心的。

罗向楠听了叶小池的话，动了动嘴唇，最终没说出什么，上厨房忙着和面摘菜垛肉去了。这件事她一个人做不了主，得等叶振刚回来了跟他商量一下。

叶小池所料不差，这几天有好几家人已经跟他们俩人明说暗示地诉苦，想让他们还钱。俩人也确实挺为难的。

其实也怪不得别人，当初难的时候，人家把钱借给他们家了。到现在他家卖钱了，来要钱没毛病。换成他们自己也怕这钱借出去打了水漂。

叶小池那边看着药不烫，已经把药都喝了下去。这时候门帘哗啦啦响了响，一个跟罗向楠年岁差不多的女人笑眯眯地走了进来。

“小池，你在家啊？”那人跟她打了个招呼，然后就问：“你爸妈在家吗？”

罗向楠听到声音，把手上的面搓了搓，然后接点水洗了洗。赶紧从厨房里迎出来：“是永海妈啊，快来坐着。”

罗向楠心里格登一下，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人平时不怎么过来，挑这时候走动只怕也是要钱的。

那永海妈就是商店门口骑自行车那个外号狗剩的男孩赵永海的妈妈。她见了罗向楠便一脸和气，又带着些忧愁的样子跟罗向楠诉苦：“向楠啊，我是真羡慕你。你看你就这俩孩子，不管怎么说，也不用那么累。我家可就不行了。你也知道，为了要个小子，上边一串生了两个丫头，才得了永海这一个男孩。现在我俩女儿都大了，一个刚生完孩子在坐月子，一个也准备结婚了。可是我这手头紧，拿不出钱来啊。”

她没说让罗向楠还钱，只是一个劲地诉说自家孩子多，操心不容易，说得罗向楠一个劲陪着小心，但就是狠不下心说出“还钱”那两个字。真要是把钱还了，她女儿治病的事只怕又泡汤了。

永海妈见罗向楠始终不吐口，脸色就有点不大好，可也不好伤了脸，到底还在一个村住着，罗向楠两口子平时为人也不错，她不好说狠话的。

只怕今天这一趟白来了，永海妈有点失望，正想说要走。听到旁边刚喝完药正坐着旁听的叶小池叫她。

叶小池平时很少跟人说话的，见她主动招呼她，永海妈挺惊讶的。可接下来叶小池说的话就更让她惊讶了。

“赵大娘，我们家欠你多少钱啊？”

第13章 意外的相见

“也没多少，二百。”赵永海妈妈听出来叶小池似乎有要还钱的意思，心中生出点希望，她家其实也不是没那些钱就过不下去了，就是怕这次没要到钱，再想要就不知得等到猴年马月了。

她这时候的心情其实也矛盾，一方面可怜叶小池腿坏了，这时候跟他们家要钱心里也觉得为难。可不要的话，自家钱砸里边也挺冤的。她觉得叶小池的腿应该治不好，可老叶家非要给她治，这就是个无底洞。

“哦，大娘你放心吧，这些钱会尽快还你，要是没那么多的话，就先给你一部分，剩下的有了就给你，你看行吧？”

叶小池知道自己的腿怎么回事，没有必要留着钱带她上医院。这些钱是挺多家给她家凑的，能把钱借给叶家，那就都是关系过得去的。要是有钱了还不还，只怕以后家里再有什么事，人家就不会出头帮忙了。

叶小池都这样说了，罗向楠也只能附和着女儿的意思：“嫂子，咱家情况你也知道，真不是不还。地里的瓜刚开始卖，还没见多少钱呢。你等几天，看能下来多少，至少能还你点。到时候也不用你上门来要，我给你送去。”

叶家人的信用一向还行，听他们这么说，赵永海妈妈也就放心了。她觉得能要回来一部分也行，逼得太紧她也不好意思。

“你看这事，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要不是我家里几个孩子都用钱，我也不至于非得这时候跟你要。别往心里去啊，向楠。”赵永海妈妈说着客气话。

“理解理解，都有孩子嘛。”罗向楠回应着。心里却在想，开了这个口子，另外的几家知道了，多少都得还上一些。那些卖瓜的钱，只怕全都给人也不够。实在不行，把家里养的那两头猪卖了，带女儿去看病吧。

就是那两头猪还小了点，要是再长长，到冬天膘肥体壮了再卖，就能卖出来好价钱了。可又怕那个时候等得太久，耽误了时间会更不好治。

罗向楠心里左右为难着，想的脑瓜疼，只恨自己没本事。一股火拱上来，烧得她耳朵里难受。

赵永海妈妈叫郭凤英，见事情已经说定了，便说道：“那向楠你先忙着，我家里还有活，得走了。你有空上我家串门去啊。”

罗向楠见她站起来，便要送她出去。

叶小池跟在罗向楠身后送郭凤英到门口。郭凤英看着叶小池说道：“向楠，你看你家小池现在真有大样，说话办事讲究，真挺好的。”

罗向楠心里苦笑：再有大样能怎么样，都这样了，以后什么都不容易。

叶小池只是微笑着听着，并不再参与她们的谈话。她知道在六道沟村她还有两位叔叔，三叔和四叔，四婶她已经见过了，三叔一家和四叔还只存在于记忆里，并没有真实的接触过。

她脑子里刚想起这个事，仿佛是呼应她的想法，三叔一家就以她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在她面前了。生活总是充满了意外。

郭凤英跨出门槛，刚走到院子里，就见到一个比叶景涛和他们家赵永海矮一点的小子逃命一样拐进了院子，几乎跟她撞了个满怀，幸好那小子及时刹住，并且滑溜地像泥鳅一样躲到罗向楠身后，冒出头来说道：“大娘救我，我爸要打死我。”

叶小池刚反应过来这小子是她三叔的独生子叶景深，一个三十多岁，个子高大的国字脸汉子就举着破破烂烂的笤帚疙瘩，另一只手拿着一本书冲进院门，身后跟着跑得几乎岔气的女人。

“你个小兔崽子，看我不打死你。”说话的是叶小池她三叔，以很经典的打孩子桥段出现在她面前。

“你收拾就收拾，怎么往死里打，要打连我一起打，把我们娘俩打死好了。呜呜呜……”说话的是她三婶。

叶小池这时候只有目瞪口呆，看着罗向楠和郭凤英上前去一顿劝。然后罗向楠用大嫂的名义卸了那国字脸手里快报废的笤帚疙瘩。想来之前是真下了狠手，不然那笤帚把不至于都要散开了。

叶景深仍然躲在罗向楠背后不敢出去，叶小池注意到他两条胳膊上都有红通通的凛子，应该是他爸用笤帚抽的。不知道别的地方有没有伤，这是真打啊！难怪她那位三婶像要跟她男人拼命一样。

“你干什么呀？叶振兵，干啥拿孩子撒气，孩子这么大哪有不淘的，骂几句打几下都行，怎么能下这么狠的手？感情不是你生的你不心疼啊？”

罗向楠说着把那孩子护在身边，看着那肿起来的血凛子也不好受，她自己家叶景涛也淘气不省心，但是没打得这么狠过，顶多是往屁蛋上踹几脚，再不就罚站。

郭凤英在旁边附和着罗向楠的话，叶景深妈妈则在旁边抹眼泪骂她丈夫。

叶振兵被大嫂骂了，只好把那本书拿给罗向楠看：“大嫂，这孩子不打真不行了，早上他们老师来家里告状，你看看，他在书上画的这个，说是老师，看看把老师给画成啥样了？老师能不生气吗？”

叶小池听到这话，凑到罗向楠身边看了一眼书上的画，再想想那位女老师看到那幅画时日了狗的心情，觉得，这个叶景深虽然被打得惨了点，可也确实该教训一下了。

那是一本语文书，书里有个插图画的是个男人，叶景深给那男人画上一条大辫子，眼睛上加了副黑色眼镜框，下巴那里让他给添上了一蓬山羊胡子。

这还没完，这男人身上引出来一个箭头指向右边叶景涛画出来的一个女人，还跟那个带山羊胡子大辫子的男人手拉着手。凭他的画画水平，画得难看也就算了，还把两只脚画成了接近180度的极为严重的外八字。那女人胸腹间画了一个圈，圈里三个字：吴老师。

罗向楠：“……”

郭凤英：“……”

似乎仿佛好像这孩子是该好好教训教训了，这都要上天了。

他们正想着，叶景深的妈妈却哭着指向她男人，说道：“叶振兵，你敢说你打孩子就是因为孩子画老师这个事吗？你就是拿孩子撒气，就因为咱们家的菜薛大不收了，卖不出去了你就拿孩子撒气。你有本事冲我来啊？”

薛大，房秋香她男人吗？他们家又做什么了？不收叶振兵的菜吗？罗向楠他们几个面面相觑。

第14章 因她而变

叶小池的三叔叶振兵瞪了她一眼，示意她别在这乱说。叶景深妈妈不服气，把头扭到一边生闷气，不想跟他说话。

“老三，你说实话，你家的菜，薛大家是不是说不收了？”罗向楠问道。

“大嫂，没事，能收。她可能是没听明白。”叶振兵没说实话。

“谁没听明白，你说谁没听明白，你以为我耳朵聋了？”谷杏看到她男人这样气的不行，她觉得她男人对别人比对她要好。

气头上，她不管叶振兵怎么使眼色，告诉罗向楠：“大嫂，我也不是怨你，这事怪不上你们家。可是现在怎么办，一地的菜刚开始卖，现在薛大家拿着这个事报复我们。”

“啥意思，杏子，薛大不要你家菜啊？”赵永海妈妈问道。

“也不是不要，就是刁难。”听到谷杏的话，罗向楠只觉得耳朵嗡嗡响了起来。

“他怎么刁难你们了？”赵永海妈妈头天晚上还跟她男人议论着薛家和叶家的纠纷，这时听说又有了新的情况，便问道。

“昨天晚上我跟叶振兵一起去的薛大家，就是担心薛大为难咱们，怕叶振兵犟脾气上来坏事。嫂子你也知道，现在咱们村收菜的就薛大一家规模大，其他两家都小打小闹的，收的少，我家种那么多菜不卖给他难道烂在地里。”

“去了之后，薛大尽跟别人说话，装没看见咱们两口子，最后还是我厚着脸皮跟他搭话，他才吐了口，这个天杀的，你猜他说的啥？”

“说啥了，他骂你了？”

“那倒没有，薛大当着很多人的面说我家菜不好，六毛一斤他收了不划算，要卖的话就得三毛钱一斤卖给他。这不是明目张胆地报复吗？别人六毛，我家就三毛，一年到头白忙活了，这怎么卖吧？”

罗向楠在旁边一阵眩晕，身子晃了一下，叶小池在旁边扶了扶，她才站稳。她艰涩地开口道：“杏子，对不住，连累你们了。”

叶振兵烦恼地搓着脑袋，一时也想不出办法。他种菜的规模大，不可能像他哥一样在早市就能把菜都卖了。市里的批发市场他的马车是进不去的，怎么样都是难，一年的希望都砸在地里头，眼见要泡了汤，他也心急如焚。就算去外村，让人得知事情原因，只怕一样被压价，怎样都不易。

叶小池在旁边听清了事情原委，知道三叔家这事归根究底原因在她这。还不是因为她和她舅这两天惹恼了薛大家吗？

谷杏说完这些话，其实也怕叶小池那边听了会有什么事，便往她那边看了看，不过这时候叶小池似乎在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情绪上也还好，谷杏便收了落在她身上的眼神，跟罗向楠说道：“大嫂，我谷杏嫁过来这么多年，你也知道我啥人，我说这些不是怨你，现在就是不知道怎么办？薛大家那边别指望他们松口了，那一家就不是个好玩意。”谷杏提起薛家人就恨得牙痒痒地。

赵永海妈妈郭凤英眼珠转了转，然后拉着谷杏胳膊说道：“杏子，我倒是有个主意，不知道能不能行？”

听到她这么说，连叶振兵都看了过来，谷杏更是激动，抓住郭凤英的手：“嫂子，你有什么主意，快说，我这边都快急死了。”

“你们都知道挨着我家住的老冯家对吧，老冯媳妇不是上林村的吗？她弟现在就在上林村收菜，收的也不少。老冯媳妇这个人你们也知道，还可以，平时不怎么跟人走动，跟我俩说话还行。要不求她问问她兄弟看能不能让你家把菜送过去？他家儿子高考不是考了五百六十多分吗？正高兴呢，这时候应该好说话。”

“那太好了，嫂子，我看行，那我去说说。”

“那这就走吧，我陪你一块去。就是……”郭凤英这话说到半截停了一下，然后叶小池听到她有些为难地说道：“就是老冯媳妇跟我说过，现在地里的菜才卖不长时间，走货量还不大，等再过十天半月的，菜下来的太多，就收不了那么多了。所以我觉得这个事就算成，可能也收不了太多次，你看……”

谷杏拿了主意：“能卖多少是多少，完了再想办法吧。你等我回家拿点鸡蛋送去，毕竟是求人嘛。”

罗向楠一脸纠结地看着那俩女人走远了，叹了口气拍了下叶景深的脑袋，然后去厨房继续忙上了，心情跟刚才比差了许多。

眼见薛大家越来越有钱，这个仇又结下了，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叶景深这时候已经老老实实跟他爸走了，叶小池跟罗向楠说了声：“妈，我出去走走，一会儿就回来。”

罗向楠情绪不好，也没拦着她，只嘱咐了一句：“行。去吧，别走远了。”这时候叶景涛出去玩去了，没在家，便没让他陪着叶小池。

出得门来，叶小池没浪费时间，直接往商店走，等她冒着一头汗挪到商店之后，李二有点惊讶，她早上不是刚来过吗？挺热的天还拄拐，怎么又来了？

“李二叔，我有事，打个电话。”叶小池说着，从兜里掏出来零钱递给他。这时候电话费可不便宜。

李二便接了钱，把红色座机挪到她旁边，还给她拽了把椅子让她坐着打。

叶小池掏出一个电话本，试探着拨了一个号码，电话接的倒是挺快，只不过接电话的是个女人，听到叶小池的声音，她挺奇怪的，怎么会有年轻女孩往她家打电话呢？

“哦，你说找我家国伟啊？他不在家呀。你是他同学？这样啊，他跟他舅出去收菜去了，可能一两个月都不回家，你有事吗？哦，行，我把他电话给你，你记一下。”

电话那头的妇女还挺和善，听叶小池说是她儿子杨国伟高中同学，就把他现在的电话告诉她了。

叶小池本来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把电话打过去的，没想到居然有苗头。杨国伟上学的时候就跟人说过他考大学没指望，打算高中念完了就跟他舅出去收菜，比上班强多了。

其实俩人关系不熟，不过试一试总比干等着要强。

五分钟后，叶小池轻松地放下电话，见李二往她这边瞅了瞅，知道自己打电话时间长了，刚才那点钱不够，便又往兜里掏钱。

李二看出她的动作，摆了摆手：“不用了，就那点钱，别拿了。”

说完了，他凑过来，趁着没人注意这边，小声问叶小池：“叔刚才听着两句，小池，你是不是有同学要上咱村来收菜啊。”

叶小池却扬起脸，笑了笑：“没有的事，你听错了，就是跟同学聊了几句，问了下他那边的情况。”

“你这丫头，你放心吧，这事你不让说，叔不会乱传的。”

叶小池给了他个大拇指，然后拄着拐往外走。看着她一步步挪到街上，步履蹒跚，行路慢慢，李二在她身后看着，却觉得，村子里只怕要因为这个丫头发生些变化了。

第15章 世界那么大，真不会再相见？（修）

叶小池走出商店之后，觉得腋下被拐杖磨得疼痛难忍。她这几天走动比较多，这身体一时有些适应不了。

忍着疼，穿过马路，见到路边停着一辆灰色皮卡车。因为天热，车门开着，驾驶位上有个人低头在看着手里的什么东西。

这应该不是村里的人，叶小池就是路过时扫了一眼，然后继续往前走。

这时她斜对面一条狗摇着尾巴，慢悠悠地往这边走来，狗身后跟着个戴草帽的老头，背着手，同样在慢慢踱步。

那老头看到了叶小池，定了定神，然后用脚踢了一下那只在他身边绕圈圈的狗，也不知说了什么，那狗突然加速，并且吠叫着朝着叶小池这边冲过来。

皮卡车上穿着白色短袖t恤的年轻男人听到了狗叫声，看到了眼前的情况，马上把手里的小东西一丢，下了车。

显然叶小池也注意到了那条扑过来的狗，还有狗身后要追过来，却崴了一脚，然后扶着墙似乎走不动的老头子。

叶小池眯起了眼，把身体重心放在了健康的左腿上。狗跑得很快，叫得也凶，从商店里奔出来的人看到那狗恶煞一样朝着叶小池扑过去的时候，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都知道这狗是谁家的，也知道这狗咬过人，可是也都知道养狗的老头不好惹，那是个人老成精，倚老卖老的人，一般人没法惹，不然他往人家炕头一躺装病不走，谁能吃得消？所以一般人都躲着这一人一狗。

一些人眼里已经脑补出叶小池被咬后受伤倒地，披头散发的可怜样子了。

然而他们想象中的事情并没有出现。狗扑过去时腾起了身子，那拄着单拐的女孩子一脚独立，举起了拐。在狗扑过去还没碰到她的瞬间，手起，拐落，从大狗凄厉的惨叫声中能听得出那拐杖打下去该有多狠。

然而这还不算完，狗被打翻在地，还没爬起来，叶小池又单脚往前跳了两步，然后又朝着那狗砸下去。

眼见得拐杖又要砸到身上，那被砸得蒙圈了的狗嗷嗷叫着挣扎起来夹着尾巴逃走了。

商店门口的人都忍不住要揉揉眼睛，几乎不敢相信发生在他们眼前的事情。转眼间，局势已逆转，叶小池高举拐杖打狗的形象也在一瞬间刻入了一些人的心里。

有俩人本来还想去帮忙把狗撵走的，现在看来是不用了。

叶小池刚才跳着追了几步，然后又举拐打狗，用力有点猛了，身体失去了平衡，眼见得要摔倒。身后有人拿了车前挡风玻璃上放着的用来遮阳的纸壳，伸手用那纸壳托住她后背。叶小池这才避免狼狈倒地的局面。

她及时站稳，用拐杖撑着，然后回头跟那人说了声谢谢。那人注意到她脸上汗津津的，还有些碎发因为风吹沾到了脸颊上，但是那双眼睛，则镇定得与年龄和性别不大相符。

他见她站稳了，没说什么，把纸壳从她背上拿开，等商店里奔出来的那个人上了车，他便也上车关上车门发动了车子走了。

叶小池见那车离开，转回头，看到那个老头已经站起来，还带着那狗走了过来。

那狗还记着刚才打在身上毫不留情的痛，躲在老头身后，朝着叶小池轻嚎着，不敢再跑到叶小池面前来。

商店里的人全都走出来了，李二连店都不看了，跟着一块出来。他琢磨着村里最近怎么一个事接一个事？薛家人仗着自家是大姓，是不是嚣张过头了？

这老头也姓薛，而且还是薛大他爸，薛少军的爷爷，平时跟小儿子薛老四住一起。李二想到的，其他人也不是想不到。

“老叶家的丫头，谁让你把我的狗打成这样的？刚才它扑过去，我不是拦了吗？”

回答他的是拐杖打过来的土坷垃，朝着他身后的大狗飞过去，土坷垃上边崩下来的碎屑崩到老头身上和嘴边，那老头子正在张嘴说话，便吃到了一口灰土。

他哪里还说得下去，连忙弯下腰朝着地下不停地呸呸呸，想把那些灰土吐干净。

围观的人观看着多年难遇的场景，心里已经眉飞色舞地拟好了离开后要跟人宣布的重大娱乐新闻。

“你，你竟敢，竟敢打我？”老头气势不像刚才那么足了，躲在身后的狗也被土坷垃扫到，虽然不怎么疼，却不敢再朝着叶小池乱叫了。

“老薛头，都一个地方的，你也别闹了，也不看看她舅是谁。差不多行了。”有个岁数跟老薛头相仿的人说道。

老薛头依然有点不甘心，指着叶小池：“你，你这臭丫头…”叶小池拐杖一举，他手指立刻缩了回去，然后坐到地上开始叫：“哎呦，哎呦，我的脚扭了……”

他在那叫了一会，以为会有人来劝，来扶他呢，停下来时，发现人都走了，几个人进了商店，叶小池则拄着拐杖慢慢走了。只有他一个人坐在被太阳晒得能烤鸡蛋的地上。

他摸了下身后，哎呀妈，真烫啊。

屈小五拿起左煜诚刚才丟在他这边座椅上的青花缠枝莲纹圆盖盒，跟他说：“你刚才为了救人，连这东西都扔一边了，这东西值多钱你也不是不知道，要是英雄救美也还行，呵呵，刚才那个……好了我不说了，你姓雷，小五服你行吧？”

左煜诚瞅了他一眼：“这些话你也就跟我说说，你要跟刚才那丫头说，不知道她会不会用拐杖抽你。”

屈小五从商店里出来的时候，看了个全程，听了左煜诚的话，点点头，“真有可能，不过话说回来，世界这么大，怎么可能老见着她？”

对他说的话，左煜诚不置可否，心里却在想着，好像在哪见着过这人。

他放下这个念头问屈小五：“打听的怎么样了？”

屈小五摇头：“没，都说不清楚，可我觉得有点奇怪，那些人好像没说实话。”

左煜诚闻言看了他两眼：“你刚才进去的时候把衣服扣解开了？”

屈小五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点头道：“嗯，他那有风扇，我身上全是汗，就把扣打开吹了吹，这怎么了，这也不让啊？”

“不是不让，再出来打听事，你还是把你那些纹身挡上点吧。”

屈小五听了这才恍然大悟，大概是那些人看到他的纹身觉得吓人？所以不肯跟他说实话吧。

“那算了，等回来路过时再打听吧。”

第16章 叶家的决定

叶振刚戴着草帽，拿着把铁锹，顺着水泵里流出来的水在垅上走动，看到水要从草莓苗母株的池子里溢出去，便铲点土把池边的垅培得高一点。

看看还有一半能浇完，他打算今天中午不回家吃饭了，要不然这一片地到天黑也浇不完。

浇完了一池子，正打算把塑料水管挪到另一个池子浇时，他看到罗向楠小跑着往这边来了。

刚开始他还以为是因为他没回家，罗向楠怕他饿给他送饭来了，可是不对，罗向楠手里空空的，跑过来时眼睛通红，显然刚才哭过。

“回家，你赶紧跟我回家。”罗向楠情绪不稳，说话时嘴唇哆嗦着，她心里满是自责，觉得自己这个妈当的没用，什么也帮不上孩子。

叶振刚放下水管：“怎么了？家里有事？”罗向楠有时候虽然会跟他打架，年轻时打的厉害了能把他衣服给扯了，可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见她情绪这么激动，叶振刚知道有事。

“小池，小池她差点让老薛头的狗给咬了……”

叶振刚听了，二话不说，拿起铁锹就走。罗向楠拉住他：“你干什么去？去找老薛头吗？小池让我告诉你，不许去找老薛头，让你赶紧回家，她有事跟你讲。”

叶振刚听了，虽然不知道叶小池要跟他讲什么，可还是听话地关上了电闸，几分钟内把水泵卸了，放车上就走。

叶振刚回家的时候，见到叶小池坐在堂屋椅子上，看样子是在等人。见到他进来，叶小池指着旁边的椅子：“爸，你先坐着，我没有事，你也不用去找老薛头，他家的事，以后再说，现在我有个事要跟你商量。”

叶振刚虽然觉得现在的女儿变化很大，可心里总期望着自己的孩子向好的一面发展，他宁愿相信他孩子变成这样是因为经历了这么多，忽然想通了，不然他也给不出别的解释。

确认她没受伤，叶振刚便坐在叶小池对面。等着看叶小池要跟他说什么。

“爸，我问你，想不想让咱家越来越有钱？想不想把这房子好好收拾一下？想不想让我和小弟过好日子？”

叶小池一连抛出来三个问题，这些问题对叶振刚来说其实都不算问题，谁能不想呢？问题是他做不到。所以他有些苦涩地对着叶小池一笑：“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他心里想着，孩子是不是受刺激气坏了，想让家里富起来，这样她也能好过点啊？都是他这爸爸无能，除了种地也不会别的。家里有点风吹草动，就负担不起了。

“我上午联系了一个高中同学，他明天会过来，看看咱们村里蔬菜产量各方面情况，我想让他过来，到咱们村收菜。”

“收菜？”叶振刚对叶小池说的那位同学一无所知，突然听到叶小池说起，当然不明所以，不过也知道这事跟自己家有关系。

“对，收菜，他先来看看，要是行的话，他就带个人在咱家住，咱们帮他联系菜农把菜送过来，他说了，要是成的话，收一斤菜给咱们家一分钱。”

叶小池脸色严肃，叶振刚和罗向楠认真地听着，“爸，他们收菜都是用大卡车收的，要求最少隔天能收一卡车，最好是一天能收一两车，车载量大概是十吨。你算算咱们村有没有那些货吧？量少了他们就不能来，他们是往东北和西北那边冷的地方运的，路远要走高速，还要交过路费，量少了不划算。”

叶振刚和罗向楠都是普通的农民，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此时听完叶小池的话，叶振刚在心里也快速的算着账，一车十吨菜，一吨是两千斤，一分一斤……

他算账不慢，算完了之后，觉得不敢相信。这时听到女儿问他村里有没有那么多货，他便说道：“一天一两车肯定没有，两天一车问题不大，现在就薛大一个大车在收，别的收不了多少。就是你这个同学靠谱吗？”

他也听说过外地农村有帮人收菜的，但是得认识人才有这好事。没想到女儿能找到一个，就是怕这人不靠谱。毕竟他们都没见过。

“爸，我觉得还行，那同学上学的时候虽然不爱学习，但是人挺好的，他说他跟他舅现在收菜的地方竞争大了，收菜的比较多，正想再找个地方呢。只要咱们这边现在两天能收到一车，他就来。而且在一个地方至少能收好几年。今年的菜收的差不多了，明年菜下来了还过来。爸你看看，这个事你同意不？”

叶振刚想到刚进门时叶小池问他的话：爸，你想不想让咱家越来越有钱？想不想把这房子收拾收拾？想不想让她和小弟过上好日子？

自己没有那个本事做到，现在孩子想出办法了，而且都给联系好了，就算对新事物有担心，叶振刚还是觉得一股血气上涌，拍了下大腿：“行，这事听你的，干了。”

叶小池原以为还要费一番唇舌才能说服他，没想到他能答应地这么快，这样倒省事了。

“爸，这些钱也不是白给咱们的，他明天来了你带他到地里转转，让他看看这边的菜都怎么样。要是成的话，咱们得安上电话，还得多准备点米面油盐什么的，他们俩在这儿住，咱家要管饭。至少要待一个月以上吧。”

安电话？他们都知道电话费挺贵的，商店和村里条件好的几家安了，他们夫妻俩没想过这事，可与叶小池跟他们说的收入相比，那些都是很小的投入了。种地还得不少本钱呢。所以罗向楠说道：“这事行，安就安吧。你同学要是在这收，咱家就安，饭菜妈给他们做。”

叶景涛已经回来了，围在父母和姐姐身边，看着他们三个人说话，他虽然不是很明白，可也知道姐姐说的这件事要是成了，会给他们家带来很大的变化。

心里正雀跃着，叶振刚回头瞅着他抻着脖子在旁听，便说了他一句：“放假好几天了，就知道玩。学习要积累的知道不，你看你姐小时候多爱看书。去，把我给你留的作文写了，写完了拿给我检查。”

写作文？！叶景涛一听到这个一下子就蔫了，可在他爸积威之下，还是磨磨蹭蹭地打开绿色帆布书包，拿出本笔，坐在桌边埋头苦思。

哎，什么时候能长大呢？长大了就不用写作文了。叶景涛同学烦恼地在纸上开始写：我最爱的人是我的妈妈。她有大大的眼睛，红通通的嘴唇…有一次我跟小明出去玩，回来的时候被大雨浇了，发烧四十度，妈妈冒雨背我上医院……

第17章 坑爸的娃

叶景涛把作文写完以后，他爸爸也草草地吃完了饭，看到儿子写的作文，再抬头看看罗向楠，也是无奈。

这孩子学数学倒是轻松的紧，可作文好几年也没什么长进，就是流水账。

“你每次写你妈都这么写，就不能换个写法？”

罗向楠催他：“先别管这个了，赶紧去张罗小池跟你说的事。要是成了，还得搭遮阳棚，准备大秤、木头板子。你先去把地浇了，明天等人过来就没空了。”

叶振刚这才丢下叶景涛的笔记本，戴上草帽出去了，临走时特意带上了铝制的三节手电筒。因为剩下的地得天黑以后才能浇完。

罗向楠等他出去以后，看着叶振刚丢下的本，然后问她儿子：“两年前你这么写，现在还那样，个长高了，作文没变啊？”

叶景涛抬了下眼皮，“我写出来的跟我想的不一样，想的挺好，可我写不出来。”

罗向楠想起女儿当年的作文经常被老师作为范文朗读，可儿子这……算了，不说了，亲生的…

叶小池觉得得抽空给他买点书看看了，看多了，总比现在这样要强。他现在这水平，就算要写的是斗破苍穹，写完了也得变成斗气化马。

叶向楠晚上五点多钟煮了一半饺子，先让姐弟俩一人吃了一点，又往铝饭盒里边装满，让叶景涛吃完了给他小舅送去。罗向东这几年就一个人过，也不肯去相亲，提了也不理睬，罗向楠也说不过他，只好随他去。

叶景涛很快就回来了，罗向楠看到他手里空空的，就问道：“你舅吃了吗？”

“没呢，他说有事，一会吃，让我先回家。我看他家里有人，我就回来了。”叶景涛没想那么多，从抽屉里拿出来一个三阶魔方乱转起来。

罗向楠听了倒奇怪了，她兄弟这几年在村子里不怎么跟人来往的，能是谁呢？

她正在找针线团，准备缝被，顺口问了一句：“是咱村的人吗？找你舅啥事啊？”

“不是，我不认识，我听着了一句，那个人好像也是刚到小舅家，他跟小舅说把那东西拿出来先看看再决定买不买。然后小舅就让我回家。”

“啥东西？”罗向楠嘀咕了一声，转而愣了一下，忽然想起来他们俩的爸爸留给罗向东一个好东西，她见过。也给了她一个玩意，是古镜，让她给叶小池了，现在还在叶小池那屋箱子里放着呢。难道她弟要把那瓶子卖了？

她脸色微变，不过还是忍了下去，那瓶子已经归罗向东了，她虽然舍不得他卖了他爸留下来的东西，终是不好说什么，他有自己的想法吧。

罗向楠心里不好受，默默地把白布被单在棉花套下边铺好，再盖上一层花背面，准备缝上，万一叶小池同学住下来。这被可以给他们用。

罗向楠正要把线头串到针眼里，一直坐在旁边挑豆子的叶小池跟罗向楠说道：“妈，小舅可能是要把那个瓶子、就是那个贯耳瓶卖了。你赶紧去一趟，不能让他卖，快点应该还来得及。他昨天说想给我治腿，大概是因为这个原因要卖。妈你快去啊，我走不动了……”

罗向楠吃惊之际手指被针扎了一下，随即反应出来女儿说的是什么意思。当下把针拔下来，插到线团上，下地穿上鞋就往罗向东家里跑。

“还愣着干什么，你陪妈一块过去，不让小舅卖瓶子。就说我说的，他就算卖了，我也不用那瓶子钱。”叶小池让她弟去跟着罗向楠。

叶景涛倒是听话，魔方也不玩了，按照叶小池的指示去他小舅家去了。

叶小池自己留在家里坐着，坐了一会也没见罗向楠他们回来，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拦住。

心里有点烦躁，可她的腿现在才有一点知觉，要想下地走路，估计很难。

她用手撑着桌面，然后松开手。试着用左右脚一起受力站稳，虽然右脚着地处没有力度，可终究已经能够维持身体平衡。

刚想试着迈步，她就听到有人来了，但不是她家人，农村白天不插门，进来的人一拉门把手，就把门打开了，“大嫂在家吗？”

叶小池听到来人的声音，知道是她三婶谷杏，便在里边应了一句：“三婶，进来吧，我妈一会回来。”

谷杏应声而进，看到叶小池时，本来有事要跟她说的，却突然意识到她看到了什么。

“小池，你的腿能站起来了？”

叶小池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不过是早一点晚一点的问题。“对呀，三婶，我不是在吃药吗？这药有用。能站一会儿了。”

谷杏惊诧之间都快忘了自己要来说什么了，一股劲的点头：“嗯嗯，也看到了，站起来了，我的天，太好了。你妈他们知道吗？”

罗向楠他们要是知道这事会是什么反应？谷杏猜着。

“三婶你在旁边看着点，我走两步试试。”谷杏连忙上前，叶小池便张开两臂要往前走。

然而她到底是着急了，站一会儿行，可走路不行，右脚刚一受力，她的身体就要软倒。谷杏连忙扶住她，劝道：“能站就不错了，先别急着走，一点一点来。”

“嗯，我有点累，三婶你扶我过去坐会儿吧。”等叶小池坐好以后，她问谷杏：“三婶，你来找我妈有事啊？”

谷杏这才记起来她这是来干什么来了：“对，我跟大嫂说一声，上午我不是跟狗剩他妈上老冯家去了吗？现在老冯媳妇回话了，说她兄弟那边答应了，这次可以让你三叔把菜拉去，不过最多就收两三回，因为他们自己村子里的货都收不过来，就是价还是不太好，跟别人比便宜一毛，比薛大家给的多点吧。哎，算了，我回去再跟你三叔商量商量，看看他愿不愿意送过去？”

“还是便宜啊？那先别送了，等明天吧，你一会儿回家跟三叔说让他过来一下。明天我有个同学要来咱们这谈收菜的事，本来想让我爸陪着他们在地里转转，看看咱们这的菜怎么样，货够不够。后来我一想，我爸见人不爱说话呀，明天三叔要是有空让三叔也陪一下吧，三叔比我爸能说。要是成了，你家的菜就好卖了。”

谷杏听叶小池把这事说明白之后，忙不迭地点头：“行行行，这事我一会儿回去就跟你三叔说，让他尽量帮着办好，这也是帮咱们家的忙。这事要是成了就太好了。”

正在地里浇水的叶振刚觉得头皮有点发凉，怎么回事？谁说他坏话了？

第18章 折中方案

罗向楠和她儿子到罗向东家里的时候，见到院子里有不认识的小货车，便知道那人还没走，应该还来得及，她便直接带着儿子开门进去了。

这时一个身量不高，圆脸微胖的男人，正拿着那仿哥窑贯耳瓶仔细查看。他听到突然而来的的脚步声和开门声，看看罗向楠，再看向罗向东，意思是问他这谁呀？怎么回事。

罗向东这时候又不好把瓶子从那人手里拿走藏起来，只好眼睁睁看着他姐进来。

她女儿果然没猜错，罗向楠看着那人手里的瓶子，脑子里翻涌出不少她父亲还在世的时候，跟她和罗向东一起相处的场景。

老父亲就留下这点念想，要是真卖了，她父亲留在他们身边的痕迹就几乎全没了。之前她不说，是因为她以为罗向东卖这个瓶子是自己要用钱，并没想到他要为她女儿筹钱。

“向东，这瓶子不能卖，咱爸留给你的东西就剩这一样了，你要是卖了会后悔的。”

“姐，你别管了行吗？”罗向东现在虽然也不爱去他姐家，可以前的感情不错。

“小罗，你这怎么回事，让我大老远来一趟，耍我呢？”拿瓶子那人责备地说道。

“不是不是，这瓶子是我的，我说卖就卖。你看吧，我姐这边我会劝。”

来收瓶子的人叫老侯，收古董有不少年头，刚才他就已经看出这瓶子是真品，罗向东告诉他的没错，的确是清仿宋哥窑的贯耳瓶。而且瓶体完好无损，他正打算说几句，用较低的价格吃下来，改日再一倒手，就是一大把钱。结果半道里杀出来个程咬金，想要把这事搅黄。这当然不合他的心意。

“哦，这位是你姐呀，我当是谁呢？失敬失敬，不好意思啊小罗他姐。”这人马上变得笑容可掬。

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人毕竟是罗向东让他来的，现在说不卖就不卖，对方并不理亏，何况又是这个低姿态，罗向楠才觉得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应该是我不好意思才对。让你白跑一趟，不过这瓶子是我爸留给我弟唯一的念想，不是实在活不下去，说什么都不能卖啊。要是你生气，我可以跟你道歉。”

老侯听了心里想着：“道不道歉的，对他有什么用呢？一点用没有，他要她的道歉干嘛？拿下这瓶子才是正经。

心里是这么想的，表现出来的可不是一回事。罗向楠的话一说完，他就说道：“哦，原来这是你父亲给小罗留下来的唯一念想啊？真要卖了是挺遗憾的。不过这事吧，你看看因为小罗跟我亲戚说要卖这瓶子，我接到信我就从外地匆匆赶回来，坐了两天一夜的火车啊，那种累，想想都怕，都要把腿坐坏了，到洛川这边之后，又马不停蹄地开车过来。结果来了又说不卖，你看这，这……”

他意图引起罗向楠姐弟的愧疚，好再找机会把她也说动。

罗向楠到底比不得他这个社会人，愧疚感咕嘟咕嘟地往外涌。这时她儿子感觉自己妈妈好像有点顶不住，便说道：“小舅，我姐说了，她不会用你卖瓶子的钱治腿的，你卖了她也不用。舅，你别卖了，要不我姐该生气了。”

老侯：“……”怎么还有这事？小罗卖这个古董是要给他姐的女儿治腿？

“小罗，你外甥女腿怎么了？我倒是认识不少人，你说说情况，兴许我能帮你找几个好大夫。”老侯说得一脸诚意，这次没提瓶子的事。

罗向楠有一点心动，不过对方到底是生人，戒备和提防肯定是有的。

“哦，是吗？”罗向东也把这话听了进去，他朋友确实跟他讲过。这位老侯交际挺广的。

老侯把那瓶子放下，像是买不买都不强求了一样，说道：“当然了，不管是咱们洛川还是省里，甚至是首都那边，我都认识人。不过到底找谁得看看你外甥女到底啥毛病。”

罗向楠被他成功转移了注意力，毕竟在她心里，丫头的腿才是最重要的。这人要真有这门路，他们求都求不来。

“当然了，不过……哎……”老侯停顿了一下，然后又摇了摇头，跟罗向楠说道：“不过我要是说真话，你可能又会多想，以为我非得买这瓶子不可，所以拿话忽悠你。你要这么想，其实我挺冤的，第一个，我不知道这瓶子是你家老人留下来的念想，早知道我就不来了。本来我都想出两千块钱买这个瓶子了。没想到……”

他见这些话说出来之后，罗向楠果然又尴尬了，罗向东也默默无语。目的达到，这才接着说：“算了不提这个，就说说这个腿的事，不瞒你们说，我认识的专家都是省市大城市和首都那边的，可不管去找谁，没钱玩不转的，需要的钱多着呢。我就算尽力帮你说情，至多只是能给你优惠些，也优惠不了多少。可你女儿还年轻，要不趁早治，那不就耽误了吗？”

那人边说边摇头，叶景涛听他这么说，觉得这回他自己也顶不住了，再不去告诉他姐，一会这瓶子说不定就没了。

在场的几个大人全都转着心思，没人理会叶景涛离去。而老侯还在说着：“前几年我到我一个朋友家走走，然后看着她侄女了，长得这个漂亮，只是可惜了，她坐轮椅，最后嫁的也很不如意。工作就更别提了，也就挣几口饭吃，哎，你女儿虽然没她那么严重，可也不容易啊，以后可怎么办呢？”

那人叹着气，看着脸色全都很不好的罗家姐弟，觉得火候快到了，该再添一把火了。

便又说道：“去年我去收古董的时候，那家有个儿子，快三十了也没结婚。听说是他本人不想结，就是高不成低不就的，家里条件其实很好，他性格啥的也都挺好。就是腿，一条腿瘸了…”

罗向楠：“……”

罗向东：“……”

老侯：…呵呵，跟我斗？行吗？

见时机差不多了，老侯使出另外一招：“要不这样吧，原来我心里最大的价位是两千，现在想想你家的情况，也挺不容易的。要不我再让让，2500行吗？”

罗向东抬眼瞅了他一眼，没回复，点了根烟，慢慢地吐出烟圈。

老侯便又主动说道：“要不我再让让，给你2800吧，这要是还不行那就算了。你们都知道，这个数差不多能盖一个不大的房子了。”

他一心等着罗向东说出肯卖，然后给钱，再把那东西拿着走人。

然而他注定要事以愿违了。叶小池在她弟搀扶下总算蹭了过来，她进门看到了那个老侯，也不用介绍，直接跟他说：“罗向东是我舅，这个瓶子真不能卖。你要觉得不满，我倒是有个办法，或许你愿意试试。”

老侯上下打量着她，她想说什么呢？

第19章 是亲生的吗

老侯看着罗向东：“小罗，这你外甥女？”

罗向东点头，老侯打量着叶小池，再看看她的腿，顿时有一种很强烈的缺憾感。难怪罗向东和他姐姐都想尽办法给她治病。挺好的模样，又这么年轻，真是可惜呀。

刚才老侯跟罗向东他们提起他认识一些名医，倒也不是说假话。但当时说这些，不过是为了让罗向东把仿哥窑瓶卖给他而已。

当时他没见过叶小池，对她没有任何印象和感觉，这时见到了真人，虽然对她还不了解，却多少有些同情。他走南闯北，阅人颇多，知道残障人士的不易，这时倒确实考虑着想帮她联系一下好大夫。

甚至想着，如果他们肯把那个瓶子卖给他，那他宁可少赚点吧，给他们再多加点钱，就当是献爱心了。毕竟他也是捐过好几次款的人了。

可是听小罗这外甥女的意思是不愿意卖，这倒让老侯看不明白了。腿有毛病的是她自己，将来遭罪受苦的也是她自己，按理说，她不是应该很着急吗？有这样的机会，她妈她舅都已经有了要卖瓶子换钱的意思，她怎么会一点都不心动呢？

何止是不着急，看她的样子，挺正常的，并没有因为身体的缘故露出什么不良的负面情绪。

想到她刚进来时跟他说的话，老侯想，还是看看她要怎么说吧。此时这姑娘的想法对他来说是个谜，反正他无法理解。

叶小池注意到老侯打量她的眼神，甚至脑补着老侯的心理活动，估计也是觉得她挺可怜的吧。

这时候老侯终于跟她说道：“你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吧。”

叶小池这时候已经被她弟和罗向楠搀到靠背椅上，微不可察地呲了下牙，腋窝那里又磨疼了。

“刚才我弟小涛回家跟我说了你在这要买我舅那个瓶子的事，也知道你大老远来一趟挺费劲的……”叶小池能这么说，让老侯心里熨帖了一点，本来就不容易，虽然没他说的那么夸张，坐的并不是两天一夜的火车，而是大半天的。可是他走的急，买不到坐票，是一路站过来的，他长得胖，在火车里跟人挤他也不容易的。

结果跑这么远，都看好了，一句不卖就又白白把他打发了，要是没个解释他不是更心塞吗？

叶小池也看出来老侯神色和缓了些，便说道：“不知道你收不收旧的鸡翅木家具？”

老侯心里一动，不过外表上看着不明显，只是问道：“怎么，你这里有啊？有的话拿来我看看再说。”

然而叶小池马上否定了：“不是的，我家没有，小舅这也没有，他那几把圈椅是给别人修的。”

老侯心想那你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叶小池并没让他带着这个疑问乱想，告诉他：“是我们村有一家有。”

罗向东当然知道叶小池说的是谁家了，他没想到叶小池会跟老侯说起这个。

“谁家？”老侯这时候已经看得出来对面那女孩子是个极有主见的人，她说不卖只怕这个瓶子他是没戏了。他觉得，多结些善缘比结仇要好。而且这家人做得也不算出格，所以他没再提那个瓶子的事了，转而问起家具的消息。

“具体谁家我就不细说了，给你个提示，我觉得以你的能力很容易就能查出来，而且还能用你满意的价格把那家具拿下来。”

提示？听起来倒有点像谜题，也像以前做过的各种数字或者其他智力游戏，老侯倒是起了兴致，也许自己查一查比别人直接给出答案更有意思吧。

“那你说说看，看看你有没有高看我，兴许我查不出来或者没办法用我满意的价把货拿下来。”其实还有个前提，那就是经鉴定之后，确实是有年头的鸡翅木家具那才值得他出手。

“那套家具听说有五六件，桌椅香几炭盆架都有，他家头两天刚上了粱，家在村委会不远。那些旧家具被他们家当成鸡肋一样留着没用扔了还可惜的东西，放到下屋里了。我觉得这位大哥你要是真看中了那些东西，以你的口才，想个理由，应该能用合适的价格拿下来吧？”

老侯听了，象被噎着了一样，看着同样惊讶的罗向东，指着叶小池的方向，“小罗，这，这人确实是你外甥女啊？真是你姐女儿？”

听到他这么说，原本对他还有点歉疚的罗向楠呸了一口：“你说啥呢？不是我女儿是谁女儿啊？当然是啊。”

老侯马上伸出手掌，示意叫停，他就那么一说，表示惊讶的意思而已，这女的真是的，怎么还不能开玩笑了呢？

“别呀，我不说了成吧。”老侯不跟罗向楠说话了，反正她开不得玩笑还不是拿主意的人，他跟那姑娘直接说。

“行，你提示的够明白了，要是还找不着，就跟二傻子一样了。那我就去看看。这边的瓶子既然你们说什么也不卖，我也就不惦记了，不过哪天要是真有什么货想出的话，可以考虑先联系我。我电话小罗那里有。”

“嗯，一定，不过我们现在是穷人，估计没有联系你的机会。还有啊，那家人说过，等新房子再收拾收拾，就要把老房子的旧物归拢归拢，实在没用的扔了，要是能卖钱的就卖了。你要真有兴趣，就抓紧了哦。这事可是你自己查到的，你只要记住，我什么都没说。”

老侯明白了，这姑娘是不是跟那家人有仇啊？

叶小池自然知道这事他肯定会琢磨为什么，人世间的纠葛原因其实总结起来并不是很复杂，他应该能猜出来。

“行，你们一家几口人且忙着吧，我就先走了。小罗，以后有事记得还联系你侯哥。”

猴哥？听起来倒是有点像悟空。叶小池嘀咕着。

老侯走了以后，叶小池看着罗向东姐弟俩，嗔怪地说了一句：“妈，你俩差点让这人给忽悠了，以后可不能再打这个主意了。”

其实她小弟去接她的时候，她就想过了，像老侯这样的老江湖，想要哄劝两个因为她的腿而有弱点的人，简直不要太容易。

第20章 收货

罗向楠心里有些进退两难，见叶小池责备她，便说道：“万一那个人真能帮你找个好大夫呢？”她还是有点惋惜的。她自己没有门路，想托人也找不到关系，这时候有这样一个人告诉她他有人脉，能不心动吗？

罗向东抬头看到那瓶子仍放在桌子上，叹了口气，要把它收起来。走过去时，发现叶小池已经扶着桌子站起来了。

没错，是站起来了，而且手已经离开了桌面，那只拐杖孤零零地被放在靠墙的地方，并没有被主人拿起，但叶小池就是这么站起来了。罗向东刚拿起贯耳瓶的手颤了一下，几乎把那瓶子丢到桌子上。

叶小池忙说道：“舅，你可拿稳了，别给摔坏了。”这可是古董啊，放到二十多年后，几十万甚至几百万都是有可能的。这时候古董的价位还不理想，升值的空间大着呢。

她以前觉得自己是个不太在意金钱的，之所以不太在意，也是因为没怎么缺过。因为她原本家境一直还过得去，在金钱上一向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没吃过这方面的苦。这时候才迫切地感受到钱有多重要。

陋室铭里的陋室适合那些品性高洁的人，而她叶小池不过是庸常世界中普通的一员，并不习惯在物质上委屈自己。首先家里的房子就要修一修，晚上灯闭了，她睡得半梦半醒的时候，那暗沉的屋顶常常让她在迷糊中觉得那里有什么东西，至少得做个吊顶啊。还有很多很多地方都需要改变，不管怎么说，都得尽快让生活变得舒适点才行。这是最基本的。

她独自走了几步，比下午在家里走的又多了一会儿。罗向楠指着她说不出话来，然后在她身体有些不稳想要扶住墙的时候，抢上前来扶住了她。

“姐，你的腿？”叶景涛也发现了，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叶小池问道。

“开始好了，这不能走了吗？过一段就没事了。”

罗向楠听了，一只胳膊搀着叶小池，另一只手开始捂脸抹眼泪。这半年里她心里经常觉得火烧火燎的，日子像罩上了一层暗云，见不到光亮，到这时，心情才敞亮起来。

罗向东哆哆嗦嗦伸手去裤兜里掏烟，掏出来后，才发现那一盒烟只剩了一根，叶小池往旁边桌上一瞅，那里已经有了一个空烟盒，现在兜里那个马上又抽没了，而这些是头天买的烟，这舅可真行啊，一天抽两盒。

叶小池拿眼唆着罗向东手里的烟，罗向东本来要点上的，可是看到外甥女那凉飕飕的眼神，只好无奈地把烟放回去，这烟没法抽了。他平时也没怎么在意，现在想一想，确实抽得有点凶了。

“妈，咱先走吧，三婶刚才去咱家里了，一会儿三叔也去，我跟她说了，明天让三叔跟爸一起陪我那同学上地里看看。”

“那敢情好，你爸那闷葫芦，别把人给折腾走了。”此时地里的叶振刚又觉得头皮一凉，又有谁说他坏话了呢？

“哎，怎么走了呢？明天有啥事，跟我说一声啊。”罗向东看着叶小池一拐一拐地跟他姐走出去了，在后边跟上来问道。

叶小池没回头，就跟他说了一句：“昨天我都跟你说了，叫你把这瓶子收好了，别卖。你就不听，动作还挺快的。”却并不回答他问的问题，看来这是打定主意就不告诉他了。

叶景涛回头瞅了他舅一眼，也没跟他说，老实跟自己姐姐走了。看着那娘仨谁也没给他个交待，罗向东无语了，这是跟他置上气了，还不告诉他？他想知道自然就会知道，不告诉就不告诉。想着这事儿，他习惯性地又去掏兜，烟盒一拿出来，就想到那凉凉的小眼神。

算了，先不抽了，确实抽得太多了……

第二天上午，六道沟村商店不远处的马路边上，来了五六个人，看到叶振刚两兄弟和叶小池以及谷杏都在道上等着，路人便过来打听：“振刚，没下地干活啊？”

“没有，有点事，接俩人，一会儿就到了。”事情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叶振刚就没跟人说接什么人。

那人以为他家可能是有亲戚来串门，便没再问，忙自己的去了。

叶小池的同学杨国伟一路打听着，终于在他和叶小池在电话里约定好的时间赶到了六道沟村。叶小池的五官和身材并没有变。

可是透过前挡风玻璃，杨国伟远远就看到叶小池腋下晃人眼的拐杖。刚看到的时候，他还以为是太阳太亮了，把他的眼睛给晃花了。还特意晃了晃头，然后又揉了揉眼，不敢相信地瞪眼看着叶小池。

“天哪，她怎么变成这样了？”一边说，他一边摇头。他当然知道叶小池高考时因为发高烧没考好，本来可上一本的，连三本都没戏。是挺可惜的。不过叶小池长得不错，她要是能调整好心态的话，以后找个差不多的工作，嫁个好人家，也能过得去。

上次叶小池在电话里跟他说话的语调听不出一点点不开心或郁闷的情绪，所以杨国伟还以为她已经调整好心态，过得不错呢。看到眼前的人，他觉得自己脑子被雷劈了。一会儿要是见到了，让他怎么说话，看起来才能自然点，不会刺激到她啊。左一个事儿，右一个事儿，一般人谁能受得了。

“怎么了，你看你眼睛瞪成啥样了？”开车的彪形大汉问道。

“不是，你看道上那伙人没？里边那个拄拐的女生，就她，她就是我同学。”杨国伟说到这儿，自己也搓着额头，“天哪，怎么变成这样了？？？”

“啊？她就是你同学，这怎么还是个瘸子？你也没说啊？”

“什么瘸子瘸子的，一会儿见着她可别乱说啊，就装没看到。说话注意点，没把握的话你就别说话，让我来说。”

说话间车子已经开到了叶家人旁边。看着那辆挂着灰尘的黑色小车，叶小池就知道是她那位同学到了。

杨国伟从车上下来时，脸色已经调整得很自然。他身后那大汉虽然对杨国伟的嘱咐不以为然，可掩藏下情绪还是能做到的。走社会这么多年，控制表情并不难。

杨国伟装没看见她的腿，叶小池也懒得再去解释。叶家人热情地把那俩人领到叶振刚家那条道。杨力伟和叶小池之间就好像当初关系挺好一样，互相说了几句客套话。然后他们把那车停在叶家门口，他们两个则随着叶家兄弟往地里去了。

到了傍晚时，村里的喇叭响了：“各位村民请注意，叶振刚家要收菜，有要卖菜的现在就可以去问问……”

第21章 吓着了老同学

房秋香最近基本不出门，只要出了自家院门，看到别人对她笑，她就会猜想别人是不是在背地里笑话她。

她家里头天收满了一车菜，薛大在天黑前装完货之后就带着押车的人开大货走了，要一两天后才回来。临走时告诉她最近低调点，没事就在家呆着，先别出去乱走了。他这边不能耽误赚钱，让她在家看着那些瓦匠收拾新房子，另外让她趁这段时间把家里东西都归拢归拢，没什么意外的话秋天就差不多能搬进新居。

其实薛大不说，她自己最近没必要也不会出去。早上起来，她看着干活的人在新房子那边抹墙，干得挺好，便要回老房子里边呆会。这时门口来个倒骑驴，一个戴着草帽的圆脸胖子，隔一段敲着锣喊：“收破烂……”

正好她头两天收拾出来一堆废纸和塑料，有她两个孩子上学时用过的一大堆书还有以前种地时用过的塑料、农具等等。她家现在不种地，有些就不用了。再加上其他乱七八糟的一堆，挺占地方，全都让她堆在下屋。之前倒是有个收破烂的来过。她觉得她这里清理出来的东西多，对方给的价她不满意，就没卖。收破烂的有的是，她想再等等看能不能卖出个更好的价。

“收破烂的，等一下…”房秋香叫住那个骑倒骑驴的男人。等他从车座上跳下来，露出草帽下的那张胖脸之后，房秋香有点奇怪，这个脸还挺白的呢，收破烂的不是天天在外边跑吗，怎么都没晒黑？

不过她也没想太多，见那人笑容可掬，便问他：“都收什么？多钱？”

“能卖的都收，看你有什么吧。我这是废品站直接下来收的，给的钱比别人要多点。”

房秋香听了，“那你跟我来吧……”

当天傍晚村委会那边喇叭里说了几遍叶振刚家收菜的事之后，村里有很多人家坐不住了。不过他们大多数都没直接往叶振刚家里去，反倒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想打探得详细一些才决定要不要去叶振刚家里去问问。

叶小池家门口，叶振刚哥俩一起把门口那一大片空地都清理出来，立起了几根木桩子，然后在上边搭上塑料，再往塑料上搭上一层黑色防晒网。既能防雨又防晒。还有几个听到喇叭声立刻就决定来问问的人跟叶振兵谈了以后没走，留下来帮他们哥俩干活，安电话的人第二天也会过来。

“兵哥，你给我交个底，这个收菜的能不能一直在这儿收啊？过年呢？还能来吗？”有个人趁着叶小池同学和他带来的那人不在旁边的时候小声跟叶振兵打听。

“人家说了，这一茬等北方那边菜都下来，实在卖不上价了就不收了，够咱们卖一段了，跟薛大家以前收菜的时间差不多。要收的话就得收好几年，不是说光收这一年就不来了。”

叶小池跟他们说过她那同学挺好的，虽然上学的时候不学习，老打架，可说话还是算话的。叶振兵这时候唯有相信他侄女的话了，不然他自己也没别的办法。

问话的这人是担心他把菜卖到叶振刚这里，万一这边收菜的收几回就走了不再来，那他再想把菜卖给薛大，薛大就不要了。叶振兵的事就是个例子，这事全村人都知道。其实他的顾虑也代表了村里不少人的看法。

很多人都在观望，所以尽管杨国伟他们把收购价定得比薛大家高出五分钱，第一时间过来的还是没多少。

等这人离开之后，便有不少人在街上叫住他，然后围着他打听，随后过来的人就渐渐多了起来。一斤多出五分钱的话，以他们菜地的产量，可不是小数，这些钱足够让他们动心了。

再说了，反正这么多人都来了，薛大能怎么的？又不是一个两个。薛大平时把收购价压的比别的地方低，他们也知道，可这边就他一个收购量大的，这些菜农只能忍。不然就没地方卖。这回好了，有新来的，就有竞争，有了竞争，价格就公平些。

叶小池并不担心村民不会来，只要有价差，有利益，便会有人动心。一两个过来了，其他人也就跟着来了。

她的视线刚从窗外收回来，便看到她同学杨国伟站在门口有意无意地往她这边瞅了好几眼，那眼神挺复杂的。她就知道，杨国伟一趁她不注意就打量她。见这时候屋内暂时没别人，叶小池便简单地跟他解释了一句：“你心里在想我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是吧？其实没什么，这腿是暂时的，过一段就没事了。你没闻着味吗？我现在吃药呢，已经开始见效了。”说罢，叶小池朝厨房那边呶了呶嘴。

每天到了这个点，罗向楠都会雷打不动地给她熬药，这时候中药味已经很明显了。杨国伟听到她这么说，憋了半天的心思总算找了个释放点。露出了一点尴尬的笑：“我上午刚看着你的时候都吓着了，我也不敢问…”

“还吓着了？你那时候在学校多厉害啊。”叶小池情绪很好地跟杨国伟闲聊。

开了这个头，杨国伟也就放松了，跟叶小池说道：“都过去的事了，说实话那时候挺傻的。我小学的时候学习挺好的，后来上初中就说什么都不愿意学了，我爸怎么打我骂我都没用。其实上高二的时候我就后悔了，可是基础太烂，来不及了，那时候可羡慕你了。”

说完这些话之后，他见叶小池神情如旧，并没有受到刺激的样子，才总算放了心，看来她是真的看开了。不然跟她说话会很累，你不知道哪句话就碰到她的痛点。现在这样就好多，说起话来很轻松。

“羡慕我？真的一点都看不出来，你哄我呢吧？”叶小池表示不信，记忆中那个老同学整天坐在最后一排，对很多事都满不在乎的样子，说羡慕她还真像是哄她的话。

“哄你干嘛，是真的，我那样都是装的知道吧？”

“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不过你现在不用羡慕我了，现在咱俩学历一样。”叶小池没说什么你现在是有钱人，我是穷光蛋之类的酸话，这些是暂时的，没必要说。说了以杨国伟的性子还得找话开解，何必呢？

听她这么说，杨国伟倒正经起来，不再跟她开玩笑，说道：“你的腿要是真能好起来，你不考虑去复读吗？重来一次的话，我相信你能考上好学校的。”

第22章 路遇老侯

叶小池听了杨国伟的话，看着窗外忙碌的人群，然后转回头说道：“没必要复读了，连复读再大学毕业用的时间太长了。具体怎么办等我腿好了之后再打算吧。”

杨国伟觉得叶小池一向就挺有主意的，也就没再执着于这个话题。这时叶小池看着院子里那个跟杨国伟同来的大汉，问道：“这人看着像运动员似的。”

“他呀，是跟过来押车的，等货收上来，装车之后，他得跟着去。现在道上也不太平，他身手了得，有他在放心点。这钱也不是那么容易赚的。对了，他叫胡星河，咱们都管他叫河马。你看他那大体格就知道了。”

有句话叫现世报来得快，杨国伟刚刚跟叶小池说那个大个子外号叫河马，那胡星河就扇着上身穿的短袖背心，皱巴着脸说热，并且隔着窗户说道：“伟哥，搁屋里呆得挺舒服啊，给哥们倒点水。”

叶小池：“……”伟哥…，转头朝杨国伟看去，她那位同学憋着脸，回头去倒了杯凉白开，往河马手里一塞，告诉他：“喝完了赶紧一边呆着去。”

胡星河一口就咕嘟嘟地把水都喝了，然后把杯子放窗台上，瞅了瞅杨国伟和叶小池，心里想着：姓杨的小子不会看上他这个同学了吧？不然怎么聊得这么热乎，还让他上一边呆着去，平时也没见他跟谁这样。有空的时候让他跟着出去潇洒都不去。

要真是这样的话，他要不要跟杨国伟他妈说说呢？那姑娘倒也不差，可总不能眼看着姓杨那小子找个腿不好的，又不是穷的娶不上媳妇。屋子里无论是杨国伟还是叶小池，谁也没想到那大个子在脑袋里自己脑补了那么多有的没的。

左煜诚和屈小五开着的那辆皮卡车在回程时，又在六道沟村李二商店那里停了下来。他们俩顺利地收到了半车家具，在原路返回的时候，左煜诚的bp机收到了大猫给他发来的信息。于是他让屈小五把车停在路边，自己进商店去打个电话，顺便再打听一下上次屈小五没问出来的事。

“大猫，你找我？”李二打量了一下这打电话的陌生人，看不出这人具体什么来路，不像种地的，难道是做买卖的？

大猫听出来是左煜诚，便说道：“对呀，诚哥，我这有一批货，你过来不，后天，老地方……哦，行，能来就行。我告诉你啊，这批货肯定不会让你失望的，里边有个乾隆年间铜鎏金千手千眼大悲观音像，快有半人高了，老黄对这铜像兴趣很大。要不是咱俩关系好，我直接就把这货给他了，你也知道，他这人出手一向大方。”

他这样说，左煜诚也就那么一听罢了，这种话他不知道对多少人说过。去的人多点，对他更有利。那边大猫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还有一对汉代的兽面衔环铜铺首，做工精致，品相很难得。你不是对铺首感兴趣吗？来看看吧……”

听着大猫说了一会儿，左煜诚挂了电话，大猫这人说话虚虚实实的，不过他那里时常出点好东西倒也是真的，能不能捡漏，就要看自己本事如何。看来他得提前回去了。

出去之前，左煜诚又随意地跟李二和他身边的俩人聊了几句，从天气入题，然后问到了自己想知道的消息，便道了谢，离开了商店。

上车之后，屈小五看着他买的面包和汽水，露出个想吐的表情，苦着脸说道：“诚哥，最近天天面包汽水饼干的，简直要把人吃吐了。等这趟活忙完，你得请我吃顿好的。”

左煜诚上车后，换屈小五开动车子，听他这么说，左煜诚说道：“只要你胃受得了，你就吃吧。”这趟活挺顺利，刚才也打听到了自己想知道的消息。回去是得休息休息祭祭五脏庙了。要不是现在没时间了，他会直接就去找那个木匠去。不过现在已经知道了那人住的地方，那就好，可以等大猫那边的事忙完再过来一趟。

车子开出去一个多小时，原本靠在座椅上迷迷糊糊的左煜诚被屈小五叫醒，示意他往前边看。而屈小五则一脸发现新大陆的表情，捅了捅左煜诚：“诚子，你看前边那个人像谁，你看看那手、那脖子还有那身材和露出来的小腿？”

左煜诚刚才倒没有多想，毕竟前边那个骑倒骑驴的胖子全身上下的装备不像他们那熟人，岂止是不像，风格上的差距大了去了。

他们那位老侯别看着岁数大了，也发福了，可是比他们这几个年轻的都在乎形象，平时能穿西装白衬衫皮鞋的场合就绝不会让休闲装和布鞋上位。发型也要梳得一丝不苛，还要抹上点摩丝定型。再看看前边那身子往前一弯一弯卖力骑车的人，怎么看怎么像街道上穿大背心，趿着双拖鞋，拿着蒲扇的老大爷。

这时左煜诚看到了倒骑驴上那几个破损的家具，跟屈小五对视了一下，点点头，然后屈小五“嘘”了一声，小声跟他说道：“诚子，咱们慢点吧，在后边跟一会儿。”

左煜诚知道他这是要使坏，也由着他，看着他将车在老侯后面慢慢开着，倒像是给老侯保驾护航似的。

前边的老侯其实听到了后边有汽车，他是靠着道路右边骑的，幸亏这一片道路两边的树龄都不短，遮阴效果不错，不然光是热就能把他折腾个半死。本来以为后边的车很快就能从他身边掠过去。可是骑了一会儿还没见到车影。

他觉得奇怪，便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看，把他气得鼻孔里都快冒烟了。跳下倒骑驴，两手叉着腰，站到屈小五车前边，指着车里大吼：“屈小五，你个小兔崽子，敢耍你侯叔是不？赶紧给我下来……”

左煜诚忍着笑，看着摘下草帽、乱了发型的老侯，然后下车递给他一瓶水：“老侯你消消气，我跟小五也是才过来，就一会儿的功夫。你怎么变成这样？”

屈小五也跳下车关上车门，哈哈大笑着：“老侯，你今天这形象不错。”见老侯在暴走的边缘，屈小五忙转移了话题，问道：“老侯，你骑着倒骑驴，是不是收着啥好东西了？”

第23章 为何看上他（加更）

老侯扯下来脖子上的毛巾抹了把汗，把盖在家具上的毡子拿开，左煜诚他们俩刚才只看到了露出来的一部分，毡子拿开，才露出来整套的鸡翅木家具。

“怎么样？”谈到这个事，老侯便恢复了往常的神气。

“不错，就是保存的差了点，只怕要好好修一修才能看出来本来的样子。家具是好家具，就是没遇到合适的主。”左煜诚说着摇头，仔细去查看桌子侧面的纹饰。

屈小五在旁边补充了一句：“哎，真是暴殄天物啊？”

老侯看他不顺眼：“你念了几年书，上这装什么文化人？”

“不是装文化人，我是把诚子刚才想说却没说出来的话补充一下。再说了，什么文化不文化的，老子没文化不是照样收了不少好玩意吗？”

对老侯的说辞，屈小五表示不服。左煜诚正在专心查看家具具体样式和外观图样，以大概的判断一下年代。

家具的发展过程中有着鲜明的时代特色，每个时代都有其流行的样式和图案。这是断代的基本功。

老侯知道跟屈小五说多了也没用，没再理他，问左煜诚：“诚哥，怎么样？看出来什么没有？”

“嗯，这次收获挺大啊。你怎么想出来这一招，花那么点钱就把这些家具收来了。”

老侯看着道上不时呼啸而过的车，告诉屈小五：“你先把这些家什搬到皮卡上，都绑好了。”

吩咐都下来了，到底他的年龄和资格在这摆着。屈小五就算不愿意动，也不好不听。只好把皮卡车空出来的地方清理一下，打开汽车一侧的车厢围栏，一样一样的往皮卡车上搬，搬东西也不耽误听他们俩说话。

“今天这事吧，也是巧了，我从朋友那知道这边六道沟村有个人要卖一个仿哥窑的瓶子，就过来瞅瞅，结果这买卖快成的时候出了变故……”

老侯大概是听评书听多了，讲个事让他给讲的一波三折的。屈小五在旁边听得入迷，两只手端着那把椅子都忘了。站在旁边听到后来，问老侯：“你说谁告诉你这些家具的事的？是那个拄拐的女的，挺年轻？”

“对呀，就是她，我觉着，那丫头跟那个盖新房子的老薛家八成是有仇。嘿呀，看不出来她一个拄拐的，不声不响就让那家吃了个闷亏，呵呵…”

老侯说到这笑着摇头，然后看到屈小五搬着椅子都忘了，光顾着听他们说话。

“发什么呆，赶紧搬。”老侯敲了下屈小五的脑袋。屈小五忙把椅子放到车上，然后盖上毡布并捆好。这才准备上车。

可左煜诚和老侯已经上去了。看到他过来要拉开车门，老侯指了指那个倒骑驴：“小五，你年轻体力好，你去把那个车骑到前边不远的村子里，这车我跟人借的，押了五十块钱在人手里呢。我开的车也在那停着，得先过去拿车。”

屈小五：“……”

六道沟村，叶振刚他们终于在天黑前把院墙前边那一大片空地都收拾出来。想把菜卖给杨国伟的人，都过来到他那报个大概的数，说好了第二天早上四点左右趁着天凉快各家都去摘菜，到八九点钟便都摘得差不多了。再自己用车拉过来称重，等这一天的货都收完，下午统计一下杨国伟就直接把卖菜的钱给他们。

不过杨国伟也有言在先，谁要是在装菜的袋子里放什么不该放的东西，或者以次充好，那下回再想来卖，就得说道说道了。

叶小池见卖菜这个事进入了正轨，便不再管这个，拄着个拐棍慢慢往厨房挪，罗向楠和谷杏在里边张罗着晚饭。叶景涛在屋里屋外跑来跑去，跑腿的活做的很溜。

他其实也不小了，开学就念初一，算得上是半个大人，这时候也知道家里的生活可能要变好。他当然高兴。

这样家庭的孩子，早几年就懂事的不要玩具，不要衣服鞋子，大人给准备什么就穿什么。至于玩具，外面的树林，野地，小河沟，甚至几个玻璃球，一个破自行车，这些就是很好的玩具了。

村里的人喧闹着逐渐散去，叶小池留意到人多的时候，她名义上这个爸爸仍然话少，很多时候都是杨国伟和她三叔跟来的那些村民在交流。

正好这时候罗向楠拿着一摞碗放到桌面上，准备开饭。叶小池便趁人不注意，随意地问了一句：“妈，你看看我爸。”

“你爸怎么了，不还是那样吗？哪也没多也没少。”罗向楠抬眼瞅了一眼，说道。

“不是这个，妈我是想采访采访你啊？当初你是怎么同意？看上我爹哪一点？”

罗向楠可没想到女儿会问这个问题，也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问。

“当初我可没看上他。”罗向楠难得的跟自己女儿说起当年的事。

“那时候我家里出了点事，当时跟妈处对象的那个人找个理由再也不来找我了。那时候好多人家都躲着妈和你舅。倒是你爸，虽然闷了点，却天天都来，有活帮干活，但凡有什么好东西都能想着我。你自己说我还能选别人吗？。”

见到女儿好奇，罗向楠倒一反常态，对她和叶振刚之间的缘起并没有隐瞒。

“妈，我觉得你这个故事都能写小说了。”叶小池听了，没再提过去那些不愉快的事。

“还写小说？你妈这样的人写到小说里，谁都不用看了。”

母女俩说笑着，谷杏过来问：“你俩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没什么事，就是随便说了几句”。罗向楠哪能跟他们说这个？

谷杏见她们不说，便随口跟叶小池说道：“一会儿上桌多吃点肉，看你瘦的。”

罗向楠也说道：“是瘦了点，饭量有点小。”杨国伟听到这俩女人小声嘀咕的话，瞧了瞧叶小池，又打量了一下屋顶和四壁。他以前知道叶小池家在农村，可却不知道她家里条件是这样的。看着叶小池笑呵呵听那两个女人说话，他有点看不懂她。

第二天中午，早上来叶振刚家卖菜的人都把货送来了，一排一排整齐的摞在棚下。

中午时分，叶小池家终于安上了电话。与此同时，村子道口来了个大货车，那车轰隆隆地从路口拐进了叶振刚家所在的街道。一路吸引了不少人在道边旁观。

第24章 第一波潮

暗红色车身的大货车开进叶家所在那条街的砂土路上，路上的人全都驻足看着那车在大个子河马的指引下缓缓停在了叶振刚家门口。车门打开，从车上跳下来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

有人注意到叶家的女儿叶小池已经不拄拐了，改拿着一个拐棍站在门口，看着她那个姓杨的同学跟开大货的司机说话。

众人看着叶家门口热闹的气氛，安稳站着的叶家大姑娘，还有那庞大的货车，都产生了一种感觉，叶家这是要变了。

同时，也有人想到，叶家收货的货车一来，薛大家那边会怎么样？别的且不说，只怕他那边的菜价也要往上提一提了，不然还能有谁愿意把菜卖给他？那么他挣的钱势必就少了。不知道薛大这一趟出车回来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还有薛大媳妇那天在商店说的她儿子前女友的运势问题，到这时候已经是站不住脚了。看看叶小池那腿，明显已经在好转。如果真有运势这一说，也可以解释成叶家丫头跟薛家划清界线后，运势变好了。所以这个事现在看来，就是房秋香瞎说的罢了。

杨国伟事先已经跟叶振兵兄弟俩说好，让他们找几个体格好的人给他装车，按小时给钱，这边把菜装好，即刻就给结账。

这时候他已经跟司机说完了话，然后那大个子河马和司机爬上车，打开一侧的栏杆，杨国伟找来的几个装车的人也都各自就位，开始往车上装袋。

很多来送菜的村民都没离开，站在路边看着那些人往车上装菜。这条路不远有个小道通向另一条街，这时那小道边上站着一个三十来岁，身量不高的人。如果这时候有人看到，就能认出来，这个人是薛大最小的一个亲弟弟薛老四。他跟薛大都在六道沟村里住着。

他在路口旁观着村里人乐呵呵看热闹，叶振兵站在棚子下边指挥着装车的人，收菜的那个姓杨的小子则站在叶家丫头旁边，有时候还转头跟她说几句话，说话的态度可好了。这让他越看越别扭。

他算着他大哥今天天黑差不多就回来了，便拔腿往薛大家里去。

到他大哥那个新房院门口的时候，发现好几天都不怎么出门的房秋香站在外边跟邻居说话。见他来了，那邻居便跟他打了个招呼走了。

等那邻居的身影消失在她自己家院门口，房秋香朝着她那个方向呸了一口，气哼哼地往那边瞪了几眼，然后才看向薛老四。

“大嫂，她怎么着你了？把你气成这样。”薛老四说着直接往院子里边走。

“怎么着我了？哼，你知道她刚才跟我说啥不？你看她平时像挺好说话的似的，想让你大哥收她家菜的时候跟我这个亲哪，一口一个姐的叫着。现在可倒好，哼。”

“现在怎么了？”薛老四问了一声，直接去找水喝。

“别提了，她刚才旁敲侧击的想知道你大哥回来之后再收菜能不能涨价。左一遍右一遍的暗示我老叶家收这个多少钱，收那个给多少钱。还有谁谁谁家都把菜拉去了。说她跟咱家做了这么多年的邻居，不管怎么说，要卖菜只要价差不多都得先考虑咱们家，你听听，这不是逼着咱家涨价吗？那意思是不涨价她就不卖了？”

听了她的话，再想到刚才在老叶家门口看到的情景，薛老四沉默了一会儿，没有跟着他大嫂一样谴责薛大家邻居。说起来一斤差五分钱，总产量加起来那绝对不是个小数目，换成谁家都会介意的。他要不是薛大亲弟，他也会去老叶家卖菜。

“这事，还是等我大哥回来再说吧。天黑以前应该差不多吧。”

“嗯，差不多。”房秋香心里乱糟糟的应了一声，想到可能少挣的那一大笔钱，心里像在滴血一样。

叶振刚家门口的大车还在继续往上装菜，叶小池站久了吃不消，看了一会儿，就拄着拐杖进屋去了。

家里没什么水果，倒是房后菜地的西红柿开始红了，刚才叶景涛摘了几个放到搪瓷托盘里摆着，叶小池感觉口渴了，拿起一个去洗了，然后放到桌面上，转身去擦手。回身时，发现邻居家的花猫溜进来，轻轻地跳上桌面，正舔着桌面上的西红柿。

叶小池上前想要去摸摸那小猫，倒是把那猫吓跑了。这时杨国伟走进来，跟她说道：“咱们班薛阳家离这不远，他听说我来这收菜，说让我明天去他家一趟，有俩同学也去他那玩，你去不去？”

杨国伟觉得叶小池可能是不大想去，不过他得过来问一声。倒是没想到叶小池只愣了一下，然后像是想起来薛阳是谁了。

让杨国伟意外的是，叶小池竟然说道：“那就去呗，我听说薛阳考到天河大学去了，那个大学挺有名气的，我得去巴结巴结他啊。”说着她朝着杨国伟眨了下左眼，这皮样子让杨国伟觉得她是真的可以面对这些事情，而不是装出来的强颜欢笑。

“那行，那就去吧，我带你过去，你到时候换一身好点的衣服吧。”

“你这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唠叨了，连我穿什么衣服都管。”叶小池说这句话的时候，门口的车已经装好了，叶家兄弟俩和罗向楠他们这时候都走进来。还有大个子河马和那个司机。他们进来的时候正好听到叶小池后边说的这句话。

每个人心里都有不同的想法，杨国伟管他穿什么衣服呀？什么情况？

本来就有些疑神疑鬼的河马看了杨国伟一眼，没看出来什么，便打断了他们的话，说道：“最近怎么老是不下雨。干热干热的。”说着，不见外地拿起桌面上叶小池刚洗过的那个大红柿子咬了一大口，还说：“这个现摘的比买的好。”

叶小池看看脚底下乖巧蜷着的小猫，再看看大红柿子上边被猫舔了一会儿的地方被河马吃到肚子里。叶小池觉得，她以后对西红柿可能会不忍直视了。

杨国伟也看到小猫做出来的那些小动作，见到河马已经很快就把柿子消灭地一干二净。他也愣了，随后摸摸自己耳朵，什么都没说，装不知道。

到叶家收菜的车是在天黑以前开走的。这车开出去不过一个小时，便与返回六道沟的薛大错车而过。

“哪来的大货呢？上边装的不也是菜吗？”薛大看着那个大货，有了点不好的预感。

第25章 薛家的来客

薛大到家的时候，发现他老婆房秋香和他四弟全都等在家门口，还有几个住得近的人趁着这个点凉快，在外边乘凉的，也瞅着他的车开到路边停下。

他瞄了一下房秋香的脸，就知道他的预感没有错。他走的这两天肯定发生什么事了，他老婆那张脸简直比得上晴雨表。

周围有外人看着，薛大若无其事地抓着把手从大货车高高的驾驶位上跳下去，微笑着跟道上站着的那些村里人打了招呼，然后背着挎包就往院子里走。

他想着有什么话还是在家里边说为好，免得又闹出什么事让外人看笑话。

进屋后，他拿出烟盒，抽出两根烟，一根给了他四弟，一根自己点上了。晚上没睡，这时候抽一根正好提提神。

吐出一口烟气之后，他才问房秋香：“家里这边是不是有事？”

房秋香朝窗外看了一眼，仍然能看到几个人影在道上围成一堆站着说话，也不知道这些人有没有议论他们家的事。

倒是薛老四简短的把叶振刚家收菜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听完他的话，薛大愣了一会儿，连右手两指之间的烟都忘了吸。

“没想到啊，老叶家那蔫不拉几的丫头还成精了呢！”薛大愣怔了一会，吐出了这么一句话。

“那你说现在怎么办？”房秋香平时看着是个厉害人，实际上家里的大事还是得薛大说得算。

薛大咬着牙根，把烟头往地上一扔，狠狠用鞋底碾了碾。然后说道：“能怎么办，不跟着提价能收到菜吗？”

他清楚得很，他不提价，就没多少人来他这了。就算碍于熟人关系勉强把菜拉来，只怕也会在心里骂他。

其实他也有心理准备，现在他这一行很挣钱，迟早村里会来别的收购商，到时候价格肯定不如他一个人收货来得理想。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更没想到的是，那菜贩子是叶小池那丫头找来的。

那在村里人眼里，就像是在特意跟他打擂台一样。而且现在看来，他还失了先手，等于打擂输了一招。

房秋香听了，在旁边咬牙切齿地骂了几句叶小池，心里也在计算着这一提价，一趟车就少挣了多少钱。

一斤涨价五分钱，收一百斤就得多花五块钱，一吨多少斤来着？她有点算不过来了，一车至少七八吨，总之要少挣了不少钱。不算还好，越算越上火，好久没疼的牙都要疼起来了。

“行了，先把饭拿上来吧，半天没吃饭了。”跟车的人是邻村的，路过那个村的时候，薛大就把那人放下，他自己回的家。着急赶路，确实挺长时间没吃饭。

薛大吃饭的时候，陆续有人来了，往常也是这样，只要他的车一回来，别人就会来问他收不收菜，收多少。这一次也是如此，就是来的人比以前明显少了，都是跟他关系比较好的几个人。

见到那几个人一起过来，薛大连忙放下碗筷，满脸堆笑的站起来。

那几个人在外边事先商量好了，看到薛大，有个人就一副好脾气的样子说道：“大哥这才回来吧，你先吃饭吃饭。”

薛大是个人精，早知道他们来意，与其让他们问他，还不如他主动提出来，这样也不至于那么被动。

所以他赶忙热情让座，又发了一圈烟，然后主动跟那几个男人说道：“四叔，小刘，你们几个家里的菜卖不卖，这一趟我上北边的时候，那边批发价涨了点。我合计着大家伙都一个村的，有钱一起挣吧，所以我这边也给涨点吧，多了的话，我就不挣钱，白干了。一斤涨个五分钱我还应付得来。你们看这个价你们满意不？”

那几个人一听，就知道薛大知道叶振刚家里收菜的事了。他现在是不涨价不行，可是涨价了还把自己说的多好似的。都一个村的，也知道薛大就这样，好个面子。大家也不说破。

反正他能主动说涨价的事，倒省了他们犹犹豫豫觉得有点抹不开面子。这么说，他们也就满意了。又跟薛大聊了几句，然后才从他家里出来。

他们走了之后，薛大几口把碗里剩下的饭就着菜汤耙到嘴里，一言不发，薛老四知道他大哥这是合计事呢，等他吃完饭把碗推开，薛老四才说道：“我打听过了，老叶家找那个人做这行好几年了，是跟他舅俩人一块做的，本钱挺大。恐怕得在咱们这边收好几年。”

房秋香听了，把碗摞一块，因为心里有气，弄得哐当哐当的。直到薛大瞪了她一眼，才端着碗筷出去了。走路的时候还嘀咕着：“跟我横什么横？有能耐去找老叶家去。”

她这话让薛家兄弟听到了，薛老四在旁边劝：“大嫂，话不能这么说，现在可不比以前，不能随便打架，把人打伤了要赔钱，弄不好还得进里边。老叶家虽然气人，可他们要收菜咱们也不能不让啊。这事我大哥能有什么办法？”

薛大听了，也得承认他现在确实没什么办法，暗中搞破坏的话，出了事第一嫌疑人就是他。他现在在这边也算是家大业大的，不能因为这事把自己搭进去。

到底在外边跑买卖好几年，遇到的事多了，他比房秋香的承受能力要强的多。所以他生了一会闷气，再睡了一觉，就调整好了情绪，等家里再来人的时候，看到的薛大像是完全没受到老叶家收菜这事的影响一样。

甚至有人说，薛大到底是见过世面的，遇事比一般人镇定多了。

第二天上午薛大家里陆续又来人，正在这人来人往的时候，薛少军乘着一辆黑色桑塔纳小轿车经过商店拐到薛大家院门口。

当薛少军客气地请一位中年人从车后座上下来的时候，看到的村民全都打探着这人是谁？

答案很快就出来了，那人是薛少军单位的二把手，看他跟薛少军说话的态度，感觉对薛少军挺器重的样子。

一晚上没睡好觉的房秋香得知这人是儿子的领导，高兴的脸上放光。看看儿子坐的那车，是领导的专车，还有司机专门给开车。这事说起来实在是太有面了。

第26章 真是白瞎了

“爸，妈，四叔，这是我们单位领导孟总。”薛大虽然不知道儿子突然带个领导回来是要做什么，可不管怎样，笑容可掬的领导开着桑塔纳跟着儿子一起到他们家，这总归是个长脸的事。

他便放下手头的活，热情地跟那位孟总握手寒暄。一番客气过后，薛少军才问她妈：“妈，你把下屋门钥匙给我。”

房秋香自然很惊讶，要下屋门钥匙干什么，里边除了农具和杂物，没什么好东西。

尽管疑惑，她还是把拴在裤腰上的钥匙串解下来递给儿子。那领导则笑吟吟地看着薛少军去开那小屋的门。

薛大家今天上午也收了很多菜，这时候正在装车。虽然来送菜的人有不少已经回家了，可还是有几个闲着没事的和装车的在大门外有意无意地注意着下屋门口的动向。

薛少军知道他爸妈对这事肯定很奇怪，便一边开门一边解释道：“孟总听说咱们家有几个老家具，要过来看看，他家里有老人就喜欢这个，要真是合适的话，孟总想把这家具买下来。”

对薛少军来说，他们家现在已经生活无忧，不差钱了。那些老家具反正原来也是当成破烂放着的，甚至打算扔掉。卖多少钱倒无所谓，要是能藉由这些原以为是废品的家什拉近他跟孟总的关系，那就最好不过了。

所以孟总一提起这事，他便第一时间带着领导过来了。也怕时间长了，他妈收拾东西给处理掉。

薛大听了，心里的想法跟儿子差不多，这几年他赚的钱不少了，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儿子能有个好前程。薛少军领导要是真看上这套家具的话，就算半卖半送也得把这家具给出去。只是没想到，那些缺胳膊少腿有划痕的家什居然还能有人愿意要？他这时候还是有点怀疑的，还是先让那位孟总看看再说吧。

房秋香一听傻眼了，连忙拉住他儿子的手：“少军，你说什么家具？”

薛少军见他妈拦着他，便跟她解释了一句：“就是放下屋那一套嘛，总共有六个吧。有的不是腿都坏了吗？修修还可以用的。”说着继续开锁。

那锁是经常开的，并无锈蚀，所以他把钥匙插进去，轻轻扭了一下，门锁就开了。他摘下锁头，顺手放到旁边小窗台上，然后打开门，率先走进了有些阴暗的小屋里。

房秋香站在门口欲言又止，肚子里满是苦水，徒劳地伸出手想去拦住儿子。这时候薛家老头来了，还是戴着那草帽，穿着胶鞋过来的。平时房秋香不怎么待见他，看到他来了，都不怎么给好脸。这回看到他却没说什么，她还没想好接下来她该怎么说呢。

“老大，这是……”薛老头指着薛少军的领导看着薛大问道。

“哦，这是少军的领导，想来咱家看看那套旧家具。”院里院外的人挺多，薛大简单地回答了一句，便背着手跟在他儿子身后走了进去。

这时薛少军已经适应了小屋里幽暗的光线，朝着平时放旧家具的地方看过去，那里空空如也，包括平时堆在小屋里的旧书本和塑料废铜废铁全都不见了。薛少军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这才想起来，刚才他妈表情不对。

他几步走出来，问房秋香：“妈，家具呢？”尽管他尽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声音里还是能听出些许焦急的意思。

“我…之前来了个收破烂的，我，我卖了。我也不知道那东西值钱……”房秋香小心翼翼地看着儿子的脸色说道。

孩子小的时候，可以对他吼着说话，随着孩子越长越大，开始工作之后，房秋香对着孩子说话也变得比较小心了。现在又是这样的状况，说起话来更是底气不足。

薛大闻声在小屋里来回看，心里的怒火则往上涌，要不是孩子的领导在这儿，他说不定就当场发火了。

他转了好几圈，捡到了一个落在角落里的椅子腿，拿着那根木头，走出来，问房秋香：“什么时候卖的，卖给谁了？”

经常来收破烂的那几个人，薛大自信他基本都能找着他们。却没想到随着房秋香的回答，他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我也不知道他是谁，那人以前没来过。头一回看着他，说他是收购站直接下来收废品的，给的价格比别人高。我就……”

薛大在外边跑动了好几年，经验丰富。听到这，已经听出了可疑，这人只怕就是盯着他们家这套家具来的。当着薛少军领导的面他不好再继续问下去，看着儿子尴尬的脸，觉得他到底是社会经验不足，应变能力不够，少不得还得他这个当爸的来打圆场。

当下他微笑着走到那孟总身边说道：“孟总，你看这事，我媳妇她没出过门，不知道这些事，家里这不是正收拾老房里的东西吗？她以为那东西没用就给清了。让领导您白跑了一趟。不过我倒是认识几个朋友，改天我问问他们那边有没有这样的老家具，有的话领导您再去看看。”

他已经打算好了，为了儿子的前途，就算他自己花钱买也得买上一套，然后想办法送给那位孟总。投其所好他自然是懂的。

那位孟总摆手道：“那倒不用了，我就是听小薛说起这事，临时起意过来看看。到底是身外之物，卖就卖了吧。”他说着，低头瞧着薛大手里拿着的那根木头，已经认出来那妥妥的就是鸡翅木，上面特有的纹样他不会认错。卖给收破烂的，想来也卖不了几个钱，真是白瞎了。

他表面上不动声色，跟薛少军说道：“小薛，单位里还有事，我就先回去了。要不你今天放假，明天再去上班吧。好好安慰安慰你母亲，别让她太上火了。”说着，便朝着薛家人点了点头，回身就跟那司机上了桑塔纳。

领导已经发话了，薛少军也只好留下来，眼看着那车子绝尘而去。

下午，薛大若无其事地踱步往商店走了一趟，他知道这时候肯定有很多人议论着他家这件事。他走这一趟也是想让人看看，这点事对他薛大来说不算事儿，家具那点钱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大钱。

他先买了一条烟，跟商店里的人谈笑风生地聊了几句，给别人的感觉就是这两天发生的一系列的事对他都全无影响。然后他才拿着那条烟走出商店，却见到叶小池拄着拐棍一个人慢慢走过来。平时常用的那个拐杖果然象别人说的那样不见了。

薛大眯着眼看着越走越近的女孩子，他有一种直觉，总觉得他家家具被人糊弄走的事跟这个丫头片子有关系。虽然她跟薛少军处的时间不长，没来过他家几次，可备不住什么时候，让她看到他家下屋里的东西了呢。

第27章 给你的人设添一笔

薛大看着叶小池缓缓挪到他面前不远的地方，他夹住刚才在吸的烟。吐出一个烟圈，然后看着叶小池。他知道他的眼神会对某些人造成压力，他倒想看看这丫头看到他会不会慌。

只是他并没有看到他想看到的，叶小池站住脚淡淡看着他，不喜不怒也不跟他打招呼。

薛大又吸了一口烟，喷着烟气对叶小池说道：“你倒是变了，怎么，腿见好了？”

“没错，见好了，而且以后会更好。”叶小池听得出他语气里的冷诮。这是个久经历炼的人，他的心理素质不是薛少军能比的。前后出了这些事，他看上去仍然好好的，也难怪能成为六道沟村最先富起来的人。

薛大冷冷地探身向前，小声地跟叶小池说道：“那就恭喜你喽，以后小心着，可别再摔坏了。”

商店里的人透过玻璃看到他们俩在说话，可就是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抓心挠肝地想出来听听，可是碍于面子，终是不好走出来围观。也不知道那薛大刚才微笑着跟叶小池说了什么？

“那就不劳你操心了，你也当心着点，开着这么大的车，出门可别出事了。”叶小池说话时用拐棍轻轻地把旁边的一个土块碾碎。

薛大听了她的话，深吸了一口气，不得不承认，臭丫头这话对他产生了影响。出门在外就得图个吉利，就为了吉利，他在车轮上和车内的把手上都绑上了红布条，看着心里就觉得稳妥些。这臭丫头！薛大在心里咬牙切齿。

想了想，他便说道：“没想到你嘴巴变得这么厉害，不过叔有句话要告诉你，女孩子，还是要温柔点，太强势了小心没人要。”

叶小池听了却笑着对他说道：“我就算没人要，有我爸和我舅管我呢，我怕什么。倒是你自己加小心吧，听说你这几年赚了不少钱，前几个月在外边养了个小的，你还以为别人不知道呢？其实谁都知道了，就你家房秋香还不知道。我倒是想看看你家里那位知道这事会怎么办？没听说过那句话吗？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还是管好你自己那点事吧，我的事轮得着你操心吗？”

听到她这话，薛大急忙回头往商店里瞅瞅，发现好几个人隔着玻璃往他这边看呢。他这时候已经没有心思再跟叶小池斗嘴了。这事他觉得自己做得很隐蔽，真的以为别人都不知道。现在再回头看到别人，总觉得那些眼神里多了什么东西。

他现在领教到了，再跟这臭丫头在这斗嘴，她就什么话都敢往外说。听说上个月她病得差点死掉，可能是死过一次的人就什么都不在乎了。现在看来，她就是这样的，跟以前那个内向软弱的人简直是判若两人。

薛大哆嗦着手把嘴里刁着的烟甩到地上，错过叶小池的身子离开商店。叶小池估摸着他是想辙去了。

她上这边来，并不是要买东西，而是走动走动，锻炼身体。所以跟薛大在商店街对面对峙了几句之后，她便要折回去往家那边走。

这时商店里却走出来俩人，像是出来要回家一样，叫了她一声，其中一个正是绰号狗剩大名赵永海那个男孩的妈妈郭凤英。

“小池，你不去买东西啊？”郭凤英拿着几根蜡出来，问叶小池。这边晚上有时候会停电，所以一般人家里都备着蜡，油灯已经没人用了。

“不买东西，我来走走，腿没劲，太长时间没活动了。”

“哦，小池，你从哪儿找的药方，还挺好使的呢。大夫给你开的药都没你自己找的药方强，真厉害。”另一个妇女说道。

“是运气吧，我翻了医书找的，没想到误打误中。”叶小池打着马虎眼，这事儿没法讲真话。

“好了就太好了，看这半年把你爸妈给急成什么样了。对了，刚才薛大跟你说什么了？”郭凤英说到后边两句话，压低了嗓门，总算问出了她想问的话。

“他呀，他告诉我出门小心点，别再把腿给摔坏了。还说姑娘家别太强势，小心没人要。”叶小池觉得自己这样也不算撒谎。毕竟郭凤英问的就是薛大跟她说了什么，她实话实说，不必有心理负担。

“啥，他真这么说！他怎么能这样？”那俩妇女齐齐惊呼，这太恶毒了吧？

叶小池要的就是这个，薛大不是一直要在村子里立下好人设吗？反正也是闲着，她就给他这个人设里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好了。人家对她一点都不客气，她还客气什么？

“当然是真的。”叶小池说道。

“哦，你没事吧，他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不用理他。”郭凤英劝道。

“没事啊，我倒是有点奇怪，你们家赵永海以前为什么叫狗剩啊？这名谁给起的？”叶小池想起了那天从自行车上蹦下来的小孩，问郭凤英。

听到她这话，旁边的妇女倒是打开了话匣子：“这事我倒是知道，凤英前边连着生了俩闺女，到第三个总算生了个男孩，狗剩他奶就说这孩子生的不容易，干脆起个贱名好养活，所以大名叫赵永胜，小名就叫狗剩。可孩子长大了不乐意。死活都要把名给改了，这不，现在就叫赵永海了。谁再叫他狗剩他跟谁急。”

郭凤英她们陪着叶小池走了一会儿，远远地看到叶振刚家门口大车虽然还没回来，可又已经人来人往了，这是又要收下一车菜，连邻村都有人过来问的。俩人家里暂时都没什么事，还不到做饭的点，便跟着过去凑凑热闹。

这时候叶小池的同学杨国伟正站在门口跟叶振兵说话，等叶小池进去之后，杨国伟便也进去了。跟郭凤英一起过来那妇女便捅了她一下，说道：“凤英，你说，叶家这丫头跟她那个同学，他俩是不是要处处？”

她没说的时候郭凤英倒没想那么多，这么一提，郭凤英也说不准了：“谁知道呢？我看他俩在一起说话挺好的，这个还真说不准。你说这事要是真成的话，叶振刚老口子能愿意不？”

“差不多能吧，听说这小子跟他舅俩人买卖做得挺大……”

浑然不知自己已经成了别人议论中的主角的杨国伟跟在叶小池后边进来，抓起一把窗台上边晾着的刚拔出来的花生，掰开一个把里边的花生粒扔到嘴里嚼着。刚拔出来的花生水分足很是香甜，他就爱吃这个。

第28章 看照片（加更）

看了眼窗外，杨国伟把花生壳扔到垃圾桶里，然后跟叶小池说道：“我跟薛阳联系过了，后天车装完货开走了再带你过去。你到时候真去啊？”他打算再确认一下，就怕万一见到考上好大学的同学，叶小池心里不好受。

“当然去呀，不是说了吗？我要巴结巴结那几个老同学。”叶小池拿起他爸用的草编大蒲扇给自己扇着风。

“行，你想好了就行。到时候要是哭鼻子了我可以牺牲下，把我的肩膀借你。”杨国伟开玩笑道。

“你的肩膀留着吧，我可用不着。哎，花生递我点，别光自己吃啊。”叶小池朝他伸手。杨国伟便顺手递了一把放她手心里，然后看了她一眼，便又走出去跟叶振兵他们站到一块去了。

他出去后，叶小池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右边的腋窝，还是青肿的。得幸亏没破皮，不然这么热的天就太容易感染了。头天她去村里的卫生室拿了点药抹上了，可是这个药效不大理想，好得慢。

白天抹药的话，家里人知道了只怕又大惊小怪的，她还得解释。所以她只是看了看，打算晚上大家都睡了，没人会来打扰她再抹，抹完后等第二天药味淡了，再早起洗一下就好。说起来她这边抹个药弄得都像是在做地下工作一样。

如果有好一点的活血化瘀药，吃两天也就没事了。只是这边村子里药不全，只好凑合着用这个药膏。估计这么用着，得五六天差不多能好。

第二趟货拉走之后的第二天上午，叶小池坐着杨国伟开的黑色小车往他们的高中同学薛阳家开去。

这一带，薛是大姓，很多村的人都有不少人姓薛。而薛阳跟六道沟的薛大并没有什么亲戚关系。

看着那车走远了，郭凤英问罗向楠：“向楠，我看这姓杨的小伙对你家小池挺好的呢？你没看刚才上车的时候，他还帮着小池扶着车门吗？这是怕她磕着了。”

罗向楠其实也拿不准，女儿长大了以后，好多话都不跟他们大人说了。虽然最近这孩子性子好多了，可她这个当妈的，对孩子还是有很多方面都不了解。不只是不了解，还不敢随便问，就怕孩子不高兴。

不过就算那同学对叶小池有什么想法，现在一切都没定，罗向楠也不想再让女儿因为亲事被人讲来讲去的。

所以她否认道：“不能，他俩就是同学，白家洼子那边有个同学让他俩过去玩，没别的事，凤英你想多了。”

在路上，杨国伟跟叶小池说道：“等一会儿你在我后边进去，你看看他们几个会不会很惊讶。我估计边疆那小子的嘴都能塞得下一个鸡蛋。”

杨国伟在给薛阳的电话里并没有事先告诉他叶小池也会去，他就想看看那几个人会惊成什么样？

“你是太闲了，想从我这儿找点乐子是吧？”叶小池暼了他一眼，然后继续看着路面。头天夜里总算下了一场小雨。但似乎雨下得不够透，这时候空气里还有明显的闷热感觉，叶小池觉得这几天可能还得下。

从先前的燥热变成现在的闷热，哪一样都不好受。杨国伟这车是他舅淘汰不要的老车型，没有空调，窗子都开到最大，还是觉得闷闷的，身上的潮气散发不出去。

“热坏了吧，这车太破了，我舅不希得要了，才扔给我来开。我也开够了，打算秋天买个新的，也不用买贵的，是新的就行。到时候买了新车请你去兜风。”

“兜风倒是不用，我要是有事你又方便的话，能让我坐个顺风车就行。”叶小池说完这话，白家洼子那个界碑出现在两人的视线里。

“那没问题，这个月我要回一趟家，到时候你去不去市里？去的话我把你捎上，车接车送都可以。”杨国伟说话间拐上了薛阳跟他说的那条道。那地方挺好找，路口能看到一棵歪脖子的老槐树。拐进去之后，开到一家铁大门上漆着黑漆，门口还种了两棵修成圆顶的榆树的那一家。

车子无声地停在高墙外，然后杨国伟率先下车，沿着院子里那条红砖铺的小道往那一溜三间的大瓦房里边走。

门帘撩开，穿着短袖衬衫的薛阳在前边迎了出来，后边还跟着另外两个先到的同学，其中有一个小伙因为天气闷热，把上衣脱了，光着膀子就迎了出来，正是杨国伟说的那个边疆。

“杨国伟，怎么才过来？”薛阳问道。边疆以前跟杨国伟走得很近，俩人都坐后边，打闹惯了，一看到杨国伟就上前来揽住他脖子要跟他亲近亲近。被杨国伟给推开：“去把衣服穿上，身上黏糊糊的离我远点。”

“这天多热啊，穿什么穿？”边疆不以为然。可他刚说完这句话，便愣了一下，然后看看自己毕业后就开始发福的小腹，自觉的回头进屋套衣服去了。

另一个同学看到了蹒跚进来的叶小池，惊讶地张着嘴，然后很快反应过来，主动跟叶小池打招呼：“哦，你也来了啊，杨国伟事先也没说一声。”

他偷偷打量着叶小池的腿，眼前的这个人怎么都没法和记忆里那个完全重合。

薛阳在班里显得老成些，见到叶小池，倒没什么特别惊讶的表现。事实上，叶小池腿出问题的事他知道，只是不清楚详细情况，毕竟住得不是很远。俩人上学时几乎不说话，他想过去看看，后来觉得真要是去的话，叶小池会不会觉得他是过去炫耀的？一来二去也就把这事放下了。这些他没跟外地的同学讲过，所以边疆他们不知道。

几人进屋后，有一会儿的冷清，叶小池主动打破沉默：“都不认识我了？”

“认识认识，怎么能不认识呢？”穿上衣服的小胖子边疆说道。

叶小池开口说了几句话，那几个同学也就放松了下来，在心里也琢磨着叶小池倒是变得比以前随和多了，相处起来挺轻松的。等到边疆提议打麻将的时候，叶小池也大方地坐下来，杨国伟站在她身后帮她看牌出牌。

玩了一会儿她就明白了规则，慢慢地不用杨国伟帮忙，也能偶尔胡一把。

玩到后来，边疆说道：“薛阳这小子上学的时候总是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不食人间烟火似的。其实我一直想知道这小子小时候啥样？”

他就是打牌时那么一说，杨国伟说道：“想知道他小时候啥样，那还不容易，看照片不就行了吗？”

另一个同学指着靠墙组合柜上立着的几本相册说道：“那就有，一会看看。”

听了这句话，薛阳的脸色立刻不好了，相册里有什么他自己再清楚不过了，马上拒绝道：“那可不行，咱们文明点，照片是个人隐私，能随便看吗？”

“切，还隐私，难道你拍相片没穿/衣服怎么的？隐什么私啊？”那同学随口说了一句。

倒是让杨国伟逮着里边的意思了：“那可说不定，没准就真有那样的，要不他怎么就不让咱们几个看呢？”

“不行，看什么看，不让看。”薛阳坚决拒绝。边疆便凑过来看着薛阳的脸：“我觉得老杨应该是说对了，这事还是女士说的算，叶小池你说说，想不想看？”

“想看啊，干嘛不看。”叶小池表示这个热闹她想参与。

薛阳原以为叶小池会不太好意思看呢，没想到她大大方方地表示要看。这憋得他脸有些红，站起来拿下一本相册，从里边手疾眼快地抽出来两张，卷起来，再把那几本丢到桌上：“看吧看吧，随你们看。”

杨国伟笑着指着他手里藏起来那两张：“边疆，你还真说对了，真有不能让人看的。”他的话迎来薛阳一脚。开什么玩笑，满月时的果照让他们看着了他还要不要见同学。

倒是叶小池给他解了围：“杨国伟，看这些就够了，他手里那两张估计是他小时候不懂事的时候大人给照的，给他留点面子。”

叶小池这么说，另外几个人也就不再逼他，这时边疆抽出来两张照片给大家伙一一展览，一张是坐在靠背椅上，小胖脸笑得灿烂无比，小身子长得浑圆，只有一个青蛙布偶在两个小圆腿之间遮挡着要害。还有一张是穿着肚兜，模仿着哪吒照的，脸上明显瘦了些，可是脑奔上点的红点还是让几个同学笑了一会儿。

薛阳看着这几个损友，包括看热闹的叶小池，已经无力吐槽。

第29章 都看中了什么？

左煜诚返回洛川市之后，带着屈小五俩人直接去了城边他买下的那一片仓库。车子刚开近大门，两个身穿迷彩服的青年人就牵着条大狼狗小跑步迎过来。

他透过车窗问了几句话，得知这边一切正常，便在年轻人打开大铁门后，让屈小五把车开进大院里。

皮卡车一进去，年轻人便再度把大门关上。管库的中年人也从仓库里走出来，看了看屈小五车上的那些家具，跟左煜诚说道：“诚子，现在家具可没有前几年那么好收了。你说过几年会不会越来越少了？”

“那肯定的，能收多少是多少吧。”左煜诚说完，看着屈小五将车厢一侧对着仓库门把车停好，然后那两个守卫过来一起帮忙，把车上的家具小心翼翼搬了进去。

“最近要家具的挺多的，有不少客户跟我打听呢？可是老富身子骨不行，手脚也不利索了，家伙什都拿不稳，再指望他来修也难了。你可得抓紧找个人替换他，不然这边的生意就耽误了。你看看，这都堆满了，都等着修呢。”这一年来，左煜诚每次来，中年人都跟他念叨几句。

这人跟左煜诚干的时间挺长了，一直管着旧家具这一块。

“我知道了，这几天忙完手头的事，我就去找人。”事实上这两年他一直在找，只是合适的木匠很难遇。人品要过关，还要真心喜爱这一行，否则毫厘之差可能就使一件价值很高的古家具贬值。

他不可能一直看着工匠干活，所以必须得找个极有责任心又有能力的人才行。

之前已经找了好几个，就是没碰上满意的。以他的心理，宁可让这些损坏的家具这么放着，也不会让信不过的人动手的。

左煜诚离开以后，大铁门再度关上，屈小五把左煜诚送回店里，他自己就回家了。

第二天左煜诚跟着老侯一起去的大猫那里，乍一看，那地方就像是个农家大院，院子很大，边上还有玉米垛，左煜诚他们按照大猫给的地址赶到的时候，屋子里已经来了七八个人。

见到左煜诚进来，大猫从门帘里边走出来，说了句：“老黄怎么没来？”他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

左煜诚知道老黄是洛川这几年新富起来的生意人，不差钱，可以他那个水平，再碰上大猫的三寸不烂之舌，上这来就是妥妥的肥羊，给人送钱来了。偏偏他还老是手痒，老想试试自己鉴定功夫是不是见涨了，不知道上多少回当了。

他抬头看了看大猫，这家伙明知道老黄的情况，也知道老黄在这一行就是个棒槌，还把他给忽悠来，这就是要拿他当肥羊宰啊。

大猫察觉了左煜诚在看他，马上堆着笑：“老黄还真不是我叫他来的，是他听说这事自己要过来看看的。”

可他这话在别人的眼里，解释就是掩饰，说不定这消息就是他特意让老黄一不小心知道的呢。都一个圈子混久了，谁不知道点谁的底细呢？

听着大猫欲盖弥彰的话，有几个人但笑不语，这一行就是明白人挣糊涂人的钱。亏了也得怪自己没本事没运气。

正说着话，老黄的胖身子出现在门口。他往屋里打量了一下，光线虽然幽暗，可也能看出来人大概是齐了。

大猫连忙招呼他进来，这时有个瘦高个子，脸颊无肉微微陷下去的中年男子背着手站在一帮人右边，跟老黄说道：“就等你了，今儿个怎么来的这么晚？”

这人正是玉春斋的，这是刻意跟老黄打好关系。老黄这样的人，今天可以到大猫这来淘货，明天就可能去他们玉春斋。

老黄打了个哈哈，鉴宝上他虽然很菜，别的方面可不傻，直接跟大猫说道：“有点事，就晚了点。人都齐了吧？东西呢？”

大猫听了，就领着他们撩开门帘往里边的房间走去。

大猫跟左煜诚说过的话，也跟别人说过，老黄这次来，最主要想看看大猫说的那座铜鎏金千手千眼大悲观音像。他家里老太太在家里供个观音像，每到初一十五都要烧香拜一拜。他想买一个好一点的观音像给她妈送去。

所以大猫透过别人把信递给他之后，他第一个感兴趣的就是这个观音像。

当大猫把那一堆东西上边盖的绒布揭开之后，老黄第一眼注意到的就是那个接近半人高的观音像。

不过他也是混商场的人，还知道掩饰下自己真正的意图，虽然重点在观音像，对其他的玩意也表现出很有兴趣的样子。

至于其他人，都表现的很内敛，看不出心里真实想法。

那个佛像，虽然大猫在电话里说得很好，可左煜诚看了几眼就知道是现代人用真品做模后仿造的。

这种仿品，是用电镀法鎏的金，光泽不自然。而古代是用水银法鎏金的，其色泽会很沉稳，给人以厚实的感觉。

这只是从鎏金的角度来看的，另外还可以通过佛像的细部来观察，仿品的细部往往交代不清，因为是翻模出品，出模后在衣纹、手指、面部等还需要细加工。

可现代作伪者比不得古代工匠那么尽心，又可能对佛/教教义一无所知，加上急功近利以营利为目的。所以现代人所做仿品的细部处理自然很难到位，经验丰富的人要鉴定这个千手千眼大悲观音像的真伪不算很难。

左煜诚只看了两眼就把注意力放到了别的东西上边，其中有两样东西吸引了他的眼球。

一个是古琴，琴上刻着“月明沧海”四个字，他知道这种琴是伏羲式琴，也不知道大猫是从什么渠道弄来的，初看应该是有一两百年的历史了。

至于那个大猫重点跟他提到的汉代兽面衔环铜铺首，品相倒确实不错，只不过并不像大猫说的那样是汉代的，最早也就是明末清初。大猫要是不往好了说也就不是大猫了，在商言商而已。

那边老侯则看中了一个象牙雕牛/郎织女笔筒，两个人眼神一对，已知对方心意了。

众人都把这些货看了一圈，便要开始像拍卖会一样按这些物品顺序开始竞价了。

第30章 一路抬价（加更）

三个小时后，左煜诚和老侯跟在几个人后边走出这农家院一样的院落。他们身后不远处跟着玉春斋那个两腮无肉的中年人。

那中年人站在他们身后盯着他们俩上了车，这才跟同来的人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他在车上看着这次竞拍来的那一对珊瑚红地描金五福捧寿纹花盆，眼里直要喷火。

他不知道左煜诚和那个老侯是不是知道了他们玉春斋对这种珊瑚红的瓷器势在必得，所以老侯才一股劲地把价格往上抬，其他几个人也有跟着往上捧的，到最后这对珊瑚红花盆的成交价远超预期。

他明知道买贵了，可又不得不买下来。以至于后来再竞拍别的物品底气就没那么足，没有一直跟下去，倒是便宜了左煜诚那小子。

只可惜他是个负责收货的，额度有限制又带着任务，不然说什么都不能白白便宜了左煜诚。

他随便想想都能知道大猫背地里有多高兴，是谁走漏了消息吗？所以他们知道玉春斋最近在全力收购珊瑚红瓷器？而且大猫还偏偏在这时候弄到了货？还是一对？

这时候左煜诚正在跟老侯说着话，车子开出有几公里，远远的有一辆轿车追了上来，然后开到他们右边跟他们并行。

老侯朝那车一看，见驾驶位上坐的是老黄，他追上来，莫非是有事要跟他们说吗？

果然老黄朝着他们招手，示意停一下车，虽然彼此关系不算熟，可也认识，老黄又是潜在客户，老侯便把车开到路边，在老黄前边停了下来。这时候老黄已经下车了。

他的车里则是空空如也，之前感兴趣的观音像他并没有拍。别的同样没有拍。

“老黄，你今儿个什么都没买啊？”老侯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觉得这次大猫对老黄一定挺失望吧，他原本还准备着宰一宰这个肥羊，可以目前的情况看来，似乎这肥羊变得谨慎了。

“没，明人不说二话，本来想买那个观音像的，可是竞拍的时候，我感觉老侯你对那个观音像不怎么感兴趣，我觉得拿不准，就没买。”

听到他这么说，老侯倒是有点惊讶，他觉得他的表情应该看不出来啊。他是善于控制情绪的人，虽然那观音像对他来说就是一眼假的货，可他似乎没表现出什么来。

甚至后边竞拍观音像的时候，他也像模像样的跟了两轮，怎么就让这老黄给看出来了。这人是不是在诈他们？

“老黄，你说笑了，哪有的事？”老侯否认，头顶的头发梳成三七分，还抹着发蜡，身上的衬衫领带一丝不苟地，似乎要以这样严谨的形象来佐证他说的是真的。

“你俩也别多想，其实我做了这么多年生意，看人的表情还是有点准的。”

话都说到这地步了，老侯也就没再坚持下去，对方说得这样笃定，那说明他的表情管理还不够到位。

所以他转了个话题方向：“老黄，你今天挺奇怪，以前不是次次不空手吗？这次怎么？”

“可别提了，”老黄摆摆手，解释道：“上个月我请了个有名的大专家看了看我这几年自己淘的货，就没几件真的。就算有，那些玩意加起来的价值也远不如我花的钱。我倒是喜欢玩这些东西，可我是个做生意的，总得讲究点成本预算。以后再这么盲目败下去，生意都要受影响了。所以最近收敛一下，看不准的，不是特别中意的就不碰了。”

左煜诚听了，觉得老黄生意能做这么大也不是没理由的。再喜欢的东西，只要觉得不合适了，说割舍就割舍了。

不过他是个大忙人，特意追上来把他们拦下来，不会没有目的的。

果然老黄说道：“诚哥，你舅老孙跟我关系好着呢，前两天他还跟我吹，说最近收了个宋代的玉琮。我那些东西，专家也没给我细讲到底为啥不对。哪天我跟老孙到你店里走一趟，带几个过去，诚哥你给我讲讲到底哪儿不对，你看怎么样？”

听到他这么说，左煜诚明白老黄这是想跟人学学，等他觉得有所收获了，可能会再次继续他的淘宝生涯吧？

他舅跟老黄有来往他是知道的，可谁的本事都是一点一点练出来的，偶尔说上几句还可以。说多了就得斟酌斟酌了。

“哦，这个可以啊，不过我也就是看看，有时候也拿不准。就是我一年到头都不怎么在店里。你看……”

“我明白，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的，诚哥你有什么事跟我说，老黄我在洛川这么多年，多少认识几个人…”

这是提出交换条件来了。不过他说的倒是可以考虑的，只要不是吃饭的家伙，常用的一些鉴别方法教他一些不是不行。

左煜诚表示有时间的话可以过来，然后老黄才满意的回到车上，与他们一起返回市内。

叶小池那天跟同学杨国伟是吃完晚饭后才走的，那几个同学都跟她说好，以后有事可以打电话跟他们联系。

回家后，罗向楠找了没人的时候，拦住她问道：“小池，你怎么这么长时间才回来？”

“就是跟他们打了一会麻将，然后聊天吃饭，一转眼就这时候了。也没什么，以后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这些同学。”

罗向楠看她神色也看不出什么，便告诉她：“小池啊，跟老薛家那边的事才理清，你跟你同学要是没事的话，就保持点距离吧。妈知道你没啥，可是别人不知道啊？万一这样，你同学过一段走了，别人再议论什么，对你不好。”

罗向楠一点都不愿意她女儿再因为这些事成为别人的话题。

叶小池看着罗向楠早早出现的抬头纹，记忆里，前两年还没有，现在就已经挺明显了，愁得吧？

“妈，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叶小池原没想那么多，可是考虑到生活在村里，毕竟不是她以前生活的环境，要保守的多，她还需要点时间适应，还是不授人以柄比较好。既然她跟杨国伟没什么，就没必要引起诸多误会，另外给自己增加阻力。

而这时候的杨国伟正坐在叶景涛平时住的那个房间里的小炕上，他也在跟他妈妈通过电话说话。叶景涛去他父母房间睡了。

他妈妈正问他：“大伟，你什么时候回家，都一个多月没回来了。”

“快了，再有半个来月吧，等北边那边的菜都下来了，这边的菜拉去也卖不上价，我就先不收了，收拾收拾就回去。”

第31章 特殊的胶和漆

杨国伟抬头看了看墙上圆形的挂钟，才九点，有点热，一时半会也睡不着，便继续在电话里跟他妈交代：

“对了，妈，河马跟车去了北边，明天或者后天他能回洛川，他要回市里去办点事。我跟他说了，让他去看看你，给你带点东西。另外家里有什么活你跟我爸干着费劲的不用跟他客气，让他给干了。你像通下水、换煤气罐、挪家具什么的跟他说一声就行，他有的是力气。”

“啊，知道了，你把电话挂了吧，挺费钱的，有什么话等你回来再说。”

“行，我挂了，哪难受了吱声，别硬挺着。”杨国伟说完，把电话放回去。窗台上的蚊香在铝制三角形插台上慢慢燃着，他注意到叶小池住的隔壁房间一直没什么动静，可能是睡了吧？

罗向楠坐在堂屋里，看着杨国伟那屋的灯熄灭了，心下稍定，似乎姓杨的这个同学没想别的，就是来做生意的。何况叶小池腿还没好利索，应该是她多想了吧？

她倒没觉得这个杨国伟有什么不好的，就是他总在外边跑生意，手里有钱还不怎么在家。这一点就让罗向楠有顾忌，希望女儿跟他保持距离。

次日天还没亮，不知道谁家的大公鸡喔喔地叫起来，罗向东被叫声唤醒，又躺了一会儿，然后才睁开眼睛起来穿衣服。

厨房里挂面吃没了，大米白面倒是都有，就是一个人不爱做。要他做木工活，可以做得很细致，可是让他切土豆，只能说是瞎切，炒菜也总是差点味。反正他不饿的话就经常想不起来吃饭这个事。

早上七点刚过，叶景涛跑过来一趟，给他带了几张刚烙好、还热乎的面饼，还有酱和炒好的土豆丝。

进来之后，看着他舅果然在干活，叶景涛就把东西放下，然后跑到厨房掀锅盖看碗柜。罗向东正在用刨子刨一块木条，见他转了一圈又跑出来，就问他：“你去看什么？现在没啥好东西，我还没做饭呢。”

“不是我要看，是我姐说你十有八九没做饭没吃饭，肯定在凑合。所以她让我给你送点吃的，说怕你饿瘦了，变丑了以后没人跟你。”

罗向东：“……”这是外甥和外甥女该说的话吗？他这个舅舅是不是太没威严了？

罗向东一瞪，叶景涛就跑了。他放下刨子，洗了洗手，走过去卷了一张饼吃了。叶小池不说他还不觉得，她这一说，他也觉得自己这日子过得确实糙了点，有一顿没一顿的。

头天李二派个小孩让他去商店回个电话，他打回去之后才知道来电话的是老侯。

老侯告诉他有个朋友要带个家具让他修一修，如果做得好的话，以后活不会少。别的并没有多说。至于他自己，就不过来了。

罗向东也知道为什么，薛大家那套家具肯定是让老侯收走了，这时候确实不方便出现在六道沟村。

快十一点的时候，罗向东看到赵永海那小子骑着自行车路过他家院子，然后停下来，看着他身后跟来的皮卡车里坐着的司机朝院子里指了指，说了两句话就又骑车走了。

罗向东便拍了拍手上和身上的木头碎屑开门出去，那皮卡车也停了下来，从车上下来一高一矮的两个年轻人。

那两人往他这边瞅了一眼，便关上车门走了进去。“你就是罗师傅吧？”

师傅？还很少有人这么称呼他，罗向东对那高个子说道：“叫我罗向东就可以。”

“哦，老侯给你打电话了吧？”

“嗯，家具带来了吧，先看看再说。”罗向东没有过多客套，看到后边的车厢盖着布，便当先走过去。

左煜诚对这人第一印象还可以，且看看他手艺如何吧。便跟在他身后，俩人一起把布揭开。

罗向东朝那少了一条腿的翘头案看过去，并没有第一时间说修还是不修，而是绕着那案子转了一圈，连侧面板上的图案都看了看，然后才说道：“这一件坏得不严重，倒是能修。不过我这里没合适的木料…”

屈小五听了把翘头案旁边用毡毯包裹捆扎好的东西打开，可以看到里边正静静躺着一根木头。

罗向东走过去，拿起木头在手里掂了掂，又翻转着观察了一下纹路，说了句：“老板挺舍得啊，这么好的木料，就不怕我把活做毁了吗？”说着他把木头轻轻放下。

“不用叫我老板，我就一跑腿的，叫我诚子就行。”左煜诚说着，拿起那木料看了看，又说道：“老侯说你做的活不错，他说的话我信的过，你尽管修。”

罗向东很久没用这么好的木材做过活了，还真的有心一试，既然对方这么说了，那他还等什么，便说道：“行，把车开到院子里吧，地方大，够停车了。”

屈小五就过去把车倒进院子，几个人合力小心地抬着翘头案跨过门槛进了屋。

东西都搬进来之后，左煜诚说道：“能不能说说这案子你都打算怎么修，大概得多长时间吧？”

这些罗向东早在预料之中，直接了当地告诉他：“怎么也得一个来月吧。”

他说到这，观察了一下那诚子的表情，见他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反应，才继续说下去。要是不懂行的人可能会无法理解。他们可能会想，修一个案子而已，怎么要用一个月呢？

“得先清洗，最好是能熏蒸一下，这样以后不易被虫蛀，清洗后光是阴干就得一个礼拜……修好后还得上漆，做这个用的胶和漆，不能随便从市面上买，这你应该知道吧？”

“哦，那就按你说的做吧。胶和漆我带来了，你看看。”左煜诚示意屈小五去车上拿。他当然知道，市面上常见的化学漆要是往上一刷，这古董也就算毁了。

罗向东说道：“我这倒是还有点鱼螵胶，漆用没了。”说着把剩的那点胶和空的漆桶拿过来。

左煜诚朝那桶底瞧了瞧，又闻了闻味，觉得自己这一趟应该是来对了。

叶小池正在家里帮忙扫地，赵永海就跑过来跟叶景涛说话，叶小池在门里边看见叶景涛回来，便随口问了一句：“说什么呢？”

“姐，他说我舅家来人了，开车来的，车上还拉着东西。”

来人了吗？叶小池放下笤帚，说道：“走，咱俩看看去。”

第32章 真这么忙啊？

两人刚走到门口，罗向楠说道：“外边天阴了，把伞带上。”说着，回屋将那把用了好几年的大黑伞拿了过来递给叶景涛。

行至半路时，天色已变得暗沉，一阵风夹着急雨劈头盖脸地往人身上扫去。叶景涛努力撑着大黑伞在叶小池身边亦步亦趋地往他舅家里走。

叶小池看着那孩子尽力把伞往她这边倾斜着，罩住了她整个身子，心里有点想不明白，她怎么会碰到这样的弟弟，懂事的让人心疼。

刚来那些天，她不想动不想睁眼，想着或许睡一觉，醒了就回去了。也想过，要是死一回，会不会死回去呢？

就这么行尸走肉一样跟这一家子在一起生活了半个多月，然而他们所说的话所做的事对她来说，总感觉像在看电视一样，她自己的心一直游离在外，无法跟那一家人融合。只是一天一天淡淡地旁观着，不死心的想着或许可以回去。

直到在一起生活久了，她才能从心里一点一点接纳这一家人，也终于能自然地跟他们说话了…

叶小池收回心里的感慨，跟叶景涛两个逆着风挪到她舅家门口。之所以走的这么慢，还是得怨她体力太渣了。

这时一阵狂风过，吹得叶景涛手里的伞“嘭”地一声翻过去了，伞挺大的，叶景涛被那伞一带，身子踉跄了一下才勉强站稳，眼睁睁看着那旧伞的一根伞骨跟伞面分了家，却还是攥住把手不肯撒手。

叶小池也强不到哪儿去，本来体力就差，下盘虚浮，突然而来的一阵强风把她的头发吹得乱糟糟地在眼前挡住了视线，她摸索着扶住门口铁门上的栏杆，又被叶景涛拉了一把，这才堪堪站稳。

叶小池匆匆把头发理了一下，见叶景涛还拿着那把翻面的伞，笑话他：“你太瘦了，再瘦点就让风给吹跑了。”

说着，扯着他袖子往院里走。罗向东迎了出来：“怎么这时候来了呢？看看都浇湿了。”

左煜诚刚才和屈小五看到阴天要下雨，就去收拾车厢里用来垫在翘头案下边的棉垫。然后又把车厢用遮雨布盖住。收拾完回到门口的时候，就看到了那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的姐弟俩。

屈小五觉得来人有点眼熟，只是一时半会想不起来是谁。左煜诚轻轻跟他说道：“这人你见过。上次来的时候在道上看着的，打狗那个。”

左煜诚这一提示，屈小五想起来了，当时他还说不可能再见着她，话才没说几天，这可不就见着了吗？怎么会这么巧，这姑娘似乎是罗向东的亲戚。

罗向东用手挡在叶小池头上边，带着姐弟俩进了屋，然后拿了毛巾递给叶小池。

叶小池不习惯用别人的，这时候身上有点湿，不擦也不行，便顺势闻了闻，罗向东：“……”

叶小池看到这位小舅有点囧，忙说道：“小舅，你这毛巾洗得还挺干净，能用。”

左煜诚在旁边看着，感觉这姑娘一点都不怕她舅，甥舅关系不错。

叶小池拿着毛巾倒是没急着给自己擦，拽过那个比她矮一点的男孩子，在他头脸上抹了一遍，才去擦拭自己头上的水汽。

叶景涛刚开始被她擦懵了，等擦完了才反应过来，以前那个对他爱搭不理的姐姐给他擦脸擦头发了…

罗向东跟叶小池说道：“你看你也不慢点，把小涛都给擦迷糊了。”

叶小池笑笑，把胳膊擦干净，然后将毛巾递给了小涛让他自己好好擦擦。

左煜诚注意到她穿着侧面带白杠的黑色运动裤，裤腿挽着。脚上的白色运动鞋有点湿了。出于礼貌，他只扫了一眼就把视线挪开。

“我们是不是见过？”叶小池其实已经注意到了站在旁边的左煜诚和屈小五，而且好像在哪见过。

听到她的话，左煜诚点点头，表示她说的没错，叶小池想到院子里那辆车，恍然想起来了：“你是那天在商店旁边那个道上扶了我一把那个人是吧？”

罗向东拧着眉听着他俩说话，左煜诚原本是背着手旁观的，见她想起来了，便点头：“对，是我，挺巧的。看样子你腿快好了。”

屈小五是跟左煜诚从小在一起长大的，亲眼见证过他的叛逆和桀骜不驯，自从他自己独自做生意后，原来的那些痕迹一般人已经看不出来了，通常表现出来的总是这副平易近人的模样。

尤其是左煜诚还看中了罗向东的手艺，对他的外甥女自然更要客气些。

“是啊，差不多好了，你们跟我舅认识啊？”

叶小池注意到那个看不出什么材质、并且多处掉了漆，还少了一条腿的翘头案，心里猜测着这个人可能也是来找她舅修家具的。

“刚认识，找你舅修个画案。”左煜诚说着，朝那翘头案指了指。

“怎么，你们认识啊？”罗向东不解地问道。左煜诚便给他解释了一下那天在商店附近的马路上发生的事。

叶小池在旁边听着左煜诚说话的声音，总有点似曾听过的感觉，眼睛看到了那个翘头案，知道那是古人用来写字绘画的画案。一想到古人，再打量下左煜诚的样子。叶小池总算想起那似曾听过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了。

这个人应该是在古玩店遇到过的，当时她只看到了背影。可是他在里间跟人说话的声音她还有印象。这么说，这人应该是古玩店的人。

这时左煜诚已经跟罗向东解释过了他跟叶小池认识的缘由。罗向东听了跟叶小池说道：“这么说的话，我倒该好好谢谢你了。”

“那倒不用，换成谁都得扶一把。”左煜诚淡淡摆手，无意在这方面多说。

叶小池看着罗向东，她不确定他会不会因为感激，维修费就少跟他们要了。她宁可自己为那姓左的做点什么，也不想因为这个影响到小舅的报酬。

这人是古玩店的，这个活要是做好了，以后有可能会长期合作。要是罗向东一开始要价太低，以后就太吃亏了。毕竟他这手艺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想到这，叶小池就笑着跟左煜诚说道：“你看到那几个椅子没？都是我舅修的，都看不出来是修过的。他手艺好，找他做活的可多了，有的人为了让他接活还特意加价。我舅经常忙的连做饭时间都没有。看看他那个厨房就知道了，总是随便糊弄几口就完事，就是太忙了。”

听了她的话，左煜诚挑眉看着她问道：“是吗？你舅这么忙啊？”

叶小池点头：“可不是吗？早上的饭他都没空做，还是我小弟给拿来的。”

罗向东：“……”他就算忙也不至于没空做饭，他是懒得做好吗？

第33章 事情怎么变成这样（加更）

屈小五在旁边怎么可能听不出叶小池的意思，他咳了一声，跟叶小池说道：“你放心，只要你舅做的活好，咱们不会亏待了他的。”

他说的挺直接，叶小池假装不太好意思，其实心里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他们能听明白她的弦外之音就好。

“哦，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说我舅活太多，没功夫做饭。我相信你俩不会亏待我舅的。”

还装呢？左煜诚和屈小五都无语了，罗向东这人看着还挺实在的，就是他这外甥女跟他可不太一样。

这时候叶小池转了画风，跟左煜诚说道：“早上你们吃饭了吗？”

问这个？聊家常吗？左煜诚随口答了一句：“吃了几口，我跟小五下午走，到时候回去再吃。”

“吃几口啊？那一会儿就该饿了，要不待会我给做点家常饭吧，就在这儿吃，吃完了再走。算我表示一下我的感谢。”

屈小五还真想吃点家常饭，饭店的菜和饼干面包都吃腻了。他就说道：“那就做点简单的吧，夏天没什么胃口，随便做点清淡的就行。我可以帮着打下手。”

他知道左煜诚有意和罗向东长期合作，所以也愿意跟罗向东这个外甥女处好关系。

“没问题，就做点清淡的。”

罗向东在旁边看着，感觉这个外甥女明明自己都那么弱。却在努力地张开翅膀护着他这个舅舅。他拉过来一把椅子：“你先坐着吧。”

叶小池也知道他们还有正事，便不再打扰，坐在罗向东给她拿过来的椅子上，看着他们几个围着那个翘头案说话，商量着详细具体的维修方案。

古董家具的维修是要慎之又慎的，修的不好，就找不到那种古典韵味了。很多家具，还需要对照一些图册或者史料，知道原来的家具具体是什么样，才好照着样子恢复原貌。这个是不能凭空想象就可以动手的。

左煜诚其实不太明白罗向东是从什么途径知道这么多跟古家具有关的事情。或许是他以前跟着他那个师傅见过很多吧。目前他也只能这么想了。

叶小池想起自己要请他们在这吃饭的事，便站起来，上厨房去看看，他这里都能做点什么。

早上叶景涛来过一次，回去了告诉她小舅没做饭，冷锅冷灶的。但是叶小池还是没想到他这里缺了这么多东西。

她弯腰拎起大米袋子，里边剩下的那点米粒不知道够不够这几个人吃。油壶里的豆油还剩点，省着用的话可以炒两三个菜。

至于调料，只有简单的几种，随便做个炒菜还可以吧。屈小五听到叶小池在厨房里翻东西的声音，过来看了看，见她提着米袋子一脸无语的表情，也知道大米不多了。

罗向东这时候走过来跟叶小池说道：“我一会儿去买点，很快就回来。”

屈小五却说道：“外边还下雨呢，别去了。这不是有白面吗？那个罐头瓶里还有酱，一会儿让诚子擀点面条就可以了。他做的手擀面比饭店做的还好吃。”

其实是他吃过一次左煜诚在家做的手擀面，一直还想吃，但是左煜诚不给他做。便借着这个机会说了出来。

叶小池指着左煜诚：“他，还会做手擀面啊？”这年头，男人会做饭正常，可是连手擀面都能自己做的应该不多了吧？

左煜诚：“……”不是说好了吗？罗向东那外甥女做点清淡的，屈小五给打下手，现在这个活怎么就着落到他头上了？

如果在场的只有他和屈小五，那就不要想他会答应，可这是在罗向东家里，他有意跟罗向东拉近距离，便痛快地答应了：“行，一会儿我做吧。不过，小叶这顿饭我先记账了，哪天方便你得补上。”

他不好连名带姓的叫她叶小池，直接叫小池自然更不行。干脆就叫她小叶了。

半小时后，左煜诚把身上穿的短袖白t恤重新在裤腰里掖好，然后洗了手，开始用冷水和面。

叶景涛看着他把面粉和成硬硬的面团，两只手揉着那个面团像玩一样转圈按揉着。

左煜诚一边和面一边在心里捋着，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明明是来找罗向东给他修家具，现在变成他在这给一帮人做手擀面，他都无语了。

叶小池悄悄问屈小五：“他是你们老板啊？”如果真是老板的话，还跑这儿给他们做饭，这个就有点…

屈小五不好说实话，就告诉叶小池：“他是我们头，很多事由他负责。”他觉得这跟老板的意思也接近，也算不得刻意欺骗这姑娘。

“哦，那他怎么还会做这个？”

“那是因为，他妈妈一生病就愿意吃这个，别的都不想吃，然后他就会了。”

左煜诚回头看了屈小五一眼，考虑着下次还带不带他过来，太聒噪了，一遇到女的话特别多。尤其是罗向东这个外甥女，心眼子多，要是刻意跟他套话不知道屈小五会不会说漏嘴。

他们现在跟罗向东毕竟还不熟，有些事情暂时不能让他知道那么多。屈小五接收到左煜诚警告的信号，忙住了嘴。

左煜诚他们吃完了饭，又待了一会儿，约好一星期左右再过来看看，便开车走了。叶小池跟她弟俩人收拾了碗筷，又把地扫了扫，也回了叶家。

到家的时候，叶小池看到杨国伟正在和她三叔在门口树下摆了个桌子下棋。便跟他们说了几句话就进了屋。

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发现罗向楠正要把她放在炕边准备要洗的一小堆衣服抱走。

那是她头天晚上换下来的，准备上午洗了，可是临时去了罗向东那里，便用块布盖住，打算回家再洗。

“才回来呢？”罗向楠问了句，便要把那些衣服拿去洗。

叶小池连忙拦住：“妈，这些衣服你放着吧，我自己洗。”

里边的贴身衣物她怎么好意思让罗向楠洗呢？实在是太尴尬了。以前是以前，现在她腿好了，心结也解开了，自己的衣服肯定要自己洗的。

“你怕什么，从小到大不都是我给你洗的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罗向楠觉得她腿刚好，还弱着呢，还得养养。

“不用，我真能自己洗。”叶小池说着，把衣服从罗向楠怀里夺下来。

然后又跟罗向楠说道：“妈，我想问你点事。”

第34章 家里来了两个人

“你想问什么？”罗向楠被女儿拉着，坐在炕边。

“妈，今天我和小涛在小舅家吃饭，他家厨房缺这少那的，看着实在不像样。他对吃饭这事也不上心，有上顿没下顿的。妈你是不是该考虑考虑给小舅介绍个对象啦？”

听到女儿说的是这事，罗向楠有点黯然：“不是妈不管这事，是现在没法管。”

见女儿在注意听着，罗向楠告诉叶小池：“你舅心里可能一直有人，再说他前几年出事进去了，出来以后带着这个名声，再想找好的哪儿有那么容易？我倒是托人给找了几个，没有合适的。真说给你舅他也不一定能愿意。”

罗向楠正跟叶小池说着话，郭凤英笑眯眯地带着村里的一个妇女过来了。母女俩见了连忙把她们迎进来。

让叶小池奇怪的是，那妇女一见到她，就笑着夸她：“向楠，听说你家丫头自己给自己把腿治好了。现在一看果然是真的。她可真厉害，这事一般人还真做不到。”

这个人平时是不来串门的，叶小池听着她那些话，客气地笑了一下，也没往心里去。可不知道罗向楠为什么领着那俩妇女去了她自己那屋说话，还特意嘱咐她在这屋躺会休息休息。

郭凤英回头朝叶小池笑了笑，她总觉得赵永海这个妈笑得意味深长。

看着她们几个进了罗向楠住的房间，叶小池便踮着脚走到那屋门口，想听听她们要说什么，神神秘秘的。她总觉得她们要说的事跟她有关系。

那几个人说话声不大不小，大概意思还能听得出来，先是那人跟郭凤英把叶小池夸了一顿，然后又问罗向楠：“你家丫头今年有二十了吧？毕业两年了都。”

罗向楠已经知道了她们的来意，她打算听听她们怎么说。“嗯，春天才过完二十岁生日。”

“这岁数挺好……”叶小池听得入迷，虽然这些人说的事是跟她有关的，不过她还是打算把这事当成八卦来听，有什么事等听完了再说。

那几个人在屋里说的热闹，没注意到小池就在门口，可是有别人注意到了。

杨国伟跟叶振兵下完棋，走到门口发现叶小池弯着腰贴着她爸妈那屋门口的墙，他便悄悄走过去，在叶小池身后注意听着里边的动静。

正有个女人的声音说老冯家的二儿子现在市里的国营单位上班，月月开资，长得怎样怎样，有多高，家里都谁谁谁……

这时候在国营单位上班说出去是很长脸的事，总觉得进去了就是端上了铁饭碗。以后的生活也就可以安安稳稳的了。

叶小池感觉到身后有人，一回头就见到杨国伟也躲在她身后偷听，见到她回头，那家伙还一脸看笑话的样子。叶小池便瞪他，示意他上一边待着去。

杨国伟怕惹恼了她，便按照她的意思直起身来打算走开。然而叶景涛这时候回来了，手里端着个小盆，对着叶小池说道：“姐，你看，我三婶让我拿回来的鸡蛋和鸭蛋。”

叶景涛的声音落下，屋里的三个妇女打开门走了出来，跟门口的叶小池对上了。

“我，我要扫地。”叶小池指着旁边角落里的笤帚，再指指干净的水泥地面说道。

郭凤英见了，笑着跟罗向楠说道：“向楠，那事你考虑考虑，我跟坤姐先走了啊。有什么事去找我就行。”

临走时，她们俩还回头看了看站在墙边的杨国伟和叶小池。

罗向楠伸手指点了下叶小池脑袋：“你呀你，站这干什么？”随即她告诉叶景涛把鸡蛋和鸭蛋先放那，然后招呼叶小池跟她进了屋。至于杨国伟，则自觉的上院子里看雨后彩虹去了。

“刚才说的事你都听到了吧，你怎么想的？”罗向楠还是打算把这事决定权交给女儿。

“嗯，听到了，要给我介绍个人见一见，说是姓冯，24，在家行二，在国营冶金单位上班，个子有一米七五是吧，还说长得不错。”

她笑嘻嘻地说着，罗向楠点着她无奈地摇头，这孩子怎么变成这样了，有点皮。

“你什么想法，要不要见见？”罗向楠想着女儿既然不准备考大学了，那就趁着岁数还不大，慢慢寻摸个好点的亲事吧。

“还是算了，我就听听，着什么急？你等我能自己挣钱了再说嘛。”叶小池怎么可能在自己连谋生能力都没有的情况下相亲嫁人呢？

“真不见一下啊？万一这人不错呢？”罗向楠又追问了一句。

“还是过两年再说吧，妈，以后再有这样的情况，你直接帮我推了吧，这两年我不考虑这个事。”

罗向楠觉得这孩子应该有自己的打算，反正还小，那就再等等吧。要是过了几年还没动静，那她再催应该也来得及，毕竟这孩子长得不错。

叶小池从她妈屋里出来后，碰到了杨国伟，那家伙一脸好奇地问道：“怎么样，要不要去见见？我可以陪你一起去的。我这几年老在外边跑，看人还是有几下子的。”

“那不用了，我自己看就行。”杨国伟听不明白，她这是要去看，还是不去呢？

之后的几天，罗向楠和叶小池都没什么动静，杨国伟便把这事放下来。天气越来越热，北方的菜也都陆续开始大量上市，六道沟的菜价便逐渐降下来。

相应的，杨国伟他们的利润变少了，他便跟他舅在电话里沟通好，再收一车，他就返回市里。

今夜又停电了，大家睡得都比较早，窗外月色很好，叶小池一时半会睡不着。她再一次从柜子里拿出那个外祖父留下来的螺钿花鸟镜，借着窗外的月光打量着这传下来不知道多少年的铜镜。

镜面有些锈蚀，早已经失去了照人的功能，只是背面用贝壳磨制再加工镶嵌做出来的花鸟仍然生动明丽，她用手轻轻摩挲着这镜子。想象着这镜子不知道经过多少人的手，这镜子背后不知有着怎样的经历，隐藏着多少故事呢！

第35章 蚊子驾到（加更）

叶小池看着这镜子，心想也不知道她那位外公什么样？真的挺好奇的。

这时候她感觉到胳膊上刺挠，忙用手一碰，刺挠的地方已经起了小包，她知道越挠会越严重，便用手指按压了几下然后又搓了搓，躺下试图睡着。

可是事与愿违，不一会儿功夫，又连着有五六个地方挨咬了。她知道勉强自己睡也睡不着，干脆坐起来，打算去打一盆水，用水淋一下，多少能缓解些。

等她走出房间，看到她小弟叶景涛迷迷糊糊地从外边进了堂屋，她估计这孩子是起夜了。原以为他会进他爸妈房间去。

可叶景涛并没有，直接走到靠墙放着的八仙桌旁边，脸朝下就把桌子当成他的铺盖趴着不动了。

叶小池无语了，这孩子睡糊涂了……

她走过去，拍拍叶景涛肩膀：“小涛，醒醒，回屋去。”

叶景涛迷迷糊糊中抬起头，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罗向楠开门出来了。

她觉轻，儿子出去的时候她知道，可是等了好一会也不见叶景涛回来，又听到外屋有人说话，便打开门去看看什么情况。

看到叶景涛这样子，罗向楠哭笑不得的上前，去扶儿子，打算把他扶回屋。

可这孩子长大了，快有她高了，她扶着也挺费劲。好在这时候叶景涛清醒了一些，这才自己站稳，在他妈妈搀扶下摇摇晃晃回屋去了。

罗向楠把儿子安顿好之后，这才又出来，跟叶小池说道：“你看你弟，这是睡糊涂了。”

她刚才看到了叶小池轻轻唤儿子起来，那种态度，像是生怕喊得重了，拍得狠了，吓到了小涛一样。

罗向楠只觉得鼻子泛酸，眼泪要流下来了。她盼了好久，就盼着这一双儿女能和睦相处，可这些年她几乎要放弃这个念头了，却在这时，亲眼目睹了她盼了很久的事。她心里感动啊！

“嗯，妈你去睡吧，我有点热，去打点水，冲一冲凉快一下。”叶小池刺挠地厉害，不过还是忍着没去抓挠。

“你坐着，我去给你打吧。”罗向楠觉得孩子腿不利索，不等叶小池反对，站起来，穿着白底碎花的背心就去端了一盆水过来。

她挪过来一个椅子，往叶小池面前一放，水盆搁在上边，又拿了条干净毛巾过来在旁边等着。

叶小池看着罗向楠，笑道：“妈，你回去睡吧，我又不是小孩，不用你照顾，你快回屋去吧。”

按她最近的经验，罗向楠看到她被蚊子咬的包，肯定会嘘寒问暖的，她要是小孩子，可能会很高兴妈妈围着她转。可她都这么大了，这样的小事实在没必要让大人知道。

可惜罗向楠已经看到了她胳膊上的包，说道：“哎呀你这傻孩子，让蚊子给咬成这样？是不是蚊香不好使啊？”说着，往叶小池胳膊上洒水。

叶小池暗暗叹息：还是让她看着了。她无奈地说道：“不是蚊香不好使，是我不小心把点着的蚊香碰到地上，碎了。所以就成这样了。”

罗向楠想起家里就剩一点蚊香，临睡前一拆，正好三个，三个屋正好，叶景涛白天去买了，可李二家刚卖没，说明天就去进货，她觉得家里这些够用一晚上的，便让叶景涛第二天再去买。叶小池那屋的摔碎了，可不就得挨咬吗？

这孩子是不想让他们知道，怕她把蚊香让给她吧？这才自己个悄悄出来要打水淋一淋好减轻刺挠的感觉。

罗向楠感动的不行，看看，她就说这孩子总有一天会关心人，会为别人着想的。

叶小池洗了一会儿，感觉好了一些，便说道：“妈，我没事了，就这点小事，你别想那么多，快回去吧，都后半夜了不困吗？”

“没事，我陪你吧。”罗向楠觉得叶小池不想用别的屋的蚊香，那她就陪着她好了。

于是叶小池发现，罗向楠真的说到做到，坐在她旁边，不时留意着屋里有没有蚊子，发现的话伸手就给拍了。

屋子里不时传来拍手掌的声音，叶振刚后半夜醒来时没看到罗向楠，便出来看看，听到这屋有声，敲了下门：“向楠，你咋回事，搁这屋干什么呢？”

“别提了，孩子这屋蚊香摔碎了，给咬了一堆包，这可怜的，白天让小涛再上别的店去买就好了。我在这守一会儿，你回去吧。”

叶振刚知道自己不适合出现在孩子屋里，便轻手轻脚的走了。

叶小池原以为他去歇着了，却没想到脚步声很快又过来了，回来时手里多了一样东西，是正在点着的蚊香。

叶小池：“……”

“放这屋吧，我和小涛没啥事，丫头刚好一点，可别又遭罪，下次多买几盒。”叶振刚从门缝把蚊香放到桌子上，不由分说地就走了。

叶小池挠了挠头，这一家人这样，让她都不知道说什么好的。原本还有的一点点隔阂像冰遇到了热，被捂化了。

她往边上挪了挪，褥子腾出来一片地方，又用小褥子卷卷放她旁边，告诉罗向楠：“妈，你在这屋躺会吧，回去该挨咬了。”

罗向楠这时候都想回去跟叶振刚唠叨几句了，看看他们这丫头，多会关心人！

等罗向楠上来之后，叶小池也困了，眼皮沉重，很快就阖上了。

罗向楠借着透过窗户射进来的微光，打量着女儿的睡颜，像这样看着丫头入睡，好像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她用扇子在叶小池身边轻轻扇了一会儿，等到睡着的时候，手里还拿着扇子。

杨国伟起的挺早，这边空气不错，房后边还有池塘，天一亮他就去后边转了一圈，待了半个点才回屋。

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罗向楠从叶小池房间出来，看样子刚睡醒。

等叶小池起来之后，杨国伟发现她一只眼睛被蚊子咬肿了，都快睁不开了，他觉得好笑，怎么就咬成这样呢？

叶小池见他看笑话，想瞪他来着，可只有一只眼睛能配合，想想还是算了，他愿意笑就笑吧。

可是等叶景涛挠着耳朵出来的时候，杨国伟就不笑叶小池了，看着叶景涛肿胀的耳垂，杨国伟奇怪的问道：“昨天你们不都有蚊香吗？怎么都变成这样了？”

等到叶小池无语地解释完之后，杨国伟告诉她：“再有这事，把我那屋蚊香拿走不就行了吗？蚊子一般不爱咬我。”说完了看着叶小池姐弟俩的眼皮和耳朵，忍不住又笑了几声。

“不用了，不会有下次的。”叶小池咬牙切齿地说道，她知道自己这样挺可笑的，右眼都快看不到东西了。

第36章 路遇

这时罗向楠过来了，看了看女儿肿胀的眼睛，都不知道说啥好了，虽然她守了几个小时，最后丫头还是变成了这样。

叶景涛见他妈一直打量他姐的眼睛，便提醒她：“妈，你看我耳朵，都让蚊子给咬了，还有这，这……”他边说边指着一个个蚊子包。

“哦，没事，忍着点，别挠，挠破了就不好了……”说着罗向楠就丢开他，跟叶小池讲：“你这怎么样？还难受不？”

叶景涛：“……”怎么不问问他难受不呢…想着也得不到答案，搓了搓耳垂，出去看热闹了。他爸跟他三叔已经在外边忙活着，准备收菜了。

“不用了，早上醒来就没什么事了。这是小事，下午就好了。”叶小池说着去照镜子，看看这眼皮现在又变成什么样？

要是有相机的话，她一定得拍下来，被蚊子咬到眼睛都睁不开，这还是第一回。

“那行，你没事就好，那我先出去了，饭在桌子上，你去吃吧。”罗向楠说着就上外边了。

头天晚上，杨国伟已经把收菜的提成跟他们算清楚了。罗向楠琢磨着等这边事忙完了，赶紧把该还的账都还了。然后剩下的得存起来，用的时候再去取。老在家放着，人来人往的，真不放心

叶小池出去看了一下，见到院门口人来人往的，声音很杂，她知道今天要收最后一车菜。再收的话，批发价不行，刨去各项成本，杨国伟他们就不挣钱了。

这时候叶振刚和杨国伟他们都在门口看着村民把装菜的袋子一堆堆放到大秤上称重，再摆到遮阳棚下放着。大车还没到。所以暂时还不能装车。

她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过来，然后便看到饭桌上纱罩下边罗向楠给她留的饭菜。桌上还摆着一副干净碗筷，显然是要等她醒了给她吃饭用的。

她用皮套把头发扎起来，再搓了搓脸，忍不住又挠了挠被蚊子咬的包，将胳膊浸泡在凉水里减轻痒感。

吃完饭后，她收拾了碗筷，然后又洗了几件衣服。她已经养成了习惯，换下来的衣服要尽快就洗出来，不会长时间放着不管的。

罗向楠也是个干净勤快人，桌布枕头套衣服被罩毛巾之类的洗得都勤，家里虽然简陋，可总是井井有条的，待着特别舒服。

连杨国伟都说这边农村虽然不那么方便，可是她家里却特别有家的味道，让人能待下去。

杨国伟原本是第二天要走的，可他妈给他打电话，让他早点回去，所以他决定今天下午就走。这事他得跟叶小池说一声，问问她要不要跟他一起上市里。

前些天她提过，要跟他车上市里她大姑家看看，待两天再回来的。

这时候杨国伟看到叶小池在院子里晾衣服，便进了院子，跟她说道：“昨天半夜蚊子可把你和你弟整得挺惨，不过没啥事，下午就好了。我要走了你会不会不愿意？”

他在这住时间长了，已经知道叶小池跟以前大不一样，说话也就放开了。反正这话没别人听着，就他俩在院里。声音也不大。

“这话你跟多少人说过？小心别人当真了。”叶小池甩了甩手上的水。

“哪有什么人？倒是跟几个大姨说过，反正她们也不会当真。一般的我可没随便招惹。”杨国伟直呼冤枉。

叶小池没再纠结这句话，问道：“回家之后你怎么打算的？还出去吗？”

“肯定出去，得挣钱啊。先在家待十天半月歇几天，然后去收水果。上秋了水果多得是，到时候有空给你送几箱过来吧。”杨国伟倒也不是客套，跟现在的叶小池相处起来轻松自在，他挺愿意跟她说话的，有机会撩几句，她也不会生气。

“行啊，方便就拿来吧。”叶小池没拒绝他的好意。杨国伟说道：“这就对了，今天下午大车装完货走了之后我也开车回家，你今天能不能跟我一起走？我妈她老说身体不舒服，我回去看看去。”

“今天啊？也行，回头我跟我大姑说一声。”

大货车这时候开了过来，杨国伟便出去看着别人装车。罗向楠听说叶小池下午跟杨国伟一起出发，就拉着叶小池去了她房间。

进屋之后，她往窗外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到屋里，便拿出头天晚上跟叶振刚俩人准备好的钱，分成两份放到信封里给叶小池拿着。

叶小池知道其中五百块钱是要还给她大姑的，是当初盖房子的时候叶文君借给他们家的。因为有杨国伟答应送叶小池到叶文君家门口，他们才放心让叶小池把钱给带过去。

至于另外的一部分钱是罗向楠给她准备的，穷家富路，不是穷的叮当响的话，出门总得有点钱傍身才好。

罗向楠还在嘱咐着：“这几百块钱你看着花，给自己买点衣服裤子还有鞋啥的，别老省着。出门的时候钱别放一个地方……”

叶小池耐心地听她说着，并没有把那些钱推回去，她确实有用钱的地方。

罗向楠本来还想嘱咐几句女儿跟杨国伟的事，可是想了想还是算了，经过她这一段的观察，女儿对杨国伟确实没那个意思。孩子拎得清就好，她说太多了孩子会嫌唠叨。

下午两点叶小池搭杨国伟那辆没空调的老爷车出发去洛川市区，杨国伟一边开车一边跟叶小池讲着同学们的八卦：“…高向威那小子不是超常发挥考上医科大学了吗？同学聚会的时候他还得瑟说他学校怎么怎么好？他学的是检验，等毕业以后上班了说不定整天玩血玩便便呢，还跟我吹，哈哈……”

叶小池笑着说他：“你看你这个损样！检验涉及的多着呢，到底做什么不一定的。”

说话时她注意到一辆灰色皮卡车跟杨国伟这车擦身而过，这才想起来，那个翘头案修得差不多了，左煜诚和那个屈小五应该是过来验收的。

屈小五也看到了叶小池，“诚子，刚才那车上坐的是罗向东那个外甥女吧？哎，你看着她眼睛没？肿了…”

“嗯，看着了，是她，可能是蚊子咬的吧？”左煜诚也看到了，当时叶小池不知道在跟那开车的人在说什么，虽然眼睛有点肿，可聊的似乎挺高兴。

第37章 初步达成合作意向

没过多久，灰色皮卡车就停在了罗向东家门口，罗向东事先知道他们今天会过来，所以一直在家里等着。至于左煜诚他们带过来要修的那个翘头案，已经只剩下一道上大漆的环节了。

他们用的漆，是从生长于秦岭的漆树上割下来的生漆。生漆既然是从树上流出来的，对木质家具自然没什么损害。

这么热的天，连续在外面奔波，左煜诚也黑了一些。院门开着，他们进来时，罗向东正准备给那翘头案上漆。听到动静，罗向东直起腰，将俩人迎进来。

左煜诚迈进屋子后，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修复好的案子被罗向东稳稳地摆在屋子正中央。他把手里拿着的公文包放到桌子上，绕着那案子打量。

画案的案板下面原本围着牙板，像是案板下的围栏一样。牙板的两头是云朵样式，这是明代家具最常见的标识，称之为云头牙板。原本有个角的云头坏了，这时候已经被罗向东补上了一个新的，看上去与原有的云头完全一样，很难找出修过的痕迹。

而画案四条腿上的马蹄足原本也有坏损的，这时也全都修复如旧。至于各处榫卯连接之处，挑剔的左煜诚也找不出什么不足来。事实上罗向东要是能一直保持这样的工艺水准，足以达到他的要求了。

“怎么样？还有什么地方需要再改进一下吗？”对方是雇主，罗向东虽然觉得自己已经尽力做到最好，可依例还是问了一下。

左煜诚摆摆手：“这样就可以了。怎么样，罗师傅，有没有兴趣进行长期合作？”

“当然了，只要你们信得过我的手艺，这就没什么问题。”左煜诚给的价格对得上他的手艺，罗向东很清楚，如果不接左煜诚的活，这种活他自己只能偶尔接到一个。而且因为雇主不同，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要求。沟通解释起来也是麻烦。

对于不同雇主各种各样的要求，即使他心里有意见，可也得按着雇主的意思来。就像上次接的那四把圈椅，按雇主的意思，十天之内就得做完，这样他就只好简化了工序，最后的结果是达不到他自己的要求的，可仍然照着雇主的话做了。毕竟他得生活，成人的世界不是可以随便任性的。

而左煜诚不同，他求质不求快，这与罗向东的理念是相同的。何况左煜诚那边据说有大量的古董家具等着修复，他只要去了便有做不完的活，何乐而不为呢？真要合作不来的话，他再继续单干也不难，也算是有退路。

“当然愿意合作。只要你们给出的条件合情合理。”罗向东没有拿乔，直接了当给出了回复。这也在左煜诚预料之中。这是个实在人，不像他那个外甥女想法多。

“好，罗师傅就是痛快。这样吧，上漆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你这边先停一下，跟我去一个地方。等回来了再上漆吧。至于我们的条件，你就不必担心了。”左煜诚给罗向东吃了个定心丸。并且邀请罗向东跟他一起去他们放家具的仓库看一看。他已经在仓库旁边另外买下了一个房子，里边配备了各种木工用具。罗向东本人只要过去了稍加安排，很快就可以开工。

至于罗向东的工钱，就是多给些他还是很划算的。收一件旧的古董家具直接转卖的话，他赚的钱大约在5%在10%之间。可要是精心修复好了，那利润就远不止这些，翻上一倍两倍都不算什么。

他已经在那些家具上边投了很多钱了，虽然知道继续放下去还会升值，可是资金一直压着不流转，他也有压力。最近他打算修复好了卖出去一些，以便手头的活钱充裕，可以收购更多的玩意。在他的投资项目里，家具只是其中的一个大类而已。

罗向东也想看看左煜诚那边具体是个什么状况，便简单收拾了一下，锁了门。跟他们走出去。

屈小五这时候想起来路上遇到叶小池的事，便跟罗向东提了一嘴。这事罗向东倒不知道，听说是跟着一个男的一起走了，罗向东猜测车上那个人可能就是她收菜的那个同学。便想着等回来之后找个时间问一下。毕竟这社会女孩更容易吃亏。

回去的路上，屈小五想到了跟左煜诚刚开始创业时的艰难，曾经有一次两个人被追得在黑暗的小巷子里玩命一样的跑。现在一切都开始走上正轨了，想想当初，真是感慨啊。

想到这儿，他忽然来了兴致，跟左煜诚说道：“诚子，你还记得咱们八年前一起从家里出来时的情况不？”

“当然记得，怎么忽然说这个？”那种事谁都不会忘的。

“就是我想到现在咱们的摊子越铺越大，有点感慨，忽然就想到了两句话。”

“哪两句？”左煜诚知道屈小五这人，闲着的时候思维有点散，想起来一出是一出。

“想起来两句诗。”

“你还知道这个？”屈小五上学的时候不是打架逃学就是上课睡觉或者被老师罚站，左煜诚倒不知道他还记得这些。

“呵，你还小瞧我？听着啊：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怎么样，跟咱们现在的情况是不是挺应景的。”

左煜诚听了，笑了笑，“还有一句话，创业容易守业难。”

“诚子，你这话我没法往下接。我好不容易想起来几个词，你这不是扫兴吗？”

“怕你晕了头，给你清醒一下。”左煜诚说着，拐了个大弯。屈小五不留神时身子闪了一下，埋怨道：“靠，你也不说一声。“

“小五，你这样才算正常。再说这条道咱们都走多少回了，你不知道啊？老腰怎么样，不耽误你以后的事儿吧？”

“耽误个p，行了，诚子，我知道你啥意思，是提醒我该上心的时候还得上点心，别发飘，省得马失前蹄闪了腰啥的，小心无大错。”

这时候已经能看到前边不远的仓库门了，左煜诚便不再说话，等大门打开之后，左煜诚就把罗向东引了进去。

第38章 真去啊？

“那我就回家了，明天下午四点，你记着点。”杨国伟送叶小池到了嘉和小区门口，在她要上楼的时候叮嘱了一句。

“知道了，你开车小心点，我上去了。”叶小池说着，关上车门，拿着行李袋要往小区里边走。

“真不用我送上去啊？东西怪沉的。”杨国伟在她身后扬声说道。叶小池摆了摆手：“拿的动，你回吧。”

说着，她看着杨国伟把车开走这才走到她大姑家那个单元门上楼。

叶文君知道她会过来，跟她女儿郭佳颖都守在家里等着她。郭佳亮跟同学一起约好出去爬山去了，这两天都不在家。

见到叶小池一个人拿东西上来，叶文君自然是又惊喜又埋怨，掀开她的裤腿看了一会，也看不出什么来。只觉得不可思议，去了好几个地方都没治好，怎么她自己就弄好了呢？

想不通的情况下，她觉得可能这孩子是真的聪明，也可能是运气来了，随便找个药方就好使。不管怎么说都是好事。

她跟叶小池寒暄了一会儿就张罗着要给她做好吃的。叶小池却拉住她：“大姑，这钱我妈让我拿过来还你。都借好几年了，现在才能还上。”

“你看你这丫头，急什么？我也没急着跟你要这钱啊。”叶文君还真没跟她兄弟提过这个事。

虽然她丈夫跟她说过两回，说这个钱不会打水漂了吧？还说他家的钱也是一点一点攒的，都是省吃俭用才省下来的。眼看着俩孩子都大了，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云云，总之意思是想让她跟叶振刚提一提。

叶文君只劝他再等等，说早晚会还的，这个节骨眼要钱她实在说不出口，这事也就拖了下来。

现在叶小池家里稍微宽裕一点就主动把钱拿来，叶文君心里觉得有点过意不去，怕叶小池有什么想法。

“你放心吧大姑，我家里最近把债都还上了，不光是你家的，都还了。剩下的钱修完了房子还能存点。从你家借的这些钱要是存银行，几年下来多少还有点利息呢，我就不给你利息了，就把本金给你拿过来，谁让你是我大姑呢？”叶小池说着，把钱塞到叶文君手里。

叶文君听说他们家不只把所有的债都还上了，还能修修房子，修完了房子还能攒点，也替他们家高兴，心里松快了不少。

她把钱接过去，嗔怪地跟叶小池说道：“看你说的，还要什么利息，那不是骂你大姑呢吗？你先坐着吧，跟你妹一起待会，我去做饭。”

说着，她才转身拿着钱回了自己屋。这笔钱还上了，她丈夫那边她也好说话。

等她进屋之后，郭佳颖才上前惊奇地打量着叶小池的腿，还伸手指按了按：“真好了？”

叶小池便稳稳地走了几圈，然后又抬了抬腿：“真好了，就是时间短，现在这条腿没劲。”

郭佳颖想上前拽住她胳膊摇一摇说太好了，她平时跟朋友就这样，可伸出手才想起来姐妹俩可没那么亲近过，便讪讪地把手放回去，然后笑着跟叶小池说道：“那太好了，没劲就是缺乏锻炼。不过没关系，我现在放假呢，从明天开始，我陪你出去玩，多走走就好了。我想想都去哪？光是公园就好几个呢。”

叶小池看着郭佳颖说话，笑着答应：“行，你要是有空，就陪我出去走走。不过明天下午四点有几个老同学要聚聚，后天咱俩再出去玩吧。”

叶文君回屋把钱放好，听到这事马上出来问道：“明天下午四点？那等聚会完了都几点了？那不行，那太晚了你一个人在外边不放心。”

“没事的，刚才送我来的同学到时候会再送我回来，送到小区门口。”

叶文君却不太放心，可也扭不过她，完了还是嘀咕一句：“那同学真能送你回来啊？那刚才你拿这么多东西，他也不说帮你拎上来？”

“不是他不帮，是我不让，真能送，你放心吧。”叶小池再次保证，叶文君这才不唠叨了。

郭佳颖却收了刚才的笑容，有些担心的问叶小池：“姐，你真去啊？”她想的跟叶文君不一样。她是担心叶小池去了会受到冷落，到时候心里有失落感，好不容易好转的心情又受到影响。

她也快成年了，人情世故该懂的都懂。叶小池这两年高考落榜后一直原地踏步，跟别的同学比是有落差的。一般人不至于明着说什么，可那些冷淡敷衍的眼神都是刺人的，她怕叶小池伤心。

“没事，我现在不好了吗？以后慢慢都会好起来。既然别人请我去了，我不能老躲着不见人啊。”叶小池知道她想的是什么，便跟她解释了一下。见她坚持如此，郭佳颖也就不再劝阻。

聚会的地点在她原来就读的高中附近，一条商业街后边的聚隆大饭店，她要去商业街买点东西，便在第二天中午就离开了嘉和小区。

左煜诚当天下午要到商业街旁边不远的花鸟市场办点事，路过那条街的时候，见到人行道上站了十几个人，还有人跟他一样看到了围上去。似乎人群中间的人起了什么纠纷。

他很少看热闹，见那伙人堵成一堆，便想要从人群旁边过去抄小路去花鸟市场。甚至连眼神都没往人群中间飘过去。

可是有个熟悉的声音，倒是吸引了他的注意。随即往里看了一眼。竟然发现人群里边站的是罗向东那个外甥女。

似乎她和她对面那一对中年人起了争执。不管怎么说，也算认识，他虽然不知道叶小池怎么会一个人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跟人争执起来。不过既然见到了，总得过去看看。

他可还记得风一刮她都站不稳的样子，妥妥的弱不禁风。可别在外边让人给欺负了，毕竟她对面还有个大汉。

这时他听到叶小池跟那中年女人说道：“你刚才说啥？”

“说啥？你听着，让你赔我这镯子，刚买的，看你穿的衣服，我想你也赔不起，我也不跟你多要，就赔一百我就放过你。”

那妇女愤愤地举起手上断成两段的绿镯子，又跟旁边的人说道：“看看，我新买的镯子，花了四百多，四百多啊，我就是看她也不像有钱的，我就可怜可怜她，让她赔一百算了。”

叶小池却说道：“别说一百，一分钱也不可能。刚才我好好在这边走道，跟你就挨不着，是你突然朝我这边撞过来的。你要再说让我赔钱的事，咱们就上旁边派/出/所谈谈。我怀疑你俩是碰瓷的，还有那镯子，不是你说四百就四百，空口白牙的谁信，地摊上十块钱一个的还大把呢？你俩敢不敢跟我去？”

叶小池说话的气势十足，旁边的群众也说不清谁是谁非。

那女人听了，声音尖锐起来：“你说啥呢？什么十块钱一个？撞坏了我的镯子还敢耍赖？啥也别说了，马上赔钱，不然有你好看。”

她说完这句话，她身边那个男人配合地目露凶光，脚步朝叶小池这边挪了两步。

叶小池见状，从包里拿出新买的针灸针，捏在手里，跟周围的人说道：“他们太欺负人了，他要是敢过来，我就敢扎他。我好好的走路呢，谁也没碰，是她碰我的，这俩人有预谋，大家伙要给我作证，我是正当防卫。”

见她这样子，旁边有个男人终于说话了：“这干啥呢？好好说话行不行？这姑娘才多大？真说不清的话不如报/警吧。”

听到这话，那俩人犹豫了，女的正要说话，人群外边有个声音说道：“这姑娘没说错，你手里那个镯子就是玻璃做的，十块钱都不值。我听人说了，花鸟市场这边有人专门拿着镯子项链什么的碰瓷骗钱，就是你俩吧？那边有个电话亭，我去打个电话……”

第39章 千年老二的另类激励

叶小池顺着声音看过去，觉得很奇怪，她怎么会在洛川市的一个商业街又碰上左煜诚了？

围观的人也朝着他看过来，看到这人高高壮壮的，胳膊上露出来的肌肉结实而不夸张，难怪敢管这闲事，一般人是不愿意惹麻烦的。

再回头看时，那一对男女已经趁着众人分神之际溜了…

有个人说道：“果然是骗子，我刚才就说这俩人可疑嘛。”

他刚说完，旁边有个人撇嘴看着他。这马后炮放的挺响，刚才怎么哑了？

叶小池谢过了刚才替她说话那个男人，见人群散了，这才问左煜诚：“你来办事啊？刚才谢谢你啊，不然我真可能会吃亏。”

左煜诚见她手里还捏着几根针，说道：“你先把针收起来，别把自己扎了。完了再说别的。”

叶小池想说不会的，不过最终没说出这句话，按他的意思把针收好。

左煜诚这才告诉她：“前边往右拐，不是有个花鸟市场吗？我要到那边办点事。走这边可以抄近道，我也没想到你在这。”

他倒没问叶小池来这干嘛，商业街嘛，来了基本就是逛街买东西的。

倒是又提醒了叶小池两句：“这一片从去年开始有点乱，来了一伙外地人老在这边晃荡。不常过来的人可能不知道，一个人当心点吧，没什么事的话就早点回去。要是再来最好跟人做个伴。”

刚才那形势他也看到了，胆小点的一害怕，可能就照着那一对男女的意思做了。倒是罗向东这外甥女胆子不小，气势还算足，可体力上到底吃亏。

“嗯，我一会去跟同学聚会，就在旁边那个聚隆大饭店，不远就到了，等完了我同学送我回我大姑家。”

“那行，那我先走了。”左煜诚知道聚隆大饭店就在附近，从他们所站的位置就能看到那个大饭店硕大的红底金字的招牌。他觉得地方很近，时间也快到了，便放心地往前走。

叶小池以前并不知道那边有个花鸟市场，她过去在洛川上学，出校门的次数有限，好多地方都不熟，花鸟市场就更没关注过了。她知道，花鸟市场里边就有卖古董的，虽然假的多真的少，可总归是有，她要不要找个机会也去看看？

正在想事，左煜诚又站住，回过头来告诉叶小池：“你舅昨天来了一趟市里，今早走了，他回去是收拾收拾，再带点换洗衣服，明天过来到我仓库旁边的作坊干活，你想去的话可以过去看看。我把你舅在那边的电话给你吧，有事你可以跟他联系。”

说着，匆匆拿出一个小记事本在上边写下了串数字交给叶小池，等她接过去说道：“我这边跟人约的时间到了，我先走了。”说着，客气地跟叶小池摆了摆手，然后往前走了一段，再往右一拐，人就没影了。

过了一会，看看快到了同学聚餐的时间，叶小池就赶去了同学聚会的那个包间。如她预料地一样，不管心里怎么想，至少表面上大家的态度都还好，没人提起她高考落榜的事，大家都回避着这个话题。

倒是有几个人有意无意地组成了一个小圈子，聊着自己在大学的各种趣事糗事，还有学校里一些人和事的八卦。这些话题叶小池并没有参与，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偶尔跟杨国伟他们几个还有两个坐在她身边的女生聊几句。

不过齐蓉蓉比她的话还要少，她在班上一向就是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性格，大家都习惯了，没人会觉得奇怪。

这时叶小池听薛阳跟杨国伟说道：“大伟，你倒是挺行的，咱们这些同学除了齐蓉蓉，就你有车开啊，就是那车破了点。”

“再破不也是车吗？不破的话，怎么叫老爷车呢？我准备把那车开成古董，留着给我孙子玩的。”杨国伟其实已经打算买新车了，不过他并没有因为他现在挺有钱就二五八万的炫耀。

“还孙子，儿子还没影呢？想得挺远。”

“不是儿子没影，是老婆没影，没老婆哪来的儿子？他自己会生吗？”旁边有个同学毫不客气地损杨国伟。都知道杨国伟皮厚，开得起玩笑。

听着这些人白话，众人围坐一桌笑成一片。杨国伟倒是转移了方向，朝那个学医学检验的同学高向威开炮了：“老高你今儿个怎么了，这么蔫呢？让人给踹了怎么的？去年见着你可不是这样啊。”

高向威瞪了他一眼，这是讽刺他以前超常发挥考上医科大学时有点飘吧。他承认当时确实有点飘，可经历过这两年医科大学的生活，学习能力一般的他已被虐得外焦里嫩了。

对杨国伟这些话，他回道：“谁踹我啊？我是累的，我觉得我报错专业了，学医太累了，哥我现在有抑郁倾向，你们让着我点。”

“还抑郁……”旁边的人拍了下他肩膀，都无语了，叶小池都没抑郁呢，他高向威可真会说笑。

菜上桌了，同学们开始喝酒，杨国伟把杯子盖住：“今天我真不能喝，一会儿吃完饭得把叶小池送回她大姑家，等回家了，我家那位老太后还得检查，敢喝酒开车她得唠叨半天。”

有个女生听到这句话，神色晦暗不明地说道：“你们刚才还说杨国伟没老婆，我看也快了嘛。”大家都知道这女生以前暗恋过杨国伟，可是杨国伟一直装傻充愣地不接受她的信号，毕业后大家天各一方，他们也就更不可能了。她这么说，谁都听得出浓浓的酸味。

杨国伟瞥了她一眼，然后转头跟高向威他们说道：“我在叶小池家就是做生意，她家那边有货，竞争也不激烈，我就去了，就这些事。大家伙都是有素质的人，不能捕风捉影吧？要是这样的话，咱们都戴上防毒面具生活得了，在一个屋子里呼气吸气地都有嫌疑了是吧？你们乱说什么我一个男爷们不怕啥，可是这样说对叶小池不好。”

那女生被噎了回去，不过还是反应很快地说道：“我就是根据感觉猜的，猜错了叶小池你可别生气啊。”

“不会，有些话不重要，我不会放心里的。”叶小池微笑着说道。她跟这人以前也没什么交情，这女生又把她当成了假想敌，她客气也没用，便不咸不淡地说道。那女生听了，没再多说，毕竟这么多同学看着，谁都不傻，说多了徒然让别人看轻她而已。

席散后，叶小池跟杨国伟走出大饭店，站在门口等他把车开过来。人已经走了不少，这时在饭桌上一直很少说话的齐蓉蓉忽然出现在叶小池身边，在朦胧夜色里淡淡地跟叶小池说道：“叶小池，你知道吗？上学的时候，你总是全班第一，那时候我总是第二，我这个千年老二那时候对你的感觉挺复杂的。”

叶小池挺惊讶地，齐蓉蓉提起这些是想跟她说什么。她知道齐蓉蓉现在首都的顶尖学府读书，她本来就很有实力，高考时发挥得也好，考上那个学校并不奇怪。

这时她听齐蓉蓉又说道：“我对你，有嫉妒也有敬佩。可我唯一没想过你会落榜。叶小池，我更没想到的是你落榜之后就这么一直颓废着。我只想跟你说，人生是螺旋式上升的，希望我还能看到以前那个优秀的叶小池，别给我机会让我瞧不起你。”

说着她深吸了一口气，看了叶小池一眼，然后只留给叶小池一个后背，往自己停车的地方走去。叶小池知道，齐蓉蓉家境优越，高考之后她父亲就给她买了辆车，作为她的成年礼物了。

“谢谢，你说的很对。不过优秀这个标准有点高了，我不一定能行，当个正常人还差不多。”叶小池说完这些，听到齐蓉蓉冷哼了一声，然后便走得看不见了。叶小池听到她那冷哼的一声，心想她这别扭性子倒是挺特别的。

第40章 等不来的电话

“刚才齐蓉蓉跟你说什么了？”这时候杨国伟已经把他那辆老爷车开到叶小池面前，他刚才透过前挡风玻璃看到了齐蓉蓉跟叶小池说话了，便顺嘴问了一句。

“她叫我努力呢，说别给她机会看不起我。”叶小池复述了齐蓉蓉话里大概的意思，然后打开副驾驶那一侧的车门坐了上去，杨国伟打着方向盘离开了大饭店。

“其实她这人就是表面冷了点……”然后他瞧着叶小池说道：“你是该好好为自己打算下了。现在腿也好了，身体都正常，就是单薄点。不管是回学校复读还是学点技术，以你的能力都没什么问题。你可别急着赚钱去饭店端盘子什么的，白瞎了你这脑子。这趟把你送回去，我再搁家待几天就又得出门，你有什么事的话给我打电话吧。”

“现在有些事还不确定，以后定下来再说吧。倒是这一段没少麻烦你。”

“说什么呢？都是小事儿，其实跟你在一块说话也挺轻松的。想到一会儿要回家看见我家里那老头子，我脑袋都疼，我跟他凑一起就没好话。”

“怎么啦？跟你爸关系很僵？”

“是啊，十几年了，就没顺心过。其实我觉得哪怕我爸像你爸那样不爱说话不挑事都挺好的。可我爸不，我从小到大有点风吹草动，他一巴掌就烀上来，平时也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就不知道好好说话。这还不算，他自己就是个大老粗，在工厂守着机床半辈子，却天天盼着我考大学。可是又不懂教育方法，老这么打我能不跟他对着干吗？你猜猜看，这几年我赚钱了，给他买这买那的，他咋说的？”

“是不是觉得挺欣慰的？觉得自己儿子虽然没上过大学，可赚得比大学毕业生多多了。”

听了叶小池的话，杨国伟几乎想呕血。或许别人家的老爹会这么说，可他家那个执着于让他考大学的倔老头的思维的确有异于常人，那脑回路也是不一般。

他差点脱口而出地说：pi，他才不会那么说。可想到听众是叶小池，便收回那粗鲁的词，说道：“我就猜你想不到，老头子说：小子，别以为你赚几个臭钱，就人五人六的，不管你混成啥样，都有一卡车一卡车的人比你强。凡事低调点知道不？”

他学着他爸说话的神态，叶小池都能想象得出来杨老头伸出手指对着杨国伟一顿训斥的模样。她不厚道地笑道：“这么多年，是委屈你了。”

“哎，何止是委屈，有时候都要气疯了。要不是我妈死活拦着，我早就离家出走了。我也知道他这人不坏，就是不会说话，一说话就气死人。我都打算好了，再过两年，我就自己弄一房，没事让我妈过来住一段。这样他也清静，我也清静。”

杨国伟说话间，嘉和小区已经在眼前了。因为天黑了，杨国伟便把叶小池送到了叶文君家门口。

听到敲门声，叶文君打开门，刚想嗔怪地跟叶小池抱怨她怎么回来这么晚，就看到了杨国伟。她难免就多想了点。毕竟这黑灯瞎火的，这同学能送叶小池回来，她总觉得这里边说不定有点什么意思。

“小池，这就是你那同学啊，这么晚了，还让你跑这一趟，快进来坐会。”叶文君马上摆出文君牌亲和的笑容，侧身让叶小池和杨国伟进来。

“不了，这次同学聚会是我叫叶小池去的，就得负责把她送回来，现在她安全到家了。我也得走了。”

叶文君还想把他留下来打探一下情况呢，可是叶小池已经说道：“杨国伟你先走吧，有什么事电话联系啊。‘

“哎，你这孩子，怎么也不留他一下？”叶文君等叶小池进来，关上了门埋怨道。

“不用跟他太客套。”叶小池说着，把买的几本书放到桌上，要去洗漱一下。天气有点闷，身上的汗发不出去，要是不洗洗的话，总感觉有股汗味。

叶文君见她这样说，也是无法，只好跟在她后边问道：“那你吃饭了吗？饭菜还有，我给你热热吧。”她觉得那样的场合，叶小池不一定能吃几口。孩子到她这串门来了，她总得问一声才行。

“不用热，我吃饱了。现在挺晚了，再吃的话，一会儿该睡不着了。大姑你去歇着吧，一会儿我洗完了也睡觉。”

叶文君又问了一遍：“真不吃啊？那好吧。今天确实有点晚了，这个点吃可能会积食。不过你平时是该多吃点，你看你这太瘦了，像细麻杆似的。还是胖点好，胖点有福气，你胖点的话还有线条。”叶小池听了她的话，低头看了看自己，叶文君这是嫌自己身/材太平了吗？

郭佳颖一直跟在旁边听着，现在看叶小池的表情，帮她妈补上一刀：“姐，你没弄错我妈的意思，她就是说你是太平公主。她老人家说电视上谁谁谁身材是s形的好看，你太平了，哈哈……”

叶小池无奈地看着这母女俩，暂时不想跟她们说话了。也不说给她点时间改变，很多事不得一步一步来吗？

不过她忽然想起来一个事儿，叶文君家里四口人，除了郭佳亮出门游玩还没回来，她大姑爷平时这个点都回家了。他跟叶文君在一个单位做会计，平时也不怎么加班的。她回来好一会儿了，怎么没看到他人呢？

她便问了一问：“怎么没看着我大姑爷，他人呢？”

“单位好像有点事儿吧，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就说让我先回家，他晚点。”平时两口子经常一起下班回家，叶文君虽然胖点，可也只是微胖，她丈夫用自行车驮着回来还是驮得动的。而今天她是自己坐公交车回来的。

叶小池听了，便没再管这个事儿，不一会儿，洗澡间里便响起哗哗的水声。

左煜诚在跟叶小池分开的次日，便去了那个木匠作坊。现在那边的事还没走入正轨，他还得盯一段，所以几乎天天过去看看。看到罗向东，便把遇到叶小池的事跟他讲了讲，不过省略掉了叶小池遇到碰瓷那俩人的情况。毕竟这事儿已过去了。另外他也听说区里边最近会有个行动，专门针对花鸟市场周边这一年多来的一些乱象做一下整顿，到时候这种情况有可能会好转，便没再说出来让罗向东想东想西的担心。

罗向东原以为，外甥女知道他这边的电话号码，会很快给他打电话的。他感觉叶小池对古董是很感兴趣的，或许想过来看看。甚至计划好她来的时候他歇一天半天的，让她看看这边仓库里的家具，然后再带她到周边转转。还专门跟守仓库那个老吴打听了周边都有哪些饭店做的菜好吃。

可他左等右等的，两天了，还没等到叶小池的电话。他想着，这丫头是不是又不搭理他了？

第41章 玫瑰椅

礼拜天的早上，叶小池早早就起来了，看到另一边靠墙而卧的郭佳颖还在熟睡，便轻手轻脚地起来，穿好了衣服出去锻炼了一会儿才回来。

这时候郭佳颖已经被叶文君从被窝里扒出来，并且告诉她：“后天就回学校，你别再睡懒觉了，省得到时候不适应。”

叶小池问道：“大姑，她这么早就上学啊？”

郭佳颖满腹牢骚地说道：“学校就给放十天假，后天就得回去，提前学下学期课程。哪像我哥那么轻松，整天不是玩就是看小说。哎，真不想去。”

叶文君从衣柜里掏出衣服丢给她：“行了，别抱怨了。你哥不也累过来的吗？等你高考完了也能放松一下。前提是你这个小祖宗得给我考上个像样的大学。不然我就让你复读一遍上高四。你自己看着办，想念高四的话，你就给我混日子，再不行我就让你念高五高六。”

听了叶文君带着威胁的话，郭佳颖搓了搓脸，开始穿衣服：“我听见了，一个高三就够了，还高四高五？妈你别念叨了，我会努力的行吧。”

叶文君这才放过她，去端早饭了。

叶小池知道郭佳颖在学习上不算太努力，要没人看着管着真有可能放飞自我。

电话铃响了，叶文君去接电话，随即就喊叶小池去听：“小池，有个男的给你打电话了。你要不要接？”

叶文君听对方的声音，感觉像是中年人，也摸不准这是什么人，说话态度还不错，她这才给他叫一下叶小池。

男的？看叶文君的意思她还不认识对方。不管怎么样还是听听对方说什么吧。知道她在这又知道这边电话号码的除了爸妈，也就是杨国伟和她舅了。可从叶文君的反应来看，对方并不是杨国伟。难道是罗向东？

可等叶小池拿起电话的时候，却发现说话人她也不认识。对方直接了当的说道：“你好，小罗罗向东你知道吧？”

“当然知道，他怎么了？”她挺疑惑的，这人怎么会知道她这边的号码？为什么打电话的不是罗向东而是他？罗向东怎么了？

“我姓吴，现在跟罗向东在一块干活。他不是给人修家具吗？”

叶小池那边说道：“我舅到底怎么了？”，听那人继续往下说道：“哦，你是他外甥女啊。你舅现在发烧了，嗓子也哑了，还有点闹肚子。我看到他那屋桌子上有这个号在前边，就打电话试试，你看你那边是不是来个人看看他。”

他话音刚落，那边的女孩子说道：“地址给我，我这就过去。”

“好好好，你记一下……”老吴刚把电话放下，就见罗向东挪到作坊这边来了。作坊被左煜诚买下之后，他把作坊和仓库连成一处，中间有通道。还专门辟出几间房给干活的人住的。

“你看你都发烧了，今天歇着吧，诚子又不要求赶工期，你把活干好就行了。别硬挺着，你现在就是硬撑，也没那个劲。”

老吴知道左煜诚很重视罗向东的手艺，为了找个满意的人，老板已经考察过十多个木匠，这才选中了一个请过来，他自然不会怠慢罗向东。

“小毛病，可能是半夜着凉了，在屋待着也无聊，不干点活浑身难受，我先坐一会，实在不行再去歇着。”罗向东说着在仓库旁边的一个供休息的隔间坐了。

叶小池没坐公交，拦了辆出租车，就算这样，也用了四十多分钟的时间才到了仓库那边。

“你怎么来了？”罗向东看到叶小池的第一瞬间，以为自己眼睛花了，他病得有这么严重吗？

“你不是病了吗，我来看看你。”

老吴听到动静从仓库里拿了把椅子走过去放到叶小池身后，然后才告诉罗向东：“是我看你那屋桌子上有个电话号，就问问看是不是你亲戚。没想到还真问着了，我叫她来的。小叶，过来坐。”

叶小池看了下罗向东的神色，便跟那老吴道了谢，然后看了下椅子的位置，一手抓着扶手要坐下去。

可她低头看了下她坐的那把椅子，便把手从扶手上拿下来，不大好意思地说道：“这是什么椅啊？看上去很精致，应该是古董吧？我坐着合适吗？”

罗向东刚才见她突然把手拿开，还以为那扶手上有倒刺或者什么扎人的东西，扎到她的手了，听到她这么说，便告诉她：“没事，你坐吧。”

老吴一看，这家伙是真紧张外甥女啊。就算真扎到了手，姓叶的姑娘毕竟也二十出头了，也犯不上这样紧张吧。

叶小池打量了一下老吴坐的普通板凳，再看看罗向东坐的椅子，就算她不懂这一行，可也觉得自己这把椅子挺贵重。

叶小池说道：“还是给我换一把普通的吧。”

老吴一听，忙说道：“不用换，我特意给你拿的，这个叫玫瑰椅，挺适合你坐。不过这椅子虽然是不错，可这样式的就一把，不成套，这两年也没什么人买。来问的都想成对或者成套的买。所以你就放心坐着吧。”

老吴这边说完，罗向东已经把叶小池按坐在椅子上了：“这椅子结实着呢，怎么就不能坐了？你坐着吧。”

叶小池便笑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既然他们俩都这么说了，她要是再推让的话，倒有点小家子气了。

好吧，事实上，她也承认，现在经济实力不够，说实力不够还是轻的。准确的说，也就是刚吃饱饭，算是有了温饱而已。这种情况下，真要是把别人的古董或值钱货弄坏了，她不可能没有心理负担。

老吴这个人挺健谈，开口就问道：“小叶你今年多大了？听你舅说你前两年就不念了，那现在上班没？”

叶小池觉得这俩问题不是不可说的，便告诉他：“今年二十了，没上班呢。”

她想好了，老吴要是打听她不愿意说的事，她就打岔，把话题岔过去。这样他也就能明白有些问题她不想回答。

好在老吴倒是适可而止，只问了几句她家都有谁便没再打听她的私事了。

罗向东在旁边也说了一句：“老吴，你别老在那刨根问底的。”

“哈哈，不说这个了。”老吴倒也好脾气。

第42章 话唠与听众

这时叶小池看到桌子上有药，显然是罗向东吃的。她看了看，那些药也算对症，就放了回去。

这时候老吴说道：“小叶，你发现没？你坐的那椅子在咱们仨人里边属于地位高的人才能坐的。”

叶小池听了，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坐的椅子，靠背上有精致的镂雕花纹，不管是靠背和扶手都比较低矮，她挺着腰板才能坐稳。靠背太低，装饰作用强于实用功能。

可这跟地位有什么关系？老吴就知道她会奇怪，便接着给她解释。

“按古代礼仪来说，一屋子要是有好几种坐具，那么像官帽椅、圈椅、交椅还有你坐的那种玫瑰椅这样又有靠背又有扶手的，是给地位高的人坐的。地位差一点的，那就可能没有扶手了，你像灯挂椅就是。你舅坐的就是灯挂椅，他坐的那个配不成对不好卖，材料也普通，就拿来咱们自己用了。你再看看我坐的这个，不光没有靠背，连扶手都没有，地位低的才坐这个。”

叶小池看了下老吴坐的那个凳子，很普通的木凳，确实没靠背没扶手，“吴大哥真是说笑了，要这么论的话，我可就没法子坐下去了。”

老吴笑道：“不用，你安心坐着，我就是开个玩笑。平时这边仓库里也没人来，我说着玩的。”

罗向东嗓子有点哑，捏了几下嗓子眼，指着旁边有靠背的椅子告诉叶小池：“老吴就爱开玩笑，那边有椅子，是他自己不坐。”

叶小池看他说话费劲，便说道：“舅，你说话费劲，就先别说了。其实他说的挺好的，没想到椅子里边有这么多讲究？”

老吴见叶小池是真愿意听他讲的这些，便又说道：“这些家具里边的门道确实多着，《韩煕载夜宴图》你看过吗？哎呀，可能你不太清楚韩煕载这个人是谁吧？”

老吴说到这儿，正愁着怎么跟叶小池解释韩煕载这个人，却听到叶小池回答了：“韩煕载是南唐后主李煜手下的一个大官吧，李煜不就是那个《虞美人》的作者吗？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就是他写的，那个《韩煕载夜宴图》我也看过，在学校图书馆看到的。”

南唐后主太有名了，还有大小周后的故事，再加上某导演拍的电影《夜宴》，叶小池想不知道都不行。

罗向东本来要喝点水润润嗓子，听到他俩的对话，疑惑着老吴到底要说什么？刚才不是在说椅子和地位的关系吗？怎么又说到了南唐后主和韩什么？

“对对对，你说的太对了。”老吴拍了一下手，“你都看过，那我再跟你说你就很容易明白了。当时那个南唐后主不是怕韩煕载造反吗？就派人监视他。韩煕载这个人也挺有心机的，为了打消李煜的猜疑，就整天花天酒地的，大开宴席。就在那张画上边，不是有个待客的大厅吗？里边随便放了一些椅子，全都是差不多的，都是只有靠背没有把手，你看，这样在场的那些人就不用分什么地位了，大家随便坐。他就用这种方法来告诉李煜，他对政治地位和仕途没什么兴趣，想用这种方法来打消李煜的顾虑。你看看，这椅子里边是有不少说道吧。”

叶小池还真没想到过这些，回忆了一下她看过的那幅画，还真是这样，富丽堂皇的大厅里边随意散落地摆放了一些椅子，谁愿意坐哪个就坐哪个，不用再你推我让，也不用论资排辈。虽然不知道韩煕载是不是真那么想的，可听起来还是有点道理。

叶小池笑了，朝老吴伸出大拇指：“厉害了，吴大哥，你还挺有研究的。”

老吴咧开嘴，摆手笑道：“仓库平时没人来，我话多了点，你不笑话我就成。”

“笑话什么，这里边还真有学问。”说着，叶小池透过休息室窗户看过去，她认识和不认识的家具放得满满当当。

罗向东见她似乎对这些东西感兴趣，便说道：“想看就过去看看吧，这些都是要修的，上边就算有漆，到修的时候都得去掉，去看看没事。”

老吴这时已经站了起来，带头朝家具那边走，叶小池也确实要看看，便站起来跟了过去。

而老吴跟她聊得高兴，一路自动充当了讲解员，告诉她：“看着这边这些罗汉床没有？古人挺会生活，条件好的人家把这罗汉床摆到厅堂中间，要是来了知己朋友，就在这罗汉床上一坐，下下棋念念诗喝茶饮酒什么的，不过人都比较风雅，叫吟诗作赋对酌畅饮品香茗……”

老吴有了叶小池这样的听众，谈兴大起，一路走一路说，叶小池也觉得他说的挺有意思，倒把罗向东撂到一边去了。罗向东觉得外甥女这好像不是来看他，是来看老吴的了，都快找不到自己的存在感了。

这时叶小池看到一个方桌，中间被拆开了，有点点像是全自动麻将机的样式，觉得奇怪，便站住了打量。

老吴就跟她说道：“这个你猜是干嘛用的？”

叶小池看着桌边被拿下来的上层，“不会是下棋用的吧？可是怎么有上下两层？”

“对，这个就是棋桌，上层可以下围棋，下边暗格这一层是打双陆棋用的。”

“双陆棋，这我倒是听说过，据说武则天就喜欢玩这个。”

“小罗，没想到你外甥女懂的不少啊。”老吴跟罗向东说了一句话，也不等罗向东回答，就又跟叶小池说道：“你说的太对了，古代民间就有玩双陆棋的，到了康熙朝的时候，下了禁令，严禁民间用双陆棋来进行赌博，所以就有人做出来这种桌子，把双陆棋藏在下层。发现不对的话把下层一盖就没事了。”

叶小池：“……”这样确实可以啊，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典范。

“吴大哥你懂的真挺多的。”叶小池这话绝对是真话，老吴遇到了好听众，说的挺高兴，可面上还是谦虚道：“我原先懂得也不多，很多都是听诚哥跟客户讲的，我就学着点。客户来的时候就给他们讲讲，平时自己也了解点这方面的学问。你说这要是一问三不知的，客户看不出门道可能就不买了。”

这时候门口有个守卫进来喊老吴出去说点事，老吴便说道：“小叶你自己随便看看，不懂的话问你舅。我有点事，一会儿再回来。”

第43章 第一份工作

老吴出去之后，叶小池跟罗向东继续在里边转悠着，这时叶小池看到了两个带字的木板，立在一个木架旁边。

她不知道这是做什么的，便走过去瞅上边的字，一个木板上写着：寡郁精神好，思多气血衰。少杯不乱姓，忍气免伤财。（郁、姓，用的是同音字，原来的字不敢写。聪明的读者们，相信你们能猜的出来哦）

她搓了搓额角，字面上的意思她当然懂，可为什么要在木板上写这些话呢？

再看另一个木板，字体同样是工整的隶书，字的位置跟上一个木板也对称，很明显这是一组的。

只见这块木板写的是：贵自勤中得，富从俭上来。若能依此说，置业又何难？

罗向东知道外甥女对这个好奇，可他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自己埋怨自己，懂得太少。看看老吴在的时候跟叶小池聊得多好，轮到自己就哑火了。他顿时觉得挺挫败的。

这时候叶小池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回头一看，左煜诚背着手和老吴一起走了过来。

还没等她说话呢，左煜诚倒是先说了，他远远地就看到叶小池在仔细打量这两个柜门了。

“这两个板子是从后边那个炕柜上拆下来的，柜子叫遗嘱柜，其实说白了，就是长辈给后代在柜子上留下几句劝诫的话。想教导子孙行事有规则，做人有法度这个意思。”

叶小池笑道：“你懂的挺多呢。”

“哪有？就做这行的，时间长了，多少知道点。小叶难得来一趟，想知道什么你尽管问，我跟老吴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过仅限于我这行的，别的方面我可不敢假冒专家。”

叶小池觉得，这个左煜诚就算不是老板，也是这边说的算的人，他应该是很欣赏她舅的手艺，想让她舅在这边用心干活，所以才对她这么客气。

对方已经说了，她就大大方方接着他的话好了。因此她就指了两个区域的家具问左煜诚：“我发现这两边的家具风格差别很大，左边这一片的造型都挺简单，不过线条挺优美的。右边那些呢，就繁复得多了。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呢。”

“哦，你这问题问的挺好，这两片都是硬木家具，按朝代分成两片，左边这些造型简单的是明朝的，右边那些繁复的就是清朝的了。”

他知道光说这些还不足以解释为什么两边的样式差别那么大，便随意指了一个明朝的有束腰马蹄足翘头案，告诉叶小池：“你看这个就很简约，因为这个案子是用黄花梨这种硬木做的，材质价格很高，为了省木料，造型就简约些，不过这造型虽然简约可线条流畅，整个形体很是优美，一点都不简单。另一方面就是这种材质比重大，很沉的，所以少用点木料也会轻点，不然太沉了。”

叶小池指着右边那些有着精雕细刻镂雕图案的各式家具问道：“那这些清朝的呢？”这类家具电视里她倒是看过不少呢。

“到清朝以后，不光是家具，就是瓷器和其他用品，很多器物的样式也都变繁复了。他们主要是想通过这些繁复的样式来体现他们以为的繁荣盛世。”

听他说完这些，叶小池抱拳表示感谢：“太谢谢你了，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左煜诚连忙摆手：“小叶，求你别再夸我了，我就这行的，连这都不懂的话，还能混吗？再夸我该找不着北了。”

老吴伸手一指，说道：“北在那边，哈哈。”

罗向东觉得，今天老吴和左煜诚说的这些事，他就有不少不知道的…

左煜诚说到这，左手从背后伸出来，把手里拿着的几本书和一叠图片递给罗向东：“罗哥，这些资料给你参考一下，你最近看看，哪些能尽快修复好。选好了咱们再商量下具体细节，然后你就开工吧。今天不用急，先歇两天再说。”

年底有个重要的交易会，他需要筹措一笔较大的资金，目前还有缺口。而且仓库这边也快满了，找新仓库的话，还要投入一笔资金。这事他打算暂缓，过了明年再说。

罗向东默默把资料接过去，他已经打算好了，等没人的时候该好好补一补自己的欠缺了。跟左煜诚他们一比，他就像个文盲一样，一点有水平的话都说不出来，感觉好没面儿。

左煜诚抬腕看了下手表，快十二点了，便说道：“咱们这边也没什么好饭店，不过有一家菜炒得还行，不如我做东，请小叶吃个饭。”

老吴说道：“那太好了，原来我都打算好了，这个客我来请，小罗毕竟来的时间还不长嘛，连地方都不太清楚。诚子这一来倒好了，我省了，你们两个谁都不用给他省，吃不穷他的。”

罗向东马上反对：“那怎么行，应该我请的。”

叶小池则说道：“我本来打算给我舅做点好消化的，饭我就不吃了，谢谢你啦。”

她知道左煜诚和老吴都是走南闯北过的人，把生意做得这么大，说话办事自有章法，人家客气她不好就这么坦然而受。吃了别人的饭，她有实力回请吗？

“不是，你们俩别跟我客气，饭桌上我还有点事要跟小叶你商量商量。你看现在到饭点了，咱们别饿着肚子在这站着，边吃边说吧。”

罗向东和叶小池互相对视了一眼，想不通左煜诚能有什么事要跟叶小池商量。

话说到这了，那就去吧。

那饭店位于一条老旧的街道上，店主似乎比较佛系，做的菜虽然味道不错，待客态度却平常，来了之后把菜单拿过来，在旁边拿着小本子一站，只等着他们点菜。

左煜诚问了叶小池有什么忌口，见她说除了肥肉和下水，其他的无所谓，便自己点菜了，点了两荤两素，外加一个凉菜和一个汤。

等店主老婆拿着单子离开之后，左煜诚从旁边桌上拿了一叠纸巾放到这边，然后问叶小池：“小叶，我知道你从两年前高考开始遇到了点事，现在你身体没问题了吧？”

看到叶小池点头之后，左煜诚便接着问道：“不知道你现在有什么打算？我想问问，你对我这行有没有兴趣？”

第44章 你要去哪提前告诉我（加更）

“你是指古玩这一行？”叶小池本身对这行所知有限，也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走入这一行。

普通人都知道，这里边的水不是一般的深，造假手段层出不穷，她这样一个毫无根基的人很难想象会在这一行里边立足。

“没错，就是古玩，我店里现在想招个人，先去打扫卫生，保养古玩，另外我或者小董在的时候，你有这方面的问题都可以问。这工作可能比较枯燥，你看你有没有兴趣？”

叶小池听到他说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这里边的意思就有些耐人寻味了，如果她问些鉴定方面的问题，他们也能告诉吗？她觉得从字面上的意思应该是可以的。

她还是试探着说道：“你的意思是说只要是跟古玩有关系的我都可以问你们？”

左煜诚笑笑，她果然有想法，应该是真对这个感兴趣才这么问吧。

“可以问，只要我们知道而且能回答的就可以。”左煜诚其实有心培养个会鉴定的，不过叶小池他还需要考察，就没把话直说出来。得看看她具体表现才能决定教给她多少。

叶小池听了他这句话，知道他还是有所保留，这倒正常，对她来说，这些就足够了。

虽然她不知道她哪一点让左煜诚觉得她适合，可左煜诚都觉得合适了，她自己又想去，那就没必要矫情地追问你到底觉得我哪一点合适？问完了还想让左煜诚夸她一顿各种优点怎么的？

她不问，罗向东却问了，“诚哥，秋秋她对这行没什么研究，头两年才从学校里出来，后来就一直在家待着了，也没在社会上混过，不知道诚哥你看中她哪一点？”

其实左煜诚那边的工作如果叶小池真能去，罗向东是很乐意的。他这两年接触了古玩行不少事情，知道未来若干年这一行会发展得很好。

他外甥女那么好的脑瓜子，左煜诚要是真愿意培养她，这孩子将来指不定得发展到什么程度呢？

可罗向东虽然对这事乐见其成，他不至于昏了头脑马上就答应了，该问的事还是得问问才行。

他是真不太明白，为啥呀？放着那么多考古学院下来的大学生，还有不少混这行的年轻人，左煜诚为什么偏偏选中了叶小池？他知道左煜诚那里不随便招人的。

她叫秋秋吗？左煜诚听到了罗向东刚才对叶小池的称呼。

“因为性格、潜力还有爱好吧，只是觉得可以让她去试试，不过这个是双向选择。去不去自己决定。我只能说小叶就算去了，刚开始并不轻松，开始主要负责做饭、打扫卫生。包括那些古董的保养、擦拭，具体的店里的小董会一点一点教你。另外我这边会定期考核，要留下来其实并不容易。要不要去你们这边可以考虑几天，小叶要是有兴趣，这两天也可以挑个时间到我店里看看。”

左煜诚游说了一会儿，菜上来了，他把该说的都说清楚了，便没再提这个事，给叶小池时间，让她自己想想。

叶小池也没马上答应，虽然心里已经基本确定她会去，也许走一条跟过去不同的路也挺有意思的。

饭后叶小池没让罗向东送她回叶文君家里，只是让他把自己送到公交站，然后坐车回去的。左煜诚留在仓库跟老吴说事，饭后就跟他们甥舅俩分开了。

叶小池到叶文君家住的三楼，刚打开，就听到屋里有人在说话。她听了两句，说话的人好像喝酒了，而且喝高了点，说话大舌头。

这几天一直很晚回来的大姑爷也在家，正跟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坐在圆形饭桌边喝酒吃菜。

叶文君这时候刚从厨房里端出来一大碗红烧肉，客客气气放桌子上，告诉那个人尽管吃，别客气，然后就过来跟叶小池说话。

那个人醉着，没怎么注意到有人进来，还在那里大着舌头说道：“老，老郭啊，你不用谢我，真的，本来我也不想在厂子里干了。”

“为啥呀，不是挺好的吗？”

“呵呵，有个秘密我谁也没告诉，今儿我就告诉你们两口子，你们听了可别告诉别人嗷。”

叶小池放下包，在不远处找了个椅子坐了，看着那人说话。

叶文君见她无事，便又去陪着那人唠：“什么秘密呀？你放心，我跟你郭大哥，别的事咱们不敢打包票，就这个，从来不乱传话，肯定做的到。”

叶小池觉得，叶文君就是想听人家的秘密，连这样保证的话都能说的出来…

“对对，我郭哥，我是信得过的。”那人说着把手里白色的小酒盅往圆桌上一墩，然后叹息道：“我发现我这个人吧，挺霉的。工作了七年，去过四家单位，对对了，不算咱们厂……”

这算啥秘密，叶文君有点失望。

“哎，你们还别不信，去了四家单位，是去一家，黄一家，最后才到咱们厂…”

叶小池：“……”

叶振君听了都有点后悔了，这人要真这样的话，那现在在他们单位继续待下去，万一影响到了单位呢？

郭佳颖她爸本来要夹起一粒花生米的，忽然听到这句话，那粒花生米孤零零地悬在筷子上，好一阵不动弹。可以看出来，郭佳颖她爸这个时候脑子里有几头羊驼踩过去。

“别，别担心”这人醉着，还有点善解人意，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明天就不在这个厂待了。老郭你放心，我明天开始就不去了。跟头说话了，你不会受我连累得。”

叶小池旁听着这人一波三折的话，心疼了一下叶文君吓得心跳漏半拍的心脏。

可接下来她大姑父不太厚道地问那人：“哦，真走啊？行，走了也好，志在四方嘛。”郭姑父说着言不由衷的话，也不知道这同事把这些话听进去了没有。

接下来才是郭姑父要说的是重点：“你下一个单位想去哪啊？”叶文君都觉得这人有点吓人，觉得还是问问好。

“不了，我不去上班了，哪儿也不去，你说我这事，七年干完了四个地方。我还是算了，别再霍霍别的地方了。”

“那你打算干嘛呀？”危险还没接解除，叶小池一边暗笑，一边等着那人的回复。

“我哪个单位都不去了，以后就自己干点小买卖得了，省得去一家单位，就嚯嚯一家。”

“哦，也行。”郭姑父把杯里的酒一口饮下，又告诉他：“以后要是再想去哪个单位上班，提前告诉我一声。”

那人点点头，也不知道听明白没。估计真喝多了。

第45章 你的表多少钱

那人又喝了一会儿，抬头看到挂钟的指针已经指向四点。他还没完全糊涂，站起来说道：“不，不喝了，我得，走了，家里还有点事。”

说着，要往门外走。可他有点迷糊，要不是郭姑父扶了一下，都能撞到门框上。

叶文君告诉她丈夫：“你送他回去吧，看看这都喝成什么样了，自己回去的话可别睡到大马路上了。”

郭姑父也是这么想的，扶着那人的胳膊慢慢下楼去了。叶文君在他背后嘀咕着：“不是说喝一瓶酒就跟玩儿似的吗？这才几两就醉了…”

随即她关上门，转了回来。“红烧肉我给你留了一碗，你吃点吧？”

“不用，在我舅那边才吃完不一会儿。现在不饿。对了大姑，你怎么舍得做红烧肉了？这人谁呀？”

叶文君家里虽然两个人都上班，可这些年养孩子，手头不算多宽裕。非年非节的，就算买肉一般也不会超过一斤。也就是做菜时放点借个味，或者剁碎了加点菜做面食。红烧肉太费肉，她平时舍不得做的。

“是我们厂同事，这两天帮了你大姑爷大忙。前天你大姑爷不小心弄丢了一张5000块钱的收据。他们主任说，这个收据要是找不到的话。就要你大姑爷准备好钱，万一出点儿什么事儿，就得咱们赔。”

“5000！那么多？找到了吧？”真要是让叶文君家拿钱，只怕他家多年的积蓄就全没了，够不够还两说呢。叶小池觉得很可能是找到了，不然叶文君就不是现在这样了。

“找了两天啊，整整两天，垃圾桶墙角什么的哪儿都不放过。多亏了夏明帮忙，找了不少人，连垃圾桶都不让倒，挨个地找啊，总算是找着了。这都怪你大姑爷不小心，临时有点事，把收据往旁边资料里一夹。可能是外边风大，然后被风给吹走的。”

叶小池想着这事不怪他大姑爷怪谁，她奇怪地问道：“大姑爷不是一向很细心的吗？工作这么多年都挺稳的，这次怎么会这么不小心？”

“说起来，这事要怨你大姑爷他哥家嫂子和他那个大侄儿。他们想跟你大姑爷借钱，三天两头打电话，还上单位去找他，你大姑爷烦得不行。不借吧，他们就说你大姑爷自己混好了就没人情味了，可要是借，可能就打水漂了…”

这就算混好了吗？他不过是个会计，而且还是个挺多年都没能升职的会计。叶小池想到。

“他们借钱要干嘛？借多少啊？”如果借的少，她觉得叶文君不至于烦成这样。

“借两千，整整两千啊！他们可真好意思说，以前借的七百还没还呢？”叶文君愤愤不平地说道。一提到婆家人，她常挂在脸上的文君牌亲和笑容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肚子怨气。

叶小池一边把碗筷摞在一起，准备拿到厨房洗涮一下，一边给叶文君当听众，让她把心里那股火发出来。

俩人说到这儿，门口有人敲门，叶文君只好过去开门，看清来人，她便要把门关上。

可门口的女人却用一只胳膊挡住房门，说道：“叶文君，嫂子来了，也不说让进屋坐坐，就这么挡在门外，这说得过去吗？”

叶文君脸上惯常的微笑早就不见了，直接告诉那女人：“你这样的嫂子我可招惹不起，帮了你的忙，还在亲戚面前到处编排我们家。另外我告诉你，郭四海他就是个小会计，一个月那点死工资，不是大老板，他没钱，借钱的事你就别想了。”

这人一看叶文君态度强硬，便跟她身后的女孩子对视了一眼，然后那女孩子和气地跟叶文君说道：“二婶，你别生气了，我妈她就是有点着急，脾气也不好，她这人就是直，说话冲了点，容易得罪人。咱们还是进去说吧，你看邻居都看着呢。”

那女孩指着叶文君家对门，有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听到楼道里的声音，开了门看着她们。

叶文君也不想让人看笑话，也是想跟他们把事说清楚，她觉得这个事靠她丈夫就别想让他们死心。

所以她侧身让他们进去，她大嫂领着那女孩子走进来，正看到叶小池把那盘子没吃完的红烧肉往厨房端。这人马上砸吧着嘴说道：“文君，你可真太谦虚了，咱们老郭家，要数你家这日子过得好，不年不节的，红烧肉都吃上了。我家过年都吃不上呢。啧啧啧……”

叶文君听她砸吧嘴就烦，回怼道：“大嫂，不是我说你，你把你家老大管住了别让他再去赌，你想吃啥就都有了。再说我家平时也不吃这个的，是有人帮了大忙，这是请人吃饭。你说人都帮忙了，总不能拿青菜豆腐应付吧。”

如果不是已经跟她大嫂撕破了脸，叶文君不会把话说得这么直白，亲戚间不是到了不得已的地步，心里再有意见，表面上还是要留点脸的。

她大嫂被她噎了一下，可一时又找不到反驳的话，倒是那姑娘机灵，说道：二婶，你说得对，不过我妈现在没少说我大哥，他也改好了不少。现在是有个效益很好的厂子要招人，名额太少了，我妈想借点钱帮他活动活动，二婶，现在就只能求求你了，你要是不帮忙，我大哥恐怕就要错失这样的好机会了。”

叶文君听了这个侄女的话，气都有点不顺了，听这丫头的意思，侄子要是没能得到这份工作，就得怨她这个二婶抠门，关键的时候不肯帮忙呗！

她可以跟她大嫂对着骂，可对着面前这笑里藏刀的侄女说的话倒一时想不出好的应对办法。

这时叶小池已经把菜都撤到厨房了，也没错过这几个人的谈话。

叶文君大嫂正得意着还是她女儿厉害，就见叶文君兄弟家那个瘸过腿的丫头洗了手，甩了甩手上的水，然后过来问她女儿：

“你就是郭玉真吧？你戴的表哪儿买的，挺好看的，我看着眼熟。对了，前两天我在商店看着了，是名牌啊。我都舍不得买，好像有五百多呢吧，哎呀，反正得好几个月的工资不吃不喝都攒着才能买的起。你这个看着挺新的，啥时候买的啊？”

第46章 这是个局

“不是名牌，我这个就几十块钱，你看错了。”郭玉真忙垂下手腕，下意识想把手背到身后，可是这样做太刻意了，她便只好继续那么悬着。

偏偏这时候是夏天，她穿的是短袖小翻领的连衣裙，胳膊露在外边，没有衣物能挡住腕上的手表。

她暗自后悔，怎么没把表摘下来放家里呢？这人也真是的，眼睛怎么这么尖？

叶小池却没有放过她的意思，似乎对她的表很感兴趣，特意走过来抓住她的手腕，把那表仔细查看了一下，还特意看了看贴着手腕的底面。

郭玉真她妈过来把叶小池的手扯开：“哎呀你这人，扯我闺女手腕干什么，你看看都红了，怎么这样呢？谁允许你看的？”

叶小池却态度很好地说道：“哦，我没用多少力气的。郭玉真，你这表应该是真品啊，当时我还让售货员把那表拿出来给我看了呢，跟你这个一模一样，后边刻的字都一样。可就是太贵了我买不起。你知道吗？我走的时候那售货员都不高兴了，还朝我翻白眼，我能记不住吗？”

她似乎只是单纯地在跟郭玉真说这个表的事，叶文君乐呵呵看着，补上一句：“大嫂，你这疼孩子的心真不一般，这方面我不如你。这么贵的表，孩子还没上班，我肯定舍不得给孩子买。别说五百多的，一百都不可能。有个三十二十的戴着能看点就不错了。对了，大嫂，这么贵的表你都买得起，那你看你欠我的钱能不能还我点？过年小亮毕业分配我也打算走动走动，看看能不能分配个好点的单位，还有小颖……”

话说到这儿，郭玉真觉得再待下去只能让这俩人挤兑他们娘俩了。原以为她二叔在家，兴许她说几句软话就说通了。哪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呢？

“二婶，她真看错了。我这是从摊位上买的仿品。算了，二婶既然不想帮忙那就算了，我跟我妈再想办法，我哥要是得不到这个工作那也是他的命。”

郭玉真她妈不甘心，就算借不到钱，也得把憋在心里那股火发出来：“叶文君，这些年，你一直往你娘家那个大窟窿里边贴钱，前前后后贴了多少，不竟是四海挣的吗？咱们这些婆家人说啥了？啥也没说是吧？现在咱们老郭家人遇到点事求你就不行了，四海呢？你把他叫出来我问问他还认不认他大哥？不认的话，那好，咱们把亲戚招一块，说道说道。”

叶小池在旁边补上一句：“现在我家不欠我大姑钱了，还给她了，这事我大姑爷知道。”

叶文君也想跟她大嫂讲讲，丫的没事就在亲戚面前抹黑他们，她早就不想忍了。

“哎，大嫂，我发现你这人有健忘症是咋的，不说咱们家借给你好几回钱了，就说前年郭四海还给你家老大找了个工作的事吧，你知道托人帮忙有多费劲不？得往里搭多少人情？得请人吃饭不？要不要陪小心？啊？以后人家要是有事求到郭四海头上，你说给不给办？这些我原本都懒得跟你说。”

叶文君一边说，一边用抹布抹着饭桌。擦干净了之后，把抹布放到一边，这才继续说道：“可就算这样你家老大还是不满意啊，嫌钱少，嫌累。去两天就不干了。其实谁不想有好工作，可总得有那本事不是？当然了，好工作确实有，钱多事少有体面有编制，可郭四海就是个老实巴交的小会计，二十年了都没升职，自己的事都没整明白，能有那么大本事给你家找那样的门路吗？”

叶文君损起来，连自家丈夫也损，何况是别人。

郭玉真：“……”

“算了，妈走吧，咱们再想办法。”郭玉真息事宁人地说道，随后就拖着她妈走了。

叶小池第二天跟左煜诚说好了，快中午的时候去他店里就可以，那个店她去过，还有印象，自己就可以找到。他说他上午可能不在店里，快中午办完事才能过去，所以约在那个点。

不过叶小池早上吃完饭没多久就从叶文君家里出来了，左煜诚的店所在的那条街有个古玩市场，地方挺大，尤其是摆摊的区域面积更大，随便逛逛就得走半天。

到了古玩市场的时候才九点多，在里边转了一会儿，就见到一家摊位上边放着一个象牙白的瓷枕，瓷枕是小孩儿俯卧的样子，用小孩儿的背做枕面。小孩儿穿长衣坎肩，并且交叉跷着两只脚，看上去憨态可拘。

孩子身体下方的榻边，对着她的这一面有凸起的螭龙如意纹。叶小池并没有过去，只是远远打量着，这时她感觉到身边有人靠近，便转过头去看，发现是左煜诚。

她有点奇怪：“我在这边随便转转，你呢？你上午不是有事吗？怎么来了？”

“没事了，到店里看看，碰巧路过。你看什么呢？”左煜诚在她后边便发现她远远地往那个摊位看了一会儿。

“那个瓷枕，我看着好几个差不多的了，就是什么颜色都有，这个是象牙白的，我在那边有一家还看着黄的还有黑的了。还有一家是深灰色背上有花纹的……”

其实叶小池知道这种象牙白的应该是北宋定窑孩儿枕，当然这个十有八九是仿的，相对于前几家来说，这个仿的好一点罢了，俗称的高仿。

“这都是仿的定窑孩儿枕，你没看错，这里边的仿品颜色不少。不过基本都是假的，颜色那么多说明那些造假的对肤色没有歧视嘛！”

叶小池听了，抿嘴笑笑：“你还挺幽默。”

“呵呵，随便走走吧，没事就来逛逛，说不定什么时候你能淘着好东西。现在是多看多听，真看中什么不贵的东西，花点小钱买一个也行。”

这时候他们俩看到有个戴眼镜的年轻人蹲在一个摊位前，貌似随意地拿起一串珠子看了看。看了几眼又放下了。

有个花白头发，穿着短袖浅灰汗衫，右手提着鸟笼的老大爷漫不经心地晃过来。

见那年轻人把珠串放下，他把右手的鸟笼倒到左手，然后将空出来的右手在裤子上蹭了一会儿，这才拿起那那串珠子转圈查看着。

左煜诚便不动声色地示意叶小池随他站到不显眼的地方，告诉她：“你看着点，这是个局。”

第47章看了一场戏

那年轻人是想给他女朋友买串珠子，本着要给女朋友一番惊喜的想法，他事先暗暗查了不少资料。觉得可以一试身手了，便来了这边的市场淘货。

他也知道这市场里边套路多，所以来了之后就多看多听少说话，以免一开口就露了馅。

见那大爷行家里手一样地打量那串珠，他假装看着摊位上摆着的几个画珐琅鼻烟壶，注意听着那俩人的谈话。

“大爷，您眼光不错。我这紫檀佛珠算不错的宝贝了，您看看，咋样？”

“什么大爷，我顶天就比你大十来岁，白白把我叫老了？”那花白头发的老者说话挺哏，一边转圈打量那佛珠，一边回道。

“看您说的，叫您大哥行了吧？”摊主一副你是顾客你老大的样子。

那老者没搭理他这句话，说道：“这珠子还行，拿个价吧？”俩人一来一往的，似乎都没注意旁边那个鼓捣鼻烟壶的青年。

听到大爷这么说，那青年像是无意地瞅了下大爷拿着的串，心里有些跳，刚才他就觉得这串不错，就是没敢下手。现在越看越觉得这东西正，这时候摊主已经伸五根手指出价了。

那老者看了，却没回答说要还是不要，继续翻动着串珠，忽然他指着一个珠子说道：“你说你这个人，这地方有个坏的，你当成好的糊弄我。这要是一般人真让你给糊弄过去了。”

那摊主一听，急了，伸手要把串拿回去：“我这东西明明好好的，你这一上手就成残的了。你买不买？不买赶紧走。”

男青年手里的鼻烟壶不动了，像是被他俩惊扰了一样，打量着他们。

那老者却并没有照着摊主说的把串还给他，而是说道：“可惜了，串不错，就是有地方坏了，这样吧，这个数给我，你看看咋样？”说着他伸出了二根手指头。

那摊主一听急了，伸手要回那串子，语气很差地说道：“不卖了，你走吧。”

那老爷子倒也痛快，提起鸟笼子说道：“不卖就不卖，这地界最不缺的就是货。”说着，慢悠悠地提着鸟笼子，一手搭在后腰上往前走去，摊主虽然一脸不痛快，愤愤地把串珠放回去，却并没有把他叫回去的意思。

那男青年这时候若无其事地放下鼻烟壶，把那串珠拿起来，转了一圈，看到了刚才老者指的地方，有一点黑迹。他对光一看，感觉那东西好像是糊在串珠表面的污迹，不明显，但他自认为自己眼神好，可能那老者和摊主没看出来。

用手抹了一下，黑迹消失，露出下边的金星。金星紫檀！年轻人心里跳出来这四个字，他按捺下心跳，老手一样朝那摊主伸出三根手指。

摊主叹了口气，也没跟他讲价，挥了挥手：“算了算了，就这个价给你吧。”

那青年便数给了他三百块钱，然后心情轻快地拿着他自以为是金星紫檀的佛珠走了。

那边的戏演完了，左煜诚便引着叶小池从隐蔽处出来，往自家店里走，过了那个摊子，就问她：“看出什么来了吗？”

“提鸟笼那个人是个托吧？”叶小池旁观者清，又有左煜诚事先提示，虽然没看到串珠到底什么样，也能猜得出来买走串珠的男青年上当了，却还以为自己占了便宜。

“没错，那老头姓费，是个老滑头，在这片地儿混了挺长时间了。”

左煜诚观察着叶小池的反应，想知道她在这一行能走到哪一步。他其实也有点奇怪，最近有点太巧了，经常遇上罗向东这个外甥女。

他平时去店里不走这条道的，今天也没想什么，迈着腿就拐这边来了，结果没走多远就看到这女孩子在各个摊位前转来转去的，看来是对这些真真假假的玩意感兴趣。

算上今天这次，碰上她几回了？左煜诚正在心里数着数，有俩女孩从对面过来，其中一个高个，披着长发的大眼睛姑娘有些惊讶地叫住叶小池：“真是你啊？叶小池。”

叶小池本来跟在左煜诚身边，两只眼睛不时打量着地摊上的货色，冷不丁被人叫住，忙收住脚，看向跟她说话的女孩：“齐蓉蓉，是你呀？你来买东西啊？”

齐蓉蓉知道叶小池家境不好，她又没工作，心里也是奇怪怎么会在这种地方碰上叶小池？

可她面上不显，淡淡地说道：“嗯，放假了，没什么事，跟我表姐来转转。你这是……”

她看看叶小池，又看看叶小池身边那男青年。俩人站的挺近，叶小池停下，那人也停下，默默地背着双手，听着他们说话。

“我可能要在这边工作，今天去店里看看，他就是店里的负责人，这是带我过去呢。”

叶小池没说具体来做什么工作，齐蓉蓉也没多问。倒是叶小池感念这个同学能想着跟她说些激励的话，对她感觉不错。有意跟她拉近关系，便主动问她：“齐蓉蓉，你买到什么好玩意了吗？拿出来我看看。”

齐蓉蓉觉得，就算拿出来，叶小池也看不懂的。可叶小池都这样说了，自然不好拒绝，便从包里拿出两个手串递给叶小池。

她那个表姐旁听了他们的对话，猜测旁边那男人应该是古玩店的人，不然这边还有什么店。她便主动跟叶小池说道：“我跟蓉蓉淘了半天，就买了这俩水晶手串，你们帮忙看看这俩串行不行？”

叶小池忙摆手：“论这个，我可不懂。”说着看向身边的人。左煜诚知道，她这是在问他会不会看了。

他便伸出手：“我看看。”齐蓉蓉明白这人应该是行家，忙把那俩手串放到他手掌上。抬眼看了他一下，便安静地站在她表姐身边。

左煜诚看得很快，不过他看完了没把串直接递给齐蓉蓉，而是递给叶小池，再由叶小池转给齐蓉蓉，并且说道：“都是真的，还不错，尤其是粉的，是发晶，有收藏价值，留着吧。另一个可以戴着玩，也是水晶，都挺好。”

听他这么一说，齐蓉蓉表姐挺高兴，齐蓉蓉说道：“这些东西我不懂，都是我表姐帮忙挑的。”

她正说着话，叶小池刚才看到的男青年过来了，他一脸惊喜地快步走过来，然后跟齐蓉蓉表姐说道：“小梦，我买了个金星紫檀给你，你看看……”

叶小池看着他一脸邀功的表情，有些错愕，这人难道是齐蓉蓉表姐的男朋友……

第48章 专业的态度

那男青年说完，把刚买的佛珠递给齐蓉蓉的表姐。刚才他一门心思地想让女朋友高兴一下，市场里又人来人往的，没太注意叶小池和左煜诚。

珠串递出去，才注意到他俩站在旁边。这才意识到可能女朋友姐妹俩遇到熟人了。也意识到刚才他就那么过来也没跟这俩人打招呼略有唐突。

想到这，他尴尬地朝着叶小池和左煜诚点了点头。而齐蓉蓉的表姐看着他拿来的手串，表情有些迟疑。叶小池明知道是假的，可也只好装毫不知情，这时候要是戳穿了，那男的应该会难堪吧。

“能不能再麻烦你帮忙看看，我男朋友他没来过几次，没什么经验。”齐蓉蓉表姐看出来不妥，没有当众问她男朋友花了多少钱，只是再次求助于左煜诚这个行家，想知道个究竟。

“也算是紫檀珠子，就是这上边的金星我看不好。”左煜诚说着把串还了回去。

齐蓉蓉表姐一听就知道她男朋友打眼了，那人的意思分明是说这串珠子不是什么好的紫檀，至于金星，更不靠谱。

可是来这边考的就是技术和眼力，买差了也没有找后账一说，又没人强迫着买。错了也是自己眼力不行。

偏这厮刚才还当着这些人的面兴冲冲过来给她献宝。齐表姐脸有点热，听了左煜诚的话笑笑，然后说道：“谢谢你啊，你们还有事，就不打扰了。”

说着齐蓉蓉表姐拉着他那傻憨男朋友往另一个方向走了。临走时齐蓉蓉朝着叶小池做了个有事打电话的手势。

“走吧，去见见小董，你跟他认识认识，以后有什么事可以问他，具体做什么，他会告诉你的。我一会还得走，以后也不常在店里。”

左煜诚抬腕看了下表，便加快脚步引着叶小池朝他的店走去。

走进店里的时候，胖子小董刚送走一个客户，叶小池看到那人两手空空地出去，大概是没买。

他看到左煜诚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瘦得一阵风就能吹跑的姑娘，便愣了一下。左煜诚跟他讲过，今天会来一个人，差不多的话就留下来，让他带一带。

小董明白左煜诚的意思，能让左煜诚看中，应该是有潜力的人，将来有望独挡一面，哪天他有事不在店里的话，新人也能独自守着这个店。

可他万万没想到左煜诚带来的人是个女的，去年熟人就介绍了一个女生，小董可是领教过了。

“董庆，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叶小池。”小董听完左煜诚的介绍，心里有点埋怨，你是跟我说会来个新人，可没说是个女的，还这么瘦弱！

这以后店里要是有什么货，但凡重一点，是不是都得他搬啊？做错了事能不能说重话？万一说她几句就眼泪汪汪的他要怎么管怎么教？

想到这些，董庆就热情不起来，神色淡然地跟叶小池打了招呼：“哦，诚子是跟我说过，让我带个新人，原来就是你啊？”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甚至连手都没伸出来。

左煜诚知道董庆的心思，但是并没有帮叶小池说话，要是连这一点都受不了，这份工作她是没法做下去的。

左煜诚给两人互相介绍了一下，店里又来了个客人，那人得到了信，知道左煜诚这里新进了一批货，便过来看看，左煜诚便引着那人去看货。

小董则领着叶小池上楼，叶小池发现楼上被分隔成几个小房间，小董打开一个房间的门，便见到这间屋子里放着几个柜子，里边都是各种小件的竹木制品和漆器。

小董从一个柜子里的一堆竹雕笔筒里边挑出来几个，放到桌子上，告诉叶小池：“今天先学学这些竹制品怎么保养，挑出来的这几个用肥皂水清洗过还没上油，现在要用带壳核桃榨出来的专用保护油来养护。有包浆的老笔筒，水洗的话，可以防虫，不过这么做其实挺伤老包浆的。具体要不要水洗并上油你慢慢体会。现在你就先跟我学学怎么上油。记住，我跟你说的内容一般不会说第二遍。”

这份工作比较枯燥，他对叶小池最后能否留下来并且认真做好这个事持保留态度，所以教的时候并没有摆出循循善诱的架势。他这里不是幼儿园，教的也不是什么小朋友，挺得住就好好学，受不了就早晚打道回府好了，免得浪费彼此时间。

说完这些话，他观察着叶小池的态度，这女孩子表现倒挺平和的，并没有因为他说的那些话露出什么委屈的表情。

小董便拿出一小壶油，让叶小池坐下，俩人一人一个笔筒，然后叶小池照着他的样子用指尖挑出来少许油，在手上抹匀，然后将那笔筒放于两掌间，来回盘玩。

“油少放点，多了笔筒会返潮。边角都要盘到。”董庆一边盘着，一边给叶小池讲着保养竹木古董的各种方法和注意事项。

叶小池倒也听得专心，手上并没有停，一会儿她手里的笔筒就已经挺油润了。

小董对她的印象倒是改观了一些，至少这个人到现在为止还算有学徒的样子，就看她能不能坚持下去了。

想想去年那熟人介绍来的大学生，小董摇摇头，但愿诚子这次带来的人跟她不一样吧。

他还记得那女孩子来了之后，左煜诚问她：“听说你是相关专业毕业的，有希望去事业单位上班，不知道为什么愿意上我这小店里来？”

俩人本来以为那姑娘能条理清晰地把她的想法说一遍，不管怎么说，念了那么多年书，把事情讲清楚的能力不至于没有。

可那姑娘当时把头一偏，露出几颗白净的牙齿和晃人眼的笑，跟左煜诚说了仨字：“你猜猜。”

这话一说出来，左煜诚当时就愣在那儿了，董庆则差一点吐出一口老血：猜什么呀猜，上这儿来玩猜猜猜游戏来了？能不能有点专业的态度？知道你长得不错，可你是来这做事的好吗姑娘？做事就要有做事的严谨态度，再说大家也还不熟……

因为叶小池，董庆想起了去年熟人介绍来应聘的女孩子，暗自摇着头，这时候叶小池问他：“你刚才说要用带壳核桃仁榨的专用保护油来保养，可是不能用炒过的的核桃榨的油，为什么？”

第49章 教的可真快

“熟核桃仁榨的油燥性大，抹上了以后容易开裂。”董庆说着，指着柜子里两个笔筒说道：“看着那两个笔筒没？”

叶小池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两个笔筒呈现出棕红色油润的色泽，只可惜包浆虽好，笔筒低端还是都有几处轻微的开裂。

“那两个都是清早期的，左边那个是竹林七贤，右边那个刻的是赤壁夜游。虽然都精心保养过，可年头久了，最底下向外凸出来那一圈还是有裂缝。这还是保养不错的，要是保养跟不上的话，现在早就完了，说不定得都裂成什么样？”

叶小池明白这位董老师是在给她讲保养的重要性。

“哦，那几个细长的是什么？”在笔筒旁边还放着同样雕着各种图案的筒状物，也有或深或浅的包浆，不过肯定不是放毛笔的。长度以小学生用的格尺为基准，或者长一点或者短一点。也比笔筒细多了。

“那不是笔筒，是香筒。”事先说好了，带一带她，既然她愿意问，董庆自然不会瞒着，店里事情太多，又找不到满意的人过来分担，他都忙不过来。巴不得早点有人能帮帮他。

“听说过《西厢记》吧？”

《西厢记》？这跟他说的香筒有关系吗？见到叶小池面上带着迟疑，董庆就指着一个香筒，筒身上雕有古典式小楼，还有一男二女三个人物，她便明白了董庆说起《西厢记》的原因。

看来这个香筒就是以《西厢记》为蓝本雕刻的，一男二女便是张生崔莺莺和红娘，小楼或许是崔莺莺的香闺吧。

像崔莺莺那种足不出户、没有机会见到外男、并且对未来生活充满想象和憧憬的女孩子，突然之间见到了一个能说会道，唐突大胆的书生，只怕一下子就把心抛进去了吧？说到底还是见的人少。

叶小池这时候提醒自己别再瞎想，听这位董老师上课呢，这也能走神？她随即回答道：“这上边刻的就是《西厢记》的故事吧？”

“对，就是西厢记香筒。至于其他的笔筒和香筒上刻的是什么你也记一下，这个是透雕的松下戏婴图香筒，其他的是仕女梳妆、西园雅集图、诗文人物……至于这个香筒，刻的也是竹林七贤，跟那个笔筒刻的虽然有点区别，可典故出处是一样的，竹林七贤知道是谁吧？”

叶小池：“……”这位董老师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也不怕她记不住？得亏她杂七杂八的典故都知道点，不然还真答不上来。

“知道……”

等叶小池把竹林七贤的典故说出来之后，董庆表示挺满意，告诉她：“古董里边包涵的东西很多，先一点一点的学着。”

叶小池：如果她说不懂，董庆会不会烦呢？

可是董庆那边不容她想东想西的，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强力灌输，他打开下一层柜门，指着里边的竹制品，告诉叶小池：

“这些都是清早期和中期的，你记着点。有笔架、臂搁、盖盒、扇骨、竹雕灵芝如意、竹雕象棋两盒，那几个臂搁有刘彬华款的竹雕诗文图，潘西凤刻的孔子像臂搁还有徐素白、唐云竹制的留青臂搁……”

叶小池见缝插针地想到，这位董老师现在跟她讲的这些跟文物养护似乎关系不大。

叶小池回了神，听到董庆接下来又给她讲了讲刚才他提到的那些人物都是什么人，然后才停了下来。

“刚才一下子说的有点多，你能记住多少？”

叶小池心想，她要是精力稍微不集中，就听不全了，确实够多的。

“我看看啊，还行，七七八八地能记住一大半。”叶小池扫视了一圈董庆给她讲过的这些竹制古董，并没跟他说自己全都记住了，只说记住一大半。她以前记忆就不错，现在感觉似乎更好。听到叶小池的回答，董庆点点头，记住一大半也可以了，原也没指望她能全记住，毕竟他说的那么快。

叶小池不知道她第一天过来，董庆一下子就说这么多是不是想考验考验她，看看她的能力，这才林林总总一下子讲了一百余个竹制古董的名字和典故，她记忆力反应能力要是稍差一点，现在都得懵圈。

“哦，那你随便说说看……”叶小池听了，便真的随意说了十来个，便听到楼梯轻响，左煜诚出现在门口。

“客户走了？”董庆见到左煜诚，便问道。

“嗯，走了，你们这边怎么样，一会儿我带小叶去后边小区那边看看。”

“嗯，还好，马上就说完了。”听到董庆这么说，左煜诚便知道他对叶小池比较满意，便先下去了。

董庆便交代叶小池：“你要是愿意在这儿做的话，最近就负责店里各种古董文玩的日常养护，如果是严重的破损现在不用你，我们这有合作的老专家负责这一块。今天下午你再过来把剩下的这几个洗过的笔筒养护一下，其他的没经过我同意先放着，该怎么做以后会一样一样教你，过几天再学学铜器、玉器、瓷器还有其他各类杂项的保养。你看怎么样？”

“可以的。”叶小池跟他目前还仅限于教与学的关系，便只简短的回答了三个字。

“那行，都听明白了先跟我下去吧。”说着董庆打开门，等叶小池出去后把门锁好，然后才跟在叶小池身后踩着楼梯走下去。左煜诚在楼下隔间里正打量着一个奇形怪状的青铜件，见他们下来，左煜诚便站了起来，问道：“小叶对这工作有兴趣吗？”

叶小池点点头，其实她非常感兴趣，感觉像打开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刚才拿着那些古物的时候，心情都愉悦得很。

“哦，那就好，我带你去市场外边的房子看看。你要是愿意，可以把那当宿舍住，你自己独门独户，另外最近的午饭要你做，你看能行吗？”

这是事先跟她讲好的，叶小池自然没什么意见。倒是董庆在旁边解释了一句：“你做两天就行，大后天那个做饭的大婶就回来了，到时候你专心在这边上班就可以，到点了她就把饭送过来。”

听到董庆这么说，左煜诚看了他两眼，他这是特意解释给叶小池吗？

第50章 误会了

“走吧。”左煜诚说着，带着叶小池出了店门。穿过两条街之后又在道边卖菜老阿婆那里买了几样菜，便领着叶小池转到一个八成新的小区。

他还特意解释了一下：“平时给咱们做饭那个大姨回老家串门去了，过两天回来。可最近天热，菜容易坏，吃外边的东西没有保证，上星期董庆坏肚子了。所以这两天辛苦你看着做点就行，晚饭你不用管。”

叶小池见这人挺随和，便问他：“你也挺会做的吧？”

左煜诚连忙摆手：“没有，我平时也没什么时间做，不太会，就手擀面还行，那也是没办法，逼出来的。”叶小池倒是在这句话里听出来点无奈的意思。

不过这时候他们已经到地方了，左煜诚买下的两间屋都在二楼，门对门，打开门之后，叶小池就知道他们为什么在这边准备两套房子了。

门打开了，走进去看看，就能看到两个房里都堆了货，想来他们是把这边当成仓库了。

左煜诚带着她走进202，把菜拿到小厨房里边，然后说道：“这个房平时没人住，不过里边柜子桌子最基本的东西都有，你一会过去看看，要是愿意来住的话，可以拿点日用品过来。小董晚上常过来住201，不过他这人人品没问题，你不用担心，平时把门锁好没大事。我一般不在这儿。”

“我得跟家人商量下再说。”叶小池觉得刚来，现在很多事不了解，这时候就来这住不太稳。再说叶文君家里距离这边半个多小时也就到了。虽然早晚高峰期坐车很挤，可大家不都这么过来的吗？来不来住的还是工作一段再说。

左煜诚也不勉强，把小厨房的橱柜全都打开给她看：“这边花椒大料料酒和糖醋这些都没准备，只有点豆油、酱油还有盐，简单炒俩菜就行。米在那边，你先做吧。这屋货太多，我把一部分搬到对门去。”

叶小池看着这三室的房子，每个房间都只剩下仅能走人的小道，确实太挤了，除了厨房，全都是货架和纸箱。201就没有多少货，挪到201一部分也行，这样进出方便点。她知道这里边有值钱货，也怕一不小心把哪个剐蹭到地上去。

于是叶小池开始摘菜的时候，左煜诚便着手开始搬东西，还是盛夏，东西虽然都不太重，可来来回回忙了一会儿，他后边的衣服就都被汗塌透了。

等到左煜诚搬完一大半的时候，叶小池已经蒸上了饭，并且烧热了锅子，油热后，洒入葱花微碾，爆出香味后加青菜翻炒。

左煜诚闻着这味，想了想，觉得还是把货搬到201比较好。201地方比对门大，董庆也不做饭，都装下也不是很挤，反正过一个多月这些货会出去一部分，让他凑合一段吧。

万一叶小池说要过来住的话，没事做个菜洗个衣服拖个地，气味和潮气熏蒸对这些货也不好。可惜现在手头有点紧了，暂时没法子再置办房子当仓库。

叶小池可不知道左煜诚这些想法，只知道她菜快炒好的时候，左煜诚已经把货搬过去一大半了。

他下午还要出去见个人，便满脑袋汗津津地过来跟叶小池说道：“我先搬这些，剩下的等董庆晚上过来都搬那屋去。你这边做完了先等一下，我上对门换换衣服，下午还得出门。”

叶小池转过身子，看着他全身都是汗，答应了一声，便继续翻炒着。

最后一盘菜炒好的时候，叶小池听到门口有声音，因为左煜诚就在对门，很快还过来，门并没锁，只是虚掩着，叶小池一拉把手，门就开了。

她便发现一个年轻男人单手拎着背包，把那背包搭在后背上，然后他把脸贴在门上似乎在听里边的动静。

叶小池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不过这样子总是挺可疑的，这两套房里还有不少值钱古董，万一这人有问题呢？还是先拦住他，把左煜诚叫出来再说。

青年又专心听屋里的动静，正在他要抬手敲门的时候，身后有人说道：“别动。”

他当时就愣了，他没幻听吧？一个女声在他后边告诉他不许动？是不是这几天睡得太晚没休息好？

可腰上有东西硬硬的触感是实实在在的，他惊愕中回头一看，才知道居然没听错，还好还好，不是幻听，他还没到未老先衰的地步。

他本想问问这人怎么回事？201房门打开了，左煜诚换了套他留在这的衣服，拿着毛巾正擦着头发把门打开了，他原以为是叶小池来叫他。

宋承宪被那门一推，往后退了两步，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身后那瘦不拉几的女的手拿着棍子往他腰上一捅：“上旁边站着别动。”

宋承宪：“……”

他只觉得腰上又麻又疼，也不知道那女的怎么整的，难受的他都使不上力气，把他气的…

“你怎么来了？”左煜诚拿下毛巾，看看宋承宪再看看叶小池。奇怪他俩为何是这种对恃状态，或者准确的说是叶小池押着他表弟。

他不明白，宋承宪也不明白，他来找他三哥拿点钱而已，这女人谁呀？

可是情况有点不对？宋承宪看着这俩人，脑袋里的福尔摩斯因子开始上线运行…一个在201，一个在202，都是他三哥的房子。而他三哥刚才在洗漱换衣服，而那女的在做饭，这里边信息量似乎太大，他脑袋有点乱……

好奇心成功赶走了宋承宪刚才的气恼，然后想到他三哥在跟他说话呢，便说道：“三哥，看你说的，一个多月没看着你了，来看看你不行啊？”

“你们认识？”叶小池放下了原来立在门口的木棍，问左煜诚。看来她误会了。

“能不认识吗，我二姑儿子。”

“原来你们是亲戚，那干嘛不敲门，在门口偷偷摸摸地贴门听什么？”叶小池埋怨道。要不是他行为可疑，她也不会闹出这样的误会。

左煜诚听了，告诉她：“我弟性子有点特别，没事了。”

说着他跟宋承宪说道：“跟我说真话吧，是不是又没钱用了？”

宋承宪尴尬地笑笑：“没，没了，大钱都让我爸妈没收了，零用钱也给我停了。”

“等着。”左煜诚说完这俩字，转身进屋，很快又出来了，手里拿着一叠钱，却并不交给宋承宪，只问他：“玩游戏玩了两年还没玩够？”

“没……”宋承宪这时候挺诚实，他也不明白他三哥这次怎么这么大方？一次给他拿这么多钱，想想以前跟他要点零花多费劲哪。难道是三哥他人逢喜事……宋承宪又有点脑补过头。

“那行，这回三哥拿钱，让你玩个够。我这小区外边斜对门就有一家新开的游戏厅。我跟你一块过去，跟老板说好，让你这几天吃喝啥的全在里边解决了，就专心玩游戏，把这三百块钱花光了再出来。”

叶小池：“……”他这是要以毒攻毒，让他表弟以后一想起来玩游戏就想吐吗？按这时候吃饭和玩游戏的价格，三百块钱可以玩好多天……

宋承宪玩游戏途中不知道被家人抓回去多少回，从来就没过瘾过，虽然觉得他三哥这么做，里边可能有陷阱，可是，管他呢，能玩个昏天黑地的他早就盼着这一天了。

所以他想了想就答应了，伸手去接钱。左煜诚却让叶小池等一下，他亲自带着宋承宪去了那游戏厅，嘱咐了老板几句，随后才把他表弟丢到里边，自己回到二楼，然后又锁好门，同叶小池去了店里。

第51章 奇怪的炉子

叶小池与左煜诚到店里的时候，董庆没闲着，来了俩中年男人正在看几个青花罐子。

左煜诚有事要走，并没有吃饭。而是把他上午摆弄的那个青铜器放到里间桌面上，取出个相机，对着青铜器各个角度连续拍了几张照片，然后再针对细部拍了数张特写。直到将一卷胶卷用完，才停了手，把胶卷从相机里取出来便走了。

临走时告诉叶小池：“一会儿等董庆谈完事，你跟他说一声，让他把这个博山炉收好。我这边要来不及了，得赶紧走。”

说着，把那胶卷收到背包里，饭也没吃，匆忙走了。叶小池知道是因为他表弟来了一趟，一耽误，就把他吃饭的时间给挤掉了。

里间只剩她一个人，叶小池便打量着他留在桌子上的东西，也说不清是什么，全器满布绿锈。底部像是个壶，可是上边的造型就很奇特了。

上部镂雕的主体是山形的，还环绕着云彩和凤凰以及她也说不清是什么的图案。只是有的地方有裂痕，也有的地方像是被腐蚀了，总体看上去品相不大好。她看了半天也不知道这东西是干嘛的，只记着刚才左煜诚说这个是博山炉。至于他拍照片是做什么用的她也不知情。

她看也看不明白，便不再打量这件器物，透过珠帘观察董庆和那两个客户说话。

“你这个罐子还行，就是这发色，你看看，中间还不错，可是边上，这地方有点发灰，整体来看就不是太好。”

俩顾客面前有三个大小相同、风格一致、图案有所区别的青花小罐，此时一个男子手里拿了一个正在仔细查看。

“对，你说的没错，这边上发色确实不太好。胡哥你是老顾客了，也是个高手，所以你应该知道我给你的是实价对吧？”

那人也不否认董庆的话，他的同伴拿起另一个看着，“这个货要是咱们自己下乡去收的话，可能一百就拿下来了。小董你看这要一次买三个的话，价还是高了点。给你七百怎么样？”

董庆仍旧耐心地说道：“现在乡下这东西也是越来越少，不大好收了，去了不是说想收就能收到的是吧？还有车船费时间成本什么的。我这个价给你俩，甭管你是收藏着还是转手，铁定是很划算的。你们也知道我这边不急出手，也就是跟你们认识，换个人这个价我肯定不给。”

那俩人也不恼，淘货还价都是个乐子。听到董庆这么说，也知道他说的是实情。自己去淘也得看机缘。

此路不通，有个人便换了个角度跟董庆唠着：“你说的也是，我去年记着有个熟人跟我提过，说你这边，这种罐有好几百呢吧，这东西也不稀缺，不管是我自己收着还是倒手，溢价实在很有限哪。”

“那是前几年的事了，现在可不一样了，现在玩收藏的越来越多，这批货大一点的、品相好点的都卖差不多了。现在真没剩多少。你这边要是犹豫着，指不定哪天再来看，这几个也没了。”

董庆其实说的还是实情，不过对方光顾过多次，多少总得让让，算是给这胡哥两人面子，因此他接着说道：“胡哥，李哥，咱们这么熟了，就跟朋友一样处着，能让我就尽量让让。”

董庆满脸诚意，开始了转折：“可我这边这么大生意也要成本是吧，这样，我再让让，三个罐，一口价，九百给你们，成不成？”

那俩人谈到这儿，也知道再讲下去也没用了，其中一个便点了点头：“行，就九百吧，给我装起来。”

他们都知道这几个罐子就是清末普通的民用罐，值不了太多钱，这家店资金链也没出什么问题，压价太狠他们没什么挣头这买卖就没法做了，便不再纠缠下去。拿着董庆用纸箱装好的小罐，抱着就出去了，有可能去继续淘货。

送走了俩人，董庆洗了洗手，看到叶小池在给他盛饭。便告诉她：“刚才那俩人都是老客户，玩收藏的，算是行家，跟他们玩虚的不容易。这笔买卖挣得倒是不多。”

董庆原本是想跟叶小池保持点距离的，这女孩子毕竟是来给他当学徒的，他要是太随和了怕管不住她。这一行要严谨，嬉皮笑脸那可绝对不行。

好在到现在为止，这姑娘行事举止还是挺有分寸的。再观察观察吧。

这时他听叶小池说道：“嗯，听出来了，董哥口才不错。”

董庆拿起筷子：“那算什么口才，干这一行的，能说会道的多着呢，要是个锯嘴葫芦话都说不出来能行吗？你在这待时间长了，什么样的客户都能见到。你就看着吧，有的顾客学识那是相当渊博，做这行要是懂得太少，不会说话，能让人给你侃晕了。至于骗子也不会少，你慢慢学着吧。”

叶小池知道董庆这是愿意接纳她了，才会跟她讲这么多。上午她刚来时他可不是这种态度。

董庆也是饿了，示意叶小池别客气，自己便夹了几筷子菜开始耙饭。

这一吃就停不下来了，叶小池做的菜，虽然调料简单，可是她炒菜时把菜原有的滋味都给激发了出来，就着饭的时候只觉得满口香。不知不觉一碗饭就到底了。

等到吃完的时候，董庆有点后悔了。中午叶小池去做饭的时候，他就不应该多嘴告诉她只做两天饭就行。那也就意味着，明天中午再吃一顿，就吃不到叶小池做的饭了。可这话说出去了，就收不回来了。

给他们做饭的那个大姨，人倒挺好，也干净，但她是北方人，小时候生活的地方气候干冷，岁数又大了。所以她比较偏爱做热乎乎软烂的炖菜。除了数九寒天，董庆他实在是不爱吃那口。

让她做炒菜也不是不行，可她炒的跟叶小池这个一比，差距就出来了。而董庆是个爱吃的……

那边叶小池已经把餐具都收拾好了，然后看着董庆找了个硬纸箱，垫好了软布准备把那个博山炉放进去。

“知道这东西干嘛用的不？”

叶小池摇头，只知道名称，又不能上网检索，现在也没时间去查资料，还真不知道这到底是啥。不过听起来是个炉子，可这是什么炉呢？

听说过宣德炉，听说过炭盆和手炉，可跟这个都有差距。

第52章 异样感觉

“这个其实是个香炉，你别看它挺破的，价值可不低。是西汉年间的，受了潮，这地方有点腐蚀了，锈也太多。还有这边，你看看，磕坏了，得修补。这个活你做不了，得找专门的人才行。”

叶小池也知道她现在连最基础的养护才只学了两个多小时，西汉青铜器这么复杂的破损，根本就不是她能处理得了的。就算她对这方面不甚了了，光是凭想象，也能知道，至少得经过去锈，防腐，修补等等各种程序。光是去锈的方法只怕就要涉及到很多专业知识。

那些东西就不是一蹴而就的，她现在最感兴趣的不是这个，而是香炉为什么会做成这种样式，这与她心目中的香炉样式相去甚远。她见过简洁流畅的敞口铜香炉，也在电视和图片上见到过清代皇宫所用的精致富丽的御制铜胎掐丝珐琅香炉，就是对这种博山炉完全没有印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存世量少的缘故。

古玩店不比百货商店，经常没有客人，这时便没什么人过来。董庆喝了口水，指着博山炉上边的山峰形镂雕，说道：“看看，这刻得像不像一座山？像吧”

“嗯，雕得就是山吧，香炉上边雕着山干嘛的？”不只有山，还有凤凰，还有仿佛在流动的云朵，至于生锈严重的地方原来刻着什么她便不知道了。

“你说，在这香炉里边把香草点着了，从里边冒出烟来，是不是得从上边往外飘？”

叶小池觉得董庆现在的态度比上午好多了，没把答案一股脑的直接给她丢过来，而是开启了一步步启发教学模式……

“那肯定的。”叶小池这时候脑子里已经涌现出这青铜香炉上方烟气缭绕的场景了。这时候她似乎有点明白香炉为何要雕成这样的形状了。果然董庆接下来给她讲的跟她的猜测不谋而合。

“你想啊，里边的烟一冒出来，这整座香炉像不像神话故事里边的仙山？”

叶小池连连点头，太像了，烟一点上，怎么看这香炉，怎么像是仙境。至于雕刻的云朵，不就是在山上飘着的吗？

而古人一向喜欢在各种器物、饰品、建筑、服装上面装饰上带有各种寓意的珍禽异兽和纹样。那么在这博山炉上出现凤凰和生锈严重处看不出来的图样也就好解释了。

董庆说到这儿，打开靠墙小柜门，拿出一本书，翻到前边某一页，“你自己看看，这上边详细讲了博山炉的来源……”

“博山炉是一种充满神仙思想的香器，因为追求长生不死仙药的神仙术士及海外仙山的思想普及，汉代到魏晋时期经常出现一种以传说中海外仙山为造型的特殊香炉——博山炉……”

她看得入迷，手不由自主伸出去，触碰桌面上那博山炉顶端山峰的纹路，还有那虽然有了锈蚀却仍然栩栩如生的凤凰，这时候她忽然感觉手指像过了丝电流一样，心头一颤，忙下意识地把手缩了回来。

一开始她还以为这是幻觉，可是想到上午保养那些明清竹制笔筒的时候那种感觉，她隐隐觉得有什么奇特的事发生。

董庆看到她手缩了一下，倒没斥责她，只问了一句：“怎么了？”等叶小池尴尬地说道没事儿之后，他叮嘱了一句：“有的古董要戴上手套再碰，现在就咱们俩人，就算了，以后你在这儿时间长了也就都知道了。以后记住，徐教授在的时候，你一定要小心点，他才不管你男的女的，看不过眼他就会说。”

叶小池见董庆提起这人小心翼翼的，便好奇地问道：“徐教授是谁呀？”

“他就是诚子请的专家，店里有咱们修复不好的古董，比如金石类和瓷器，主要都是他组织人来修。至于书画，另外有人的。他这人是个有真本事的，可脾气也跟本事一样大，反正你看到他的时候，注意点总是没错的。”

董庆说完这些，自己都被自己感动了，看他这老师当的，不光没一点架子，连教学方法都循序渐近，连自己都不知道他还有这一面。可惜啊，当初没念大学，不然考个研啥的，万一有机会站在讲台上，学子们是不是都会喜欢他这样的老师？

听说人有四等，一等人有本事没脾气，二等人有本事有脾气，三等人本事没有可脾气也好至少不讨人嫌。而第四等人没本事也就算了，脾气还臭，那岂不人人都想躲得远远的，那他董庆要真像徐教授那么有本事，也勉强能往一等人那地界站一脚了吧……

想到这儿，董庆自己都暗自笑自己，这一天天看店把他无聊的，都瞎想什么玩意？原本说的是博山炉，看他瞎想这些东西都歪到太平洋去了。

不过古玩店就是这个情况，经常是他自己一个人坐在小桌前守店，没事儿就泡上一壶茶。可能就是茶水灌得多了，上次因为咳嗽去看大夫的时候，那人还告诫他喝茶水喝太多了，湿气有点重，让他适度饮水来着。

不过现在叶小池来了，又挺愿意听人说话的，董庆便觉得，原本古玩店里有些闷闷的流动不起来的空气都像是鲜活了起来。

叶小池这时并没注意董庆在想什么，她这时候抓着她坐着的沙发坐垫，又去碰了碰茶几上的水杯以及茶几上边的玻璃，都没有什么异常，只是有碰触了某样东西的感觉而己。

叶小池便猜测着，是不是古代传承下来的东西，经过悠长的历史以及历代不同人物的把玩和欣赏，上面会不会就带有某种场？而这时候的她，偏偏就对这种场敏感呢？

见到她沉默着，董庆觉得，是不是他有点唠叨了？她不愿意听了？他以前可没这么唠叨！

想到这儿，他就没再说话，把那杯水喝完之后站起来要上店门口吹吹风。

叶小池却问他一句：“董哥，你想想以前有没有见过我？”左煜诚把她介绍给董庆的时候，并没有说她曾经来过，只说了下她的姓名基本就完了。

董庆听了她的话，仔细看了看她的脸，实话实说：“还真眼熟，有一俩月了吧，那时候见到过一个，跟你长和挺像，比你还瘦点，是真像，可惜那姑娘拄着拐。是不是你家亲戚？”

董庆记忆确实是不错的，来过的客人不说每个都记得，最起码有相当一部分都在他的大脑里挂上了号。叶小池又没拄拐，他原本也没敢往那方面想。

“不是我亲戚啊。”叶小池笑着看向董庆。董庆以为自己闹了个乌龙，连忙说道：“那肯定是我看错了，世上长得像的人多的是。”

“呵呵，不是我亲戚，可是比亲戚的关系还亲。”听到叶小池这么说，董庆不说话了，那是谁？

“那就是我，现在我身体好了，也胖了点，所以出来工作了呀。”叶小池说完这话，董庆才恍然，难怪俩人这么像？

“你看我这眼神……”董庆自嘲道。俩人说到这儿，上午刚见面时的生疏便像没存在过一样了。

第53章 祭天的鼎，煮饭的锅

下午董庆在楼下看店，叶小池自己上楼把剩下的几个洗过的竹雕笔筒按董庆的要求一个个做了保养，都做完了之后，便拿着软布擦拭着柜子里的珠串和摆件以及各种竹木古玩。

左煜诚在她下班之前回了店里，董庆看到他，问道：“怎么样？徐教授那边怎么说？”

左煜诚背着包进了里间，按下电风扇按钮对着风吹了一会儿，然后从包里掏出吃了一半的面包放茶几上，坐下去跟董庆说道：“他那边临时收到上级的指示，要他参与天文台青铜浑仪、简仪的维修，就南方天文台那两个。你也知道，那两件测天仪到现在有五百多年了，一直在室外放着，难免要修修。最近他应该腾不出时间了。”

这事董庆当然知道，一百年以前战火连天的时候，那两件仪器还被外国劫走过，过了几年才归还。那两样东西从制造出来到现在毕竟好几百年了，天天在外边风吹日晒雨淋的，尤其是近些年，人越来越多，大气污染逐渐出现，对那些放置在室外的青铜仪器也是有影响的，会加剧锈蚀的程度。

“明天徐教授就带队出发了，回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他让我把那个博山炉的照片先洗出来，给他寄过去。他先看看，要是坏的严重，就等他回来再修。不然的话，他让他徒弟过来处理。”

“哪个徒弟？”徐教授跟他们合作多次，他的徒弟董庆认识几个，可是有好几个还没出师呢，当个助手可以，独自修理他们这个博山炉，一般人董庆可不放心，修坏了还不如不修。

“姓柳的，你见过的。这次他没跟去，留在洛川。”

左煜诚说着，靠在沙发上拿起那半个面包继续啃着。

“哦，是他啊，那还行。”

姓柳的是徐教授最得意的弟子，平时有什么大任务徐教授都会把他带去的。不知道为什么这回让他留在洛川了？或者是他自己要留下来？

这时候左煜诚把那半个面包吃完了，喝了几口水，然后靠在沙发上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今天店里还有个新员工呢。她头一天来，一时之间他差点忘了这事。

“她在上边啊？”左煜诚指了指楼上。他这里各个房间隔音都挺好，叶小池在楼上声音不大的话，他们在楼下是听不到动静的。

“嗯，刚才下来了一回。诚子，你这回找的人还不错，学东西挺快，也愿意学，还不矫情。”

董庆上午的态度明摆着的，现在能说出这样的话，很明显，他对叶小池比较满意。

左煜诚原本也觉得他挑的这人应该不错，现在看来确实可以，不过到底行不行还要再看看。

毕竟他这店里不少物件都价值不菲，能让他完全信任，并且让她负责看店，不管是从技术上、能力上，还是品格上来看，都还需要时间。

左煜诚上去的时候，发现叶小池正在打量一件沉香山子摆件。她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便跟他说道：“你回来啦。”

“嗯，对这个山子很感兴趣？”左煜诚走过来，随手把那随形雕刻成山形的摆件拿起来看了看。看出来她刚擦过了。

“是啊，有点奇怪，这边有好几个跟这差不多的摆件，都刻成了山形，一般不像别的玉雕、象牙雕刻得那么复杂。”

叶小池没跟他说自己碰到这些山形摆件的时候那种强烈的感受，这种事除了在心里埋着，还是埋着……

“你是说这几个啊，这都是沉香雕的，刻起来难度大，太复杂了不好操作。沉香质地偏软，内里的软硬也不均匀，下刀的力度很难掌控，可以说是工艺最复杂的摆件。你看这一件，材料珍贵就不说了，这里这种细节还有这几处的深景，凭着这雕工，价值就低不了。这件先放着，暂时不会出手。”

叶小池明白，他这是准备先屯着，等价位合适的时候才考虑转手的。

这时叶小池的眼光看向柜子角落里那个四不像的摆件，问左煜诚：“这刻得是什么？”材质跟那几个看不出来区别，但不是山形的。她也看不出来究竟。

左煜诚自嘲地把那十几厘米高的沉香块拿在手里：“是不是这个不像样？”

“有点，整体造型不流畅，过渡的地方不大自然，而且也看不出来刻的是什么？不知道是不是没完工的原因？”

叶小池这时候也知道沉香的珍贵，可她一个外行都能看出来这一块刻的不怎么样，为什么把珍贵沉香刻成这样？

“这个嘛，是我前几年年轻气盛时刻的，刻到一半发现这技术再刻下去就把这块材料毁了，就没再刻了，算是练手的半成品……”

叶小池：“……”

“那时候不听劝啊，也不说先练练手，觉得就一块软木而已，有什么难的，结果呢，你也看到了吧。你能不能看出来我要刻的是什么？”

叶小池还真没看出来，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她看得不是很真切。

她又转圈看了一会，最后还是很诚实地说道：“没看出来，好像要刻成锅……”

左煜诚听了她的话，一时间竟无言以对。他要刻的是鼎，古代祭天的那种鼎！

而且侧面还要刻上夔龙和蝉纹……

到她这儿成了锅……

祭天的鼎，煮饭的锅，这反差大了点。

叶小池说完了，也觉得他一个在古玩店做事的男人想刻的应该不是什么锅，只是她第一眼印象如此。现在要收回这句话好像也来不及了。

这么说似乎挺打击人的，所以她又说道：“应该是一个跟锅比较像的古董吧？可能我见得太少，所以没猜出来。”

左煜诚心想还是不跟你说了，要是跟你说了，等你见到真正的青铜夔龙蝉纹鼎会怎么想？

所以他默默把那个沉香块放回到原来的地方，跟叶小池说道：“这东西就在这放着吧。四点半了，你可以回家了。”

叶小池答应了一声，也没什么可收拾的，拿起包下了楼，临走时，董庆嘱咐了几句：“最近几天你要是回六道沟的话可以回去一趟。正式上班以后一般是五点下班，一礼拜歇一天，真有事必须提前打招呼。无故旷工会扣钱的。”他这是把丑话说前头。

“知道了，谢谢，六道沟那边我月底再回去。我先走了。”

第54章 别招惹她

左煜诚在叶小池要走之前告诉她：“你不是在你姑家里住吗？嘉和小区坐11路可以到，不过我没记错的话，坐那路车到嘉和小区得13站吧，而且11路车隔时间还长。你不如坐6路车吧，从中午我们过来的那个侧门出去往北拐，走二百米就是车站，大概八站就能到你大姑家那边，而且十分钟左右就有一趟车。”

“那挺好的，我去那边看看。”叶小池还真不知道这事，这才是她第二次来这边。

左煜诚刚跟她说完这事，董庆便问他：“郑镇宇不是说今天要带人过来吗？几点？”

“快了吧，说是四五点钟。”不然他也不至于这么着急赶回来。俩人正说着，他们说的那人就进来了，叶小池还没走呢。看到那两个人便打量了一下。

一个人跟左煜诚年龄接近，梳着四六分头，一手还插在裤兜里，看样子跟左煜诚很熟。叶小池猜测这个人就是董庆刚才问到的郑镇宇。

另一个人已是人到中年，留着大背头，穿着白衬衫，打着暗红色条纹领带，一副商业人士的打扮。

他们见面说了几句，叶小池没猜错，那个四六分头果然是董庆说的郑镇宇，而中年人是郑镇宇帮忙介绍的客户。

“诚子，林先生见到了我家老头从你那儿买的一套花梨家具，觉得不错，也想看看。除了桌椅，他对罗汉床和屏风都挺感兴趣的。林先生很有实力，诚子你有什么好东西尽管拿出来。不怕他吃不下，就怕你没货。”

“你看看这个小郑，这话实在是高看我了，谁都知道小郑你年轻有为嘛。年纪轻轻，手下的产业已经遍及好几个城市了。”他说话有明显的南方口音，叶小池觉得他可能是东南沿海那一代的人。

“哪有，我这也是没办法，我家老爷子当年给我起的名太大了，我不使劲怕压不住这名。”郑镇宇回答道。

叶小池听着这俩人互捧，也知道郑镇宇应该是跟左煜诚很熟，至于是发小还是世交或者是生意伙伴就不知道了。

这些事用不着她，她瞅了几眼便开门出去了。临走之前隐约听到左煜诚要带他们俩人去仓库那边看货。

叶小池知道那边库房里分出来一个区，放的是完好无损或者修理好的家具，客户看中的话直接就可以提走的。

郑镇宇刚进来时看到了叶小池跟左煜诚他们站在一处，见她出去，便问了一句：“这是……”看那穿戴，也不像能买得起古董的，所以他问了一句。

“诚子找的人，今天第一天来这上班。”董庆解释道。

郑镇宇跟左煜诚认识很多年了，也知道他店里缺人，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没想到有一段没联系，竟找到了这么一个瘦瘦弱弱的年轻女孩。

叶小池出来之后，顺着中午她跟左煜诚走过的那条路从市场侧门出去，然后再往北眺望了一下，果然看到绿色棚顶的车站，走了二百米左右便看到了有些斑驳的站牌。

看了下站牌，发现左煜诚说的没错，从古玩市场这边到嘉和小区果然只要八站就可以到。确认了一下方向，她便往前走了几步，站到绿色遮阳棚下边等车。

等了五六分钟，一辆黑色小轿车滑到路边，在她面前停了下来。叶小池正往远处眺望，看看六路车有没有来。并没怎么注意那个车，所以车窗被人摇下来，她也没看出来边上坐的人是刚才在古玩店里遇到的郑镇宇。

直到那四六分头的青年坐在车里边朝她叫了两声，她才看过去。他叫她能有什么事？

“喂，上车吧，外边多晒啊！上车来咱们送你回家。”

叶小池：“……”

她随即扬了扬手，说道：“谢了，不顺路。”

她说完，看到六路车终于在热浪里边驶过来，便又说道：“我要坐的车来了。”然后人便往黑车后边的公交车奔过去。

看着消失在车外的人影，郑镇宇有点点诧异，他知道他这样的成功人士对出身普通的年轻女孩的吸引力，尤其是他本身又有型有款。叶小池的反应确实淡了点，不常见。不过呢，左煜诚能找上她，想来也有点不一般的地方。

林先生打趣道：“想不到小郑你也有被拒绝的时候。”

郑镇宇摊了摊手，却听到左煜诚说道：“郑镇宇，别怪我没提醒你，小叶这个人你最好别招惹她。”

至于为什么别招惹，他就没说了。郑镇宇听了只耸了耸肩，却并没有回答左煜诚的话。

叶小池刚上六路车的时候，还不算很挤，虽然没有座位，可也没到人挤人的地步。只是过了两站之后，车子途径商业街，上车的人比较多，叶小池站在边上，得用力拉住上方的栏杆，才不至于被身后的人挤歪了。

再加上这时的车没有空调，即使把车窗开到最大，还是感觉身上像着了火一样。坐车的体验比上次来古玩街可差远了。不过想想也就明白，现在是大暑天，正值盛夏，又是晚高峰，能不挤吗？

又过了两站之后，陆续有人下车，里边才宽敞了一点，等到下车的时候，叶小池长呼了一口气，想念以前的舒适生活吗？答案是毫无疑问的，可也知道，回不去了。她甩了甩头，拎着包向嘉和小区走去。

可是她在小区门口一棵树下看到她姑父郭四海了。平时这个时间他还没下班，她知道叶文君今天没去上班，请了一天事假。可郭四海没请假啊。他回来早也就算了，在树下站着怎么不进小区。

屋子里虽然也热，可总比外边凉快，有风扇吹着。这人在树下愁眉苦脸地抽烟干嘛呢？叶文君也不是不让他在家抽烟。

叶小池觉得奇怪就在他身后站了一会儿，郭四海回头时，突然看到了她，反倒把他吓一跳：“小，小池，你怎么在这站着，不热吗？没回屋呢？”

“你不也是吗？大姑爷这是怎么了，遇着闹心事了？”

“没，我能有什么事？我就是抽根烟再进去。”郭四海说着，掩饰地抽了两口，把那根烟抽完，然后将烟头按灭。

是这样吗？叶小池不相信。他们回家不久，叶文君办完事回来了，进屋就噼里啪啦地问郭四海：“老郭，你说实话，姓胡的是不是把你给开了？是不是，我找他说理去。”

第55章 主心骨（加更）

叶文君说完，看着郭四海的表情，就知道她说中了。其实这话她刚才是带着一股气说出来的，潜意识里也希望这不是真的，希望她说出来了她丈夫会立刻否认，并且怪她想多了，竟瞎想那没影的事。

可是郭四海沉默的样子、耷拉的眼角却分明都在说这是千真万确的。在路上有个同事悄悄给她说这个事，当时她还不敢相信。现在却不得不信了。

她并没有像她说的那样真的出去找那个姓胡的。也是心里还没从震惊中走出来。

叶文君有预感，郭四海要是真的离开这个单位，她自己就算勉强留下了，以后在单位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到哪儿去。

人到中年，一直以为夫妻俩能在那个厂子一直干到退休，然后帮着郭佳亮和郭佳颖这俩孩子带带小孩，有空了一起出去走走。现在突然要离开了，他们都不知道该何去何从。那种感觉，真的是觉得天要塌下来了，天底下地方很大，可就是不知道哪一块是属于他们俩的了……

叶小池在旁边听明白了，也猜出来，她大姑爷是做会计的，上次弄丢了五千块钱收据这事动静挺大的。这事上边要是计较，拿这个说事，说郭四海这个人做事不够稳妥，不能把重要的事交给他办，别人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的。

更何况里边说不定有别的事，或许别人想把自己的人安插在郭四海的位置上。或许与郭四海有些私怨……不管怎样，郭四海上边的人只要有让他走人的想法，这次丢收据的事也足够对方发挥了。

哪怕一下子开除难一点，也一样有别的方法让郭四海最后受不了主动提出离职。比如给他调岗，让他做又脏又累或者其他让他不愿意接受的活，或者让下边的人孤立打击他……

总之法子不要太多了，而对叶文君夫妻俩这样的中年夫妇来说，要放弃他们心目中的铁饭碗，心里必然像有什么东西被狠狠切断了一样，很疼。

叶文君两夫妻面对面一时间相顾无言，郭四海更是低下了头，把两只手掌插到头发里，格外显得他原本零星的白头发多了起来。

叶文君枯坐着，开始抹眼泪，因为她心里清楚，这件事就算她去闹一场。下了姓胡的面子，可他们夫妻俩的境况也不会好转。俩孩子都在上学，这下子该怎么办？

叶小池听她哭了一会儿，这才过来，递过去毛巾给她姑擦擦脸。这时候叶文君才想起来侄女还在呢？俩人在这难受半天，侄女会怎么想。

她梗着嗓子，抬头看着叶小池：“小池啊，以后，以后大姑可能没什么能力管你了……”说着，眼泪又刷啦啦地往下掉。

叶小池：“……”都这时候了，叶文君还想着能不能管她的事，也不看看自己都啥样了。

“哎呀，大姑，你看你都哭成啥样了？”叶小池说着拿过蓝色塑料边的圆镜子递给叶文君。

叶文君往镜子里一看，里边那个肿着眼睛，头发有点乱的女人是谁呀，在她心目中，那样的形象太丑了，简直见不得人。可都这时候了，她收不住这伤心劲。心慌慌的，不知道以后该怎么走。

“知道磕碜了吧？”叶小池笑嘻嘻地看着她大姑说道。

叶文君看着这侄女丝毫不着急的样子，止住了抽泣，在叶小池情绪影响下，似乎这事也不像天塌下来一样严重了。

“你看你这孩子……”人的情绪也许真的能互相传染，看着叶小池没事人一样，叶文君情绪平复了一些，嗔怪地看着侄女。

叶小池见她能听得进去话了，这才说道：“大姑，其实这次大姑爷就算没出这事，最近几年你俩也有可能双双下岗。不光是你们两个，等过几年可能会有好多人都会下来，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你们信我的话不？”

真的会吗？夫妻俩听了这丫头的话，面面相觑，想到他们听到过的一些传闻，不知道该信还是不信。

可转念想着叶小池这孩子，头俩月说能治好腿，当时大家都只是迁就她所以随她去，其实是不信的，可最后这奇迹却真发生了。

想到这事，叶文君觉得自己这侄女还真有点邪门，说的话弄不好就是真的。真的有可能在后来的几年，很多人都没了这铁饭碗。

“所以，趁着现在离开的人少，找别的事容易，早点走比晚点强。不过怎么离开就是另一个说法了。”

叶文君和郭四海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把叶小池当成了主心骨了，因为他们觉得这孩子说话靠谱。

“怎么个说法？”叶文君很自然地问道。

“很多具体的细节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就是有个原则。不管怎么说你俩在那单位那么多年，总不能说对方想把我大姑爷撵走随便就撵走吧。现在咱算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了。让大姑爷甚至你俩都离开也可以，反正早晚的事。可怎么离开你俩就得研究研究了。别人要是不在乎你们俩了，那大姑爷你们还跟人客气那我就没什么好说的。”

叶小池说完，留下那两个突遇变故的中年夫妻对坐思索，自己去了厨房准备做饭。

平时都是叶文君把他们这几个小辈伺候得饭来张口的，非常时期，叶小池主动做起了饭菜。要是郭佳颖他们也在的话，她绝对会拉着那兄妹俩一起忙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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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暗红围墙灰色屋顶的院落，坐落在桐云巷靠里的地段。院落对面，有成排的老柳树，一棵树下放着石桌，这时俩白头发老者正坐在柳树下边下着象棋，旁边则围着七八个看热闹的。

坐在石桌两边的俩人，一个正把手里的棋子打得啪啪的，思考着下一步该如何走。

见他良久不动，对面那瘦削老人抬眼看了看他：“老祝头，磨叽啥呢，孵蛋呢？”

围观的人一阵哄笑，被损的老祝头很不满，唠叨着：“老左，你别得意，这把输了大不了把裤子当了赔给你。”

此时老左头的连环炮已经兵临城下，他无论怎么走都注定输掉这一把了。

听他这么说，老左头那手里叠在一起的扇骨往桌边一敲，说道：“呸，谁稀的要你裤子，你一个老头的裤子有啥用？金子做的还是银子做的？”

老祝头听着别人笑成一团，梗着脖子把手里的棋子拍到棋盘上：“算了，不下了。老左你也别得瑟，我这是昨个没睡好，等哪天我精神头上来了连下你三局，你信不信？”

老左还待要损他几句，有人提醒他：“老左头，你二女儿来了。”

第56章 谁是老板

老左回头一看，别人的确没看错。他便问了一句：“怎么没去上班？有事？”

“爸，我听说诚子给承宪拿了不少钱，让他上游戏厅玩通宵，你知不知道这事？”

左老头一听，来了兴趣：“有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原来老爷子不知道啊，她女儿有点失望，又说道：“爸，承宪这孩子本来就不好管，现在又把他一个人放游戏厅里边去了，以后可怎么办哪？他上学期就因为打游戏挂了两科，再这么下去学校就要把他给开除了。”

“哦，你担心的就是这个事啊？这事不都闹好几年了吗？照你那么管能管住吗？”老头子的思维跟他女儿不在一条线上。

“爸……”

“都放进去了，你就先让他在那玩儿吧。再差又能怎么样？等他出来了看看再说。”

老头子说完，就跟他对面的老祝头说道：“说好了三盘定胜负，这才一局，我还等着把你那个核桃赢下来呢，摆棋摆棋……”

他女儿无奈，只好跺了下脚走了。

而叶小池那边，下班时董庆给她拿了两本资料，让她拿回家看。为了不让叶文君夫妻俩知道她半夜没睡觉，她不只把窗帘挂得严严实实的，还用图钉把窗户边角全都钉住，免得有光透出去。

不然叶文君发现她半夜三更不睡觉，只怕是要敲门来问的。有时候管的太多也挺麻烦的。

这两本书，主要讲述的是玉器和瓷器的发展史，她利用大半夜的时间，走马观花地把这两本都翻了一遍，直到后半夜三点半，眼皮实在撑不住了，才闭了灯睡过去。

由于睡得太晚，早上六点闹钟响了也没把她叫醒，直到又过了半个小时叶文君来敲门，她才勉强睁开眼睛，朦胧中看到闹钟，也知道该马上起来了。

“小池，该起来了，六点半了……”叶文君在门外提醒。叶小池想起来窗户上还挂着报纸呢，赶忙下去把那些报纸拿下来，并且答应着：“这就起来了。”

她收拾完穿好衣服出去之后，叶文君发现这孩子眼珠有点红，一看就是没睡好。

叶小池吃了馒头粥和咸菜，便急匆匆离开了，叶文君就跟郭四海念叨：“老郭，你看咱们两个岁数加起来有九十了，可怎么越活越回去了，遇到点事还不如个孩子。你看看这孩子操心的，一看就一宿没睡好。”

郭四海有些迟疑，她确实像没睡好，可他不确定那原因到底是什么。现在叶文君都这么说了，他要是反着说，只怕要被上纲上线骂几句的。所以他觉得还是闭嘴比较好。

这时候叶文君下指令了：“老郭，你去找老陶商量商量，他这人挺好，懂得也多，让他帮着参谋参谋，看咱们这事怎么办最好。小池说的没错，就算离开这个厂子，也不能这么白白的就让人撵走了。你看看人家一个孩子，又是落榜，又是腿有毛病的，看看现在人都好好的自己找着工作了。咱们俩大人，难道还不如她一个孩子？走走，咱俩都走，都去想办法。”

“行，我这就去。”郭四海答应着跟叶文君前后脚离了家。

叶小池从嘉和小区出来以后，又是坐的六路车，毫无意外地赶上早高峰，在车上只感觉快要被挤成相片了。她想着，再待一段，或者可以考虑着搬进左煜诚提供的那个宿舍去住，那里地方大，自由，来去还方便。下班没事了也可以在市场里边逛逛，比这样天天在高峰期挤车强多了。

她抬腕看看表，还有半个多小时才到上班时间，她也不着急，在市场摊位区慢慢逛着，以前是门外汉，就算逛半天也看不出什么门道。

可头天晚上看了一宿的书，这时再看看市场里边摆的东西，倒让她看出一些笑料来。

她没看错的话右边那个摊位上放着的瓷器是仿的宋朝汝窑天青釉三足樽承盘，真品现存于bj故宫博物院。

据说汝窑存世量是六十七件半，也有说不足百件。即使现代有人提出异议说这种观点站不住脚，说清凉寺遗址开发了这么多年，多少也该有所发现，以前所说的数字应该有所增加。

可不管怎么说，一个小摊位也不可能一下子出现这么多完整无损的汝窑全器。而且摊主还把那形似汝窑天青釉三足樽承盘的瓷器四个一叠，大小不一的摞在一起，倒像是四件套一样。

另一个摊位旁边放了俩玉人，玉人的原型应该是76年在安阳殷墟的妇好墓出土的合//体玉人，原型两面分别是男人和女人，之所以会有这样的玉人存在，后人猜测商代有生//殖崇拜。

可是这摊位上的仿品实在不够走心，斜眼笑就不说了，姿势还比原型猥琐，更离谱的是玉人还有纹身，也太新潮了点。

等她看到另一个摊位上仿着红山玉龙的形状做出来的铁疙瘩时，她觉得用这几个东西砸核桃一定很称手。效果不会比钳子差。

叶小池一路慢行，进店时发现店门开着，董庆看到她，跟她打了个招呼，然后告诉她：“小叶，你先在这守一会儿，我出去一下，十几分钟就回来了。要是有客人来，你先让人看货，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叶小池也没问他要去干嘛，答应了一声，便替他在楼下守着。

董庆身影刚消失，店门口便来了个一个女子，比她能大几岁，打扮得挺时髦。进门时看到她，愣了一下，然后朝店里打量了一圈，问叶小池：“你是谁？董庆呢？他怎么没在？”

叶小池一听，就知道这人跟董庆甚至左煜诚都认识。她便客气地说道：“我是新来的，董哥有点事，很快就回来。”

那人也不看货，上下打量叶小池，然后问她：“你们老板没来吗？”

“没来，我没见过老板。”叶小池一直以为左煜诚是主管，还有个幕后老板，至少得人到中年了吧。

“没来吗？不对吧，别人跟我说昨天左煜诚在店里了。你昨天没来上班吗？”总不可能她今天第一天来，董庆就放心让她一个人在这看着吧？

叶小池：“……”左煜诚是老板？他自己说是跑腿的……

第57章 学过化学吧？

那年轻女子观察着叶小池的表情，估计着她可能是新来的，很多事都不清楚，便没再跟她多说。

既然这新员工已经说了，董庆很快就会回来，那她就等着好了，她也不是喜欢废话的人。

叶小池看不出这人跟左煜诚他们之间是什么情况，便客气地搬来一把椅子请那人坐着。那女子便把长卷发往耳后拢了拢，然后跟叶小池说了声谢谢，没再说别的，也没东张西望，看起来对这个店或者店里的东西并不好奇。

叶小池不再打扰她，拿了个干净抹布，把一楼柜台和边边角角都轻轻擦了一遍。那人偶尔看她一眼，并没有与她进一步交流的意思。

董庆十多分钟后果然回来了，本来打算进来之后跟叶小池说点事，却在看到那年轻女孩第一眼的时候咽回了要跟叶小池说的话。

“关，关小姐，你不是出国了吗？怎么来了，诚子他不在。”

“是出国了，不过前几天已经回来了。怎么，不欢迎？”

那女子皮肤白皙，眉目精致，挑着眉反问董庆。

董庆连忙说道：“哪有，怎么会不欢迎？我就是，就是太惊讶了。对了，关小姐你不知道吗？你大哥在这边开了玉春斋，生意挺不错的，你去看了吗？”

“知道。”那女子定定看着董庆，看得董庆不好跟她对视，这才又说道：“还没去过。”叶小池觉得这人气场挺强的。

她没再说起那个玉春斋的事，却直接了问出自己想知道的事：“左煜诚他最近不是经常过来吗？不在没事，反正我最近也没什么事，我可以等，你忙你的。”

“关小姐，诚子他今天够呛能来，真的，你也知道咱们这个店虽然小了点，可是里里外外全靠着诚子一个人撑着，他是真的忙，恐怕你在这等一天也白等啊。再说你家店也不远，你不如先去你家店转转再说。”

董庆本来不想让这位关小姐留下来，可惜左煜诚没跟他配合，董庆刚刚说了左煜诚有多忙多忙，左煜诚便拿着手包和一个袋子进来了。

关小姐扫了董庆一眼，他便不说话了，既然左煜诚来了，让他自己解决吧，像关小姐这样有主意的人，也不是董庆能随便说得动的。

左煜诚刚迈进来一只脚，便看到了从椅子上站起来用目光迎接他的关小姐。不过他只是暂停了一下，然后便神色如常地说道：“你怎么来了？你哥店在那边，你怎么没过去？”

关小姐一见左煜诚，脸上就没有了刚才跟董庆说话的淡定。反而略有局促地说道：“我回国了，以后不走了。就在国内定居。我这次来，主要是为我哥的事来跟你说一声，算是替我哥道歉。”

左煜诚奇怪地问道：“你哥有什么事？又跟你有关系吗？”

“我都听说了，最近我哥那边总跟你作对，我也没想到他现在会这样。”

“哦，你说这事啊？那很正常的事，同行竞争嘛，跟你没什么关系，这事就不用说了。回来了也好，这几年这边变化也挺大的，你可以到处走走。”

“那，诚子你有没有空？”

“没，我这边确实忙，失陪了。我上楼有事要做。”左煜诚说着，真的拿着那两个包噔噔噔上楼了。

关小姐挺难堪，往董庆和叶小池站的位置瞄了一眼，站在原地并没有马上走，也不知在想什么。

董庆跟叶小池远远地站在一个货架后边，见叶小池好奇，董庆极小声地说了一句：“诚子跟她以前是同学，可是现在两家关系很僵，嘘……”

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叶小池心里明白就行，别说出去。

叶小池感觉这女子心里放不下左煜诚，而左煜诚到底是怎么想的还不肯定。而那女子的大哥开了家店一直在跟左煜诚作对。

那女子没走，叶小池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该做什么，连董庆都不愿意出去面对那人。

不知道他们老板跟这位关小姐到底是什么情况，想的入神时，董庆碰了碰她的胳膊：“诚子叫你呢。”

叶小池马上回了神，往楼梯口那边走了两步，看到左煜诚站在楼梯口上边拐弯处，问她：“化学学过吧？还会不会？”

叶小池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听岔了，她来古玩店上班，跟化学有关吗？

不过她反应还算快，确定左煜诚问的确实是这个问题，便说道：“会一点，太难的肯定不会。”

她又不是化工专业的，高深的肯定不要想指望她。可要说什么酸碱盐、各种元素这些基本的，那还是没问题的。

“嗯，上来，有事要你做。”左煜诚说着站在上边，隔着十几级台阶向叶小池勾了勾手指。

叶小池回头看了眼站在椅子旁边，转头看着他俩的关小姐，她脸上看不出喜怒，转头拎着手提包毫不迟疑地走了。

再看看左煜诚还在上边等着，叶小池只好认命地迈步走上去。

叶小池跟在左煜诚身后进了另一个房间，意外的发现这边竟然有操作台和各种试管试剂还有一些别的仪器，要不是知道这地方是古玩店，真的会以为自己误入实验室了。

左煜诚等她进来之后，直接把门关上，然后从他带来的包里拿出一个生满绿锈的青铜镜，还有一些跟那青铜镜锈蚀情况接近的小块。

“今天我来教你，把这个铜镜上边的锈去掉，锈掉了以后，会露出里边的黑漆古，我猜的不错的话，应该挺漂亮的。只可惜……”可惜什么他却没说。

他没再继续说这个，接着告诉叶小池：“现在我要配斐林溶液，你看着点，具体怎么配的一会给你个册子你看看，配完了之后把这镜子泡在里边，泡两次的话，上边的绿锈差不多就没了，露出里边的黑漆古。以后再有类似的问题你来试着处理。”

叶小池点头表示听到了，看着他操作。等到把那镜子泡到溶液里之后，他便拉开一个抽屉，拿出一本一百多页的书推到叶小池我这边：“你先看看用稀硝酸去除氧化亚铜的原理，什么是二基甲酰胺……”

叶小池把那本书拿在手里，抬头看了看左煜诚，确信他是认真的。

“这些只是简单的处理方法，复杂的主要是徐教授他们在做。不难学，你先看着，我下去一趟，一会儿再上来。”

第58章 求你帮个忙

叶小池随口问了一句：“老板你不是挺忙的吗？怎么没让董哥教我这个？”

“这个董庆做的不好，你有时间做个笔记，好好总结总结。”

“知道了。”叶小池看着左煜诚下去，门没关，站在门口能看到左煜诚下去之后跟董庆在谈事。隐约听出来说是左煜诚有个叔叔要带个人过来协助董庆看店。

可看这俩人的意思，董庆很不愿意，左煜诚说什么叶小池倒没听清楚。

叶小池觉得他们的话题说不定跟她有关系，便朝下看了看，最终还是没听明白详细情况。虽然想了解地详细一点，可她是新来的，让人觉得她有偷听的爱好就不大好了。所以她听了几句，便回去看书了。

中间左煜诚上来了一回，匆匆指导她下一步怎么操作，便又走了。十点多钟叶小池下楼的时候，见有个中年人买了木根雕摆件，看上去挺沉的。

“小董，来帮忙把这根雕给我抬出去，放外边车上。”那人说道。左煜诚店里人手不足，店里卖出去的东西一般都是让客户自己拿走。

可这次这个客户却要求董庆帮忙送出去。鉴于他是个老客户，董庆便问道：“冯先生，你车放哪儿了，远不远？”

“不远，就在最近那个侧门旁边放着，也就二十多米吧。”董庆听了便答应了：“那行，那冯先生你在前边带路吧。”根雕很沉，董庆自己一个人搬其实也不轻松，可对方自己来的还没有动手帮忙的意思，董庆也只好自己上了。

叶小池正想着要不要帮忙，那老冯倒主动指着她跟董庆说道：“小董，你看这东西也挺沉的，要不你让她跟你搭把手，一块帮我搬车上去。”

董庆马上拒绝：“冯先生看你说的，一个根雕而已，用不着她，再说店里没人也不行。”

然后又回头嘱咐叶小池：“你在店里守着，我不回来，你哪儿也别去。”

那冯先生瞅了叶小池好几眼，然后才同董庆两个走出了店门。

隔了一会儿，董庆回来了，一进来就拿毛巾擦汗。

“董哥，刚才那东西我看着挺沉的，你自己拿不费劲吗？”叶小池挪了下风扇，让风朝着董庆那边吹。

“费劲啊，能不费劲吗？这么热的天，累得腿肚子都打颤了。可再累那也不能让你去啊。你记住了，刚才那个老冯以后要是来了，你尽量不用管他，少跟他说话。这人倒是挺有钱，就是作风不太好。”

难怪，叶小池觉得刚才那个冯先生看着她的眼神有点不舒服。她朝着董庆一抱拳：“太谢谢董哥了。”

董庆摆了下手：“先别急着谢，眼下我倒是有个事，想让你配合下呢。不知道你愿不愿意？也不用有太大压力，到时候尽量就行。”

“什么事？你先说说看。”叶小池猜测有可能是早上左煜诚跟董庆说的那件事。当时看董庆挺烦恼的，左煜诚背对着她，倒是没看出来具体什么表情。

“这事吧，说详细了话也挺长的，我就给你简单地讲一讲，你心里有个数就行。就是今儿下午三点，诚子他二叔陪着一个长辈过来，说要带个人给诚子看看，说这人是那长辈从田津那边认识的行家，想让那个人留在咱们店跟我一块看店。可是诚子不希望任何外人插手店里的事务。所以下午这个人咱们不能留。你能明白吗？”

“哦，明白，明白，只是不清楚这件事我能做什么？”要赶人的话她当然愿意配合，可就是情报太少了。站在员工立场上，她应该帮左煜诚和董庆的。更何况董庆刚才还提点了她。

“你到时候见机行事吧，我觉得你这人还是挺机灵的，或许真能帮上忙。就是有一样，就算是赶人，也不能撕破脸皮。免得授人以柄。诚子在他们左家本来就不易，留下把柄，就更复杂了。”

左煜诚平时留给叶小池的印象除了忙还是忙，经常看不到人影，一般也看不出喜怒。比较善于隐藏情绪，董庆不说，没谁会知道他背后有这么多事。

“这个我真不能保证做到。”叶小池没法保证。

“不用保证，就算你帮不上，诚子总会有办法的。你这边收拾一下先去做饭，吃完饭自己上外边溜达去没事，一点钟以前回来，你不是有表吗？别回来晚了就行。”

叶小池：“……”董庆这人对她还真不错。她其实一直不太明白，左煜诚和董庆到底是基于哪一点这么看重她？

她在别人印象中应该是个什么也不会的新人，新人在职场上，一般总是比较被动的。

可她在这边却是完全不一样的境遇，要不是知道自己以前是什么样的，叶小池简直要怀疑自己上辈子拯救了什么，不然在这边怎么总是遇到人帮她提携她？

可她太清楚自己以前是什么人了，不够刻苦，也不是学霸，更没有多乖。就算考上个不错的高校，也是在学霸姐姐的监督和压力下才做到的。

可她就是喜欢自在闲鱼的生活，跟几个臭味相投，啊不，应该说是志趣相投的同龄人组建了一个群，群名是：清北要不起的人，然后一帮他们一帮咸鱼有空就上群里灌灌水，聊天信息一会就99……

叶小池收回飘远的念头，拿了钥匙去古玩市场外边的宿舍，这次只有她一个人过去。

走到单元门口的时候，看到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从楼道里下来。他穿着拖鞋，戴着眼镜，拎着垃圾袋下来，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神有点飘忽。

看到她时，似乎因为她比较面生，这才面无表情地看了她几眼，然后跟她错身而过。出了单元门再站在甬道上，以投篮的姿势将垃圾袋准确无误地扔到桶里。然后拍了拍手，也不出去转转，又往楼上走去。

他经过二楼时并没有去看叶小池，倒是在心里嘀咕着：这人是谁呢？那家房子也不是出租用的，不是都买下来了吗？应该不是租客，就不知道这人跟二楼的人是什么关系。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这人习惯性的伸手去掏裤兜，左边兜里没有钥匙，右边还是没有。他这才想起来，刚才下去扔垃圾，根本就没带钥匙，顺手就把门带上了。这回进不去屋了……

第59章 拼接（加更）

叶小池做完饭之后，把饭菜装好，她不确定左煜诚中午是否回店里，不过还是另外装了一份带去，免得像头一天一样。让他啃着面包当饭吃。

下楼时，意外地又看到了上楼时遇到的那个男青年，他正在小区门口小卖部的收费电话旁跟看店的大爷交流。

“大爷，我钥匙落屋里了，现在进不去屋，身上也没带钱，你电话借我一下，我给我姐打电话让她来送钥匙，完了我再下来给你把打电话的钱送来。”

这个店平时都是那大爷老伴看着，今天她有事，才让他来替一会儿，他耳朵背，没听明白，就说道：“打电话啊，是不是市内的？”

“啊，是。”那大爷见男青年点头便说道：“市内一分钟四毛钱。”说罢抬头看着男青年，意思是让他先付钱。

“不是，大爷，我刚才不是跟你说了，我钥匙落屋里了，身上没带钱吗？”男青年经常下来到这买东西，跟看店大妈很熟，没想到换个人，这几毛电话费都说不通。

大爷又没听明白，只是执着地说道：“市内电话一分钟四毛钱……”

男青年：“……”俩人就这么来回几个回合，大爷的意思就是让他交钱。

他理解不了为什么几毛钱电话费都不肯通融一下？

懊恼间，一张纸条通过窗口递过来，放到大爷面前，那大爷一看才知道他误会了，小伙子不是不给钱。是把钥匙落屋里了身上没带钱。

这大热天的进不了屋也挺可怜的，他忙把电话往那青年面前一推，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耳朵。那青年也才明白自己傻，没早点看出来俩人根本就没说道一个点上去。

叶小池递完纸条本来要离开了，听到那男青年说谢谢，她随意点了点头，然后准备走了。

那边电话很快接通了，叶小池已经走出去好几步了，见那男青年说了两句话之后便把听筒拿得离自己耳朵远远地，叶小池觉得电话里的人说话不是在用吼的就是在训人。应该是那人的姐姐，估计是生气了。

经过古玩摊位区的时候，叶小池看到有一老一少俩人在两排摊位之间的道上负手缓行。俩人刚离开那个摊子的摊主刚把一个青花玉壶春瓶放回去。

“三爷，刚才那个玉壶春瓶我看挺好的，是清初的，给的价也很划算，三爷你怎么看看就放下了。”

俩人说话声音不大，不过他们走的慢，叶小池跟他们走了个对面，擦身而过时，他们显然把她当成了无所谓的路人。

所以说话虽然压低了声音，可也没特意避着人，叶小池听到那背着手的老者说道：“你啊，还是嫩了点，瓶身是早清的没错，可是底不对，十有八九是拼接货。”

叶小池听了，不动声色地走到他们刚才停留过的摊位前边，然后经过那摊主允许，随意地拿起几个东西看了。最后表现出一副被那玉壶春瓶上边的龙形图案吸引的样子，把饭盒放到旁边纸盒子上，去拿那个玉壶春瓶。

这瓶子较大，用单手拿不保险，得一手托着底，一手握住瓶颈，确保拿稳了才好拿起来。

要是在摊位上把人的东西碰坏了踩坏了磕出残损来，原本便是平平无奇的东西也能秒变珍宝，等着赔钱吧。

在摊主眼里看来，这女孩子似乎很喜欢这瓶子，不然怎么把那瓶子翻来翻去地看个没完。

叶小池在这看得专心，路过的人便有人停下来也煞有介事地蹲下来看，一时间摊位前围了五六个人。

摊主觉得他今天说不定就开张了，他想着低调的人有的是，别看这姑娘穿的一般，可不等于买不起。所以他觉得这姑娘看完了放下这瓶子，大概要问价了。他甚至想好了要跟这姑娘要价多少。

可他等到的只是轻飘飘一句话：“再看看吧。”然后那女孩就走。

摊主：“……”

其他人见叶小池走了，也没久留，过不一会全都走掉了。叶小池真没注意这些。她现在脑子里全是刚才手触及瓶身和瓶底的两种不同的感觉。

那老者说的没错，这瓶子应该是拼接的，瓶身触上去的感觉与那些笔筒竹木制品都不一样，她说不清楚，似乎能从中感受到钟鸣鼎食之家厚重的历史感，而瓶底跟她平时碰到的家具电器墙壁窗户桌椅等物并没有什么不同。

到了店里，董庆觉察到她的异常，问了一句：“你没事吧？回去一趟，遇着啥事了？”

“没，没有事，可能是走了一路有点热。”

俩人正说着话，一个身量不高，晒得黢黑的青年率先进来，一进来就用胳膊圈住董庆脖子：“胖子，你一天天的看店倒是挺轻松啊，看把你白的。”

“屈小五，你给我下来，你也不看看你才多高，你这么勒我脖子我还怎么喘气？”董庆说着把屈小五从身上扯下去。

然后才问他：“你怎么来了？不是在外边收货呢吗？”

“最近不去了，天天在外边晒着，快成黑炭了。歇几天，听说左老二一会儿要带个高手过来，我要见识见识。有些话你们可能不太好说，我这个粗人没那么多忌讳。”

这时他注意到了叶小池，忙掩去了刚才对待董庆的那份放肆，客气地叫她小叶。

董庆听到他这么说话，觉得很不习惯，看着刚进来的左煜诚，指着屈小五，用口型问左煜诚：“这小子是怎么回事？说话这么客气呢？他平时很爱撩闲的，突然这么客气真不自在。”

左煜诚摊开双手，明显不想参合这个话题。不管是从叶小池自己还是从她舅身上论，屈小五都不敢对她造次。

下午三点整，店门口轻响，叶小池从楼上望下来，见到鱼贯而入的三个人。

其中一个脸型与左煜诚有几分相似，然而神情气质全然不同。可以说是相似在皮不在骨。应该就是屈小五说的那位左二叔了。从屈小五说话的语气里，叶小池就知道他跟左煜诚关系了。

“诚子，你看看我把谁带来了。”左老二指着他身后的几个人说道。

第60章 真的是青花釉里红吗

“哦，六爷怎么也来了？”左煜诚看到左二叔身后那个身高一米九的老者，满脸惊讶。

“你小子，这么说是不欢迎我？”那老者状似嗔怪地说道。

“哪儿敢？我这个小店能立起来，还得多亏了六爷你当初伸手帮忙呢。快进来坐。”

左煜诚刚见到他二叔的态度漫不经心的，可这位六爷一现身，马上迎过去将他请进来。

左二叔跟那六爷说道：“六叔，你看我没说错吧，我就说您老人家一过来，诚子肯定高兴。”

然后他又跟左煜诚说道：“诚子，你店里这两年不是一直缺个得力人手吗，我一直想帮忙的，可是我给找的俩人你都没看中，这次来的这位，还真不是我找的，是六叔帮你寻摸的，你看看合用就留下。大哥不在了，我这叔叔倒是想出力帮你，可惜没帮上。”

那高大老者见左二叔说完了，便走上前，跟左煜诚说道：“诚子，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都是一家人，以和为贵嘛。这次这人确实是我找的，是真的不错，我收藏的那一柜子玩意，他帮我掌了掌眼，给我挑出来俩赝品，还有一个青花釉里红的瓶子，是个宝，却差点被我给当成大路货放一边吃灰了。这人你看看行不行。”

说着，六爷把左二叔身边站着的三十来岁，身量不高，眼神锐利的男子指给左煜诚看。

左煜诚很给那六爷面子，客气地说道：“我这店虽小，可是选人很严格，不过你是六爷介绍的人，我肯定要考虑下，说说你的情况吧。”

那人态度谦恭有礼地说道：“我以前一直在田津一带做事，左先生应该知道解放前田津那边有租界，相对来说比较安全，当年有很多大清遗老遗少还有达官贵人就都住到田津租界里边。那些人私产颇丰，祖上传下来的、个人收藏的或者搜刮来的古董也不少，所以田津那边做古董这一行生意的也多。我在那边致和斋工作了十一年，我本名叫李远封。在那一片也有几个人认识我。”

六爷对这人貌似真的挺满意，看着左煜诚的反应。

左煜诚看起来也没什么抵触，倒像是对这人挺感兴趣，问道：“这名字倒是挺耳熟的，致和斋我当然知道，比我这小店规模大多了。不知道你为什么放下那个店的活，上我这小店来了？不觉得屈才吗？”

“哪里谈得上屈才啊，我回洛川是为了方便陪伴父母。我祖籍在洛川，现在父母和那一辈的亲戚基本都在这。这几年父母年纪大了，身边也没个人照顾，让他们去外地生活他们还不习惯，那我只好回来了，父母在不远游吧。”

董庆听了，适时地给那李远封发了个好人卡：“李哥，你挺孝顺的。你这一说，我倒是想起我爸妈了，看来以后真得多回家。”

叶小池旁观着，觉得左二叔带来的这人貌似真的挺有实力，不知道左煜诚该以什么样的理由才能把这人回绝掉。想到董庆求她的事，她回二楼一个房间拿了个小碗，然后稳稳地走下楼来。

楼下正是一片宾主尽欢的气氛，只是屈小五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这时候倒是不在。

叶小池也没去管屈小五在不在，笑呵呵凑过来。听到她的动静，屋里这些人全都朝她看过去。

“这是…”左二叔有些迟疑，倒是那位六爷朝叶小池打量了好几眼。

“这是店里招的新人，平时收拾收拾屋子，也学着给店里这些玩意做保养。”董庆介绍道。

随即董庆又问她：“小叶，你有什么事吗？这边在谈事呢？你要是没什么重要的事，先去忙吧。”

叶小池忙跟董庆说道：“我有事，我听说店里下午要来一个很厉害的高手，正好刚才听你们说这位高手会看釉里红，所以我想请教点问题，你们要是忙我可以等会。”

董庆觉得，这丫头能下来说这些话，估计是真有招。上午求她帮忙的请求是他提的，现在当然要配合了。于是他说道：“占用时间不多的话，你就问吧，不然就等一等，等事都谈完了再说。”

叶小池忙点头，等的就是这句话。左煜诚看着董庆和叶小池，总觉得这俩人之间有事。他不在的几个小时里，发生了什么？

李远封听说店里新来的女孩要向他请教问题，能有机会展现一下实力，他当然愿意。

“这位姑娘你太客气了，谈不上什么请教，我知道的话就啰嗦几句。不知道的话那你就只好另请高明了。”

“不会的，我要问的事李先生你肯定知道。就是这个青花釉里红，董哥跟我说可珍贵了，要我拿着小心些。我就不大明白，不就是比青花多了点别的颜色吗？怎么就那么稀罕了？”

左二叔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小李你不妨给她讲讲。”

李远封摆出恭敬不如从命的态度说道：“这个要详细说起来比较复杂，我简单给你说说吧，就是青花和釉里红，都是在入窑烧之前先画好图案。青花的呈色剂是氧化钴，釉里红的呈色剂是氧化铜。可是铜离子这东西，想让它变成红色，对温度要求非常苛刻，温度稍微低一点，颜色就会变深，出炉一看，坏了，变成釉里黑了。”

叶小池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嗯嗯，也就是釉里红很难烧，温度稍微控制不好就变成釉里黑了。所以难得吧？”

“对对，要想得到颜色鲜艳纯正的釉里红，炉温变化范围很窄的，据说不能超过十度。这真的很难做到。烧成的概率只有青花的十分之一啊，没法子量产，也就是元代和明清初期在官窑才有烧制，其他时间都处于断烧状态。国力衰弱了都烧不起这东西。”

李远封说完了，六爷对左煜诚说道：“诚子怎么样，这个小李确实有两把刷子吧。”

左煜诚点点头，表示尚可，董庆附和着：“老哥你懂得挺多。”

李远封面上不显，心里却有些踌躇满志的意思，这时那姑娘将手里拿着的盒子放到柜台上，揭开盖子，问李远封：“你看看这个碗是不是你说的青花釉里红，董哥说是，我也看不明白。”

这个碗放在二楼，左煜诚不知道叶小池怎么把这个碗拿下来了？

李远封觉得，或许左煜诚他们这是故意安排好的，借着这姑娘的手来检验下他的鉴别功底。

左老二也是这么想的，要是随便就收下这个人，也不像左煜诚的作风。不过他对李远封还是有信心的。

这时李远封已经神色凝重地拿起了那个小碗，在手中看了一会儿，然后露出一脸惊讶地说道：“这个是真品无疑了。早就听六爷说左先生很有实力，如今看来名不虚传哪。”

左煜诚听了，但笑不语。六爷问到：“诚子，小李看得怎么样？这碗是不是釉里红？”

话音落下，众人都朝着左煜诚看过去。几人瞩目之下，左煜诚点头：“是釉里红没错。”

左二叔高兴了，说道：“你六爷找的人还能差了，谁不知道你六爷打小最疼你了。六叔你还别不高兴，依我看，这个小碗的色倒是比你那个瓶子正一些。”

六爷点头：“生什么气，是比我那个色好，我那个红稍微有点暗。”

李远封接过话头：“六爷那个瓶子出的年代早一些，是明洪武年间的，烧造技术没有后来的年代那么成熟，所以呈色还不够完美，稍微暗一点，已经很难得了。”

六爷听了挺高兴，董庆在旁边陪着笑，叶小池好奇地拿起那个碗，学着刚才李远封鉴定时的模样翻看着。

左老二他们不明白她一个新来的丫头怎么这么胆大，这是拿值钱的古董当自家吃饭的碗吗？可左煜诚都不说什么，他们这些外人自然不会提。

董庆装模作样地跟叶小池说道：“小叶，别看了，李哥都鉴定完了，你把那碗收起来吧。”

叶小池假装听董庆的吩咐，要把碗收到盒子里，却忽然指着碗底一处，露出疑惑的表情。

左煜诚便问道：“有什么问题吗？”到这个时候，他要是还看不出来董庆和这姑娘之间有事，那他智商不用要了，扔了得了。

新来的员工表演的这么卖力，他这个老板自然要配合一下的。

“怎么了？”李远封心里也涌起了不安…

第61章 他还是这样

叶小池迟疑地指着碗底的一处，又把那碗举到眼前，对着光反复查看，然后说道：“这地方看着不太自然，碗底和上边好像有一点点不同。”

左煜诚听了没有把碗拿过去看的意思，只说道：“你观察力不错。”听他的意思，对这事竟是知情的。

六爷和左二叔神情都变得凝重，他们这葫芦里边卖的是什么药？

董庆也没有惊诧之意，李远封心有点乱，他看错了吗？

叶小池一把碗放下，李远封便把那物件拿在手里，重点观察叶小池刚才指的地方，看了一会儿，才知道刚才自己不太慎重，碗底这个位置看得不够仔细。这次要是没看错的话，这碗确实是青花釉里红，只是碗底坏了一块，修补过了。而左煜诚他们是知情的…

左煜诚已经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对于李远封的反应没什么好意外的。

唯一让他觉得意外的是叶小池怎么就知道那个缺口的位置呢？因为修补的堪称完美，一般人看不出来的，难道是董庆告诉她的？

六爷看着李远封尴尬地把碗放回去，猜测他可能是看错了，可是刚才左煜诚不是都说过那碗就是釉里红的吗，错在哪了？

他想到有个老伙计给他讲过的事，问左煜诚：“诚子，这碗是不是补了，碗底是换的？”如果是这样的话，左煜诚说这碗是釉里红也不为错。

左煜诚点头：“嗯，底坏了一块，找人修过。”

六爷就有点为难，这样的话，李远封的本事也不算过硬，万一真在诚子这干活，有人来卖东西，他把假的坏的当好东西给收了，那不是坑了左煜诚吗？

六爷踌躇着，左二叔打着圆场：“其实小李水平还是很不错的，这一行老手打眼也不是没有。正好借着这个事，提醒小李以后更当心点，避免重犯这样的错嘛。诚子你也别太为难，真觉得不合适，六叔也不会怪你。”

左煜诚像是在思考，然后很快抬头跟六爷说道：“这个缺口是个高手补的，能看出来的人极少。这样吧，李先生要是愿意，可以在这先干几个月试试。”

六爷听了，想说两句，最后还是把要说的话咽下去了。倒是左二叔问李远封：“小李，你的意思呢？”

叶小池看了一眼左煜诚，不知道他那边打的什么主意，怎么没借这机会拒绝李远封？

李远封还没来得及回答，消失了一会儿的屈小五出现了，也不知道他刚才去哪儿了，回来时换了一身衣服，穿的还挺正式，上身是短袖白衬衫，配着直筒裤和黑皮鞋。看到他这样，董庆指着他，“这是小五子吗？你咋穿成这样？”

屈小五往前一站，“怎么样，看上去还行吧？”

说完这话，像是刚发现六爷一样，跟那六爷开玩笑：“什么风把您老给吹来了？这是怎么回事？”

六爷不爱搭理他，只看了他一眼，并没接话。倒是董庆简单解释了几句。然后又问屈小五：“你倒是说说，今天抽了还是怎么的，穿成这样了呢？”

“你才抽了，能不能说我一点好？这是我妈吩咐的，一会儿我得去相亲。”屈小五说着，拽了拽自己的裤腿，看起来他自己也觉得不太得劲。

左二叔说道：“我没记错的话，你才23吧，比诚子还小好几岁，小时候老跟在诚子后边跑。这就相亲啦？”

“我不急，我妈急。”屈小五说着像是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一样问那个李远封：“刚才老董说你以前在田津那边致和斋干了十一年？那你认不认识汪大兴？”

李远封陡然听到这个名字，抬了一下头，然后又像是在低头思考，想了一会儿才说道：“你说的这个人是有的，不过他在我走之前就不知道上哪儿去了？”

叶小池曾听说过，如果是回忆什么事，习惯的动作应该是微微仰着头，眼珠上翻，而不会是像李远封那样低头。低头应该是在思考，思考着怎么回答屈小五的话。她不是心理学家，不敢肯定这种说法是否正确，不过她自己的习惯确实是这样的。

现在看来左煜诚和屈小五他们早有对策，就算她和董庆不做什么，左煜诚那边也能有法子对付吧。

“哦，走了啊？可惜可惜，他那时候给我来过一封信，说他在店里被人冤枉了，可是那信寄过来之后，我就联系不上他了，也不知道上哪去了？”

“什么被冤枉了，怎么回事？”董庆配合着，让屈小五把这事讲下去。

屈小五听了拍拍旁边的柜台，说道：“这个事在咱们这一行也不是新鲜事，就是有一天不是轮到汪大兴他值班吗？等下班的时候他们掌柜的过来检查，就发现有个瓶子不知道让谁给换成假的了。偷梁换柱啊！这事一发现，他们店就开始查，不查没事，这一查可倒好，六个，整整六个古董全让哪个黑心肝的给换成赝品了……”

六爷听了，看看他从小看到大的左煜诚，心想这小子还是跟以前一样，遇到啥事都有招应付。屈小五说的这些，左煜诚事先肯定知道，这臭小子。

事是他引起的，就由他来做个结束吧。

六爷就问李远封：“这事小李知道吗？最后是怎么处理的？”

“嗯，知道，那一阵我没在店里，出去跟别人收货去了，所以详细的我也不清楚，就知道回来的时候有俩人都给开除了。上边也不让乱说，所以最后到底谁做的我也不太清楚。”

话说到这一步左二叔也帮不上忙了。李远封没在店里，不等于没嫌疑啊。有了嫌疑再让左煜诚留用，那他不是上赶着找骂吗？

左煜诚全程都像在耐心听故事，这时候他看着李远封，似乎在等他回答刚才问他愿不愿意留下来的事。

李远封攥了攥拳头，说道：“挺惭愧的，刚才判断失误，我也不好意思留下来。就这样吧，左先生再找找看有没有更合适的人。我就不打扰了，告辞。”

左煜诚说道：“好，那就祝李先生能尽快找到合适的东家。”

六爷在李远封他们身后走了出去，走到门口时，回头跟左煜诚说道：“诚子，最近有空到我那去一趟吧。”

第62章 讲故事的来了

“嗯，一定去。”左煜诚答应道。

等六爷他们都离开之后，董庆说道：“诚子，我敢打赌，那个姓李的，肯定是你二叔找来介绍给六爷的。你说以后他还能往咱们这塞人不？”

“塞不塞的，也没什么区别。要用人咱们不会自己找？轮得着他？”

屈小五说的话让叶小池听出来，左二叔跟左煜诚的关系很差，左煜诚倒没对这事发表什么看法。

说完这事，董庆看着一身正装的屈小五说道：“伍子，你真要去相亲啊？”

“当然真的，不然我穿这身干嘛？”

“咋的，才二十三岁，急什么呀？诚子都没着急，看把你急的？”

左煜诚听了，斜了董庆一眼，说话就说话，带上他干嘛？董庆也接收到了老板不痛快的信号，哈哈笑了两声，不再提左煜诚。

屈小五踹了他一脚：“说啥呢？谁着急了？说的是你自己吧。小叶还在这呢，可别乱说。”对他们的话，叶小池假装没听见。

“那你还这么重视？看看，还特意捯饬捯饬。”董庆大概是平时一个人看店，挺无聊的，又不敢开左煜诚的玩笑，见着了屈小五，可算找着扯淡的对象了。

“话不是那么说的，我妈说了，穿的太随便显得对女方不够尊重。知道不？我觉得老董你就是懂得太少，所以都26了，还没把自己解决了……”

叶小池听着他们两个互损，并不打算参与他们的话题，她准备上楼去看看那面铜镜现在如何了。

左煜诚问她：“上午让你看的资料你看的怎么样了？”

“都看完了。”

左煜诚听了，转身上楼，示意叶小池跟着。这时候屈小五也不再跟董庆打闹，就穿着那身衣服走了出去。

走到楼梯拐角处的时候，左煜诚突然问叶小池：“刚才你是怎么看出来碗底不对的？”

“董哥跟我提过，特意去看的话能看出来。”

“是吗？进来吧。”左煜诚觉得她这新手的眼神太好了点。

他们俩进去之后，看了看泡在斐林溶液里的铜镜，上边的绿锈还有很多，不是这么快就能去掉的。

看完后他告诉叶小池：“书你看完了，后边的操作就容易了。这个再泡泡，明天我要是不过来，你自己拿出来再配药泡。怎么配你应该会了吧？”

“嗯，看明白了。”叶小池知道左煜诚稍后还要出去，没那么多时间说闲话。

“那就好，再泡一遍，应该会露出来里边一层黑漆古，很漂亮的。可惜泡完了之后镜子上边有很多花纹会被一层薄薄的氧化亚铜给盖住，氧化亚铜是红的，必须得去掉。简单的说就是用滴管往上滴稀硝酸，等起了一堆泡泡再用纯水冲……”

左煜诚又详细地说了一遍操作过程，然后嘱咐叶小池到时候有什么问题可以给他传呼。随后给她留了传呼机号码，便又行色匆匆地走了。

左煜诚走了一会，楼下来了一个五十多岁的妇女，左右她在楼上暂时没事，叶小池便信步走了下来。

外面从下午就开始阴天，这时已经下起了毛毛细雨，此时屋子里有些暗。这妇女进来的时候，头发和身上有点潮，应该是被雨水打湿的。

她脸上满布着岁月留下来的印迹，神色又有些仓惶，肩上背着的帆布包被她抱在怀里。脚上穿着泛白的系带黑布鞋，鞋边都磨得有点毛了，看着不像是来买古玩的。

董庆早就收起跟屈小五打闹时嘻嘻哈哈的表情，平和地看着那妇女，等着她说话。

“你们，你们这收不收古董？”那妇女局促地打量了一圈店内陈设和摆放的器物，像是鼓足了勇气才敢开口跟董庆说话。

“收啊，东西好就收。怎么，你有货？”

那妇女看起来不放心，仍然抱紧她那个包，问董庆：“你们不会骗人吧？”

董庆笑道：“怎么会？咱们这么大的店开在这，又不能跑。你有东西就拿出来看看，给你的价不满意你还可以去别家看嘛。”

那妇女看起来被董庆和气的态度打动了，总算卸下防备的心理，把包打开，拿出一个用报纸包着的东西。也不知她给包了多少层，叶小池就看着她一层层地拆，等到里边露出来一个浅绿色盘子之后，柜台旁边已经堆了一堆旧报纸。

“哦，是菊瓣盘？”董庆看了一眼说道。

“对对对，是这个词，这是我男人祖上传下来的。他告诉我他太爷爷有个长辈在清宫里边当那什么，那个，对了，叫太监。给家里拿回来这么一个盘子，说是叫雍什么皇帝叫人做出来的，就是叫菊瓣盘。”

“哦，那怎么不留着，卖了干嘛？”董庆说着她的话问道。

听到他的话，那女人露出一副要哭的样子，说道：“这不是走到绝路没办法了吗？我男人他，他得了尿毒症，天天得花钱，要不就活不下去了。家里能卖的都卖了。亲戚也都借遍了，现在亲戚一看到我就躲。我也是没办法，就知道这东西值钱，背着我男人拿出来卖的。”

“哦，是挺不容易的，我看看你这盘子行不行？”董庆看起来挺同情这女人的遭遇。

“行，当然行，你看吧。哎，你小心点，别打坏了。”那女人看着董庆拿起来盘子，不放心地嘱咐道。

“不会的，你放心。”董庆拿着认真看了一会，那女人则盯着董庆的表情。

“哦，你这盘子做工还挺好的。让她也看一看行不行？”董庆指着叶小池问那女人。

听董庆这么说，那女人不清楚他到底什么意思，不过他表情挺郑重，难道真对这盘子有意思？

“行，她看看也可以。”

叶小池按照董庆的意思把盘子拿起来，没有特别的感觉，手碰上去之后，只有微凉硬硬的触感，仅此而已。

董庆见她看完了，便问那女人：“这盘子做工真挺好的，你要多少钱？”

“两，两万，听老人说这种盘子当年那个皇帝只让人做了几十个，再没有多的了，传到现在应该更少。到底是皇上用过的东西，少了我不能卖，不然我男人会打死我。”

那女人说完眼巴巴看着董庆，等着他回话。

董庆笑着，伸出一根手指头。那女人心中狂跳，说道：“一，一万，这是不是太少了点？这个价我真的为难。”

董庆摇摇头，“不是一万，是十块，多了不值那个价。”叶小池听了，放下心来，她也觉得董庆不至于看不出来这东西是假的。

“你说啥玩意？”那女人眼神立刻变得凌厉起来，刚才的胆怯和局促全都消失了。“刚才你不是说这盘子做工不错吗？想骗钱是吧？”她说着，七手八脚开始用报纸裹盘子。

董庆笑着说道：“对呀，这盘子做工是不错，就是岁数小点，这两年做出来的玩意吧。跟皇上搭不上关系。”

岁数小点？董庆还挺幽默。

那女人这时候知道自己让董庆给耍了，感情自己费劲说半天，这小子在看戏。可也无法，只好翻着白眼把那盘子包好了离开这家店。

第63章 这谁顶得住啊？

那人走了之后，叶小池朝着董庆竖起了大拇指，董庆却说道：“小叶，你以后在这待时间长了，就知道了，咱这一行，会演戏的太多了。卖惨那都是基本功，一个赛一个的会讲故事，简直比演员都厉害。他们讲你听着就是了，可别真往心里去。一切还得看东西到底是不是真的。”

董庆觉得叶小池是女的，女人嘛，比较感性，似乎更容易被感染，所以提点她一下。

说完了见叶小池点头答应，便让她收拾收拾下班回她大姑家。

叶小池出来后，外边还在下着毛毛雨，天上云层厚重，有转成大雨的可能。她听她大姑说过，回嘉和小区的路上有一段排水不大好，一下雨就会积水，雨要是大了车都过不去。所以她没在古玩市场里边逗留。从市场出来后就直奔车站。

她等了一会儿，来了一趟六路车，可是看看靠门处的人全身都已经贴在门上了，就熄了往上挤的念头。好在下一趟车人少了一点，总算有个站的地方，便抬脚上了车。

回到叶文君家里，两口子都在，看到叶小池头发有点潮，叶文君便拿了毛巾给她让她擦擦。

她那边正要摆碗筷，便有人敲门，郭四海从屋里走出来去开门，门打开了，他就愣了：“二大爷，栓子，你们这是……”

叶小池探头一看，来俩陌生人。听他们的意思是带那老爷子来市里看病，要在郭四海这里住几天。

叶文君虽然觉得太突然，可也不能把人拦住不让进来。所以跟郭四海俩人笑着把人往里让。

“爹，你先别进去，换一下鞋。在家告诉你几遍了，怎么又忘了。”那栓子指着叶文君摆在他们面前的拖鞋捅咕他爹。

“哦，对，你看我这记性。”不管是郭四海的二大爷还是他那堂弟栓子，看起来做人都不错，进门后处处注意，还带了腊肉和自酿的米酒，听他们说是自家用糯米做的。

叶文君本来已经做好了饭，现在又来了俩亲戚，便赶忙又下楼买了熟食，又炒了鸡蛋辣椒，备上酒盅，看着他们爷几个一人倒上一杯糯米酒喝着，她陪了一会就去了厨房。

刚开始那爷俩都很小心，夹菜时都只夹自己这边的，说话也不会大声，客客气气地拉些家常，说说老爷子看病的事，倒也不是很严重，就是眼睛有点不太好。

聊到半道，那栓子上厨房要洗俩辣椒，他家老爷子就爱吃辣椒蘸酱。过去时，正好看到叶文君从冰箱里拿出来一块酱牛肉。

栓子见了，马上要把那酱牛肉塞回冰箱里去。一边塞还一边说：“二嫂，你这已经做了不少菜了，可别再添了。俺们这趟过来够麻烦你们了，这东西放着，等小亮他们回来吃。”

叶文君听了心里发苦，她这是给叶小池准备的，听叶小池说店里的人对她都挺好的，所以她准备把之前做的酱牛肉还有酱萝卜条和辣酱给叶小池带着，让她拿到店里去。

可东西才准备好，还没跟叶小池说呢，酱牛肉刚拿出来要尝尝是不是入味了？前后也就两分钟的时间，就让栓子看着了……

叶文君简直是骑虎难下，这家亲戚她倒不排斥，但人有亲疏，这爷俩在她心里就没法跟娘家侄女比，可这时候也只有硬着头皮把酱牛肉往外拿，僵着笑脸跟栓子说道：“看你说的，都是亲戚，几年不来一回……”

叶文君觉得自己挺虚伪的，可还是把栓子赶回去吃饭喝酒，她自己拿了菜刀，把牛肉切成片，然后肉疼地端过去放到饭桌上。真不能怪她抠啊，这东西郭佳亮郭佳颖轻易都吃不着……

那爷几个喝得你来我往的，互相劝着酒，叶小池吃了碗饭早早就回屋了，叶文君也没在饭桌上坐着，去找叶小池小声说这事，说完了还叹气。叶小池揽住她大姑肩膀，看着她那一脸舍不得的样直笑。

“还笑呢，是不是觉得我挺抠的。”

“不抠啊，大姑最大方了。不过我店里那边真不用给他们带酱牛肉，那东西太贵了，带点辣酱萝卜条就很好。他们吃的不差，不过那个董哥倒是说过一回，说嘴里没味，辣酱什么的他可能挺乐意要的。”

俩人说到这，听到外屋说话的声大了起来，叶文君一听，就知道那几个喝得都有点上头，就没有刚开始说话那么克制。

她打开门往外看，正听到郭四海那二大爷说起郭四海小时候在村里的事。

“四海呀，你还记得吗？你小时候那个淘啊，有一回大冬天的，你硬是把舌头伸出来去舔那铁大门，结果粘门上了。你那个爹也是虎，掰着你脑袋往后拽，拽得你舌头都破了。把你奶给气得，拿着笤帚追着你爹打呀……”

叶小池和叶文君俩人听了，姑侄两个在屋里笑成一团，谁也没想到平时挺稳重的郭四海小时候傻憨傻憨的。

第二天叶小池拿着两个罐头瓶子上古玩店上班去了，到了店里把瓶子给董庆递过去，董庆挺高兴：“谢谢小叶啊，一天天的吃饭总觉得差点味，有这东西太好了。”

“都是我大姑做的，她让我带来贿赂贿赂你。”

董庆把瓶子收到里间，说道：“那怎么好意思，哈哈。对了，小叶，我看你今天精神不大好呢，怎么了？”

能好才怪了，头天晚上栓子爷俩都有点醉了，在郭佳亮那屋睡的，俩人都打呼噜，平时不知道怎么样，可是喝了酒这呼噜打得此起彼伏的，叶小池真心扛不住那么大动静，一夜都没怎么睡。

早上跟叶文君俩人脸对脸的时候，看出来她大姑脸色也不怎么好，看来也是被那呼噜给影响了。

见叶小池没回答，董庆又问了一遍：“是不是有事啊？”

“没，就是大姑家来了俩亲戚，打呼噜声挺大的，隔着一道墙都能听着，不习惯，所以没睡好。你昨天不是说要给我讲讲那个宣德炉吗？那两个就是宣德炉吗？”叶小池转移了话题。

“也不是，那两个都是清中期仿的，里边也加了贵金属，也是好东西。这两个炉子都有了老皮壳，不需要保养。平时注意点，别让它沾着水了，要是不小心沾上了得尽快擦了。也不能用蜡去擦。你看这上边一块一块的，是点金……”

第64章 面对质疑

十一点以前左煜诚一直没过来，董庆把一楼放着的古玩大概地给叶小池做了个介绍。他也不知道讲了这些她都能记住多少。可至少叶小池严谨认真的态度让他挺满意。

上午断断续续来了两拨客人，送走第二拨人之后，董庆一看时间，已经十一点了。便告诉叶小池：“今天不用你做饭，一会金姨会把饭送来，你就在这等着就行。吃完饭没什么事可以自己出去转转，除了要注意安全，去别的地儿看东西也要注意下规矩。这些我都给你讲过。”

叶小池早盼着能有时间去外边的摊位区好好转转了，中午不用做饭就会腾出来不少时间，对此，她乐见其成。

这两天她已经对自己的那种特殊感觉做了很多遍测试，董庆告诉她的那些古董她在擦拭除尘时碰了不少。确定这不是偶然才会出现的感觉。但是她碰过的东西，再次去碰的时候那种感觉会衰减一些。

她不确定这种情况能不能一直持续下去，能存在多久。既然现在还存在着，至少可以借着这种能力多淘一些宝贝。

看她思绪有些飘，董庆觉得是不是一上午自己给她灌的东西太多了，这姑娘听累了。

想到这，便告诉叶小池：“咱们这个店，没有别的老店时间长，才起来六年。也就是这两年情况才好起来。现在来店里的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咱们洛川大学不是有考古系吗？系里的老师有时候也过来淘东西。”

见叶小池还在认真听，董庆打算再说一段就让她休息一下：“洛川这个地界，研究古董的能人也不少。比如研究金文的大师，有志于还原宣德炉的高手，还有个别画家，喜欢画博古图、赏宝图的，有时候也会过来。他们来了不一定会买，可能就是看看。可这些人都有一定的圈子，就算不买东西，说不定什么时候也会带来客源。所以人来了买不买都得让人觉得咱们这专业，东西不错。那咱们接待的心里就得有点货，一开口就让人觉得咱懂行，这才能让人信服是吧？所以小叶你好好跟着学……”

董庆快要说完的时候，门口有三个人前后脚走进来，落在后边的是半天没出现的左煜诚。

前边俩人叶小池认得一个，就是来过一回的郑镇宇，仍是四六分头，一手插裤兜。另一个三十出头，戴着眼镜，有学者气质。

刚才董庆说的话，几个人大概是在门口听到了几句，郑镇宇跟左煜诚说道：“诚子，你家大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说了？”

董庆跟他很熟，回了他一句：“我一做销售的不会说话，跟这戳着当棍子啊？”

郑镇宇拍了拍他肩膀：“你慢着点说，刚才你说那一堆，她一个新人能听懂吗？万一又不敢问不为难人吗？”

叶小池大大方方接过话头：“确实有没听懂的地方，不过董哥人很好，不会不敢问。”

郑镇宇打量了她一眼，回头跟左煜诚说道：“行啊，诚子，还挺会挑人的。”

那个学者气质的男人微笑着旁听，这时候跟左煜诚说道：“走吧，带我去看看你那个博山炉，老师看完了你寄过去的照片，马上十万火急地催我过来，你说说，我手头一大堆事呢，只好放下，老师有命令不敢不来啊。”

左煜诚先从包里拿出来一本册子递给叶小池，跟她点了点头，然后才在前边引路，领着郑镇宇和另外那个人去了里间。

叶小池能听到郑镇宇一再追问左煜诚给她的是什么，左煜诚却没有回答他。只是听到他拿东西的声音，想来是要把那待修的博山炉拿给徐教授派来的人看看。

“小叶，我刚才讲的是不是快了，还有，哪个地方没听明白你得说我才能知道，我也是头一回带人。”

“不快，大概意思都知道。有两个地方不懂，因为刚接触这一行，涉及到专业点的词我就不知道说的是什么。一个是金文，一个是博古图，这两个不明白。”

“小叶，你该不会以为金文是宋朝那时代大金国的文字吧？”

叶小池点点头，“是这么想的。”

“不是，金文就是刻在青铜器上的古文字，也叫钟鼎文。已经发现的有三千多个了吧。我也是听一个专家说的，现在知道意思的能有两千多。这方面我也不太懂，再详细的我就不知道了。”

叶小池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原先想差了，简直是牛头不对马嘴。

董庆正要再给她解释下什么是博古画，店里来客人了。他便摆摆手，示意自己先过去看看，稍后再过来。

那人是来看奇石盆景的，问有没有寿山石。董庆便把他带到柜台里边那一处摆放各种山子盆景的地方给他介绍。

这时候店门口走进来四个人，一对中年夫妇和一个十八九岁的小伙。后边还跟着一个男人没吱声。那小伙在店门口站着不愿意进来，不管是眼神还是身体，全都在抗拒。

那男人进来后拽了拽他的袖子，眼神严厉，示意他进来。女人在后边劝着：“小林，在外边好好的，有什么事回家再说，你爸也是好意，你先进去看看再说。”

那男青年拧着脖子眼睛翻向一边，被他妈妈推了一把，才磨蹭着进来。看来他是被父母逼着过来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把他逼成这样。

那边董庆正陪着先来的客人说话，叶小池听到那边已经开始问价了。应该是有购买的意向，这时候董庆当然不好把那顾客晾那儿不管。

所以叶小池朝着那一家三口迎过去，微笑着跟他们说道：“几位要看什么？”

左煜诚在里边听到了动静，知道董庆忙着，本来要出来帮一下的，见叶小池迎过去了，便仍坐在里间，留意着外间的动静。

那中年男人开口问道：“我听朋友说你店里有一些斋戒牌，特意过来看看。”那人这话虽然是对叶小池说的，眼神却往里间和董庆那边看了看。

叶小池觉得他应该是想让董庆他们过来说话。到底是她太年轻了，不能让他们信服。

“对，我们这儿是有几十块斋戒牌，有沉香的，粉彩的，青金石的，白玉的，青玉的……”

叶小池刚说到这儿，那男青年忽然对她发难：“你多大？念过大学没有？我觉得古董这一行很深奥，你知道多少？就敢过来接待？”

他的话刚说完，他妈妈就在他身后推了他一下，然后跟叶小池道歉：“这孩子心情不好，乱说的，你别往心里去啊。”

第65章 能不能压住（加更）

“没关系的，人都有情绪嘛。”叶小池本着尽量不得罪客户的心态说道。

“董哥那边现在正忙着，我先给几位做一下介绍，董哥忙完了就会过来。不过几位不用担心，我记忆力还过得去，董哥告诉我的事，一般不用说第二遍，给几位做个介绍还是没问题的。至于东西怎么样，你们应该是请了人来掌眼了吧？”

叶小池说着，指着他们一家三口身后跟着那个默不作声的男人，他看上去有五十多了，进来后一直背着双手随意打量着，没有参与谈话的意思。

那男青年说的话也并未在他的脸上引起任何波澜。倒是叶小池引起他一丝兴趣，自己夸自己记忆力不错的姑娘不多见，她又是怎么就知道他是来帮忙掌眼的呢？

叶小池轻描淡写地把刚才年轻人的话给挡了回去。那一对夫妻有点尴尬，而他们的儿子还有点不服气，被他母亲一路推着，随着叶小池走到放斋戒牌的地方。

里间的几个人本来在围着博山炉商量着具体的维修方案，听到叶小池这边说话，左煜诚的手从炉子上拿开，把郑镇宇放在这边的烟盒往里推了推，没再谈博山炉的事。

从业这么多年，千奇百怪的人见得多了，他想看看叶小池会怎么应对。左煜诚随意用手扒拉了一下头发，眼神低垂，注意力却放在了外间。

郑镇宇鲜少看到这个发小会把注意力放在女孩子身上，不管是因为工作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这都算得上是新鲜事。

他便示意那学者模样的男子等等，跟着左煜诚一起听听叶小池那边怎么说。

这时候叶小池正一个一个仔细介绍着那些斋戒牌的材质，“这个是象牙雕的，侧面有双龙……”

那男孩子插嘴道：“这不是很明显吗，两边刻着两条龙嘛。”

男孩父亲瞪了他一眼，跟叶小池说道：“别理他，你继续说。我们听着呢。”

幼稚！叶小池腹诽了一句，忽略那小子挑衅的话，继续介绍道：“这几个都是粉彩的，能看出来底色不同，有的是粉色做底，有的是蓝色为底，周围都有透雕的图案，你们看这一个上下左右有四个满文，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那夫妻俩都表示不认识，男青年看了一眼，又把目光移开去。

“是洪福齐天的意思。”叶小池说完之后，男青年妈妈说道：“寓意不错。”她这样说是想缓解儿子带来的尴尬。

男青年却不领情，嘀咕了俩字：“俗气！”

叶小池没搭理他，继续介绍：“看看这个，材质珍贵就不说了，还用了好几种工艺。你们看，这一整个斋戒牌以金胎做基础，中间是画珐琅图案，四周镶嵌着各色宝石，点翠的叶片小小的，很精致……”

叶小池这时候已经介绍得差不多了，她问了一句：“几位看斋戒牌是要用来收藏还是特地给谁买的？”

“给我儿子买的，他要上大学了，到时候一个人在外边住着。期望他戴着这斋戒牌，能……”

那妇人的话被她儿子给打断了：“妈，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了？我不是好好的考上了大学吗？”他觉得他父母在外人面前这样说让他丢脸了。

叶小池听了，点点头说道：“这些牌子材质都挺珍贵的，造型和做工你们都看到了，很精美。现在的情况是这些东西很有收藏价值，数量有限，也都是单品，卖没一个少一个。如果真喜欢，还是尽快入手比较好。因为谁也不知道下回再来的时候这些货还在不在。”

负责掌眼的人还没说话，所以那夫妻俩对材质如何没表态。可是做工和造型他们都看到了，叶小池说得并不夸张，他们看了也都喜欢。如果是真品的话，确实是卖没一个少一个，以后再想买就得看机缘了。

左煜诚往边上挪了挪，透过珠帘看过去，他觉得叶小池说的这句话应该只是个开场白。

果然，叶小池跟那夫妻俩说道：“斋戒牌是祭祀时戴的，起源于雍正朝。当时雍正帝要求大臣们入宫参与祭祀时要戴斋戒牌，用来警示他人整肃身心。你们想啊，戴这些牌子的都得是大官吧。”

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夫妻俩包括那男青年都不明白叶小池到底要说什么。

叶小池看那男青年没再摆出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样子，便说出她最想说的一句话：“所以你们买斋戒牌要是用来收藏的话，以后肯定会升值的。可要是给令公子买来起警示作用，我担心，现在的他压不住这牌子。毕竟以前是大官祭祀时戴这东西……”

叶小池说着，朝那男青年看了一眼。

后边跟来掌眼的男人看到叶小池挑衅的那一眼，抬头望了望白色的天花板，忍住嘴角要溢出的那一抹笑。

左煜诚搓了搓额角，看不出喜怒，倒是被郑镇宇撞了一下胳膊：“诚子，你从哪个地方找着这样的人啊？”

那夫妻俩怎么能听不出来这姑娘是针对他们儿子说的，可他们是讲理的人，这事也难怪人家会不高兴，自家儿子什么样自己不清楚吗？

而且他们竟莫名地觉得这姑娘说的有道理，好像仿佛他们儿子真的压不住这东西吧？

那男青年怒了：“你怎么就知道我压不住？”

站在他们身后那个负责掌眼的人终于站出来说话了：“买这些玩意，讲究个眼缘，看着就不喜欢的就算了，小林你要是觉得你能压住，你就挑个顺眼的我给看看，要不就算了。”

那男青年觉得叶小池这就是在激他，可他要是真不买，就等于在说他自己也承认他不够厉害，压不住这种大官斋戒时戴的牌子。

年轻好胜的心受不了这个啊，所以他抓了一个顺眼的递给身后那个掌眼的人。

董庆那边也忙完了，这时走过来，叶小池便站在他身后，把位置让给他。

这几个人要是决定买了，谈价格的事就得交给董庆了，她对行情还不太清楚。

第66章 还有条件

那男青年本来最中意蓝色做底的粉彩斋戒牌，可心里又觉得他一个男的选这样的，担心别人会觉得他有点娘，所以他犹豫了一下选中了旁边一块黄玉的。

“贺老师看看这玉咋样？”董庆语气熟络地跟那个帮忙来掌眼的人说道。

那人却不冷不热地哼了一声，表示听到了，却也不急着回答，只将那黄玉斋戒牌拿在手里仔细查看。

董庆不以为忤，等着那人发话。那贺老师也没让他久等，拿着黄玉斋戒牌说道：“玉质还过得去，年代也行，可你看这里，边际有点磨损了……”

那贺老师跟董庆指出几点不足之处，最后帮那家人以不错的价位拿下了那块斋戒牌。

董庆一脸怨念地说道：“贺老师，您这么地可不行啊，照你这么谈，我们这店里外里的白忙活了，连个辛苦费都没捞着。”

“老付，你们先随便逛逛，我这边还要看点东西，先不陪你们了。”那贺老师让那一家三口先走，然后才回头跟董庆说道：“这话哄哄外行就得了，行了，听说你这儿进了些石头，拿出来我看看。”

“贺老师消息挺灵通，这回进的主要是芙蓉石和青田石，还有几块桃花冻相当不错，贺老师你知道的，桃花冻难得。你来得早，过两天再来的话那可就不一定能见着了。”

董庆后边说的那种话贺老师听多了，并没往心里去，听着董庆又问道：“是不是又有人想请贺老师您刻印了？”

这时候任谁都听得出这人也是熟客，看来左煜诚这个店真的像董庆说的那样，经常有高人过来。只是不知道这位贺老师是什么身份。

“嗯，刻两个闲章。”贺老师跟董庆话很少，往往董庆说上三四句，他才简短回答一下。叶小池觉得他就是故意的，跟董庆保持点距离才好讲价嘛。不然你好我好的有些话便没法说了。

这人对董庆说的粉白相间如冻ru状的桃花冻石果然挺感兴趣，选了块桃花冻石，之后又挑了两块普通的芙蓉石，最后还跟董庆要那一块小点的青田石当添头。

董庆最后满脸无奈地送贺老师出去，跟他说道：“贺老师，听说你最近办了个画展，挺成功的，你看你能不能让咱这小店多挣几个。您这样，我们这真不挣钱。”

那人冷哼了一声：“你小子，油嘴滑舌的，我信你个诡！”

董庆仍旧好脾气地把他送出去，然后回头看到叶小池在注意他们这边的谈话。便告诉她：“刚才没人的时候你不是说不知道博古图怎么回事吗？”

叶小池点头，确实没听过这个词，这两天她看的主要是竹木制品、玉器、陶瓷的简单发展史，还没涉及到书画。

董庆去了里间，想去拿本书的，可这时里边坐了仨人，书在茶几下边放着，挨着郑镇宇他们那边。他有点胖，在茶几另一侧弯腰下去拿费劲。

左煜诚他不敢支使，那徐教授的大弟子他也不是很熟，不好意思让人弯腰给他拿东西，便找上了郑镇宇：“哎，老郑，你帮我拿一下那个书，那个蓝皮的。就那一摞上边那本。”

郑镇宇看看左煜诚和另一个人，合着他好说话好支使是吧，他弯腰把那书拿出来，“噗”地一声将书丢到董庆怀里。

董庆拿着就出去了，叶小池看到他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把书翻开，指着上边的一幅画：“你看看这幅画，上边有个人，穿着古代的衣服，他手上举着个香炉，正在赏玩。像这种画，里边画了古董的，就叫博古画。”说着又翻了几页给叶小池看。

“刚才那个贺老师，他就是个画家，在洛川美术学院当老师，他就擅长画博古画，而且刻印也很有名气，经常过来淘点石头。他这个人最近名气大了，画卖得不错……”

郑镇宇听着董庆仔细给叶小池介绍姓贺那个客户的具体情况，嗤笑一声：“诚子，没想到董庆这小子跟你打了一架，现在倒成了你的左膀右臂了。”

旁边那学者不是很清楚其中的细节，不过还是接上一句：“大概是不打不相识吧？”

然后他指着那博山炉跟左煜诚说道：“小左，你这里条件有限，这炉子我带回研究所那边去处理一下，你要是不急的话，我就一个月左右给你送回来。我那边有几个课题要忙，不可能一直忙这个事。”

“没问题，理解理解。一会儿我送你回去吧，车在外边停着呢。”

那学者没拒绝，这到底是个古董，自己不管是挤公交还是打的士或者坐小蹦蹦车三轮车，都不够安全，东西出了问题不好交代。左煜诚送他自然更好。

“行，那就一起走吧。”他说完，郑镇宇也跟着站起来一块出去。他坐在副驾驶位上，一直跟左煜诚把人送到地方，也没下车。

左煜诚纳闷了：“你今天怎么回事，平时不是老喊着忙不过来吗？你打算跟着我跟到什么时候？”

“谁要跟着你，你一个爷们有啥好跟的，这不是没机会单独跟你说话吗？”

哦，原来还有话要单独跟他说？

左煜诚将车停在路边，胳膊搭在靠背上，看着他：“说吧，到底有什么事非得单独说。”

“下周不是有个会吗？我特意跟人打了招呼，让你也过去，到时候过去的人都有实力。我知道你最近在想办法筹措资金，说不定在这会上你能遇上大买主呢？这里边除了个别原本就玩收藏的，还有好几个暴发户，想往家里摆些古董，你懂的，就看你能不能把握这机会了。多参加些这种场合，总比你一个店摆在这守株待兔要强吧？”

左煜诚刚觉得这朋友虽然时不时地痞一下，可却是为数不多能真心为他着想的人，郑镇宇就把他这刚起来的念头打掉了。

“可是这个会有个条件哪。”

左煜诚抬眉，“什么条件？”这家伙心里到底憋着什么玩意？

“也不难，就是得带女伴去才行。也不是说必须得带。可这是大家都默认的，到时候都会带的，你不会真打算自己一个人去吧？不过你这样没有异性缘的现在让你找一个我看也不好找合适的，我倒是有个主意……”

第67章 不走寻常路的黑瓷

“你不会想让你妹妹来吧？”鉴于郑镇宇有前科，左煜诚便问了一句。

“不会，一次就够了，我家那位大小姐已经把你列为拒绝来往的人之一，她说你太无趣太扫兴了。”左煜诚听了自动将郑镇宇说的这些话过滤掉。

郑镇宇说到这，头往后挪了挪，观察着左煜诚的反应：“我觉得你店里新来那丫头就行，给她打扮打扮，应该能撑得住场子，你不考虑一下？”，左煜诚盯着他看了几眼，才说道：“我考虑考虑再说吧。”

随即放下郑镇宇，自己开车离开了。看着车尾泛起的烟尘，郑镇宇觉得他未必能听进去。这是个闷人，想听听他的真实想法不是那么容易的。

下午叶小池按照左煜诚教给她的方法配了溶液，继续泡着镜子。大概是因为周日，店里不时有人进来，她忙完了这些，便下来跟董庆俩人在一楼守着，董庆忙的时候就帮忙接待一下，不用她就在旁边听着董庆跟客户说话。

董庆正在陪着两个老者的时候，又进来了几个人，倒是挺巧，跟上午来的人一样都是四个人，而且里边也有一个女子。

不过叶小池觉得后边跟着的年轻男人大概是助理或者下属。前边的中年男人西装革履，发福了，戴着金丝边眼镜严肃地站在店中央，来回环顾了两圈。似乎没看到自己心仪的物件，眉头微蹙。这人貌似身居上位，站在店内有些不怒而自威的感觉。

他身边的年轻女人站在他旁边，轻声细语地嗔怪道：“真哥，咱们都走了好几家店了，我脚都疼了呢。那么多漂亮的瓷器你都看不上，怎么就非要看黑的碗？那有什么好看的？”

年轻女子颇有姿色，虽是埋怨的语气，那男人倒也没生气。叶小池看着他们，大概能猜出他们的关系。不过这些事跟她一个外人无关，现在她的身份就是协助董庆卖货的，董庆说了，她卖出去的东西，有提成，这才是重点。

黑的碗吗？叶小池想了想，走上前客气地跟那金丝边眼镜男说道：“先生想看黑色系的碗吗？我店里有几个建窑碗盏，已经出了好几个，还剩几个先生要不要看看？”

说着叶小池引着那几个人去看里层货架上的碗盏。

那女人瞧了两眼，大概是觉得不好看，瞥了瞥便将目光移开了，目光游移不定地四下逡巡。

那男人面色不变，却走了过来，背着手站在旁边。叶小池看出来了，这人对这几个建窑盏感兴趣。

叶小池没贸然打扰这个人，却跟那女人说道：“小姐，这几个建窑碗盏，颜色深，看起来也比较笨重，不过他们走的不是传统的路子。我们老板说这个叫大巧若拙，大雅若俗。在宋朝是用来斗茶的，很珍贵。”

她说的当然是给那个金丝边眼镜听的，那人回头瞥了她一眼，叶小池便往前走了一步，趁势说道：“别的瓷器一直是按照传统审美的思路来发展的，在外观上追求颜色的清浅，形体上追求的则是秀雅轻薄。”

“可是建窑的瓷器却不一样，要的就是反其道而行之，再加上建窑瓷器外观上千变万化，收藏价值是很高的，你看这个黑釉油滴盏、还有这个黑釉兔毫斗笠盏，乌金釉斗笠盏，这些建窑器每个都很独特……”

那人之前一直没打断叶小池的话，等她把那几个都介绍完了，突然问道：“左煜诚真说过那些话？嗯？”

叶小池：“……”是那句大巧若拙，大雅若俗？那是她自己在资料上看来的。她担心她年轻缺乏说服力，便假借了老板的名义而已。

这人看来跟左煜诚很熟，叶小池甩了甩头，不管了，把货卖出去是正经。便说道：“对。”

那人轻声嘀咕了一句：“是吗？他有那么多话？”

然后没再搭理叶小池，自顾自地拿起叶小池说的黑釉油滴盏，叫过他身后那个中年人，俩人把叶小池晾到一边，小声议论着。他们这时说的话带着浓重的外地口音，叶小池听不明白。

不过他们不理叶小池，叶小池却没闲着，跟那女人说道：“我们这个店卖的可不只是这些瓷器什么的，首饰也不少呢，你要不要随便看看，就当是打发时间吧。”

那女人似乎也有点无聊，随着叶小池指引去看那些串子项链发簪耳坠。

金丝眼镜男看了看俩女人的背影，哼了一声，然后朝董庆喊了一下：“大庆，你过来。”这时他的口音又变回来了，竟是能在两种口音之间自如切换。

“哎，三叔，马上就来。”随即董庆跟那俩客户说道：“两位先看着，那边有客人叫我，一会儿就过来，稍等一下。”

那俩人点头答应了，董庆便快走几步，跟那眼镜男说道：“三叔，今儿公司那边不忙啊？怎么有空过来？”

“过来随便看看，大半年没来了，你这变化还挺大的。左煜诚呢？他是不是也变样了？没在？”

董庆摇头：“没，诚子没在，他还那样吧，没啥变化呀。”

“是吗？”董庆跟那人聊了一会儿，等叶小池陪那女人回来的时候，发现那个年轻助手抱着个小木箱，而货架上的黑釉兔毫斗笠盏不在了，显然被这人买下了。

那男人看到陪他一块来的年轻女人手里拿着的两个手串，抬头看看叶小池，摇了摇头，就凭这姑娘那张嘴，跟自己来的女人能扛得住才奇怪了。

东西都挑好了，除了付款他还能说别的吗？

那人走了以后，叶小池小声问董庆：“刚才我听你叫那个人叫三叔，他是谁呀？”

董庆正准备去接待另外两个还没走的人，便匆匆跟叶小池说道：“是叫他三叔，不是我叔，是诚子的，跟上次来的那个二叔是亲兄弟俩。”他说完这些话便走开了。

叶小池回忆了一下刚才看到的那个人，觉得这三叔跟左煜诚长得一点都不像。

这个事她很快就放到了一边，此时她考虑着这次回嘉和小区得该跟叶文君提一提要搬到宿舍的事。

不然天天来回赶车，白天还要上班，都没时间在市场里边好好走走。中午她虽然去市场里转了一圈，可时间太短，并没有什么收获。好东西是需要慢慢淘的，她最需要的是时间。

第69章 暂不出国

不过她还没说起这事的时候，店里又来了一个人，这人迈进店，眼睛扫过叶小池和董庆，但是并没有跟他们对视，随即自己进来抱着胳膊随意查看。

叶小池见了，觉得他大概是要自己随便看看，并不想被人打扰。便安静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若即若离地观察着他的动向。

他看了一会儿，就在几个琮式瓶前边站住脚，伸手拿起一个，看了一会回头瞅了瞅董庆。这时候董庆身边那俩人还在犹豫要不要买，叶小池便往前走了走，问那五十多岁的人：“先生，这几个都是八卦纹的琮式瓶……”

那人瞧见过来的是叶小池，打断了她的话：“八卦是怎么回事你都知道吗？”

叶小池：“……”这个详细的她还真不知道。

“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将八卦上下相叠可以组合成六十四卦，详细的我也不太清楚。这位先生既然提起这个，对八卦了解的应该很深，我就不班门弄斧了。”

听叶小池这么说，倒让这人正视起这年轻人，虽然懂的还只是一点点皮毛，可气势不输，在这个年纪也算难得了。

他没再问叶小池问题，只说了一句：“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说得马马虎虎吧。业务能力还差了点。”

叶小池微笑不语：您是顾客您老大，暂时先不跟您计较好了。

那人似乎有了谈兴，拿起一个外方内圆的琮式瓶说道：“这种样式的瓷瓶起源于南宋，当时好几个窑口都有烧制，开始是作为礼器代替玉琮，后来也用来做赏器，甚至明清时出口到欧洲，欧洲人有的把底打破用来放灯泡当成台灯来用。”

叶小池听到这，跟这人说道：“原来您是专家啊！厉害。”

看来这一次她又碰上行家了，玩收藏的，很多人对国学和历史都有一定的了解，以她现在的水平，碰壁也难免。

“先生您是行家，那我就不献丑了，您自己看看中意哪个，我去帮您叫董哥。”

“坦白地讲，这个仿官窑的还可以，就是大了点，至于这龙泉窑青釉的，大小颜色都合适，就是底足一圈掉釉了，这个嘛，是个高仿……”

那人吹毛求疵了一会儿，竟是没有要买的意思。

“老谢，你不是跑西北去了吗？是不是闲的？上我这儿挑剔半天一根毛都不拔？”

左煜诚这时候走了进来，对那男人毫不客气地说道。

那人立刻收起刚才傲娇又严肃的样子，对着左煜诚大笑：“诚子，我听说你这几年发展的不错，就过来瞅瞅，没想到还真不错，挺像那么回事。”

左煜诚示意他进去坐，俩人便走到里间，叶小池听他们说话，知道这人果然是个藏家，就是他这性格她可欣赏不来，这不是耍她吗？

这时候董庆那边结束了，过来小声告诉她：“小叶，他这个人就这样，以前也刁难过我。今天时间差不多了，我留下就行了，你可以回家了。”

叶小池便跟他提了提要去宿舍住的事，董庆马上答应：“行啊，太行了，你想住明天拿点衣服洗漱用品就可以住进去，里边基本的东西都有，被褥也是新的，就是当初买的时候是二手房，那个衣柜和桌子是原来的住户留下的，八成新，挺好的，就放那儿了。”

那些东西叶小池都看过了，各方面条件比叶文君家里要强，空间足够，跟六道沟那边她住的小屋比，更是天壤之别。叶小池当然不会再挑什么毛病。

董庆看着她拿着左煜诚上午给她的那本厚厚的笔记出去，跟出来在店门口嘱咐她：“小叶，诚子这个笔记，前后记了有好几年了，一般人他都不让看。里边有很多是他的心得。你看的时候别往上边划线什么的，小心点翻。”

叶小池之前都没打开来看，只看到了表皮硬硬的牛皮纸封面，没想到这是左煜诚记了几年的笔记。这么一想，这东西拿在手里顿时觉得十分压手。

她抬起头跟董庆说道：“董哥，你们这么做，就不怕我学会了跳槽吗？”

董庆眯起眼，看着天边仍然炙热的太阳，伸手抹了把脸：“诚子说你这人或许值得培养，他愿意赌这一把。详细的他也没告诉我，你也看出来了吧，他这人是有事说事的，没那么多闲话。再多的话我也掏不出来。”

说着他轻轻拍叶小池肩膀：“走吧，这破天，这个点了还这么热，你躲着点太阳，我也进去了。”

眼瞅着叶小池走远，他才摇头走进店里，心里还想着，这姑娘是不错，可到底是哪一点让左煜诚就这么信她呢？

董庆进去之后，听到老谢跟左煜诚聊起有一帮人要去国外淘宝的事，左煜诚淡淡听了一会，看上去并没有多大兴趣。

“诚子，我说了半天，你也不说给我沏点好茶，就拿这一杯水打发我。你倒是说说，这个事你想不想去吧？你想想吧，一百年前，那些国家从咱们这抢走了多少好东西啊？现在有这机会，咱们这些有条件的能买就买回来几件是吧？这是局势不允许，这要是允许我都想用抢的。”

左煜诚看了看他的体形，说道：“抢？你要是雇人还行，就你自己，还是歇歇吧。”

见左煜诚不说正题，老谢拍了下茶几，说道：“诚子，我都觉得奇怪了，你看你这个人，有时候瞅着都不像个年轻人，怎么就没点热血呢？”

左煜诚给他续了续水：“热血上头了，就是最容易被利用被骗的时候。天热，喝点水，降降温。”

然后又补充一句：“你说的事我知道点，国外那边的货你就知道是真是假啦？会讲故事的人哪儿都有。”

“可诚子你不一样，你眼光我信得过。”老谢这一趟的目的就是要鼓动左煜诚跟他们一起出去一趟。

“我现在有一样不行，我差钱，老谢你不如借我点。”左煜诚一个差钱，就把老谢后头要说的话给憋回去了。

“诚子，我还有点事，我先走了。”左煜诚能提起钱的事，那就肯定不是小钱，老谢决定先溜为好。看来他学的不到位，来之前没算准左煜诚会跟他提钱。

第70章 玉璇玑

老谢并没有当真出门，走出两步便回头问左煜诚：“诚子，真缺钱啊？实在不行我给你调剂一下，不过不会太多，你知道我这边用钱的地方也不少。”

这有名的吝啬诡居然会松口，倒叫左煜诚有些意外。他朝老谢招手，意思是让他别急着走，先坐下，他有话要说。

等老谢坐回来之后，左煜诚说道：“钱的事还有点时间，看看年底能筹到多少吧。实在不行，我就真要求到老哥你头上了。至于国外那边我明年或许会去，这次就算了。你不觉得这次的事有点蹊跷吗？从头到尾好像有人在操纵。你真要去的话，也稳着点比较好。”

老谢听了，神色变得凝重，“要不这事我再打听打听。”

叶小池下班之后，没有着急往叶文君家里去，今天不下雨，不用着急回去。她已经提前跟叶文君报备过了，说会稍晚一点再回，也不会太晚。

叶文君那边则跟栓子爷俩说好了，带他们一起去市五院眼科检查。五院的综合实力在洛川市并不拔尖。但是眼科挺有名，加上叶文君有个朋友的女儿在五院当护士，所以他们决定先去五院看看再说别的。

叶小池在一个专卖青金石的摊位前看了一会，一无所获。她现在眼力不行，一个一个的用手去摸，就得碰运气。董庆告诉过她，在这一行混久了，真东西见得多了，水平自然就会上涨。这也是她愿意留在左煜诚店里的一个原因。

她自己那些感觉谁知道哪天就会离她而去，趁着这感觉还在，尽量多接触些真品，以后便是没有任何特殊的依仗，她觉得她也可以在这行混饭吃了。

把手里那串青金石做成的珠子轻轻放回原处，叶小池没问价，站起身来往四周瞅了瞅，然后向一个玉器摊子走过去。

那个摊子上的东西摆得比较随意，摊主岁数不小了，坐在小凳上，摊位前来人了也不说话，只让人随便看，一副懒得多说，爱买不买的样子。

叶小池看到有个顾客正在那一堆高古玉里边翻捡着。那些玉有好几个看上去旧旧的，不像近现代的玉器那么好看。整堆玉有很多都露出高古玉钙化后的那种鸡骨白。

乍一看，这做旧的手法实在有点不上心，从新石器时代的玉到汉代的，全都做旧成差不多的色了，可叶小池还是想看看。

只是前边那顾客挺胖的，目测体重能达到一百八，他一个人往那儿一蹲，就占了一大坨位置，叶小池要是也去看，肯定要跟他挤一块的。所以她便站在旁边漫无目标一样的随便打量。

好在那胖子拿起两块玉龙看了看，大概是不看好，又放回去了，然后用手撑着膝盖站起来走了。

叶小池并没马上过去，在旁边磨蹭了一会儿，才过去看那堆古玉。她连着拿了几个都没什么收获，打算离开的时候，却看到那堆玉底下有个形状奇怪的东西。

这东西挺破旧的，中间有圆孔，周围的一圈有三个同向飞翘的牙，好像齿轮一样。这东西，她想起来在书上看到过，说是玉璇玑，产生于新石器时代。

据说是古代测星象的工具，也有说是浑天仪的一个部件，可这些都只是猜想。她出于好奇把那玉璇玑拿起来，心里却在怀疑，新石器时代的玉可能出现在这个小摊子上吗？

然而这念头不过维持了三秒，叶小池手里捏着那看起来残破的玉璇玑，尽力让自己看起来很平静，同时送给自己几个字：呵呵，真香。

看摊的老爷子一边用小手指盖挖耳朵，一边随意瞅着她。这时他面前那女孩很小声地嘀咕着：“这些东西看着挺好玩的，不知道我弟喜欢不？”

然后抓起一个玉龙和那玉璇玑问他：“这两个多少钱？”

老者看了看叶小池的衣着，觉得这年轻姑娘怎么都不像是行家，应该是图着好玩才要买的，钱要多了她应该不会考虑。便伸出五根手指，说道：“两个五十。”

叶小池假装嫌贵，犹豫了一下，然后拿着那玉璇玑说道：“我没带多少钱，那我买一个吧，这个破点，十块钱卖不卖？”

“二十吧。”十块钱老爷子觉得还不够塞牙缝，他懒得再讲了，说完这句，就没有再谈下去的意思。

叶小池磨蹭了一会，才数出来二十块钱，递给他。老爷子拿眼瞅了一下，也没数，直接往兜里一揣，就不搭理叶小池了。叶小池这样的人已经被他划为没啥实力的买主了……

叶小池把那玉璇玑捏在手里，告诉自己要镇定，别那么小家子气，这是她这个闲鱼第一次捡漏，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难道她也有偏财运吗？

也不知道是谁，在她肩膀上拍了一下，打断了她乱乱的想法，也吓了她一跳。

回头一看，那个中年人有点眼熟，再看看他一丝不苟的发型，白衬衫蓝色条纹领带和黑皮鞋。叶小池想起来了，那个口才相当不错相当会忽悠人的老侯，曾经到她舅罗向东那里，试图收购罗向东那个贯耳瓶的中年男人。

“哦，是你啊？你叫我有事吗？”

“你还记得我啊？看来我没认错，你是不是罗向东那个外甥女？刚才我看着你在那边买东西了。”他眼神落在叶小池手指缝里露出的那玉璇玑飞翘的牙。

他都看着了，叶小池便不好藏着，转念一想，对面这人好东西见多了，自己捡漏的这个东西对他来说应该不算什么，再说这也是自己花钱买的，买了就是自己的了，让他看看也没啥。

自己这到底是头一回捡漏，反应过了点，要是捡的多了，也就淡定了。

她便将手摊开：“对，买了一个，觉得这东西挺好玩的，也不贵，就买了。”

“好玩？也行，钱不多的话买一个来玩还可以。不过这里边水太深，可别往里扔太多钱知道吧。”老侯摆出长辈的架势说道。

因为这姑娘是罗向东外甥女，罗向东现在也给左煜诚干活，跟他算熟人了，他便好心提醒一下，这姑娘什么家境他是知道的，他不想她把钱扔在这地方，所以提醒了一句。

说话时他不经意地看了看叶小池手掌上的那个玉璇玑，不用拿在手里，只看了看，便说道：“咦，你这东西能不能给我看看？”

第71章 留下名片

等到叶小池刚买的那件玉璇玑静静放在老侯手心的时候，老侯很想收回刚才他跟叶小池说的话。

刚才他说什么来着？简单地说就是不让这姑娘把钱扔在这地方。

“没想到啊，你这玉买得还不错，好好收着吧，可别丢了，挺值钱的。”老侯看了看，讪笑着把玉璇玑还给了叶小池。

叶小池接过来放到包里，说道：“这块玉还行啊？大概我今天运气好。”

运气这东西这时候最好用了，可背锅可挡枪的，失败了可说霉运当头，成了也可以凭一句好运深藏功与名。这么好的理由干嘛不用呢？她总不能跟人直说她有特殊感觉吧。

“呵呵，运气是不错，也许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呢，你慢慢逛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老侯叫住她的本意是要提醒她，现在看来他说的话也许有点多余了，便无意再谈下去，他还有事要跟左煜诚谈谈。

老侯到达左煜诚店里的时候，左煜诚和董庆都在，见他进来，左煜诚便往旁边让了让，示意他坐下。

“诚子，我觉得罗向东那边，光是一个人干活进度太慢了，这样一年也修不出来多少。”俩人也没客套，直接说正事。

左煜诚知道老侯说的是实情，罗向东那边干的都是精细活，工序复杂，一直一个人的话，出货速度太慢，影响资金回笼。这件事他自己也在考虑。

“你说的没错，我这边正准备跟他谈谈，再找俩人跟他一起做活，让他来把关。复杂的让罗向东做，简单点的交给新人。”

见左煜诚考虑过这件事，老侯便没再说这个。这时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三人看过去，见一个头发蓬乱，两眼无神的青年背着背包脚步虚浮地进了店门。

他们都认识这小子是左煜诚二姑的大儿子刘鸣，董庆忙迎上去：“呦，鸣哥这是怎么了，这脑袋……”他想说这脑袋怎么乱糟糟的像鸟窝一样？

不过还是厚道地把那句话咽了回去，换了个说法：“怎么一点劲都没有？干嘛去了？”

“没干嘛？上游戏厅打游戏来着。”刘鸣伸手挠了挠头皮，有点痒。

“打游戏怎么能打成这样？”左煜诚给刘鸣钱让他上游戏厅玩个够的事只有左煜诚和叶小池知道。到了店里之后，俩人都没说起这事。所以董庆是不清楚的。

“通宵，连着几天几夜。你让让，让我进去躺会。”刘鸣觉得身子虚淘淘的，从董庆身边晃过去，进了里间的门，看了左煜诚一眼，绕到里边，挨着老侯坐下，嘴里说句：“麻烦往那边让让，我累……”

说着，一下子坐在沙发上，把背包放旁边地上，头往沙发扶手上一耷拉，就一动也不想动了。

老侯是个干净讲究人，被刘鸣这么一挤，闻到这小子身的汗酸味，不由得皱了皱鼻子。这小子怎么把自己做成这个样？头发上有点头屑就不说了，还油腻。刚才他说连续打了几天几夜的游戏，这么热的天……

老侯不能想了，忍下满肚子的嫌弃往左煜诚旁边挪了挪，尽量不跟刘鸣挨上。

刘鸣这时候很乏，头晕眼花的顾不上这些，他平时也干净，可这时候得让他缓缓才能讲什么体面不体面的事。反正这地方是他哥地盘，又不是别人家。

“诚子，这……”老侯对这小子无语了，同时心里感叹着：现在的小青年啊，这么好的日子，把自己作成啥样了……

“不用管他，让他躺着吧，咱们说咱们的。”左煜诚摆摆手。

老侯便又稍微往左煜诚这边挪了一点，然后跟左煜诚说道：“诚子，咱们几个人用了六年的时间，把店开成这样，按理来说，这速度很可以了。不过现在这一行越来越火，不光有数的着的老字号，还有些大资本也想进来。别的不说，就是老关家开的玉春斋，别看比咱们店开的晚，可现在规模也超过咱们这个店了。说句实话，咱们这儿在洛川古玩界只能算得上二流，对那些购买力极强的高层次客户吸引力还不够。”

“缺精品啊，尤其是缺个镇店之宝。”左煜诚的话虽然不长，却说中了他们的要害。店里货不少了，但是那些普通的货色对高层次人群缺乏吸引力。这个店自然就达不到一流。

可精品要想靠捡大漏的方式可遇而不可求，要靠运气。不然就得花钱买，这也是他最近筹集资金的目的，想把他们店的档次提上去。

董庆原本在旁边站着听他们俩说话，这时候有俩人进来了，那人进来后并没跟董庆说话，自己打量了一下店里的布置，然后直接去看青花瓷。

董庆便没打扰他，由着他自己看。

那人背着手走到几个青花缠枝莲纹赏瓶前边，只看了几眼，便兴趣缺缺的移开了视线。那种赏瓶是常见器型，他家里就有一对，只是看看，并不想买。

至于崇祯年间各种图案的花觚、瓶罐，他都不会考虑。那时候因为国势衰微，对瓷器也是有影响的，器物质量远远无法跟明初永乐宣德年间的青花相比。

他到洛川开会，知道这边古玩业兴盛，便特意腾出来时间过来转转，可走了几家店也没看到他一心想买的永乐宣德青花瓷。

本来想直接走掉的，不过这人最后还是买下了一个康熙年间的醉翁亭记诗文笔筒，笔筒侧面用繁体字竖印着中学课本里教的《醉翁亭记》。作者一款写的是欧阳文忠公，最后一句是“录于庆云馆文房清供”。他觉得这个倒是不错，买下来给他儿子用蛮好。

临走之前回头瞅一瞅，觉得这家店还是挺有实力的，至少在青花瓷里有个折枝瑞果执壶就绝对算得上精品，只不过不是他一心想买的永乐宣德瓷。

那人走了之后，董庆进了里间，递给左煜诚一个名片，说道：“从口音看这人是外地的，挺有实力，给留了一张名片，说店里要是进了永乐宣德瓷，记得联系他。”

老侯挨在左煜诚身边看了看，然后叹口气，跟左煜诚说道：“看吧，诚子，咱们刚说缺精品的事，就有人想买了。”

第72章 两个缺点加一个

左煜诚看了看那名片，又递给董庆，让他先收着。旁边一直闭着眼睛像睡着了一样的刘鸣忽然睁开眼睛说道：“哥，外公那有几个好东西，你跟他服个软，说不定他就能给你一个两个的……”

左煜诚没等他说完，转头瞅了他一眼，刘鸣忙闭了嘴。连他妈都不愿意招惹左煜诚，他还是算了吧。

这两天他一直在打游戏，按平时的经验，他妈要是知道他又进了游戏厅，哪怕深更半夜，都能进去把他给拎回家。可这次却只在门口瞅了一回，没进去，转身又走了。

大概也是知道是左煜诚让他去的，然后就把他扔那儿先不管了。就算他回家了他妈要唠叨，也是跟他本人，却不会在左煜诚面前叨叨。

他不敢说，老侯倒没那么怕。跟左煜诚说道：“诚子，这事真过不去啊？”

左煜诚伸手去裤兜里掏烟，掏出来之后递给老侯一枝，然后自己点着了，抽起来，将自己的脸陷在烟雾里，却并不说话。

老侯知道他不常抽烟，他显然是不想提这事。老侯便熄了声，知道这是左煜诚心里的禁区，他其实以前也没干涉过，今天也是觉得时间过去挺久了，又有刘鸣这么一提，他便顺势问了问。既然左煜诚这边还没过去，他便不再提了。

茶几对面靠墙有个小柜。中间的玻璃拉门开着。老侯看到拉门里边的一格放着两个罐头瓶子，一看就知道装的是酱菜。

为了缓和气氛，便指着那两个罐头瓶子跟董庆说道：“大庆，你那老乡又来给你送吃的来了？我看那姑娘不错，挺贤惠的，要不你考虑一下。”

董庆急忙否认：“老侯你可别瞎说啊。她总共也没来过几回，上次来还是她回老家我妈托她给我带点东西过来。哪有那么多事？再说这也不是她拿的。”

老侯点着他的脸，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样子，说道：“你还不信？我敢跟你打赌，那姑娘以后肯定还得过来。哎，你说这不是她拿来的，那谁给你的？”老侯后知后觉的想到董庆说的，送酱菜的另有其人，所以追问道。

董庆觉得，老侯这个人什么都好，就两样不好。一个是成天打扮得油光水滑的，一个跑买卖找货源的至于这样吗？还有一个就是太八卦了。

压下心里的腹诽，董庆告诉他：“诚子不是让罗向东外甥女来这上班吗？是那姑娘拿来的。”

说到这儿，老侯“哦”了一声，然后说道：“是她啊……”

董庆忙解释：“也不是她要给的，是她大姑做好了让她带来给大伙吃。”

跟老侯这个人，他必须得把这事解释清楚，不然又随便给他搭配。别人还好说，这姑娘不行啊，她舅还在给左煜诚干活，让罗向东误会了还不得找他来啊。

只是董庆白担心了，老侯倒没往那方面想，听完他说的话之后，只是说了声“哦”。

看着老侯若有所思的样子，董庆问道：“怎么了？”

老侯坐直了身子，靠在沙发背上，然后跟左煜诚和董庆说道：“你们说，我刚才过来的时候在一个玉器摊子旁边碰着谁了？”

老侯这么说，董庆又想起来，老侯还有一样有时候也不太好，就是爱卖关子，说话说一半或者吊人胃口，就是不来个痛快的。

“谁呀，你倒是痛快点。”董庆催道。左煜诚将烟头在玻璃烟灰缸里按灭，然后说道：“是董庆说的小叶吧？”

“没错，就是她。”左煜诚知道老侯这时候特意提起叶小池，那肯定是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

老侯这时候总算切入正题，“我来的时候，从西边那一片摊位穿过来的，就见到那个小叶在那一片转悠，然后买了个玉璇玑。”

“玉璇玑？那东西真的可不多。”董庆说道。话说到这儿，连旁边蔫头耷脑的刘鸣都支起耳朵开始听。有意思的故事，谁都乐意听。

“可偏偏她买的就是真的，我拿过来看了。品相虽然差点，架不住年代久啊，还是不差的，你说这人这手气可真是不赖。”

老侯说着，还有点不可思议。他知道那个小叶高中毕业以后一直在村里待着了，也没出来见过什么世面，来这边上班也就这几天的事，可随便买这么一次，就捡漏了，不能不说人家运气是真好。

“这也行？”董庆是知道的，叶小池这几天也没什么时间在市场里逛，这么快就捡着好货了，他也不得不服她的气运。

“说真的，诚子刚把她带来的时候，我还挺不认可的，不过她这几天学的的确是快。说过的事只要她听明白了，不用说第二遍，现在我忙的时候，她也能帮忙接待一下。”

然后董庆把叶小池这两天帮忙卖出去的东西说了说，让刘鸣都不能不吃惊。他觉得这样的女孩就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学什么会什么，哪像他这种混子。

不过听董庆他们这么说，这姑娘跟他二哥之间并没有什么特别关系，就是他二哥找来跟董庆一块看店的，这让他有点失望，还以为发现了什么大不了的新闻了呢。白好奇了。

左煜诚一直没怎么说话，这时没什么客人，老侯和董庆你一言我一语的，刘鸣也偶尔插上一嘴。

叶小池这时候并不知道董庆他们在店里提到了她。夜已经深了，外面沙沙地下起了雨，洗去了最近夏夜的燥热，而且雨声阵阵催人眠，按理该是很容易入睡的。

可是她睡不着，因为隔壁一直没传来头天响了一整夜的呼噜声。她不知道栓子爷俩是怎么了，怎么什么声都没有？

她在这个郭佳颖这屋就像等着靴子落地一样，等了半天却偏偏等不来。她竟睡不着，只想着等呼噜声想起来，响时间长了，和着雨声，说不定习惯了就睡着了呢。现在这样，她怕睡到半道，被那声音给折腾醒。

无聊中，翻起白天左煜诚给她的笔记，翻到她放了书签的那一页，上边讲的是霁红釉瓷器的特点及烧造时代，以及霁红釉和郎红釉的区别。

她知道这些只是理论上的知识，要想深入学好，还得接触到大量实物才行。而她挺幸运，能在店里工作，直接就拥有了这样的机会。

这时候，有人轻轻敲门，不用问，除了叶文君不会是别人。叶小池忙下地，穿着拖鞋去给叶文君开门。

第72章 套近乎

“你也没睡啊？”叶文君进来之后，见叶小池头发没有揉乱，眼神也清醒，便问道。

“没有呢，暂时睡不着。”

“小池，你跟大姑说实话，你才来这上班没几天，就要住到宿舍去，是不是大姑这边哪方面没做好啊？”

叶文君家里这一段事情多，他们心情也浮躁。吃完晚饭叶小池跟她提了要去宿舍住的事，她心里就琢磨开了，担心他们哪里没做到位，让这孩子有想法了。当时栓子爷俩都没回郭佳亮的房间，所以她也不方便细问。

“大姑，你都想哪儿去了？我就是想在那边多学点，在那边住着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他们。”

听她这么说叶文君才放心：“那就好，这样也行，至少上下班也不用来回挤车，少遭点罪。不过你可别跟大姑外道了，有空了就过来看看，想吃啥跟大姑说，大姑买几个菜的钱还是有的。”

跟叶小池说清这件事，叶文君心里就敞亮了。然后告诉叶小池：“过两天栓子他爸要做手术，他们明天就办住院手续，等手术完养几天就回家了，不会在这长住的。其实我也不爱管这些事，又花钱又搭人情的，有时候还吃力不讨好。你大姑爷那边有些亲戚我就挺烦的，不过栓子这一家还不错，所以最近我得抽时间管他们这边的事。你等我过几天空下来的，上你宿舍那边瞅瞅。哎，要不是这几天事太多，我明天就去看看了。”

“那边宿舍条件很好的，你去看了就知道了。倒是那屋，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呢？”叶小池指着郭佳亮那个房间说道。

“你是说到现在还没有呼噜声吧？我估计栓子他爸要做手术，他是有点担心，明儿我跟你大姑爷劝劝。”

叶文君说到这儿便催叶小池快点睡，然后自己走出去轻轻掩上门。她走了以后，叶小池仍是没有睡意。便把之前放在一边的笔记本拿起来翻下一页。

叶小池第二天上班之后，看到之前泡着的铜镜果然像左煜诚跟她说的那样，锈层被泡掉，露出里面黑色油润的黑漆古。这一层本来应该保留的，不只美观，还能保护铜镜表面。

只可惜，这时候镜子表面除了黑漆古，镜面的花纹上还散布了不少红色的氧化亚铜，盖在花纹表面，影响了镜面的美观。照左煜诚说的，这一层红色是要去掉的。

可是他们不可能用砂纸或者别的东西直接去把一层搓掉，那种物理方法势必会伤到镜表的花纹。

董庆告诉叶小池，左煜诚今天有可能不过来，她便按着左煜诚事先嘱咐她的话，用滴管吸取了一些稀硝酸，然后滴在一处红色氧化亚铜较明显的地方，等起了一堆泡沫之后，用净水冲洗了一下，果然那红色淡了。

她便大着胆子一点点的处理。最后红色氧化亚铜被她清理干净的时候，黑漆古也在这过程中给去掉了。不过里边那一层绿漆古也算漂亮。虽然有点遗憾，不过左煜诚事先告诉过她了，暂时他这边没有更好的办法。

叶小池把那铜镜放好，见楼上这边暂时没什么事，便从楼上下来。见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刚好进来，他一来，便过去拉住董庆的胳膊，把他拉到一边，瞧着像借一步说话的意思。

董庆挺奇怪的，这人他不认识，上来就这样，他们很熟吗？

他见门口又进来三个人，一男两女，两女中有个六七十岁的老太太。他们进来以后并不往里走，反倒先看着那男人跟董庆。

董庆用力把胳膊从那人拉扯中抽出来，往后退了一步，伸手做出停的动作，跟那人说道：“哥们，你有事说事，别跟这儿拉拉扯扯的。”看那人一脸殷勤，他直觉不是什么好事。

那人又往前挪了挪，说道：“你就是小董吧，你可能不认识我。你们老板，左煜诚他二婶，他亲二婶是我姐，我亲姐。我是她亲弟，唯一的弟弟。”

哦，这是个套近乎的，只可惜他这近乎还不如不套。左煜诚跟他二叔之间的事，并没外传，董庆觉得这小子有可能也不知道，还真以为这亲戚能有多大用呢吧。

“哦，这样啊，我们老板他不在，也不常过来。我就是个看店卖货的，没什么权限，有的事你得直接跟我们老板说才行。我就跟服务员差不多。”

董庆为了免去麻烦，在这人面前立刻大幅度降低自己的权限，不惜把自己跟普通的服务员放在一条线上。可别人不知道，叶小池则清楚得很，董庆每个月提成不少，不知道多少个服务员才能抵上他一个人的收入。至于权限很小，那就是个笑话……

那男人一听，他话还没说完呢，这边就一推二六五，这就是不想给他便利吧？

可他这时候箭在弦上，不得不豁出面子来求这个小子。谁让他自己有一回喝了点酒，在单位同事面前把牛皮吹大了，说自己认识多少多少人，也提到了他姐父的侄子开古玩店的事。

他说完了睡过去自己倒把这事给忘了，可想不到他们单位领导听说这事，特地把他叫到办公室，问能不能帮忙以较好的价格买下个红釉的古董。说是要送人。

他这时候也没了别的选择，只有硬着头皮答应说能。同时也明白领导说的较好价格自然是尽量少花钱。

到这时候，领导一家三口还在门口等着呢，他只好开口说道：“我是带我们领导来看看，他想买个红釉瓷。你看，这个价格上，能不能给点优惠……”

果然是这样，董庆就知道自己没猜错。

他给出了模棱两可的回答：“有些事你可能不知道，有些东西要么很不好做，要么存世量不多了，是精品，那样的货真是一点都没法子通融的。要是普品的话，我尽量吧。”董庆摆出十分为难的样子说道。

失策失策，让你喝那么多酒！那个叫付中心的男人只好回头把跟他一起过来的三个人领进来，让他们随意看看。自己则琢磨着对策。

董庆本来在旁边看着，这时候又来了人，他便迎上去说话。而那一家三口里边的老太太一眼看中了一个放在玻璃橱窗里的碗，然后指着那杯子跟家里人小声说话。

说了几句以后，那老太太跟叶小池招手：“这个是什么？”语气里有点居高临下。

呵，上帝视角啊！叶小池心想。

“哦，这个杯子您也看到是单独放的，是雍正时期御窑出品的。底色是霁红釉，上边的梅花图案是珐琅彩。全称叫御窑霁红釉珐琅彩梅花杯。既然是御窑，自然是给皇帝做瓷器的。做起来也不惜工本，这个杯子的底色釉里就加了玛瑙、玉石这些珍贵东西的粉末。存世量也很少了……”

叶小池刚才都听到这些人说的话。知道他们是想用较低的价格拿下他们想要的货。可这杯子是不可能随便卖的。

无题

叶小池说完这些话，那边付中兴的领导就听出来了，姑娘这是在告诉他们，刚才那个杯子是御窑出品的，原材料也珍贵，简单说就是这东西是精品，很珍贵，而重点就在于最后一个字：贵！并且他们不会轻易让价。

他到底有几分涵养，知道岳母的性格，再让她自己跟那姑娘交流下去只怕要闹出来什么不愉快的事情。能上古玩店来看东西的人，基本上兜里都趁俩钱，要是闹出来什么让人看了会丢脸的。

想到这，他忙给他老婆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看好岳母，他自己则接上叶小池的话：“哦，没想到有生之年，还有这眼福能看着御窑里烧出来给皇帝用的东西，呵呵……”

他说了这句就没再说下去了，眼睛扫了一下付中兴，感觉这个人只怕是用不上了。估计付中兴是吹大牛，他跟人店里的关系根本就没有他说的那么硬扎。这事只怕得他自己来。

他买古董是为了送人，知道对方喜欢收藏，而且对方儿子要结婚了，他觉得送一个喜庆的红釉瓷器应该挺应景，这才有今天这一趟。

像刚才叶小池说的那个御窑梅花杯，他一听就知道杯子虽好，价钱可不会美丽，便熄了问价的心，也不再看那个梅花杯。

踌躇间，听到店里那女孩子跟他说道：“咱们这个店，暂时名气虽然没那么大，实际上好东西不少，那边就有清宫里用过的玉如意，你再看这个红釉玉壶春瓶也不一般，是乾隆时期御窑出品的。”

那人笑笑，随着她的指示看了看，想听听她接下来还说啥。

“不过玩收藏的，完全可以循序渐进，一步步来的，总不能让收藏影响了正常生活是吧？”

“对对，是这个理。”叶小池的话让那人心里自在点。然后他主动告诉叶小池：“我是想买来送人的，人儿子要结婚了。”

“哦哦，要结婚了，那选红釉的可以啊，你看这些红釉，都很喜庆。主要是乾隆、雍正两朝出产的，跟刚才那个梅花杯比，入手要容易得多。”

那人听出来了，这就是说这些瓷器比那个梅花杯便宜多了。他正想好好看看，让他担心的老太太到底还是说话了。

声音虽然不大，可是足够让在场的几个人都能听到。那老太太嘟囔道：“那能一样吗？这些瓶子碗啥的，都是素的，上边连个画都没有，能跟刚才那个比吗？”

她女儿在旁边拽了拽她袖子，小声说道：“妈！”示意她别再说了。古董店里来的人哪个没点实力，让人听着了，脸臊得慌。那个梅花杯好是好，他们也得有那个实力拿下来啊。

就算是这些，具体的价格还没问，都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能力买下来呢？都是这老太太，非要跟着来，啥也不懂，就跟着添乱，哎，自己家的，忍着吧。

正在犯愁，就听那姑娘说道：“老太太，您们这一辈的可能就爱个热闹，觉得画的热热闹闹的看着喜庆。不过这次你们买来是要送人，人家年轻人不一定愿意要太花的，本身是红釉的就挺喜庆了是吧。”

听她这么说，那老太太就没再反驳，确实不是给她买的，听上去还挺有道理。头年她小女儿结婚，她给准备几个被面都让女儿给嫌弃了，说大红大绿的，花的晃人眼。

那个男人觉得，这姑娘要是到他们单位去做销售，业绩绝对差不了。瞧这一张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

叶小池见那老太太不出声了，便转头告诉那男人：“其实这些素色瓷，看着很朴素，这都是表面的，实际上工艺复杂而且精湛。但是你看最后呈现出来的瓷器就比较朴素，看上去很安静，瞧着挺舒服的。道家不是有句话说嘛，叫大道至简，是这么说的吧？”

听他说话的男人这时候深深觉得，一个优秀的销售人员不只要有强大的心理素质，文化上最好也要跟得上，有文化的人说出来的话就是不一样。

脑子里想着这些，却跟叶小池说道：“大道至简，是挺有道理的。”

说着便朝那些红釉瓷挪了挪，叶小池知道这就是感兴趣了。便一个一个给他介绍这些瓷器的器型，她这边器型还挺全的，光是瓶子就有天球瓶、蒜头瓶、玉壶春瓶、橄榄瓶、荸荠瓶、胆瓶、梅瓶。

董庆那边忙完过来的时候，发现那一家三口都在专心听叶小池一个一个的讲解，包括工艺，哪个是霁红釉的，哪个是郎窑红的，指出来区别，让他们选择心仪的。董庆觉得刚才那个老太太都让叶小池给忽悠瘸了。

付中兴发现自己这时候完全插不上话，他本来想私下跟董庆说几句，想跟他商量商量，能不能跟领导少要点钱，差的钱哪怕他时候悄悄给补上也行啊。

可是他还没拉住董庆呢，那小子就从他身边晃过去，跟领导一家人聊起来。

他在董庆后边讪讪地把手放下，心想挺胖的大个子怎么这么快就闪过去了，那么滑溜呢？这可怎么整，他一点忙都没帮上。

那一家人走的时候，和和气气的，叶小池把他们送到门口，然后跟他们说：“几位有空过来逛逛啊，没事来看看皇上用过的东西也挺好的。”

老太太没吱声，倒是她女儿客气地回头跟叶小池说道：“好的，有机会的。”

等他们走了以后，董庆笑着跟叶小池说道：“小叶，行啊，你一卖就是一对。”

“那当然了，人家要结婚，他们送单个的也不合适是吧？”

俩人目送那几个人离开，刚要进去，叶小池听到门外有女声在说话。叫的是庆哥。

她伸手往门外一指：“庆哥？叫你的吧？”

董庆往外一看，认得，是那个老乡，在古玩市场外边一个饭店做配菜的活。

“哦，是小翠啊，找我有事吗？”他知道小翠最近没回老家，应该不是要给他带啥家长土特产吧。

那女孩走近了，站在门口，瞧着叶小池和董庆，静了一会，然后开玩笑似的跟董庆说道：“看你说的，没事就不能来啊？”

叶小池看着反应慢半拍的董庆，再看看女孩，便说道：“董哥，马上到午休时间了，我去转转，你们先聊着。”

看那女孩的眼神，好像对董庆有点想法，可董庆不知道是接收不到信号还是装傻，反正看不出什么态度。可叶小池不想无缘无故的成为那女孩的假想敌，平白多出来麻烦没必要。所以想提前开溜。

第75章 左煜诚的直觉

董庆叫住她：“小叶，这地方人多眼杂的，你得把钱收好了。”他知道叶小池要去干嘛，也不拦她。不管是买对了还是买错了，做这一行都得经历这一过程。再说这姑娘似乎运气不错，说不定再一次出手还能捡着好东西呢。

叶小池答应了一声就走了。至于要去哪边，她早就想好了。

最近她看了不少器物，瓷器里边，素色瓷是她最喜欢的。尤其是淡淡的天蓝色釉，偏浅的胭脂红釉，惊艳至极的松石绿和孔雀绿釉瓷。

她已经问过董庆了，知道哪个区域卖素色瓷的相对多些。从店里出来以后便直接往那一片走过去。路上遇到的摊位都只是走马观花的随意看看。

只是过来快一个小时了，她都没什么收获，毕竟用手一个个的碰，比较慢。

眼前这个摊主态度还不错，看她拿起放下的，也没有反感的意思，叶小池也很注意规矩。自己没看中不想买的就不问价，看完了给人轻轻放回原来的位置，这样就不会讨人嫌了。

换了个地，看到了一个天蓝色釉苹果形的东西，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东西不大，直径不过十厘米左右，顶端有开口，看上去萌萌的。叶小池觉得哪怕这东西是个仿品，只要价格合适，买下来也很不错。

可等她把那东西拿过来之后，便呆了，心里顿时涌起被老天爷厚待的感觉。要不是怕被那摊主看出来端倪，她都想跳起来欢呼了。没办法，她现在穷啊。

她眼睛又扫了一眼整个摊位，看中了一个白瓷观音，那观音的样式跟德化白瓷常见的观音像类似，不过肉眼上还是能看出来，这个跟店里那些德化白瓷观音的釉质还是有区别的，拿在手里之后，果然跟她想的一样没什么特别感觉，但作为仿品来说，仿的也算用心了。

她打算把天蓝色釉的苹果形罐和这个仿德化白瓷的观音搭配着买。观音像可以拿回去送人。

她正准备讲价，肩膀上又被人一拍。她就不明白了，这么大的市场，她一个默默无闻的小人物淘个东西怎么老有人叫她，东西都挑好了，正准备讲价呢……

无奈回头，见到刚才去店里找董庆的小翠站在她身后，还看着她手里那俩瓷器对她使眼色。

摊主面上露出不快之色，暂时没发作。叶小池本来不愿意理她，可是那小翠竟然轻轻扯了扯她袖口，示意叶小池跟她上一边说话。

摊主又不是傻的，哼了一声，不快指数明显上升了。叶小池回头跟她说：“哦，是你啊，听董哥说你下午还有活，那你赶紧回去吧，别回去晚了。”

她觉得她拒绝的意思够明显了，小翠却没走，轻轻在她耳边要说话。叶小池不习惯地躲了躲，不过还是听到她说的话了：“这地方卖的假货很多，你别买这么多。”

声音虽小，摊主还是听见了，朝叶小池伸手：“东西拿来，不卖你了，走走走……”一边伸手一边恼火地做出驱赶的手势。

叶小池都无语了，客气地把东西放回去，跟店主说道：“不好意思啊，我先过去一下。”

在人家的地盘说人卖的是假货，这是大忌。叶小池都不知道这小翠是真不懂还是故意的。这时候惹恼了摊主，她也只好站起身来走开。她想静静，不想跟小翠交流。

走出几步，小翠跟上来，就算看出来她不痛快了，小翠还是向她解释道：“我听庆哥说你刚来上班没几天，以前也没接触过这一行，你别一下子买这么多，这地方骗人的可多了。听我的没错。”

叶小池心里呕得不行，听她仍在旁边像知心姐姐一样解释着，到底没忍住。

她也是有脾气的，活这么大，用别人教她这些道理吗？简直莫名其妙外加强人所难，这种好不管是出于真心还是假意都让她消化不良。

叶小池听到身边的人还在和气的解释，她打断了小翠的话：“请相信我，既然我能在店里上班，该懂的自然都懂。你的好意心领了，回去吧，别迟到了。”也许小翠是个好人，可她实在受不了别人这样干涉她的私事。

董庆吃完午饭，待了一会儿，就看到叶小池拿着俩瓷器回来了。他笑道：“小叶又买了，拿来我看看怎么样，瞅着都挺不错的，是高仿也行啊。”

叶小池默默把那俩东西放柜台上，瞧着兴致不高。董庆奇怪：“怎么了，还不高兴呢？是不是吃药了？那没啥，谁刚开始都这样。”

他说完这话，便去察看叶小池带回来的东西，这一看，愣住了，他觉得他这话跟上次的老侯一样说早了。这个小叶也是邪门，运气怎么能这么好！

“你这个我瞧着应该是清朝的，天蓝釉苹果尊，这种器型少见，胎质的话不是特别好，但也不错了。行啊，小叶，又捡着宝了，你这运气真没说的。哎，你怎么还不高兴呢？”

董庆这次终于发现了叶小池还是不对劲，“不会是买贵了吧，你这东西现在要出手的话，最起码值千八百的，放一放会更贵。现在玩收藏的越来越多了。”

“哦，这么说，我还是挣了不少。花了一百五买的。可能是我贪心吧，其实原本不用花这么多的，可能几十就拿下来了。”

她到市里之后，给叶文君一家人都买了点礼物，她自己又买了书和其他的东西，现在手头没多少了。没钱就等于她最近没法再淘货了，万一哪天没了那种特殊感觉呢？

听出她话里的蹊跷，董庆便追问了两句，得知是因为小翠插手，导致叶小池再回头去买的时候，摊主看出来端倪，说什么也不肯便宜卖给她了。

董庆有点不好意思，说来说去还是因为他，小翠也是过来找他，不然也不可能认识叶小池……

他连忙说道：“你看这事弄的，小翠这人吧，心不坏，就是有点太…哎，我也说不好…”董庆没有说人坏话的毛病，话卡在这，没说下去。

“你现在没多少钱了吧？淘货可是很费银子的。我有个办法，等一会诚子要是来的话，我帮你跟他说。你不是卖出去好几件货了吗？这都有提成啊。本来提成是下个月十号结算的。不过你情况特殊，刚来，头一回上班，手里肯定没啥钱。这事诚子也知道。我帮你跟他说说，看这次能不能提前给。”

“这样也行啊？”

“试试吧。”董庆说到曹操，曹操就到了，左煜诚本来说今天不一定能过来的，还是来了。进来之后，直觉叶小池和董庆之间有事：“你俩干嘛呢？神神叨叨的，有事？”

“没事，来客人了，我先去看看。”董庆说着，就去招呼刚进来的顾客。

左煜诚奇怪的看了看董庆，然后问叶小池：“我给你的笔记，你看多少了，有什么问题吗？”

“有的，我看了瓷器发展，有个问题不明白，我一直觉得元朝统治那些年，把民众分成四等人，底层老百姓的生活很惨的，可以说是民不聊生。可是元朝却是瓷器发展的一个里程碑，元青花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这个不知道是为什么。”

“哦，问这个呀？”左煜诚看着她，觉得说话声比平时有点小啊，刚才她到底跟董庆说什么了？

叶小池有点心虚，感觉自己跟董庆俩人好像在背后算计老板似的。左煜诚这个老板到现在为止，做的很好了，可她为了有钱淘货，却跟着董庆一块，打上了他的主意，心虚啊！

第76章 慷老板之慨（一更）

左煜诚平时除了工作和古玩专业上的事，并不跟叶小池说别的，至于开玩笑更是没有。叶小池对他也是这样，完全是有事启奏无事退朝的模式。

所以左煜诚虽觉得叶小池跟平时有点不一样，可只要跟工作上的事没关系，他就不会过问。

“元朝确实是阶层分明，底层也像你说的那样生活得很苦。不过元朝统治者对手艺好的工匠很重视，只要有官匠身份，所有的差役都能给免了，这个你明白吧？”

叶小池点头，就是说所有的苦差事，什么征兵去打仗了，去修河堤了等等，都不用去了。要真是这样的话，肯定大把人想去给官府做匠人。哪怕原来手艺没那么好，创造条件也得上啊。

“而且还有一条，这个官匠身份能世袭，父亲老了可以传给儿子，儿子再传给孙子。这还只是一方面，在1278年，元朝还在景德镇设立了浮梁瓷局，景德镇有大量优质瓷土，交通也方便，再集中了能工巧匠，所以当时的制瓷业相当发达，一直延续到现在仍然是瓷都。现在明白了吧？”

“明白了。”叶小池早就领教到了，这位年轻老板是有真本事的，皮囊也不错。得亏她以前见过的人多，换一个女孩的话，此刻只怕要化身迷妹，从此就成了左煜诚的粉了。

这时董庆忙完了，把柜台上叶小池刚买的两样东西拿过来，放茶几上：“看看，小叶这运气，你服不服吧？”

左煜诚抬眼看了下叶小池，然后低头看向那仿德化白瓷观音坐像，还有那天蓝釉苹果尊，看完之后，沉默了……

想起了他刚开始入行的时候，也经常淘到真品，可是他和叶小池的情况不一样，他是从小就接触了不少真东西，家里也有很多资料，那些资料少年时他是当成课外书故事书来看的，跟叶小池能一样吗？

“确实，运气相当不错。小叶，你这苹果尊造型挺别致，想不想卖？”左煜诚知道叶小池家庭情况，便问道。

“咱们店不是暂停收购普品，优先收购精品吗？我这个东西董哥说了，胎质一般，年代也不是太久……”

左煜诚觉得她大概是没有要卖的想法吧。

果然叶小池又说道：“这个苹果尊我还挺喜欢的，打算先留着，以后要是入手了不那么喜欢的，肯定会卖。”

“哦，行，你去忙吧。”左煜诚也不是很想买，就是觉得这器型还不错，才有这一问。

叶小池离开里间，见董庆并没出来，留在里间跟左煜诚小声说话，期间左煜诚透过珠帘缝隙瞅了瞅她。叶小池猜想，董庆应该是帮她说提前给提成的事，也不知道左煜诚怎么想的。

董庆在里边待的时间也不长，一会儿就出来了，出来后，冲叶小池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也不知道他从哪儿学的，叶小池就知道，左煜诚这是同意了。

左煜诚在里间看到董庆跟叶小池在一块嘀嘀咕咕的，这时候哪还想不明白叶小池刚才为什么有点不一样了。想来是跟董庆商量好了想让他提前把提成给她吧。

也不知道他们这几天都是怎么相处的，董庆刚开始还不大愿意招这姑娘，现在怎么就主动帮她说话呢？这么积极！该不会是对这姑娘有什么想法？那个呆子，应该不会吧？

董庆要是知道左煜诚的想法，肯定要大呼冤枉了，天地良心，好不容易做一回好人好事，虽然是慷老板之慨吧，可一样是做好事吗？反正老板那边再缺钱，这点小钱对他也没什么影响。

左煜诚也是这么想的，资金上虽然不宽裕，收购精品或者镇店之宝尚有困难，可提前给叶小池这点提成倒也没什么，所以才痛快答应了。

左煜诚本来想靠着眯一会儿的，然而上天似乎觉得他还不够累，从天而降俩孩子，其中还有个几岁的小娃娃，俩人手拉着手走进店里。

董庆认得这俩小孩，戴着棒球帽，帽沿朝后的那个，是左煜诚三叔家的独生女，开学上初三。她手里拉着的小男孩，五岁，是左煜诚老姑的小儿子。看着那小子背着个小书包，手里还拿着个硕大的玩具手枪，董庆有点头疼。

他觉得老板那几个叔叔姑姑家的小破孩，没一个省心的，不是叛逆就是贪玩，再不就难缠。一堆孩子，也就出来左煜诚这么一个优质的。

不过这想法他只堆在心里，可不敢让那几个小孩知道，不然他们哪天想出来什么损招收拾他怎么办？他是打呢还是骂呢？敢吗他？

董庆很识时务，觉得自己对付不了这俩孩子，都不跟他们废话，直接去里间叫左煜诚：“诚子，你弟弟妹妹来了。”说着对那俩孩往里间一指，“你俩二哥在里边呢，去吧。”

诚子也别怨他，实在是他这身份，这年龄，没法跟那俩小孩斗。还是留给左煜诚吧。

那女孩子也背着书包，披着半长发，看人比较冷，看到叶小池也在店里，没见过，便问了一句：“她是谁呀？”

叶小池觉得这孩子只比她矮一点，可礼貌上似乎不大好，跟董庆说话的语气就不用说了，还拿手指指着她。这要是她妹，肯定要教训她一顿，既然是老板亲戚家的，就算了，轮不到她管。

“这是咱们店新来的，跟我一起卖东西的，快进去吧，你哥起来了，看你俩呢。”

董庆只想把这祖宗送走，让左煜诚对付他们俩。

左煜诚这时掀开门帘出来，皱眉问道：“不好好在家待着，怎么上这来了，左思柔，你自己带你弟来的？”

棒球帽女孩听出来左煜诚不欢迎她，瞪着他不说话，那小男孩则朝着左煜诚的腿扑过去，然后仰头瘪着嘴，一脸委屈地跟左煜诚说道：“二哥，妈妈打我，我要离家出走。呜呜呜……”

叶小池在外边听着都要乐了，离家出走走到这来了，还能叫离家出走吗？

左煜诚无奈地把那小子抱起来，小破孩一哭，眼泪鼻涕都蹭他裤子上了。

“等着，二哥给你妈打电话问问怎么回事？”

第77章 没那个义务（二更）

“不让打，不让，我不回家……”那小孩试图阻止，可拦不住，左煜诚还是打了。

放下电话后，左煜诚无语了，他老姑跟他说，要不让他帮忙管教这俩小孩几天吧，听说刘鸣现在都变了，不像以前一样整天想着往游戏厅跑了。

左煜诚看看董庆那俩人，再看看这俩小孩，心想，一个两个的，都看着他性子好是吧？

要不是他老姑一向偏疼他，他肯定第一时间把这俩祖宗给送回家去。他是哥，不是他们爸妈。

看看那倔强少女，再看看满脸糊上了眼泪鼻涕的小子，左煜诚叹了口气：“行了，先在这待着吧。”

那小子变脸变得比翻书还快，原本还瘪着小嘴，这时候已经破涕为笑，可还没等他再次烀到左煜诚腿上，左煜诚就跟他们提出来约法三章。

“想在这待着也行，店里的东西不许随便乱拿乱放，这是第一条。”

女孩子翻了个白眼，“小气，不稀罕。”她确实不稀罕，她爸妈条件都不错。然而她这话说完，便看到了摆在里间茶几上还没收起来的天蓝釉苹果尊，这个东西她还真想拿起来看看。

可想到她自己刚才小声说的话，她觉得自己不能给自己打脸吧。所以就强迫自己把眼神收回来。

叶小池之前没急着把那东西收起来，是因为这东西左煜诚和董庆都不稀罕，可看到那俩小孩来了，叶小池想，还是收起来吧，万一给她打坏了呢？

所以叶小池进去就把自己买的两件瓷器拿出来，放到大堂一个柜台下边，柜门一关，别人什么也看不到，再一锁，小孩子再熊也打不开。

棒球帽姑娘看出来了，这个新来的是提防着她和她弟呢，哎呀这人怎么这么讨厌，小气吧啦的。碍于她二哥这时候的扑克脸，她才没发作。

左煜诚看到叶小池这一系列动作，心想这姑娘可真不会客气，这个护食劲。不过这样也好，真在那放着，摔坏了磕到了都是事。

“第二条，没有大人陪着，不许到外边乱跑，敢乱跑，马上给你俩送回去，各回各家知道不？”

那个小的挺会来事，靠在左煜诚身上，用力点头：“不乱跑，二哥带我去玩我再去。”

女孩子拍了下他屁蛋蛋，对他拍马屁抱大腿的行为表示鄙视。

他却不在乎，还伸出没拿玩具的手搂住左煜诚脖子。

“还有一条，在我这最多待一天半，后天我要出门，明天下午就送你们回家。在这给你们吃什么就吃什么，挑食的话，过了点没饭吃，得饿着，等下一顿饭到点了才能吃知道吧，这儿可没人惯着你们。”

小男孩听了有点犹豫，不会饿肚子吧？他看了看棒球帽女孩左思柔。对他这行为，左思柔再一次鄙视，现在想跟她讨主意来了，墙头草顺风倒的家伙。

“知道了，不过二哥，我跟小弟好不容易来一次，你好意思不给咱们俩买点好吃的啊？我跟小弟可是小孩，你不得给买点零食吗？”

左思柔可不怕左煜诚，拿话激他。

左煜诚知道她因为她爸妈去年离婚的原因，心理上还没转过弯来，有点叛逆，也不跟她计较：“零食可以吃，但是不能影响正餐。”

那边董庆问道：“诚子，你让他们在这待一天半，晚上住哪儿啊？我那不方便吧，你看我那边堆的到处都是货，天黑了要是给他们绊着了不合适吧。再说你妹妹她是小姑娘，住我那边也不合适。”

左思柔听明白了，这是不想让她跟她小弟过去住！

“不去那边，我带他俩回家去。”左煜诚能这么说，叶小池也松口气，她也不愿意让这俩孩上她那个宿舍住。根本不熟，而且孩子没有他们自家大人在，大晚上的发生点什么事要怎么办？

可是左思柔却很犟，不让她留下她偏不。住到董庆那个胖子那屋她还不愿意呢，可她二哥这边不是还有另一个房子吗？

所以她说道：“不去你家，去了大舅妈肯定要说半天。我就在这边住，你这不是还有个空房子吗，我住得挤点也行。保证不糟蹋你的货。”

董庆忙阻止：“别介，那屋条件也差，有啥好住的？再说了，现在小叶住那儿呢，你去不好吧。”

小叶？她吗？左思柔看向叶小池：“不，我就要在那住。纪正坤你跟董庆住。”

那小孩不愿意了：“啊，我不要跟他住，我跟我二哥在一块。”

叶小池很想说我才不想跟你住，可这话到底让她给忍回去了。就一眼，算了，哪怕一宿不睡，也忍过去吧。反正过几天要开学了，就算左煜诚不赶，这姑娘也得走，不可能不上学。

这时候那小孩肚子里“咕噜噜”连叫了几声，左煜诚看了他一眼，问他：“中午没吃饭？”

“没，妈妈早上打我，我就给姐姐打电话让她来接我一起来找你了。”

这么大的孩子，口齿已经很伶俐了，左煜诚打趣道：“纪正坤，你刚才不是说要离家出走吗？怎么又变成来找我了？”

小孩摆弄手指，没吱声。左煜诚便把他放地上，从兜里掏出来零钱，叫叶小池过去：“小叶，麻烦你走一趟，去外边饭店买几个馅饼回来，路过小卖店买点汽水，饼干。”

一听左煜诚就给他们那个汽水饼干，左思柔不太满意，这东西太普通了，可能别的小孩稀罕，她没兴趣啊，抠门二哥！一个个的都这么抠。

叶小池接过钱，问了问要什么馅的，然后就要走，左思柔叫住她：“我跟你一起去吧。”

“去行，别欺负人，不然我真能给你送回去。”左煜诚也心疼这个妹妹这一年多过的不开心，就放她出去走走，不过还是提醒了她一下，别让搞什么花样。

叶小池快步穿过市场，想从侧门出去。一路上左思柔连着跟她打听她家里的情况，叶小池都没怎么回答。到最后，左思柔急了，问她：“你哑巴了，问你话呢，怎么不吱声。”

叶小池站住，静静看着她，然后告诉左思柔：“说谁哑巴呢？你刚才说话的语气就跟审问一样，我不想回答就不回答了。我不是你姐不是你姨，没义务在我不痛快的时候还哄着你。”

第78章 能放心吗（三更）

左思柔语塞，这时正好有个戴草帽的老汉，在一个侧门口拐角处拦住叶小池和左思柔。

“姑娘，你看看我这个玉佩，是我姥爷留下来的，现在家里日子不好过，想卖了换点钱，你看看行不？”他的语气里有着卑微和讨好。

左思柔心里正气不顺，挥手道：“不买，问别人吧。”她年纪虽然不大，对这行也多少知道点。

叶小池本以为这又是个讲故事的，可眼神落在那人手心里的玉佩时，却站住了。

玉佩上刻着几枝竹子，拿在手里翻了翻，问道：“这玉佩你想要多少钱？”

老汉见叶小池没像别的人一样不耐烦走开，或者挑三拣四的，似乎对这玉佩有兴趣，便大着胆子说道：“二百块钱…”

叶小池倒吸一口凉气，玉佩是真的，不过这个玉佩她算不上喜欢，如果买了肯定会出手卖出去。可这个价她要出手的话大概没多少利润了。而且她现在也没那么多。

看看那老汉长满老茧的手，手指上还有几个裂缝，一看就是常年劳作的人，让她想到了家里的叶振刚，他差不多也是这样的一双手。

叶小池就跟他说：“那你再看看吧，我没那么多钱，买不下来。或者你拿着这玉佩上那边几个店里挨家问问，看他们收不收。拿好了可别丢了。”

那老汉本来升起希望。听她这么说，眼神又变得暗淡了。一辈子在土里刨食，上店里去问，他有点不敢。

叶小池离开之后，左思柔扫了她几眼，她觉得这个新来的可能是看着老汉可怜就心软了，这样不行啊，给她二哥看店可别让人给骗了，到时候不坑了她二哥吗？等一会回去她得跟她二哥说一说这事。

左思柔心里拿定了主意，就没再跟叶小池搭话，叶小池走她就跟着走，叶小池停下来，她就冷眼旁观。

一路相安无事地回了店里，叶小池把东西放下，便跟小男孩纪正坤打招呼：“快来吃东西，这边是羊肉馅的，这几个是芹菜馅的。”

那小子本来都有点困了，一听到吃的马上精神了，欢呼了一声，还礼貌地跟叶小池说了声谢谢，然后拿起一个羊肉馅的咬了一大口。

这孩子平时得奶奶追着喂饭，这次饿狠了，不用人催就大口大口地吃上了。左思柔拍了他一下：“慢点吃。”

后边还有半截没说出口：吃这么快，像没吃过好东西似的，丢不丢人。她自己虽然也饿，可还是能控制住吃东西的速度。

叶小池把买的东西放在里间茶几上，然后又把剩的钱给左煜诚，便撩开帘子走了出去。

左思柔见她离这边比较远，便小声跟左煜诚说话：“二哥我告诉你……”

她说完了之后，左煜诚淡淡地应道：“就这事啊？我知道了。”

“知道啦？那这个人在这工作你能放心吗？”左思柔对他二哥敷衍的态度表示不满。

“放心啊，那个玉佩说不定就是真的呢。你赶紧吃吧，一会凉了就硬了不好吃。看看你弟吃的都比你快。”左煜诚没有兴趣再说玉佩的事。

怎么这样？一个个的都气她。再说了，能拿纪正坤那小子吃饭跟她比吗？狼吞虎咽的好看？

左思柔吃了两个芹菜馅饼又喝了点水就不吃了，至于饼干和汽水就留着没饭吃又饿的时候再说。那些东西对她没吸引力。

正无所事事的时候，刚才在市场侧门口遇到的老汉畏畏缩缩地出现在店门口。左思柔瞪大眼睛，心想不会这么巧吧。刚才那个叶小池说让他找几家店问问，结果转来转去的到她二哥这儿来了。

来的好啊，让她二哥看看那老汉手里的东西到底什么样，要是个假的呢？呵呵，到时候她倒要看看那个叶小池的怎么说？

她便去晃左煜诚胳膊：“二哥二哥，你快看看，那个人来了，就刚才我跟你说的卖玉佩的，他来卖玉佩了，你去看看。”

左煜诚本来一只用手腕拄在额头上闭目养神，被左思柔一晃，便清醒过来，看了她一眼，无奈站起来。

纪正坤还在吃，见左煜诚清醒了，便举起手里的馅饼：“二哥，你吃点。”

“你吃吧，我出去看看。”左煜诚没去看那张被纪正坤咬的狗啃一样的馅饼，领着左思柔出去了。

那老汉本来还挺胆怯的，这时候看到了叶小池，马上进来了，跟叶小池说道：“姑娘，你在这啊。我，我这玉佩你刚才也看到了，是真的吧，你帮我说说看这里能不能收？”

“哦，是你啊。让董哥看看你的东西吧。”

那老汉便将手往前一递，殷切地看着那胖小伙。董庆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时叶小池跟他解释道：“刚才出去的时候在侧门口看到他了。他要卖玉佩，你先看看再说。觉得合适再收，不合适就算了。”

说好了，最近店里原则上只收精品，叶小池就没多说，让董庆自己决定。

董庆便伸手把玉佩拿过来，看了看，便见左煜诚出来了，跟他说道：“我看看吧。”

什么原因，左煜诚怎么会对这东西感兴趣？董庆觉得是真的，可也没好到惊动左煜诚的程度，像这种普通货色一般都他自己决定了，不需要问左煜诚的。

董庆一瞬间还以为自己看走眼，把好东西当成普通货色了。

“能有一百多年了吧，大庆，你看着收吧。”左煜诚说完把玉佩又还给董庆，然后转身回了里间。并且告诉左思柔：“我歇会，没什么重要的事别叫我。”

左思柔：“……”居然是真的？！就是说那个叶小池没看走眼。她想不通，这人就比她大五六岁，怎么就知道真假呢？

她爸爸跟她讲过，玩古玩这一行，要求懂的东西特别多，就像高空走钢丝一样。所以她二哥能把古玩店经营到如今的规模，她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早已佩服的五体投地。

这个叶小池凭的是什么？左思柔别的事不知道，可她知道五年后她像叶小池这么大的时候，肯定没那本事给他二哥看店。

她看不透叶小池这个人，后边就比较安静。等纪正坤吃完了东西，又喝光了一瓶汽水，她还把茶几上的东西都收拾了，然后给纪正坤擦了擦嘴。

那小孩跟高冷的左思柔相反，吃饱喝足之后，自己从里间溜出去，走到叶小池身边，抬头忽闪着大眼说道：“姐姐，你买的馅饼真好吃。”

叶小池刚想说他乖，纪正坤又接着问道：“姐姐，厕所在哪儿呢？我想去……”

第79章 巴林鸡血石的来处（四更）

叶小池低头看着那孩子，告诉他：“你是个男孩子，已经五岁了，让他带你去吧。”说着指了指董庆。

可是纪正坤却把身子往叶小池身后缩了缩，明显不愿意跟董庆去。小孩子很敏感，感觉得出来董庆不喜欢小孩子。

左思柔觉得她弟就像个小叛徒，叶小池给他买了点馅饼就给他收买了，钱还是她二哥出的……

厕所在哪她知道，便拽起那男孩子，说道：“走吧，我带你去。”可左煜诚有言在先，不想让他们单独出去，市场内环境复杂，没有成年人陪着怎么能放心。之前左思柔带着她弟来的时候没人知道，否则也不会让他们自己这么过来。左思柔认识路是一回事，可要真遇上什么情况，凭他们俩一个初中生，一个五岁小孩未必应付得了。

见那姐弟俩要往门外走，董庆认命地跟了出去，说道：“行了，我带你们去吧。”

他们出去之后，左煜诚也不歇了，有孩子在，左一个事右一个事儿的，歇也歇不好。他走出来，跟叶小池说道：“我这个妹妹是三叔家的，就她这一个独苗。原来性格还行，就是去年开春她爸妈离婚了，就有点叛逆了，谁的话也不怎么在乎。她要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你别太往心里去，明天我就把她送走了。”

难怪？叶小池觉得这丫头玩世不恭，用着一双冷眼看人，也就是对左煜诚还挺信服。

没多久董庆便把人领回来了，左煜诚见他们进来了，便跟那俩孩子说道：“书包都背来了，作业呢？带了吧？带了就在这儿写一会儿，没作业就看书，过半个小时再玩。”

那俩小的听了，都说道：“哎，又写作业……”可左煜诚的话他们不敢不听，便认命的去了里间把书本都掏出来。纪正坤还没上小学，没什么作业，左煜诚便翻出来一本小人书给他看。再一看左思柔的暑假作业本，还有一半没写呢，这时候都快开学了。

左煜诚一个眼锋扫过去，左思柔也知道害怕了，低头开始赶作业。叶小池在门口扫了一眼，看出来左思柔的作业还剩了不少。这让她想起自己小时候，那时候一放假她也经常拖着不写假期作业，直拖到快开学了，才拼命地赶。她这样算可以的了，至少能自己写，有的同学一看快开学要来不及了，就借别人的抄……

知道自己又怀旧了，叶小池甩了甩头。见到门口有人进来，便将注意力放到他们身上。

左煜诚显然认识其中一个戴眼镜的人，看到他便过去迎接：“陈大哥怎么有空过来？”这人是市玉石协会的，挂着个理事的头衔，虽然谈不上什么行政级别，可在收藏界还是有一定的影响力的。有时候也会来店里淘些东西，淘的主要是玉制品和能够制印的石头。

那人自己并不愿意来，他跟左煜诚也熟，被亲戚缠着过来这一趟，其实挺为难的。见左煜诚这么热情，他笑着过来握了握左煜诚的手，然后拍了下他胳膊说道：“小左，这次过来有点事儿要麻烦你。这两位是我大舅家的，是我大哥大嫂，他们让我陪着过来一趟，有点事儿想跟你店里的人了解了解。”

左煜诚心想难怪这人这次态度这么好，平时他可不这样，总喜欢端着，有时候甚至爱理不理的。

那俩亲戚却对那陈哥的说辞有点不满，他们的意思可不只是了解了解。他大哥便用胳膊肘捅了捅他。

左煜诚他们几个都看到了，只是装没看到罢了，左煜诚跟陈哥说道：“哦，这样？有什么事儿陈哥你尽管说吧，咱们都这么熟了，陈哥你也在我这儿买了好几回东西，我这边什么情况你也了解是吧。”

“我不知道这里边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陈哥终于说出了开场白，说得够委婉，以他孤傲的性格，今天走这一趟，其实是很不情愿的，这一行的规矩他又不是不知道。买了东西离了店铺就算买到了假货也得自认眼力不够，没有找后帐一说。可这次他迫于兄嫂一再恳求，不得不走一趟，实在违心得难受。

他哥看他磨磨蹭蹭地，自己便主动跟左煜诚开口了：“是这样，我儿子前天来买了一块巴林鸡血石，想送给他外公做印的。可是昨天给他外公拿过去一看，说是假的，你看这事儿……”

左煜诚并不清楚详情，听了这话，虽然对他们找后帐不守规矩的行为不满，可这事儿如果是真的，又有陈哥在这儿，那他这儿以后的生意肯定要受影响了。

可他们说的巴林鸡血石他这边店里的货并不多，他记得只有两块了，还不大。货是他和老侯进的心里能没数吗？

还是先看看再说吧？如果真是他店里的货，对方鉴定错了也说不定。因此他说道：“石头带来了吗？我看看。另外你们有收据吗？”

那男人却尴尬地说道：“我儿子说，当时他有事着急走，也是听他叔说你店里信誉好，所以就没开收据。”旁边的陈哥听到他的话，脸都有点红了。

左思柔早就停下来了，站在门口听着这些大人说话。听到这儿，说道：“切，连收据都没有，就上这儿来找后帐来了，真是奇葩。”

叶小池这时无比赞同这孩子的话，不过冲着左煜诚对那陈哥的态度，他的面子只怕还要给的，开门做生意，有时候也不能太任性。

因此她在旁边说道：“老板，前天是来了一个年轻人，说是要看看巴林鸡血石，不过他问了价格之后，没买，说出去看看再说。后来也没回来。”

陈哥的嫂子听了，语气就不好了：“怎么可能，他明明带回家一块。”

“真没买。”叶小池比了比身高，“他大概比我大几岁，个子比我高半头。长得瘦，穿的是黑色短袖衣服，衣服前边有个骷髅和两块交叉的骨头。”

那夫妻俩面面相觑，这说的确实是他们家儿子，可这并不能证明他们儿子没在这儿买鸡血石。

第80章 因为她的母亲姓罗（五更）

“啊，对，他是有那件衣服。”陈哥一听就知道叶小池说的就是他侄子。为了那件衣服，他还训过他侄子，可人家压根不听，还说他观念老土，跟不上时代。

“那就对了，他进来以后，直接就说有巴林鸡血石吗？拿来我看看。看了之后，一问价，就说我cao，这特么的太贵了。然后说，先不买了，再看看。把石头放下就走了。来店里像他这么说话的人很少，所以我印象深刻。”

叶小池说完摊了摊手，表示情况就是这个情况，事实就是这个事实。左思柔和纪正坤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听到她这样说，左思柔不客气地笑出声来，把陈哥给臊的……

叶小池说到这儿，老陈夫妇俩便知道她说的是实话，他们儿子说话就是那个调调，他要是没那么说过，那姑娘也学不出来。这就尴尬了，那么儿子拿回来的鸡血石到底怎么回事？

董庆在旁边补充了一句，“当时店里还有别的顾客，那小伙子是小叶接待的，所以具体说什么我不是很清楚。可他确实没买这是事实，我看见他把石头放回去然后两手空空走的。”

没有店里的收据，叶小池又学的这么传神，这时候陈哥他们三个人已经相信了那小子根本没在这儿买。陈哥叹息一声，兄嫂对孩子教育失败啊。再说了，明知道自己孩子禀性，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能交给他办呢？那些钱他们两口子一个月工资不吃不喝全留着才能省下来，这下子全被大风刮走了一样，他们带来的赝品根本不值几个钱。

左煜诚把那石头放到陈哥手里，然后跟他说道：“陈哥你们几位随我过来看看吧。”

说着把那几人引到他专门放各种石头的区域，指着那两块巴林鸡血石：“从上个月起我店里就剩这两块是巴林鸡血石了，其他几个鸡血石是昌化那边产的。你看看跟你手里拿的那个不一样是吧。陈哥你是专家，我这儿进的寿山石、芙蓉石、田黄石、鸡血石这些都在这块了，你能看得出来，所有的石头不管是好一点还是差一点，都不是那块能比的。所以，还是回去好好问问吧，看看问题出在哪儿了。”

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陈哥能说什么，他只有连连点头。然后还说他正好想买块石头拿回去玩，挑了一块，连价都没还，付了钱之后便带着他兄嫂走了。

出了门之后，陈哥站住脚，劝他兄嫂：“大哥大嫂，孩子还是好好管管吧，别等以后再出什么事后悔。”他兄嫂唯唯诺诺地答应了。却并没说别的。

陈哥想想也是心寒，跑了一趟挺没脸的。为这事理亏了，因此买了块石头都没讲价，这钱上的损失两口子只字不提，也不说请他吃饭什么的。想了想，以后这一家还是远着点吧。

那几个人走后，左思柔和纪正坤站在门口看着他们走远，然后笑嬉嬉地走回来，他们觉得看了一场好戏，实在是有意思。

“还不赶紧去写作业，在这儿站着干什么？剩那么多能写完吗？”左煜诚把他们往里间赶。

“放心好了，我想写就能写完。”左思柔朝他作了个鬼脸然后进里间去了，她身后的纪正坤则是学着兔子跳进去的。

俩孩子刚进去，郑镇宇一脸疑惑地走进来。见到左煜诚，便说道：“诚子，刚才我碰到老陈了，就是玉石协会那个陈理事，也不知道他怎么回事，瞧着灰头土脸的。”

左思柔认识郑镇宇，而且还很熟，便在里边接上一句：“我知道怎么回事、”

左煜诚训了一声：“写你的作业。”她这才闭了嘴。

店里下午也没来什么顾客，董庆便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郑镇宇这才恍然大悟。老陈这是闹了个没脸，他那样要脸面的人，这时候能高兴才怪了。

他想了一下，说道：“你们说的那小子姓陈，穿的带骷髅的衣服，这人我可能认识。听说他经常泡吧什么的，消费高着呢，估计是差钱了，把手伸到自个爸妈那儿去了。你说这小子，连父母都坑，这什么玩意儿，辛辛苦苦地养出来一祸害。祸害完自个父母又赖到诚子这边了。这回要不是小叶记得清楚，只怕那两口子还要磨叨，这都什么人哪……”

左煜诚截住他的话：“别唠叨了，来找我什么事儿？”郑镇宇不比他轻松，来了应该是有事，左煜诚听不得他一个男的啰嗦个没完。

郑镇宇这才止住，说道：“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找小叶。”

什么情况？郑镇宇跟她有什么可说的吗？不光叶小池不明白，连董庆和左煜诚也不知道他卖的什么关子。通向里间的门口又露出来俩脑袋，一高一低地挨着门框，听着外间的大人说话。

看出叶小池满脸的疑惑，郑镇宇露出笑脸，告诉她：“小叶，下周六，诚子要带你去参加一个会议。诚子最近忙，可能忘了跟你说了。所以我特意过来说一声。你也不用多想，那个会议要求男的都得带女伴，可诚子他一天忙得陀螺似的没有合适的。所以我跟他最后决定带你去。你去了主要任务就是跟参加会议那些夫人小姐什么的交流交流，顺便帮诚子宣传下他这个店，说说店里的珠宝什么的……”

左煜诚以前可没见郑镇宇有这么胆肥的时候，敢不经过他的同意扯出这一堆有的没的。可话都说到这地步了，他不好再否认。郑镇宇就是吃定了这一点，所以才来个先斩后奏吧。

叶小池觉得左煜诚对她太照顾了，还答应了先给她把这几天的提成结算了，正想着等安顿下来，收拾好屋子做一桌饭请左煜诚和董庆他们过来吃，郑镇宇便来告诉她这件事。

她觉得如果真能帮左煜诚打开局面，也算是报答了左煜诚对她和她舅的知遇之恩了。她甚至想好了，最近几天把店里各类的古玩再好好看看，总结一下，这样到那天就可以胸有成竹了。

见她答应得痛快，并没有扭扭捏捏地问为什么要带她去之类的问题。郑镇宇一时之间也摸不清她的想法。

他找了个单独跟左煜诚在一起的机会，问左煜诚：“诚子，你跟我说实话，你把小叶她舅请来给你干活这个正常，毕竟他手艺很可以。可为什么当初也让小叶上你店里来呢？你别跟我说看中了她的能力，她是挺有能力的，可那时候不是没来试过吗？你又怎么能确定呢？来你这儿找工作的大学生也不是没有，论能力和人品我不相信没合适的。”

到底还是让郑镇宇看出点眉目，左煜诚觉得他要是不跟他说清楚，只怕这发小又要想东想西的了。

他轻声说道：“你没猜错，确实有原因。她舅姓罗，手里有个清仿宋官窑的贯耳瓶。她妈妈自然也姓罗。你现在想到什么了吗？”

第81章 尘封往事（一更）

郑镇宇一时半会还没有反应过来，问道：“姓罗，姓罗怎么了？”

姓罗的人多着了，难道这家人跟左煜诚有什么渊源，所以他才特意关照一下罗向东和叶小池？当然这两人能力也是有的，左煜诚用他们绝对不亏，也算是慧眼识人。

贯耳瓶，清仿宋贯耳瓶？刚才左煜诚说过罗向东有这种古董。这让郑镇宇突然想起了尘封已久的那些往事，偶尔听老人们提到过几句。

“你是说，他们这一支罗家人跟罗定巍有关系？”

罗定巍，如果还在世的话，应该比左煜诚的爷爷还要大两岁。五十年代的时候，罗定巍与左煜诚的爷爷和一个姓关的人，他们三个志趣相投，曾一起在田津一带居住。那时候他们都正在二三十岁风华正茂的年龄。

曾有一段时间，三个人一起为田津博物馆工作，去一些钢铁厂，造纸厂等地方，监督拣选和收集被普通人当成废品卖掉的青铜器、铜炉、古籍字画等等文物，收获颇丰。拣选出来的文物都被上交，其中一部分留在田津，另外一些被上级调剂到外地博物馆。

只是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三兄弟全都离开了田津，并且从此互不联系。具体原因他们这些小辈人就不得而知了。

“岂止是有关系，根本就是直系亲属，是一家人。罗向东就是罗定巍的儿子，叶小池是他孙女。罗向东填写入职表格的时候自己填的。”他这儿虽然没几个人，表格还是要填一下的。

听左煜诚这么说，郑镇宇说道：“这特么的让人说啥好？怎么就有这么巧的事？”

“那就是说，罗定巍已经不在世了？而且除了那贯耳瓶，也没给孩子留下什么？”不仅如此，听说叶小池妈妈和她舅都没机会念什么书，文化程度都不高，想起来实在是让人唏嘘不已，真是命运弄人。左煜诚应该就是想帮帮他们，结果人家甥舅俩人做得丝毫不差。

“去世挺多年了，具体时间我也不知道。至于留下的东西，除了贯耳瓶，他女儿也有一个，现在应该在叶小池手里，说是镜子。”罗向东知道他们手里那俩东西对于左煜诚他们来说微不足道，便是说了左煜诚也不会惦记的，所以有一次左煜诚过去闲聊的时候便提了一句。

“哎呀，这就难怪了。我说你怎么就对那小叶那么照顾？还以为你铁树开花终于开窍了呢？”

“很遗憾地告诉你，你想多了。她才多大，我多大。你别当着人家的面胡咧咧，今天这样先斩后奏的事我不想再有下次。”

“我说诚子，话别说那么绝对吧。差几岁怎么了？也就六七岁嘛。再说了，这姑娘跟一般同龄人可不一样，心里明白着呢，心理年龄可不比你小到哪儿去。何况近水楼台先得月，你们几个总在一块，万一哪天量变成了质变，感情上得到了突破升华啥的呢？哈哈……”郑镇宇展开碎碎念模式，并且充分地发挥起自己的想象力。

左煜诚扳着他的肩膀转了个方向，朝向市场侧门口：“事说得差不多了，你赶紧回吧。”

“看吧，让我说得心虚了……”郑镇宇又开了几句玩笑，然后才离开。他确实也有事。

左煜诚回去的时候，左思柔仍然在里间伏在茶几上疯狂赶作业。还有两天就开学，再不快点，就真要写不完了。而纪正坤则拿了一个塑料瓶，在门口吹泡泡。

他看了下表，到了叶小池下班的时间了，董庆会继续留下来看店，晚点再走。

“走吧，咱们出去吃点饭，然后去宿舍那边休息。左思柔你把作业都收好了，带过去写。”

左思柔听了抱怨道：“好不容易来一趟，都不说带我跟小弟上游乐场去玩，真小气。”

“去玩了你作业就写不完了。等你哪回考试考进前十名的，我肯定陪你们俩去玩一天。”

听他这么说，左思柔就不说话了，她这一年成绩瀑布式下滑，也不是一点都不在乎，可就是提不起心情去学习。考进前十名，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做到了。

这时候纪正坤马上过来小声跟她商量：“姐，你啥时候能考第十啊？你考上了咱俩就能去玩了。”看着他眼睛里冒出来的星星，左思柔到底没说什么让他失望的话，只含混地答应了一声，至于什么时候能考前边去，她也想知道。快到中考了，她也想考上市二中。以前还有希望，现在却觉得一点底都没了。

董庆给叶小池找了两个小盒子，让她把中午买的东西放里边，然后再用尼龙袋子一装，提起来就可以回宿舍了。

左煜诚是带着他们几个去饭店吃的饭，在桌子中间的走道上，有个人抱着孩子，绊了一下，差点撞到叶小池身上，她虽然躲开了，可装瓷器的尼龙袋子还是晃了晃。那人歉意地跟叶小池笑了笑，然后匆匆离开，叶小池也没说什么。

她不说，纪正坤倒是有话要讲，到了他们四个人要去的座位上，纪正坤一脸严肃地说道：“姐姐，你快看看盒子里的苹果丢了没有？”

叶小池一愣，说道：“怎么可能？刚才她就是碰了一下。”

纪正坤仍然严肃脸：“姐姐，你不知道，有的人可厉害了，会变魔术。手晃一晃，东西就没啦。你快看看。”

叶小池很想给他解释解释魔术应该是障眼法。可想了想，魔术到底怎么回事，其实她也说不清楚，肯定说服不了小孩子。再说自己坚持不看的话，这小朋友会失望的。

叶小池觉得好笑，听话地把上边的盒子从尼龙袋里拿出来，纪正坤马上从她斜对面探头过去，叶小池装作神秘地把盒子打开一道缝，然后让纪正坤往里看了一眼：“怎么样，没丢吧？放心吧。”那孩子便拍了拍胸脯，说道：“那我就放心了。”

左煜诚都奇怪，纪正坤怎么就愿意跟叶小池说话呢？他以前可不这样，别看这孩子小，有时候想的事可不少，左煜诚打算找个单独相处的时间问问这小孩怎么想的？

第82章 被嫌弃了（二更）

跟他有类似想法的还有左思柔，她也不明白她弟怎么这么快就倒戈了？

她旁观着他们说话，觉是叶小池有点区别对待，对别人都好，就对她不好。虽然是她说话语气不好在先，可现在看纪正坤跟她你一句我一句地聊得眉开眼笑的，还是不得劲。

左煜诚主要是看着他们吃了，自己没吃几口，纪正坤问的时候，他就说最近胃有点不好，暂时不想吃。叶小池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创业时间还不长，天天到处奔波，事事亲力亲为，吃饭也没规律，有什么吃什么，时间长了，铁打的胃也容易出问题的。

所以离开饭店之后，叶小池在小区门口的食杂店买了几枝挂面，又在路边摊上买了小葱、青菜和鸡蛋。屋子里没冰箱，她买的都不多，多了放不住的。买菜的时候，左煜诚在旁边安静的看着，他以为叶小池买这些东西是早上吃的。

叶小池马上就不缺钱了，他就没说什么他帮忙付钱的事。董庆下班了就会上银行取钱，然后回宿舍再把提成钱给叶小池带过来。

一路上纪正坤一直主动拉着叶小池的手往小区这边走，见她买了菜，小孩子便松开手，很积极地提出来帮忙拎菜。叶小池没把所有的鸡蛋给他，只给了他一个，让他握在手里，拿好了在前边稳点走。

纪正坤长这么大还没拿过生鸡蛋呢，大人总信不过他，怕他给弄打了。这次才有机会上手，下定决心要不辜负叶姐姐的期望，一定完整地给她拿到地方。

上台阶时，叶小池拉着他一只手往上走，俩人稳稳地上了二楼，纪正坤觉得挺有成就感的，看吧，大人老是信不过他，现在他也能把鸡蛋拿的稳稳的。

左煜诚掏出钥匙开了两边的门，纪正坤要跟叶小池进去，左煜诚拉住他：“你在这屋跟我住。”

然后左煜诚告诉叶小池：“里边基本的东西都不缺，你看看还有什么要收拾的东西吗？有事的话上这边敲一下门就行。”

他平时不在这住，可这回弟弟妹妹都来了，董庆又不稀罕小孩，更谈不上照顾，他就得留下。

“行，有事再说。”叶小池拎着菜，示意左思柔进去，然后关上门。看着那门关上了，纪正坤有点失望，最后跟左煜诚商量：“二哥，我想上那屋去玩会，晚上再回来睡行不行？我一个人在这没意思。”

左煜诚也不着急答应，问他：“你不是来找二哥的吗？怎么又不愿意跟二哥在一起了，二哥对你不好吗？”

“本来是好的，可是二哥不爱说话，有时候还凶……”纪正坤说话声越来越小。

呵，被嫌弃了！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听他的意思就是叶小池愿意跟他说话，还温和。左煜诚心想你是没看过她凶的样子。

“走吧，带你过去。不过到那边别捣乱，她可能要收拾收拾，你要是能干活就帮忙干点。”

左煜诚这边站起来要拉着纪正坤出去上对门，却不知道叶小池这时候正跟左思柔说话。确切地讲，是左思柔先跟她说话的。

门关上，叶小池把东西一放下，左思柔就把心里憋着的话说了出来：“我知道今天中午我态度不太好，可是后来我也没怎么样？我觉得你这一下午都在针对我。”

叶小池回头瞅了她一眼，转身把小葱和青菜归拢好。然后站在厨房门口，告诉她：“我跟你以前也不认识，针对你干什么？”

“那你一下午只跟我弟说话。”左思柔到底有点孩子心性，觉得被冷落了。

如果不是左煜诚下午跟她说过左思柔的身世，叶小池可能会觉得这孩子不讲道理。可这时候她想，也许左思柔在成长过程中，缺失一些心理上的引导吧？

或者有人告诉过她，给她讲过，比如她的爸爸或者妈妈，而她却出于气恼、逆反心理，没听进去，甚至完全跟大人对着干。

“相信我，不是针对你。中午我们出去买馅饼的时候，你还记得当时你对我说话的态度吗？我说过，像审问一样。你自己知道吗？”

左思柔回忆着当时的情景，似乎不太能理解，有那么严重吗？

“你现在是小大人了，自己想想，再不喜欢一个人，至少表面上也不会表现得太明显吧。用那种语气跟人说话，就是完全没把人当回事。你都那么对待别人了，再指望人上赶着跟你聊天说话，这就有点不讲理了。在家里也许有人惯着你，可是出了门，别人不能啊。”

左思柔站在原地有点发僵，这一年多来她过得有点混乱，发脾气摔东西都是家常便饭，家里人总是让着她哄着她，没人敢跟她说重话，时间长了，有些事习惯了。

心里明白叶小池说的道理是对的，可是觉得有些下不来台。

这时叶小池叫她：“过来看看，你想用哪个被，这边有个单人床有个小沙发，你睡单人床吧。”

叶小池领着她去看柜子里放着的一床薄被和一个红色大花毛毯。

“我还是用被吧。”她不喜欢那个大红花毯子，喜欢有小动物的。所以干脆选了淡蓝色被子。

过后想想，她是后来者，让叶小池睡沙发觉得不太好，便又说道：“沙发给我吧，我就乐意用沙发。”

“行，随你，先把灰擦一擦吧。”说了几句话，两人之间的尴尬也就消除得差不多了。

到底是孩子心性，叶小池想着，主动跟她说道：“告诉你吧，其实我这个人脾气不怎么样，换个知心大姐姐类型的，中午就不跟你计较了，可能会一笑了之。”

“知道你脾气不行，看出来了。”左思柔也没客气，对她的自我评价表示肯定，然后又补充一句：“我脾气也不好，我自己知道。”

这时候左煜诚在外边敲门，纪正坤也在门口喊：“姐姐，叶姐姐，开门……”一边说一边学着左煜诚的样子敲了两下。

等左煜诚进来之后，发现叶小池和左思柔俩人一人接了半盆水，盆里放着抹布，这是准备一起打扫卫生了？什么时候两个人相处得这么好了？

第83章 夜半胃疼（三更）

“坤子说要过来玩一会，我就带他来了。你们把屋里窗台上的灰擦擦，其他地方拍拍灰再拖拖地就行了，做饭那个大姨这个月来收拾过一回。”

左思柔心情已经恢复了，就跟他开玩笑：“二哥，你不帮忙收拾收拾啊？”

要是平时还行，今天左煜诚胃疼，这时候是在忍，想回去躺着缓一缓，便摆摆手：“下回的，等一会我来把坤子带回去。”

“你不是胃不舒服吗？先回去歇着吧。”左思柔他们看不出来，叶小池能看不明白吗？左煜诚脸色都比刚才苍白了一点。胃疼可是不分年龄的，跟饮食和生活习惯都有关系。

“嗯，先回去了。”左煜诚说完，转身出去，并且咔嚓把门给带上了。

门一关上，纪正坤就窜进屋里，叶小池看到他冲进去的速度，连忙叫住他：“在屋里不能跑跳，楼下有人，咚咚咚的有声，人家会不乐意。”

纪正坤这才站住脚，然后学着猫走路一样轻手轻脚在屋子里来回转。

董庆是天黑前回来的，叶小池一直在注意他上楼的动静，听到声音，就打开门，叫住他。

“小叶啊，你那边收拾的怎么样了？用不用让我帮忙？”

都是擦擦抹抹的活，她和左思雨早就干完了。叶小池想说的当然不是这件事。

“董哥，老板应该是胃疼，我瞧着不大好，半夜说不定会严重，那屋有药没？没有的话你去买点吧。”叶小池说着递给他一张纸，上边有药名。

“没有药，诚子平时不在这，没准备，那我先去看看他怎么样吧。”

董庆也不懂该买什么，照顾病人他不会呀。叶小池写的药他也不知道对不对，不过听说她给自己配的药，然后就把自己的腿治好了，说不定她挺明白，反正总比他能强点。

董庆进去之后，发现左煜诚睡着了，也没发烧，看不出来疼不疼，便又轻轻出来，拿着叶小池给他的纸上街上药店去了。

他回来后左煜诚一直没醒，纪正坤不愿意回去跟董庆待在一块，最后只好让他跟左思柔一起挤在一米二宽的单人床上。两个都不胖，宽度也足够了，沙发则归了叶小池。

睡到半夜，叶小池听到隔壁有动静，便坐了起来，俩孩子睡得很香，谁也没醒。她听了一会儿，又没动静了，便又睡了过去。

左煜诚原本是要睡一会儿就去看看纪正坤，自己也没想到睡过头了，半夜疼醒的时候看到屋子里黑沉沉的。

刚醒过来的时候有点恍惚，隔了一会儿，再看看表，才反应过来自己睡太长时间了。

他忍着疼开了灯，见董庆微微打着酣睡得很熟。他叫了两声，没动静。有推了推董庆肩膀，还是不醒。这胖小伙，一天吃得香睡得好，左煜诚也是服。

他只好加大了摇晃的力度，董庆这才扑腾坐起来：“怎么了怎么了？”他还不习惯屋里有别人，毕竟左煜诚很少来。

刚开始意识到有人吓了他一跳，然后才反应过来时老板。“我的天，吓死我了……”

董庆缓了缓，然后才注意到左煜诚一手按着腹部，咬紧牙关，果然疼了。

他马上跳下床：“哎呀诚子，你真胃疼啦？”

左煜诚虽然疼，可意识清醒得很，听董庆这语气怎么像是知道他要胃疼呢？

“你坐着，等着，我给你拿药倒水，等着啊。”董庆也是头一回看到左煜诚这样，平时他身体都挺好的，感冒都很少得。

药？哪来的药？左煜诚奇怪。不过他最想知道，他老姑委托给他的小孩在哪？虽然他猜测应该是在对门，可没得到准信，心总是悬着的。

“坤子在哪？我小弟呢？”左煜诚咬着牙问道。

“你放心吧，小叶给带着呢，在那屋玩得可好了，都不乐意过来，就让他在那边睡了。”

左煜诚这才放下心来，他很小的时候，他老姑没少带他，现在他要是没带好纪正坤，那说不过去。

正想问问药的事，董庆已经拿起蓝色塑料暖壶倒好了水，并且按照说明书把药丸准备好：“昨天我回来的时候小叶告诉我你可能会胃疼，让我先把药准备好。买什么药是她告诉我的，问过卖药的服务员，说行。不过这事我觉得药店的人不一定太懂，反正我也不懂，你就吃点吧，要不怎么办？”

左煜诚没犹豫，抓起那几粒药，吹了吹杯子里的热水，不烫了，便把药都吃了。

吃完了也不是马上就能好的，左煜诚还是说道：“你先睡吧，我等一会儿睡。”

董庆知道药效不会那么快，左煜诚现在想睡也睡不着的。虽然他全身细胞都在叫嚣着困，还是尽力撑了撑眼皮，说道：“我现在不困，等一会儿吧。你这刚吃完药，还疼得厉害，我得看着点。”

还不困呢？左煜诚看到他使劲撑开眼皮的样子，就知道他在说假话。

“闭灯吧，我也睡。”说着他躺回去，蜷着身子，一动不动地背对着董庆。

“诚子，以后你吃饭上注意点吧，有一顿没一顿的，这还不到三十就这样了。不是说过几天咱们几个要去鬼市淘东西吗？你这样能行吗？我告诉你，胃病可得养，现在不重视，以后不好治……”

董庆自己在旁边努力搜索着词想陪左煜诚说会话，左煜诚也不回应，他说着说着，头一沾枕头就没声了。

他不再说话了，随后又传来微微的鼾声，左煜诚这才翻了个身，换个方向蜷着。

第二天早上，左煜诚和董庆差不多一起醒的，他起来的时候已经没事了。他看了眼桌上的药盒，然后拿起来装进手包里。

“大庆，我有点事，你帮小叶看着点俩小孩，中午之前我赶回店里。”左煜诚洗漱完了之后直接跟董庆说道。

董庆正刷牙呢，满嘴的泡沫子：“哎，这就走啊？出去了吃点早点啊，别又忘了吃，大果子豆腐脑包子粥啥的，随便吃点也比不吃强啊。”

“知道了。”董庆的话音含混不清，等董庆漱完口之后，左煜诚已经出了单元门。

第84章 一起去打架（四更）

这时左思柔正站在窗口，看到匆匆离开的二哥，跟叶小池抱怨道：“你看他，又走了，好不容易来一趟，也不说陪陪我跟小弟。就他这样的整天忙忙忙的，以后找女朋友了不得跟他生气啊？”

叶小池听见她的抱怨，心想这个事就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了，你哥没急呢，你个小破孩担心什么？

一上午店里都没什么顾客来，左思柔继续赶作业，还不忘说一声：“怎么半天都没人来呢？”

“正常啊，这一行又不是百货商店，服装店，几天没人来都正常。也可能一次来一堆。喏，来人了。”

董庆跟左思柔说完这些话就看到有个身量不高、体型偏瘦，皮肤略黑的平头男人走了进来，看上去四十岁是有了。

那人进来，看了看董庆，然后便移开视线，朝着放玉器的地方走去。那边有不少小件的玉制摆件、首饰还有玉佩玉牌等物，体积都不大。

因为物件小，便都放在了柜台里边。顾客想看的话得让店员拿出来，以免随随便便就让人把东西给顺走了。

那人样子挺悠闲，背着双手，低头往柜台里一件一件的看过去，并不说要看哪件，只是来回巡视。

这时候又进来两个人，董庆便把叶小池叫过来，示意她在这边守着，他去接待新来那俩人。

叶小池便嘱咐纪正坤：“在店里待着别乱跑，等会我忙完了再陪你。”

纪正坤乖巧的点头：“嗯，我不乱跑。”

这边刚交代完，那平头男人伸出右手食指点着下方的一个翡翠镯子，说道：“这个拿给我看看。”

叶小池打量了这个人一下，便按照他的意思将他说的镯子连盒子一起拿出来，镯子躺在绒布上。她把盒子放好之后，那人才伸出手指去拿镯子。

他一伸手，看上去就像是懂行的，拿镯子的手势挺讲究，接下来说的话听着也有点门道。

他也没说买也没说不买，只拿着那镯子跟叶小池说道：“早年我也是玩收藏的，前两年病了一场，有一年没怎么出来了。你这店里别的我还没看，不过这些翡翠成色还不错。就这个，水头不错，接近冰种吧……”

叶小池在旁边听着，偶尔点头应和两声，这人说的还是挺准的，可就是说了半天不说买。

叶小池正琢磨着这人的来意，听到身后纪正坤“哎呦”一声，被自己玩的绳子绊倒在地，叶小池回头瞅了一下，示意他站起来，也不过就一转身的时间，再回头时，发现刚才的平头男子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柜台上的盒子则空空如也。

她马上奔出去，看到那人匆匆走出店外。董庆和顾客也发现了异常，就连在里间写作业的左思柔都听到了叶小池急匆匆的脚步声，从里边冲出来。

“站住，别跑，把镯子还给我……”

那俩顾客还在，董庆知道坏事了，刚才那人可能找机会拿了东西就跑。可他这时候不能追出去，他要是出去了，店里可就没人看着了。这还有俩陌生人呢。虽然看不出什么不对劲的，可也不能保证这俩人就不会趁机偷拿，甚至不能保证他们就是那个男的同伙，趁机转移注意力的。

所以董庆虽然心急如焚，依然保持着理智，没有马上追出去。再说这边还有个纪正坤呢，他也得看着点啊。

想到纪正坤，却发现那孩子已经跟在他姐左思柔身后跑出去了……

“两位，劳驾先出去一下，我得把门锁上。”那俩人听了，倒也没拖延，痛快答应了：“行，我们出去，你赶紧去追吧。”

叶小池这时候的体力不行，追出来的时候距离那个人四五米远，可是越跑距离越远。前边的路人听到声音都躲避着，没人出手去拦住那个人。

叶小池正绝望的时候，有个戴着棒球帽的少女风一般地从她身边蹿过去，真的是像风一样。

叶小池连忙跟上，这时候正好有个汉子出手了，伸出胳膊拦住那人，平头男子来了个急刹车，朝边上小道跑去。

这一挡，他的速度就慢了，身后追过来的少女飞过去一样伸脚一踹，就把那人踢翻在地。

叶小池也追过来，顾不上风箱一样喘到要爆炸的肺，拽住那人手里的镯子，另一只手往他抓着镯子的手指上使劲用指尖一掐，那人疼得马上松开手，叫喊了两声。

左思柔又踹了他一脚，那人身手灵活，这次有了防备，虽然被踹到，还是很快踉跄着站起来从小道跑了。

纪正坤也不知道是哪里捡的棍子，风车一样倒腾着两条小短腿跑过来，见那人跑了，他急得一跺脚：“哎呀，我都没打着，这就跑了，太讨厌了。”

叶小池看看掐着腰的左思柔还有提着棍子懊恼的纪正坤，心想老板这俩弟妹长大了也真是不怕事的，看这胆大的。一般小孩这时候都吓哭了吧，他俩这还没打够架呢。

她谢过了那汉子，然后跟左思柔说道：“行啊，你挺厉害啊！这回多亏你，你可立大功了。等你二哥回来，我得跟他说说。”

左思柔傲娇地抬了抬下巴：“那当然，我可是区长短跑全能冠军。”

然后又看了看叶小池还没恢复正常呼吸的样子，说她：“你体格太差了吧，比我还大五六岁呢。”

叶小池弯腰扶着膝盖，摆了摆手：“是，我跟你比差远了，你是女侠。”

“那我呢？”纪正坤听得出来女侠是什么意思，别看他小，早就想当侠客了，他家里还有个斗篷和竹剑，都是他平时扮侠客的道具。

“你也是侠客，就我不行。”叶小池朝这姐弟俩拱了拱手表示佩服，然后站起来转身示意他们往回走。

这时候董庆终于追过来了，看到他喉咙里拉风箱一样的呼吸，左思柔和纪正坤姐弟俩觉得，刚才叶小池的表现其实还行啊，至少比董庆这个大个子要强。

这时候在俩小孩心里已经形成了一个鄙视链，而董庆，则很不幸的成为鄙视链里最低端的那一环。

左思柔觉得，她二哥店里的两个专业人士体能严重不达标，她有责任提醒一下二哥，让这俩人提高身体素质。

这时候的董庆还不知道，一段严酷的锻炼生活已经一步一步的向他走近了。

第85章 运动会的约定（五更）

叶小池扬了扬手里的镯子，“镯子拿回来了，人没抓住，跑了。”说着指着小道的方向，那边人来人往的，已经看不到平头男人的身影。

董庆那股劲头一松，只觉得心脏要跳出胸腔外一样。他以前可不是这样，这两年整天看店，回宿舍了也不怎么出去，体力严重下降。两个小娃眼里的揶揄他都能看得出来。

左煜诚回到店里以后，纪正坤第一时间窜出来向他汇报上午发生的大事。他口齿伶俐，竟把事情说得明明白白。

叶小池又稍加补充，左煜诚听了，看着左思柔和纪正坤，伸了个大拇指：“我弟弟妹妹都是好样的！”

俩人头一回被左煜诚这么夸。左思柔眼珠一转，问他：“二哥，那你要怎么谢我？”

这倒是把左煜诚给难住了：“你想要什么东西，我去给你买吧。”

“你看我像是缺东西的人吗？要什么我爸不给我？”左思柔对他的提议不感兴趣。

叶小池真心觉得这是个被宠着长大的孩子，以前的她跟左思柔真的有点像，而现在，她得处处靠自己了。

左煜诚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才能满足左思柔的心愿。只好说道：“那你说说我怎么谢你你才满意。”

左思柔对对手指，然后说道：“这样吧，九月份学校要开秋季运动会，这是我初中最后一次运动会了，我想让你去看。”

左煜诚第一反应是他没时间，可想到刚才都说要谢她了，妹妹提出的要求也不过分，便问道：“哪天，我看看时间，尽力去。”

等左思柔把时间告诉他之后，左煜诚说道：“行，没有十万火急的事，我一定会去。”

左思柔点头表示满意，可随即手一指叶小池：“她也得去。去的人多我有面儿。”

小屁孩，这么小就知道面子了。说道还挺多。叶小池说道：“那几天是周末，店里人多，董哥一个人可能忙不过来的。”又有了今天的事，确实多个人守着放心些。

左思柔有点不愿意，最后还是折中道：“那就去半天，礼拜天上午我有项目，你们来吧。”

叶小池不死心地说道：“到时候你家里人不去吗？他们去就好了，我去不太合适吧？”

“才不要他们去。”一提到家里人，左思柔立刻就不愿意了。叶小池知道那是她心里的一个结，没那么容易解开的。便只好答应道：“行，到时候我去半天吧。不过我没有相机，你们谁有？带一个，到时候多拍几张照片。”

董庆说道：“诚子有，让他带吧。”左煜诚的相机还挺先进的，不过他没时间，用的不多。董庆觉得叶小池恐怕用不好，毕竟不是傻瓜相机，要调焦距什么的。

见左煜诚和叶小池都答应了，左思柔这才满意。

当天下午左煜诚把俩孩子送走了，董庆往椅子上一坐：“哎呀，终于安静了。”有孩子在，总是绷着一根弦，怕孩子不听话悄悄溜出去，怕玩闹的时候不小心把东西给打坏了，哪一个不是钱啊？除了这一个个怕，他还怕吵闹……

看到董庆一副怕孩子的模样，叶小池不知道以后他成家有孩子了该是什么样？

董庆在店里庆幸着孩子终于走了，却不知道这时候左思柔和纪正坤在跟左煜诚说到他的事呢。

“二哥，我记得前年还看着过董庆呢，他那时候还能看，也没有小肚子。你再看看他现在都啥样了，一身肥膘，白白胖胖的，这要是穿上袈裟戴上头冠再拿个禅杖，直接能去演唐僧了。你知道他今天跑那一段路都成啥样了不，连小坤子都不如。”

“不许叫我小坤子。”左煜诚无奈地听到旁边小孩抗议。知道纪正坤已经明白了这种称呼在电视里是专属于太监的。虽然他还不太明白太监的来龙去脉，可也知道算不上好词。

第86章 不一样的脑回路（一更）

左煜诚其实也觉得，董庆这几年体型确实一直横向发展，体力则下降了，想当年他们可是打过架的，算是不打不相识，那时候董庆虽然打不过他，可也远比现在这样要强。

“左思柔，背后少讲人坏话啊。”他觉得他不能助长左思柔背后讲究人这个毛病。

“二哥，我又没瞎编，我说的都是事实，你这个老板太好脾气了吧？你得让董庆去锻炼，也不指望他真跟人拼命，最起码有什么事能反应灵活一点。御人之道要宽严相济，以前你那就是个小作坊，现在规模比以前大了，得正规点。”

左思柔的话让左煜诚重新认真的看了这孩子一眼，似乎从这时候才认识到她是真的长大了，虽然有时候任性无理，可她真的很多事情都有想过。

其实左思柔说的事他还都考虑过，店里现在货品越来越多，也逐渐有了一定的名气，得考虑招个有功夫可信的保安人员了。今天的事是幸运，顺利把东西抢回，可不保证这种事就没有下次。再来一次的话，仅靠董庆和叶小池未必能有这次这么幸运。

他认真地跟左思柔说道：“你说的还挺有道理的，这事我放心里了。”

左思柔见他把自己的话当真了，觉得自己得到了认同，心情也就好了。

可刚高兴不超过三分钟，左煜诚就嘱咐她：“初三了，努力一把吧，你可以继续任性下去，可是任性的结果也要你自己承担啊。你们班那个鲁小威以前不是跟你学习差不多吗？他要是考上好高中，而你没考上的话，你气不气？”

纪正坤正往饼干袋里伸着小爪子，抓出来一个小熊饼干塞到嘴里，咔嗤咔嗤咬着，听到这句话，说道：“气！”一边说一边点着脑袋。

左思柔有点郁闷，正高兴着呢，结果二哥哪壶不开提哪壶，虽然知道他是为了激励她，可还是有点闷，她跟纪正坤说道：“吃你的吧，慢点吃，也不怕噎着。”

随后又跟左煜诚说道：“二哥，我知道了，不过给你提个意见啊，你这样真的有点扫兴啊。就不能换个时间说这事。”

“下回的，下回注意。”听到左煜诚说的这话，左思柔抗议道：“还有下回啊！”

“有”吃动物饼干的那一位又笑嘻嘻地说道。

“你都听明白了吗？你就说有。”左思柔掐了掐他脸蛋。纪正坤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有点明白，不太明白。”

左煜诚任他们两个说话，自己则把车停在路边，说道：“到了，你带着坤子进去，我在外边看着，等你们进屋了我就走。”

左思柔最近住在纪正坤家里，所以左煜诚直接把他们送到他老姑家，为免去见面了他老姑跟他唠叨，他不打算进去了。

对他这想法左思柔表示理解，便要带着纪正坤下车。

临走前，对左煜诚说道：“二哥，你这个小货车破了点，派头不够。”

“走你的吧。”左煜诚把她轰下去然后开车直接回家了。

到家时还不到五点半，平时这个点他基本都没回来。快六点钟左煜诚妈妈宋鸿雁才到家。她发现她儿子在家躺着睡觉，觉得奇怪。

就过去把他捅醒：“儿子，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没事吧？”

左煜诚睁开惺忪的睡眼，跟他妈妈说道：“刚才送左思柔和坤子回家，他们俩在我那玩了两天，送完了顺便就回来了，所以早点。我先睡会，明天要起早走，三点多钟吧。”

宋鸿雁觉得儿子好不容易早回来一趟，得跟他谈谈了。

“妈跟你说几句话，说完了就让你睡。”宋鸿雁跟同龄人比，还算比较年轻的。

左煜诚坐起来，“想跟我说什么？”跟他母亲长期相处的经验让他觉得，宋鸿雁要说的恐怕不是什么他愿意听的话，可也不能不让她说。

“诚子，你现在那个店也走上正轨了，能不能别那么拼了？还有啊，你是腊月生的，今年过完年都28了，别人像你这么大，孩子都满地跑了……”

左煜诚知道他妈又来了，隔一段念叨一回。

他趁着宋鸿雁说半道喘口气的时间，说道：“妈，你是有文化的人，能不能别跟那些整天闲着没事说闲话的人一样啊，这话说多少回了。”

宋鸿雁打了他一巴掌：“这跟文化有什么关系，人活着可不能只为了自己，咱们家就你一个，你爸走的早，你得为咱们家完成繁衍后代的责任。”

左煜诚笑了：“还繁衍后代，看你这词拽的。”刚说完，胳膊上又挨了一巴掌。

他妈一脸恨铁不成钢地说道：“说真的，要不是你跟你爸长得像，我真以为报错孩子了。”

至于吗？就为了激他，连抱错孩子的话都说出来了！

“妈，你这么说太伤人了吧？上个月才给了你一个碧玺项链，还嫌弃我？”

“不是嫌弃你，我就是觉得奇怪，你看你爸，当初他二十一，我十九，他就知道整天在我家外边道上守着我了，还给我带饭带菜，至于逛公园压马路什么的一样都没落下，你再看看你？你爸这一点怎么一点都没遗传给你呢？”

被迫吃了一顿已故父亲和母亲狗粮的单身汉左煜诚无奈地说道：“妈，我……算了，等遇到合适的，我一定带回来给你看行吧。”

宋鸿雁本来要说行，可看到儿子一脸无奈的样子，她脑子里动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左煜诚：“儿子啊，你跟妈说实话，你是不是身体上有点不大好？我是你妈，有什么不能跟妈说的？要不，找个时间妈陪你上医院检查一下？”

左煜诚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到他妈说完了，他才明白，他妈怀疑他有毛病，所以一直单身！五雷轰顶啊，他怎么有这样的妈？

他双手扶住他妈肩膀，看着宋鸿雁的眼睛，极其认真地说道：“妈，相信我，你儿子没毛病。你说的话我会考虑，给我点时间行吧？这个不是买大白菜，随便拿一棵就行的。妈，你先出去吧，你辛苦了，好好休息。让我睡会，跟人约好了，我得起早去淘货。”

说着，站起来，揽着宋鸿雁肩膀把她送到门口，然后把门一关，松了一口气。

门口的宋鸿雁还在说：“你上点心”

“知道了，我要睡了，让我静静……”

第87章 目的何在（二更）

左煜诚第二天跟董庆约好了一块去鬼市，快到四点，董庆终于出现在鬼市附近他们约好的一棵老榆树下边。

“诚子，你来多长时间了？”董庆有一阵子没早起上鬼市了，差点起晚，一路是跑过来的。

“来了二十分钟吧。”左煜诚看了下表，然后拍了拍董庆胳膊：“我记得前几年你这地方还有肌肉的，现在不行了，你得锻炼锻炼，以后不上鬼市的时候早上出去跑几圈，小区旁边不是有个游乐场吗？一天绕着跑上四圈五圈的也行啊。”

“诚子，这，这算不算命令？”

“不算，就是建议。你还记得咱们刚认识的时候可是狠狠打过的，那时候你还挺厉害的。现在你变化不小。”

董庆听了，摸了下自己的胖脸，双下巴都要出来了。哎，忆往昔峥嵘岁月，唯余一身肥膘……

最近几天店里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左煜诚跟董庆淘到了几件东西，花的钱不多，不过还是没碰上太好的。

叶小池回了一趟六道沟，虽然她胖了点，罗向楠还是说瘦。给做了鱼、包了饺子，然后装了一堆东西给她送到车站。

两口子看着车走远，看不见了，这才一块走回家，心里感慨着孩子总算有好工作，有出头之日了。虽然没上大学，可听孩子讲，这工作前途应该不错。

他们正高兴着，听到路边树后有俩人在说话。本来也没在意，可那两个人忽然说到老叶家那个丫头，罗向楠便站住了，拉着叶振刚，示意他别出声，听听那俩人说什么。

“听说了吗，老叶家那丫头叶小池，昨天回来了，拿了一堆东西，把叶振刚两口子乐坏了。说是在市里找着好工作了。”

旁边那个人却说道：“啥好工作，就是吃青春饭的，给人店里卖东西。跟服务员差不多吧，看把老叶家人给高兴的。等她岁数大了还不知道干啥呢？”

另一个人说道：“是吗？我倒是觉得那丫头挺灵的，以后说不定有点造化。”

对面的人正要说话，脸上兜头砸过来一个土坷垃，登时满头满脸的灰土。眼睛迷了，一边揉眼睛一边呸呸地吐着嘴里的土。

旁边那人吓一跳，看到突然出现的罗向楠，庆幸自己没随大流，没跟别人一起说叶小池的坏话，不然这时候灰头土脸的也有她一份。

她便拉住扑过来的罗向楠：“向楠，别生气……”

罗向楠伸手把她扒拉一边去：“嫂子，你不用管，没你事。”说着，罗向楠就朝那女人扑过去：“我打你个烂嘴巴的……”

回到洛川市里的叶小池并不知道她上车不久，她爸妈就因为她，在村子里跟人打了一仗，后来她三叔三婶和那女人的丈夫等人也陆续加入了战团。

人群外围则围上了不少人，要不是气氛不对，就差点成了红旗招展锣鼓喧天的热闹集会了。

那女人一家子人数也不少，可抵不过气势如虹的叶振刚一大家子，气势上输了，自然就处于下风。直到村主任和一个有威望的老爷子出面，才把两家人拉开。

从那时起，村子里再没人敢对叶小池的事说长道短的。他们都领教到了，这事是老叶家的逆鳞。

这一天上午，店里没什么生意，来了两个，大概就是随便看看，并没有购买的意向，往店里瞅了瞅就走了。

知道吃完午饭，才来了几个人。叶小池接待的是一个大胡子。五十来岁，大胡子，头发也比较长，微微卷曲，快披到肩膀了，脑袋上边架着个墨镜，可看上去是比较特立独行。

这人跟叶小池交流了几句，看上去比较懂行，他看的主要是瓷器。也不说想看哪个，似乎只是随意看看。还不时跟叶小池聊几句。

“你这儿的斗彩鸡缸杯还行，跟成化年间的是不能比，可也不错了。应该是清朝雍正或者乾隆时期仿的，也挺值钱，至少比清晚期的要好。”

那人只是看，并没有把那清仿明成化的鸡缸杯拿起来。

叶小池随口答应着：“您说的对，成化斗彩鸡缸杯太珍贵了，我们店里没有，这几个都是清朝仿的。你是老玩家吧。”

那人点头：“嗯，算吧，玩这个有点年头了。你知道成化斗彩瓷为什么那么值钱不？”

叶小池当然是知道的，不过她把话语权给了这个人：“为什么呢？”

“因为成化瓷质地最好，尤其是这个斗彩，瓷质极为细腻，看起来像玉一样，所以也叫玉瓷。”

“哦，是这样啊。”叶小池等着看这人到底有什么目的。看他能扯乎多久。

这人又连续点评了好几件瓷器，也都说到点子上，然后随意地指着八角形诗文笔筒说道：“这个是清朝的，瓷质还可以吧，上边的诗倒没什么名气，画意也一般，略嫌呆板。不过我最近想买个笔筒放书房里，这个筒形还算合我的心意，这个东西要多少钱？”

他前几个东西全都点评的很中肯，叶小池一直不太明白这个人到底做什么，这时隐约有了一点猜测。

“这个笔筒，先生您可能有点误会。它是乾隆时期景德镇官窑特意烧制的墨彩笔筒，是专门进贡给宫里使用的，可不是一般的瓷器。你看笔筒有八个面，四面有诗，那些诗不是别人写的，都是乾隆年轻时写的啊。还有上边的四幅画，有两幅是乾隆帝最赏识的宫廷画师唐岱画的，另外两幅也是仿照唐岱风格的画作。还有你看看这里有两个印，这是乾隆本人的印。”

那人何尝不知道叶小池说的是真的，他没想到店里这么多古董，只这一件古董那女孩子就知道的这么清楚！

他尴尬地握拳在嘴边，咳了几声，算是把这尴尬掩饰了过去。

叶小池明白了，这人不是没看出来，是诓她来了，大概是觉得她岁数小，想着也许能糊弄住她，好用低价买下这笔筒。

“这个笔筒是店里的精品……”叶小池给了他一个价格，然后看了看那人脸色，便又说道：“如果这个价格超出了预算的话，也可以看看这个茶叶末釉，没有那个墨彩笔筒贵，可收藏价值也相当高，这种釉器数量少，很多家店都没有的。”

第88章 茶叶末釉（三更）

那人听了，心里吐槽，他本来就是奔着茶叶末釉瓷器来的，认出那个笔筒之后临时起意，才瞎忽悠了一通，她又是怎么看出来他对茶叶末釉感兴趣的？

不管他如何疑惑，这个答案他都得不到了。

实际上他在附近几家店都看过了，茶叶末釉瓷确实少，有一家店倒是有一个茶叶末釉的杏圆贯耳瓶，可是达不到他的要求。

那个瓶子是光绪时出的，当时已经是清晚期了。玩这行的都知道，清晚期几个皇帝在位的时期国势渐衰，出来的瓷器质量都下降了，他是看不上的。

倒是这一家，店面不算大，品类还挺全，尤其是茶叶末釉瓷，居然有五件，相当难得了。

正思索着，听到那女孩跟他说话：“先生你一进来，我就感觉你对这几件茶叶末釉的瓷器有兴趣。我觉得您的眼光很独到。这种瓷器看起来古朴中透着清丽，当时清宫里的皇上都喜欢。特地吩咐景德镇官窑当时烧制一部分，送到宫里用，数量不多，所以收藏价值很不错对吧？”

那大胡子已经看出来，自己根本没法子糊弄这个人，便点头说道：“对，你这里有几件都偏绿一些，应该是乾隆时出的吧？”

“对，这三件都是乾隆时出的。”叶小池指的几件瓷器都呈现出茶叶末的颜色，偏绿一些，除了葫芦瓶，还有天球瓶和直颈瓶。

至于另外两个，一个是雍正时的，一个是光绪的，清晚期的大胡子不会考虑，最后选了那件茶叶末釉天球瓶，稍微还了一点价，便买下了。

他倒想往下压低一点，无奈那姑娘只是微笑着，象征性地做出一点让步。这就没办法了，最后走时，大胡子无奈地跟叶小池说道：“姑娘，您这张脸挺有欺骗性的，简直像个老江湖，服了。下次再来的话，希望能多让一让。”

“老顾客的话，肯定要优惠的。您是行家，跟您玩虚的也不行是吧？路上小心点，有什么事可以联系我或者董哥。”叶小池说着，递给他一张名片。

那人听了，心里呵呵了，跟她玩虚的同样也不行啊。他接过名片，顺手揣到衬衫前边的兜里，拿着装天球瓶的箱子走了出去。

董庆那边的顾客已经走了一会儿，见叶小池这里自己就能应付，便在一边旁观，并没过来。

大胡子走了之后，董庆才走过来，问道：“这人什么情况？”他看出来这人跟叶小池说了半天话，一会看斗彩，一会看青花，看来看去的，最后却买了个茶叶末釉的瓷器，不知道他到底搞的什么名堂，便过来问问。

“他呀，可能看着我像个新手，觉得好骗吧，诓我来了……”

叶小池把详细经过跟董庆讲了一遍。董庆朝她伸出大拇指：“小叶，你行啊。诚子让你来选对人了。”

叶小池笑笑：“还得亏了董哥关照，刚来那几天卖出去的几件东西，其实后边还是董哥帮忙讲的价，可是提成全给我了。”

“你新来的，关照两天正常的，董哥这些年也攒下来点东西，跟你争那几个钱那不至于。”

说到这儿，董庆转而说道：“咱们就别互相追捧了，就是下回再跑步的时候，你慢着点，把我老董拉一大截，好没面子，不管怎么说我可是个大男人。”

“行，我下次慢点跑。”

“你们在说什么，什么慢点跑？”两人正说着话，左煜诚和郑镇宇一起走了进来。

“没说什么，在说早上跑步的事。”

“你俩早上一块跑步啊？”郑镇宇想多了一点，一块跑步什么意思？董庆以前多懒！

“我让大庆跑的。”左煜诚发现叶小池的气色比刚来的时候好了，脸颊也丰润了些。而董庆，还是胖脸，暂时没变化。

“我早就想锻炼了，正好董哥也要锻炼，就一起了。”叶小池总觉得郑镇宇话里有话。

“哦，跑步好，好事。”见叶小池眼神坦然，郑镇宇觉得自己想多了。

随即他眉飞色舞地告诉叶小池：“小叶，还记得前几天来你店里偷镯子那个小子吗？”

“他怎么了？”叶小池能忘吗？不能啊，纪正坤那小孩还说要揍他，她也有这想法。

“中午他让人给抓住了，就在北边那片。这家伙胆肥，顺手牵羊牵惯了，这回失手了。刚才我跟诚子进来的时候看到有jing车停在那儿，然后把那家伙带走了，听说是个惯犯。偷过好几个地方了，那天小叶你跟左思柔反应算快的了。”

抓住了！那最好，那人经常在外边乱蹿也是个隐患。

“小叶，你来试试这件礼服吧。看看肥瘦合适不，不行的话，现在改改还来得及。”郑镇宇说着，把手里提着的纸袋递过来。这衣服郑镇宇可是选了好一会儿才挑中的，递出衣服，他自己都被自己感动了。老左多幸运啊，有他这样上赶子操心费神的死党，简直就是感动全国的好哥们！

叶小池知道这事，衣服是为后天的联谊会准备的。规定要带女伴才允许参加，所以她跟左煜诚一块去。这次会议是洛川市工商界人士组织的，其实也是互相结交，扩展人脉的一个场合。到那里肯定要穿礼服的，这点叶小池早就想到了，不过还没等她问，左煜诚就告诉过她衣服他那边会准备好。

衣服刚递过去，他像是忽然想起来一样，懊恼地说道：“小叶，鞋我忘买了。你看，我到底是个男的，办这种事不够熟练。”

叶小池觉得，他这话有点假，感觉在骗人。左煜诚转头扫了郑镇宇一眼，那意思很明显：你丫就是故意的。

叶小池拿起衣服去了里间，关上门，拉链在后边。不过她不需要人帮忙，自己把胳膊伸过去，来回换了几个位置就拉好了，妥妥的。

衣服是淡绿色的，相对一般的礼服保守一点，没有露出大片大片的后背啥的。

里间没镜子，叶小池也不知道穿上去是什么效果，不过她想着应该还过得去。

没有踌躇，推开门，提起裙摆，穿着自己的白色运动鞋走了出去。

第89章 是不是眼花了（四更）

这时她已经醒悟到，这事儿郑镇宇大概是故意的，说不定就是他自做主张。不然也该是左煜诚先跟她商量吧？她想起来，那天郑镇宇说让她陪左煜诚一起去的时候，左煜诚曾有一瞬间的惊讶，而她傻傻地就答应了，答应了，真是智商欠费……

现在都到这地步了，能说反悔吗？

“怎么样，还行吧？应该不吓人是不是？”叶小提着裙子边，露出脚上那双白鞋，大大方方地转了一圈。不然怎么样？换成娇羞版的？

“行，太行了。”郑镇宇一脸惊喜，然后猛夸自己：“看我这眼光咋样，够毒吧？我就说这衣服合适。”

左煜诚抬眼看了看，跟平时一样，倒也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态度：“挺合适的，尺寸也可以。”然后看了下脚上的鞋子，这个不搭！

董庆说道：“老郑，我觉得你这衣服一般，是小叶把这衣服衬得好。换成别的衣服她穿也差不了。”

郑镇宇：“……”

叶小池自己找了个圆镜子上上下下照了一圈，觉得也行，便跟他们说道：“我看行，就这件吧，尺码也挺合适的。郑大哥眼光不错。我先进去换了，免得弄脏了。”说着就进去了，前后不过五六分钟的事儿。

郑镇宇和左煜诚都觉得哪里不对劲，很快就想出来为什么了。以叶小池的身世，应该是没穿过这样漂亮的衣服的，按理说，女人对衣服首饰什么的出于天性，都是很喜欢的，头一次穿上这种高档礼服，不是应该很惊喜吗？

可是她不是这样的，虽然挺开心，但给人的感觉比较平静。

左煜诚想的不是很多，他觉得，每个人毕竟是不一样的，也许有的人不是很在意这个。而叶小池这个人，心理素质又比较强，有这样的表现也说得过去。

叶小池在里间很顺利就把衣服换好，出去之前把礼服叠好了收起来，仍穿着自己平时穿的衬衫七分裤运动鞋走了出去。并且告诉左煜诚：“前两天你让我养护的两个铜镜都好了，在楼上呢。”

左煜诚答应了一声：“行，我上去看看。”

郑镇宇看着他们两个人的反应，觉得他可能是白操心了。看看，这两人一个比一个冷静，就他一个在中间瞎折腾，而董庆那个呆子，大概啥都没看出来……

他觉得无趣，待了一会儿就走了。稍后叶小池跟左煜诚说道：“今天下班我去买鞋吧，我自己会搭配的。”

不等左煜诚回答，又补充了一句：“鞋子的钱你要给报销。”说完就走了，感觉就是过来通知他，而不是跟他商量。

他觉得今天郑镇宇说的话有点刻意了，叶小池是个聪明人，应该猜出来点什么。不会不高兴了吧？

毕竟她才二十，学什么都快，未来有很多种可能的选择，她大概有自己的想法吧。

到了四点半，叶小池跟董庆说好：“董哥，下班后你帮我把礼服带回宿舍，我回来了过去拿。我先去买鞋了。”

“行，你去吧，早点回来，往人多的地方走，别走小道。”

叶小池答应着走了出去，刚出门口，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左煜诚也走了出来。

她觉得他或许有事要去办，主动跟他说话：“老板，有事要走啊。”

“不是，现在不早了，你一个人去的话，太晚了不安全，我陪你吧。”

“好吧，那一起走，你有什么要买的吗？衣服都准备好了？用不用我帮你参谋参谋？”

“不用，我一个男的，不用太讲究。家里有，没穿过几回，跟新的差不多。”出了侧门，左煜诚示意叶小池跟他一起坐他的小货车去。

路上叶小池比较安静，左煜诚酝酿了一下措辞，然后跟叶小池说道：“老郑这个人表面上性格很活跃，有时候话多了点。不过他这人挺好的，时间长了你就了解了。”

“哦，知道的。”叶小池随即问了几个专业上的问题，一问一答的倒也和谐，很快就到了商场。

叶小池效率很快，进去之后看了下指示牌，直奔目的地，转了几家门店，就选好了。左煜诚站在附近，看着叶小池试鞋。她换鞋的时候他把眼神移开，没去看她的脚。

他长得不错，可店员们每天见的人多了，眼皮子也没那么浅，绝对不会像花痴一样的移不开眼睛，也不会像某些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惊呼：哦，好帅呀。现实中这种情节不常见，可能心里赞一个，一般人不会表现得那么明显？

“就这双了。”叶小池很快选好了鞋子，左煜诚便主动去付钱。鞋子不便宜，店员见到左煜诚付钱挺积极，其实还是羡慕的，没人给她买这么贵的鞋。天天看着这些鞋子，可是她的工资买不起。

“先生小姐慢走，欢迎下次再来。”店员真诚地微笑，送他们出去。刚要转身回去，身后有人叫她。

她忙回头，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女士问她：“刚才那一男一女怎么回事？”

“来买鞋，男的给那姑娘买鞋。”多余的话她没说，不清楚这女人的身份，她担心说错话。

“哦，没事了，谢谢你。”左静云又朝那边看了几眼，可已经看不到人影了。

她会不会眼花了呢？怎么看都觉得那个男的是他侄子左煜诚，越想越像。只可惜她才看到，那两个人就拐了个弯消失了。

她有点后悔，当时反应要是快点，追上去看看，说不定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第二天左煜诚没来，叶小池照常上班。这次刚开门就来人了，来的是一对夫妻，俩人面带喜色，进来之后观察一下，女人扯了下男人袖子，然后指着董庆，示意去找董庆说话。

叶小池这时候也闲着呢，便旁观那俩人跟董庆互动。

“这位同志，你看看这银元你收不收？”

那男的打开人造革皮包，从里边掏出一个纸盒，里边放着个用红色绒布包裹的不规则物体。

他一层层解开红绒布，绒布终于打开的时候，露出来一个铜像，叶小池看了一眼，觉得从形制上来说的话，比较像是威德金刚像。

第90章 通关费（五更）

董庆面色如常，过去把那铜像拿起来，很快说道：“这个我们这儿不能收。实在要卖的话，换一家试试吧。”

那对夫妇本来挺欢喜，听到董庆这么说，面面相觑，然后那男人按捺下心里的焦躁，问董庆：“能不能告诉告诉我们，为什么不收？你看这铜像不是挺好的吗？”

“嗯，看样子像是威德金刚，不过我们这真不收这个。”

“那，那你为什么不能收呢？”那女人到底没忍住。

董庆觉得，不给他们交个底，这事只怕没完。

只好说道：“这个铜像年代太近了，达不到我们的收购标准。我们店现在主要收精品。”

“你，你那意思这铜像是假货？”男人不可置信地说道。年代太近？什么意思？不就是说造出来的时间不长吗？

“我看他也是这个意思，可这不可能啊，我们找专家鉴定过的，说不光是真的，而且很值钱，你再看看。”那女人也不相信董庆的话，甚至觉得这家店看店的人都这么年轻，水平能行吗？

那男人甚至已经决定一会儿再去别的店问问。要是真货，然后还卖了的话，他得回来，当着这胖子的面，拿着一把钱，然后在他面前咔咔咔地摔打钱：你不是说假吗？假一个给你看看，就问你服不服？

这人显然想多了，董庆没给他机会，直接问：“在哪儿鉴定的？”

那人说了一个机构的名字，还说办公室环境都挺好的。叶小池却知道，这里边是坑啊。

董庆不想趟浑水，也不想让这俩人继续在这纠缠不休。便说道：“他们说值钱，那你们干嘛不直接卖给他们？”

说到这个事，那俩人眼神有点闪烁，最后那男的说道：“他们自己不收古董，就是个中介性质的公司，可以给我们安排拍卖。”

“拍卖啊，那怎么没去拍，拿这儿来了？他们不是说值钱吗？”

“是拍卖，可是他们说得出境的，要先交通关费，我们拿不出。”

“有没有问过，如果流拍了，通关费给不给你们退？”董庆虽然有耐心，可已经不愿意再跟这俩人说下去了，直接说中问题关键。

“问了，说就算流拍了，可通关费已经花了也没法退的，可这个东西一旦卖出去能值好几万，让我们好好考虑。”

“通关费啊”董庆慢慢又念叨了一遍，然后说道：“这东西我们真不收，去别家看看吧。”

他觉得多走几家，这俩人应该能面对现实了。其实他们现在心里应该都明白了，只是存着侥幸心理，想着万一发大财呢？

那男人重重地把铜像收起来，跟他老婆脸色很不好的走了出去。

“看看，这俩人就这样，跟他们明里暗里的点拨也落不下好，他们只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不骗这样人骗谁啊？”

“不用跟他们生气，看看，有人来了。”叶小池指着门口。

董庆忙热情迎过去：“哎呦，我当是谁呢，洪哥，快进来。徐教授最近怎么样了，回洛川没？”

叶小池认出来了，这人前些天跟郑镇宇一起来过，说是徐教授的弟子，上次过来把那个汉代博山炉拿走了，说拿回去修，不知道这次是来干嘛。

第91章 老头吵架

戴眼镜的洪哥进来了直接把手里的箱子放到里间茶几上，然后指着那箱子说道：“我来送博山炉来了，你看看修得怎么样？”

董庆奇怪地说道：“洪哥，怎么这么快，上回你来不是说最近还有项目要忙，不可能把精力都放在修炉子上边吗？你说一个月左右能修好的，这还不到半个月呢。”

洪哥直起腰来拍拍手说道：“快点修完了还不好啊？有嫌慢的还没见嫌快的。你先看看吧。”

“不用看，洪哥你干活，我放心。再说了，你要是修得太差，回头我这边老板一个电话打到徐教授那边，不用咱们操心，你老板自己就会收拾你。谁不知道徐教授的做事风格？是吧。”董庆见他就是不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便开了个玩笑。

可这些话并没戳中洪哥的笑点，他反而叹口气：“修这么快，是因为老师那边有事，我今晚就得赶过去，这两天连续赶了两个通宵，总算把这活干完了。一会儿就得走。”

徐教授那边有事？难怪他这么急着把博山炉修好。董庆说道：“原来是这样，那就对了。谁都知道洪哥你在徐教授那里的重要性，看看，没你在有的事儿都玩不转了。行，那你晚上就去吧，一路注意安全。”

董庆说着，打开里间一个锁着的抽屉，从里边拿出来早就准备好的俩红包，递给洪哥：“喏，这是给洪哥你和徐教授的辛苦费，你点点。”这都是事先谈好的价格，洪哥他们是凭技术吃饭的，没有给人白干活的。

“点什么点？”他说着直接把那俩红包放背包里，然后告诉董庆：“你刚才说那些话，我听着也就是个笑话。咱们私下里说说就算了，当着人面，你可别说我在徐教授那里有多重要。论技术水平，有俩师弟可不比我差。也就是我跟着老师时间长，性子又好，有些事就得我出面就付。徐教授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不是谁都能受得了的，这次我就是赶去和稀泥的。”

董庆听了，知道这里边有故事，忙跟洪哥说：“你看，你话你都告诉我了，可不能说了半截又不说了，到底出了啥事你得告诉我，不然我怕闹心。”

“你呀，就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我这边还没想好该怎么办呢。愁啊！”

洪哥摇头叹气，然后道：“徐教授前两天在会上跟主持修复工作的另一位教授在会议室里直接吵起来了，因为修复方案无法达到统一，谁也不服谁。一个东北腔，一个半调子普通话，俩人吵得乱哄哄的，到后来隔着长桌撸袖子，连皮鞋都给甩出去了。实话讲，我师弟半夜给我打电话，说他那边顶不住了，让我尽快过去。”

叶小池觉得洪哥说的情景画面感好强，两个老头吹胡子瞪眼打架……呵呵，她好像有点不厚道，听了洪哥无语的样子，感到好笑。

董庆那边笑道：“哈哈，实话说，我很想去看看热闹。太可惜了，没看着。”

见洪哥瞪他，忙转了方向，说道：“徐教授他们要修的那两个天文仪器，到现在都几百年了，历史意义远远大于实用功能。两位主持修复工作的教授慎重些那是对这项目的尊重。另一位教授我不知道，可徐教授是什么人，我太知道了，作风严谨，眼里容不下沙子，又有一副风骨，为了得到最优方案，真打起来都正常。”

洪哥伸手叫停：“说话能不能正常点？”董庆嘿嘿笑了笑，不再瞎扯。

洪哥便指着董庆跟叶小池说道：“你看这小子，油嘴滑舌的。”叶小池笑笑，知道他们之间关系应该不错，这样才能互损不翻脸。

董庆看了下表：“老洪，现在到晚上还早着呢，最近老侯又送回来点新货，你要不要看看，说不定有希罕的小玩意呢。这回不看的话，哪天就有可能让别人买走了。”

董庆的作风洪哥自然了解，可买不买的决定权在他，看看倒没什么问题的。他有空也出来淘货，手头有不少藏品，喜欢的留着，一般般的要么卖了，要么跟别人交换。总之是以藏养藏，岁数不大，其实已经小有资产了。他听了董庆的话，伸手指着他说了句：“你可真会见缝插针。”

董庆笑着告诉他哪些货是最近新上的，然后告诉叶小池：“小叶，老洪这边你关照一下。来人了，我去看看。”

叶小池答应一声，注意着洪哥这边的动作。

刚进来的顾客大概是一对母子，母亲头发已经花白，可打扮得很精致。穿着套裙，颈上和耳垂上都是珍珠饰品。叶小池离得远，猜测着她戴的不知道是不是大溪地的珍珠。中年男人略微发福，相貌与她有六七分相像。

从董庆的话里，叶小池能听得出来，这两人应该是老顾客。一见面，董庆就很熟练地叫出他们的称呼。

叶小池随意看了看，就见洪哥正在看那几个花神杯。看得入神时，还拿起一个在手里把玩。

她走过去，认出来是老侯前两天送来的康熙朝五彩花神杯。之所以称为花神，是杯子外壁上都用五彩画着花卉，并没画什么仙女神仙。

这次只拿来四个，一个是石榴花花神杯，一个是月季花神杯，还有桂花和菊花，各各不同。叶小池不知道洪哥是否有入手的打算。可这花神杯很贵，别说是全买，就算只买下一个，也绝对不是小数。因为这几个杯子的瓷质快能媲美成化瓷了。

“怎么？洪哥对这几个杯子有兴趣？”叶小池聊天似的问问。

“嗯，有兴趣，我就看看，实力不够，这个杯子我买不下来。”洪哥坦然地说道，然后把杯子放下。

“总有一天，你能买下来的。”听了叶小池的话，洪哥说道：“那我就承你吉言了，从上次看着你，到现在差不多有十天了吧，怎么样？在这儿工作感觉如何？”左煜诚愿意用这个人，她就应该有这个本事。说不定哪天他还得跟这姑娘打交道，洪哥便主动跟叶小池攀谈起来。

“挺好的，没什么意外的话，会在这工作挺长时间吧。”

第92章 “太后驾到”

说话间，洪哥已经放下了花神杯，过去看了看黄釉杯，然后买了一个，说可以跟家里原有的配成一对。这个对他来说不算贵。叶小池给了权限许可范围内较低的价格，他听了，没还价，直接拿出自己那个红包，打开数一数。

然后把整个红包递给叶小池，说道：“还差一百，这么的，等我回来第一时间把钱送过来。”

叶小池接过红包，说道：“你刚才可以还价的。还完价这一百就不用拿了。”

“姑娘，你以为我听不出来啊，你刚才出的是友情价。再还价的话，那就太不讲究了。真要那样，我下回再来，董庆那小子就该在心里骂我了。”

这确实是个行家，对行情门儿清。左煜诚说过，徐教授和他弟子们要是来淘东西的话，少要点，有点赚头就行。不定什么时候还要求着他们。所以叶小池直接给出低价，好在洪哥是个知趣的，让叶小池对他印象更好。

她便说道：“那不用还了，我做主了，就这些钱可以了。”

洪哥笑笑：“小姑娘是个爽快人，不错。”他说完这些话，心里觉得这姑娘大概在左煜诚这个店里混得真不错，挺有话语权的感觉，自己敢拍板，没有新人的胆怯和畏首畏尾，能这么快就打开局面，以后说不定是个人物。

他把黄釉杯收好，然后就匆忙离了古玩店。叶小池客气送他到家门口，回转身的时候，见董庆跟那两位正说着话。

本想走得近一些，听听他们说什么，便见到门外进来一位妇女，保养得不错，皮肤比较白。那人进来之后往店里看了看，毫不意外地看到了叶小池。

这时候董庆看到了她，刚想跟她打个招呼，她却把右手食指伸到嘴边，示意董庆不要跟她说话。

董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诚子他妈宋鸿雁一年来不了几回，今天左煜诚也不在，她来干嘛？来了还不让他跟她说话，为什么？

既然老板的妈，也就是老太后已经下了指示，董庆便照做，她到底想干什么，看看不就知道了吗？看热闹什么的，董庆最乐意了。

宋鸿雁跟小姑子纪正坤的妈妈左静云关系很好，头天晚上小姑子特意给她打电话，说在商场买东西的时候，好象看到左煜诚了，背影一样一样的，还问左煜诚当天穿的是什么衣服出门。

宋鸿雁刚开始也没当回事，遇着就遇着呗，城市就这么大，偶尔碰上一回也正常。便回忆了一下，还真不知道左煜诚穿什么走的。

因为她儿子是凌晨三点多走的，那时候她还在睡觉，哪儿能知道他穿什么。可总觉得小姑子不会无缘无故问这个，便把左煜诚最近常穿的几套衣服跟小姑子一对，就听小姑子那头拍桌子了，把宋鸿雁吓着了。

“我看没错，我昨天看着的就是你儿子……”左静云巴啦巴啦一顿说，然后宋鸿雁今天早上去单位点了个卯，就请假过来了。

没看到左煜诚，却看到有个女孩在店里站着，宋鸿雁心里有点乱，儿子这是什么事都不告诉她啊！

这女孩到底什么情况？是诚子请的人？这才多大，能行吗？

那昨天跟她儿子一起在商场买鞋的人又是谁？听说买的鞋还挺贵，可眼前这姑娘穿的是普通衣服，她和她到底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脑子里全是问号的宋鸿雁忍不住在心里埋怨儿子：这臭孩子白养了，什么事都捂着不告诉她……

她心里想着事，脸上就露出短暂的茫然。不过她很快回了神，然后假装是来买古董的，沿着货架慢慢看着。

而那女孩子并没打扰她，只是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温和地注意着她这边。既不会打扰到她，有什么事要问的话，她也会第一时间过来。看来这人真是左煜诚请来跟董庆一起卖东西的。

可，她这么年轻，能行吗？不怪宋鸿雁信不着，就连董庆一开始都信不着。

左煜诚这个店她其实很少过来，记得上一次来还是过年前，再来之后发现，货品比上次又多了，看了一会儿，看中了一个黑碗，那黑碗被放在柜台里边，碗底还有个像树叶一样的图案，树叶的脉络清晰可见。

这种碗她还是头一次，便站在柜台前边看着那碗里的树叶，实在太传神了。

“这碗是宋朝吉州窑木叶碗，距离现在有一千年左右，保存到现在相当不易了。”叶小池见这妇人对店里唯一的木叶碗感兴趣，便过来简单介绍了一下，至于要不要继续往下说，要看看这人的反应再说。

“哦，木叶碗？这里边的树叶看着像真的一样。”姑娘既然说话了，宋鸿雁想看看她会怎么往下说。

“就是用真正的树叶做的，所以才会这么传神。现在这种技法已经失传了。现在能仿出来很多古代瓷器，可这木叶碗仿不出来。”

来的人不管买不买都是潜在顾客，叶小池便把这种碗的珍贵性讲了讲。

“怎么做的？”宋鸿雁像是对这种木叶碗非常感兴趣。

董庆已经把他那边的顾客送走了，探头往这边看看，想瞅瞅太后要搞什么名堂，跟叶小池说什么呢，还装不认识他？

宋鸿雁知道董庆在旁边看着，却没什么反应。董庆一想，得了，甭管她要干嘛，她不搭理他，那他就继续装象好了。

“就是先把碗的坯胎做好，树叶经过特殊处理后，放到胎体上，然后上釉，再放到窑里烧。烧成之后就成了这种木叶碗。如果往里放水的话，树叶就像动了一样。这碗是老板前两天拿回来的。只这一件，存世量很少。”

叶小池再一次强调其稀缺性，万一这人要买的话，也好出价。

“哦，多少钱啊？”宋鸿雁不动声色。

可等叶小池说出价格之后，宋鸿雁倒吸一口凉气，想想她的银行帐户，再环顾她儿子店里的东西，她这才对自己儿子的资产，有了特别深刻的认识。原来自己动不动就打两把的儿子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混成了这种模样。

董庆在旁边听了一耳朵，听出来叶小池的报价可是往高了报的，大概她以为这不是老顾客吧。

确实不是老顾客……

宋鸿雁没再问木叶碗的事，转身去看别的东西。最后，她买了一个梅瓶，走的时候回头瞅了瞅董庆。董庆忙用手捂住嘴，意思是你不让我说话，我自然不好说。

等她消失在门口，叶小池有些奇怪：“这人怎么没还价呢？”洪哥没还价可以理解，是因为大家很熟，她给的价很优惠了，他不好意思再还价。可这妇人她不认识，董庆也没跟她说话，她出价挺高的呢，为什么没还价？

董庆含糊地说道：“不知道啊，谁知道她怎么想的。”

第93章 打哑迷

宋鸿雁从店里出来后，没回家，直接拦了一辆出租车，让车把她送到她小姑子左静云那里。她有话想找人说说，回家了没人。

“大嫂，你这是什么东西？”左静云看到宋鸿雁抱在怀里的木盒子，总要问一下的。如果里边装的是电器的话，盒子似乎小了点，能装下什么电器啊？再说盒子外面也没有电器的生产厂家和品牌什么的。

“进去再说。”宋鸿雁换了鞋。

左静云看着宋鸿雁进来后把箱子打开，看到里边的青花梅瓶，挺奇怪的，跟宋鸿雁说道：“大嫂，你不会是从诚子店里拿来的吧？你留着给诚子卖钱呗，我们家可不用这东西啊。”左静云跟她丈夫虽然工作不错，可也是工薪阶层，没有玩收藏的实力也没那个兴趣。

“不是拿的，我买的。就在诚子店里。刚才买的，花了三千。”

左静云大吃一惊，摸了摸宋鸿雁脑袋：“大嫂，你没发烧吧，你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懂呢？你要真喜欢这个，跟你儿子说一声不就行了吗？干嘛花钱买？诚子知不知道这事儿？”

“你看你，孩子都那么大了，脾气还是有点急。我像发烧的样吗？你倒是听我说啊。”

“行，你说，我听着。”左静云见大嫂清醒的很，便摆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等她听完宋鸿雁的话之后，这才明白，是自己头天晚上跟大嫂说的话让大嫂上心了。

“这么说，诚子真找了姑娘在他那儿上班？你说诚子到底什么意思？”

姑嫂俩之所以对这事儿这么敏感，是因为左煜诚长大成人后似乎就只有工作，就没见他身边出现过谁，早几年她们还不怎么在乎，可时间长了想得就多了，这孩子怎么跟别人家的小伙子不一样呢？有几个小伙到这岁数没处过女朋友啊？有的换好几个了，有的孩子已经能打酱油了。

而左煜诚二姑家的儿子刘鸣跟他哥这方面有点像，上大二了，也没见什么动静。姑嫂俩有时候私下议论着，老左家这一代有点不太行啊，这一个一个的，打算当和尚怎么的？孩子不上心，她们只好不时地催一下，有点风吹草动也就敏感些。

“我也不知道，谁知道这姑娘和你碰着的是不是一个人？”

“那你说说她长什么样？”等宋鸿雁描述了几句后，左静云说道：“诚子带着去买鞋的应该是她。我看很可能是。”

两人这么一确定，就有点摸不清左煜诚跟那姑娘的关系了，议论了一会儿也没个结果。这时候宋鸿雁说道：“我来了一会儿，怎么没见着小坤子呢？”

纪正坤前两年是跟着爷爷奶奶一块生活的，左静云觉得这孩子别的方面还好，就是吃饭被老人给惯坏了。不吃就追着喂，挑食不说，也没个规律。左静云最近便把孩子接回来自己带了。

“刚才睡着了，我去看看。”

左静云刚说完这话，纪正坤就撅着嘴从别的屋出来了，他身后还跟着一只黑色的小狗，翘起的尾巴尖上有一点白。那狗平时总跟在纪正坤身后撒欢的。这一回却像是在躲着他，远远地跟着，见纪正坤去找妈妈了，它便靠着墙根蹲下来，用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这边，一副无辜的样子。

“又怎么了？看你这嘴都快能挂瓶子了。”左静云伸手去刮她儿子的嘴。

“妈，这狗太气人了。”纪正坤开始告状。

“你不是跟它最好吗？睡觉都想抱着。它怎么气你了？”宋鸿雁问道。

“我刚才醒了，看着它自个儿蹲墙角呢，还觉得它孤孤单单地挺可怜，就过去抱它。结果它倒好，背着我偷吃饼干呢，吃得可香了，我白可怜它了。”纪正坤觉得自己的感情用错地方了，心里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宋鸿雁哄了一会儿纪正坤便回家了，小孩子嘛，情绪来得快，走得也快，抱着哄几句就好了。她想着时间不早了便离开了左静云家里。

左煜诚这一天回家仍旧比较晚，到家的时候屋里漆黑一片，他轻手轻脚地脱了鞋。外面街灯亮着，些许微光透过玻璃照进来，他便借着这点光往自己房间走。

刚走几步，灯突然亮了。他妈妈宋鸿雁衣衫整齐地站在门口，并把灯打着了。

左煜诚惊诧地问道：“妈，你怎么这个点还没睡？”看这衣服穿的，莫非是专门等他回家。这是要三堂会审？

本来想再问两句的，可是他看到了放在宋鸿雁卧室门口的梅瓶，便走了过去。绕着那梅瓶打量了一圈，竟有了一丝恍惚的感觉，他不会是眼花了吧？这梅瓶跟他店里的那个简直是一模一样的，怎么可能出现在他家？

“怎么样？这瓶子眼熟吧？有印象没？”宋鸿雁饶有兴致地问道。

“是眼熟，跟我店里那个太像了。”左煜诚蹲下来，看了看梅瓶的底款，再仔细观察了下花纹，可以断定，这应该就是他店里那个。难道这瓶子还会乾坤大挪移？

“眼光不错，就是你店里的。”

什么情况？左煜诚更茫然了。宋鸿雁自己从来不会去拿他店里的东西，就是有什么好看的东西他给拿回来，也每每要数落他一顿，然后让他拿去卖钱。这次怎么就看上这个梅瓶了？没听说宋鸿雁喜欢梅瓶啊？或者她要拿这东西送礼办事？家里最近有啥事是他不知道的吗？

左煜诚没什么头绪，只好恳切地跟他妈说道：“妈，有什么事儿你就直说吧，可别跟我打哑谜了。我真猜不出来。”

宋鸿雁看到他一头雾水，心里那点埋怨总算消去了一点，她是怨儿子有事不乐意跟她说。要不是左静云发现了，这孩子是打算瞒多久呢？

看儿子态度还不错，宋鸿雁这才把得到这瓶子的来笼去脉讲了一遍。

左煜诚听完之后，问她：“妈，你不让董庆跟你说话是吧？那这个梅瓶你花多少钱买的？”

“三千啊。”

左煜诚：“……”要的还挺多的。这瓶子是普通民窑器……

左煜诚决定不告诉他妈妈那么多了。

可是对宋鸿雁来说，谈话才刚刚开始。“诚子，妈有点事想问问你。”

第94章 想的都不少

按左煜诚以往的经验来看，他妈妈宋鸿雁摆出这样的态度，只怕说的话题是他不太想谈的。

内心是抗拒的，只是老佛爷有旨，抗旨不遵的话不会把他怎样，可他妈心里会郁闷，所以左煜诚耐心等着他妈的下文。

“诚子，你跟妈说实话，你店里那姑娘怎么回事啊？她跟你什么关系？要不然你干嘛带她去买鞋？”

买鞋的事她是怎么知道的？谁看着了？他知道这事要是不赶紧解释清楚，回头她妈就能到店里明里暗里的了解情况去。

其实今天她就已经去了。他感觉，女人有的时候真可以身兼数职，有需要的话甚至可以化身侦探。只可惜宋鸿雁这次当侦探的代价有点大，存折严重缩水了，左煜诚有点坏心地想着。

“妈，这事很简单，她就是我找来跟董庆一块看店的。仅此而已，我也不是天天在店里，就算去了有时候一天也说不上几句话。至于买鞋，是明天有个社交场合，要求带女伴去，大宇给我找的机会。因为没女伴，大宇就说请小叶临时客串一下。她才二十岁，以后的选择多着呢，你可别自作主张去找人家。今天就算了，可别有下次啊。”

左煜诚一口气把这事全都给他妈解释清楚，就怕她想象力太丰富，把事情给扩大了。这事要是让叶小池知道了，会尴尬的。

“就这样……”宋鸿雁半信半疑，儿子的生活圈子几乎都是男性，冷不丁的，愿意让一个年轻好看的姑娘近距离接触，总有些异常。

可左煜诚都这样说了，只怕再追问下去，他也不会承认什么。倒是有个问题让她想不通。

“可是儿子呀，妈不明白，那么多懂行的人，你怎么会找这么个人帮你看店呢？不是说她才二十吗？她能行吗？”

看来今天不把所有的事都说透，他妈是不会放过他了。左煜诚只好解释道：“妈，小叶这个人不错，也很聪明，教什么都是一遍过，不用多说。而且我感觉她在这一行上很有天分，这事你就别管了。我找个合适的人也不容易，妈你可别再去试探她了，万一让人看出来多不好。”

宋鸿雁见儿子对这人评价很不错，不死心，总觉得儿子心里有点什么但就是不告诉她。

“诚子，这姑娘家里什么情况，跟咱们是不是差了很多？”

左煜诚觉得，他已经解释不少了，宋鸿雁怎么还问这些问题，又不是他女朋友，家里条件好不好的有什么关系？

“妈，相信你儿子能自己处理好自己的问题，你就别操心了。”

宋鸿雁知道孩子心里是抗拒了，她便说道：“儿子，我知道我一遍遍的问，你会烦。可是你要理解一下妈的心情。既想有个人陪着你，又怕你遇到不好的人，女怕嫁错郎，男的就不怕找错人吗，也怕啊。你知道吗，妈一听说好汉无好妻这种话心里都直突突，七上八下的，我儿子多好啊。”

见左煜诚沉默低头，她又接着说道：“可能是妈想的有点多了，刚才问那个问题，也不是嫌贫爱富，咱们家也是这几年才慢慢好起来的，以前也困难过。妈想说的是，要是你找的人跟咱们家现在的条件相差过大的话，我是担心对方动机不纯。就算刚开始对方没什么不良的动机，可要是真在一起了，生活条件变化过大，人会更容易变的，还有对方的亲戚，这里边变数太多……”

左煜诚拦住宋鸿雁滔滔不绝的话头：“妈，其实你刚才说的我真听进去了，也挺有道理的。不过小叶这个事你真不用想那么多，她家境是一般，可她自己现在已经不差钱了。你不知道，她在古玩这方面很有天分，来店里这一段时间，利用下班和午休时间，淘了好几个好东西，随便卖了，就能顶上普通人几年的收入。这才多长时间？你想想。我还担心她哪天撂挑子不想在我这干了，再找个代替她的都不好找。所以，妈你别参合小叶的事。”

宋鸿雁听完儿子的话，真惊讶了，这姑娘这么厉害吗？

“行，妈不唠叨了，大概是更年期了吧，就老是觉得我儿子这么好，不找吧，独来独往的瞅着还怪可怜的，找吧，又怕找错人，哎，你说这矛盾的……”

“还可怜，我本来觉得自己过的还行，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可怜了？”左煜诚挺无语的。

母子俩又聊了几句，宋鸿雁便回去睡了，左煜诚回屋关上门，把身上的薄外套脱下来，搭在椅背上，回想他妈刚才说的那些话，发了一会儿呆，直等到一个小时后才睡着。

叶小池自然是不知道这些的，罗向东天黑之后过来了，事先没打招呼，直接开着自己那辆有证的货车到了叶小池住的小区。

叶小池听到敲门声之后还以为是董庆有什么事，打开门之后一看是罗向东，当然很吃惊。

“舅，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前几天就想过来的，有个活，有客户急着要货，下午才干完，然后就来了。我看看你这住的咋样？”

听说叶小池住对门的是跟她一块卖货的董庆，他决定过来瞅瞅董庆是啥人。

董庆这时候也没睡呢，听到叶小池这边门口有动静，穿着拖鞋开门出来，瞅见叶小池在门口跟一个比他大几岁的男人说话。那人穿着短袖衣服，还孔武有力的。

董庆心里便先有了提防，这个点上门来，又是个男的，什么人？

“小叶，这人谁呀？你认识？”

“他就是我舅。”

罗向东回头瞅了董庆一眼，那一眼让董庆觉得，这人只怕不好惹，再瞧瞧人家的胳膊，对比自己的一身膘，惹不起啊。

他马上换上一副笑脸：“他就是你舅啊，我还以为谁呢，不放心就问一下，没别的意思。那你们先聊着，我回去了。”

罗向东没留他，看董庆缩了回去，这才跟叶小池进门。

叶小池笑道：“你看你什么眼神，都把人吓着了。”

吓着了才好，吓着了才老实点。不然叶小池跟他对门住着，时间长了，他担心啊。

第95章 身份问题

进来之后，罗向东检查了一下门窗，插销之类的全都查看过，又看了看水电煤气阀门，然后也不跟叶小池说太多话，直接又走了。

他不知道他能跟外甥女唠啥，硬找话题，太别扭，反正看完了就走了。

临走时，他告诉叶小池：“再过一段我再来。”

叶小池：“……”还来？来检查工作并且吓唬吓唬董庆吗？

第二天叶小池照常上班，天黑以后，左煜诚才带着叶小池坐上一辆轿车，这次总算没开着那辆被左思柔吐槽的货车出门，不过他等叶小池上车之后，就跟叶小池吐槽，这车是跟郑镇宇借的，他穷。

叶小池说道：“老板，你那么多货，可别说自己穷，店里的货，随便挑一件就是一个房，再随便拿一个就是一辆车，所以你跟我哭穷没用。我的工资和提成你一分别想欠。”

左煜诚一边开车，一边笑着说道：“不敢不敢，日子到了就是借钱也得给你。”

大概是换了个场合，不在他们工作的地方了，左煜诚倒是跟叶小池开起了玩笑，而且还不忘赞美一句：“你今天穿的挺漂亮。”

“能不能跟沉鱼落雁沾点边？”

“…能”左煜诚犹豫了一下，违心地说道。

“其实，我觉得，如果别人真夸我是沉鱼落雁，我觉得鱼和大雁可能都是吓得。”叶小池开了个玩笑。

“哈哈，没那么严重，确实挺好看。”左煜诚倒是真的瞅了下叶小池的脸，平时他不怎么注意别人的外貌。

看完了之后嘱咐叶小池：“去了之后，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尽管来找我。”

他们到的时候，郑镇宇等在门口，看到左煜诚，跟他说道：“来的可不算早，别人都到的差不多了，快进去吧。”

郑镇宇又看了下叶小池，觉得她打扮一下还有点惊艳的意思。走进大厅之后，她看着富丽堂皇的大厅和衣香鬓影的男女，倒是挺镇定。这让郑镇宇放了心。

漂亮不漂亮倒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她在人前别慌神。

郑镇宇把叶小池介绍给一个女人，让她关照下之后，便带着左煜诚去跟人攀谈去了。留下叶小池跟那女人说话。

“走吧，我带你认识几个人。”那人态度不疏离也不是很热情，她是郑镇宇带来的女伴，有着张扬的美，比较冷艳的感觉。

叶小池随着她走到一圈女士聚集的地方，他一过去，就有人问她：“岚岚，你刚才上哪去了？我还找你呢，找了一圈没找到。”

“镇宇托我照顾一个小妹妹，是他朋友带来的女伴，她跟大家都不熟，我带她过来跟大家认识认识。”

这一伙人闻言都打量着叶小池，确实都不认识，有个人便问道：“岚岚，镇宇那个朋友是干嘛的？”

向岚回答了一句：“听说开了个古玩店，在古玩市场那边。跟镇宇认识时间倒不短。”

有人听了，正想跟叶小池打招呼。就见大胡子辛翌过来了。他本来只是路过，冷不丁看着叶小池的侧脸，然后站住脚，又去看了看正脸，之后才迟疑地问道：“我们是不是见过？”

然后他指着叶小池身上的衣服，满脸狐疑，那个卖古董的丫头，怎么跑这儿来了？穿成这样呢？

叶小池一下子就认出来这个人了，那天上店里去诓他，聊了半天，外表特征还这么明显，她如何能不记得？

“对，我们见过，在古玩店里。”

大胡子辛翌后知后觉的想到，在这里曝光这姑娘店员的身份是不是不合适？他也不清楚叶小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所以他只是含糊地答道：“那就对了，我说嘛，怎么这么眼熟。你今天穿这身，我差点没认出来。”

辛翌在这个圈子认识的人不少，便有个女士说道：“辛翌，你跟大家说说，你们怎么认识的。”

其实她们是想了解下这姑娘的底细，也得看看她是否值得结交。

这让辛翌怎么说呢？正在犹豫着，有个人问道：“刚才岚岚不是介绍说，她是跟一个古玩店的老板来的吗？所以……”她心目中能当古玩店老板的人，怎么也得是人到中年了，所以她话就有些意味深长了。

“哦，这样啊。”有个人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自持身份，是不愿意跟这样的人来往的。

辛翌跟叶小池聊了半天，虽然没诓着她，可对她印象还是很好的，看出来这些人误会了，这姑娘应该不是被人包的。所以他想帮忙解释一下，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事实上他也不知道叶小池到底怎么回事，只感觉她是凭自己本事吃饭的，不是那种被人养起来的金丝雀。

叶小池冷眼旁观，也没特意跟她们解释，倒是跟辛翌攀谈起来：“上次你在店里买的那个茶叶末釉还满意吗？要是还想再入手的话，哪天来新货了我给你电话。”

“我找人看了看，还不错，就是不便宜。有新货告诉我没问题，不过价格上咱可得说好了，到时候让一让啊。”

既然叶小池都直说了，辛翌也就不再遮着瞒着，跟叶小池敞开了聊。

其他人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岚岚问道：“辛翌，刚才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呢？”

叶小池主动告诉她：“这次宴会要求带女伴，我们老板是单身汉，没女朋友，出于对会议主办人的尊重，就让我这个店员临时客串一下。我在他店里上班，卖古董的。”

……叶小池说的坦白，其他人一时没人说话，有的人说了一句：“哦，你卖古董啊，专业人士……”随即打量着叶小池穿的衣服，她衣服上的一枚胸针很特别，本来还有人猜测着这胸针的价值，得知她的身份后，眼睛看过去，觉得很可能是不值钱的东西。

叶小池随着那人目光看过去，猜测着她的想法。只敬罗衣不敬人，很多地方这句话都是用，这里更适用。

她指着自己那枚胸针，说道：“这个鹦鹉胸针臂膀上的都是糯种翡翠做的，身子部分用的是碎钻。”

有个识货的听她这么说，离近了一些打量：“看着确实是这样，还不错。”

至于胸针的来源，大部分人都觉得，应该是老板的。结果叶小池说出的话直接否定了他们这些想法：“这个是我自己买的，只花了很少一点钱，淘到的。毕竟我就是做这一行的，要是连这点能力都没有，在店里怎么可能待的下去，这一行毕竟是要凭本事吃饭的。”

第96章 撞衫

向岚原本并不知道叶小池是店员的身份，跟别人一样，也是等叶小池跟大胡子辛翌攀谈之后才知道的。

现在知道了，不想再给别人机会就这个身份的事挑起口舌是非。虽然她对叶小池谈不上好感恶感，可毕竟是郑镇宇交到她手上的人，多少要维护一下的。

所以她岔开话题：“那倒是，这行可不容易做。”

然后她问辛翌：“老辛，你刚才跟小叶谈的那个茶叶末的瓶子是怎么回事？还真没听说过。”

在场的人自己都不玩收藏，不过有的家里也有藏品，只是茶叶末釉这个还真没人知道。能让大胡子老辛看上的东西，应该是不差的，好奇心人人有之，向岚这么一问，这些人便等着看老辛会如何回答。

“说白了就是说那种瓶子的颜色，顾名思义嘛，就像茶叶末那种黄绿色。不过每个都有点差异吧，有的偏huang，有的偏绿，这方面小叶知道的更多点。有什么想知道的你们问她，我先上那边去看看。”

老辛本来也是路过，这时候不远有男的朝他招手，示意他过去，他便离开这一处女人堆。

这些话题跟她们平时经常聊的完全不同，有的人还是挺愿意听的。可懂行的老辛说走就走了，便有人问叶小池：“瓷器都是进窑里边烧出来的吧？那绿色是怎么烧出来的呢？是不是上边刷了什么？”

“这个倒不是刷的，是用的瓷土里边有氧化铁，根据氧化铁的含量和里边所含有的微量元素的区别，烧出来的瓷器颜色就不太一样。有些特别一点的颜色有专门的称呼，比如蟹甲青。”

“哦，这样啊，那白瓷呢？我哥就收集了好几个白瓷，有的上边还有图案，说是粉彩，那又是怎么烧出来的。”向岚这次不是为了避免争端而引导话题了，而是她自己真的感兴趣。

“白瓷的瓷土里边含铁量很少甚至几乎没有，烧出来的就是白色。含铁量越少，烧出来的越白。说起来白瓷是从元朝开始流行的，因为元朝以前是游牧民族嘛，长期生活在蓝天白云下边的草原，然后他们比较崇尚白色和蓝色……”

在场的人这时候倒没人再以审视的眼光去看待这个人。这个穿着淡绿礼服的姑娘挺健谈，说出来的话题也新鲜，让她们感兴趣。

谈着谈着就说到了古董的保值功能，有个学历较高懂经济的人聊起了以后会发生通货膨胀，然后很自然地就讨论起，到了那种情况下要怎么做，才能避免手里的钱缩水。当然也谈到了古董。

远处有个女人过来拍了其中一个人肩膀，问她：“你们在聊什么？聊的这么好？”

那人虽然不是很愿意跟她说话，可她都问了，自然要回答的。便告诉她，对面那位小叶在古玩店上班，给大伙科普了一些跟古玩有关的事，挺有意思的。

后来的人本来是带着看热闹的心态来的，可一看到叶小池，差一点把她鼻子给气歪了。

她不认识叶小池，可是她穿的礼服也是淡绿的，跟叶小池的撞色严重。款式差距也不大，这就跟撞衫没什么区别了。

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她不丑，可是很明显，对面那女孩年轻、粉嫩、纤细，妆容清新淡雅，更适合这身衣服。

这人神情不好，其他人本来还在聊，这时候也注意到了她和叶小池俩人撞衫了。一个艳丽，一个清秀可人，明显，叶小池胜出。

一时间，现场气氛有些微妙，几乎所有人都静下来。

那人开口的时候，叶小池也注意到了她，呵，撞衫了！

可能对男人来说这不是什么事，女人不一样，尤其是叶小池对面那个女人，对她来说，被人在姿色上压一头这个事比较严重，因为她靠的就是她引以为傲的脸蛋和身材。

她一张嘴，就有人捅身边的同伴，示意她看着点，有热闹看了……

“你们店是不是什么古董都卖呀？我听说，不少古董是从地底下挖出来的，甚至还有从棺材里边拿出来的，挺不吉利的呢。哎呀，你看我，一不小心说错话了，这也是别人跟我讲的。你们提到古董，我就想到这事了。”

这种场合，好好的提到了棺材，本来存着看热闹心情的人都有点觉得扫兴，刚才聊的好好的，顿时变得意兴阑珊。

话是不好听，可那个叶小池要是答不好，会更没面子，刚才所说的一切，在众人面前塑造的专业健谈的印象也会大打折扣，这是众人的共识。

有个别的人甚至想，换成是自己，该怎么答呢？

向岚想说两句，被叶小池拦住了

“在场的人都知道咱们这个古老的民族上下五千年，有悠久的历史和文化。可这些历史和文化，咱们后人都是怎么知道的呢？”

叶小池以一个疑问句开始她要说的话。

众人：“……”

这个卖古董的打算说什么，似乎挺高大上的样子，甚至让人想到了高屋建瓴这个成语。

“唐诗宋词没谁不知道吧？还有从古代传下来的一些书，以及古代留下来的建筑，从这些东西里边，都能看出来古人生活的一些痕迹，了解他们的文化和思想。那其实像咱们刚才说的文物里边也包含着很多历史和文化内涵的，不管是地上的还是地下的，都是宝藏。”

叶小池的话没有完全回答刚才那个女人的问题，却把古董存在的意义给拔高了，哪怕是地底下挖出来的，那也是历史的见证。

这种说法让人听起来心里自在多了，倒也不得不服，这姑娘反应还是很机敏的，哪怕她家世平凡，也值得结交一下。

也不怪有些人势利，人长大了其实都有自己的阶层和圈子，哪里都是如此。

提起话题的那个后来者接不上叶小池这话，她没那么高的文化水准，硬杠的话，说出来的话跟叶小池那一套肯定不在一个层次上。

可她不知道，叶小池还没说完呢，下边的话才是重头戏。

“不过你刚才说的话里边也有些是对的，有些古董，其实收藏的时候是有些禁忌的，尤其是地底下出来的。就比如女士你脖子上戴的玉蝉，这个就有讲究，如果是古代传下来的，那有可能是葬玉，葬玉明白吗？作为葬玉的玉蝉是要放到墓主人的口里的，也叫玉含……”

众人：“……”

对面的绿衣女听到这里已面如土色，唯一的念头是把脖子上戴的那个东西扯下去……

第97章 看看他的态度

“不过这东西收藏也是可以的，就是不适合贴身佩戴。另外现在有腰缠万贯的说法，有些人会把玉蝉缠在腰上，不是地下出来的玉蝉倒也没啥。反正这个事吧，自己长个心眼，如果确定是古代传下来的，上边又没有串绳孔，那还是谨慎些为好。”

对面那绿衫女挺不下去了，转身就走，她想吐了。

身后那人还在跟她叨叨：“不是有人跟你讲古玩的事吗？怎么没人提醒你呢？哎，怎么走了……”

向岚本来是个不爱笑的，这时候笑着拍了下叶小池肩膀：“姐们，你行，姐服你。”

其他的人也是觉得好笑，刚才那个穿淡绿衣服的，是一个生意人在外边养的，都知道这人性子泼辣，把那个年岁已老的正房太太都逼得毫无存在感。

而他们这一伙，不管是已婚还是未婚，都属于正室，自然是瞧不上那个女人的，只不过大家没直接矛盾，也就没必要跟她撕起来。现在有人把她吓成这样，她们也乐。

有个年长些的妇人走过来，拍着叶小池肩膀：“妹子，说的不错，姐哪天要买点小玩意，就去找你去。到时候别拿假的糊弄我。”

叶小池马上笑道：“哪儿敢？肯定不会的。欢迎姐姐过来看看，买不买随意，来店里转转，看看新鲜东西也不错。我们那有不少东西是真漂亮，去了就知道了。”

“行，一定去。”有一就有二，其他人也有跟着表示要过去看看的意思。

这时候郑镇宇和左煜诚过来了，“你们在聊什么，聊的这么开心？”

郑镇宇带着左煜诚认了一圈人，这里边倒是有不少人家里有藏品，有的也认识左煜诚，就是原本不认识的，一听说他是开古玩店的，也多少能聊上几句，算是混个脸熟。

过来找叶小池的时候，发现那边几个女人跟叶小池近距离和气交谈着。这种身体语言就表示着这些人对叶小池的认可。不然不会离这么近，态度上也会疏离些。

这些人大多数都认识郑镇宇，看到他身后那个新面孔，有人就问道：“镇宇，这位是谁呀？怎么没见过？”

“他我朋友，开古玩店的，左煜诚。”

叶小池补充道：“他就是我老板。”

有的人一直以为叶小池的老板是个中老年人，听叶小池这么介绍，结果正主一出来，让所有人都觉得吃惊，这么年轻就能自己开古玩店，难怪郑镇宇这么看重他。

那年长女士说道：“你们先聊着，我去那边看看。”其他人也跟着离开，留下叶小池他们四个人。

郑镇宇这才说道：“向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郑镇宇原本让向岚带叶小池认识认识人，她还不太愿意，觉得郑镇宇给她添麻烦，现在态度自然变了。

拍着叶小池肩膀把这这位姐们刚才说的那些话学了学。听完了之后，郑镇宇看着左煜诚：“老左，你人挺呆的，不过眼光还不错，什么时候再发现人才了，给我介绍一个。”

向岚假装生气：“你想要男的还是女的？”

郑镇宇立马认怂：“男的必须是男的，我助理不都是男的吗？”

叶小池笑眯眯听他们说话，然后说道：“不好意思，我去下洗手间。”

“那我带你去吧。”向岚知道她是头一次来这边。

“不用，你告诉我方向，我自己去就行。”

向岚听她这么说，也就没再坚持，告诉她位置，便放她走了。

那绿衫女跑开后，直接去了卫生间，进去后关上门，撩起裙子，吐了一顿，直到把胃里的东西全部清空，才出来。

出来洗了手又漱了口，又检查了一下妆容，才往大厅里边走。至于那个玉蝉，她第一时间就解了下来，不过她没扔，拿手纸包了，扔在手包里，拿回去准备问问养她的富商老尤，因为这东西就是老尤送她的。

“你上哪去了，半天没看着呢？刚才不还在那边聊着呢吗？你跟我老实说，跑哪儿去了？”老尤见到她就劈头盖脸地一顿责问，以为她动什么歪心思，想要另找金主。

毕竟他五十出头了，长得又不好看，还发福严重，难免多长点心眼。

“你还说我呢？我正好有事要问你。”绿衫女憋了半天的情绪找了个出口，拉着老尤来到没人的角落把事情简单说了一下，老尤也惊讶，拿着那玉蝉惊愕地说道：“我也不知道啊，谁知道这玩意还有这么多讲究？”

“你还拿呢，你说吧，这东西怎么处理？要不，扔了吧，扔了你在给我买个别的。这可是你给我的生日礼物，礼物不能用了，得给我换一个。”

“扔啥扔，败家娘们。留着，哪天卖了也行，再说了，这东西只要不戴，也没啥。”

绿衫女也知道他舍不得扔，便说道：“不扔也行，你得帮我出气。”说着，小声跟老尤说了几句。

老尤不愿意：“不行，这地方低调点好，别惹麻烦。”

绿衫女坚持：“不会有事的，他们都说了，那女的没什么背景，跟其他人不一样，她就是个卖货的，你收拾她还不时手拿把抓的，你不会连一个小丫头都不敢对付了吧？”

老尤瞪了她一眼：“瞎说什么东西，我有啥不敢的。”

见他受激了，绿衫女正好看到不远处叶小池从洗手间出来，而且是一个人，身边没人同行，这样的话就更好了。

“就是她，穿绿裙子那个，你看，快过来了，你去呀。”

老尤却出乎她意料地回头说道：“还真是绿裙子，跟你这个差不多，可是比你好看呢。”

绿衫女：“……”&$#*%&（此处省略若干句绿衫女内心深处的骂人话）

叶小池正在走路，被人伸臂拦住了，此时场上慢三舞曲响起，叶小池戒备地后退了一步。

“小姐，陪我跳一曲如何？”

叶小池扫了一下那人的眼，说道：“不好意思，我还有事，请让让。”

老尤见她一脸拒绝，想到这人的身份，便脸露凶光：“怎么，不给面子？”

叶小池听到一阵急促脚步声传来，是左煜诚过来了。

“怎么回事？”左煜诚看到了那人腆着肚子伸臂拦住叶小池。

叶小池想要看看左煜诚知道真相，会怎么做，会不会冒着得罪人的风险给她做主。如果不能的话，她也就没必要给他这么卖力气了。

所以她决定先把这事交给左煜诚处理：“他说要请我跳舞，说不去就是不给他面子，老板你说我是去还是不去呢？”

第98章 涟漪初起

“刚才你是这么说的吗？”左煜诚眯着眼睛问老尤。

他就是见叶小池有一会没出来，便过来看看，人是他带来的，他自然要照看一下。

刚才已经麻烦过向岚了，不好一直麻烦人家，毕竟向岚过来也是要交际的。所以左煜诚让向岚他们自己忙自己的，他则过来看看叶小池有没有出来。

看看拦住叶小池那个脑满肠肥的人，就知道他是什么货色了。所以他问话的语气十分不善。

老尤也是个有眼色的，自己那个姘头只怕情报有误，穿绿衣服那个丫头是不是店里卖货的他不知道，可她有人护着这是确定无疑的。对方的气势明显是在社会上混久了不怕事的。

“没，我刚才就是跟她开个玩笑。你们聊…”老尤识相地换了一副脸，然后转身扯着绿衫女走开了。左煜诚的做法让叶小池心中觉得还算熨帖，是他把她带来的，他要是个不敢出头管事，以后就别指望太多。

见那俩欺软怕硬的人乖觉地走了，左煜诚说道：“你怎么样？没事的话，咱们就先走吧。”

“没事，你来得还算及时。”

叶小池这话说得让左煜诚有些惭愧，说来都是因为店里的事，叶小池才会到这地方来，否则这个点她好好的在宿舍待着呢，也不用这样三番两次受人为难了。

招她来工作的时候是说好的，让她负责店里古玩保养，协助董庆卖货。并没有跟他一起出来搞宣传这一条…

“这是唯一一次，以后这种场合你不用勉强自己过来了，走吧。”左煜诚说着，示意她随他一块往外走。

路上遇到郑镇宇，跟他打了个招呼，然后两人就走出门外。

沉默地开到半路，经过一条小巷，从小路里突然蹿出来一辆自行车，骑车的人喝醉了，单手扶着车把，另一只手臂一边挥舞着，一边摇着脑袋高声唱歌：“我曾经问个不休你何时跟我走，可你总是笑我一无所有……”

放飞自我的醉汉，唱着自己心爱的歌，驾驶着他那辆同样咔嗤咔嗤唱歌的老旧自行车，一往无前地斜刺里朝着左煜诚这边冲过来。

左煜诚没醉，他清醒得很，清醒的人惹不起醉汉。所以左煜诚只能紧急转向，然后又猛踩刹车。

惯性作用下，叶小池的身体控制不住地扑到左煜诚肩膀上，并且为了保持身体平衡，她下意识地往他身上一按，这才稳住身子。

可惯性还在，不是马上就能消失的。她便是想爬也不可能马上就爬起来。

忙着踩刹车的左煜诚只觉得胸口被压了一下，有点疼，等踩下刹车时，俩人都又颠了一下，正值左煜诚转头去看叶小池的情况。而叶小池在努力起身，这一颠，俩人又磕一块去了。

叶小池有点囧，这样子看起来好像是自己主动挂过来的。别看她以前在群里跟一帮人撩小哥哥撩得纯熟，那都是虚的，现实中她根本就是个怂货……

左煜诚低头看着他怀里努力挣扎着起身的女孩，夜色中她朦朦胧胧的侧脸离他的脸很近，能闻到一点很淡的茉莉花味道。

叶小池的手从他胸口离开的时候，他眼神有些暗。他终是回过神来，扶了叶小池一把，想扶她坐直，却听叶小池轻哼了一声：“哎呀，我的头发……”

左煜诚低头一看，叶小池盘起来的头发刮到了他衬衫纽扣上，脖子直不起来。

“等一下，我帮你。”左煜诚压着心跳，感受着叶小池侧脸贴在他肩膀下边的触感。然后伸手把叶小池的那绺头发从纽扣上解下来。

叶小池终于得以脱身，长呼一口气，想要解释一下，可又觉得特意解释的话有点此地无银了。便指着远处仍在摇晃的醉汉说道：“这人出现的太突然了，老板你反应还挺快。刚才把你磕疼了吧？”

左煜诚的声音带着暗哑：“不疼，我送你回去吧。”

左煜诚连着看了叶小池好几眼，看得叶小池怪不自在的，她刚才的举动是不是真的让他想多了……

左煜诚忽然把搭在车座上的衣服披在她身上，说道：“九月了，你穿的裙子太薄，披上吧，别感冒了。”

叶小池：“……”

为了改变这奇怪的气氛，她强行尬聊道：“老板，今天我算是加班吧？别忘了给我算加班费。”

“算，给你算。你钱花的差不多了吧，回头让董庆把这几天的提成也给你算了。”他知道叶小池最近又买到了几个东西，除了她戴的翡翠钻石鹦鹉胸针，其他的都是普品，不是多贵，可七七八八加起来，她的钱也不多了。

“这回不用了，还是按规矩来，下个月十号统一算吧。我这两天看看能不能卖出去两样。”

左煜诚笑道：“不打算卖给我？”

叶小池摇头，调整了一下情绪，现在她总算能正常跟他说话了：“老板你别装大款了，我知道你资金缺口挺大的，我那几个普通货色你现在根本就不需要，就别费那个钱了，你能让我业余时间随便去淘货就很不错了，卖货我自己想办法。”

“也行，自己小心点。”左煜诚承认自己现在真缺钱，就不再打肿脸充胖子了。

顺利把叶小池送到小区门口，左煜诚看着她进去，直等到二楼她房间的灯亮了才离开。

一路把车开回家，左煜诚看到他妈妈又没睡。

“酒店那边去了？怎么样？”

“嗯，去了，认识了几个人，聊了一会。妈，我有点累，先去休息了。”

这孩子，想跟他说会话，问问情况都不行，脸色怎么不对呢？宋鸿雁思忖间，左煜诚已经从她身边过去了。

不一会就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宋鸿雁在外边喊：“水箱里没热水，你怎么不等一会，等烧热了再洗呢？”

“没事，凉快。”里边含含糊糊传来几个字。

宋鸿雁无奈回了自己房间，心里埋怨着：这破孩子，就仗着年轻身体好，现在各方面不注意，等岁数大了就知道遭罪了……

第99章 她怎么来了

叶小池第二天照常来上班，她倒没怎么样，就是当时比较尴尬，过了一会，也就把那些事扔到脑后了。

到中午的时候，她又出去淘货去了，这回她的目标仍然是颜色釉，这些单色瓷跟各种彩瓷相比，她更喜欢前者。

只可惜，她现在只淘到了一个天蓝色苹果尊。喜欢的松石绿和浅淡一些的胭脂红都没找到真品。再过几天仍然找不到的话，那一片的贩子只怕都能认识她了，到时候找到了就怕不太好讲价。

所以她决定今天再上那一片逛一逛，暂时先不过来了。先把别的区域扫一扫，换上秋装再来。

左煜诚的表舅老孙最近又买了个东西，自己觉得开门的可能性很大，便抽时间拿着那个粉彩山水人物赏瓶来找左煜诚。

这东西接近三十厘米高，他用纸箱装着，到了市场外边后，抱着纸箱一路小心翼翼地往店里走。

瓶子不沉，体积也不算大，一般人抱着轻轻松松的，可他不行。

他体胖，身体直径最粗的地方再腹部，抱着的时候只好把纸箱往上串，能露出来一双眼睛看前方的路。

他一路上不时和气地跟人说着：“不好意思啊，让一让…借过借过……”

他态度不错，不过走到半路停下了，见到有俩人在往一个地方张望。

他便顺着别人的眼光瞅过去，看到一个年轻女孩站在卖单色釉瓷器摊位前跟一个男的说话。

那男的是经常在这一带晃荡的闲散人员，叶小池来过几回，他注意到她没回都独来独往的，便上了心，找个了个人少的机会，装模作样蹭到叶小池身边假装看货。

摊主知道他是什么人，但他是在这边讨生活的，不到万不得已，不想得罪这些人，便选择了沉默无视闭嘴。

“妹子，一个人多没意思，看上哪个了，哥给你买一个。”

摊主暗暗呸了他一口，买一个，说得轻巧，你这家伙能给几个钱啊？他巴不得这祸害离这边远远地，有多远滚多远。

叶小池正在看一个松石绿水洗，样子是很好看，可她不会买。听到别人叫她妹子，她转头看到那个目光不纯的人，便把那水洗放下，拍了拍手站起来。

“不用你买，不过我倒是有个问题想问人的。”

那人摸不清她的路数，便顺着她的话说道：“想问什么？”

“听说过太监吧？”

啥？问太监干什么？想到太监，那人猥琐的说：“那当然知道啊，不就是下面没有了嘛。”

他的调调让摊主恶寒了一把，同时也为那姑娘捏把汗。可他是个做小生意的，惹不起这样的人，只好违心地装没听见。

“对，准确的说，是被去势的人。不过，我一直觉得他们去势的法子太残忍血腥了。”

叶小池说着从包里掏出来一个水果刀，然后冷冷地说道：“不管是用小刀切，还是用剪子一把给剪了，都挺血腥的。”

她说话的时候，先是用小刀做出切割的动作，然后又比划着用剪子咔嚓简东西的样子。

旁边那混子见了她那瘆人的样子，只觉得身上一紧。

“其实我倒是知道一些不血腥的方法，能让人变太监的。差一点的能让人尝出来味，最好的办法能让你连味都尝不出来，不知不觉就太监了，你信不信？”

叶小池阴恻恻地拿着小刀在面前晃了晃。

不远处抱箱子的老孙都看呆了，谁家的姑娘这么狠哪，脑子不会跟一般人不一样吧？吓人吓人…

过来套近乎那人本来想着来试试看能不能把她泡到手，结果这姑娘说出来的话这么瘆人，分分钟想让人当太监，虽然他觉得她就是在吓唬人，可保险起见，还是离她远点好。

也不知啥样的家庭，教出来这么凶的丫头。这人应付了两句：“我信我信，既然妹子不用我买，那算了…”

叶小池眼睛看着刀，说道：“把妹子去掉，别乱认。”

“行，你横，好男不跟女斗。”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那人便说了句场面话然后撤了。

叶小池恶狠狠地把水果刀放回包里，别人以为这就算完了，不曾想，她转眼又掏出俩锋利的三棱针，若无其事地看了看，然后又放了回去。

把周围看见的人吓了一跳，想象着那么粗那么锋利的针扎身上，那滋味……

散了散了吧，有个人挥了挥手。

摊主对叶小池蛮有好感，主动摆出一副笑脸：“姑娘，看中什么东西没，慢慢挑，便宜点卖给你。”

叶小池却拒绝了：“以后再说吧。”这次她没有看上的东西，可她不能当着摊主的面说：“你这没什么好东西。”

真这么说，就是砸人饭碗了。伤人财路如杀人父母，那是要结仇的。跟刚才的性质可不一样了，刚才她是被动防御。她要是不让那人知道知道她不好惹，以后还有可能会缠上来。

老孙先去了左煜诚店里，进去之后，直接去里间把纸箱放下。

董庆这时候没事，便过来找他说话。

“老孙，又有啥好东西了？跟诚子联系过了吗？一上午没看着他了。你这东西能不能让我看看。”

“行，你给把把关也行。”老孙一边摇头，一边打开纸箱。

董庆挺奇怪的：“你还不愿意让我给你看啊？信不着我那你就等吧。也快了。”

老孙便知道他误会了，连忙摆手：“不是，不是不愿意让你看，一个普通的瓶子，又不是啥传国玉玺，有啥不能看的？我不是因为你，是刚才看到了一个奇事。”

“说说看，不是奇事的话，你得请客吃饭。”

老孙便眉飞色舞地把刚才的事告诉了董庆，然后问董庆：“怎么样，你说这算不算奇事？”

“哎，你这什么表情，有那么震惊吗？”老孙看着董庆一副雷劈的表情，不解地问道。

董庆却告诉他：“老孙，你刚才说的那个人，不出意外的话，我应该认识。而且一会儿就回来了。”

老孙正想说没听明白，就见两手空空背着包的叶小池进来了，他指着叶小池满脸惊愕，跟董庆说道：“她，她怎么上这来了……”

第100章 换一个

叶小池正要取下背包放柜台下边的小格子里锁起来，听到老孙这么说，转头去看董庆。

“她在这儿上班，刚才午休，出去随便转转。”董庆心里暗笑，可是当着叶小池的面不好露出端倪，便像没事人一样的跟老孙解释了一下。

叶小池：这俩人怎么回事？那胖胖的中年人认识她？

老孙这时候回过劲来，也知道自己刚才反应过度，要是让她看出来就不好了。于是说道：“哦，你看我这眼神，认错人了，刚把这位姑娘看成别人了，嘿嘿，不好意思啊。”

后边的两句是跟叶小池说的，可是叶小池不大相信，刚才这人的表情有点怪。不过她也没追究，丢下他们俩去忙自己的事去了。

董庆心里说：老孙你就装吧！装也装得像点，小叶这人又不傻，只怕看出来了，就是人家没说罢了。

他这边没事，就跟老孙聊起来，老孙等了一会儿，又问：“诚子下午真不过来啊？”

“不一定的事，你来之前怎么没给他打个电话或者传呼问一问呢？

“今天临时有了空，一直在家，本来想打电话来的，可你三舅妈一直在电话旁边打毛衣，织啊织啊没完没了，也不嫌累，我没机会啊。等拿东西出来了，一路抱着东西找电话亭也不太方便，就直接过来碰个运气。不行东西先放这。诚子来了给看一下，等我有空再来拿。”

“三舅妈管的这么严，不让你买，你这东西放哪了？又是怎么拿出来的？”董庆笑呵呵地问道。

“放我儿子那屋床底下了呗，我儿子也在家，他帮我运出来的。他那屋不让咱们大人进，说是什么要尊重个人隐私。”

叶小池在旁边听着他们掰扯，还挺有意思的，这胖子也不怕自爆隐私，话里话外都有自嘲的意思。

胖子老孙还在跟董庆叨咕，门口处就进来了两个打扮入时的女人，都已经人到中年了。

她们都拎着手包，叶小池一看，最先进来的人她认识，有过一面之缘，就是头天晚上在宴会跟她说话的那个年长些的妇女。说过要买小东西的话会到她这儿来看看。

没想到她真的来了，而且还来得这么快。至于另外一个叶小池倒不认得。她连忙迎上去，对前边那妇女说道：“薛姐，你来了，快进来。这位是姐姐你的朋友？”

“对，她跟我认识挺多年了。你叫她方姐就行。姓薛的妇女指着跟她年岁相仿的人说道。

那人跟叶小池礼节性地点了点头，然后告诉叶小池：“听明月说你在古玩店上班，我跟我弟媳没什么事就跟过来看看。”

倒是那薛姐叫薛明月的对叶小池挺有好感，便帮忙说道：“她想看看你这边有没有花盆？要有点年代的，是他们家老太太念叨着这东西。”

花盆吗？来买古董花盆的倒是少，好在店里真有几组。叶小池便领着她们去看花盆。

董庆见来的两位女士跟叶小池相熟，便没过去，一般的事叶小池一个人就能处理了。

至于像别的店一样抢客人的事，在这是不存在的。董庆在这行混了这么多年颇有积蓄。其实自己单干挣得还要多些，可他图轻省少操心，便在左煜诚这店里待着，那点小利他懒得争。

那边叶小池正在跟那两个人介绍到几对粉彩花盆：“这花盆是咸丰皇帝在位时出的，粉彩花卉龙纹图案……”

“咸丰皇帝，我想起来了，电视里不是演了吗？等他没了以后，留下两宫皇太后这个斗啊，最后不是西太后赢了吗？”

叶小池：“……”果然哪个年代女人们都爱看这些宫斗啊。

薛明月笑着打断方姐的话：“你看你，说到哪儿去了，咱们看花盆呢，扯远了。”

那人也意识到自己歪楼了，连忙跟叶小池笑道：“不好意思，你继续说。”

叶小池便又介绍了几组，不过都是粉彩的，刚才给他们看了几样，要买花盆的方姐明显对粉彩更有兴趣，没怎么看青花和素色瓷。每个人审美观不一样，叶小池便随着她的喜好重点介绍粉彩花盆。

粉彩是清朝才开始流行起来的，所以年代上都不是很久，以人物故事和花鸟山水图案居多。如果说特别一点的，就是那组百花不落地的方形花盆。满盆花团锦簇不留白，繁盛热闹又不会有艳俗和眼花缭乱的感觉。方姐最后也倾向于选那一对。

问了问价格，相对来说比别的还便宜，因为是民国时期的。

可那方姐却说道：“明月，你帮我拿个主意，你说这花盆也不贵，真买这个的话，老太太会不会挑理？”

薛明月却不愿意给出这个主意，带她过来行，可帮人做决定这种事就不好做了，要是对了就是应该的，结果要是不好的话却容易落埋怨，到头来影响交情。

所以薛明月马上笑着婉拒了：“老太太是你们家的，我也不大了解，这主意我可没法出，要不你听听专业人士怎么说吧？”

听她这么说，方姐便看向叶小池，这种问题叶小池都做过预案的，所以她不假思索地说道：“这些古董不管贵还是便宜，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真喜欢的话就买吧，错过了就不一定能再找着了。至于到底买什么样的，主要是看自己购买的目的。如果是用来投资收藏，肯定要买升值潜力大的。可你是买来送给老人的，那就按着老人平时的喜好买吧。一般岁数大点的可能爱个热闹。也有的就喜欢雅致的。”

方姐其实心里已经有了主意，问别人只是希望别人的话能给自己确认一下，听了叶小池的话，她就说道：“我看就这百花不落地的吧。”

花盆定下来之后，薛明月在旁边看上了一个同样是粉彩的观音坐像，也说要买下来给她家婆婆。

这个坐像和几个其他的东西是老侯前两天送过来的。放的地方较低一点。

叶小池便低头弯腰，要把那座像拿上来，让薛明月仔细看看。

可一上手，心里觉得不对，便拿着坐像端详了一圈，然后一脸歉意地跟薛明月说道：“你看我这记性，老板头两天跟我说过了，烧这个坐像的瓷土不大好。而且底部还有个微小的裂缝，这我要是当好东西卖给你不是杀熟吗？薛姐你再看看别的吧。”

叶小池却想着，等薛姐她们走了以后，她得把老侯上次拿来的一批货都检查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老侯也打眼了？

第101章 尽快联系他

叶小池说完，特意给薛明月看了下那坐像的底部，她就见到有个微小裂缝，贴着边，很细微，叶小池不说，她不一定能知道。

瓷土好不好，薛明月看不出来，可有了缝隙，就算再细微，还是有瑕疵，送给婆婆肯定不合适，如果让人看出来了，是要挑理的。

所以她笑着说：“那行，不买这个，我再看看别的。”

叶小池说道：“德化白瓷观音像很有名的，这种瓷特别油润，瓷质细腻，做出来的观音像看起来圣洁又有气度，很受欢迎。要不薛姐你先看看德化观音怎么样？不喜欢的话还有别的，比如铜鎏金的就不少。”

薛明月跟方姐都不清楚这些，听叶小池这么讲，便说道：“那行，先看看你说的那个德化观音像吧。”

叶小池便领着她们走到另一处货架那边，十数个观音像或立或坐摆放在上面，大多数都是姿态各异的坐像。

薛明月过来扫视了一遍，就觉得挺合心意的，叶小池说的并不夸张。她就说道：“小叶你说的没错，这些我看着还好，确实都挺油润的，瞧着舒服。”

“嗯，瓷质晶莹细腻，釉面油润是德化白瓷的特点，这种瓷在海外卖的也很好，你看这些瓷器表面像不像象牙？”

“像，确实的。”薛明月点头，她正在看哪一个比较中意。

方姐在旁边说道：“我看倒像是在外边抹了一层猪油一样，反正瞧着挺油的。”

“方姐你说的还真没错，德化白瓷有别名，也叫象牙白和猪油白。”

方姐挺高兴：“你看，我就那么随便一说，还说到点子上了。”

这时薛明月也选好了，指了一个坐像说道：“这个吧。”

随后叶小池很快跟她们谈妥了价格，薛明月刚才帮方姐还了点价，轮到她自己，倒没还价，痛快按照叶小池说的价格付了钱，然后笑着和方姐跟叶小池道别。

把她们俩送走之后，叶小池发现里间只剩董庆一个人，茶几上放着个纸箱。

“他呢？走了？”

“嗯，刚才给诚子去了个传呼，他回电话了，说再过一会儿回来。这老孙不是家里管的严吗？出来时间长了也不行，问东问西的要审查，所以就先不等了，东西放这等诚子回来了看看，完了给他去个信，他有空了过来取就行。”

然后他又问叶小池：“刚才那俩人你认识？小叶，你行啊，一转眼又卖出俩，这成交率不错。”

“有个人我昨天晚上认识的，先不说这个，你过来，我跟你说个事。”

叶小池说罢，示意董庆跟她走。

董庆一看叶小池神情严肃，便赶忙站起来，跟着叶小池先过去看那个粉彩观音像。

第一眼，没看出什么不妥，不过他没瞎说话，叶小池说话办事都有章法，没啥事不会是这副样子。

“你仔细看看这个粉彩瓷，我记得是前天老侯拿回来的吧，说是熟人介绍的货源，卖的便宜，就要了几个。刚才那薛姐要买这个，我瞧着不大好，你看看吧。”

董庆听了，连忙把那粉彩像拿在手里，反复观察，看来看去，有点拿不准。可叶小池这个人他觉得有点天分，她既然这么讲，说不定就真有问题。

所以他说：“那把其他的几个都拿进去一起看看吧。”叶小池也是这个意思。

两个人便一起去找，找到了便往里间拿，准备等左煜诚回来了大家一块看看这批货到底怎么回事。

还剩一件粉彩花鸟蒜头瓶，叶小池走过去刚要搬走，店里进来一个人，看到叶小池手里的瓶子，就说道：“这瓶子我看看。”

叶小池听到声音，抬头打量了一下对方，那是个国字脸的中年汉子，不知道为什么一眼就看上这蒜头瓶了。

可叶小池和董庆还准备等左煜诚回来了一起研究研究呢，所以她抱着瓶子跟那人直接说道：“不好意思啊，这瓶子有人定下了，先生你看看别的。”

“定下了…”那人听了，也不好非得要这个，便走了进去，自己在货架间来回转悠着。

看了一圈，像是没看中什么东西，这时叶小池和董庆已经把那几件货全都放到了里间柜子里。然后董庆走出来想看看那人有什么需求。

可是那个国字脸只是看了看，然后便走了。刚才他跟叶小池说的话董庆都听见了。一进来就想看看那个蒜头瓶，别的东西他似乎都不感兴趣，可是那瓶子也没什么特别的呀。

董庆回里间的时候，叶小池正拿着一件粉彩三娘教子橄榄瓶察看，这一件是董庆搬进来的，她刚才没细看。

董庆坐下来，问道：“小叶，你觉得怎么样？”

叶小池没说得太绝对，只说道：“我感觉不是太好。”

董庆心一沉，重点并不是这几件损失了多少钱，是在别的方面。

如果他和老侯都打了眼的话，那说明又有了新的造假手段，那他们就必须得研究一下，看看能不能鉴别出来，不然以后还有可能出事。

叶小池虽有感觉，可她经验不够，找不出问题所在。好在左煜诚没过多久就回来了。

他本来还觉得，再见到叶小池，说起话来似乎做不到像以前那么自然了。可刚进来，董庆就严肃地把他扯到里间，说道：“诚子，这有几件粉彩，前两天老侯拿回来的，说是熟人给介绍的，挺便宜，他看着没问题就收了。你来看看吧，小叶说看着不大好。”

左煜诚听了，便把心里那点不自在放下，跟着董庆进来。叶小池见到他倒也坦然，站起来往旁边让让：“老板回来了，你来看看吧，兴许我看错了也说不定。”毕竟是感觉，她也不敢说绝对是仿品。

左煜诚忙坐过去，顺便招手让叶小池也坐下，然后拿起刚才叶小池看过的粉彩三娘教子橄榄瓶查看。

等到把这几件都看完了之后，跟叶小池和董庆说道：“还有些细节问题，等我晚上看看能不能联系到徐教授，好请教请教他。这几件粉彩可能都有问题，老侯那边大庆你尽快联系他，跟他说那个熟人再给他介绍的话先不要收货。”

第102章 你是老板你说的算

说完这些，董庆便起身出去打电话，里间一时只剩下左煜诚和叶小池。左煜诚转头跟她说：“小叶，你，都是怎么看出来的？”

因为左煜诚自己不仔细看的话也看不出来什么，就算认真查看了也只是有些疑点，尚不能确认。可叶小池才入行多久？

叶小池没法解释，只好说道：“我也说不好，感觉吧。”本来就是感觉，虽然这事对别人来说挺玄的，可她硬要这么解释，也勉强能说的通。

感觉……左煜诚觉得受到了打击，这感觉强悍了点，他是见过很多东西才形成了感觉。可人家这才多久！

难道她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

左煜诚说道：“小叶，你这感觉可真让我嫉妒啊，不过这个事我觉得你还是先别往外说，你现在资历不够，还年轻，外边挺复杂的。低调点以免生出不必要的麻烦。”

他是怕叶小池太年轻，这种能力让别人知道了，谁知道别人会怎么利用她呢。别人可不是他左煜城。

“知道了，我没那个想法。而且，感觉这事挺玄的，说不定哪天就没了呢。”叶小池其实也有这担心。

“你现在的感觉可能是天生的吧，这个能维持多久确实不好说。不过没关系，你慢慢学着，东西见的多了，就算那种天生的能力消失了，后天训练出来的能力也会起作用的。”

左煜诚的安慰对叶小池还是有用的，她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再有左煜诚这个真正的专业人士给她加持，信心就更足了。

她露出笑脸跟左煜诚说道：“谢谢老板关照，这样吧，明天去学校看思柔比赛，后天我舅要过来看看，到时候我做饭，请大伙聚一聚。老板你到时候能来吗？下班之后我就回去准备，你看看到时候方便不？”

左煜诚不假思索地说道：“方便，后天我事情应该不多，到时候肯定去。”说完之后，又觉得自己答应得是不是太快了……

叶小池见他答应地痛快，其实挺高兴的，受了人家不少关照，她早就要请他们吃饭了，可以前只她一个人在宿舍住，这次她舅过来，请他们几个男的来，有她舅作陪会方便些。到时候他们要是想喝酒也有个能陪的。

她便问道：“老板，那你爱吃什么菜？什么东西不能吃？有的人不吃葱姜蒜，你呢？”

左煜诚反问了一句：“我记得在你舅那边我请过一顿吧，当时你没看出来我都吃什么了吗？菜里都有葱姜蒜，我都吃了。”

叶小池：“哦…”那次吃饭大伙都吃什么了她有点记不清了，倒是当时左煜诚跟她说的话还记得。

左煜诚又补充了一句：“我吃饭没什么忌讳的，不挑食。”

叶小池便说道：“那我就自己安排了。”

董庆早就打完电话了，在外边听到左煜诚跟叶小池聊得挺好，便没进去，站在门口他们俩看不见的地方听了一会儿，听到左煜诚说的最后一句话，到底没忍住，闪出来说道：“诚子，你没说实话吧，你不是说过你小时候吃海鲜过敏吗？还有，你不喜欢酱油放多了。”

叶小池倒是听得认真，“老板怎么没说，我看到小区不远就有个人三天两头挑着小虾来卖，还打算买点做个葱爆虾呢。”

左煜诚忙否认：“那是小时候了，现在好了，不多吃没事。”

董庆听了，没再多嘴，你是老板，你说的算好吧？反正他很少看到左煜诚吃海鲜。

宋鸿雁这一整天都没上班，上午跟一个多年的同事去了她儿子家，她儿子比左煜诚还要小三岁，孩子快满月了。

作为多年的同事，宋鸿雁当然得去看看，看完孩子还得送上红包，同去的还有两个另外的同事。

到了地方之后，宝妈很热情，还让宋鸿雁抓了抓孩子的小手，小手特别小，宋鸿雁的手指一碰，婴儿便把她的食指紧紧握住不放。她知道这只是婴儿的抓握反应。

可还是让这孩子这一抓给抓得心软乎乎的。这时候旁边那几个同事就聊上了，聊的无非都是自己的孩子多大了，干什么工作，有没有孙子孙女，然后孙子孙女有多可爱多乖巧。

这些人跟宋鸿雁岁数都差不多，她发觉自己竟插不进她们的谈话了，有个人见她没怎么说话，便问她：“鸿雁，我记得你儿子比我儿子还大两岁，我孙女都快上幼儿园了，你那边怎么还没动静，你说你这些年送出去多少红包，啥时候能收回去啊？”

同事是带着玩笑的口吻说的，倒也没恶意，另一个同事打着圆场：“鸿雁儿子跟咱们几个的孩子了不一样，人家是老板，眼界高一点吧，也不着急。你红包准备好就是了，别想着能省了。”

“看你说的，我是那样人吗？”大家伙又聊了一会儿，也没多待，毕竟产妇需要休息，待久了不好，前后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就离开了产妇这里，然后产妇婆婆送她们出去，叮嘱她们孩子满月的时候要来吃饭。

宋鸿雁回到家的时候，刚过中午，她回家看了一眼这房子，越发觉得这房子空落落的，没人气，哪像同事家那么热闹。

她心里骂了一句左煜诚：“什么大老板，我看就是个憨憨，还不如他爸呢，连个女朋友都捞不着……”

她打开电视机，无聊地看了一会儿，电话响了，当时她有点发呆，响了一会，才站起来去接。她嘀咕着：“真是，动不动就走神呢，这一天天的…”

左煜诚哪儿知道他妈忽然之间有这么大的怨念，他那时候还没回店里呢。

晚上七点到家以后，宋鸿雁没什么动静，也没从自己房间出来跟他说话。

左煜诚换了鞋之后，见自己房间门开了一道缝，也记不清早上走的时候有没有把门关好。

进屋后，拿下墙上挂钩上的衬衫犹豫着要不要洗，竟看到了衬衫前边有一根黑色的长头发，左煜诚：“……”

他把衬衫又挂回去，然后出去敲开宋鸿雁的房间，宋鸿雁听到声音就出来了，也不问他有什么事，直接告诉他：“饭菜给你留了，是温乎的，你愿意吃就吃，不吃就放着，明天早上再吃。”

左煜诚不知道哪儿得罪她了，听着语气不太好呢。不过他还是问了一句：“妈，我那屋你进去了吗？”

“谁没事进你那屋，那屋有啥可看的。”

左煜诚被他妈突然爆发的脾气给闪了，算了，他惹不起还是撤吧，她没进去，啥也没看着那就好……

第103章 无语望天的夏老师

第二天因为要去左思柔的学校参加运动会，左煜诚一早没出门，七点多才离家。

至于叶小池，已经跟他说过，她会自己坐公交车过去，这个时候也应该出发了吧？

左煜诚到学校的时候，学生们都已经把桌椅按照班级顺序都搬了出来。每个班级最前排的桌腿上都绑了红旗，那些旗帜在晨间的微风中摆动着，远远望去，还是挺有气势的。

左煜诚从校门口看过去，竟想起了自己读书时的日子，那时候无忧无虑的，真好啊！还记得，当时他也是个长跑健将呢，他们老左家大概是有这方面的遗传基因。

连年纪最小的纪正坤都有运动天赋。也就他二姑家的刘鸣整天窝着不运动，差劲点，拖了老左家的后腿。至于左二叔一家人，直接被左煜诚无视了。

怀旧中的左煜诚听到旁边有人轻轻叫他：“老板，你来得挺早啊，到这多长时间了？”

叶小池身后的天空有艳红的朝霞，挺美的，真是个很好的早上。左煜诚举起手上拿的相机，说道：“才到不一会儿，相机带来了，昨天回家有点晚，没来得及去买新胶卷，家里还有一卷，应该够了吧？”

“嗯，差不多了，主要是给左思柔留个纪念嘛。初三了，初中阶段最后一次运动会，挺有纪念意义的，以后就要各奔东西了呢，给她和老师同学都照点合影。留着以后看的。”

左煜诚觉得叶小池想的挺周到，可是他性格内敛些，平时很少拍人物，不只自己不喜欢拍照，也不乐意给别人拍。

他拍的多是风景、建筑和人文景观，除了这些，拍的最多的就是古玩了。

“小叶，要不照相的事你来试试行不行？我可以教你。”他忽然问道。

叶小池觉得，老板平时话也不多，让他在人群里组织着那些孩子摆姿势留影可能让他觉得为难了，带相机的事是她提出来的，便答应了：“怎么照我知道点，简单的拍照应该没什么问题，你再给我说一下吧。”

“先进去再说吧。”这时门卫示意来观看运动会的家长们可以进去了。左煜诚便跟叶小池一起走了进去。

其实这时候的家长对孩子没那么宠，有的人家甚至是完全放养的模式，学习也就学校管管，家长都不怎么问，过来参加运动会的家人也不怎么多。

俩人站的地方就在左思柔所在的三年三班方队后边，左思柔早早就抻着脖子往校门口瞄过了，见他们俩果然都来了，觉得特高兴，他们俩一进来，就一手拉了一个，领着他们过去。甚至还找了把空椅子给叶小池坐着，至于左煜诚，是没座的。

把他们领进来之后，左思柔着急忙慌地又回前排去了，回去之前告诉叶小池：“哎呀，学校真是的，一开运动会就让我们写播音稿，我都好几个项目了也得写，小叶姐姐，我还有一个没完成呢，要不你帮我写一下，一会我就去跑一千五百米了。”

这种播音稿，叶小池上学的时候，一样写过，心里倒是有现成的腹稿，可这个事她不打算帮左思柔，便摆摆手：“自己去写，写几句话也行。别磨叽了，赶紧写完了交上去然后做准备。你哥还得教教我怎么用相机，一会给你跟你同学都拍几张吧。”

听到叶小池要给他们拍合影，旁边左思柔的几个同学也挺高兴，左思柔说道：“一言为定啊。”然后就回去拿起圆珠笔，习惯性地啃了啃笔帽，才低头写下刚才硬憋出来的几句话，然后长呼一口气，转身把稿子交给了班长。

至于叶小池，这时并没注意到她这边。她这时正在听左煜诚给她讲快门用法，怎么调焦距……其实这些她会，但是，该装的时候不是得装一下吗？

俩人讲的差不多了，运动会已经开始了好一会儿，喇叭里不断响起播音员念的加油稿。看看时间，左思柔的长跑项目要开始了。

叶小池抬头看过去，见到一个年轻小伙，额头上急着红布条，上边写着三三必胜！

他大踏步走过来，左思柔他们班的学生就有人指着那青年笑，听他们说话，这人是左思柔的班主任夏老师，虽然看着年轻，其实教龄也不短了。

“左思柔，李菲菲，该你们俩了，加油！”

她们俩都是三年三班女子一千五百米的选手，听到夏老师这么说，那个高个子女生叫李菲菲的说道：“老师，我再加油也得不了第一啊，第二第三都够呛，我争第四保第五。”

大概是夏老师这时候比较随和，那学生此时才敢这么大胆跟他说话。

“有点志气，试试看能不能争个第二回来。”夏老师正在跟李菲菲说话，却看出来左思柔的反应不大对。她没站起来，低着头用一只手捂着肚子。

这关键的时候呢，刚才还好好的呢，怎么就出问题了呢？夏老师低头一看，左思柔脸色有点发白。

“老师，我，我肚子疼。”左思柔也不知道怎么了，忽然肚子就疼起来，这要怎么跑啊？越着急越疼，都快站不住了。

都知道左思柔好几年在区里的运动会都是长跑第一，短跑也不含糊，所以李菲菲根本就不考虑第一的事，三年三班的学生也都觉得这个第一已经在他们的囊中了，谁也没想到这种关头左思柔出了状况。

夏老师最开始怀疑左思柔是不是突然来例假了，可他一个青年男老师也没法问这个，倒是有个女生也想到了这一点，跟左思柔耳语了两句，然后他听到左思柔小声说道：“不是，我没来。”

夏老师听到了，便说道：“要不，让副班长给你揉揉肚子试试吧。实在不行不跑了吧。”说出这句话，夏老师也不甘心，可总不能让学生在比赛场上出意外啊。

副班长听了，马上过来，左思柔却说道：“老师，还是让李菲菲帮我揉吧，她揉我不太好意思。”

副班长听了倒没生气，这时候的女孩子一伙一伙的喜欢结伴，她跟左思柔不熟，不像李菲菲跟左思柔玩得那么好。

夏老师听了，连忙示意李菲菲过去，可是李菲菲一上手，隔着一层短袖运动衣，刚揉了几下，左思柔就忍不住了，扭着去抓李菲菲的手：“不行啊，太痒痒了，哈哈哈……”

夏老师无语望天，这可怎么办？真要放弃这项目吗？

第104章 照片怎么没拍好？

旁边有女生劝左思柔：“你忍忍，让李菲菲给你揉揉。”

李菲菲再次尝试，可还是不行，手一碰上去，左思柔就痒。

周围的同学看着跟着着急，又觉得好笑，都有点哭笑不得了。

这边的动静吸引了隔壁班的注意，一打听，知道是三班健将，女子1500米铁定第一的左思柔临时出了问题，身体不舒服，看来这次第一要换人了，这几年的女生长跑第一都被左思柔给包了，不服气的人肯定有，这时候的变故让一些人心里有了点期望。

夏老师那边正着急着，叶小池和左煜诚挤了过来，“我来吧。”叶小池在后边已经听明白了状况，再看了看左思柔脸色，觉得应该没大问题，有可能她比较重视这一次比赛，总得第一，其实也担心在初中阶段这最后一次比赛中失利吧。这种时候，叶小池也不方便细问到底是紧张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叶小池的手抚上左思柔的腹部，并不像李菲菲那样贴着腹部表面绕圈按摩。

她是将手张开，放在肚子上，然后用了点力按下去，揉动时手并没有在皮肤上串动，力道作用在腹腔里而不是在体表。

左思柔本来在她刚上手的时候，也怕会痒，身体不由得紧张起来。

左煜诚在旁边居高临下瞪了她一眼：“别乱动。”

她心里埋怨了一句这个二哥，最后到底是没敢再动，也知道这些人都在试图帮她好起来，刚才是实在忍不住，李菲菲不会按，揉的太痒了。而叶小池也就是刚上手时让她痒了一下，然后在她按揉下，那股绞疼劲很快就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肚子里暖洋洋的，跟刚才比完全是两回事。

这时候喇叭里已经宣布女子1500米比赛要开始了，让运动员们各就各位准备好。

夏老师在旁边看着，见叶小池的手停止了按摩，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左思柔，怎么样？还疼吗？不行就不跑了吧？”

左思柔怎么肯答应，她要是不跑，备不住二班那个比她跑得慢一点的女生以后会跟人议论，说她是怕保不住第一才装病的。

“没事，我好了。”左思柔抻了抻衣服，利落地站了起来。

夏老师的心一下子阴转晴：“好，记得稳定发挥，开始不要急，加油！”

旁边的同学也有给左思柔加油的，叶小池没说话，只握着拳头，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她不知道左思柔心里的具体想法，只知道那孩子上场之后，发令枪响起，一直跑得很稳，任凭另外两个女生在前边领跑，任凭别的班的学生喊加油喊得山呼海啸。

也许别的班学生和老师都在看，会不会在这次运动会上出现一次奇迹，会有人打破左思柔这个不败魔咒，勇夺第一呢？

夏老师不干了，见别的班喊得太欢，叫上俩高个学生，腰上绑着小鼓就奔到跑道外圈去了，他自己则解下一杆红旗，在赛程还有一圈半，打头的几个学生离这边越来越近的时候，叫那俩男生开始敲鼓，他自己则绑着必胜布条，挥舞着红旗，大喊着：“左思柔，加油！左思柔，加油！”

他这一喊，把三年三班的情绪全都带起来了，那帮十六七岁的孩子们全都站起来，有节律地嘶喊着：“左思柔，加油！左思柔，加油！”

左思柔本来就要开始加速赶超了，她体力保持得很好，加速超过完全没问题，再有了夏老师和同学们这么助阵，精神力自然更强，在全校人的注视下开始加速，大步流星地从前边领跑的两个女生身边掠过，哪怕是长达1500米的赛程，到了这时候，她的身体里仍然像是有着取之不尽总之不完的能源，像个炮弹一样往前弹射。

三年三班的学生们兴奋地哇哇叫起来，一个个地又拍桌子又跳的，把别的班老师和学生气够呛。有俩老师凑一块，其中一个指着仍在挥舞红旗的夏老师说道：“你看看，他这臭不要脸的，你见哪个老师像他那样上旁边跟着助威去了，怎么这么烦人呢？”

说话的人就是二班班主任，左思柔要是没赶超，他们班那女生就能第一。现在又白想了，还以为或许能创造一回奇迹。

旁边那老师头发都有点花白了，倒是看得开，笑着说道：“小夏就是不上去，你也是白想，你看看那个姓左的女孩子现在跑到哪儿儿了？人家刚开始根本没怎么使劲，都攒着呢，留着后边用的。看看吧。”

二班班主任看过去，知道那老师说的倒不假，是他想多了，真的想多了，实力差距实在是大。左思柔在最后一圈半赶超，到终点的时候，就把第二名拉下半圈。

运动会结束后，叶小池给左思柔和她同学照了不少合影，这一天是左思柔这一年多最开心的一天。

最后左思柔让左煜诚给他们全班包括夏老师也照了合影，让把叶小池也照进去。因为这些人里只有叶小池和夏老师是成年人，夏老师对叶小池印象又很好，所以那些学生很自然就让他们俩站在中间。而夏老师则露出一副青春洋溢，灿烂的笑。

左煜诚没表示什么反对的意见，按照左思柔的要求真的给他们照了。

离开学校时，左煜诚跟叶小池说道：“我请你吃个饭，然后再送你回店里吧。”这时候才中午，左思柔他们要举行闭幕式然后才放学，叶小池他们要先走。

叶小池却笑着拒绝了：“这边到店里坐车很方便的，我自己回去吧，饭先不吃了，董庆说你下午还有事，你先去忙你的吧。不用管我。”

刚说完，她要坐的公交车来了，她便随着人流挤上了车，然后消失在左煜诚眼前。

一周后，那卷胶卷都洗了出来，左煜诚拿去给左思柔看。那孩子看得高兴，看到有夏老师的那两张照片时，却不痛快了，不是说她二哥拍照的水平很高吗？这拍的是什么啊？

就两张有夏老师，一张他眼睛没完全张开，另一张还好点，但是脸给照得有点暗，没有他平时帅。

小姑娘不高兴了，问左煜诚：“二哥，你不是挺会拍照的吗？这两张怎么没拍好呢？”

左煜诚只说道：“哦，我很少拍人物，不太会抓表情，还有当时快中午了，太阳有点刺眼。”

是这样吗？左思柔也不好再挑理，只好接受了她二哥的这种想法。

第105章 大漆手镯

董庆刚把那几件粉彩摆上来，左煜诚就回来了，进来之后直接说道：“老侯，东西看了没？”

“还没，这刚拿出来，还没来得及看呢，你就回来了。”

说着，老侯也不再跟左煜诚客套，自己拿起那件叶小池看过的蒜头瓶打量起来，看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没看出来有什么问题。

可既然左煜诚和那个新来的叶小池都说不对劲，只怕这东西真有可能是仿品。

屈小五也看了看，不过他对家具木器这一大类比较精通，鉴别真伪的功力远不如老侯他们那么庞杂，所以他就不发表什么意见了。

平时他虽然喜欢开个玩笑，可这时候都在说正事呢，他当然不会挑这个时机扯些题外话，所以沉默地坐在茶几对面一个凳子上等着看看左煜诚会怎么说。

叶小池站在门边，见左煜诚走过去，拿起刚才老侯放下的那个蒜头瓶，说道：“这个底应该是老的，底上边的瓶体是新烧出来的，不容易看出来，因为烧这些瓶体用的极有可能是产瓷区老坑里边的瓷土，这样成分跟清朝时的就差不多了。”

左煜诚说的这些事老侯他们也是知道的，但是这种造假法在鉴定上想要顺利甄别出来并不容易。

所以老侯说道：“我也提防着这种可能性，就是觉得外边的釉看着也行，没什么贼光，看不出什么不妥，也就买下了。”

左煜诚知道这一点从肉眼看并不容易，便告诉他们：“我在等徐教授那边的回复，他跟我说，他知道有个人做出来的药水挺厉害，用那种药水泡出来的新瓷做旧效果很不错。去新瓷贼光效果挺好。”

然后左煜诚指出了几点看着有疑点的地方，屈小五听着像是明白，可要真让他自己运用左煜诚说的那些疑点去判断真伪，还是做不到的。倒是董庆他们几个听进了心里。

说完这个事，老侯便从自己带的包里掏出来三个手镯，说是新上的，材质不是翡翠、不是金银也不是玉石，叶小池看到过大漆做成的各色家具，她觉得这几个手镯也应该是大漆做的。

应该是刷了很多层的漆，做出来的效果颇有些摄人心魄的感觉，每一个都不同。

左煜诚注意到叶小池刹那间惊艳的眼神，感觉她应该是喜欢这东西的。

但是他只是看了看，确定这几个手镯没问题，都是有点年代的东西，便让董庆拿到首饰区找个地方放着。

叶小池看看时间不早了，便跟左煜诚说道：“你们先聊着，我回去准备准备吧。”

老侯说道：“小叶，别做太多了，有几个菜就行，再凑点熟食花生米什么的，够摆一桌就可以了，都一个店里干活的，别那么客气。”

老侯说这些话，倒让叶小池想起头一回看到他的情景。她可还记得那时候老侯想要买下她舅手里那件贯耳瓶，使劲的忽悠她和她舅，要不是她态度坚决些，她外公给她舅留下的唯一一件古董就给卖掉了。

而现在她居然跟老侯在一个地方干活了，老侯自己也想不到会有这一天吧？

叶小池答应了一声便独自先走了，她得先到菜市场走一趟。

一下午都没什么人到店里来，到了五点钟，左煜诚到门口看了看，外边的人也不多，他便告诉董庆：“今天先这样吧，店先关了，早点回去。”

董庆说道：“要不你们几个先去，我再待会？”

“不用，都走吧。”董庆跟了他好几年，因为没有合适人手替换，假期不多，也就他和老侯有时间顶替一下的时候能给他放放假，所以左煜诚让他今天也早点走。

他们几个刚到小区门口，罗向东也开车过来了，这次之所以有时间过来，是因为他要进市区采购一些修家具要用到的东西，比如生漆和胶。

车停在小区门口，他观察了一下周围环境，瞧着不放心，便把他买的那些东西搬上二楼，到叶小池门口敲了敲门，叶小池很快就来开门了，一看是她舅，便说道：“舅，你那边忙完了？那进来吧。对了，老板他们刚才都上来了，现在都在那屋呢？你要不要过去那边？我这边忙着切菜呢。”

“先不进去，我还有东西要搬上来，车厢是敞着的，放外边不放心，都挺贵的，万一丢了损失可不小。”

叶小池刚要问用不用我去搬，对门就开了，屈小五打开门，照顾罗向东过去。一听罗向东还要搬东西，便跟着罗向东一块下去，俩人走了一趟，便完活了。

罗向东见叶小池果然在忙着，便跟着屈小五进了董庆平时住的那屋。刚进去的时候，一瞬间还以为自己看差了。

因为这时候董庆住的那屋桌子上放着几样青菜，左煜诚和老侯在摘菜，一人一把韭菜正一根一根认真择着。旁边是摘好的芹菜，豆角和几根大葱。

这种画风太陌生，罗向东一时都不知该说什么了。

这时董庆找出来一个小刀，拿了一个干净盘子放在旁边，他是要把屈小五带来的咸鹅蛋对半切开摆盘。

正好屈小五进来了，董庆便停下手头的动作，问道：“小五，这回的鹅蛋是不是你奶给你留的？”

听他这么一说，老侯在旁边就笑，左煜诚也抿着嘴，罗向东感觉这里边可能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屈小五说道：“这回不是我奶给我留的，是我妈腌的，才腌好，肯定没坏，都出油了，你放心切吧。”

董庆这才放心下刀，一边切还还一边叨叨着：“不是你奶给的，我就放心了。”

叶小池刚好过来取菜，刚才左煜诚自己过去把她买的需要摘的菜全都拿这边来了。估计这时候摘得差不多了。她便要拿过去洗一洗，切完了就可以开始炒了。

听到董庆的话，叶小池便问了一句：“为什么不是他奶给的你就放心了？”

老侯在旁边替董庆说道：“去年咱们几个有时候也在这自己做着吃，有一回小五也带了几个咸鹅蛋过来。说是他奶特意给他留的。董庆就拿了一个，往桌子上一磕，掰掉点壳之后觉得那色好像不对，就凑过去闻一闻，结果都是坏的。把他给熏的啊…”

屈小五笑道：“谁让他凑那么近了，那不自找的吗？”

第106章 想起了过去

董庆抗议道：“谁能想到你会拿臭蛋过来？还不是怨你？”

“壳也没打开过，我能知道吗？”屈小五辩解着。

叶小池在旁边笑道：“老太太可能是疼孙子，有什么好东西都舍不得吃，都给留着，结果留着留着，有的东西就放坏了。”

“是这个理，老太太疼屈小五倒是真的，他上边有四个姐，到第五个总算是个带把的，能不疼吗？小五他妈说，有了屈小五可算是完成任务了。”

叶小池明白，早年没有男孩的女人总觉得低人一头，日子一般都不太好过。

罗向东看着摘好的菜也不少，便帮着他外甥女把菜拿到对门，两个屋都有人，来来去去关门开门的不太方便，俩门便都虚掩着。

罗向东把菜放到厨房灶台上之后，顺势又查看起各屋的情况。尤其是叶小池的卧室，他进去，把窗户打开，用手又掰了掰窗户外边的铁栅栏，确认挺结实的，这才准备出去。

可是对面三楼的声音把他给吸引住了，那边三楼有个吐出的阳台，一个男青年就站在阳台上，大概是看到了天边晚霞，有了什么感想吧，一手插在裤兜里，另一只手有时候比划一下，嘴里在念着什么。

罗向东耳朵挺灵，那人说话声音也不小，竟让他听出来几句：“如果你要想念我，就望一望那天上的繁星，那里有我想念你的目光……”

罗向东打量那个人，穿的倒也齐整，念的像是近体诗，这个罗向东多少知道点，最近挺流行这些玩意。可罗向东对喜欢念诗的男人没啥好感，对他来说，那是虚头巴脑的东西，而且这样的人他个人觉得容易招桃花什么的。

想想叶小池跟他楼对楼住着，才二十，万一哪天俩人面对面看着了呢？

罗向东便走出这屋，关了门，然后到厨房跟叶小池说道：“秋秋，那个念诗的人你看着了没？”

叶小池笑笑：“看着了，也听着了，念的还挺有意思的。”

罗向东一听，马上警告她：“有什么意思，竟是虚头巴脑的东西，我告诉你别跟他这样的打交道。”

叶小池倒是没想到罗向东想这么多，她自己可还没想过这些事呢，毕竟她这时才二十，满脑子的事，就是没把找男朋友这事提上日程。

可为了避免罗向东再操心下去，便说道：“不会的，我自己心里有数。”

说是心里有数，罗向东还是不太放心的现在外边的事太多了，听仓库里那几个人闲扯，有时候就说道谁谁谁家上初中的小姑娘有孩子了，他有时候想想这社会上层出不穷的各色人等，心里也打突突，生怕叶小池哪天让人给哄住了……

可这话，说深了不好说，浅了还没用，见叶小池这样说，他也只好点到为止，毕竟他是个男的，还是舅，连爸都不是，有些话他没法说啊。

罗向东走到门口，看到左煜诚打开虚掩的门过来，然后站在叶小池这屋门口，看着放在地面桶里的生漆，然后跟罗向东说道：“这漆给我点，我拿回去要用。等会我找个小桶装上。”

老板要点生漆当然没什么问题，罗向东便说道：“不用你找，我这有空的干净小桶，在车上呢，我过去拿吧。”

左煜诚点头，见他下楼了，便顺势进来，往厨房里看了一眼，见叶小池在切土豆丝，切的菜板咚咚咚的，还挺细。

当时没敢说话，等她切完了才问道：“用不用帮忙？”

叶小池转头看到又是他，便说道：“用啊。”

“哦，让我干什么？”

“就是一会儿菜上桌的时候，要是不好吃，你多少也吃点，算是给我个面子。好吃的话就多吃点。”

“哦，就这个啊？行，没问题，肯定给你面子。”

左煜诚知道叶小池是真不用他，大概也是觉得他是老板，不好意思支使吧。

正好这时候罗向东已经回来了，拿着干净空桶，然后把大桶里的漆往那里倒了多半桶，盖上盖子，放到一边。

叶小池其实是个挺会享受生活的人，会做的菜不少，不过这次有很多菜她都没做，免得罗向东他们看了会觉得奇怪。

他们都知道她在这里没怎么出过门，要是做点松鼠桂鱼、软炸里脊、可乐鸡翅，他们会怎么想？毕竟大家平时并不吃这些。红烧肉倒是吃过的，叶小池便做了一盘子。

菜都齐了，酒也备好，罗向东他们便开始一轮一轮的敬酒。叶小池发现在场的人没一个酒量差的，尤其是她舅和屈小五，喝了两轮，已经开始猜拳行令了。

叶小池陪着他们喝了两杯啤的，便坐着随意地吃几口菜，看着他们聊天喝酒。

聊着聊着就说到了方面他们几个一块在全国各地淘宝的经历。

老侯也喝上了头，微胖的脸上泛着红，说话声音比平时要高了，也少了平时的一点狡黠，伸着手掌说道：

“诚子，大庆，你们俩还记得吗，五六年以前咱们几个一块上南方去倒腾货。那时候火车站乱啊，三教九流的什么人都有。咱们仨为了不打眼，特意穿的破破烂烂的，拿的是蛇皮袋子和旧箱子。大庆还特意把手指盖里边弄的黑乎乎的，头发也是，反正现在想起来跟逃难似的。”

“对，那时候为了安全把货带回来是啥都不顾了。”董庆放下酒杯，听老侯讲他们以前的事。回首过去，再看看如今，是真不容易啊！

这时老侯接着说道：“当时买不着坐票了，都是站票啊，两天一夜！我的天，还得看着东西，还得跟人挤，真的，那时候咱四个回来都要废了。幸亏逮着俩空的车座，下边可以躺着轮流睡觉，不然真不知道咋熬下去。就那回，咱们可带回来不少好东西。是吧？”

左煜诚也喝得不少，老侯的话也带起来他不少回忆，他端起酒杯，朝着在场几个人一一举了举：“干什么都不容易，就希望我这个店越来越好，咱们大家伙越来越好吧。来，干了这杯。”

他不是不会说那些华丽的词，不想说罢了，有这简单的两句就够了。

第107章 光盘行动

酒喝到这个地步，左煜诚觉得也差不多了，他便跟在场的几个人说道：“都吃点饭，把这些菜打扫光了，下回再想吃到小叶做的饭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小五，你去给我盛碗饭来。”

“给我也来一碗。”董庆也跟了跟风。做饭之前，叶小池挨个问过了，都愿意吃点什么，别人都跟左煜诚一样，说不挑食，数董庆最不客气，告诉叶小池他最爱吃茧蛹、红烧肉，要不是屈小五在旁边瞅了他两眼，他还能顺嘴秃噜出几道来，没办法，作为一名吃货，很多食物都能让他快乐。

老侯是真心吃不动了，人到中年的人食欲到底没有他们这些年轻人健旺，喝了点酒，再夹几筷子菜就已经饱了。

“小叶，手艺不错，挺贤惠。”他乐呵呵送给叶小池一顶高帽。

贤惠？这词用的…叶小池不觉得她跟贤惠俩字能沾上边，不过人家说两句恭维话听着就是了，没必要非得反驳一下，便只笑了笑，然后把几个空盘子摞一块，菜往他们那边挪了挪。

董庆他们都不客气地把盘子里的菜扒拉到碗里拌了拌，一会功夫那些盘子便全都空了。董庆毫不在意形象地拍了拍肚子：“吃得太饱了，这几天都白跑了，又得胖回来。”

屈小五告诉他：“怕什么？吃饱了才有力气减肥。”一边说，一边很自觉的就把那些空盘子空碗摞一块往厨房水槽里拿。

叶小池要站起来收拾，老侯和董庆都拦住她：“不用，这个不用你，咱们几个以前也经常聚，在一块做饭吃。有个规矩，做饭的人不用收拾。你坐着吧。”

到最后，叶小池发现，碗筷是屈小五拿走的，董庆用抹布擦了桌子然后又去擦灶台。连老男孩老侯都拿了笤帚扫地。

至于她的老板，则卷起袖子围着水槽哗啦啦地在洗碗。洗的那叫一个行云流水，还涮了两遍，然后沥了沥碗底的水，整齐地放到了碗柜里。

叶小池：“……”

罗向东一脸懵逼，这配合得太快了，他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最后他把那堆空酒瓶子全都挪到墙角整齐放好…

临走时，叶小池不放心地问道：“都喝酒了，开车能行吗？”

左煜诚拎着那一小桶生漆，看了看站在门口送他们的女孩，说道：“我跟老侯小五打车回去，不开车，让你舅在董庆那屋住一晚上吧。”

罗向东也有些醉，感觉舌头微麻，倒没逞强，真的就留了下来。

夜间一场微雨，直下到清晨。天不亮叶小池就起来，看着她舅把头天晚上拿上来的东西再搬到车上，然后目送他离开，自己出去跑了几圈，再简单吃了几口饭，就在短袖衣服外边套上了一件薄外套，锁上门往店里去了。

至于董庆，早上一直没出现，好像喝得有点上头，起晚了。

到了店门口，低头掏钥匙开了门，刚刚进去，准备先把柜台上边擦一擦，身后有动静。

叶小池回头一看，特别惊讶，还是头一回看到老板这么早过来。

“老板，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没多睡一会儿啊？”左煜诚来的时候，还拿着一个粉彩玉壶春瓶。

昨晚左煜诚喝得也有点微醺，这时候换了一身衣服，已经恢复了平时清爽干净的模样，让人实在想象不出来，他跟老侯他们几个轮流外火车座位底下睡觉的模样。

“没什么事，就早点过来。”左煜诚说着，拿着瓶子从叶小池身边过去，看上去跟平时没什么不同，如果说不同也就是来得太早了。

如果是死党，叶小池这时候肯定会认真地打量对方的脸，看看他为什么会有这样异常的举动。

可对方是老板，还是算了吧。他说没什么事就来早了那就是吧。

左煜诚这时候把他刚拿来的玉壶春瓶放柜台上，然后在那些粉彩瓷里找了一会，找出来三件，全都跟那玉壶春瓶摆在一块。

再朝叶小池招了招手：“小叶，你过来，不用擦了，挺干净的，下班前收拾一下就行了。”

叶小池只是猜测他要给她点指导，可弄不清他具体要讲什么，便放下抹布走了过去。

左煜诚指着那几件瓷器说道：“这几个粉彩，你先看看，能看出点什么？”

这是在给她出题？

叶小池看了他一眼，左煜诚则好整以暇地瞧着她，却不给她任何提示。

叶小池只好拿起瓷器一个个看，都看完了之后，低调了一下，说道：“这个葫芦瓶我感觉比较新，其他的年代还行。”

左煜诚现在已经适应了她这妖孽一般的能力，所以很自然地说道：“感觉真是够灵的。”

叶小池以为左煜诚要像昨晚的老侯一样，要花式夸夸她呢，可左煜诚很快就让她知道，她真的想多了。

左煜诚的话才刚刚开始，下边的才是重点：“可是这种感觉能维持多久就不说了，你以为光凭这些感觉在这一行就能混久吗？这么想的话就错了。还有一个，如果你过分依赖感觉，其他方面的能力得到的锻炼就不够，对你也是没什么好处的。”

所以呢？他想干什么。叶小池听着这个人戳心窝的话，不得不承认，至少有几分道理。

“你先看看我刚才拿来的玉壶春瓶吧，说说你的看法，你觉得这个是官窑器还是民窑器。”

叶小池便往前走了走，摸到那玉壶春瓶的各个部分，连瓶底都摸遍了。

左煜诚本来有话要跟她讲，可看着她在旁边摸瓶子摸得仔细，简直是没完，纤细白皙的手指在瓶子上下滑动着，他平静下来的心便开始加速。

清了清嗓子，“看完了吗？”

叶小池这时候还在想该怎么回答，瓶底有款：大清乾隆年制。她又摸遍了，感觉是真品无疑，要是平时直接就回答了。

可这次不一样，就好像平时大家都知道一加一等于二，可要是有人煞有介事地问一加一等于几这么简单的问题，别人就难免多想了一点，总感觉这里边有陷阱，不敢直接给出最简单直观的答案。

见左煜诚问，叶小池抿了下唇，抬头，仰视着男人的眼睛，说道：“我觉得这个是官窑。”说完了，等待着左煜诚宣判。

第108章 并非万能

左煜诚轻轻摇了摇头：“不，是民窑。”

叶小池便知道，自己懂的还是少。她所拥有的只是一种模糊的、不能量化的感觉，对她有帮助，却并非万能。

左煜诚拿起玉壶春瓶让她仔细看看瓶底的款，问她：“这个款你跟那两个比一比，能看出来不一样吗？”

他把瓶子平放在柜台上，一只手扶着瓶颈，叶小池为了看清楚点，便凑了过去，离那瓶底只有十厘米远。

董庆这时候正好来上班，到门口时打了个哈欠，觉得特别过瘾。打完哈欠之后便开门要走进来。

可他的眼神落在屋里离得很近的一男一女身上时，便忍不住用手指抹了抹眼睛，叶小池跟诚子挨那么近在干嘛？

……

从他站的角度看过去，叶小池低头，像要往左煜诚怀里钻……

叶小池是不知道他的想法的，她这时候正专心打量玉壶春瓶底部那六个蓝色的字呢？可以说得上是心无旁骛。

要是知道董庆这么想，肯定想揍他一遍。

董庆安静如鸡，站在门口不知道该往里走，还是转身出去装没来过。

叶小池这时站直了，回头看到他，说了一句：“董哥今天来得比平时晚点呢，酒醒了吗？”

左煜诚：她怎么没问他酒醒没醒？

董庆如蒙大赦，连忙说道：“醒了醒了，睡一觉就啥事没有了。今儿来晚了点，明天不会了。”他这时候不敢再说明天找你去跑步这种话了。

叶小池状似无意地说道：“我这边在鉴定瓷器呢，看看底款，判断一下这瓶子是官窑还是民窑。”

董庆：……难道是他想多了？看叶小池的样子，好像真的是。

可再看看诚子，董庆瞬间开窍，老板这么反常，说明他想的还真不算多，反常必有妖…

董庆很识时务地说道：“哦，诚子懂得多着呢，你跟他好好学着，我收拾一下。”

说着，放轻了脚步，奔里间去了。这种时候，他这庞大的身躯，多少有点碍眼，在那儿站着，多大一电灯泡啊！

快乐的单身汉董庆在这方面反应虽然略微迟钝，可终究到了这年龄，有些事不会不懂。

这时左煜诚抬腕看了下手表：“还有半个小时我要出去见个人，他那里有几件东西想让我给看看。”

叶小池这时也想起，左煜诚还在等她答案呢，刚才的思路因为董庆给打乱了，她便把另外两个真正的官窑瓷看了看，然后才说道：“这个玉壶春瓶的落款跟那两个是有一点不同。”

官窑和民窑的区别，除了瓷质的细腻程度，釉料的好坏，还可以借鉴底款来分辨。

“对，他这个瓶子胎体还是挺细腻的，在民窑里边属于好的。不过这个瓶子底部原来并没有款，是后仿的，这样就可以伪造成官窑了。”

叶小池这次听明白了，她的感觉确实像左煜诚说的一样，是有限制的，今天这种情况她就看不出来。

官窑和民窑，一字之差，价格却有着天壤之别。

左煜诚大概是怕她心里不自在，便开导了一句：“这个瓶子本身烧的很不错，再添上底款的话，想看明白很难的。要是烧的稍微粗糙点，你应该能看出来。”

叶小池知道左煜诚这么说其实是在安慰她。是怕她想不开不痛快吧。

可她个人不是个愿意给自己找理由的人，能力不够就说能力不够，不会推三阻四，把责任推到别的方面。

所以她笑着说道：“老板你说的真没错，这底款确实蹊跷。还是我懂的少”

董庆见他们俩说的挺好的，本来不想打扰他们。可电话响了，不好不接，万一有什么事呢？

所以他过去拿起话筒，然后跟人聊了几句，听了一会，只好说道：“他在，你等一会，我去叫叫他。”

他先把没挂断的电话放在桌面上，无奈地朝左煜诚喊了一声：“诚子，你三叔找你有事。”

话说了出来，心里却在打鼓，诚子这边刚有点冰雪消融的迹象，他也不愿意打扰，也很想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可形势不允许，电话早不来晚不来，他总不能不管吧？

第109章 打算做个助攻手

左煜诚听到董庆的话，放下手里的玉壶春瓶，告诉叶小池：“这一排，你找一找，看看能不能找出来后补上去的底款。不着急，一会儿我走了，最早要等到下午三点以后才能回来。也可能明天来。你到时候给我答案就行。”

等叶小池答应了，他便走到里间去接电话。董庆在旁边看着他打电话，见他神色如常，看不出跟平时有什么区别。他却觉得，这并不代表老板心里没有变化。这么多年了，总算看到老板愿意跟女孩子接近，董庆觉得自己心里的八卦因子开始发酵，咕嘟咕嘟地往外冒着泡泡。

左煜诚放下电话，董庆连忙问道：“你三叔找你啥事？”

“他问我是不是在筹钱？要是实在缺钱的话，他可以帮我挪点。”

左煜诚说着，拿起放在茶几上的手包，准备出门。董庆追上去问道：“那你怎么说的？刚才也没见你答应啊，这么好的事……”

“暂时还用不着，不是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吗？你跟小叶看着店吧，收货的话你们俩一块商量着办，价格方面还是你说的算。”至于卖货，叶小池现在跟董庆的权利已经一样了，有很大的自主权，只要不低于左煜诚给的最低价就可以。

董庆知道左煜诚这个人，有些事你要是不多问问，他不怎么爱说。所以左煜诚在前边走，他便在后边跟着，一直跟到店门口。

“你有事儿？”左煜诚回头，奇怪地看着他。

“嗯，有点事儿，想问问你。”董庆回头看了一眼店里的叶小池，见她正在专心地察看着货架上的瓷器，便扯着左煜诚的胳膊往外走了一段，回头看了看，然后才拉着左煜诚停下来。

“诚子，你说说，小叶这人咋样？”董庆拿话套他。

这神神叨叨的样子让左煜诚心生警惕，“挺好的，你特意跟出来就为了问我这个？”

就知道这人不会说实话，可董庆还有别的招，他小声说道：“诚子，你看小叶这人吧，长得挺好看的，做饭好吃，还聪明，最重要的是，在咱们这一行，她挺有天赋的。我觉得她跟你挺合适，站一块登对，还能有共同语言，多好。你要是觉得成，哪天我帮你探探她的口风你看怎么样？”

董庆心想：我让你装，这回给你来个直捣黄龙，就看你心动不心动？

董庆直白的话让左煜诚心里一跳，阅历丰富的老侯跟他们几个小伙闲扯的时候说过，如果你真的看上一个人，就会一直想着她，想跟她说话，想给她做这做那。听到她的名字，看到她一根头发丝，心里都欢喜得不行。甚至在道上看到个跟她身条差不多的，跟她穿一样衣服的，会追上去看看是不是她……

那时候他只是当成笑话来听的，而现在他却知道那都是老侯的经验之谈。那种心境真到了一定的时候是真实存在的。

可他知道董庆的性子，八卦起来跟个女的似的，要是让他知道了，这一帮朋友只怕就都知道了。可他这边还完全不知道叶小池的心意。自然不想在这时候就把这事传开，要是不成，叶小池在这儿待着都会尴尬的。

再说叶小池才二十，谁知道她自己是怎么打算的呢？也许人家根本就没考虑到这方面吧？左煜诚其实观察过她，别的不说，只感觉她完全没有恨嫁的心思，所以他现在还不想惊扰到她，想再看看。

董庆还在那边等着他说话呢，左煜诚不动声色的说道：“你把你自己的事解决了就行，我要是真看上谁了，自己会处理的。”

呵呵，没否认！

董庆的思路明显跟左煜诚不一样，左煜诚要是能直接告诉他答案那才怪了，没否认那就是有那想法。董庆觉得，照着他老板这个进度，只怕还有得熬。可是他不抓紧着点，指不定哪天有人看上了叶小池，主动出击呢。

来他们店里的人，有实力的可不少，万一哪天叶小池真跟人好上了，左煜诚那边不就抓瞎了吗？所以他觉得这个事，真看中了就得速战速决。赶紧的给她拿下，好姑娘得先定下来，免得让别的小子给捷足先登了。

董庆那边回店里暂时也没什么事，便回里间靠着沙发琢磨这事。要说具体怎么办，他一时半会也没招。因为他也没经验。

正踌躇着，郑镇宇的电话打来了：“诚子在没在？”

听董庆说左煜诚不在之后，便打算先把电话挂了，然后给左煜诚去个传呼。

“哎，先别挂。诚子没在，我在啊。郑哥，你今儿有没有空？我请你吃个饭。”

郑镇宇听了，觉得今天这事儿有点稀奇啊，董庆破天荒叫他一回郑哥，还大方一回要请他吃饭。

可这样的事后边要没点什么猫腻，郑镇宇是不信的。

“这么好？还请我吃饭，有事儿求我吧。我可告诉你，为难的事你请吃饭也没用。”

“看你说的，咱哥俩这么熟了，以前不是天天得在这儿看着吗，就算想请你吃饭，哪有那闲空。现在小叶自己看几个点没事。咱哥俩就在古玩市场外边找个合适的地方聚聚。”

看来是真有事儿，郑镇宇那边想着，还是问了一句：“不带诚子吗？”

“他有事儿，还不知道啥时候回来呢，就咱哥俩就行了，哪天有空再带他。”

哦，看来这事儿备不住跟左煜诚有关系。郑镇宇便答应了，然后挂了电话，俩人约定了中午就在古玩市场外边见面。

董庆放下电话之后，心想，自己这心操的，快赶上大妈了。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想到这儿，又暗暗呸了自己一口，想什么呢？他这么正常的小伙，怎么能成太监？

十一点钟，董庆跟叶小池说了一声，便从古玩市场侧门出去了。

因为中午店里只她一个人了，叶小池便没像往常一样出去淘货。平时都是董庆看店，让她出去蹓跶，偶尔董庆出去一回，她当然不会有意见。

一直到十二点半，店里都没什么人来，那一排货架上的东西也让她挑了一大半。

不过这时店门口进来俩男人，一个人怀里抱着纸箱，进来后便把纸箱放到柜台上。

叶小池猜测他们可能是来卖货的。这种人经常出现，有的说东西是祖上传下来的，有人就是个开包袱店的。自己没有店铺，在别人的店铺之间游走，低买高卖。偶尔也能见着好东西。

第110章 白釉的华丽变身

那俩人进来之后，探头往店里看了一圈，见里面除了叶小池没别人。其中一个人便犹豫着停住了手，他本来是打算把纸箱打开，把里边的东西拿出来的。

“你是看店的？”另一个人见叶小池过来，便问道。

“没错，两位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一会还有人回来，我要是定不下来，你们可以跟他谈。”

那两人对视了一眼，然后先前要开纸箱的人问叶小池：“你们这个店，收不收古董？”

“得看看才能决定收不收，你们要是有什么要卖的，可以拿出来给我看看，一会儿来人了，让他也看看。”

这两人里，那个话少的，叶小池总觉得有点眼熟，好像哪天看过了。如果真看过的话，有可能就是在店里看到的。那说明这人来过店里。叶小池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先把他们留住，观察观察再说。

那俩人见叶小池说得笃定，话少的那个便示意跟他同来的人把纸箱打开。

“这个东西，要不是实在没办法了，我们哥俩肯定不能拿出来卖。”说话那个，不像是常待在室外的，可是却像是有着压力似的，表情有些愁苦，好象生活中遇到了什么困难一样。

叶小池点点头，表示她在听，可心里却毫无波澜。不能怪她麻木冷漠，实在是这样人她见多了，真正愁苦遇到困难的确实有，可来店里卖货的不管怎么愁苦，都很有可能只是他们编的一个故事罢了。影帝级别的大忽悠，在这儿不稀罕。

“不介意的话，我先看看吧。”叶小池说完了，见他们同意，便示意那人把那个天球瓶放到柜台上。

等瓶子放好了，她先绕着瓶子看了一遍，先利用自己这一个多月训练出来的眼力来初步判断一下。然后才用手拿起瓶子，看看底款和瓶底，然后再仔细观察瓶身上图案如何运笔。看了一会儿，默默把那雍天款的黄釉折枝花果纹天球瓶放下了。

这是表示她已经看完了，把天球瓶拿出来那人见叶小池没说话，便主动问道：“这瓶子是我姥爷给我妈的陪嫁，三十年前为了保住这个瓶子，我爸妈在院子里挖了个大坑给它藏了起来，这才没让人找着，要不然恐怕留不到现在。我妈说，这东西从我姥爷往上数最起码得有四五代之前就有了，肯定是真东西。”

对他的话，叶小池表示肯定：“是真东西，也到代。”

听叶小池也这么说，那俩人对视一眼，心下暗喜。先前说话那人又说道：“我就说，像姑娘你这岁数才这么大，就能来这地方上班，肯定不是一般人，现在一看，眼力果然不得了。姑娘你说得特别对，这东西就是雍正那时候的，那时候我家祖上可是大官。哎，可惜啊，传到我这一代，都是混日子的小老百姓啊。真是愧对列祖列宗了。”那人一脸戚戚焉的样子，让叶小池又被动地欣赏了一回不要钱的表演。

叶小池这回没应和他的话，反倒将目光放到另一个人身上，那人本来神色正常，叶小池有意无意地看他，让他心里不能不多想，这姑娘这么看着他为哪般？

先前滔滔不绝的人说了一会，叶小池并没有像先前那样给予他回应。原以为叶小池既觉得这是到代的老东西，有可能会让他们报个价呢，可这姑娘似乎并没有那个意思。

那么，她是不是不敢自己跟他们俩谈收货的事，在等另一人呢？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不如就先不跟她费唇舌了。说话的人这么想了，便没再啰嗦下去，决定安静一会儿等另一个人，那个男的回来再说。

他不说话，叶小池却说话了：“刚才听你说的意思，这个天球瓶是从你姥爷的祖先传下来的，其中有一任祖先在雍正朝是个有身份的人。你要这么说的话，我就有点不太明白了。”

“怎么不明白了？”难道他们这样说有什么破绽吗？

“你们带来的这种天球瓶，我见过真品，也在图册上见过。”叶小池实际只在图上看到过。图上显示的瓶子是雍正时宫窑出的。以黄釉为底色，绘着折枝花果纹。这件东西如果真是雍正官窑黄釉折枝花果纹的话，叶小池肯定要打电话或者传呼给左煜诚的。如果具是这样的话，这样一个瓶子，作他们的镇店之宝是可以的。至于精品，那更不在话下。

她见过？话少那人没忽略到她说见的不是这个瓶子，而是这种瓶子。那么，她是不是看出了什么不对？可这瓶子是他们精心造出来的，就是为了这一天，怎么只遇到个姑娘家，翅膀还没长硬的丫头，计划就进行不下去了？

不是说左煜成要收精品吗？他们这个怎么看怎么像精品，可她看起来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意向，这……

“姑娘，你说实话吧，到底什么意思，要是没看中的话，我们哥俩上别的地方看看去。”

听他们这么说，叶小池心里庆幸，幸亏早上左煜诚给她讲底款假冒的事情时，又给她讲了点别的。

结果刚讲完，便遇上俩过来给她送机会来实践检验一下的了。

这一检验不打紧，让她看出来好几处有问题。看上去是个黄釉底折枝花果纹天球瓶，可实际上呢，是个白釉的老瓷，确实是个到代的老瓷没错。然而，但是，这些人在这老瓷上加了黄釉，又绘上了釉上彩的折枝花果图案。如果左煜诚没给她上课，她自己凭着感觉来判断的话，可就犯错了。

而雍正朝官窑的黄釉彩瓷相对于白瓷，自然要珍贵多了…

叶小池不紧不慢地说道：“如果你们带来的瓶子也是我见过的那种的话，那就是给宫里进贡的瓶子。黄釉为底的粉彩在雍正朝不是应该在宫中吗？他那时候吏治很严，如果你们说的那个祖先也在雍正朝当官的话，他是怎么得到这种瓶子的？贪墨应该不会是吧？那是赏赐吗？”

你才贪墨，你全家都贪墨……那俩人总算明白叶小池根本就没有收下瓶子的意思。可是他们想，另一个人不是快回来了吗？兴许另一个人会有不一样的说法。

在那俩人的盼望下，董庆终于千呼万唤地回来了。

第111章 看破不说破

董庆这时候跟郑镇宇聊得正酣，郑镇宇也是没想到，他几天没过来，事情竟发展到这个地步。

他可记得，那次他自作主张让叶小池陪着左煜诚参加那次晚宴时，左煜诚还警告过他别再有下次。

当时他还跟左煜诚开玩笑了，说近水楼台先得月，说不定哪天量变到质变，他们俩人之间的关系就不一样了。

没想到啊，真没想到！他竟说中了，就好像随手射出的一箭，却正中靶心，这感觉不赖。忽然觉得，他挺有先见之明的。

看看时间不早，董庆就跟郑镇宇两个离了饭店，各走一边，郑镇宇回了公司，董庆自然是回店里。因为还要上班，他们都没喝几口，这点自制力还是有的。

董庆从郑镇宇那边得了点拨，一路琢磨着怎么实施，心里想着事，就感觉走得很快，事还没想清楚呢，就到地方了。

进去一看，叶小池在柜台旁边站着，她边上还有俩男的，一个人手边有个纸箱，在柜台上放着。

“董哥，回来了，事办完了吗？”

叶小池闻得出董庆身上有很淡的酒味，估计也就是象征性地喝了那么一点，以他的酒量倒也没什么，可能跟朋友一块出去吃饭了。

果然董庆告诉她：“完事了，跟人吃饭去了。”

然后董庆看着那俩人，显然是想知道这俩人的来意。

叶小池便告诉他：“这两位想问问他们这个瓶子咱们店收不收，老板说过了，收货的事你做主，董哥你看看吧。”

说是这么说，其实左煜诚也就是让他在收货价格上把把关，毕竟叶小池入行时间不长，对行情还不太清楚。

可货好不好，值不值得收，还是要俩人一块参详比较稳妥。

所以董庆问道：“你看了吗？”

叶小池神色淡淡地说道：“看过了，你看看再说。”

董庆对叶小池说话的客气态度让那两个人感觉不太好。似乎这后来的男的对那丫头的看法挺尊重的。

可偏偏那丫头也不知道是真看出来什么了，对这瓶子就是没什么兴趣。虽然他们不敢相信，她怎么就能有那本事看出来呢？可事实明摆着，她就是不看好这东西。

董庆看了叶小池的表现就知道了，只怕这东西不符合他们的要求。

不过程序还是要走的，东西都放这了，那就看看。哪怕是个假的，也能给他增加点经验。

这行雷太多，不管多小心，也保证不了能时时刻刻避开雷区，多点经验总是好的。

所以董庆认真地把那折枝花果纹瓶拿在手里，看了一会，又从柜台边上拿出放大镜，重新看了一遍。

那俩人心里又打鼓，有了不好的预感。

这时董庆把放大镜放下，然后说道：“我们这个店目前很多货都不收，不好意思，这件也不符合我们这儿的收货要求。”

董庆说的很明白了，那两个人不可能听不出来。那就是他们精心伪造出来的所谓精品，被这两个人先后看穿了。哪怕这东西真的到代了，人家也不要。

这两个人本来期望着这东西能卖出一大笔钱，甚至都做过计划，最低卖多少？卖完了得了钱要买点什么？原来说好了，他们两个各拿三分，其余的四分是别人的。

就算要分三份，卖的钱如果能达到他们的期望，那对他们俩也不是个小数。不挥霍的话，说不定够用半辈子呢。

那个抱着纸箱进来的男人还幻想着用卖瓶子分到的钱开个小店。从此就不用这样东奔西跑坑蒙拐骗的了，或者业余有空干上几票也行。这样有正当事做又能挣点偏财，多美啊。

可惜俩人想的都太好太美了，现实中却容易怕什么来什么，这俩人也不例外，董庆说出的话，正是他们俩担心的事。这怎么还卖不出去了呢？

抱着纸箱进来的人不甘心地说道：“说实话，这东西要不是家里遇到了解决不了的困难，我根本不可能卖。既然你们不识货，那算了，咱们走吧，上别家看看。”

董庆笑呵呵在他们身后说道：“兄弟我打小就摸了不少好玩意，到现在多少年的经验了？有些话看破不说破就是了，两位出了这个门，下次要再来的话，买东西欢迎，卖东西的话得看是什么货了。”

董庆这意思可是更明白了，那人刚才要是不叨咕那一句，他也犯不上说这些。

那俩人见状，知道这个店他们俩已经挂上号了，再来卖东西只怕不好使。

俩人摇着头，抱着纸箱无奈走了。叶小池看着空手出去的那个人的背影，这才想起来什么时候见过他了。

真是那天他发现老侯最近上了几个仿造的粉彩之后，一进店门就要买那个假的粉彩蒜头瓶的国字脸。因为他的脸型不常见，所以叶小池印象较深。只是他留了点胡子，换了衣服，还在鼻梁上搭了副眼镜，所以才没马上看出来。

这人前后两次出现在店里，这确实是需要注意的情况，所以叶小池指着那人背影问董庆：“这个人你有没有印象？”

董庆毕竟进来的时间短，并没有仔细打量那个人，上次国字脸来的时候他也没跟那人正面对着脸说话，所以他没看出来。

不过叶小池既然说了，那就应该是的，所以董庆把这事记下了，回头查一查这俩人，万一是有计划针对他们店呢？

“这个事，我知道了，回头我找人查。你先不用管了。”

叶小池知道自己在这边没什么人脉，要说认识人，也就是自家几个亲戚。至于店里来来往往的客人，那只是混个脸熟，能买店里的东西就不错了，还想让人帮忙办事？所以要查的话，肯定是交给左煜诚和董庆他们办合适。

董庆打发走了那两个人，暂时也放下叶小池刚告诉他的事。想起了郑镇宇的嘱咐，便跟叶小池聊天，“小叶，在咱们这待着还行吧？”

“那当然行了，太行了。”叶小池给出肯定答案。

“知道这个店开了有多长时间了吧？”

“知道，不是说过了吗？有六年了。”

“嗯，对，那天说了点。不过还有很多事你都不知道……”

第112章 “历史的味道”

董庆平时的话就不少，可叶小池发现，今天董庆的话更多些。说的大都是这个店从无到有的艰苦过程。

叶小池本来以为他今天特别想说话。可听了一会儿，就感觉出来，董庆的话，看上去像是在忆苦思甜，没事闲聊。可左煜诚出现的频率有点多了，而且都是以正面的形象出现的。

叶小池便抬起头，笑着看向董庆的眼睛。董庆被她看得有点心虚。

郑镇宇说要让他有意无意地在叶小池面前提一提左煜诚，适当美化一下，换成古话，那就是在叶小池面前，含蓄地为左煜诚美言几句。

也不知道老郑出的这主意行不行？他做的是不是痕迹有点明显了？郑镇宇警告过他，说叶小池这个人，挺尖的，叫他表现得要不经意一些，免得让她看出来什么端倪，产生反感情绪。

“小叶，我今天是不是话多了点。”董庆到底问出了这句话。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跟老板关系挺好。三句话里有两句都能提到他。”

董庆：“……”

确实明显了点啊，左煜诚要是知道，会不会想给他嘴贴上封条？

叶小池又说道：“现在也没什么人，我上楼去把那两个铜镜处理一下，你在下边看着吧。”

叶小池上楼以后，回头瞅了一眼，感觉到他说这些有目的，她不会是想多了吧？

摇了摇头，放下这事，专心干活。下班之前她都没怎么下去。等到快五点，她留下董庆一个人，照例往古玩市场走去。

现在她的眼力又提高了不少，很多东西只是看看就知道是个假的，俗称的一眼假。

有个摊位上放着不少看上去比较老的物件，除了鼻烟壶有一些看上去像是古代的生活用品。以前的人用过的陀螺、针线板、像章，还有她看不懂的东西随意地放在一块布上。

叶小池看向一个小巧的铁制品，带个手柄，前边的铁板做成的青年是圆形的，像家里炒菜的饭勺那么大。

离奇地是，平面上有一半是有孔的，她正想把那东西拿起来看看，东西被别人拿走了。

叶小池转头看过去，见到俩人出现在她身边，一个年轻人她不认识，但是另一个她是知道的。

他是来左煜诚店里陪着一家三口人买斋戒牌的，董庆告诉过她，这个人是画家，在洛川美术学院任教，刻印也有名，还擅长博古画。

看来这人跟她一样，也是来淘宝的。

叶小池看向他的时候，那人也是一愣，想跟叶小池打招呼的时候，叶小池趁着摊主不注意，示意他不要说出她的身份。

那人旋即就明白了，如果让那摊主知道叶小池在古玩店上班，那她淘货就不方便了。所以他很明智地闭了嘴，装出不认识叶小池的样子，瞧着跟他一起过来那男青年看货。

听摊主的意思，这东西居然是凉粉挠子，清代的老物件……

那青年人就是觉得这东西挺奇怪，才特意拿起来问问，一听是这东西，瞬间没兴趣了。摊主不死心地说道：“这东西看着不起眼，你可别小看它，用这东西挠出来的凉粉，每一口都是历史……”

叶小池忍着笑听到摊主忽悠，男青年也是无语，便问了一句：“这个什么凉粉…凉粉挠子，你要多少钱？”

摊主伸出两根手指：“二百。”

男青年心说你怎么不去抢？不过这话放心里就是了。他没还价，默默放下了那东西。

叶小池其实想见识见识这到底是不是真东西，看上去是挺旧，见他放下了，她便拿起来打量着。全无感觉！

还每一口都是历史的味道，真能扯！

第113章 路步远还是路近

叶小池跟先前的那个男青年一样默默地放下了那个所谓的凉粉挠子，离开了这个摊位。

刚才看凉粉挠子的男青年不认识她，洛川美院的贺老师也不想跟古玩店的人有多深的关系。他觉得跟他们处得太熟了，去店里淘货的时候就不好意思杀价了。

所以他们都没跟叶小池打招呼，等叶小池放下东西离开的时候，他们两个已经走出去一段距离。

叶小池也没想跟那贺老师多说什么，趁着还有点时间，她还想看看能不能淘到什么好东西呢。

她都打算好了，凑够一笔钱，就在洛川市区买个房子，这时候是93年，已经可以自己买房了。有了房子，她甚至打算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把叶景涛接过来，让他在城里的学校念书。那孩子的性格相对于别的男孩来说太懂事了。

以叶小池的眼光看来，是懂事过头了，这样的孩子太会为别人着想，她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怕他就这么长大了会吃亏。所以有心想把他接到身边，让他见识到更宽广的世界，开拓眼界，也改改原来的性子。

孩子就是个孩子，一天天的像个小大人似的。都是生活，把孩子的天性都给掩埋了。

叶小池脑子里想着事情，并不耽误她观察摊位上的东西。原先不懂行，也看不出什么门道。等到入门之后，她觉得，随便在市场上转转，比听相声还有意思。

因为在懂行的人看来，这市场上就有不少笑料，总有你想不到的意外出现。

她面前的摊子上就有个东西，看上去是个动物，蛮像是石头做的，挺大个，还有底座，从身形上来看像个蛤蟆，但是比一般的蛤蟆瘦了点。可那长耳朵来怎么看怎么像兔子，而且脚上没有脚蹼，这也符合兔子的形象。

可，要说这真是兔子吧，那也太丑了！

叶小池最后还是问了问摊主：“那东西是什么啊？”

摊主以为，她或许对这东西感兴趣吧，就告诉她：“那个是滑石兔，古代人把这东西放床铺上来压铺角的。这东西博物馆里边都有，我这好不容易从乡下收了一个，你看看……”

叶小池：……老兄，你逗我！博物馆里确实有滑石兔，可人家那滑石兔是橘红色的，一看就是个兔子，个头不大，整体圆润，线条流畅。你这个挺大个，还灰扑扑丑得像蛤蟆一样的东西也叫滑石兔……

叶小池无语地转身离开，收获了那人不太痛快的白眼一枚。摊子多，摊主的性格自然不能一样，很多人还算淡定，可总有性子不太好的，问了不买，就赠送个白眼。

叶小池并不当回事，继续淘她的货。

这时离国庆节越来越近，天气也转凉了，能看得出来，外面有些阴天，而且时间也不早了，大棚区里看货的人少。

有个摊主大概在马扎上坐了一天坐乏了，见没几个人过去，便提了提右边的裤脚。然后脱了鞋，就直接用那穿了红袜子的脚踩在一块木头上。

也许今年是这人的本命年吧。就是不知道这时候的红袜子下边有没有踩小人仨字，她也没怎么注意这个，是突然没头没脑的就想起来这个问题。

叶小池本来要去看看的，可这人脚往摊位上的东西上一踩，她就没法去了，谁知道还有哪个东西被他踩过？

还以为今天这一趟不会有什么收获了，天比刚才又阴了些，叶小池便准备离开古玩市场回宿舍。

脚边有个玉器摊子，除了摆件、首饰，还有些玉牌和玉佩。有个玉牌上边雕着一匹马，离奇的是，马背上坐着一只猴子。

叶小池明白，这个图案的意思是马上登科。玉牌到底怎样还不清楚，可这个图案雕得很是传神，哪怕这不是老物件，可只要是个玉，就很不错。

叶小池便过去看了看，然后真的买了下来。

买完这个马上登科玉牌后，她不看了，准备拐个弯出去往宿舍走。

才转身，又跟贺老师和那个男青年碰了头。贺老师看到她也愣住了，这么大的地方，碰着两回了，还是打个招呼吧。

所以他这回主动跟叶小池说道：“姑娘，你这是买着好东西了？”

“不是什么好东西，自己看着喜欢就买了，这个买的不算便宜。”

说着，把手里的玉牌朝着贺老师扬了扬，不管是贺老师还是那男青年，对她拿的那东西都来了兴趣，俩人便走过来看。

叶小池知道贺老师手里不缺好东西，便大方地把玉牌放到掌心举起来，方便他们观察。贺老师拿起来，两面都翻看了一下，心里有些惊讶。然后让那男青年也看看：“路近，你也看看吧。”

“不错啊，是真玉，就是不好断代，不过我觉得应该有些年头了。”那个路近说道。

贺老师点头，这时候他明白那个古玩店为什么要让这姑娘去上班了。看这货淘的多顺利！是有真本事的。

同时贺老师也想到了一点，那就是古玩店的老板知道他的手下在这边淘货干私活吗？要是知道了不知道会怎么样。

贺老师口里的路近因为这事对叶小池起了兴趣，笑着跟她做起了自我介绍：“你好，听贺叔说你在古玩店上班，果然厉害。”

他说着朝叶小池竖起大拇指。然后开始跟叶小池做自我介绍：“你看，咱们这一会功夫，碰上两回了，这算缘分吧。那不如认识一下。我先说吧，我叫路步远，步，健步如飞的步，健步如飞说的就是我。”

叶小池：“……”刚才贺老师不是叫他路近吗？他自己却说他叫路步远，跟路近有关系吗？

贺老师和路步远都看出来叶小池有些懵，路步远就笑着解释道：“我本名是叫路步远，不过跟我熟的人都乐意叫我路近，不远不就相当于近嘛。”

叶小池轻拍了一下脑袋：你看我反应有点慢，这回明白了。

路近，本名叫路步远的男青年又说道：“其实我觉得我爷爷当年幸亏给我起的名叫步远，要是叫路步高可就麻烦了。”

路步高？叶小池马上脑补出步步高这个词。可叫步高有什么不好？

略微迟疑了一下，才想起来，路步高要是换个说法不就成了路矮了？

第114章 停电了

叶小池想明白了这一节，便莞尔一笑。她这一笑，路步远也就知道她这是听明白了。便也跟着笑，然后打听叶小池的名字。

贺老师见两个年轻人聊的挺好，背着手安静旁观，可脑子里却没闲着。路步远谈兴很好，贺老师觉得这个时候的路步远，有点像开屏的公孔雀。

据说开屏的孔雀都是雄姓，在动物界，一般更漂亮的是雄姓动物，据说动物求偶时，可以更好的吸引到雌姓同类（姓，是故意打的这个字，为了避免被屏蔽）

路步远要是知道贺老师心里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知道会不会吐血？

天色更暗沉了，贺老师终于咳了一声，提醒路步远别扯蛋了，打个招呼认识一下就行了，瞧天上这阵势，这场雨只怕会说下就下。他们得走了。

路步远收到了贺老师的暗示，便热情地跟叶小池说道：“要下雨了，那我先走了。对了，你有伞吗？瞧这天，说下就能下。”

“店里有，离这不远。我回去取吧，然后再走。你不也没有伞吗？”

“我跟贺叔你不用担心，这地方有熟人，随便说一声就能弄到伞。我原来还想着要不要帮你也弄一把，现在看来是不需要了。”

说完这些，路步远跟叶小池挥手道了别。叶小池看向大棚外边，有点黑云压城的架势，确实说下就下。

所以她跟他们俩道别后转身往古玩店走去。

还没到地方，天上响起轰隆隆的一团炸雷，然后雨水瓢泼般倾泄而下。叶小池在大棚区里加快脚步，跨过一条小道总算到了店门口。这时她衣服上只落下了一些雨点，倒也没挨浇。

到门口时，发现董庆才出来，一副准备要走的样子。叶小池忙过去，跟他说道：“我得进去拿伞，你先别锁门。”

董庆看着暗沉的室内，脑子一动，忙答应了：“我不锁门，你自己进去拿吧，我有点急事，先走了。”

说着，拔腿就走，他知道，刚才打雷的时候，店里忽然停电了，不知道是不是线路出了故障…

叶小池哪能知道这些？她以为，董庆要锁门回宿舍，那离开之前自然会把灯都闭上，然后锁门，再把卷帘门也锁上。

所以董庆要走，她没拦着，自己进去，关好门，因为就她一个人在，还顺手把门反锁，毕竟店里好东西不少。

开关就在门口墙上，她反锁了门之后，便要过去开灯，可是按了一下开关，能听到“啪”的一声，灯却没亮。

她便把开关一个一个的全都按了，可是哪个都不亮。这回她意识到应该是打雷下雨的，停电了。

好在停电也不是什么稀奇事，雨伞就放在里间沙发旁边靠墙的地方，就算一点亮光都没有，她也能找到的。店里的东西也不乱放，董庆下班前都会收拾好，走道上不会有杂七杂八的东西绊脚的，所以叶小池不再试着去开灯，而是摸索着往里间走去。

那条道每天都不知道走了多少遍，所以她很顺利就摸到了里间的门框，门开着，因为秋凉，门帘已经撤了，也没有门槛，她抬脚就走到了茶几旁边。

这时候她的眼睛已经适应了室内的黑暗，倒也能模模糊糊看出来前边都有什么东西，弯着腰一摸索，就把那把伞拿了过来。

这时她注意到平时空着没人的沙发上好像有长形的物体，董庆往上边放什么东西了？

叶小池便轻轻碰了碰手边的东西，有点硬，到底什么呀？

她便抓住了捏了捏，又顺着往前碰了碰，还没想明白到底是什么。忽然，那东西动了，饶是叶小池胆子大，也吓得心里一突突，这这这，到底是个啥……

“是我，左煜诚，你别害怕。我刚才在这睡觉了，才醒。”

叶小池：“……”她想数数头上有几只乌鸦飞了过去。

刚才吓得她嗓子都干了，一听是左煜诚，而不是别的什么奇奇怪怪或者可怕的东西或人，心情一放松，都快站不稳了。

左煜诚这时已经坐了起来，把身上盖的衣服丢一边，暗沉中看得到叶小池趔趄了一下，看来是真的吓坏了，便下意识扶了她一把。

叶小池只觉得有一只温热的大手稳稳地托住她，见她站稳了，左煜诚连忙松了手，然后掏出打火机打亮。

叶小池定下心神，看出来微光里确实是左煜诚，叶小池登时觉得脑子里轰隆隆的，欲哭无泪的感觉，这时候她总算知道刚才她抓手里的是老板用来走路的部位。她不只抓了，还往上碰了……

天哪！左煜诚会怎么想她？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你，你怎么在这，那我刚才进来你怎么没吱声？”叶小池总算回了神，决定来个倒打一耙，把这事推到左煜诚身上，反正她事先不知道。她就是不想背这个锅。

左煜诚倒实诚，跟她解释：“我刚才睡着了，听到声的时候还不太清醒，迷迷糊糊的以为是董庆回来找东西。后来你一碰，我才真正清醒，没吓着吧？”

左煜诚想起刚才的事，心里一阵乱跳，好在光线微弱，叶小池应该看不出来什么。

“哦，是这样，那，那我先走了。你是在这睡还是回家？”

“不睡了，我回家。先送你回去吧。现在虽然天还没黑，可是天阴得太厉害，跟黑天也差不了多少。你自己走不太好。”

这时左煜诚手里的打火机烧的已经很烫了，他只好松了手，屋子里又暗了下来，他悄悄的搓了搓烫的发疼的手指。

屋子里黑黑的，这气氛确实尴尬，所以对左煜诚的提议，叶小池没反对。轻轻答应了一声，便先摸索着出去了。

左煜诚随后跟上，在她身后把外套穿上，然后锁了门。

一路无言，出了侧门，左煜诚发现路面上有不少地方都有积水，而叶小池穿的是白色帆布运动鞋，自己走回去她的鞋肯定会shi透的。

所以他叫住她：“你打着伞在这等我下，我把车开过来，送你回去吧。”

叶小池想把伞给他，可他已经用手挡着头顶去取车了…

第115章 辣酱好吃吗

很快，左煜诚开着他那辆旧货车过来，他在里边把车门打开，叶小池便收拢了雨伞，坐上副驾驶。

可能是天凉了，上次坐车时的凉席已经换掉，变成了软软的绒垫，尤其这时又是萧索的雨天，坐上绒垫感觉很不错。

左煜诚见她关好车门坐稳了，便缓缓地开向小区。密闭的空间里，只有汽车雨刷不停地摆动，两人都静默无言。

叶小池瞥了他一眼，发现他头发、肩上还有后背都被急雨打湿了，她猜测他的皮鞋也很可能进了水。

这边是半新不旧的城区，排水不算好，一下急雨就有积水，刚才路面的水就有很多地方没过了脚面。

最后她还是打破尴尬说道：“老板，今天路不太好走，要不，你上董哥那屋住吧。”

左煜诚看着路面，“嗯”了一声，应该是同意了，然后没再说话。

说到董庆，叶小池牙痒痒的，她就说奇怪，天快黑了又下着雨，董庆见她过去拿雨伞，也不说在门口等她一会，或者提醒她一声灯坏了。那小子明明知道左煜诚在里边睡觉，仍然不提醒她。他就是故意的，故意让她黑灯瞎火的摸进去。

难怪她觉得他最近说话奇怪，有事没事提起左煜诚，是想把她跟左煜诚凑做堆？啥时候他要改行做红娘了？

那这个事是他自己自作主张的，还是左煜诚的意思？叶小池觉得左煜诚应该不会这么授意他吧？他那人平时话不多，可一看就知道是个主意正的，一旦决定做什么，行动力是很强的，他要真有那意思，也不至于不敢说。

想到这她悄悄又看了一眼开车的左煜诚，心里有点乱，本来想在这店里好好工作几年，学到了真本事，以后怎么样都行，也没考虑这种事。

现在这样太突然了，她细想想，能感觉出来左煜诚对她真挺好的，至于到底有没有那层意思，她也不知道。可是董庆既然能这么做，或许他知道点什么。

要是左煜诚真跟她表白了，该怎么回答呢！

平心而论，她是很欣赏左煜诚的，这是个有担当有魄力性情稳定的人，可她事先没往那方面想过，所以她有点慌。

要是答应吧，对左煜诚和他家里人根本就不了解，只知道两家现在的实力差得太远。而且两人也没说过多少话，说的基本都是跟工作有关的事。平时他都不怎么在店里。

可要是不答应，她还怎么在店里上班呢？多好一工作，能学到这么多东西。真换个地方，不会再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想的头疼，这时候已经到宿舍了。也没多远，走路十来分钟就能到，开车能用多久呢？

左煜诚把车开到小区里边的空地上停下来。这时候私家车很少，院子里有的是地方可以停车，所以他停车的地方离单元门很近。

叶小池先下了车，走到单元门下边的门洞处收了伞，等左煜诚也关好车门下来，俩人又一前一后默默上了二楼。

雨夜里的楼道除了哗啦啦的雨声，就只有他们俩上楼的脚步声，叶小池觉得今天走路声怎么这么重。

上了二楼，叶小池便看到董庆把门打开探头张望，要不是左煜诚在，她很想用手里的雨伞去砸他的大胖脑袋。这家伙就是天天跑步也没见瘦，那头刚跑完，回头又吃东西补回来了。

董庆看到他俩前后脚的上楼，把嘴巴张成了o形，他很想知道事情到底发展到什么程度，谁能给他个答案……

第一个他想知道，为什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左煜诚也是真成问题，黑灯瞎火，他给制造了这么好的机会，也不知道利用，真让人着急。

第二个是他觉得奇怪，怎么俩人又一块过来了？这就有点微妙了。

董庆没来的及细想，就被左煜诚给拖进门去。

小池也不知道他们俩说什么了，她睡前上厨房翻了翻，找出进城之前罗向楠刚让人给她捎过来的东西，里边有晒干的朝天椒。这个朝天椒倒不是给她的，是给罗向东的，他乐意吃辣的。

叶小池晚上睡得不大好，第二天带着一瓶辣酱去了店里。董庆早早到了，她一过来，那家伙马上乐呵呵地说道：“小叶，昨天晚上睡得怎么样，下雨天睡得应该不错吧。对了，诚子那边有点事，可能下午过来。”

他说话时带着笑，还有一点揶揄。叶小池不知道他这表情是什么意思，董庆却有数，心在头天晚上左煜诚虽然收拾了他一顿，最后却吐口了，说最近会挑个合适的时机试探一下叶小池的意思。

董庆就等着看热闹了，他打算等再方便的时候给郑镇宇打个电话唠一唠，有这话憋着不说怪难受的，刚才电话才拿起来，叶小池就来了，吓得他马上把又放下了。

再等等吧，等叶小池中午出去淘货的时候再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这么有意思的事一定得有人跟他一起围观才行。

叶小池忍了忍，最终没说多余的话，只是把那罐头瓶子递过去，告诉董庆：“你不是说你爱吃我大姑做的辣酱吗？说不吃点辣酱小菜什么的更下饭。这个辣酱怎么做我大姑都教我了，我这也做了一瓶，你中午尝尝。”

董庆原本以为叶小池会质问他几句的，没想到她这边风平浪静的什么都没说，反而给他做了辣酱。

难道是叶小池猜出他的意思了，而她对左煜诚也有想法，所以就没生气……

“还有辣酱，那怎么好意思？”董庆说着不好意思，却麻溜地把罐头瓶子接了过去。对叶文君做的辣酱他印象深刻，这东西他乐意要。

叶小池笑笑，就去忙了。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董庆伸筷子挖了一大筷子辣酱放到大米饭上边，还拌了拌，然后吃了一大口。

这口酱拌饭进了嘴，他就知道叶小池为什么一点没脾气了。

叶小池这时候笑眯眯地问道：“董哥，辣酱做的怎么样，有我大姑做的好吃吗？”

董庆这时候已经丢下碗筷，一只手捂着嘴，咝啦啦地呼着气，忙着倒水喝。

听到叶小池这么问，他含糊不清地说道：“嗯，好吃，够劲，太够劲了……”

“够劲你就多吃点。”叶小池语气很好的说道。

“……”董庆忙着灌水，没回答。

第116章 卖货与红楼

吃完饭后，灌了一肚子水的董庆摊在沙发上不想动，左煜诚进店的时候，发现店里刚进来四个人，除了一个男青年，另外两个都是女的和一个中年男人。

他看到叶小池迎过去接待，却没见到董庆的人影。他琢磨着这家伙下班了虽然懒，不爱动。能躺着不坐着，能坐着不站着。可工作时间还行的，大概在忙别的事呢。

进到里间，才发现董庆颓废地歪着身子摊在沙发上。他用手里的包拍了拍董庆胳膊：“干嘛呢，大白天躺着不动。”

董庆哭丧着脸，看了一眼外间叶小池正跟人说话，然后指了指茶几上盖上盖子的罐头瓶子，告诉左煜诚：“没干嘛，是小叶送给我一瓶辣酱，太好吃了，这辈子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辣酱，让我终生难忘，我还想着刚才那个味呢。你也尝尝吧，真好吃。”

说着，拿了个洗干净的匙递给左煜诚，把辣酱盖子打开往他面前推了推：“尝尝吧，小叶的手艺，肯定合你胃口。”董庆说的很真挚。

看着手里被塞过来的匙，左煜诚还真的舀了辣酱，董庆看了，说道：“多挖点啊，多挖点才够劲，才能吃的痛快，她这酱不算咸，放心吃吧。”

左煜诚瞥了他一眼，认识这么多年了，董庆什么时候耍心眼他能不知道吗？

他只挖了一点，然后放嘴里尝了尝，味蕾上很快充斥了极强的辣感。呵呵，是够劲！看来这辣酱确实给董庆留下了深刻印象。

“是挺不错，我看你嘴有点肿，给你放一会假，去买点祛火药吧。”左煜诚乐呵呵地说道。

见左煜诚没上当，董庆本来就失望，现在左煜诚又这样幸灾乐祸，董庆无语了。这俩人合起伙来气他这个牵线的……

左煜诚突然安静下来，不再跟董庆说这些闲话了。他们能听到，叶小池这时候跟那三个人正聊着，里间门跟平时一样没关，所以那些人说的话都能传过来。

听得出来，带人过来的男青年叫路步远，叶小池是这么称呼他的，左煜诚也不知道叶小池什么时候认识的这个人。看样子，俩人还算熟。

“小叶，我三舅想看看文房用品，砚台笔洗这些。”

叶小池便领着那中年男人先去看砚台，左煜诚这边有几个不错的老坑端碗，长方形的，钟形的还有随形砚全都有。至于笔筒，可选范围就太大了，先不说各种形状，光是材质就有很多种，竹木青花粉彩珐琅彩等等，那人也不说具体喜欢哪种，只说他先随便看看，并没有听叶小池介绍的兴趣。

路步远熟稔地跟叶小池说道：“我舅手里倒是有些藏品，他玩这个有年头了，今天有时间就过来看看。”

叶小池便明白，人家是行家，大概并不想她在旁边插嘴，想要安静看货。那她就从善如流地静静看着好了。

对于店里的货品，那两个女子似乎都兴趣不大，随意打量了一圈，就都有些百无聊赖了。

旁边的货架上放着一些美人觚（gu，一声），年长的那位妇女便走了过去，拿起一个山水人物粉彩美人觚看了看。

然后问叶小池：“这个叫什么？是不是插花的？”

“这个叫美人觚，你看她的整体样式，身长腰～细，看上去像美人，所以叫这个名字。本来是盛酒的器皿，后来插花的容器也做成了这种样式，所以这个也可以用来插花。《红楼梦》里边就有一段，说的是林黛玉初进贾府，去看王夫人，在王夫人日常起居的耳房临窗大炕上放着两个梅花小几，右边的小几上就有个汝窑美人觚，插着时令鲜花。那汝窑美人觚就是这种器皿，只不过汝窑数量太少了，我们这店里没有，这个是粉彩的。”

叶小池说到这，那女人倒是有了兴趣了，她旁边那年轻女孩说道：“妈，书上是有这一段，原来美人觚就是这样的啊。”

那中年妇女含笑点头，“确实是这么写的。”说着，跟她女儿都过去打量着货架上的美人觚。

叶小池觉得，这母女俩大概都是熟读红楼的人，她就是临时想到了，就提了一下，倒激起了他们的兴趣。

路步远听到了她们说的话，觉得叶小池这人懂得挺多，本来他三舅妈和他表妹对古玩没什么兴趣，她们两个跟来，是想等他三舅挑完文房用品，再一起去百货商店看看的。

现在叶小池这么一说，那俩人倒认真地挑了起来，最后还真选中了一款，只等着他三舅选完，一起结账。

叶小池觉得这俩女士选东西速度挺快，她们是不懂这一行，只挑顺眼的，至于年代材质什么的都不管，真伪方面也不操心，有路步远三舅把关，她们挑出来自己看着喜欢的就完了。

那妇女站着也没事，便跟叶小池聊天：“姑娘，你也喜欢看红楼？喜欢在这上班吗？”在她印象里，古董店上班的小姑娘还真没见过，所以有此一问。

“对，我很喜欢看红楼，看过很多遍了，里边有些段落都能背下来。在这上班也很有意思。”

说着，叶小池很自然地把那母女俩带到首饰区，指着几个发钗说道：“红楼里提到过的一些东西，我们店里就有，比如这几个都是攒珠钗，红楼里边就提到过。”

“是这样，王熙凤第一次出场的时候，就说她头上戴的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是不是这一段？”路步远的表妹似乎是资深书迷，说的倒是丝毫不差。

叶小池连忙答道：“对对对，是这么说的，我们这有不少攒珠钗，凤钗也有的，至于五凤钗倒是没有，这个有点遗憾。不过咱们这的钗子现代人梳个髻，在搭配上古风一点的衣服，也能戴。买回去收藏也能升值。”

既然她们挺感兴趣的，叶小池在商言商，便适时的推销了一波。

左煜诚在里间听得清清楚楚，然后小声问董庆：“小叶说的这些，你能学会吗？”

董庆连忙晃脑袋，他真学不会这招，他真做不到啊！

第117章 瞎出主意

不光是左煜诚和董庆被叶小池那边的谈话所吸引，便是路步远和他三舅也时不时地留意听着她们几个都在说什么。

路步远的三舅看到女儿拿着一个凤钗爱不释手，就知道自己又得掏钱了。他还以为这俩人跟来就是打酱油的，结果跟姓叶的女孩子聊了一会，反倒成了购买的主力军。

原以为这就算完事了，可这时那母女俩又跟叶小池谈到了他们家在郊区新建的小楼，还说小楼门口安上了仿古的黑漆大门。

结果聊着聊着，叶小池就把左煜诚前俩月从大猫那儿进的兽面衔环铜铺首给卖出去了。铺首就是挂在大门上那一对带铜环的东西。

路步远的三舅很无语，现在这样的社会环境，就算买了这种古董铜铺首，他敢镶到他们家别墅外边的铁大门上边吗？

那么值钱的东西放门上能留几天？买了也只能收着等升值吧，要不有什么办法？总不能在店里驳了妻女的面子。

可不能随便再带这娘俩上古玩店了，这钱花的哗哗的，真败家啊！路步远的三舅不想让那娘俩再待下去，便拿了自己选好的墨彩诗文笔筒和一个端砚过来，跟叶小池一番讨价还价，付了钱，便带着妻女走了。

出得门来，路步远跟他三舅说道：“我还有点事要等会再走，三舅你们先走吧。”

董庆见叶小池把他们送到门口，走过去看着原来放那个铜铺首的地方已经空了下来，对叶小池真是不能不服了。

今天这一单，一次卖出去五件，哪怕价格给的比较优惠，他们利润也相当丰厚了，毕竟有些东西是他们几个在八十年代初就收上来的，收购价很低很低。

至于那个铜铺首，是个比较小众的藏品，原也不是随便就能找到买主的。能这么快就卖出去，也挺难得，又回流了一笔资金。

他看了一眼在门口跟那个路步远说话的叶小池，退回到里间，跟左煜诚说道：“我觉得咱们店是没有石狮子，要是有的话，小叶说不定也能给卖出去。”

左煜诚笑着点头，心里涌动着快乐的火苗，对叶小池，他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时叶小池还没进来，应该还在外边跟那个男青年说话。

董庆觉得那小伙似乎对叶小池不错，挺愿意帮她的，便回头小声跟左煜诚说道：“诚子，你可得抓点紧，你看看小叶这行情，手快有手慢无啊，这个事可不能谦让，谁谦让谁是傻子。”

说到这，董庆见叶小池还没回来，便靠近左煜诚，更小声说道：“你要是不知道怎么办，你就听听我和老郑的主意。”

左煜诚一听，就知道董庆这嘴碎的，肯定是跟郑镇宇俩人背着他嘀嘀咕咕了。他倒想听听他们都怎么说的。

“你说说，老郑都跟你说什么了？”

董庆以为左煜诚是真上了心，有心求教，便说道：“你得让女孩子体会到你的热情和主动，这种事你是男的得主动啊，总不能等人家姑娘先说。你这么憋着，憋来憋去的，黄花菜都凉了。”

说到这，董庆见左煜诚似乎听进去了，便又献出郑镇宇跟他说的那些锦囊妙计：“你得给人家时间让人了解你，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整天在外边跑来跑去的见不着人了是吧。除了这些，还得使点小手段知道不？”

左煜诚问道：“什么小手段？”

董庆一看，这哥们还挺上道，上道好啊，也不枉他们哥俩费心费力地为他张罗。

所以他又开始用心传道授业：“比如你没事就送她点小礼物啊，给她买点好吃的，请她上公园、看电影，再拍拍照片，反正要哄一哄陪一陪对吧？”

左煜诚听了不置可否，这些话他听着挺耳熟的，因为都是他那去世的爸爸玩过的招数，倒也有用。他爸都去世那么多年了，他妈对他爸还念念不忘的。有人给她介绍对象她都不同意，别人以为他妈是怕他受委屈，他却知道在他妈心里没人能比得上他爸。

董庆的大胖脸忽然靠近，把他飘开的思路给拉了回来。

“你干嘛？”左煜诚看到一张大脸离他越来越近，董庆一只手掌撑着沙发靠背，将他的上半身全都笼罩住了，他不知道董庆在发什么神经。

叶小池要是看到的话，一定会第一眼看出来，这不是在玩霸总玩烂的壁咚把戏吗？

可左煜诚不知道啊！

而这时候董庆还专注看着他的眼睛，把左煜诚给恶寒的，感觉胃又有点不好了，要翻腾起来造反。

他伸手一推，把做妖的董庆给推到一边去。

“这你就不懂了吧，我这是在教你呢。假设刚才小叶在你那位置，你在我这位置，照我刚才那么做。明白了吧？”

左煜诚反问他：“我真跟你那么学，你觉得小叶会怎么做？”

说到这，董庆倒蔫了，也是啊，叶小池跟别人不一样，可别把她惹急了，然后一巴掌拍过来，那就精彩了…

这回轮到左煜诚说话了：“大庆，你这么多招，也没见你把你自己解决了。”

“其实，这都是老郑想出来的点子。我哪知道那么多？”

说到这，董庆跟左煜诚嘀咕：“你说老郑跟向岚老早就定亲了，都没有追别人的机会，他怎么懂这么多，是不是没事就琢磨这些东西啊？可能是向岚管他管的太狠了，这家伙想造反。”

董庆什么都好，左煜诚觉得，就是这嘴，实在太碎了，左煜诚告诉他：“这个你得问老郑了，到底怎么想的他自己知道。”

这时候叶小池在店门口不远的地方正在跟路步远说话，路步远知道她手里有点藏品，便问她：“小叶，你不是经常出来淘货吗？手里有没有想卖掉的或者要跟别人换的玩意？”

叶小池听出来点门道了，便说道：“有几个东西想卖了，还没来得及去办这个事。为什么问我这个？”

“那正好啊，过两天，在我舅家，会有一帮玩收藏的过去聚聚，到时候谁有不想要的东西都可以拿出来，卖也行，换也行，就是个小型的私人聚会。你要是愿意去，我带你过去吧。”

说到这，路步远担心叶小池不放心，便又说道：“下午三点半到那儿就行，你要是去的话，到时候我来接你，昨天跟我在一起的贺叔也会去的。”

“后天啊？行，我跟老板说一说看看行不行吧。”

“可以，我先走了，你那边确定了就给我打个电话。”

第118章 国庆节安排

叶小池看着路步远离开，她便独自回到店里，进来的时候，看见董庆坐的离左煜诚挺近的，刚才好像在低声说什么事。

便问道：“你们俩说什么呢？”虽然头天晚上挺尴尬，可她得在这上班，也不能不说话啊。所以在左煜诚没明确表态之前，她决定先装糊涂。

董庆站了起来，“没说别的，就俩事。”

他编的还挺快，左煜诚等着看他能编出什么事来。

“什么事？”董庆的话引起了叶小池的兴趣。

“一个是说你厉害，说真的，小叶，你刚来的时候，我还怕你做不好。现在回头再看，得幸亏诚子把你留下了。”

原来是要夸她，可叶小池不想听这些虚的，她有提成，卖的好她自己也划算，所以她觉得这不算什么。她就问道：“还有别的事吗？第二个呢？”

“第二个是诚子刚才在跟我商量国庆节放假的事，我们俩都放三天假，咱们轮休，我不在这的话，诚子会跟你在一起看店，你一个女的单独在这不太放心。你说说你打算哪天休？”

董庆说完，回头瞥了一眼左煜诚，那意思是告诉他：你看哥们多给力，又给你安排了一个机会。

“董哥你要是随意的话，那我就1、2、3号休息吧，你看行不行？”

她这次国庆节不打算回六道沟村，想带叶景涛在市内玩一天，然后把他送到叶文君家里待两天等她爸来接。平时时间太少了，她下班的时候人家这都快收摊了。所以她想利用剩下的两天假期多淘点东西。

董庆听了，说道：“没问题，那我从四号开始休，诚子你记着点，到时候别忘了过来，小叶一个小姑娘自己在这可不行。”

左煜诚觉得，他自己既然已下了决心，后边的还是自己来吧，免得董庆他们看他不作为，总是着急地替他自作主张。

所以他说道：“行，那我四号过来。”

然后他又看着叶小池，按着心里想好的措辞说道：“小叶，明天早上三点多，我开车到小区，带大庆一块去诡市淘货，你想不想去？”

叶小池：“……”

她很想去，早就想去了，可是之前不管是左煜诚还是董庆都没有要带她一块去的意思，而他们已经很照顾她了，所以她暂时没好意思再提这方面的要求。

可，凭感觉，她觉得左煜诚是在找机会接近她。如果答应了，就相当于默认她愿意让他接近，愿意给彼此一个了解的机会。

她也不敢确定她的感觉对不对，看着左煜诚的眼睛，她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我想去看看，有什么要准备的吗？”

“我家里有多余的手电筒，这个你不用管。你到时候多穿点衣服，在宿舍等着就行。”左煜诚心下稍定。

他年少时家庭出现变故，早早就担起了整个家，忙碌就不说了，又挑剔，一直抱着宁缺毋滥的心理，虽然快二十八了，感情上也没什么经验。按他妈的说法，再过两年就成老光棍了，这方面他不可能不懂，可是缺实践经验。

董庆在旁边听着，只想翻白眼。要不是沾了叶小池的光，他想去诡市就得自己蹬自行车早早出发，如果自行车坏了他还得跑老远过去。真是白给左煜诚张罗这么多事！这重色轻友的家伙！

等着吧，他得逮个机会从左煜诚身上找补回来。

三人说到这，左煜诚的表舅老孙又来了，这回倒没拿着盒子或者箱子。

董庆就拿不准他要来干嘛？是不是路过来看看？

老孙玩收藏的瘾挺大，确实没拿什么大点的东西，可是进来后却掏出了一个鼻烟壶要左煜诚给他看看。

左煜诚无奈地把那小东西接过去，一上手，就知道这东西不大好。上次老孙送来给他看的瓶子就吃药了，这才几天，又买了。

“三舅，你少花点钱在这上边吧。这一行真不好做。”不管有没有用，该劝还是得劝劝。

老孙这个人在收藏上就没什么天分，也下不了狠劲研究研究历史风俗古代陶瓷玉器发展史什么的，那不是送上门来的韭菜吗？

偏偏他还屡战屡败，屡败又屡战，做生意他是个好手，可玩收藏他真不擅长…

左煜诚相信那些摆摊的和古玩店主一定很喜欢他三舅这样的人：有点钱，还盲目的相信自己能做这一行，不哄他的钱哄谁的啊？

老孙一看，就觉得这次可能又错了。便自己给自己放了个台阶：“我就是看着这个鼻烟壶还挺精致，反正也不贵，没几个钱，就当是玩的。等我儿子有小孩了，不也能拿着玩吗？”

他说这话，左煜诚也就是听听，鼻烟壶这种小玩意，小小的一个，放在掌中，又画上精美的画，哪个能不精致啊？

见左煜诚还是不大赞成的模样，老孙主动告诉他：“你不用担心，你弟跟我说了，每个月只挪用一部分钱，给我玩这个，不能用多。跟你舅妈都商量好了，她也同意了。”

听他这么说，左煜诚也就不再多说了。老孙这个人，他舅妈怎么管都不太好使，可他儿子跟他说说就有用了。他这人，岁数越大，越在乎孩子的话。

“诚子，国庆节你跟你妈怎么过？要不上我家聚一聚吧。”

“这回不去了。”左煜诚马上拒绝了，“我妈单位旅游，她也跟团去，等回来假期就结束了。我这边生意也忙，等那天我妈有空再说吧。”

左煜诚既然这么说，老孙就没再坚持，事实上，他也知道，因为自己玩收藏的事，他老婆对左煜诚有些意见总觉得他是受了左煜诚玩古董发财的影响，才这么见天的往古玩市场跑，家都不爱回。

她自己也明白这其实怨不到左煜诚头上。可人就是这样，自己生活受影响了，就容易怨别人。

这时候店里来客人了，老孙便把那鼻烟壶揣兜里，拍了拍左煜诚肩膀，说道：“我先走了。”

第119章 默默等候

老孙刚走，店里又来人了。上次叶小池跟左煜诚一起去参加那次联谊会效果还是不错的，不少人都知道左煜诚在这一片开了一家古玩店。

那些人都有自己的人脉，托人找专业人士一打听，知道他这里口碑还不错，来的人陆续就多了起来了。

来的人里边有俩人是朋友，听人说左煜诚这里是洛川市少数几个卖古典家具最多的地方，便相约着一块过来。还有一个是他们请来帮忙掌眼的。

那掌眼的人叶小池不认识，左煜诚却是知道的。看到那人，左煜诚淡然一笑，并没特意跟他打招呼。

那人事先并不知道这个店是左煜诚开的，冷不丁认出来是他，愣了一下。然后很快恢复了平静。

叶小池因为这份工作，已经习惯了察言观色，所以感觉到左煜诚跟那人有可能打过交道。

左煜诚给其中的一个人递过名片，还记得那人姓金，那俩人直接说明来意，“听说左先生你这里卖古董家具是吧？罗汉床有没有？”

“对，我这卖家具，不过不在这，在仓库那边，想去的话我可以带你们过去。至于罗汉床嘛，古代稍微有点家产的人家都有罗汉床，这东西我们这当然有，而且有多种材质的，样式也是多种多样，要看你们是喜欢简约的还是富丽的。”

听左煜诚这么说，那俩人觉得来对了地方，问话的那个人就说道：“罗汉床是给我们家老爷子买的，他喜欢简约点的吧，三面都有围栏的是吧？”

“对，一般都有围栏。”

另一个人也问道：“我在一个古董图册上看到一种凳子，平时常见的凳子腿是直上直下的，它那个不是直腿，是弧形的，然后凳子腿落地那地方还有马蹄足。”

那人停顿了一下，左煜诚便接上了话：“你说的那种凳子应该是束腰马蹄足的凳子，那种样式挺常见的，有曲线美，仓库那边也有不少。其中有一套很别致，是明朝的，不只有束腰马蹄足，凳子上边还镶嵌了瓷心，瓷心上绘了青花山水画。反正样式挺多，具体的还得自己看了才知道喜不喜欢。”

那人本来最想买的就是那种带瓷心的圆凳。他在古董图册上看到过一回，看过之后便念念不忘，找了好久也没找到，原本已经不抱希望了，不曾想左煜诚这里居然有。

不过还没看到实物，他也不确定那就是自己中意的，另外他也不想让左煜诚知道自己真正的心思，以免议价时会被动。所以他按捺住雀跃的心情，点头答应说要跟左煜诚一块去看看。

跟来掌眼的人已经把室内草草看了一遍，他没想到几年没见，左煜诚已经把事业做大了，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这边商量好了，左煜诚便回头跟董庆和叶小池说道：“你俩在这吧，我带他们几个去仓库。今天就不过来了，明天早上记得早点起来。”

董庆答应了，站在原地，目送着左煜诚跟在那几个人身后走到店门口。

让他惊讶地是，叶小池跟了过去，好像是要送他们出去。

在门口左煜诚跟他们离开有几步远的时候，叶小池小声跟左煜诚说了一句话，然后就回来了。

董庆没听出来说的是什么，便好奇地问道：“小叶，你跟诚子说啥呢？能不能告诉告诉我？”

“能啊，又不是什么说不得的。我就是小声问他：你知不知道那个买凳子的人中意哪一款？”

董庆回忆了一下那人跟左煜诚交流的情景，想出来了：“哦，没猜错的话，应该是瓷心凳吧？”

“我也是这么觉得，老板就说了俩字，看来咱们几个想法差不多。”

“怪不得…”董庆记得刚才叶小池说话，左煜诚用口型说了俩字。现在回忆一下，不正是“瓷心”的口型吗？

左煜诚走后，店里又三三两两的来了几个人，但是都没有购买意向，随便说了几句，问问就走了。

看看快四点半了，董庆便催着叶小池先回去：“明天要起早，你最好早点睡。其实现在诡市时间提前了，三点钟摊都摆好了，最好是能早点去。”

“那行，我直接回去，吃完饭，收拾一下就睡了。”

叶小池说完这些，又回头跟董庆说道：“董哥，你对我一直挺照顾的。”

董庆有点惊讶，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下边她是不是还有什么话要说？

从上学的时候，他就有经验了，先说几句肯定的话，后边要说什么那就不好说了。

不得不说，他的预感挺灵验！

叶小池是对他最近的刻意做法有些不满了。她说道：“董哥，有些事顺其自然。不能发生的话就别强求，如果能发生，就让它自然的发生，水到渠成不好吗？”

她说话的语气很柔和，说完之后，转身就出了门。董庆：“我……”我字后边还要说什么还没想好呢，人已经飘出去了。

他也是聪明人，知道叶小池这是对他最近的上窜下跳撮合的行为有意见，看来以后不能再这么刻意折腾了。

叶小池回去之后，果然像她跟董庆说的一样早早就睡了，睡前把闹钟调好，免得睡过头，听董庆说过，洛川这边有好几个诡市，他们明天要去的这个地方每周六凌晨开市。

第二天，叶小池睡得正香的时候，被闹钟一阵一阵的给吵醒了。想爬起来，可全身都在抗拒，脑子里边的拖延症因子在叫嚣着：再睡一会儿，再睡五分钟……

她打了个哈欠，搓了把脸，终于爬了起来，等到收拾好，从屋里出来的时候，发现左煜诚在门口默默站着呢。

叶小池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

左煜诚笑笑：“我到了有十分钟了，现在还有点早，想再等十分钟，到时候你要不出来，我就敲门试试。还起不来的话，那就不带你去了。”

说到后边，已经带上了开玩笑的语气。

“不带我去能行吗？我都准备好了，看看…”叶小池说着把自己的包打开给他看了看。放大镜、手电筒都带了。

“还挺全的。”左煜诚笑道。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嘛。要不是瞅着太怪，我都想准备个矿灯挂脑袋上边了，那样多方便。”

这时董庆也出来了，顺口说道：“小叶，你还别说，真有人戴着矿灯去的，一会儿你去看了就知道了。”

叶小池惊讶：“不会吧？”

左煜诚笑：“会，走吧，下楼小心点。”这时楼道里还没有声控灯，他便拿着手电在前带路。

第120章 买了个虎符

左煜诚的旧货车仍然停在单元门旁边，下了楼之后，只有小区外昏黄的路灯远远的投过来些许微光。

董庆说道：“诚子，你这车最近两年修车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得张罗换车了。”

“过年再说吧。”左煜诚也有这打算，不过这事得往后挪一挪。

董庆打开车门，本来要坐在前边的，可车门一打开，他就改主意了。

叶小池肯定得坐副驾驶位，他这么大个窝到后边那狭窄的地方，那得多难受，反正也不冷，还不如上后边车厢坐着去呢。

所以他拉开车门，让叶小池上去，这回没敢再打趣叶小池和左煜诚，帮叶小池关上车门，便痛快地扒着后边的车厢围栏爬了上去。

左煜诚倒是有点奇怪，这回董庆倒是没再贫嘴。是不是没睡够不精神？

凌晨时分，路上车当然不多，但是左煜诚开得并不快。

半道还嘱咐叶小池：“那地方你去了注意点，手电筒别照到人脸，另外一个，在那摆摊的一般都不怎么说话，讲价时才讲几句…”

左煜诚给她普及着去诡市要注意的事。叶小池冷不丁问道：“昨天那几个看家具的人买了吗？”

叶小池愿意跟他聊天，左煜诚也挺高兴，说道：“都买了，那几个瓷心凳都卖出去了，价还不错。最近生意挺好，有你的功劳，国庆节我请你吃饭吧。”

他说着，拿眼盯着叶小池。

“请我吃饭行，不过我到时候可能要点贵的，太穷了，好多好吃的没吃过呢。”

“随便，一顿饭还请的起。不过小叶，你能不能别再跟我装穷了？你手里有多少东西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啊？”

叶小池笑道：“行，不装了。”

短暂停顿之后，叶小池又问道：“诡市是怎么来的？其实我一直挺好奇的。”

“也没什么神秘的，就是半夜三更摆摊卖旧货古董的地方，有人说这种诡市从唐朝就开始了，也有人说是清末民国那时候，遗老遗少日子不好过，要靠卖家里传下来的古董过日子。可是他们觉得大白天的卖传家宝不好看，就半夜出来…”

俩人一路上聊的挺轻松的，也是头一回谈到工作以外的事。

透过前挡风玻璃，能看到远处诡市摆摊的地方有点点亮光，这是快到了。左煜诚觉得有点遗憾，时间太快了。

“到了，下吧。”左煜诚说着，先下车关门，然后绕到叶小池那边，帮她打手电照路。

董庆在后边坐着，庆幸车总算到了，出来的时候他觉得并不冷。可是在后边坐着不动可就跟骑自行车不一样了。

更何况凌晨的凉风变换着方向往他身上脸上吹着，这时候能不冷吗？他想着，下次要是再坐车后边，得把他那件绿色带毛领的军大衣拿来才好。可以垫在下边坐着，也可以披上用来挡风。

叶小池这时候已经跟在左煜诚身后走到诡市里边。左煜诚没说错，这就是摆摊的人扎堆的地方，卖的东西千奇百怪的，不光有古玩市场那边常见的古玩古董，连花鞋垫都有人卖。至于家里的各种旧货，也不少。

这种时候，叶小池就比较占优势了，那个手电筒和放大镜对她来说是个摆设，拿着就是装模作样的。

她跟在左煜诚身后慢行，自己也知道，左煜诚是在迁就她的行动，她要是停下来，左煜诚便也停下来看货。

至于董庆，早就自由行动去了。

叶小池左手打着手电，右手状似随意的拿起一个放下，拿起一个又放下，来来回回，最后总算选中了一个能放在掌心里的东西，她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也不太亮，这时候又不方便说话交流，便直接开口问价，摊主卖的不贵，叶小池稍微还了还就成交了。

这里的东西，没人知道来源，也不方便问。就算斗胆问，也得不到答案的。

左煜诚看着她把那东西收入包里，心里也想知道她买下的那个虎符到底怎么样。

可能，她还不知道她买的东西是虎符吧？

第121章 发际线后退的兄弟

诡市里摆摊的人果然像左煜诚说的那样很少说话，基本都安静的坐在小马扎上，注意着来来去去隐藏在黑暗中的人群。

只有一束束电筒光在静夜里穿梭晃动，半个多小时的时间，叶小池已经买下了三样东西。左煜诚一直跟在她身后，也看货，但是只买了一个。

叶小池知道他在迁就自己，便说道：“你有什么感兴趣的东西吗？我看看。”

左煜诚知道她对古玩有特殊的感知，具体怎么回事她没说，他也就不问。奇人他是见过的，叶小池这个样子他看的久了也就不奇怪了。

听她这么说，大概是觉得他买的少了，想帮帮他。

有点汗颜！混了这么多年，到这被一个丫头给比下去了。天赋这东西真心没法争。

正好他手里拿着的东西他觉得有开门的可能，只是光线暗，打手电观察的同时还得留意着叶小池，所以短时间他还没看准。

叶小池既然这么说了，他就没再客气，说道：“行啊，给你看看。”

叶小池便张开手，左煜诚旋即把那个金黄色狮子型的印章轻轻放到叶小池手心上。

这印章挺压手，叶小池也来不及仔细观察具体什么样，只想在有限的时间里尽量多的买到好东西。

这种时候，夜黑风高的，正好可以大大方方地作弊，不用担心别人看出来什么了。

放手里握了握，叶小池又装模作样用电筒照着观察，还拿放大镜对着看了看。左煜诚就静静地单腿蹲着看着她装象。

叶小池觉得全套程序做的差不多了，便把那印章放到左煜诚手上，往下压了压，示意他可以买。左煜诚便开始问价。

俩人在诡市转了半个多小时，都没见着董庆，也不知道他钻到哪里去了。

叶小池跟左煜诚配合的挺好，有一回叶小池又装模作样地打开手电观察，左煜诚到底没忍住，轻轻笑了笑，叶小池也知道他是看出来什么了。

她没好意思再装下去，直接把拿的碎瓷片放了回去。左煜诚便知道那个瓷片她不看好。

叶小池打算站起来，去下一个摊子，但是在站起来的时候，眼前亮光一晃，有点刺眼，便一边挡住眼睛，一边站稳了身子。

左煜诚是怕她被那光闪到眼睛站不稳，便顺手扶了下她的胳膊。等放开手的时候，发现叶小池似乎没注意到他刚才扶她了。

因为迎面过来的人真的像叶小池来之前说的那样，戴着矿灯来的。把她给吸引住了。

矿灯在那人的头上，随着那人走动，转头，光束也晃来晃去，叶小池无语地说道：“还真有这样的？”

“当然有，千奇百怪的什么没有啊？”左煜诚见她回了神，便说道：“还打算往哪边走？”

叶小池伸手一指，意思是往东南角那边看看。她说话的时候，那个戴矿灯的人已经走到他们前边很近的地方了。

她也没看清楚那人的脸，还特意跟左煜诚往旁边让了让，好跟迎面而来的两个人错身而过。

左煜诚正跟在叶小池身后贴着右边往前慢慢走，就觉得有人拍了下他的肩膀。是跟那个戴矿灯的人同行的男人。中等身量，脸看不大清楚。

可那人拍了他一下，又靠近了，矿灯的光晃过来，左煜诚便认出了那个拍他的人。

“是你啊？怎么这么巧，肖云，你怎么也上这地方来了？”

“还行，有两年多没见了吧，诚子你还算有良心，还能记得我。”

哦，看来他们是老熟人了。叶小池便站在旁边打量了一下这人，他看样子比左煜诚要年长些，中等个，身形比较魁梧。早上天挺凉的，可这人只穿了短袖衣服。

“当然能记着，你别的地方也没变，就是头发怎么少了？发际线都往后串了。”

“你这嘴怎么跟郑镇宇那家伙一样，这么损呢？”那人指着左煜诚，然后无奈地抚了抚自己的头顶，说道：“有点操心，一天天事挺多。”

左煜诚知道他的身份，便没细问，倒是肖云指着叶小池一脸惊讶地问道：“诚子，这是谁？有信了怎么没跟我说一声？”

左煜诚知道他什么意思，这话他爱听，不过他还没跟叶小池说开，没等到叶小池点头呢，当然不能承认。

“你叫她小叶就行，她

在我那上班，大庆也来了，一起来淘点东西。”

“是吗？”肖云反问了一句，不过没再追问。他是干什么的？左煜诚是什么性格他又不是不知道，何况董庆又没跟他们俩在一起。看来是还不到公开的时候吧。

他便拉过旁边那个戴矿灯的年轻人说道：“这是小钱，跟我一块干活的家伙。小钱，天有点亮了，你把那灯闭了吧，晃眼睛。”

小孩子标新立异的，临出发前戴上这么个玩意，肖云也是吃惊。这地方他没来过几次，小钱更是头一回来。估计比他还要好奇。

那小伙顺从地把矿灯从头上拿下来关了，叶小池觉得头顶没有光晃来晃去的自在多了。

“你不是在外地上班吗？这次是怎么回事？放假了？”左煜诚最近没听到肖云的消息，突然看到他自然要问一问。

“我调回来了。这次在这边可能要一直干下去了。可不是放假，十月一都没假，等忙过这一段再说吧。这些事有空再细说吧，我正好有事要找你呢。”

“什么事？说吧。”左煜诚说话的时候，董庆的人影在消失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之后终于出现了。

他过来之后，愣了一下，然后指着肖云的脑袋，意思也是说你这头发怎么这样了。

肖云一看他那样就不想搭理他了，这么长时间没看着，一个二个的都拿他的头发当笑话。三十而立的年纪，竟然提前往大叔那一堆挤了，隐痛啊！

“我手头有俩东西，我看不明白，过几天你来一趟帮我看看吧。咱哥俩两年没见着了，到时候喝两盅吧。”

“行，等你你哪天方便的，白天要是不行的话，我就晚上去。”

“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我联系你。一会儿我还得回队里，要不是忙，今天这顿酒你跑不了。”

左煜诚知道他的工作性质不自由，不像他一样，自己的事自己做主，便由着他来确定时间。

第122章 谁的运气更好

天边出现鱼肚白以后，诡市这边也亮了起来。摆摊的人开始三三两两地收拾摊位上的东西，来逛诡市的也陆续离开。

肖云临走之前，把左煜诚拉到旁边，小声叮嘱：“到我那儿的事不要声张，除了私事，还有公事也要求你。”

左煜诚明白，肖云能这么说，应该是遇到了比较棘手的事。求到他头上，大概是要用到他的专业能力。除了这个，别的方面肖云应该不需要求他。

“去当然没问题，到时候尽力吧。”

肖云拍拍他肩膀，明白这个事谁也不能保证，左煜诚应该是猜到了自己要求他什么事，便提前跟他说好，算是留点余地。

“知道，这个事找了好几个人了，都没看明白，你要是看不出来什么也不丢人。只要不声张就行。”他也知道左煜诚能做到守口如瓶，可这事干系不小，所以嘱咐一下比较稳妥。

送走了他们俩之后，董庆问左煜诚：“肖哥这回回来还是干老本行啊？”

“应该是。”左煜诚结束了这个话题，问董庆：“你都买什么了？”

说道这个，董庆有点丧：“不行啊，最近运气不咋好，不像前些年那时候淘的容易。”

“那不是很正常吗？”左煜诚说的事他们几个都明白。到了九十年代，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了古董文玩的价值，古玩价格不断走高。势必会催生这一行造假贩假、坑蒙拐骗的产业链。

淘货的难度自然比以前大了。以前也有假，可没有这么严重。资本是嗜血的，哪里有利润便扑向哪里。

董庆那边说着话，从包里拿出来一个铜像，叶小池看了看，铜像倒是真品，可外边比较斑驳，底座也磕掉了一块，品相就比较差。可也没白来，算是小开门。

“还行，值点钱，没白跑一趟，自己留着吧。”

董庆知道这东西左煜诚看不上，其实他也不大看得上。可到底是个真品，聊胜于无吧。

到了货车旁边，董庆没上后边车厢。路上有一段土路，车厢后边没有海绵座椅和坐垫缓冲，来的时候颠得厉害。他打算跟着左煜诚他们俩挤到前边，往后座挤一挤，凑合一会儿。

都坐好后，董庆问左煜诚：“诚子你买到什么了。”

左煜诚买的，拿回去也要放到店里卖的，没什么不能看的，左煜诚便把自己的包递给他：“拿稳当了，到店里再仔细看，可能得处理一下才行。买的时候时间紧，人还多，乱哄哄的。我也不敢肯定”

“你放心好了，肯定给你拿的稳稳的。”董庆这么说了。可还是很好奇左煜诚买的东西，便打开包往里看了看。

叶小池帮忙看过的印章，他掂了掂，然后叨咕着：“这么沉呢？不会是金的吧？”

刚开始只是根据直觉嘀咕了一下，嘀咕完了以后反倒觉得他很可能说对了，这个感觉比铜的压手啊。

这时候他又注意到上边有俩字，“奕欣”，董庆倒吸一口凉气，道光帝为奕詝，俩人是兄弟……

“我的天，老板，诚大哥，你说卖你东西的那个人要是知道他手里这东西怎么回事，会不会想撞墙啊？”

叶小池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呢，这印章有那么好吗？看来她的知识储备还不够啊。

这时左煜诚一边开车一边说道：“这个东西还行，回去收拾一下，放精品区。”

董庆把左煜诚买的三个小件物品都看了，一边看一边摇头，买的东西比他可好多了！

叶小池应该没这么好运吧，董庆想着便问叶小池：“小叶买啥了？给董哥看看行不行？”

“有俩现在开车不方便拿，怕碎，这个你看看吧，不知道这是干嘛的？”

第123章 进医院

叶小池把自己买的铜质猛兽递给董庆，是老虎还是豹子她不太确定。

让她奇怪的是这个铜兽只有右半边身子，左边掰掉了，不知道在哪。在背上接口处还有字，但这些字也不是完整的，同样只有一半。

“董哥，你看出什么了？”叶小池见董庆拿着那东西半晌没说话，也不知在搞什么名堂？便开口问道。

董庆抬头，咧嘴一笑，叶小池更奇怪了：“你这什么表情？”

左煜诚回头瞅了一眼，觉得董庆今天有点受刺激了，叶小池买的这个虎符够厉害，不光年代很早，还是属于某个皇帝的…

董庆抬头，一脸怨念：“小叶，你要是男的，我就得跟你好好握握手亲近亲近沾点运气。我，我真眼红啊！”说着，他捏着那虎符不想撒手。

刚才他还说现在没有以前好淘货了，可人家都是怎么淘的？董庆觉得脸有点热。是不是自己这两年比较懒，能力下降了？

叶小池问道：“怎么说，这东西有那么好？”董庆既然这么说，里边应该有门道。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左煜诚看着前方的路，转了个弯，然后说道：“可能是汉代的虎符，虎符一分两半，地方将领一半，右边那一半留在皇帝手里。你这个正好是右边那一半。”

叶小池也挺惊喜，居然是能调兵遣将的虎符！她有一瞬的失真感，这一两个月的生活对她来说有点玄幻，有时候半夜醒来还以为她在做梦。

心里这么想着，掐了下自己手背，看着她举动怪异，左煜诚问道：“你干嘛？哪有自己掐自己的？”后边有仨字他没说出来，不过叶小池自动给他脑补出来了，他应该是想说：傻不傻？

她尴尬地回了一句：“有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习惯了就好了，这一行有很多意外。”左煜诚说话间，已经开着车拐上了通往古玩市场的大道。

“咱仨走这一趟，诚子得了个王爷印章，小叶你淘了个虎符，这可不都是意外吗？诚子在这一行混得久，捡漏也多，确实习惯了，倒是小叶你还挺淡定的。换成别人照你这么捡，还不得乐的找不着东南西北？”

“董哥，你可别夸了，再夸我真找不到北了。大概我最近运气不错。董哥你哪天运气来了，说不定就淘到好东西了。”

叶小池决定以后再买到好东西要收起来一部分，不能全部拿给他们看了，不然太不正常了。时间短可以解释成运气爆棚、感觉敏锐，时间长了怎么解释啊？

“希望吧。”看看快到地方了，董庆砸吧砸吧嘴，把虎符还给叶小池。

同时也把左煜诚的包给了她：“还是你拿着吧，万一让我给碰坏了呢？”

叶小池：“……”

左煜诚没在意董庆的话，却说道：“小叶，回去我给你找两本书，很多东西店里也没有。你可以看看书，等看完了，古代传下来的东西大致就能认全了。书就是厚点，对你来说应该不难。”

叶小池倒是挺高兴，她也知道自己不懂的太多了，不说别的，光是历朝历代的王侯将相、名人典故、风土人情都得了解，要学的很多。

“其实，你要是想发点小财，也不用那么累，慢慢捡漏，有点积累，就足够你以后生活了。可要想在这方面成个行家，就不可能轻松。”左煜诚补充了一句。

董庆心想这位大哥这到底是跟人谈恋爱还是要培养个专家出来啊？他摇了摇头，表示不理解。

左煜诚直接把车开到小区，叶小池本来打算先上去，把买的东西锁柜子里，换双鞋，收拾一下再去上班，却发现小区门口站着一大一小两个人。

站多久了他们都不知道，只是那个子小小的小男孩被宋鸿雁拉着，像个小企鹅一样在小区门口翘首企盼。既可怜又可爱。

左煜诚连忙把车停在门口，摇下车窗，探出头来问道：“妈，你怎么来了？怎么还带着坤子？”

宋鸿雁一脸焦急，说道：“别提了，天还没亮，你老姑就给我打电话，说她病了，要上医院看看，你老姑爷不是出差了吗？家就俩小孩，思柔还得上学，你说怎么办吧？现在医院就你老姑她婆婆一个人陪着，她自个儿顶不住啊，我得去，坤子在你店里先待着吧。一会给他弄点吃的，也没来得及吃饭。”

左煜诚听了急忙下车，车门打开的时候，纪正坤便看到了车里的叶小池和董庆，他本来板着小脸，看到叶小池后，便张着两只小手对叶小池喊：“叶子姐姐。”

宋鸿雁看到纪正坤的反应挺惊讶，这孩子认生，轻易不给人抱，这样子明显是求抱求安慰嘛。

要是平时她得问问，可这时候她没那精力和时间，便跟她儿子说道：“你们一早都干嘛去了？我打电话也找不着人，急坏了。”

“这不是上诡市了嘛。”左煜诚解释了一句，便跟叶小池说道：“东西帮我拿上去，先收着，等我忙完了再给我。”

叶小池：“……”

宋鸿雁：什么情况？儿子的包怎么在她手里？

在被儿子拉着上车之后，宋鸿雁还扭头看着站在原地目送他们离开，抱着左煜诚背包的姑娘。

董庆见叶小池背着一个包，又抱着一个包，里边都是宝贝，还有容易碎的，便主动去抱纪正坤：“小坤坤，叔叔抱你上去行不？回头叔给你买好吃的。”

纪正坤往叶小池身后躲了躲，不给他抱。

叶小池看看自己拿了这么多东西，确实没法抱孩子，便哄他：“不让抱也行，让董叔叔拉你上去，等上楼了把这些东西放下我再陪你好不好？”

纪正坤也看到了叶小池手里拿着不少东西，便勉强同意让董庆拉他的手，至于抱是不可能给他抱的。

董庆便拉起他的手在前边走，纪正坤忽然问叶小池：“我妈妈疼得起不来了，她会不会不见了？”说话的时候一脸委屈，眼里有了泪光。

这时候叶小池已经上去把门打开，东西先放到柜子里关上柜门，然后回身抱住他，安慰道：“你妈妈还年轻，怎么会不见呢？放心吧，你妈妈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到时候再接你回去。”

纪正坤听了她的话，情绪才好一点，说道：“姐姐，我饿了，想吃你上次做的面条。”

叶小池摸了摸他的头，估计他妈妈后半夜发病，也把他给吓坏了。

第124章 大人与小孩谈判

车开出去一段，宋鸿雁就盘问道：“儿子，刚才那姑娘手里拿的是不是你的包？”

“是我的，里边有刚买的东西，我开车不方便拿，小叶细心点，拿着不容易坏。”

这么解释也勉强说的通，确实男孩子要毛糙一些。再加上小姑子那边还在急诊室情况不明，宋鸿雁也就不再纠结于这个话题。

左煜诚带着宋鸿雁去医院之后，直到下午都没回来，后来打来电话说他老姑左静云得了急性肠炎，还在医院挂水。暂时没精力带纪正坤。

叶小池在下班后打通了路步远留的电话号码，可是接电话的并不是路步远，可能他这时候没在家吧。

听起来是个年轻女孩子，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姐妹，那头的人一听到叶小池的声音，便愣了愣，不过很快就问道：“路近他不在，你哪位？有什么事吗？”

叶小池听这人称呼路步远为路近，那应该跟他很熟，虽然她不想跟不认识的人说这事，可她没有别的途径能联系到他，又走不开，便说道：“我是他朋友，你是……”

“我是他姐，有什么事你可以跟我说，我会帮你转告的。”对方的语气礼貌里带着疏离。

叶小池便解释了一下：“哦，这样啊，那行，麻烦你帮我告诉路步远，就说我这两天可能脱不开身，先不去卖古董了。请他帮我向贺老师带个好。你这么说他应该能知道我是谁。”

那边的女子本来心里带着疑惑，听到叶小池说话语气很平静，并且认识美院那个贺老师，还说卖什么古董，她心里的疑虑便减轻了些，可能就是收藏上的一些事情吧，她可能是多心了。

所以稍后路步远回来的时候，她倒真的把这事跟他说了说。路步远嘀咕了一句：“什么事这么重要？挺好的机会怎么就不去了呢？”

叶小池不知道会去什么人，他却知道，去的人都是有实力的，又是那种场合，没人会锱铢必较，那样跌份。

只要她拿来的东西有人看上了，卖价都不会太差。有多少人手里有好东西，可是没有门路去接触到有实力的买主，有好东西也不一定就能卖出去。他给提供了这机会她去不上，是可惜了。

想了想，还是打个电话问一下吧。

可是他回拨电话的时候叶小池已经离开古玩店了，接电话的是那个姓董的。董庆告诉他叶小池要带小孩，可能脱不开身。

等他把电话放下之后，他姐问他：“那边怎么说的？”

“她下班走了，别人接的电话，说她要带小孩，脱不开身。”

“什么，带小孩？谁的小孩啊？”他姐觉得刚才听到的声音很年轻的。

路步远摇头：“我哪儿知道啊？他又没说。”

他姐瞪了他一眼：“你看你连对方有没有小孩都不知道，就要帮她卖古董。你怎么想的？”

“这跟孩子有关系吗？我就是觉得她这人挺好的，正好知道她手里有几个玩意要卖就帮她介绍一下，你想什么呢？你们女人真是……”

他姐听他这么说放心了：“不是就好。”

而这时候的叶小池没精力想这些有的没的，她这时候正跟纪正坤谈判呢。

那孩子乖乖在店里待到下午，一直没闹，让吃饭就吃，让午睡就睡。可等到她下班，孩子就不乖了，说什么都要上医院去一趟。

“小坤，姐姐真没骗你，刚才你哥打电话来，只告诉我们你妈妈现在住院，不是大病，过几天就好了。可是他没说在哪个医院，只让你在我这好好待着，然后就挂了。他们说了一有时间就把你接回家。不让你上医院。”

“为什么不让我去，我要妈妈！”纪正坤表示不服，他觉得姐姐上班的时候他已经很乖，不打扰姐姐工作了，可是下班了，也不能带他去吗……

第125章 她会泼凉水吗？

叶小池蹲下来，用毛巾给纪正坤擦了擦脸，把他的眼泪抹掉，然后给他解释：“小坤，你哥说了，你妈下午就好多了，不像早上你看到她的时候那么疼。明天你爸爸会回来，接你妈妈出院，也把你接回家。”

听到接他回家的事，纪正坤的情绪才安稳了些，叶小池见他能听进去话了，便又劝道：“现在你奶奶和你大舅妈在医院陪你妈妈，忙了一天他们都很累，而且晚上还要轮流守夜。守夜知道吗？就是不睡觉看着你妈妈。你想啊，她们是不是很累，还有精力照顾你吗？”

纪正坤听懂了，总算不再闹着要去医院，叶小池又拉开抽屉，要找东西当玩具给他玩。

到底是孩子，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叶小池在那儿翻找，他便站在旁边往抽屉里边瞧。一眼就看到抽屉里的镶嵌螺钿花鸟镜，这东西引起了他的好奇心，拿出来翻来覆去的看，其他的玩具倒不感兴趣了。

玩了一会，他就开始犯困，也可能是由于哭闹的缘故，折腾乏了，叶小池就带他去床上躺着，轻拍了一会，他就闭上眼睛睡着了。

叶小池这边闲下来，便去厨房，要把刚才他们俩吃饭用的碗筷洗一洗。

水龙头刚打开，有人在外面轻轻敲门，叶小池忙关了水龙头，过去开门，看到左煜诚一个人站在门口，见她去开门，便默默地盯着她看。

“你怎么过来了，没在医院陪着呢？”叶小池退开一步，让他进来，左煜诚顺手就把门关上了。

“我老姑好多了，坤子他爸也提前赶回来了，他在医院陪着呢，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就能出院回家。坤子怎么样，白天闹没闹？”

左煜诚说着，往里走，边走边看纪正坤在哪，却没听到他的动静。

“别找了，他哭了一会，睡着了。”

左煜诚听了，便用手撑着门框，往叶小池住的卧室里看了看，能看到纪正坤安静的窝在叶小池的被窝里睡着了。

房子虽然是他的，可现在是叶小池住着。他倒不好上卧室待着，站在门口捏了捏门框，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

正要开口，叶小池却问道：“老板，今天早上来的人真是你妈妈？”

她说话的声音不大，带着点担心。左煜诚点头：“是我妈没错，跟我长得不像是吧？我长的随我爸。”

叶小池无语了，最后只好坦白：“记不清哪天了，半个月能有了吧，那天你妈妈来店里看货，她也没说她是谁，董庆也不说，我不知道，我就把那个梅瓶卖给她了……”

左煜诚听了，眼里带着笑意说道：“三千块钱卖给她的是吧？你知道她攒这些钱得攒几年不？我给的钱她不要的。”

叶小池听了，有些囧：“不知道，要攒好久吧？”

“得好几年吧，估计她买完了之后心疼得不行。”左煜诚说完了直笑。

叶小池想捂脸，老板的娘要是知道了真的好吗？

左煜诚被这事一搅和，紧张的心情也放松了些。安慰叶小池：“放心吧，我妈不懂行，我不告诉她，她就不知道。”叶小池偏头朝左煜诚拱了拱手表示感谢。

“小叶，你有没有考虑过男朋友的事？就是，处对象的事你想过没有？奔着结婚去的对象，你想找什么样的？”

左煜诚终于把憋了好多天的话说了出来。问完了之后，心里也打鼓。

他燃起了一团火，却不知道叶小池会不会往火上泼一盆凉水。

叶小池一瞬间，也不敢抬头，别看她以前在她组建的群里，各种花式撩小哥哥，又要爆照又要报三围的，那都是在网上闹着玩的，实际生活中她远远没有那么彪悍。甚至因为听得多了，还有点轻微的恐婚。

也向往婚姻，只是有些害怕而已。她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存天理灭人欲是不可能的，几个正常年轻人会这样？

至于左煜诚对她的心意，她不可能看不出来，左煜诚自己可能还不知道呢，他在她背后看人直勾勾的，她一回头，他便把眼神收回去。她都发现好几回了，还有这段时间对她的关照，又如何感觉不出来？

左煜诚看到她害羞的表现，心里多了点希望。

叶小池很快调整了下心情，抬起头，大胆对上左煜诚的眼睛，说道：“原来没考虑，最近考虑过。”

左煜诚离她很近，抬头看去，能见到他眼里的热烈和脸上的一点不自在。

“你想找什么样的，你看我行不行？”

叶小池却摇了头，左煜诚只觉得心情像过山车一样，一下子又有点冰，苦涩地抿了抿嘴。

“我不知道，不敢确定，你挺好的，现在还看不出什么不好，是我对这种关系有点恐惧，对着谁都是。”

“恐惧什么？”左煜诚不明白。

“你没听说过吗？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你对我的意思其实我前些天就知道了，但是我只知道眼前，却看不清未来。”

“哦，纳兰性德的词，我明白了。”左煜诚算得上是博学的人，这首词很有名，他不会不知道，也理解词里所表达的意思。

叶小池表面上是个开朗大方的女孩子，可心里其实也有脆弱的地方，也会有缺乏安全感，怕受伤害的时候。

“其实你可以换个角度想想，好的关系其实可以像酒一样，越久越醇厚。我不逼你着急做决定。但是给我个机会让我接近你行吗？”

叶小池其实也比较了解他的为人，还是比较厚道的，至少对店里那几个跟他一起把“今古斋”做大的人很是厚待。不管是董庆还是屈小五和老侯，他们几个都是隐形的富人。

如果他是个凉薄的人，叶小池根本就不会考虑到两个人在一起的可能性。凉薄自私的人，就算初遇时有再多的情分，转身时却能冷硬如刀。

左煜诚见她沉默着没回答，便低头看着她的眼睛“嗯”了一声，叶小池知道他这是在追问她的答案。

“那就试着了解下吧。”叶小池说的话终于让左煜诚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嘴角有了弧度。

第126章 味道

其实左煜诚这个时候很想过去把她抱起来，原地转几圈。甚至在心里想象过，可是他不敢。

便只朝着她咧嘴笑了笑，叶小池也抬头掀了眼皮瞭了他两眼，然后也低头笑了笑。

左煜诚觉得很开心，至少这段关系里他不是单方面的一头热，叶小池对他也是有好感的。

倒是叶小池看着俩人在门口傻站了半天，想想都有点傻，便走过去，拉过一把椅子：“你先坐会儿吧，早上起那么早，一直忙到现在，歇会。”

左煜诚含笑坐下，眼睛却围着叶小池打转，这回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瞧她了。心里的甜蜜让他想起小时候馋过的棉花糖，用牙齿轻轻地咬下一口，含在嘴里，任那甜味在口腔里蔓延扩散……

叶小池被他看的发毛，嗔怪地说道：“不许看。”

左煜诚看着她搁在桌子边上的手，很想去拉，眼睛往那边一看，叶小池便把手收回去了，眼睛朝他瞪了瞪，警告他老实点。

左煜诚便收敛了些，知道她还是对他有戒备的心理，便告诉她：“你放心，你不愿意的话，我不会乱来的。”

叶小池点头，表示暂时相信他。随后又说道：“我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爸妈在家种地呢，咱们两家差距挺大的，就算你不介意，那你妈呢？”

“你还担心这事啊，其实我觉得人与人之间的平等，不只是经济上的，更重要的是精神上的平等。你爸妈我也看着过，是没什么大本事，可都不喜欢拖累别人，那就行。我妈也是上班挣工资的普通人，我家又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家里人口挺简单的，没那么多规矩，你不用想太多。再说十几年前我家也挺穷的，穷的叮当响，大家都一样。”

叶小池以前也没跟他沟通过这种事情，他不说，她也不可能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见他说的诚恳，便没再追问这件事。

“你家以前也穷啊？”叶小池没经历过那个年代，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样。

“是啊，穷啊，那时候大家都挺穷啊，也没有几样零食。我记得我小时候停馋的，到冬天的时候，街上来了个崩爆米花的，一个会转的黑锅后边拖着个大网那种你还记得吧？”

叶小池还有印象，也见着过，不过爆米花对她来说实在不稀奇，所以感受就没有他那么深，听到他问，便点头表示记得。

“崩爆米花的人一来，我就跟大宇还有今天早上见着的肖云他们一帮人，围着那个锅看热闹，那个锅要打开的时候，都得往后边躲一躲然后捂住耳朵。是不是有点傻？”

说到这儿，他自嘲地笑了笑，笑自己傻憨傻憨的童年。

“对对，我也看着过。”叶小池见他今天话挺多，便由着他说下去，要是不说话，这么坐着，多尴尬啊。

“还有啊，我小时候吃过一种零食你猜猜叫什么名？”

“不知道，我怎么能知道啊？”

“你应该也吃着过吧，酸酸甜甜的，两分钱就能买一小袋，使用陈皮、话梅、山楂和堂做成的，里边都是小小的一粒，叫济公丹，也叫老鼠屎的，你还记得吧？”

叶小池：“……”老鼠屎，那什么玩意？她没印象。

看她一脸恶寒的样子，左煜诚觉得她可能是在农村长大的，吃零食的机会大概比他还少，也许那边就没有卖的。所以不知道吧。

“就是名字不好听，其实挺好吃的。我还记得那个包装呢，塑料袋上边印着百年老店，南京特产，还有五个字。”

“哪五个字？”叶小池哪儿能知道是什么字。

左煜诚说道：“那五个字是：恋爱的味道……”说到这儿便朝她笑。

叶小池：“……你是不是骗我？”

“真没骗你。”左煜诚怕她着恼，便不再逗她，虽然不想走，可在这待久了，总是不太好，便站了起来：“叶子，我得走了。明天我可能要晚点过来，今天肖云给我信了，让我明天到他那儿去一趟，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忙完。”

第127章 真是工艺品吗？

叶小池叫住他：“你早上放这的包还没拿呢。”

“不着急，明后天我看看再说。那几个东西你有喜欢的吗？喜欢的留着玩。”

左煜诚特别希望她手里能留下一些他的东西，这让他有种归属感。

叶小池却觉得现在还不到时候，“没有特别喜欢的，你不是筹钱呢吗？改天拿到店里卖吧。”

他也知道他现在这样有点操之过急了，便说道：“也行，那你把门关好，我走了。”

叶小池目送着他下楼，消失不见之后，便关上门进去了，她简单收拾了一下，拿了左煜诚给她的两本厚书，坐在小沙发上看了起来。

诡市上走这一趟，叶小池觉得自己跟左煜诚差距太大了，有些宝贝，就算摆在她面前，她也不一定能说出所以然来，只能隐约觉得那是个好东西。其实就是积累不够的问题。

她坐的小沙发旁边是个小小的方桌，桌面下有一层木板，摞着两摞叶小池最近常看的书。

左煜诚前些天拿给她的笔记本放在一摞书中间，她把那笔记本抽出来，随意翻开一页，看到那一页最上边一行用隶书写着三个字：天蓝釉。

那三个字右边的括弧里写的是英文：sky-blueglazed，她知道这几个单词的意思就是天蓝釉。

下边正文部分则是用的楷书，有一行写的是天蓝釉的常见器型：…天蓝釉的常见器型除了各种耳瓶，比如龙纹双耳花口瓶、双龙耳瓶、象耳方瓶以及梅花环耳方瓶，各种尊也较多见，如铺首尊、摇铃尊……

旁边空白处还见缝插针的用简洁的线条画着各种器型，是真的很用心的感觉。她又翻了几页，便把那笔记本放回去，继续翻看着放在膝盖上的书。

董庆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左煜诚的货车停在小区大院里，他下意识地抬头往二楼看了看，叶小池那边的灯亮着，自己住的屋子却漆黑一片。

正挠着脑袋要往上走，就见左煜诚从楼上下来了。神色上看不出什么异常。他就觉得，老板可能是来看看纪正坤那孩子。

老板的性子他在旁边看着都着急，在这方面行动力不行啊！他便想着，不如背着叶小池再刺激左煜诚一下，这也太磨蹭了。换成他肯定不这样，他主要是没遇着合适的。

所以他在单元门口拦住左煜诚：“诚子，你干嘛去了？”

“去看看坤子，明天坤子他爸会到店里去一趟把他接回去，到时候我不一定能回来，我得去肖云那边走一趟。”左煜诚当然不会在这时候把自己已经表白的事告诉董庆。

“哦，明天就去啊。你先等一下，我告诉你个事。”

董庆等左煜诚站住了，才说道：“今天下午小叶给那个路步远打电话了，说她明天可能没时间去他舅那边去卖古董。打电话的时候路步远不在家，是他姐接的，我觉得那小子对小叶的事还挺上心的，回来了之后还给小叶回电话问问到底怎么回事。这不上赶着吗？你抓点紧行不行？那个姓路的家里条件可不比你差。”

左煜诚拍了下他肩膀，说道：“我会抓紧的，你先上去吧。”

别光说不做，倒是真抓紧啊。董庆在他后边又追着说了一句，这才上楼。

第二天早上，左煜诚直接从家开车往肖云家里去。肖云的家在单位家属区，他熟门熟路地上了五楼，敲开门进去，发现屋子里除了肖云，还有别人。

为首的男人，年纪大概有五十多岁，身材魁梧，眉毛很浓，肖云介绍道：“这是李大队长。”

左煜诚便知道，肖云找他果然是为了公事，这就能解释得通李大队长为何会在场了。

那人跟左煜诚说道：“我听说过你，知道你年纪虽然不大，在古董一行造诣可不浅，今天请你来，是想请你帮忙看几样东西。”

说着，他侧着身子，胳膊往旁边一伸，请左煜诚进去。

他边走边说道：“因为这件事干系较大，所以肖云提议把你请到他家里来，今天的东西你看完了就当没发生过这件事，不必跟人提起。”

左煜诚明白，他就是个老百姓，还在洛川有店铺，有些事不适合牵扯进去。肖云他们这么做，也算是为他着想了。

肖云的老婆孩子都不在家，一个上班，一个上幼儿园去了。他家客厅地方不大，也没有沙发，只放了个方桌和几个椅子。方桌上铺着格子桌布，能看到桌布上有几个纸箱。

肖云把纸箱打开，李大队长则给左煜诚介绍道：“几天前我们从一伙人手里截获了一批货，这些人准备以工艺品的名义给这些货报关，然后运到海外。那公司已经运出去一批了，我们怀疑，这些货并不是工艺品，或者说，并不全是工艺品，里边掺杂了古董。但我们队技术人员在古董鉴别方面能力有限，所以想请你帮忙看看。”

肖云接着说道：“这些是我们队的技术人员挑出来的比较可疑的东西，诚子你帮忙看看。如果有必要，我们会请求上级支援，派资历深的专家过来鉴定一下。”

左煜诚明白，他虽然有极为丰富的经验，可他没资历。他的鉴定结果肖云会信，不少熟人也认，别人可不一定会承认。所以真有可疑的话，是要请另外的权威人士来下结论的。

如果真是古董，却以工艺品名义运出，那就是走私无疑了。

就算真的以古董名义报关，也是要检查的，因为不少古董禁止卖到海外。有的甚至到海外展览都不可以。这些都是防止重要文物流失的举措。

这时肖云已经把箱子里的东西都拿了出来，左煜诚拿出放大镜一个一个的观察。其间，李大队长和肖云都屏声静气地看着他鉴定。

出于慎重，左煜诚弯腰足足看了半个多小时，才直起腰来，把一个青花缠枝莲纹八吉祥罐、一个青花百子图罐还有一个沉香荷花摆件放在右边。中间放着个青铜兽面纹鼎，另外三个被他往左边一放，然后抬头看着肖云和李大队长。

他这么一摆，其实就相当于给出了答案了，不然何必要摆成三堆呢？

第128章 也是个态度

“诚子，你怎么看？”肖云替李大队长问道。

“刚才看了一下，时间仓促，也不能保证百分百正确吧。就算是给你们做个参考。”

然后左煜诚指着右边那三件器物说道：“这三件应该都是真品。假借工艺品之名出海是违法的。”

果然如此！李大队长听了，指着左边那几个说道：“那这几个呢？”

“这边的几个我个人认为就是工艺品，至于中间这一个，是青铜器，你们可以咨询一下有关部门，这个是否是禁止运出国的。这方面我知道的可能没有有关部门那么权威。”

左煜诚的意思很明显了，是在告诉他们中间那件青铜器是真的，而且还很有可能是国家禁止运出国外的。

青铜器的管制要严格一些。左煜诚这么说不等于他不知道标准，毕竟是做这一行生意的，该知道的都知道，他只是不想把话说的那么绝对，最后的结论就让他们那边的专家来下比较合适。

李大队长伸出大手，热情地跟左煜诚握了握：“这事太谢谢你了，你这么说我就可以放心往上边打报告。洛川这地方就是文物多，这种案子也不少。要是一点谱都没有就惊动专家，再一查什么事都没有，是要落埋怨的。”

“这不是什么大事，我跟肖云在一块长大的，小时候，肖哥一直都挺照顾我们那一帮小的，他现在有事，别的方面我可能管不了，涉及到我专业上的，我能帮就帮一下。”

“好，我一看你就是个爽快人。这样，你那边以后有什么事就来找我，只要不违反法纪法规，在我能力范围内，我一定尽力。”

李大队长这么说，也是想跟左煜诚熟悉起来，以后说不定还有什么事要请教这专业人士呢。

对于左煜诚的能力他并不怀疑，美术学院的贺老师，叫贺振邦的，跟他很熟。跟他说过左煜诚这个人。

“那我在这里先谢谢李大队长了。”能跟李大队长处好关系，左煜诚当然也愿意。

老侯那边已经查出了结果，说是提供给他假货的人跟老关家的玉春斋有联系。他总觉得玉春斋那边平静了俩月，最近都没再跟他作对，有可能在憋着什么招。

能多认识几个人，尤其是李大队长这个部门的人，说不定哪天也能求他帮帮忙。

两方面都想亲近亲近，所以双方相谈甚欢，直到上午十一点，李大队长站起来提议要请左煜诚吃饭。

左煜诚拒绝了，他站起来说道：“这顿饭暂时先不吃了，我老姑家有事，孩子还在我店里放着呢，我得回去看看，改天我请。”

他没说他老姑生病住院的事。他要是说了，只怕李大队长和肖云会去探探病。

真要是去的话，他们肯定会不好意思空手，那就得拿红包。他听肖云抱怨过，说是认识的人太多了有时候也累，一年下来礼钱得不少。所以他这次没跟他们说实话，免得他们破费。

左煜诚在肖云家里跟他们谈事的时候，外面下了一场急雨，下楼来他才发现，刚才的雨可不是单纯只落下降水，还下了不少冰雹，马路边沿，墙角等处还有没化掉的冰雹，大大小小的散落在街道上的边边角角。

他想纪正坤要是知道，肯定要闹着出去玩的，他小时候就爱玩这东西，每次都玩到那些小小的雹子化尽为止。

也不知道叶小池现在做什么？左煜诚想着医院那边现在人不会少，他不去也没什么事，便直接开车往店里走。

他没去，却不知道他老姑在医院跟人生气了，吵了几句才办了出院手续回家。

这个时候左静云正坐在她丈夫雇的面包车里往家去。

本来她刚输完液，该休息的，却静不下来，在车上跟宋鸿雁抱怨道：“大嫂，你看看我二嫂，今天说那话啥意思，谁稀罕她来看我了，又不是我让她来的，还得让我感激她不成吗？她不来我还挺高兴呢。”

“行了，这刚出院，别跟她一般见识，你病刚好点也别气了，回头把自己又气病了不值当。”她丈夫纪翔试图给她灭火。

没想到纪翔他妈不配合，把这事又挑了起来。在旁边说道：“静云，你二嫂当时说什么了，把你气这样？”她当时出去打饭了，没在病房。

“能说啥，她说我到底是老左家的老丫头，比一般人娇气多了。说她有一回肚子疼得死去活来的，吃点止疼片就啥都事没有了，不是啥大病根本就不会上医院。你说气不气人，意思是我大惊小怪的折腾人呗。人家大夫都说了，我要是去晚了，病还得大发。”

宋鸿雁劝她：“你要是因为她把自己气够呛，她可能还挺高兴的，回头还笑话你心里也没个想法，情绪上还容易被人牵着走。”

左静云刚想说她大嫂说的有道理，纪老太太却在旁边说道：“静云，那你当时没骂回去啊？这啥人啊，你这还病着呢，哪有人说这个话，反了天了她，等下回我遇到她，你不骂我骂。”

老太太的话遭到儿子纪翔的反对：“那，你说这个干啥，这不火上浇油呢嘛，真是的，你可别说了。”

纪翔话音刚落，纪老太太朝着他训道：“你还说我呢？你看看你那破工作，一个月挣多少钱啊，还整天连个人影都没有。媳妇病了不在家，小坤子有事也不在家，你一天天忙的不着家，依我看哪，国家大干部都没你忙，你厉害。”

纪翔：“……”

宋鸿雁和左静云俩人坐在中间一排，听见那娘俩吵起来了，俩人都明智的采取了静音模式，知道老太太这是歪楼了，把战火烧到了无辜的纪翔身上。

这是他们母子俩常见的画面之一，老太太又数落了几句儿子，宋鸿雁才开口说道：“纪翔，一会儿把咱们送回你家，你去诚子那店里把坤子接回家吧。那孩子担心着呢，让他回家看着妈妈就好了。”

宋鸿雁开口，纪老太太就不说话了。事实上她骂自己儿子也是有目的的，纪翔确实忙，家里的事很少管，左静云平时就有埋怨的意思，趁这机会当着左静云和她大嫂的面，骂儿子几句，不痛不痒的，也是个态度，能让左静云心里痛快点。

第129章 有个模仿帝

纪翔领着一家人坐车回家的时候，叶小池接到了罗向楠的电话。她以为罗向楠要跟她说十月一过节的事，便主动又解释了一遍：“妈，后天你让爸把小弟送到我大姑家，我十月一回不去了，打算用那几天假期办点事。”

罗向楠却说道：“这事你都说过了，我知道。我要跟你说的不是这个，是你那个同学，就是来咱家收菜的小子，说的是他的事。”

叶小池奇道：“杨国伟吗？他有什么事啊？”

杨国伟跟她联系过，说去外地收水果了，得忙到十月底或者十一月上旬。还跟她说忙完这段他要去买个新车，把那辆快报废的老爷车换了。

“对，就是他，小杨，他昨天让那个跟车的大个子，叫河马的，来了咱家一趟，这可好，一口气搬进来四箱水果，有苹果，有梨，还有桔子，推都推不掉，放下东西就走了，就说是小杨让他给送来的，你说这可怎么好意思？”

无功而受禄，罗向楠夫妻俩确实不适应。

叶小池这才想起来，杨国伟以前是跟她说过的，说等到收水果的时候，给她送几箱去。她都忘了这事了，他可还记着呢，真给送过去了。

叶小池便告诉罗向楠：“没什么事，他给你你就收着，跟三叔四叔他们分分。他这边我会跟他联系，哪天有空我请他吃个饭吧。”

她又跟罗向楠聊了几句，然后才把电话放下。

店里上午客人不多，来人了董庆便会接待，她主要是陪着纪正坤。见那孩子自己玩的挺好，不吵不闹不随便往外跑，她就试探着打通了杨国伟留下的一个新号码。杨国伟给她留号码的时候还嘱咐过她，要是打这个号，前边可别忘了加上区号，因为跨省了。

杨国伟很快就被人叫过去听电话了，知道打电话的是她，杨国伟挺高兴，说道：“那点水果不值几个钱，河马是有事路过那一片，顺便就让他给拿过去了，这事就别提了。”

然后又问了问她的工作情况，还说十月一过节他可能会赶回洛川一趟，到时候要是方便就来看看她。

叶小池跟他说了一会话，本来要挂了，杨国伟却又犹豫着说道：“小叶，有个事，我想要请教请教你。”

董庆把客人送走，路过时，听了一耳朵，却只听到叶小池问对方有什么事尽管说。他便抽出来一张硬纸，裁成方块，在旁边带着纪正坤叠猪爪，叠完了就套到手指头上一开一合地逗孩子玩。

那边杨国伟便实话实说道：“小叶，你知道我舅做买卖有年头了，手头有点钱。最近他有个朋友老来跟他说买古董发财的事，我舅本来也不信，可是听的次数多了，就说要么去看看吧。我总觉得这事不大靠谱，他也不懂这玩意，这要是真买了个假的上当了，谁知道得损失多少钱啊？你说咋办？”

“没见着货我也不知道真假，不过有人专门找你舅那样条件好的人做局骗钱，还是小心点好。”

“那行，我再劝劝吧。”

“嗯，有事及时联系我。”叶小池说完，杨国伟又跟她唠了几句，俩人才把电话挂了。

董庆装作不经意地问道：“小叶，做什么局啊？”

叶小池也没瞒着他，把事情经过说了说，董庆一听说是这事，便说道：“小叶，我看这事十有八九是个局，弄不好都能给他骗得倾家荡产的。就诚子他表舅老孙，要不是家里管钱管的严，诚子也老是劝着，现在也说不定什么样？”

叶小池点头，这时他们听到外边噼里啪啦的声音，董庆说道：“这时候了，居然还下冰雹了。”

他这么一说，叶小池马上想到了以前看过的电视：我叫夏雪，我叫夏雨，我叫下冰雹…让她留恋的人和事很多，却再也回不去了…

纪正坤原本还能老老实实在店里待着，听说外边下冰雹了，也不玩猪爪了，一心想跑出去看看。

左煜诚回来的时候，发现店里多了个小盆，小盆里边放着少半盆小小的冰球，是叶小池陪着纪正坤到外边捡回来的。

叶小池这时候站在纪正坤旁边，却看着窗外，眼神有些飘忽，好像在想什么事，左煜诚竟看出来点忧伤。

听到他进来的声音，叶小池回过神来，微笑着道：“你回来了？肖大哥那边的事办好了？”

有董庆在，左煜诚便只说道：“都办好了。”然后看了下叶小池嘴唇，挺润泽的，不过他觉得还是有一点干，便告诉董庆：“秋天了，有秋燥，你去买点鸭梨回来放这，谁想吃就吃点。”

董庆倒没多想，答应了：“行，我这就去，你俩在这看着点。”

说着，他披上外套就出去了。下了雨，外边可比屋里凉。

董庆出去之后，左煜诚便走近些，看着叶小池的眼睛，轻轻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不开心？”

叶小池知道刚才自己发呆的样子让他看到了，便说道：“没什么，可能有点想家吧？”

左煜诚哪里知道她说的家是他不可能想得到的地方，便说道：“想家了，那哪天就回去一趟吧。”

叶小池却笑着摇头，此家非彼家，她却没办法跟他解释，只好说道：“过些天我再找时间回去吧。”

左煜诚本来还想借着董庆不在的机会，再跟她说几句话，却见纪正坤两只手各抓着一把冰球，一脸好奇地瞅着他俩。

有些话左煜诚便没法说了，这孩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模仿能力却很强。今天他在这要是跟叶小池说点什么，他回家就能给学个全套，连台词带表情，不带学错的。他便只好咽下要说的话。

叶小池见那些冰球已经开始化了，水从纪正坤的手掌里往下流。便去拿了干毛巾，说道：“这多拔手啊，先放下把手擦擦。手凉不凉？”

纪正坤听话地丢下小冰雹，伸出手，抽着气说道：“哎呀，好凉啊，冻手。”

叶小池便把他的手擦干了，然后又把宋鸿雁带来的换洗衣服拿过来，要给他换。

纪正坤却抱着衣服跑进里间：“不让你给我换，你是女的，我是男的，不让你看。”

叶小池笑道：“这小屁孩！”

“我去看看吧。”左煜诚也笑，他走到里间之后还按照纪小少爷的指示，把里间的门也关上了。

叶小池正等着他们俩出来，却听到有脚步声从门口传过来。抬头看过去，马上认出其中一个正是洛川美院的贺老师。

第130章 谈到了徐霞客

“贺老师，你来了？这位是…”叶小池马上过去跟他们打招呼。

贺老师却依旧淡淡的，只说道：“这是我朋友，姓崔，要来选个刻印用的石头。”

他是一副不愿意多谈的样子，叶小池便不多问，直接客气地领着他们去看货。

她知道贺老师是故意要跟她和董庆保持距离的，倒也不是真的懒得跟她说话，所以对他的淡然，她并不介意。笑呵呵地让他们自己选。

有贺老师这个行家在，不需要她介绍什么，在旁边看着就行。

那个姓崔的人，年岁跟贺老师相仿，可是精神状态非常好，体型匀称，皮肤也晒成了健康的古铜色，显得年轻。

他看着叶小池年纪轻轻的，便笑着说道：“老贺，你又绷着个脸干嘛，别把人家小姑娘吓着了。”

贺老师头都没回，只说道：“她不会的。”

叶小池自己也替贺老师作证：“没事，我跟贺老师见过几回了，吓不着，您慢慢选。”

那姓崔的见叶小池真不在意，便没再说这些，回头打量货架上的那些芙蓉石。

虽然那一堆都是芙蓉石，颜色上却各个不同，不光有深浅浓淡的区别，有些石头上边还有一些色带，更显出这些石头的秾丽多姿。

姓崔的人看了一圈，觉得挺满意，这店里的货果然像老贺说的一样，挺全的。

他挑货的速度挺快，很快就选中了两块芙蓉石，又挑了个小一点的青田石，然后跟贺老师说道：“这个青田石你给我刻成素章，芙蓉石我自己留一个，另一个你刻个狮头钮闲章吧。等我从清凉山回来的时候能刻好就行。”

贺老师那边挑的慢，听他这么说，头也没抬，说道：“半月能回来不？”

“那回不来。现在天气是挺好的，不过山上植被比较厚，路不好走，也不会太快。再说我下山之后还要在周边转转。”

贺老师这时也选了一个，回了他一句：“还是你潇洒，说走就走，也不用坐班，一年到头的，名山大川去了不老少了。”

姓崔的笑笑，算是默认了他的话。叶小池听了便说道：“崔先生这么潇洒，倒有点徐霞客徐先生的风范呢。”

“小姑娘你也知道徐霞客啊，过奖了，实在是过奖了。我哪敢跟人家比。”姓崔的马上笑着说道。

贺老师倒是说道：“其实也不算过奖，我觉得有一样你可比徐霞客要强。”

“行啊，老贺，有生之年，还能听着你夸我一回。不是在讽刺我吧？”

“讽刺你啥呀？我说真的。徐霞客常年游荡于山水之间，他可不管挣银子的事，有家族供养。这点你不就比他强吗？”

然后他回头跟叶小池说道：“老崔他是我们美院的客座教授，书画都很有名，还有一大堆头衔。他就偶尔来上一节课，平时是全国各地到处跑，缺钱了好办，画几幅画，写几个字就挣到了。谁有他活的潇洒啊？”

贺老师说的也是实情。姓崔的出去走动的多了，画出来的画便多了些灵动和气势，挺好卖的。

“我说呢，崔先生您这样一看就很健康，偏偏又有一副儒雅气质。原来竟是文武双全的全才，刚才真是眼拙了。”

左煜诚这时候已经帮纪正坤换完了衣服，并且把里间的门打开，所以能清楚地听到叶小池把这些不要钱的恭维话一句接一句地送给姓崔的。心想这丫头都没跟他说过一句好听话呢。

这个人左煜诚以前虽然没见过真人，却见过照片和他的访谈，知道这人的声望不低。姓崔，叫崔大元。

贺老师心想：我就说不能跟这丫头多说话，他要看看老崔一会儿还好不好意思跟她讲价？

崔大元是见过世面的，对夸奖的免疫能力也比较强。可是对面的人是个小美女，说的又很中肯。崔大元还是没能免俗，觉得很受用。

他脸上挂着笑，摆手说道：“哪里哪里，就是瞎混混。我这性子，在一个地方待不住。”

叶小池没再找那些赞美的词，那些话说多了反而不美，她问道：“刚才听贺老师说徐霞客自己不用挣银子，有家里供养。这个我倒没听说过，我对历史研究的不深。”

贺老师把这话题抛给了崔大元：“让老崔给你讲吧，他在历史方面的造诣挺深。”

叶小池便转向崔大元，一脸期待，她倒是真的有点好奇。这份工作，能经常看到贺老师他们这个层次的人，不少都是博学多才的，有时候聊几句就能知道她以前不懂的事。

“那行，你要不嫌我啰嗦，那我就给你讲几句徐霞客家里的事。”

这时候纪正坤自己从里间出来了，轻轻走到叶小池身后，从她后边冒出来一个头，听大人说话。这孩子就爱看热闹，一来人说话就往人堆里钻。

叶小池便拉住他的手，听着崔大元往下讲：“徐霞客祖上是江阴大户，名门望族啊。家里的田产都是以万为单位的，几万亩！他家从祖上到他这一代，一直就不差钱。”

纪正坤眼睛圆溜溜地瞧着那崔大元，叶小池也听的认真，崔大元便有了讲下去的兴致，说道：“要说徐霞客祖上，倒是有个人，叫徐经的，是他的高祖。徐经曾经跟唐寅唐伯虎两个人坐同一条船，俩人要进京参加会试。放榜之后还都考得很好，只是可惜啊？”

叶小池听他这么说，知道这事没那么顺利，里边一定有波折，崔大元抛下这个线头，她得接呀，便说道：“可惜什么？”

“可惜那次考试出的题太难太怪，别人都答不出来，就他俩考前一块猜题押中了，考得都好。你说考好了这是好事对吧，可这俩人都不是低调的人，别人都不会，他俩却说不难。结果怎么着，让别的考生给告了，说徐经多有钱啊，肯定是买题了。这事闹的挺大，皇上就说查吧。可是查来查去的也没实际证据。最后为了平息舆论，两个人的成绩全作废了，以后也别想再考了。看看，这事冤吧。”

叶小池说道：“是挺冤的，如果没出这事的话唐伯虎的一生就改写了。”

“是啊，没这个事，老唐也就不至于那么穷困潦倒了。”

这时董庆回来了，抱着一袋子大鸭梨进来，看到贺老师，马上跟他打招呼。

第131章 来店里买书？

贺老师见董庆回来了，便跟他点了点头。这时又有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进来，听他说话的意思，是来接孩子的。

他便等了一会儿，等叶小池把纪正坤那孩子送出去，才开始问价。

俩人走后，贺老师说道：“你这几块石头换成我来买，那块小的青田石就能变成添头，价还能往下压一压。”

崔大元摇头笑着说道：“他们卖的价还行，我在田津那边店里转过，石头没少看，跟这差不多的，卖的可比这个贵。人家做生意的，适当给留点利嘛，别老死命往下压价。你呀，就改不了这抠抠搜搜的毛病。”

“那不叫抠知道不，那叫节流……”俩人争论着，走的离今古斋越来越远。

董庆见没顾客了，便跟叶小池说道：“这个梨你拿回去点，要是咳嗽了，就放点冰糖还有川贝，煮一煮，这东西治咳嗽效果好着呢。我叔家的小孩就爱咳嗽，吃这个效果挺好的……”

叶小池见他还要摆事实举例子，便笑着说道：“那不一定的，咳嗽也分好几种，川贝梨主要是针对燥热咳嗽，可以润肺清热。要是受了风寒，用这个止咳就不好了，得用别的药，比如杏仁什么的宣肺祛寒。”

左煜诚也没想到叶小池还懂这个，跟董庆对望了两眼，然后自己就给出了解释。左煜诚觉得，她可能是因为以前腿有毛病没治好，然后自学的吧。上次她让董庆给他买的胃药效果就很好。

董庆本来想科普一下的，结果还说错了。叶小池说的应该是对的，他便挠了挠头，嘿嘿一笑：“我都是听家里老人说的，没想到还有这讲究。”

说着，他就找出一个小纸盒，往那里边装梨，准备让叶小池下班的时候带回宿舍去。

叶小池则把纪正坤留下的那个小盆清理了，然后拿着拖把开始拖地。

这时候老侯来电话了，是董庆接的，他听了几句之后回头问左煜诚：“诚子，老侯说，他逮着那个用假货骗他的小子了，问你要不要过去一趟？”

左煜诚这时候已经把地拖完了，听见他这么说，马上道：“叫他把地址给我，我这就过去。”

董庆也收起了之前的轻松，肃然点头，他们几个人一起研究过最近发生的几件事，感觉就是有人刻意给他们这个店下套子，这时候逮着了人，董庆也想跟着过去看看那小子是什么人。

他一边听电话，一边把地址写在纸上。左煜诚则嘱咐叶小池：“昨天你不是说过要去路步远他舅那里去卖东西吗？现在小坤子也走了，让大庆看店，你打电话问问路步远，能去的话那你就去吧。”

叶小池却摇头：“这次不去了，以后再说吧。”左煜诚那边有事，而且听着还不是什么好事，她倒是不好意思在这时候请假去给自己卖古董了。

不去了？不去了也好。左煜诚一边收拾包，一边说道：“不去也行，你把你要卖的东西放店里显眼的地方，谁要是看中了你就卖了。另外，等过完十月一，我再给你联系买主。”

叶小池都来不及拒绝，他就大踏步走了出去，想来是开车去找老侯去了。

董庆跟在他身后，看着左煜诚走没影了，心想叶小池这个待遇他可没有。

不过左煜诚去找老侯，不知道那边的情况会是什么样。他有点不放心，所以没什么心情开玩笑。

叶小池也是一样的，俩人听着微微的细雨声都没怎么说话。

室内很安静，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显得格外刺耳。董庆还以为老侯又来电话了，马上过去抓起电话，准备告诉他左煜诚已经出发了。

可是他很快听出来，对方不是老侯，他把电话放在旁边，告诉叶小池：“小叶，你的电话，路步远的。”

叶小池也没想到路步远居然会再次打电话过来，她也是意外的，她走过去问道：“是路步远啊？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我在我舅家呢，贺叔也在，刚才他跟我说你带的小孩让他家大人领走了，那你现在不忙吧，不忙的话想来就来吧，我可以过去接你。”

叶小池正要回答，就听到那边好像有人挨近了路步远问他：“你要接谁呀？”然后路步远不知道跟对方说了什么，那人的声音就没再出现了。

叶小池便委婉的说道：“没想到你还记着这事呢，太谢谢了，可是我这边有事走不开，这次就不过去了……”

叶小池都这么说了，路步远倒不好再多问，便把电话挂了。叶小池大概是真有事吧？或者店里不放人？毕竟这时候还是上班时间。

他想不出到底是什么原因，便把这事撂下了。放下电话，他见到他姐和他三舅的女儿一块过来，她们俩人身边还有一个人，她姐就问道：“刚才听你说要去接人，谁呀？”

路步远不喜欢他姐问这问那的，便说道：“没谁。”

他姐见他不愿意多说，便想起了一件事，然后说道：“还说没谁？我没猜错的话，是不是那天把电话打到家里来那个姑娘？她不是说不来了吗？你还要去接她？”

他姐姐越想越是这么回事，同时也为自己弟弟这上杆子的做法感觉不妥。对方到底有什么好的，让她弟这么惦着？

自己弟弟可不是什么热心人，这点别人可能不知道，她这个当姐姐的心里能没数吗？兴许她弟自己都不一定想明白了这事吧。

路步远的表妹没听明白俩人对话，便把表姐拉到一边问去了。

今古斋这边最近生意比较好，经常有人来看货，路步远只是叶小池认识的形形色色的人中间的一个。所以她没想那么多。

而且这时店里也来人了，她和董庆正跟来人在说话。

那人穿的整齐干净，进来后，并不看货，直接问董庆：“你这店里卖不卖书？”

“啥书？”董庆觉得稀奇，还头一回有人上这儿来买书来了。所以想知道知道这人都想买什么书。

“鉴宝的书，有没有？”

董庆：“……”这是想入行的？

叶小池说道：“这一行光看书怕学不好吧？”

那人却挺执拗：“事在人为，我就不信我学不好。”

第132章 执着的人

还挺执着？

董庆见他执意要买书，便告诉他：“要买书你得上书店，我们这不卖书。”

那人看上去有点失望，想走开，走到门口时，看了看店里摆得满当当的货，回头跟董庆说道：“看书学真的很难啊？那你是怎么学的？”

董庆也摸不清这人的路数，跟不认识的人也不好说太深，别人要怎么做，那是别人的事，不好深劝。

便说道：“我很小的时候就接触这一行了，家里老人懂这个，十几岁就见着过不少真东西。看书对我来说就是起个辅助作用。”

那人听了有点泄气，也知道很难，他可没这个机缘。想了想，还是有点不死心，用带着哀求的语气问董庆：“那，那你能不能给我列个书单，我照着买。书店里的书，我也不知道该买哪个好。”

董庆听了有些无奈，看这人眼神满是焦虑，便说道：“给你写书单可以，不过有的假货看起来跟书上的差不多，就算你觉得看明白了，也不一定就会鉴定。”

“我知道，你给我列个书单，我就很感谢了，就算以后弄错了也不怨别人。”

董庆只好拿了纸笔，一边写一边问道：“兄弟，我看你穿的也挺体面的，工作不错吧？”

“还行吧，在单位耍笔杆子的，每个月都能开资。”

“我说呢，瞧着兄弟你也不像是出大力的，看你这手都没茧子。听我一句劝，兄弟。”

董庆抬头见那人没出声，便把自己想说的话说了出来：“兄弟啊，我在这一行干的时间长了，遇到的事也很多。换成我是你，工资发下来了，一定要保证家里生活，还得存点，免得突然有点啥事两手空空地抓瞎是吧？在这基础上，要是还趁几个钱，那就没事来市场转转，买的起就买点，也算个乐子，买对了买错了也不影响正常生活是吧？”

他这时候已经把清单列好了，长长的一串多达三十几本。那人看了倒没露出惊讶的神色。

那人听出了董庆的善意提醒，他把纸接过去，咬了咬嘴唇，然后说道：“这，这实在不好意思，要不我给你们留二十块钱。”

董庆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拿着这纸去忙吧，希望兄弟你好运。”

该说的话他都说了，市面上经常流传着谁谁谁捡漏发财的消息，激起了不少人的发财梦，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

伴随着发财梦更多的却是花钱上当。可不管怎么样，前赴后继的韭菜一直都不会少。

那人觉得董庆是真心劝他的，便叹了口气说道：“兄弟，你的心意我领了，你放心，我不会乱来的。说实在的，我以前没接触过这一行，最近是有个姓张的，他把我媳妇给骗了，所以我才下决心想学学。”

这种故事，董庆听多了，心里也没什么波澜，便随口问道：“姓张，张什么啊？”

“听说叫张文彪，谁知道是不是真名。”那人说着，摇头往外走。

董庆本来对这个话题兴趣不大，可听到了这个名字，就把那人叫住：“兄弟，你等会，别急着走，你跟我说说到底咋回事呗。”

他记着，刚才老侯打电话就说了这个名字，说不定能从这个人里得到点线索。

第133章 陪你走一趟

“别提了，我媳妇听说她亲戚有个老乡从地底下挖出来几个宝贝，死活要跟着那个亲戚一块买下来，去看货的时候，那几个瓶瓶罐罐上边还带土呢。她还真以为捡着宝了，生怕让别人给买走，连价都不讲，要多少钱就给多少钱。你说，这找谁说理去？”

董庆听了，告诉那个人：“这种方法不稀奇，叫埋地雷，咱们洛川这边地地下确实有真东西。那也不是随便就能挖着的，就有人专门往地下埋东西，然后再挖出来骗人。”

那人难过的直拍大腿：“当时我也不在家，我要是在肯定得拦着她不让她去，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后来怎么样了？”叶小池问道。

“后来我媳妇拿去卖，去了好几家店，都说是假货。现在还在家放着呢，我看着一回气一回，真想给那东西砸了。你说这事找谁说理去？”

“亲戚和那个老乡都怎么说的？”董庆问到了点子上，他就想知道那个张文彪的事。

“能怎么说？是我媳妇自己要买的，亲戚就是说了这个事，也没让她去买，生气也没办法。那老乡更绝，他就说东西确实是他从地底下挖出来的，他就是个刨地的，也不会看真假，他也没逼着我媳妇买？对了，刚才说的张文彪就是那个老乡。我就觉得这个人有问题，可是我没招，对付不了他。”

董庆心想，张文彪肯定有问题，因为老侯也提到了这个人，甚至那个亲戚嫌疑也很大。只不过这些人会琢磨人心，把这一步步都计划好了，就算买东西的人最后发现是假的，也拿他们没办法。

那人又唠了一会儿，揣着董庆拿给他的清单走出门外。不一会儿，进来个顾客，买了个笔洗，之后就一直没人过来了。

快到下班的时候，叶小池去里间穿上了带纽扣的外套，要抱着装鸭梨的小纸箱回宿舍。

这时她听到董庆在门口跟人说话：“姑娘，你找谁？”

叶小池便从里间出来，很意外地看到郭佳颖站在门口向里边张望着。听到董庆问，便说道：“这儿是今古斋吧？我姐在这吗？就是……”

她刚要说出叶小池的名字，叶小池便把小纸箱放下走了出来：“我在呢，佳颖，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快进来。”

叶小池见郭佳颖还穿着短袖的校服，什么都没带，空着手就过来了，觉得很奇怪。

董庆忙笑着说道：“小叶，这是你妹妹吧，就是你常跟我说的你大姑家的是吧？”

“对，她就是我大姑的女儿郭佳颖，念高二。”

“我说呢？看着有点眼熟，你们是姐俩，还是有点像的。”

说着他又赶紧地请郭佳颖往里边走，“今天下雨了，外边冷，怎么没多穿点衣服呢？”

叶小池转身取了外套递给郭佳颖让她穿上，郭佳颖推让道：“姐，我不冷，你穿吧。”

“还不冷呢，你看你脸都有点发青，小心冻病了。我穿的衬衫是长袖的，没啥事。”说着，叶小池不由分说帮她把衣服套上。

郭佳颖确实冷了，没再拒绝，默默地伸开胳膊往身上套。

董庆在旁边轻轻扯了扯叶小池袖口，把她拉开一些，然后用口型跟她说：“她肯定是有事，你好好问问。”

叶小池也看出来了，郭佳颖活泼开朗爱笑，不是遇上事了，就不会像现在这个样子。

她点了下头，然后就回到里间，让郭佳颖先坐下。

董庆知道她们姐俩有话要说，便走远一些，好方便她们说话。

“好了，现在没别人了，他在那边咱们说什么他听不到，你有什么事就放心说吧。”

叶小池看着郭佳颖，见她神情暗淡，平时的精神气像被什么东西抽走了一样。

郭佳颖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好，叶小池又说了一句：“你看你，像让霜给打了似的，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我…”郭佳颖觉得很难堪，可也知道，既然来找叶小池，总得把事情告诉她才行。要是对她父母，她会觉得更难启齿，也就是叶小池跟她年纪差不多，俩人现在关系又很好，她才能有勇气说出来。

“姐，我，从上个月开始，咱班有个男生老给我递纸条，还送我礼物，说请我吃饭。刚开始我没理他，后来…”

“后来怎么了？”

“后来我看他是好像是真心的，就跟他出去吃过一次饭，也收了几次礼物。然后昨天我听他们几个男生说，他是跟别人打赌说我好追才这么做的。我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把他送的礼物和吃饭钱都还给他了，他，他还跟别人说，说我傻……”

郭佳颖说完这些，眼泪开始哗哗地往外流，双手捂住脸，无助地抽泣着。

叶小池刚听到这些话的时候都惊呆了，因为她以前的高中同学绝对没有这样的，就算有的人关系一般，也没听说过谁这么明目张胆地捉弄同学。

叶小池沉默了片刻，然后问道：“你是不是对他有过好感？”如果没有过好感，大概不会收下礼物吧？

郭佳颖挺恨自己的，恨自己愚蠢，叶小池的问题她虽然不想回答，却不能不说。

她点点头：“是，以前对他挺有好感的，他很聪明，学习也挺好，比我学习强多了，有好几个女生都对他有好感。”

“那你除了收礼物，跟他出去吃过饭，没跟他做别的吧？”

“没有，他本来说十月一要带我出去玩。然后我昨天就听到他们说的话了。”

没做别的就好，叶小池悬着的心放松下来，看来郭佳颖还比较单纯，没想那么多。这样的话，就好办了。

她安慰郭佳颖：“今天太晚了，明天的，明天我跟你上你学校去一趟，我找那小子说道说道，王八蛋玩意，你等着。”

郭佳颖有些担心，说道：“姐，你打算怎么办？”

“你先不用管，你放心，我不是去跟人打架的，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不到万不得已我不能这么做，可是这一趟必须得去，不然以后你在班里还怎么混。先不回学校宿舍了，有什么事，明天我跟你们老师沟通，今天晚上你上我那儿住，走吧。回去洗个澡，你看你身上都湿了，也没穿个厚点的衣服。”

郭佳颖咬着嘴唇，低声说道：“我当时气懵了，长袖的校服搭在椅子上，没拿，就跑出来找你来了。”

第134章 你的人品只值这几块钱

第二天早上，叶小池跟董庆打了招呼，然后背着包，带着郭佳颖，打车直奔学校。

这时候，郭佳颖所在的高中在上早自习，还有半个多小时就开始上早上的第一节课。

叶小池毫不意外地在校门口看到了郭佳亮。他也是从这个高中毕业的，稍微有点偏科，可是比郭佳颖现在的成绩要好，考的是本市的大学。所以叶小池头天晚上跟他一联系，把他气的，早上连饭都没吃，就奔母校来了。

叶小池看着郭佳亮，还有他身边杀气腾腾的俩同学，问他：“郭佳亮，你几点到的，这两位是你同学？”

旁边有个同学似乎挺爱说话，听见叶小池问，便说道：“到了有半个点了，门卫不让我们进去。”

叶小池心想，看你们几个要进去打架的样，门卫能让你们进去才怪？饭碗不要了？

“没事，一会我们几个一块进去。郭佳亮，你进去了不会想要打一架吧？”

“来了就想揍那小子一顿。敢欺负我妹妹！”

“对，揍他丫的！”郭佳亮身边一个孔武有力的同学说道。

“哥，你别跟他打架，你要是跟他打架了，回头他上你学校告你去，万一给你处分或者开除了怎么办？考上大学多不容易。”

郭佳颖也想把那人打一顿，让那个同学把她丢掉的尊严和自信还回来。可她不想让她哥因为这件事受到牵连。

男人啊，总喜欢以暴制暴！

叶小池想着，跟郭佳亮说道：“这也不算什么了不起的事，还不到动手的时候，为了这个人，让你们几个受到处分甚至被开除学籍太不值得了，他不值这个价。到那我先跟他谈谈吧，我不行你们几个再上你们看行不行？”

郭佳亮看叶小池像是有主意，便点头同意了。

叶小池便走到大门口，跟那个一直朝他们几个张望的门卫和气地说道：“大叔，我妹妹是这学校的学生，你看她穿的裤子是吧，还有这个胸章。”

门卫点头：“看出来了，挺面熟的，昨天下午上课时间我还看着她跑出去了呢。”

叶小池听了，微笑着说道：“对对，您看的没错，就是她，昨天我妹妹在学校遇着点事，我是她姐，那个是她哥，其他的是朋友，我们几个打算进去找老师还有同学谈谈，不是去打架的，您放心，让我们进去吧。”

这时候的门禁管的并不怎么严，学校对他们也没有那么多，这门卫也能看出来小姑娘在学校受委屈了，瞧着挺可怜的，便松口说道：“也行，来登个记吧。”

叶小池马上过去写下自己的姓名和联系方式，然后谢过了门卫，跟郭佳亮他们几个往学校里边走。

门卫还在后边叮嘱了一句：“别打架啊，有什么事好好说。”

叶小池回头：“放心吧，不会的。”

叶小池他们几个跟在郭佳颖身后，走进三楼高二三班的教室，他们从前门进去的时候，那些学生虽然都坐在位置上，却并没几个在学习，都围成一堆一堆的，议论纷纷。

郭佳颖昨天下午哭着从学校跑出去，连外套都没穿，外面还下着小雨，谁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偏偏班主任这两天出去开会了，还没回来，连个主持大局的人都没有。

早上这些人来了，还没看着郭佳颖，便有人跟郭佳颖同宿舍的人打听着她的下落。

这时候已经有人抬头，看到了讲台旁边站着的五个人，有个女生马上从后边跑过来，跟郭佳颖说道：“郭佳颖，你没事吧？”

郭佳颖摇摇头，“没事。”这时又有几个女同学围了过来，叶小池觉得，郭佳颖在班里不算失败，遇到事了，还能有几个朋友第一时间摆明立场来安慰她。

底下的同学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胡家兴。

顺着这些学生的眼神看过去，叶小池和郭佳亮他们都一眼认出来坐在第四排的一个高个子男生。

叶小池装作不知，微笑着跟教室里这些人说道：“不好意思哦，打扰大家学习了。我们不在这待太久，想找胡家兴同学说几句话。我有些问题想问问他。”

底下的同学不少人都暗搓搓地兴奋着：看样子郭佳颖家里人不干了，这是来找胡家兴来算账来了，不知道他们会怎么说……

那个胡家兴倒也光棍，自己抱着胳膊，像是满不在乎一样，一脸的不驯，梗着脖子站了起来：“我就是胡家兴。”

听了他的话，叶小池说着两排课桌中间的空隙，往他那边走了走，她一脸微笑，让人看不出喜怒。学生们甚至奇怪，不是来算账的吗？看上去态度还挺好的呢？

胡家兴其实心里已经在害怕了，可这时候他要是怂了，以后就是全班甚至全校的笑柄。昨天郭佳颖哭着跑出教室的时候，他就已经害怕了，只是不想表现出来而已。

“你就是胡家兴？行，我是郭佳颖她姐，那边是她哥还有她哥的同学。我这次来，是想跟你谈谈，是在这谈还是出去找个地方说？”

底下的同学心想：在这谈多好，在这谈他们可以正大光明的旁听……

胡家兴不负众望：“用不着出去，有什么话在这儿说就行。”

叶小池见他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样子，便说道：“行，既然你要在这谈，那我就在这说了。听我妹妹说，你给她传过不少纸条，还给她送礼物，请她吃饭，只是因为你跟别人打赌了，说我妹妹好追，我说的跟事实有没有出入？”

“没有，就是这回事。”胡家兴也只能承认。这件事全班同学都知道了，他也否认不了。

“承认了就好，我想问问，你是不是觉得，你又没花钱，又白耍了一个姑娘，她把你送的礼物和请吃饭的钱都还给你了。你挺得意的，觉得她傻？”

叶小池说到这儿时候，眼神冷了下来，不复刚才的温和。

胡家兴硬着头皮说道：“不是吗？你说呢？”

“你要这么想，那我可以告诉你，你错了。在这个过程中，你消耗掉的是你的价值和人品，而我妹妹消耗的不过是一点点钱而已。她用了这点钱来看清了一个人！”

教室里一片肃静，门口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察觉到异常，便静静地站在门口观望。

然后他听到那陌生的姑娘跟他们班的胡家兴说道：“你的价值和人品就值那几十块钱吗？”

第135章 老师的两面

胡家兴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反驳叶小池的话，可脑子里却一片空白，搜刮了半天也没搜出什么有力的词。

有些懊恼，有些后悔，也有气愤不甘心，多种情绪纠结在一起，让胡家兴的脸乍青乍白的。

这时候郭佳亮开口了，他把袖子往上撸了撸，指着那些男生：“还有谁？有没有胆子站出来？谁出的馊主意，谁在煽风点火瞎起哄，敢不敢站出来跟我说说？欺负我妹妹一个女孩子是吧？”

郭佳颖站在他身后担心地拉住他胳膊，示意他别冲动。

那些男生谁也没吱声，郭佳亮身形高大，体格健壮，再加上凌厉的气势，对那些男生压力还是很大的。

就算没直接参与过的男生也不敢表现出什么，怕被误伤。

叶小池拉了拉郭佳亮的胳膊，然后说道：“到底还有谁参与过这事，我这次就不问了。我只想告诉你们，当一个人愿意接受你的礼物，愿意同你来往的时候，那是在心里接纳你，觉得你这人不错。如果有一天，把你所有的礼物都退还回去，那就是在心里，把你这个人否定了，甚至还瞧不起你。这种事我希望不要有下一次。”

然后换了微笑的表情，跟所有同学说道：“说了这么多，打扰大家了。可是我们今天要是不来一趟，我妹妹所受的心理伤害就有可能会影响到她的一生。她在家里从来没受过这样的气，这次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我们作为家人不可能不过问。我知道在一些学业优秀的同学看来，我妹妹成绩不够好，可即使是个差生也是有尊严的，藏在这身蓝色校服里的同样是柔软的容易受伤的心。各位同学的家长其实也跟我们一样，也希望你们这些同学在学校里能够得到足够的尊重，而不是被人欺负。所以我相信大家能理解我的心情，并且能谅解我们冒昧的打扰。”

她这一番和缓的话得到了大多数学生的认同。其实郭佳颖的事情爆出来之后，已经有不少人觉得那几个男生过分了，只不过大家都是同学，没有人带头批判他们，也就都把这想法放在心里了。

现在听郭佳颖的姐姐这么说，都觉得，要是自己受了欺负，家里人也会很难过的。就对叶小池他们的质问有了认同感。有的女生甚至开始羡慕郭佳颖了，这样的姐姐，她们也想要啊！

有几个女生听她说到这，摆着手说道：“理解理解，没打扰我们。”

反正他们之前也在议论这个事，都无心学习，郭佳颖的姐姐他们来了，确实谈不上打扰，还让他们看了一场好戏。

“嗯，上课时间快到了，那我们就走了。”叶小池笑着跟底下坐着的高二三班同学挥了挥手，然后转身告诉郭佳颖：“你先回去上课吧，自己试着调整一下心情。”

郭佳亮用眼扫了那些男生一遍，然后才跟着叶小池转身往外走。

门口站着的中年男人也不知来了多久，郭佳亮看着他，站住脚，愣了一下，然后跟那老师打招呼：“霍老师，是你啊？您是来这上课？”

那男人面无表情的说道：“不上课，我是三班班主任。”

郭佳亮奇道：“班主任不是闵秀华老师吗？”

“她休产假了，就算回来上班暂时也不会带班，现在这个班我管。走吧，咱们出去谈谈。”

教室里的学生看到他们班主任板着脸跟郭佳亮叙话，还要出去谈谈，他们会谈什么？老师是不是生气了？还有，郭佳颖她哥哥居然也是这个学校毕业的，跟他们是校友啊！这到底会是什么情况，下回将如何分解呢？

学生们抓心挠肝想知道事情会如何进展的时候，他们的新晋班主任忽然冲着他们说道：“都好好准备准备，马上开始上课了。下午第一节自习课开班会。”

学生们赶紧把书本都准备好，等待第一节课的老师进来。

这个班主任，郭佳亮不知道，叶小池却是知道的，她特意问过郭佳颖他们班主任的作风，只是郭佳颖也不是很了解，只知道这个老师比较严厉。

霍老师领着他们直接走到三楼一头的会议室，然后才站住。郭佳亮正在猜想着这老师会怎么说。却感觉到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

霍老师原本崩着的脸像绽开了一样，一边笑一边拍着郭佳亮的肩膀：“哎呀，没想到啊，好几年了，又看着咱们学校当年的风云人物了。”

叶小池：“……”

郭佳亮那俩同学也没预料到会出现这样的转折，倒是郭佳亮被老师拍得不好意思，揉着脖子说道：“霍老师，我什么时候成风云人物了？我怎么不知道。”

“真不知道啊？我们这些老师都知道。”

“霍老师，没想到你这么会开玩笑。”郭佳亮仍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以前霍老师教过他一年数学，走的一直都是严肃路线，他还真没见过霍老师这一面。

“以前你在学校上学的时候，一打篮球，周围就围着一堆女生给你加油，让我们这些老师都想到自己年轻的时候了，你都忘了？当时全校就没有不认识你的。我记得你学习也不错。现在学什么专业的？”

郭佳亮可不知道严肃的霍老师会关注这方面，他只好尴尬地说道：“我没太注意啊，那些女生也看别人吧。学建筑的，快毕业了。”

叶小池又听他们寒暄了两句，便主动伸手：“霍老师，我是郭佳颖的姐姐，刚才的事还请老师您海涵。”

霍老师见对面的女孩只比他班上的学生大两三岁，可是行事作风举止言谈跟那些学生比，却差了一大截。也不知道这姑娘怎么会这么老练？

他握了下叶小池的手，然后问郭佳亮：“没事，这事我回头会找他们谈话。我也是刚接手，最近还忙着开会，有些情况还不太了解。对了，你家兄弟姊妹三个啊？”

叶小池连忙解释：“我不是她亲姐，郭佳颖妈妈是我大姑。我姓叶。”

霍老师想着，这个姐虽然不是亲的，可这比亲的还要亲啊。这时候叶小池说道：“霍老师不怪我们扰乱课堂就好了，我们这也是关心则乱。不过这事佳颖也有错。她现在还是高中生，该好好学习的。等回去了我们也会说说她。”

他们必须得跟人班主任处好关系啊，不然郭佳颖在学校剩下的两年要怎么待啊？

第136章 能不能轮到她

“理解，都年轻过，你们回家也做做她的思想工作，这时候得把精力用到学习上才行。”

霍老师能这么说，叶小池和郭佳亮都放下心来，却听霍老师又说道：“郭佳亮，有个事你们得重视一下啊，你妹妹成绩真的不怎么好，得让她加把劲。”

郭佳亮有点尴尬，连忙答应：“嗯，回去一定跟她好好说说。”

至于有用没用，他也不知道啊。

叶小池他们从学校出来之后，郭佳亮那俩同学都对叶小池刮目相看。

他们刚来的时候对叶小池也有好感，不过那时的好感是因为她是郭佳亮妹妹。也因为她是个美女，是浮于表面的。

这时候就不同了，是自内心里愿意跟她多接触。一路上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抢着跟叶小池聊天。

可是叶小池却有些心不在焉，因为她刚才感觉到肚子有点疼，应该是亲戚提前造访了，她一直在给自己调养，可以前的底子差，还需要点时间，才能让例假恢复正常。

他们沿着校门口的马路走了一段，叶小池看到了一家小卖部，她便说道：“你们今天还有课吧，赶紧回去吧，别耽误了。”

“那你怎么回去？要不我帮你叫个车吧。”有个人问道。郭佳亮斜了那同学一眼，觉得他今天话太多了。

“不用你叫车，你还上学呢。我上班了，想叫自己会叫，我还得去小卖店买点东西。”

“你要买什么？我帮你买吧。”那同学继续献殷勤。

叶小池只希望他赶紧走，她要买的东西怎么能方便让他帮忙呢？

还好郭佳亮把那人拉走了，回头朝叶小池挥手：“那我们先走了，你路上小心点。”

叶小池松了口气，进店去买卫生用品。

那同学还在问郭佳亮：“你这妹妹有对象没？”

“你可别打我妹妹主意听着没？你都处几个了，愿意霍霍就霍霍别人去，离我妹妹远点。”郭佳亮立刻把他给否了。旁边另一个同学也笑着骂道：“脑子里能不能想点正事，眼看着一天比一天凉，发的什么春？”

说着，推着那人挤上了去学校的公交车。

回到店里的时候，董庆刚送走一个顾客，见到叶小池，便问她：“你妹妹那个事处理得怎么样了？”

“跟那小子谈了谈，还可以，店里没什么特别的事吧？”

“没，从早上到现在没什么生意。刚诚子来电话说今天应该没空过来。”叶小池知道他有可能还在跟老侯在一起。

董庆刚说早上没什么生意，就走进来一个人，叶小池不认识，董庆却知道，这人便是左煜诚去大猫那里收货的时候碰到过的老黄。

买过很多假古董之后，老黄已经回归了理性，在没把握的情况下不再随便淘货了。他进来之后，跟董庆打了招呼，便说道：“我先随便看看，一会儿有朋友过来。”

他也不说是谁要来，董庆猜测着备不住是能帮着老黄掌眼的人。老黄自己的眼力可不够用，这是洛川古玩行的人都知道的事。

“老黄，来了多长时间了？”一个大胡子出现在门口，看到店里的老黄，摘下墨镜说道。

叶小池一看，这个人她倒是认识，是喜欢茶叶釉的大胡子辛翌，他倒是个懂行的。

“到了十几分钟吧。”老黄抬了下手腕，看了看表说道。

“其实吧，我本来想早点过来的，就是临时有点事把我给绊住了。”

辛翌朝着叶小池点了下头，然后跟老黄去看山子摆件，老黄这次是想买一个雅石山子放在办公室。

“甭跟我卖关子了，什么事把你绊住了？”俩人一边看摆件，一边闲聊，也没避着叶小池和董庆。

“听说过任志勇这个人没有？”大胡子辛翌不答反问。

“谁？任志勇，这能不认识吗？这事跟他有关系？”

任志勇很早就出来倒腾买卖，普通人不知道，他们这些商场上的人当然不能不认识。整个洛川市商界，圈子就那么大。

“没错，任志勇说收藏了一个曜变天目碗，经过鉴定了。然后抵押给银行要贷款，这事本来已经谈妥了，还没办成的时候，银行负责人换了。新的负责人不认可之前的鉴定结果，要求重新鉴定。”

关于用古董来做抵押品办贷款的事，左煜诚跟叶小池讲过，说拍卖会上拍出高价的一些拍品可以用来做抵押办贷款，这是常规操作。

听了大胡子辛翌的话，不光是叶小池和董庆很惊讶，就连对古玩行不是很精通的老黄也觉得这事不可置信。

“曜变天目碗，那怎么可能吗？我都听说过，那东西是岛国国宝，有三个完整的都保存在岛国，咱们国内有半个。他这怎么又冒出来一个呢？”

辛翌摊开双手，说道：“那我就不知道了，这次鉴定会要是定下来了，我争取过去看看，你去不去？”

“那得去啊，这事你帮我盯着点，定下来了别忘了告诉我一声。”

“行，我记着点。”辛翌痛快答应了。

“那你说说，鉴定的人他们会请谁？”老黄又问道。

“上次鉴定请的是田津博物馆副馆长。这回第二次鉴定的人选还没定下来，不过我知道有几个人很可能入围。”

“首都那边会请一两个，咱们洛川，听说打算请徐教授……”

俩人三言两语就定下了要去旁观的事，然后又聊着这次鉴定会的相关细节，甚至连那个持宝人任志勇的发迹史都不放过。

而且说话的时候，也没忘看货，叶小池觉得男人要真是闲聊起来，也不比女人差。

最后老黄买了个寿山石雕罗汉山子，大胡子辛翌本来是陪着老黄看货的，不过这里各种山子种类不少，他看中了一个寿山石雕老寿星，想着可以用来送礼，便也买了一个。

他们俩走后，叶小池送到门口看着他们消失，才转回身，董庆就问她：“小叶，你说这事是不是挺玄乎的？”

“有这种想法的人应该不少，到时候去的人应该不会少。”叶小池觉得遗憾，她也想去看看。只可惜她连考古专业科班毕业都不是，没有导师什么的带着，也不是民间知名专家或者商界成功人士……

请谁也轮不到她啊！

第137章 想去吗？

关于这个曜变天目碗，叶小池前世还真的听说过，是大学一位喜欢历史的老师偶然说起的。

说这种碗起源于宋代天目山，所以叫天目碗，又因为碗内有斑点，有光照进碗内后，随着光线变换，碗内会发出各色妖异的光，所以又叫曜变天目。

还说目前国内仅有半个不完整器被证实为真品。至于淘宝上卖的那些，拿着玩玩就行了，别当真。而那半个不完整器是哪一年发现的老师并没有说。

“董哥，你说这种碗这么珍贵，就算有人有幸在展会上见过，也碰不着吧？”

叶小池提到的董庆也考虑了：“没错，基本都是只闻其名，没见过真器。至于摸一摸，那就更不可能了。咱们国内目前还没听说哪地方有。”

还没有啊？这时候是九三年，那就是说，她的大学老师提到过的那半个不完整的碗，在九十年代初期还没被人发现。

“那要是这样的话，鉴定是不是难度比较大？”叶小池问道。

“那当然了，一般人都是从照片上看着的，有几个人能有机会去岛国？就算去了，那几个碗也很少展出的，不是想看就能看到的。应该说，不是难度比较大，而是很大。你看着吧，到时候几个专家一起鉴定，只怕会有很大争议，这个结论可不好下。”

董庆说着，从里间拿出来俩哑铃，站在空地上做着屈伸动作。坚持晨跑之后，他体会到了运动后神清气爽的好处，就让屈小五给他带了俩哑铃，没事就折腾一会，然后观察观察胳膊上肱二头肌和肱三头肌凸起放松的状态。

锻炼锻炼可比闲坐着灌一肚子茶好太多了，这是他健身一个来月的切身体会。

叶小池则从他身边进了里间去翻资料，董庆锻炼完了把哑铃放回去的时候扫了一眼，说道：“小叶还挺用功？是不是很有兴趣？”

“当然啊，你没兴趣吗？”辛翌他们说了，那个商人提供的是个完整的碗，而她以前的老师说的是半个，应该不是同一个吧？真可惜，当时老师说起这事的时候，她只当奇谭怪事来听的，也没多问几句。

董庆说道：“我当然也有兴趣，毕竟这东西不一般。不过吧，我可能在这行混得太久了，没有年轻时候那种热情了，那时候才叫狂热。现在不行了，有点麻木，就找不到以前那种狂热的状态。所以我没你那么感兴趣，可能我有点老了吧？”

叶小池笑道：“不到三十说自己老了，你让人家五六十、六七十的怎么活？再说有个倦怠期也正常。说不定什么时候状态又变了呢。”

到了下午，董庆告诉叶小池：“你今天早点走吧，不是说要回你大姑家准备过节吗？你弟也来了，你就回宿舍收拾收拾，然后就回你大姑家吧。”

“行，那我先走了，我三号下午回宿舍。”

叶小池说着，穿上薄外套离开了今古斋，一场雨，使得今天气温略降，只穿短袖衣服出去的话，会觉得凉飕飕的。

叶小池出去后，董庆拿出九月份的账本，准备整理一下，门口传来的脚步声令他抬起头来，是左煜诚的三叔来了。他便把账本收起来，放到抽屉里，然后迎过去。

左三叔见到他直接问道：“诚子没在啊？”

“没有，他现在可能在乡下，你跟他说过要来吗？”

“没说过，临时过来想跟他说个事，他没在的话，等晚点我再联系他吧。你看着他了，叫他给我电话或者上我那一趟。我晚上一般在哪他知道的。”

董庆不知道左三叔说的是什么事，可他这个人就是爱打听，所以他问道：“他今天可能不回店里了，跟我说说呗，什么事还让三叔你跑一趟？肯定不是小事。”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跟我们没有直接关系，去了也就是旁观一下，顺便认识认识人。”

董庆听了，轻轻一拍柜台，说道：“那还是让我猜猜吧，是不是曜变天目碗的事？”

左三叔愣了一下，“你消息还挺灵通的，谁告诉你的？诚子知道吗？”能这么说，等于承认了是这件事。

董庆摇头：“诚子大概还不知道吧，今儿个辛翌跟别人来过，他们俩说的。三叔，你那意思，是有门路带诚子过去？”

左三叔没跟他保证什么，话不能说太满。免得突发状况发生会去不了。

“差不多吧，得问问他的意思，他想去的话，我帮忙说说。估计快了，过完节，再过一个礼拜，就该开始了。”

“那还用问，你侄子什么样人三叔你该知道的，肯定想去啊。”

“行，还有十天半月的，等见着他了说一声就行。”

董庆见他转身就走，笑嘻嘻地问道：“三叔，听说你最近生意不错，不买点玩意收藏保值什么的啊？”

“没钱！”左三叔从牙缝里挤出来这俩字，董庆保持嬉笑状态不变，丝毫不受他眼神的影响。

“行，三叔你慢走啊。”董庆看着左三叔左三叔负手走出去，看着他的背影走远，才叹口气，挺好一爷们，让媳妇，也就是左思柔她妈给甩了，出了国就再也不想回来了，可怜了左思柔那孩子，过了一年多才走出来……

董庆心里咕嘟咕嘟冒着泡，重新把账本拿出来翻看。

可这回账本还没掏出来呢，又来人了。他想着，他这工作性质不就这样吗？一会一来人，这说明生意不错。

可是见到那女人董庆心里就有些抗拒，来的是在古玩市场附近饭店做配菜的小翠。他的意思他已经暗示过了。小翠有一阵子没来，他以为小翠听明白了，不会再来找他了，可这怎么又来了？

有人说男追女隔成山，女追男隔成纱，说到这个，董庆可不认同，女追男未必有那么容易，就比如小翠，也没什么大问题，他就是觉得不搭，她现在一过来董庆就犯愁，话说得已经清楚了，可人家要是故意装不懂，刻意装糊涂，那也难办。

第138章 平行线的关系

小翠像是不记得董庆曾跟她说的话一样，很自然地笑着走进来，然后把一代苹果放到柜台上。

董庆心里正琢磨着该怎么劝，小翠开口了：“庆哥，国庆节你放假吧，我们也轮休，老板说可以给我两天假。你看，咱俩都是田津出来的，老家住的还不远，说起来还真是巧，要不十月一咱们一起出去玩玩吧。”

看来她是铁了心，装作没听到他上次说过的话。董庆咬了咬嘴唇，然后说道：“我也放假，不过我跟老板说好了，放假时我会去外地。你难得休息，好好转一转，洛川这边还挺好玩的，跟田津不一样。”

董庆的话说完，小翠抿了下唇，然后又说道：“那你什么时候有空？”

董庆只好把话挑明了说，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所以他阻止了小翠继续说下去：“小翠，你看你长得挺漂亮的，都24了，抓紧时间找一个对眼的吧。铁轨咱们都看着过对吧，你看那两条轨道，看着挺近，可实际上永远都不会交叉。就像有些人一样……”

董庆的话说的小翠面红耳赤的，她窘迫中说道：“你说那话啥意思嘛，我又没说啥，就是觉得咱俩是老乡，离得又近，觉得挺有缘的，所以有空的时候就来找你，总共也没来几回，你想到哪儿去了？”

董庆：“……”

小翠见他接不上话，不高兴地甩开步子走了。董庆想说你苹果还在这呢，可这句话最终被他咽下去了，真说出去又怕被喷。

不成想，小翠又跑进来，拿起那袋子：“既然你没把我当朋友，那就算了。”

董庆：“……”这脾气，就算真对她有好感，也得好好掂量掂量他能不能消受得起。不过这样也好，这回气成这样，估计不会再搭理他了。

叶小池提着大包小包回到叶文君家里的时候，快到五点了。站在门口，刚要用胳膊肘轻轻撞一下门，便看到叶景涛把门打开，露出他那剪得短短的头发和黑黢黢的脸蛋。晒了一个夏天，现在还没白回来。

叶文君也出来了，她系着碎花围裙，看到叶小池买了那么多东西，就责怪道：“你看你才上班多长时间，买这么多东西干嘛？家里也不缺啥。下回可不能这样了，挣了钱留一点，剩下的就都存起来。再这样我可跟你急眼。”

叶文君他们并不知道叶小池现在的真实收入，只知道她有提成，比一般人工资要高。可再高，也是个挣工资的，底子薄，得攒着。老百姓过日子可不就得攒着点吗？

所以叶文君一看到她外甥女买一大堆东西，是真心疼了，也真急了。心里还在估计着，艾玛，那得多少钱啊？一个月挣的钱还能剩多少啊……

叶小池笑道：“下回不了行吧。”说着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叶景涛几样，自己拿着剩余的，跟她弟俩人进去，把东西都放桌子上。

叶文君关上门，见叶小池甩着手，一边甩还一边说道：“可把我手勒坏了，都勒出道来了。”

叶文君瞅了一眼，见她几根手指上都是勒出来的红道道，嘴里说着活该，手却伸过来给叶小池揉着。

一边揉一边告诉叶小池：“你爸早上把小涛送来就走了，留也留不住。你弟可倒好，从下午三四点钟开始，就在这等你回来，一听着楼道里有动静，就开门瞅瞅，我算算啊……这么俩点，他开了能有六次门……”

叶小池听了，笑呵呵去扒拉叶景涛的脑袋，叶景涛腼腆的笑笑，却没说话，这小孩太羞涩了。

“我大姑爷呢？怎么没在家？”进来了有一会儿了，他们要是在家的话，不可能不出现的。

“你大姑爷这个人，他闲不住，待一天不挣钱他就闹心，工作不是还没找到吗？他进了一批袜子拿去夜市上卖。说了，今天能早点回来，大概得七点左右吧。然后咱们大家伙吃饭。佳亮和佳颖都回来了，放下东西就去找你大姑爷。”

说到这，她补充了一句：“我这俩孩子可不如你，挺大个，除了学习的书啊本的，两手空空的回来的，完了到走的时候还得朝我伸手。你看看，我这俩讨债鬼……”

“大姑，你可别装了，你这一儿一女的一天高兴着呢，再说了，他们都上学呢，你让他们买东西，到头来花的不还是你的钱吗？真买了你又该心疼了。”

叶文君笑了：“你啥都知道，你跟小涛先待着，我得去摘菜，该切的切了，该洗的洗了。有的还得提前炖上。等他们几个一回来再把别的菜一炒就妥了。”

叶小池跟到厨房：“我帮帮忙吧。”叶文君把她推出来：“不用你了，没多少活了。”

叶小池往里看了一下，便说道：“那我也带小涛过去找我大姑爷吧。”

夜市一条街就在离嘉和小区两百多米的地方，这个点，有不少人已经下班了，所以一靠近，就能看出来夜市很热闹。

叶小池跟叶景涛俩人并排走，很快就看到了郭四海坐在小马扎上等客。他一双儿女则分列两边。地上一排排五颜六色的袜子摆得挺整齐。

远远地看到叶小池过来，郭佳颖忙惦着脚跟她招手：“这边呢。”叶小池便要从人缝中挤过去。

只是还没过去的时候，胳膊被人撞了一下，正想质问，发现那俩人是郭四海他大嫂，还有一个小伙。

叶小池对她印象深刻，她曾带着她女儿来叶文君家里闹过，但这次没带偶女儿，这个男青年应该是她儿子，也就是郭佳亮的表哥。

那小伙走过去，看了眼袜子，然后一脸冷笑，问郭佳亮：“你也来帮忙卖袜子了，这怎么还卖上袜子了呢！”

他的话有些轻慢，眼皮往上撩了撩，便不再看郭佳亮父子几人，这是记着爱慕呢，郭四海他们家不借钱给他们，这回他连面子情都不做了。

郭四海他大嫂站在儿子旁边，想要说话被她儿子拦住了，他转身笑嘻嘻跟郭佳亮说道：“卖袜子也行，至少比干待着要强，只要不是买那些乱七八糟的光碟，那就吃什么都强，上几天我还看着一个卖黄/碟的被人追的到处跑啊，惨啊！”

说完冷笑着摇摇头，可他笑道半道，郭佳亮说的话就让他接不了口了。

“哦，你经常看那玩意啊？要不然你怎么能看到我爸卖袜子就能联想到那玩意了？还是没少看是吧？”

第139章 常规催婚

旁边卖睡衣的小两口也听见了他们的对话，那女人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郭佳亮大伯母看到附近好几个摆摊的笑呵呵地也在看热闹，脸上到底有些挂不住，跟她儿子说道：“有些人就是油盐不进的，你跟他们说这些没用的干嘛？走吧，咱们回家。”

郭四海也没挽留他大嫂娘俩，实在是这两年的事让他看透了他哥一家人，跟他借钱的时候说尽好话，一到要还钱就各种耍无赖。

这样的亲戚不来往更好，至于借出去的那点钱，就当是买了个教训罢了。

叶小池过来之后，郭四海从腰上的钱包里拿出几张零钱，总共十几块，给了郭佳颖，告诉她：“拿着，陪你姐还有小涛随便走走，去买点吃的。钱都花了吧，不用剩。”

郭佳颖很少见到她爸这么大方，她爸在她眼里就是守财奴，最大爱好是数钱记账。发工资的时候他最爱躲在自己房间里一遍一遍的查钱，查钱时那种表情让郭佳颖以为他爸是在跟钱谈恋爱，而他们兄妹俩想要零花钱可没那么容易。

“呵呵，爸，今天怎么这么大方？”郭佳颖拍了拍手上的零钱，笑道。

“快过节了嘛，小涛难得来一回，带他去吃点啥，你看那边卖烤串的，带他去吧。”

郭四海可不想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讲给他们听。人都是比较出来的，看看他大哥家的行事作风，再看看叶小池他们家，郭四海越发觉得叶小池一家人值得来往，想想都觉得亲。

以前叶振刚家困难，好几年没还钱的时候，他也有点闹心，还跟叶文君叨咕好几回，想起来这事他觉得怪不好意思的，便想着弥补一下。

叶小池倒没拒绝郭四海的好意，领着叶景涛跟郭佳颖逛街去了。她已经很长时间没像现在这样悠闲了。

姐两个带着叶景涛沿街慢慢看着，叶小池见郭佳颖状态还不错，便问道：“我跟你哥走了以后，你们班主任霍老师和同学都怎么说的，对你还好吗？”

这些事郭佳颖还挺愿意跟她说的：“都挺好的，今天下午开班会了，咱们霍老师说了，说他也是从学生时代过来的，又教书这么多年，学生心里想什么老师大概都有数。他跟班级同学说，别跟他整那些歪的邪的，否则他会让咱们知道知道该怎么做人。”

郭佳颖学着霍老师严肃发表讲话的模样，学的还挺像那么回事，叶小池觉得她能这样心里就是真的没留下什么阴影。

霍老师也是不错，说起来郭佳颖运气还是好，遇到个好老师，有可能会对她的一生产生良性影响。

“姐，今天这事多亏了你啊。”郭佳颖说完这些揽住叶小池胳膊说道，叶小池拍了拍她肩膀，“别煽情了，想感谢我的话，你帮我串个碧玺手链吧，手链尽头的结我不会打，我把珠子拿回来了。”

郭佳颖的手挺巧的，会编各种结，叶小池就不会，她只会打最简单的活结死结。系鞋带捆包袱那没问题，别的可不能指望她。

郭佳颖听了很是惊喜：“不会是真的碧玺吧？我还没见过呢，听我同学说过。”

“当然是真的，也不想想你姐在什么地方上班？假的我能看上吗？我在市场上淘的，能串两个，你一个我一个，怎么样？要不要？”

“要，要，当然要了，姐你现在挺牛气呀！”郭佳颖崇拜地看着叶小池。

“那可不？”叶小池傲娇了一把。

郭佳亮扛着袋子，尾随在他爸身后进了嘉和小区，一行人上了楼，刚打开门，就闻到饭菜的香味。叶文君是掐着点做的饭，等他们回来了，饭菜也都做好了。

饭桌上，叶文君到底没控制住话匣子，又唠叨了几句，告诉叶小池以后别再这么花钱了。在外甥女的保证下，这才换了话题，跟叶小池说道：“小池，你现在腿也好了，什么毛病都没有了，工作也不错，趁着现在水灵灵的，该抓紧点，遇到合适的小伙就谈谈。”

郭佳颖在旁边当笑话听，叶小池放下饭碗：“大姑，这么多人在呢，你就不怕我不好意思啊？”

“那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人到岁数了就得成家，一个人过不容易，一人一口唾沫就够你受的，别不当回事。你现在就慢慢寻摸着，有差不多的得了解了解吧，这一了解，一两年可能就过去了，万一不合适，也可以分了再找，到那时候岁数也不大。”

叶文君说完这些，给叶景涛夹了一大块鱼肉，告诉他：“自己挑挑刺再吃，别扎嗓子了。”

叶小池说道：“大姑，那要是没人主动怎么办？总不能让我去抓人吧？”

叶文君撇了撇嘴：“怎么可能？除非那些小子眼睛都瞎了。不过有一样我觉得不太好，你还是有点瘦，再吃胖点就好了。”

郭佳颖听了，知道她妈是什么意思，这是嫌她姐曲线不够突出。

叶小池无奈摊手：“行，我努力增肥。”再不答应，她大姑还得唠叨几句。

也是一心为她打算，才跟她操这么多的心。

郭四海听了半天，总算发声了：“你别太唠叨了，让孩子好好吃饭，你看你说个没完没了的。”

叶文君听了，便住了嘴。她就是觉得，叶小池在市里只有她一个亲姑姑，也没别人，她不管谁管啊？

吃完饭以后，叶小池把叶景涛叫过去，跟郭佳颖商量着第二天都上哪儿去玩，具体的让叶景深说的算。

刚开始那孩子还挺腼腆，听到郭佳颖一个个地方给他讲，都有什么好玩的，他慢慢就放开了，最后决定要去动物园看看。

想到明天能看到狮子大象长颈鹿斑马，还有猴子和猩猩，叶景涛兴奋了，最直接的结果就是罕见地失眠了一次，直到十二点半，翻来翻去的累了，他才闭上眼睛，一觉睡到天亮。

九月的最后一天，家家户户都等着过节的时候，左煜诚和老侯可就没那么轻松潇洒了，他们俩这时候正在乡下村道上蹲守呢。

天擦黑的时候，还没见着人影，老侯喝了口水，推了一把车上的小子：“张文彪确定会经过这条道？”

“真的，侯哥，我没骗你，他要是回家肯定经过这地方。我就是不知道他都什么时候回。”

第140章 沟渠里的水有些冷

老侯估计着他也没说谎，便放过了他。

又过了半个小时，终于有一辆半新的自行车过来了，那小子马上小声告诉老侯：“就是他，过来了。”

骑自行车的人年近三十，他没想到有人已经在道上守了他几个小时了。所以在经过岔路口的时候，眼角余光看到岔路树下一辆货车的时候，出于直觉，开始加速蹬车。

张文彪的感觉可以说很敏锐了，可再敏锐，两个轮子的自行车也抵不过四个轮子的机动车。

开货车的人也不着急，从岔路上拐了过来，配合着他的车速，跟在他后边不紧不慢地开着。

越是这样，张文彪越紧张，很明显，这伙人就是来找他的。自己是干什么的别人不知道，张文彪自己有数，不知道有多少人被他给骗了，只不过他骗的一般都有技巧，有不少人就算被骗了，到后来也不知道的。

他两脚把车子蹬得飞起，身体前倾，只感到暗夜的风大了起来，越骑越没劲，腿上酸软，全靠着一股劲在坚持。

这样不是长久之计，张文彪很清楚，他决定借着他熟悉地形的情况来赌一把。他可不知道落入这伙人手里会变成什么样？

前方不远处有一大片玉米地，这时候玉米穗都垂下来，露出金黄的玉米棒子。今年洛川雨水较少，这片玉米地比往年相比稍微减产。金黄的玉米棒子长得没有丰收年景那么大。

张文彪计划好了，经过玉米地的时候，他会突然扔下自行车，然后跳过道边的排水沟，经过玉米地再钻进小树林，进了树林，凭着他对地势的了解，他觉得还是有一定把握跑掉的。

货车上的人似乎没有想到他的计划，仍旧不紧不慢跟着，就在他准备再骑二十米就弃车逃跑的时候，那辆车忽然加速，从他身边经过，车上有个人，穿着人模狗样的，还阴恻恻地看着他。

不等他想起来那个打领带的人是谁，就见那车开过去之后往道边一别，硬生生在前边拦住了他的去路。

张文彪到底反应过来，丢下车子，提前从道边的排水沟跳过去。这边的路他再熟不过了，丢下车子，也顾不上别的，身子跃起，就要从水沟上跳过去。

可惜刚起跳的时候。左腿上一疼，落地时踩到了沟，那地方土质松软，他到底经不住，一头摘到了河沟里。

车门打开，又啪～啪关上，张文彪一身湿透地从水里站起来，结果右腿同样部位又疼了……

“我，我不跑了还不行吗？”终于挣扎着站起来的张文彪已经精疲力尽。再加上他认出了老侯这个人，知道自己卖给他们是什么东西，便没再挣扎。

左煜诚这时候拍了拍手，老侯则看着张文彪：“你跑啥跑，再说了，你就算想也跑不了。用石头打鸟都一打一个准，何况你那么大的大活人？哥们，来，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看看还认得你侯爷吗？”

张文彪只好站在水沟里，衣服下摆还有裤腿上湿答答的……

第141章 幕后之人

张文彪其实不是不想跑，只是目前的形势明摆着，他已经精疲力尽，对方的几个人则以逸待劳。

就算他勉强蹿进玉米地，也跑不了多远。与其惹怒他们，不如暂时认怂。

凉风吹来，他打了个哆嗦，缩了缩肩膀，然后接了老侯的话头：“侯哥，以前真不认识你，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一知道侯哥你是谁，我就后老了悔了。真的，肠子都悔青了，我真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我眼瞎。后来我都想找侯哥你把那些东西退回来，可是没敢去。侯哥你大人大量饶我一回，要怪就怪彪子我来洛川这地界时间不长……”

左煜诚他们听着这人嘴皮子麻溜地给自己找理由，老侯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他们过来可不是想听他狡辩的。

一听就知道这人早有各种预案，什么情况说什么话都有准备。要真是怕他们哪能说的这么流畅，听他说话，都能让人想起那绕口令：吃葡萄不吐葡萄皮……

老侯示意他先上来，那人膝盖以下全都泡在凉水里，也想上来，刚下过雨，沟里有水不说，还降温了，又搭配了凉风，他可是感冒刚好的人。所以见老侯终于开恩让他上去了，连忙手脚并用，爬了上来。

“我们对别的事不感兴趣，来找你，就两件事，第一个，带我们去你放东西的地方看看，第二个，说说，这事是谁指使你的？”

张文彪听了，马上苦着脸哀求道：“东西没几个了，都在家放着呢。咱能不能不去我家，老婆孩子都在呢，让她们知道我干的这些事我老婆能跟我离婚，孩子心里也会有阴影的，他才五岁，什么都不懂，你问放过他吧。我干这个不就是想孩子以后生活能好一点，不用像我这样吃苦受罪吗？我把钱都退给你行不行？”

这人说的似乎很恳切，左煜诚脸上没什么变化，等他说完了，才说道：“不答应可以，咱们上局子里走一走，我相信他们的人肯定对你有兴趣。不想去的话，痛快点，我们耐心有限。”

左煜诚的意思明摆着，他这边没有任何商量余地。

老侯则说道：“张文彪，你要是再耍花样，我们就给你待遇提高点。你老婆带着孩子回娘家串门去了，三天回来，有没有这事。给你机会就痛快点，别自己把机会作没了。”

张文彪也后悔，不是说这事妥妥的，他们不会发现吗？这才几天就发现了，而且还查到他这里。这个钱挣得真特么烫手啊。

他只好说道：“没谁指使，真的，那些货我也不光是卖给你们，看谁能买就卖谁。哪想那么多。我家里你们要去看那就去吧，去了看上了什么你们尽管拿。”

左煜诚直接说道：“带路吧。”

那人认命地再次骑上自己的自行车往村子里去。老侯他们根本没有让他坐上货车的意思，不骑车能怎么办？最近有点流年不利呀，回头要不要抽个签？不知道这次破点财能不能免灾？真要是破财的话，恐怕不是小数，想想都肉疼，辛辛苦苦大半年，一夜回到解放前……

都这时候了，张文彪还忍不住计算着他这次可能要遭受的损失，以及最坏的可能性。所以说人的命真的跟性格有关系。

明知道这事风险大，可就是死爱钱，让人引诱一下，就当真按照别人说的做了。可就算到了这时候，他也不这么想。他自己想的是这次点背，运气不好，所以才马失前蹄。却不愿意去想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张文彪住的地方离这不远，小村子真是名副其实的小，不过是几十户人家，房子建得也稀稀落落的。

打开他家仓库斑驳的铁大门之后，左煜诚他们发现这里还放着几十件瓷器，还有一些青铜。

张文彪殷勤地把灯打亮了，让他们仔细看，还主动说道：“看上什么了就拿回去，我要是皱下眉头就随侯爷你姓。”

老侯正拿起一个赏瓶打量着，听他这么说，呸了他一口：“你还是姓你自己的姓好了，我们老侯家不收留你。”

张文彪讪笑着，却见老侯很快就放下那赏瓶，拿起另一个观察。左煜诚那边也连着看了十多个，没多久，俩人就把那些瓷器都看完了，互相摇了摇头。

看看天黑了，不想再浪费时间，老侯便说道：“你这些东西，只能骗骗新手，跟你卖给我的不是一回事。那批货呢？还有吗？”

“是吗？这我可看不出来……”见他继续耍赖，老侯干脆说道：“不说也行，你父母住在新乡，你老婆娘家离新乡不远。要不哪天有空上老人家那里问问吧。我看明后天就行，那时候过节，家家都有人，不光有人，还有亲戚也可能去。到时候人多，七嘴八舌的备不住我想知道什么都有人告诉我呢？”

张文彪气的直跳脚，这家伙就是在威胁他，赤果果的威胁！

可这世上最可恨的事之一是你明知道别人在威胁你，你却不得不就范。

而他现在就处在这种情况下。也只好一五一十地招供：“卖给你们那瓶子底是真的，瓶身用的也是瓷器产地老坑里的瓷土。釉也是好的，虽然是仿的，可也是不惜工本做出来的。买这个真没挣钱。说真的，那样的还能看出来，我也是没想到。”

张文彪说到这的时候，脑子里蹦出来一个胖子，这些假瓷难道是他发现的？那么厉害吗？那都是能少不骗人的地方啊。

“张文彪你自己是个什么人，自己最有数。那几个瓶子的确仿得好，以你的卖价你恐怕挣不了什么。可你是白干活不图好处的人吗？给自己脸上贴金的事就别干了。瓶子到底哪来的？还有，肯定有人站在你背后，就凭你自己，我觉得不可能。”

张文彪知道没结果他们是不会放过他的，便只好说道：“给我这东西的人两个腮帮子有点陷下去。然后还有山羊胡子。”他说着，做了个捋胡子的手势。

这跟左煜诚预料的一样，果然是他。以前的那些情分到底是没了。

老侯则跟张文彪伸手：“拿钱来，刚不是说退钱给我吗？”

张文彪：“……”所以她说来说去还是要赔钱。

第142章 三十年前的旧案

左煜诚等人连夜驱车回市区，他们两个没有回家，也没去店里，商量了一下，直接奔着市区一个居民区开去。

这栋楼存在快有二十多年了，看到小区对面那几棵叶子犹绿的垂柳，构思了左煜诚多年以前的很多回忆。

他也不愿意走到这一步，可关逸飞那边变本加厉，左煜诚怎么想也想不明白，自己是哪个地方错了，把关逸飞得罪成这样，看样子他存心想搞垮自己的店。

楼道里虽然不亮，可左煜诚视力良好，仍然可以看得清楼梯。不用打手电，便轻轻地摆着楼梯走上四楼去敲门

关逸飞开门的一瞬间，左煜诚看到了那张脸，看上去变化似乎不大，还是那张脸，可跟以前相比，眼神里多了不驯和阴郁。

“呵，稀客啊！多少年了，还记着这地方呢？”关逸飞看到他，并不太意外，反而带着讽刺好整以暇的抱着胳膊审视着左煜诚和老侯。

屋子里传来老妇人的声音：“谁呀小飞？”

关逸飞忙说道：“没谁，我这边有点事。你躺着吧。”

那边回应：“你说啥？”

关逸飞又大声重复了一遍，老太太才小声“嗯”了一下，然后没动静了。

关逸飞冷笑着说道：“看着没，两个老的，一个瘫着呢，一个腿脚也不好。你爷爷倒是有福气，听说成天在外边跟一帮老头下棋乘凉，有时候还被人请去掌眼。行啊，挺会生活。有什么事咱下去说吧，自己老头老太太没人管，我总得顾虑一下吧。”

他说的话，阴阳怪气的，左煜诚却听出来一些端倪，关逸飞对他有这么大怨恨，难道跟他爷爷有关系？

他也不想惊扰到屋里的两位老人，便答应了：“行，下去说。”

关逸飞啪地关上门，少顷，换了身衣服，拿了手电出来，又把门带上。

“难得来一回，按理说咱们当年也算有点交情，我该请你们喝几盅，不过现在还是算了。”关逸飞似乎对左煜诚会来找他并不意外。

老侯看着现在的关逸飞，怎么也不能跟以前他认识的那个人叠加起来，他到底问出了这几年他一直想问关逸飞的事：“关逸飞，你都忘了那两年咱们一伙人组队北上南下跑了好多个省份淘货的事了吗？当然你要不想叙旧，我跟诚子也不勉强，就是想问问，到底咱们犯了多大的不是，你对着咱们今古斋使了这么多招，对你有啥好处啊？”

左煜诚没说这么长，可等董庆说完后，他也说道：“今天过来就是想知道真正原因。不敢说吗？”

关逸飞鄙视的撇了撇嘴：“那些事过去了，都忘了吧。至于原因，那有有什么不好说的，只不过说出来了怕你们丢脸。怎么，上回那几个粉彩挑出来了？看出来是假货是吧，还算有两下子。”

“原因，我只想知道原因。细枝末节的不要说那么多。”左煜诚不想绕弯子。

关逸飞也不想，便说道：“姓左的，其实你没大错，真想知道什么去问你爷爷。”

他的话招来左煜诚的怒斥：“别磨叽了，我跟我爷什么关系，你们能不知道？还是自己说吧。”

“你要听，那我告诉你，你可别后悔。原因就一个，跟三十年前丢失的那批货有关系。”

第143章 没想过别的可能吗

三十年前那批货？左煜诚记得十几岁的时候，他爸爸喝醉了之后提过一次，说他爷爷之所以离开田津，是因为多年前他们收的一批货出了问题，在即将运往田津博物馆交给上级处理之前货物凭空失踪了，其中不乏珍贵之物。

他爷爷也是因为这件事受了牵连，才离开田津，背了处分回到洛川老家。

至于更多的，他爸还没来得及说就睡过去了。等到酒醒后再问，他爸就什么都不肯说了，只说都是过去的事了，问又有什么用。

这件事不久，他父亲病重去世，他又跟爷爷反目，从此这事在他这就成了谜。看样子，关逸飞是知道点什么的。

“你知道这事？是不是你爷爷告诉你的？他怎么说的？”左煜诚问道。老侯也沉默地站在无人的街边，清冷的风从脸上吹过，把三七分的发型也吹乱了，不过他没什么心思去管头发乱不乱的。

“呵，我爷爷那个人，说是个好人，其实就是个固执不知变通的老顽固。什么事认准了不说就不带松口的，怎么可能会跟人说？我要是早知道这些事，那几年还能跟你们几个混到一起？”关逸飞冷哼了一声，否定了左煜诚这个疑问。

左煜诚跟老侯一样安静的站着，等待关逸飞揭开三十年前隐在迷雾后的旧事。

“五年前我家老头突发脑淤血你们都知道吧？就那次，一个礼拜昏迷不醒。我当时想唤醒他，但是不知道他最想听什么，就去翻了他以前的日记……”

关逸飞说着，烦躁的从兜里掏出来烟，取出一根却并不点燃，只在手里捏着来回转，借此平复心里的郁闷。

捏了一会，最终把整根烟捏碎，然后冷笑着告诉左煜诚：“我爷爷在日记里说了，收货负责人是他，还有你爷爷和罗定巍给他做副手。装货的房间他们三个都有钥匙，别人没有。可是货我爷爷没碰，能是谁做的呢？”

“就只有这些？凭这些就能认定我爷爷有问题吗？”左煜诚问道。

“当然不，我爷爷留下了清单，合计五十八件宝物。那些东西，很不巧，至少有四件我在你那儿看着过，是你爷爷给的吧？你爷爷手头我也看着过两件。这你要怎么解释？那件事，就算不是你爷爷单独做的，至少他也参与过？”

关逸飞算是给这件事下了结论。老侯一听，呸了一口：“姓关的，别张口就乱喷，诚子都跟他爷爷多少年没什么来往了，连大学都没去上，高中一毕业就自己出去打拼，他的货都是我们几个收的，哪有他爷爷的份，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说这话亏不亏心？”

“我亏什么心，他爷爷给没给我上哪知道去？你说没给，怎么就那么巧？要不是郁结于心，我爷爷至于变成这样吗？他老人家经过这件事，名声也没了，彻底跟以前的人和事割裂开。我从小到大，就没见到他笑过，现在就让你受点损失怎么了？”

关逸飞愤愤不平，他爷爷这一病，瘫了不说，舌头也硬了，吃饭说话这些最基本的事对他来说都难以完成，活着不过是活受罪而已。

左煜诚并没有像老侯那么冲动，反问道：“所以这就是你这几年不停使阴招对付我的原因？别的不说，就说你这一年来用尽各种手段想往我那里塞些真假难辨的货色，就等着这事成了，引诱几个知名人士到我那儿去买，然后再找个合适的机会经过那些人的口把这事透漏出去，毁我名声？怎么，还有没有别的招？”

关逸飞并没有愧疚感，反而摊开手不在意地说道：“你还算有点手段和人脉。可惜没给你点教训。这点事对比我家老头受的苦不算什么，也就是让你栽栽跟头，难受下而已，还不能动到你的根本。”

左煜诚不怒反笑：“我是不是还得感谢你手下留情啊？”

说罢，不等他回答，左煜诚便接着说道：“我爷爷给没给我东西别人不知道，我心里能没数吗？我就说没给，你爱信不信。至于你说的清单，我不知道都是什么，不过那些东西你只知道名称又没见过。咱们做这一行的，都知道，很多同样东西都不是只有一个两个的，我混这一行这么多年，手头有几个跟清单上列的有重合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左煜诚的话让关逸飞心有不甘，却也没马上去反驳。

老侯也听出了左煜诚所说的关键点，马上分析道：“确实这样，我跟诚子我们几个这么多年经手的东西可不止上万，有几个跟你那个清单撞了有什么稀奇，你就凭这个来断定诚子他爷对不起你们家，这太武断了吧。我看你啊，就是先入为主，带着情绪来看待这个事，你就看不清。”

关逸飞听了，倒也有些迟疑。这一点他不是没想过，只是心里一股怨恨，让他一直往那一条路上走了下去。

难道真的不是左煜诚他爷爷做的？那么能是谁？罗定巍吗？他这个人一直下落不明，现在也不知道在哪生活呢？

左煜诚似乎猜中了他的想法，“罗定巍应该也不可能，他去世二十多年了。他女儿在农村务农，家里跟普通农民没什么区别。儿子也是普通人，并没从他们父亲那得到什么遗产。”

至于罗向东那个贯耳瓶和叶小池手头的螺钿花鸟镜，则直接被左煜诚忽略了，就两件，也不是很值钱的，罗定巍有那样的本事，后来自己收几件东西不是很正常吗？

那件事如果真是他做的，叶小池家里当初何必那么为难？

“怎么，你找到了罗定巍他们家的人，在哪？”关逸飞马上意识到左煜诚跟罗家人只怕挺熟的，只有他还蒙在鼓里。

“这个你不用管，你不觉得当年那批货如果真就凭空丢了，嫌疑范围其实可以扩大一下的，只要是知道这件事的，其实都有嫌疑，包括你爷爷的上级，不是说那批货马上要运到博物馆，已经报上去了吗？那么总得有人经手这些事吧？你想想。别搞错了目标，用力用错地方了。到时候，亲者痛，仇者快。”

左煜诚的语气虽然不好，关逸飞却没反驳，这回拿出了烟倒真的点着了吸起来。

第144章 娃娃亲

左煜诚一夜没回家，半夜宋鸿雁醒了，想起来一直没听到动静，便轻轻打开他的房门，看了一眼，里边虽然黑着，但是窗帘没拉，透过淡淡星光能看出来被褥枕头都放的好好的。可见他儿子根本就没回来。

她儿子从小被她管的严，走的再早，也知道临走前把被褥叠好，不会像某些单身汉那样，早上走的时候被褥就往床上一堆就不管了，等到下班了，刨个坑就能睡了。

她都习惯了，只是明天要过节，也不回来，更没个信，这让她有点不痛快，骂了一句臭小子，然后回去继续睡。

小姑子左静云那边刚出院不久，身子还有点虚，宋鸿雁看他那边老婆婆身体也不大好，嘴还太碎。她便放弃了出去玩两天的计划，打算十月一去左静云家里过，有什么活就帮帮忙。

上午十点多钟，她已经来到左静云家里一个多小时了，正跟小姑子两个在摘菜，准备中午做饭的。

趁着左静云老婆婆暂时还没来，方便他们两个聊天的时候，左静云问道：“诚子来不来？我不是让你跟他说一声吗？他那边怎么说的？”

“他来不来我也不知道，我也没见着他，也没有个信，谁知道他在哪潇洒呢？”

左静云听得出大嫂一肚子怨气，笑着说道：“听听，我都听得出一股酸味来，你平时不会就这么跟诚子说话吧。他店里事多，忙点正常的，别生气了。等他娶了媳妇兴许能好点。”

“静云，咱们家诚子，我觉得吧，他脑袋里好像缺了一块。”

左静云听宋鸿雁这么说，笑得直呼肚子疼，问道：“你是不是亲妈啊？有这么说你自己儿子的吗？要不是诚子跟我大哥长得像，我该以为他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呢？”

纪正坤本来在旁边玩汽车，听到他妈妈的话，马上拿着小汽车过来：“妈妈，你说谁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啊？不会是我吧？”说道后边有点委屈了。

左静云马上把他搂过去哄：“怎么会呢，小坤是妈妈的心肝。”

纪正坤这才高兴了，可是心里却在想，那他们刚才说的是谁，前边他也没注意听，就停了半截，所以没弄明白。

左静云见儿子这么一打岔，宋鸿雁便没往下说，她还想听呢，便把儿子哄到一边去玩，让宋鸿雁继续说下去。

“缺哪儿了，你倒是说呀。”

“我也不说缺哪儿了，我就跟你说个事你就知道了。我记得诚子上高中的时候，就有女同学经常跟他借书借笔记啊，还有的在他病了请假的时候来看他，这样的事光我知道的就好几件，他也不开窍啊你说。后来开店以后也这样，有朋友家的女孩来做客，他也没反应，要说高中没想通还行，可这都奔三了还没动静，你说他是不是脑子缺点啥？”

左静云听了，笑了一气，然后安慰她大嫂：“你呀，也不用太担心了，他可能是没遇到中意的吧。男人在这方面到了时候都是无师自通的。”

“也许吧？”宋鸿雁想象不出来她儿子开窍会是什么样。

忽然她想起一件事，便小声跟左静云说道：“我跟你说个事，这事你听听就算了，也别跟别人说了。”

他们俩声音越小，就显得越神秘，都忙着聊天，也没太注意安静玩车的小男孩。

“我保证不跟别人说，你快说吧，别吊我胃口嘛。”

“我听诚子他爸说过，说他爷以前其实给他订过娃娃亲，其实吧，那时候诚子才两三岁，跟他做亲的女孩还没生出来呢，有没有那女孩都不知道？”

左静云有些晕，表示不明白，这算啥亲事啊？

看她摇头，宋鸿雁说道：“诚子他爷那时候不是有个好朋友姓罗吗？姓罗的有一儿一女，也都挺大了，俩人一块喝酒，喝到兴头上，就说老罗家要是能生个女孩，跟诚子岁数合适，不如就做个亲家好了，当场还给了信物呢。”

左静云没想到这年头还能有这样的事，便说道：“那事能做数吗？现在都找不着人，有没有那姑娘都不知道呢？对了，我爸给的信物是啥？”

“是个镜子，可不是咱们常见的那种用塑料包着的小圆镜啊，是铜镜，诚子他爸说，那镜子要是保养不好现在有可能都生锈了，可惜镜子背上有螺钿花鸟，很漂亮的。我在诚子店里看着过类似的呢。”

“哦，原来是这样。可是这事这么多年过去了，上哪找人去啊？就算找着了，你知道对方长什么样？万一俩人看不上那还不如不说。”

左静云正跟大嫂说话，觉得纪正坤过来了，站在他们俩中间，看看宋鸿雁，又看看他妈妈。

宋鸿雁便拉了他的小手：“静云，你看你这孩子，咱们说的话他能听懂多少呢？在长大点说话是不是得注意点了？”

“是啊，以后得注意点，这小子最会学话了。”

“妈妈，刚才我听你们说镜子，背面还有花鸟的是吧？那种花鸟是不是用贝壳镶的啊，在灯下边晃啊晃的，还有光泽，可好看了。”

左静云奇道：“你怎么知道？是不是在你大哥店里看着的？”她家里并没有铜镜，所以她才这么猜想。

纪正坤点点头，然后又把头摇的想拨浪鼓似的。

“你这孩子，到底是还是不是啊？”左静云知道儿子能听懂他的话。

“大哥店里有，我没仔细看。叶子姐姐那里也有，还给我玩了呢。”

叶子姐姐？谁呀？姑嫂俩对望了几下，然后又问了问纪正坤，才知道他说的是左煜诚店里卖货的姑娘。

“不能那么巧吧？”左静云觉得这事不可能。

想了想她想出了个合理的解释：“也许是那姑娘自己在市场里边淘的，或者是你家诚子给她的也说不定呢？”

“也许吧？”宋鸿雁的回答里带着疑虑。

左煜诚这时候哪能知道他成了他妈妈和左静云的话题，他正在回家的路上，前边有公交车停下，要上车的人汹涌地往上挤，导致前方的路也不同。

他便停下等候，直到公交车车门费劲的关上，载着满满一车人离开，他才继续往家走。

第145章 会不会骂他

过了这段公路，前边不远经过一条商业街，有几对年轻人从道边路过，左煜诚看着他们牵着的手，表情有点严肃，如果董庆他们看着了他这个表情，可能会以为他在想什么大事。

而事实上他只是在想，如果现在他去拉叶小池的手，她会不会骂他耍流氓？

回到家之后，他看到了宋鸿雁给他留的纸条，便洗漱了一下，然后去了左静云家里。

他到的时候，左静云公婆都到了，他老姑爷正愁着没人陪着喝酒，见他进来，马上热情地招呼他在他身边坐下。并且要给他倒酒。

左煜诚挡住酒杯，纪正坤他爸一愣，说道：“怎么的，姑爷给你倒酒你不喝吗？”

宋鸿雁他们本来在慢慢夹菜，见了他们俩之间的互动，都停了筷。

“不是，一会我还得开车出去办事，不能喝酒，店里那边有些事得处理。”左煜诚也不想让他老姑多想，便给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左静云听了，马上笑着打圆场：“你看，诚子这个老板当的也不容易，白手起家，什么事都得自己张罗。我看你都累瘦了，来，多吃点菜。”

说着，站起来，伸筷子给左煜诚夹了一大块鱼肉，又夹了几块红烧肉放到他碗里。

左静云虽然是左煜诚的老姑，实际上只比他大五岁，出生不久就没了母亲，实际上是宋鸿雁带着长大的，有点像左煜诚的姐。

给左煜诚夹菜也是夹惯的，所以左煜诚不嫌，真夹起那块鱼肉吃了。

早些年左静云婆婆是不大在意左煜诚的，可他这些年生意越做越大，她在左煜诚面前和气多了，见状也没多嘴，只附和着左静云的话，也说他瘦了，让他多吃点。

因为没人拼酒，一顿饭没用多久就吃完了。宋鸿雁趁人不注意，扯了左煜诚一把，小声说道：“诚子，你一会真的要出去办事啊？今天过节啊。”

“等会出去再说吧。”左煜诚见左静云端着切好的水果过来，简单回答了一句，然后抱着纪正坤到他的小房间，打算问问他在幼儿园的情况。

刚进屋，纪正坤就把门关上了：“大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左煜诚看着这孩子神神秘秘的样子，拧了下他的脸蛋，等着他的大秘密。

却听到纪正坤告诉他：“大哥，刚才大舅妈她好像说你是捡来的，你不会真是捡来的吧？那太可怜了。”

左煜诚：“……”他妈妈到底说了什么？估计又在左静云面前损他了，他都习惯了。

正准备再陪小话唠说会话，宋鸿雁来招呼他回家了，母子俩便离开左静云家里。

走到门口，宋鸿雁说道：“你是不是真有事，真有事那你就去办吧，我自己回家。”

“下午没事，在家待着，走吧，车在外边呢。”左煜诚说着，伸手往停车的地方一指。

宋鸿雁上车后，问道：“诚子，你跟妈说实话，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店里的事不好办吗？”

“不是，店里一直就那样，大大小小的事自然不少，不过都习惯了。”

宋鸿雁半信半疑：“那你今天兴致瞧着不高呢。”

“妈，我觉得应该让我老姑跟小坤他爸谈谈，让他换个工作，不常出门，能顾着点家里的。你看他现在那工作也没多少钱，一年到头不着家那能行吗？”

宋鸿雁听了，犹疑地问道：“怎么突然这么说，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我老姑挺好的，也年轻，长得也好看，不应该过这样的日子。”前边有车开的很慢，也不知道是不是新手，左煜诚便慢慢跟着。

“你今天怎么了？你看你不也是这样吗？一天到晚的不见人影，怎么轮到你老姑爷就意见这么大了？”宋鸿雁觉得左煜诚话里有话。

前边那个车拐了个弯，没有车挡着了，他才加快车速，说道：“我跟他不一样啊，我又没结婚，结婚了有小孩就不能这样了，我记得小时候我爸就天天一下班就回来，那时候我们一家三口多开心。你再看看我老姑这几年过的，快成爷们了，病了就自个儿在家趴着，都没人在身边照顾。”

宋鸿雁觉得儿子说的确实有道理，便答应了：“那我劝劝吧，不一定行。毕竟是你老姑的家事，我不好说太多呀。”

宋鸿雁能说说就行，这想法左煜诚考虑很久了，可他不好说这话。

回到家里，宋鸿雁本来想跟儿子聊聊，可见到儿子眼珠里有红血丝，知道他头天晚上可能又忙到很晚，便催着他去补觉，自己则拿起没织完的秋裤，坐在椅子上一针一线地织起来。

这个时候，叶小池跟郭佳颖还有她小弟叶景涛正在动物园里玩。说是玩，主要是郭佳颖和叶景涛在玩，叶小池是负责后勤的，带着水杯还有郭佳亮去年买的宝贝照相机，负责给那二位留下美好记忆。

“小涛，你最喜欢哪个动物？”看完一大半，叶小池问道。

叶景涛这时候已经卸下了刚开始的腼腆，跟俩姐姐说话大方多了，见叶小池问，便高兴地说道：“最喜欢熊和小猴子，都机灵。”

郭佳颖说道：“对，我也喜欢那几个大熊，哎呀，它们怎么这么灵，你看他们接苹果接的可准了。好厉害的样子。”

说着还学了学大熊接苹果的模样，还真挺像的。叶小池笑话她：“你都多大了，也不怕别人笑话。”

“才不呢，别人离这远着呢，再说也没人注意我，就你俩怕什么。小涛要不你也学一个，就学小猴子。”

这回叶景涛倒真的举手放在眼睛前边学了一下，显得开朗多了，叶小池也觉得他出来这一趟确实有点变化，以前家里穷，别说动物园，连公园都没去过，照片更没几张，实在是亏了这小子。

看着出口不远了，她便说道：“明天我要去古玩市场转转，就我工作的地方，你俩在家行不行？”

“不行不行，我也想去看看。”郭佳颖马上反对。叶景涛没吱声，眼睛里的好奇和向往却遮不住。

叶小池想了想，便答应了：“那行，明天可以跟我一块去，不过有个条件，你们去了都得跟紧了，不能乱走知道不？”那两个小的马上两眼放光，连连点头答应。

第146章 俏色和田玉雕

叶小池觉得，可以让他们看看她淘宝的过程了，不然她以后钱多了都不好解释。不跟他们说明白，罗向楠夫妇俩肯定会慌，还不得以为她做什么歪门邪道的事了？那多冤啊！

第二天叶景涛和郭佳颖真的跟着叶小池来了古玩市场，她已经买了一个琉璃荷叶笔洗，让叶景涛拿着。叶景涛也不知那东西到底值多少钱，他有点担心，不大敢拿。

“没事，拿着吧。”叶小池说着把装笔洗的盒子交给他，叶景涛这才敢把盒子接过去，可还是小心托住了。

这时候郭佳颖指着附近一个玉器摊子，说想过去看看，叶小池便由着她。那摊位上摆了不少仿和田玉的小摆件和饰品，不论材质如何，至少造型上是很吸引人的。

郭佳颖看了看，便拿起一个椭圆形的白玉，上方还雕了个惟妙惟肖的小猴子，头顶一处保留了原有的糖色，看上去活泼喜人。

不过叶小池事先就嘱咐过她，在市场上喜欢什么，不能让摊主看出来。她便神色淡淡地一次拿了两个，除了这俏色猴子，还有个玉牌，都拿给叶小池看。

刚开始叶小池还没太在意，拿过来放在手里却不由得暗暗佩服她表妹的手气，她随便挑出来两个，那个俏色猴子就是真品。面上不显，她自己过去又挑了一会，最终又选了个看着好看的，然后把那玉牌放回去，跟摊主说：“这两天过节，我看这俩看着还行，买来送他们俩的。要多少钱？”

叶小池来的时候，故意穿着很普通的衣服，别说没有，就是有好衣服她也不穿。不想让人当肥羊而已。

“一百。”摊主伸出一根手指，等着叶小池回应。

叶小池笑了：“你看我像有那么多钱的人吗？我买这个就是给弟弟妹妹玩的，卖那么贵我不如上店里买了。三十吧。”

摊主摆摆手：“那不行，我这可是和田玉，越采越少的。这两天过节都没在家待着，出来摆摊，总得给我点挣头吧？你这样真没法卖。我说小姑娘你看着岁数不大，可真敢砍价啊，咔嚓一刀一多半没了。”

叶小池便举着后拿的那一块说道：“不管是和田玉还是青海玉甚至是俄罗斯玉我都见过不少，这个是不是和田玉我有数。我就是看上边的蝈蝈还行，打算送给我弟做礼物的，不是为了这个蝈蝈我不能买。”

“还有这个……”那人见叶小池虽然没明说，却连和田青海几个玉种都说了出来。再说下去怕影响到别人看货，便只好说道：“看你岁数不大，那少点就少点吧，八十，再少我就白给你们忙活了。”

最后叶小池终于讲到五十，然后示意俩弟妹跟她走。郭佳颖这时候正算着她妈的工资呢，一个月还不到二百啊。离开这边之后，她小声说道：“姐，这些东西，真的挺费钱的。”

她担心啊，这一上午叶小池花了五十块钱了，这些钱是什么概念？她在学校住宿，每个月花销不过是在五十到八十之间，叶小池一上午……

叶小池却“嘘”了一声：“别说了，这个俏色猴子是真品。另一个不是。咱们亏不了，而且还有挣。”

郭佳颖：“……”不会吧？她一眼就看中了，因为昨天叶景涛说他最喜欢猴子和熊，她还以为叶小池是真的觉得这猴子和另一个白玉上的蝈蝈好看而已。

“是真的，你运气不错。这个送你。”

郭佳颖当然喜欢，可还是马上拒绝：“那不行的，你都给我一个碧玺手链了，我要是再敢要，我妈能骂死我……”

叶小池也没再坚持，转身把另一个蝈蝈给叶景涛。叶景涛也不接，叶小池却说道：“这个不值钱，给你玩的。”

姐弟三个正商量着东西的归属，叶小池听到有人在叫她，回头一看，是路步远，她觉得有可能路步远是跟她一样，想趁着放假随便看看。

可路步远身后还有三个女人却让她否定了这个想法，他明明不是一个人来的，也不知道带人来干嘛？

想到以前打电话时他家里人的态度，叶小池便礼貌地说道：“你们也来买东西吗？”

“嗯，是我陪我姐她买点东西。”

路步远的姐姐心里其实在生气，听见他们说话，便跟她弟弟说了一声：“步远，咱们上另一家店看看吧。”

“不用了。”那两姐妹对了对眼神，然后妹妹没说话，姐姐说道：“我跟小欢还有点事，今天就到这吧，你们慢慢逛，我跟我妹妹先走了。”

那人说完这话，施施然离开这一片。路步远的姐姐见她们真的走了，瞪了瞪眼，然后也不搭理路步远了，转身就走。

“你姐姐不高兴了，还不赶紧去看看？”叶小池不想跟路步远掰扯下去。

“嗯，不好意思，她心情有点不好，我先走了。”

路步远说着追上他姐：“大小姐，不是说好，让我来帮你挑首饰吗？老姚家姐俩要来的事你事先怎么不说？”

他姐不痛快，他更不痛快，今个都跟人约好了要出去放松，却被他姐哄着过来帮她买首饰，说她怕被人骗了。路步远也知道她眼光不够好，便只好推了别的事陪她过来。没想到他姐给他安排了一场相亲。

“老姚家不是很好吗？跟我们家挺合适的。你刚才太冷淡了，你这样会让我很难堪的知道吗？”

“姐，我也没说她们不好，又不了解，我今天是真有事，你不该骗我的。”说着，路步远自己真的转身走了。

俩人暂时说不到一块去，便索性走了，他姐都三十了，又不是小孩，让她自己慢慢逛好了。

他走后，他姐见路步远真的走了，站在原地，本来也想走了。却看到那个了叶小池他们就在不远。

正想跟叶小池说几句，却见到一个比她小几岁的男人从她身边过去，还回头看了她一眼。

左煜诚早上陪宋鸿雁吃了饭，又待了俩点，不是他要走，是宋鸿雁赶他出去溜达。

左煜诚看似偶然路过，走到叶小池身边的时候，问她：“刚才那个人你认识？”

第147章 内心戏丰富了

叶小池见到左煜诚倒也不意外，毕竟今古斋离这边不远了，他是老板，没事来店里看看正常。

“算不上认识，刚才碰着路步远了，他说那个是他姐，他们原本是四个人在一起的，好像来买东西。”她只陈述事实，多余的话没说

左煜诚“嗯”了一声，表示明白了，然后说道：“快中午了，来挺长时间了吧，累了就上店里歇会，一会我请你们吃饭吧。”

叶景涛是认识左煜诚的，毕竟吃过他擀的面条，他切的面条粗细不算均匀，不如罗向楠的刀工，但是挺筋道，比挂面好多了。

郭佳颖好奇地碰了碰叶小池：“姐，他是谁呀？”

她心里已经研究开了，这个人走过来之后，站的位置离叶小池挺近，如果关系一般，肯定要远些。

人都习惯和不亲近的人保持身体距离的，所以从他那个站位和他看着她姐叶小池的眼神，郭佳颖觉得这个人喜欢跟她姐说话。

“他是我老板，姓左…”说完这个，叶小池又把郭佳颖介绍给左煜诚。听到叶小池的说辞，左煜诚挑眉看了她一眼，也不说破。

也知道他还处在考察期，叶小池暂时不愿意让家里人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

老板吗？郭佳颖将信将疑。

“左大哥，真的能上你店里看看啊？”郭佳颖自来熟地开口叫哥。

“当然，离这也不远，几分钟就能到了，里边有地方休息。”

“那太好了，谢谢左大哥，能上你店里看看太好了，我就是特别好奇。要是能让我进去看看，我也可以跟同学吹吹牛，说我看到好多古代人用过的东西。不过吃饭就不了，那多不好意思。”

郭佳颖挺健谈，左煜诚觉得叶小池这个妹妹自来熟的性子倒挺像屈小五。

不过这样也挺好的，性子爽朗，看着好相处。

“那跟我走吧，至于吃饭，那没什么，店里人换着请客，你姐也请过。”

郭佳颖确实想看看叶小池上班的地方什么样，可没想着让他请吃饭，她怕被人笑话是蹭饭的。现在听他说，店里人轮换着请客，要是这样就没什么不好意思了。所以没再跟他客气。

叶小池拍了一下她的小爪子，表示警告。郭佳颖却不在意，笑眯眯地跟在左煜诚后边往店里去。

进店之后，有一瞬间，郭佳颖确实惊着了，她家里条件一般，没机会接触到古玩这一行。一时间有点担心，这个姓左的要是真喜欢她姐，能一直对她姐好吗？个子高，长得不错，又有产业，不会有人抢啊？心好累…

郭佳颖正忙着打量店里的东西，就见到里间走出来俩男的，都二十多岁吧。一个高个的白白胖胖，另一个长得低一些，就挺黑，按她妈的说法，叫黢黑黢黑的。这都不算什么，关键是这个黑大哥让人给打了，右边眼眶青紫，左边嘴角也青了一块，还肿了。

郭佳颖有点强迫症似的想，要是左眼眶和右边嘴角也打两拳，再把伤口连成线，就成正方形了。

想到这，她觉得她有点坏……

叶小池和左煜诚都挺惊讶的，一起开口了：“屈小五，你跟人打架了？”

董庆开玩笑：“你看你俩说个话都凑一块去了。”

叶小池瞪他一眼：“说正经的。”想想她送给他的超辣的辣酱，董庆没再贫嘴，只打量着跟叶小池一块来的孩子，应该就是她弟妹吧。

“没谁，昨天老侯都跟我说了，上午找姓关的打了一架，那个比…”

说到这，想起来店里还有叶小池他们呢，便把粗口纠正了一下：“那小子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以前白对他好了。”

“你看看，关逸飞下手挺狠的，你去了不是自找苦吃吗？”董庆不客气地指着屈小五脸上的伤。

“谁说的，关逸飞比我伤的还重，不信你找机会去看看去。”对董庆的评价，屈小五表示不服。

董庆没理他，跟左煜诚说道：“诚子，你说大过节的，他让人给揍成这样，连家都不敢回，上这儿来了，跟家里说要出远门办事。他要是这么回去了，他那几个姐知道了还不得上老关家堵门去骂啊？现在好了，老关家不去了，我估计那他们姐几个正凑一块埋怨你这个老板不给假呢。”

左煜诚笑笑：“没事，这两天就在店里待着吧。这个伤挺出彩，可你姐她们看了还真不好。”左煜诚拍了拍屈小五肩膀。

“真是，一个比一个损。”屈小五也知道关逸飞的事，不是打一架就能解决的，他就是气不过早年他把关逸飞当兄弟，现在这兄弟却想方设法的阴他们。但这个事当着叶小池他们的面不适合多谈。

他这时候指着郭佳颖问道：“你就是小叶大姑家的孩子吧，我姓屈，这个姓听说过没？”

“当然听说过，《离骚》作者嘛。”郭佳颖嘴上客气着，心里却想着，这个人的形象跟大文豪实在搭不上边啊。虽然她也承认她挺肤浅的，看人喜欢看脸，可真要把这个屈小五跟文豪联系在一块，确实违心了。

屈小五见她挺大方，便逗她：“对，就是那个屈，你看我多大？”

“二十六七吧。”郭佳颖刚说完，叶小池他们全笑了，只有屈小五一个垮着脸。

郭佳颖有点茫然：她说错了吗？

屈小五见董庆笑得欢，不服气，便指着他问郭佳颖：“你看他多大？”

郭佳颖不明白他为什么非要问这个，只好说道：“他二十四二十五差不多吧。”

董庆听了，马上鼓掌，屈小五沮丧地把他巴掌打了下去。

“姐，怎么了？你们都笑什么？我说错啦？”郭佳颖晃了晃叶小池的胳膊。一方面她觉得这个店里的人都挺好相处的，另一方面又有点尴尬，也不知道他们笑什么，她说错话啦？

叶小池还没说话呢，屈小五却把刚才的问题又抛给了叶景涛，“看不出来。”不管他怎么问，叶景涛就咬死了看不出来，免得他们又笑。

叶小池笑着告诉郭佳颖：“屈小五二十出头，董哥他奔三了。”

郭佳颖：“……”

第148章 情报有误

半个小时后，董庆留在店里继续值班，左煜诚他们则去了市场外边的炒菜馆。

左煜诚默默地给大家伙分筷子，分到叶小池那一份，瞄了她一眼，可惜她这时候在给她弟拿纸巾，这眼神便落了个空。

郭佳颖这时候正在问屈小五：“你为啥叫屈小五啊？在家里排行第五吗？”

“聪明，我上边有四个姐姐。从小别人都那么叫，习惯了。”

“四个姐姐……”那一定是重男亲女吧，没有男孩就像没完成任务似的，没完没了的生，郭佳颖在心里吐槽着。

屈小五那边则讲起了他入古玩行的原因：“我上边四个姐姐对我都好，小时候谁要是欺负我了，我姐他们几个就去跟人打架，可厉害了。小时候我还挺得意的。后来长大了别人笑话我不是男人，靠姐姐护着，我不服气啊，然后就让咱们店的老侯给骗了。”

左煜诚有意无意地听着，却不时地捕捉着叶小池的眼神，总算等到她往他这边看了一眼，他抿唇笑了，顺手抽了两张纸巾递给她。

叶小池接了过来，把放到她这边的辣椒油瓶子往他那儿推了推，便收回了目光

左煜诚心想，看来她注意到他喜欢吃辣的了，其实他也知道，叶小池不太能吃辣的，微辣还可以。

那边郭佳颖没注意到他们之间的小动作，她是准备跟屈小五混熟了，好从他这旁敲侧击的跟他打听打听左煜诚的情况。

所以她接着屈小五的话说道：“他怎么骗你了？”至于屈小五说的老侯，她听叶小池说过的，说老侯平时总是穿着西装领带衬衫西裤和皮鞋，头发三七分，就是夏天天热的时候，也不喜欢像有些老爷们那样穿个背心拖鞋就上街。

“老侯告诉我，说我要是跟着他做古董这一行，学好了比上班强多了。学成了别人就不敢笑话我靠姐姐了，然后我就信了。”

“这行不好吗？”郭佳颖还以为这行真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她也没工作和社会经验，她不懂。

“不是这行不好，要是有人带，肯学，其实很好的。是我跟老侯入行之后，跑腿是我，熬夜排队买火车票是我，洗澡扫地还是我。我就是那个不要钱的童工你知道吧。太欺负人了他。”

说到这，菜开始陆续上桌，屈小五才停了嘴，招呼着郭佳颖和叶景涛吃饭。

“吃完饭你们还要在市场里边逛吗？”左煜诚问道。

“下午我打算带他们回我大姑家待着。”今天买到了两件货，叶小池觉得可以了，出来时间长了，叶景涛就算想回可能也不能明说。

小孩容易三分热度，刚开始看着新鲜，时间长了可能就腻了。

“你弟难得来一趟，下午去游乐场吧。我也没什么事，挺多年没去过了，倒是挺想去看看的。”

屈小五抬头看着左煜诚，心说董庆那边情报有误啊，老大哪是不敢？这不是已经开始了吗？

他便跟着敲边鼓：“游乐场离这不远，摩天轮我经常玩，一放假小孩可多了。去吧，天气挺好的在家待着有什么意思？”

这次轮到郭佳颖笑了，屈小五问道：“我哪句话说错了？”

“不是你说错了，是我姐恐高，摩天轮她不敢玩…”

第149章 拍电视

听到左煜诚和屈小五的提议，叶小池便问叶景涛：“小涛，你想去吗？想去就说去。”

“嗯，想去。”叶景涛点了头，他当然想去，早就听别的小孩提过了，但是他以前知道家里的情况，没敢跟罗向楠他们提。

“行，我弟说去，咱们就去。”叶小池说完这句话，叶小池终于答应了，让左煜诚松了口气。

店里有什么事他觉得好办，可面对叶小池，他还有点拿不准分寸。

郭佳颖却说道：“姐，你真的要去啊？”

叶小池不想让郭佳颖揭短，便瞪了她一下，说道：“我陪你跟小涛去，你们几个玩就行了。”郭佳颖便笑了笑没说下文。

左煜诚和屈小五都觉得郭佳颖是话里有话，屈小五本来想问的，可这时候服务员过来上菜，热乎乎的一大碗汤，颤巍巍地端着，屈小五忙往旁边让让，这一打岔，便忘了这茬。

之后的谈话仍然是屈小五和郭佳颖的主场，屈小五在社会上混久了，混得又是古玩这一行当，故事便是讲上三天三夜也不会重样的。郭佳颖就是个高中生，虽然性格活泼，所知到底有限。听屈小五讲这些奇闻轶事听得入迷，动不动忘了夹菜。

后来聊着聊着，就歪楼了，不知道是谁先提起了最近演的港片，郭佳颖便问道：“小五哥，我家里电视现在不太好使，昨天晚上总是嗤啦啦的响，还冒雪花，不知道怎么办好？昨天晚上都没看成。”

她现在已经有点佩服屈小五了，觉得这个人虽然长得不好看，可是懂的事可比一般的同龄人多太多了。

“那就拍拍，我家里电视也经常那样，有时候拍一下就好了，一下不行，来两下，有时候拍得啪啪的声挺大。也可能是信号不好，也可以看看天线是不是让风给吹歪了，可能得找人上电线杆上去把天线调整下方向。要实在不行就修修。”

“哦，拍过的。天线太高了，我爸岁数大了，我可不敢让他上去，不行我让我哥试试吧。”郭佳颖特别爱看电视，平时没机会看，在学校的时候都计划好了，等国庆放假要过过电视瘾，可回家才发现她家那个14寸老电视老是有杂音和雪花。把她折腾得，特别闹心。偏偏郭佳亮喜欢爬山，一放假就找了几个同学爬山去了。说好了今天不回家，估计晚上的电视又泡汤了，想到这儿郭佳颖有点沮丧。

“小叶，你可能不知道吧，咱们诚子他可不光懂古玩这一行，修电器他也是好手。电视洗衣机电冰箱什么的，只要给他个说明书，让他看看电路图，再拆开看看，十有八九他都能修好，除非是坏得太厉害。你像电阻电容什么的要换的话，他都懂。这个我就不行了，我就能修个灯。要不今天从游乐场出来让诚子开车送你们回去，顺便让他看看电视怎么样吧。”

说完，屈小五朝着左煜诚使眼色，意思是兄弟够意思了，想方设法给你创造机会呢，你可加把劲吧。

“没问题，反正我今天没什么事，到时候我送你们几个回家吧，顺便看看电视怎么样了。”这事对左煜诚来说突然了点，叶小池这边还没定准呢，他完全没有思想准备去见叶小池家的亲戚。可屈小五都说出来了，他必须得接。好在不是正式见对方家长，是帮忙看看电视，有事做，这个多少自在些。

叶小池：“……”

她并没想一开始就让左煜诚为她做这么多事，毕竟还在了解的阶段。刚才答应去游乐场，是因为叶景涛肯定想去。而她不敢玩，不能陪他上去，所以左煜诚提议去玩，她就同意了，有左煜诚和屈小五在，可以陪着叶景涛一块玩。

那边郭佳颖已经说话了：“左大哥，那太不好意思了，今天麻烦你这么多，要不这样吧，我妈做饭挺好的，今天过节，家里又买了不少菜，你去了让我妈多做俩菜，你留下来吃吧。”

叶小池觉得郭佳颖做得太明显了，伸脚踢了她一下。左煜诚虽然不错，可她不希望现在就让双方的家人介入啊。

饭桌上她就听出来郭佳颖偶尔会问问左煜诚的事，小丫头以为自己问的挺含蓄，却不知道，包括左煜诚和屈小五，全都能猜出她的用意。叶小池并不抗拒左煜诚，可她希望两人能自然的发展，所以她想好了，回去之后，得跟郭佳颖谈谈，叫她别再掺合这事儿了。

左煜诚听觉很好，听到桌子底下轻微的声音，又见郭佳颖脸上一僵，自然能明白叶小池的意思。

便说道：“吃饭就不用了，等有后以机会的吧，等我把你们几个送回去，再看看电视怎么样，就得回家了。出来的时候，已经跟我妈说好了，晚上回家陪她吃饭。”

郭佳颖其实想顺嘴问问你家里就你妈妈在吗？你爸爸呢？还有别人吗？总之她想问的太多了，可想到叶小池眼神里的警告，终是住了嘴，开始吃饭。

几个人从饭店出来的时候，还不到一点，路过一家古玩店门口的时候，郭佳颖突然看到迎面过来的一个戴眼镜男人，头发微卷，她便站住了脚，叶小池问她：“怎么了？”

郭佳颖小声跟她说：“这个人我认识，是冶金局一把手秘书。上个月我陪我爸去冶金局还看到他了，我们本来想找他老板的，可是没见上。他说他领导没空。”

叶小池明白，郭四海离职的事还在跟单位谈，就算要离开，这个补偿也得要的。可不管是郭四海，还是叶小池，他们认识的人都有限，虽然知道郭四海上级开除他的事不公平，可没有得力的人替他们说话，这事还在胶着，一直没办妥当。

那人显然不记得郭佳颖，急匆匆的从他们身边过去，夹着公文包拐进旁边一家古玩店，这家店在他们就餐那个炒菜馆斜对面，离今古斋比较远，叶小池以前没怎么注意到这边。

店门开着，她注意到那个卷发眼镜男进去之后，便两手交握，跟那中年男人说了两句话之后，便安静的站在旁边，看着那中年男人手里拿着的一个盘子。

第150章 突来的信息

左煜诚注意到姐妹俩的动作，便停下来，随着她们目光看过去，也看到了里边那俩人，他抬头看了下牌匾，问叶小池：“那俩人你认识吗？”

叶小池小声告诉他：“我不认识，等一会儿我再跟你解释。先等一下，一会儿再走，别让他们看出来了。”

“哦，行。”左煜诚知道她做事一向有主意，便跟屈小五他们随意地看着街边地摊上的货。

这时候店里那俩人正专心看着那个彩色盘子，还大致量了量尺寸，看着直径能有三十多厘米，比平常家用的要大一些。

这时一位白须白发，穿着双襟盘扣老式服装，脚上是一双黑布鞋的老爷子走过来。看样子他也是来看货的，正慢慢的摇着一把折扇看着货架上的物件。也戴着眼镜，看上去很有学者风范。

经过那中年男人身边时，他看了一眼那盘子，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站在旁边没走开。中年男人便瞅了他一眼，然后又瞅了瞅自己拿的盘子。说道：“怎么，你也想看这盘子？”

老者似乎有点遗憾，然后说道：“那，这盘子能不能借我看看，看完了就给你。”说完了，他站在旁边等着。

中年人看了看店里伙计，对方看上去漫不经心的，只是远远注意着他们这边，并没有参与他们谈话的意思，一副爱买不买的模样，他觉得或许是自己多疑了。

便把那盘子放回架子上：“那你看看吧。”他想听听那老者怎么说。

老者点头表示感谢，然后不紧不慢地拿起盘子看了下图案瓷质和底款，然后对那中年男人轻声说道：“兄弟，这盘子你能不能让给我？”

他满脸歉意，看上去特别真诚。中年人也没想到会有人中间插上一手，不是说这一行得等别人看完了，不看了才能上手吗？可这个学者模样的人怎么不守常规呢？

“老弟呀，说实话，我搞了这么多年收藏，见着过不少有眼光的人，老弟你也挺有眼光的，不瞒你说，这个盘子是康熙朝青花五彩的，我也知道今天我这么做不合适，可我一直在收集这种盘子，刚才在这边转半天，愣是没看着。你看，咱们打个商量行不行？要不这盘子给我，我倒找你点钱。”

秘书觉得这事不对劲，想提醒他领导，可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也不懂。而且领导对自己的鉴定功力挺自信的。

店伙计终于走过来了，看了下那盘子，便说道：“这盘子是宫里出来的，没几件了，少于三千不能卖，你俩都看上的话，可以商量着来。”说完，便拿了个鸡毛掸子去掸瓷瓶上的灰。

中年人有点着急，一方面觉得这老者过来，这价就上去了，可又觉得这盘子真放弃了实在可惜。他刚才就觉得这东西不错，就不应该一闪神把盘子让给老头看。

“老人家，我看你也是懂行的，你这么做不合规矩吧？刚才我也是看你老人家像个明白人，咋就能这么办事呢？”

那老者似乎挺惭愧，便摆着手尴尬说道：“算了算了，我也是一时糊涂。”

说着，当真背着手走了。

中年男人便想重新整理思路，好想办法把价格压下去。

正要开口，秘书bp机响了，他正看了下bp机，然后往外看了一眼，随即用手轻轻碰了下他领导张局。

“怎么了？”张局觉得奇怪，秘书不是鲁莽的人，他这样做应该是有事。

“是李姐联系我，说家里急用钱，让我赶紧跟你说一声，刚才没联系上你。”

李姐是张局的老婆，她并不缺钱，秘书这样说，一定有别的原因，想到刚才的情况，张局便放下盘子，也不讲价了，说道：“那我出去打电话问问她怎么回事。”

说着，俩人出去了。店伙计本来等君入翁呢，见他们俩忽然走了，心里焦急，却又不能上前去拦，要拦的话，刚才爱理不理的范儿就破功了。只急得想要跺脚，偏偏面上还要假装不在乎，也是挺辛苦。

第151章 他要挑理，早就想挑了

这两个人出来以后，发现不远处有几个人站着，还往他们这边看了看，应该是特意的，他们能看出来，然后那几个人若无其事的慢慢往前走。

秘书往后一看，店伙计没跟出来，便走了过去，走到叶小池他们身后，见没人注意这边，就小心地问道：“刚才是不是你们给我发的信息？”

他当然奇怪，这些人他不认识，怎么会有他的号码。

那两个男青年站的远一些，并没靠近他，惊疑不定中，有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转回身，看着他，说道：“是我发的，我妹妹说你是冶金局的高秘书，她没认错吧？”

卷发眼镜男忙扶了扶眼镜，说道：“对，你们怎么知道的，刚才发的那个……”

叶小池指着郭佳颖，“她是我大姑爷的女儿，前一段她陪着我大姑爷去冶金局办事，见过高秘书，电话本上还有你的号码。我嘛，我在这边古玩店上班。所以刚才那个白头发白胡子的老头我认识，不光我认识，在这一片不少做买卖的都认识他，知道他专门在这边给人做托。我怕你那边花冤枉钱，所以就提醒了一下。不管怎么说，高秘书你跟我大姑爷曾经是一个系统的嘛。”

高秘书能给张局做秘书，脑瓜自然是不差的，叶小池这么说，也验证了他刚才的疑虑。他想想，觉得这事好悬，要是这个姑娘没说话，现在那个盘子应该都买下来了。

瞧那店里伙计的态度，估计那个价不好往下压。两千三千的可不就打了水漂吗？要真是这样的话，他们张局就血亏了……

“哦，原来是这样，那太谢谢你了。我们不常过来，所以对这个不大清楚。对了，刚才你说你妹妹她爸来过咱们局里办事，她爸是哪位呀？”

高秘书觉得这姑娘愿意主动帮他，说不定有所求。如果事情不难办的话，他就直接给办了，也算还了这份人情。

“我爸是郭四海，在鑫泰机械厂当会计，因为跟单位有点问题没能解决，去过局里几回反应问题，不过局领导太忙了，还没机会见到。”

郭佳颖学习一般般，可反应不慢，知道叶小池这是在给她搭梯子，不管这事他们能不能给办，多少也是个机会，所以她一口气把她爸爸去冶金局的由来说了说。

旁边的张局一直没参与话题，对于那姑娘说的托，他现在也比较信了，可很明显，姑娘提醒他们也是有条件的，这不就明里暗里的提出来了嘛。

他不确定这事是不是能办。所以他没出面，就让秘书跟他们几个交流着，反正收到信息的也是高秘书而不是他。

郭佳颖这么一说，高秘书就有印象了，鑫泰机械厂的事，他其实有所耳闻，也大概知道姓郭那个会计的事，可这个不是他自己能做主的，所以他没说破。

而是笑着说道：“还真是巧，鑫泰机械厂确实隶属于咱们冶金局，郭会计可不就跟我是一个系统的吗？”

随后他笑着跟身后的张局简单解释了一下，张局便说道：“是啊，挺巧。谢谢小姑娘提醒，我们先走了，回头有机会让你爸去局里聊聊。”后边的话是跟郭佳颖说的，不管怎么说，今儿承了人的情，三千块钱没扔水里。怎么也得表示表示。

叶小池也知道在这聊时间长了，让那边店里的人看出来什么不好。如果不是为了她大姑爷办事方便，今天，她是不会出这个头的。

她便和郭佳颖挥手跟那俩冶金局的人告别，然后才带着叶景涛过去找左煜诚。

左煜诚看着那姐妹俩三言两语的把事给办了，很想抬手拍拍叶小池脑袋。最近总是手痒…

屈小五问明白了郭四海的事，便说道：“这种事多了，要是不认识人，只怕办起来没那么容易。”

左煜诚没发表什么见解，过去把自己的货车门打开，屈小五对郭佳颖说道：“他这个车前边就俩坐，你跟小涛坐我那个车吧，这样就不用嫩么挤了。”说着，朝郭佳颖眨了眨眼睛。

郭佳颖心领神会，拉着叶景涛就跟着屈小五走到他的皮卡车旁边。叶景涛想跟他亲姐坐一个车啊，他回头看了看叶小池，硬是被郭佳颖给拖走了。

叶小池：“……”看来今天晚上她回去就得跟这丫头好好谈谈，不好好学习，学什么红娘？

她这不是在了解阶段吗？得需要一个过程，要是真的觉得可以，她不需要别人撮合，她觉得她敢生扑……要是真喜欢又合适，扑一扑怎么了？怕什么！

回头，左煜诚正在车边站着，笑呵呵看着叶小池上了车，然后把车门关上，才绕到他那边去。这时候屈小五已经把车开出去了，他就在后边跟着。

叶小池见路上人不多，便转头说道：“我从董哥那听说玉春斋的事了，你打算怎么办？好解决吗？”

左煜诚并不想让她知道她爷爷也跟这件事有关系，便说道：“还好，关逸飞那边有点误会，跟长辈有关系，虽然还没说通，不过他那边暂时应该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长辈的事？能是什么呢？叶小池见左煜诚没再说下去，觉得这事他可能不想谈太多，便没再问这个。

车厢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左煜诚眼角余光看到她纤细素白的一双手搭在膝上，指端的指甲修过了，粉粉润润的。煞是可爱，很想抓住那双手，在他指间交叉纠缠……

他自嘲地摇头，觉得自己有点魔障了，脑子静不下来。

“叶子，我有个意见，你让不让我说。”左煜诚含笑看了叶小池一眼。

叶小池转头，奇怪地看着他，“什么意见啊？”

“称呼啊，你对我的称呼是不是得改一改了？董庆你都能叫他董哥，我怎么就不行。你看看，以前叫我老板，现在呢，就直接说话，什么也不叫，难道我是无名氏吗？还好你没管我叫喂，我告诉你啊，我不姓喂。”

左煜诚开始挑理了，这个理，他早就想挑了。

第152章 你才掉地上

叶小池：“……”确实，她对左煜诚的称呼太疏远了。

以前叫老板，是因为那时候俩人就是工作关系，还是上下级。可现在关系变了呀……

她一时也叫不出口，干脆开玩笑道：“叫小诚诚行不行？”说着，好整以暇的看着他的反应。

左煜诚一副服你了的表情，无语的说道：“再过几个月，我就二十八岁生日了，我是正月初八凌晨五点钟生的。”

叶小池：“……挺好的日子，听说冬天生的小孩聪明。”

“虚伪！”左煜诚表示不接受她的彩虹屁。

两辆车先后开到游乐场外边，叶小池他们在栅栏外停好车，便走向入口处，屈小五过去买票，叶小池他们就站在入口处等。

“票来了，今天放假，来的人可不少。”屈小五排了二十分钟才买到票，今天秋老虎值班，晒得他脸上汗津津的，过来用袖子抹了把脸，再把票一分，挥手道：“进去了。”

左煜诚跟在几个人后边殿后，也是怕人多，把叶景涛给挤散了。

进园走了一段，便能看到巨大摩天轮在空中旋转，叶小池看得眼晕，看了几眼，便把目光投向远方仍然浓绿的树丛。

郭佳颖他们在商量着玩什么，只有左煜诚注意到叶小池好像对这些游戏不感兴趣：“你不玩吗？”

叶小池心虚地说道：“我对这些没兴趣，你们几个玩吧，这不正好吗，有的两个人一组的，你们四个人正好，你帮我照顾下小涛吧。”

真不感兴趣？所有的都没兴趣吗？这时屈小五过来了，问问左煜诚和叶小池都想玩什么。

郭佳颖明知道叶小池不能玩，可她不打算帮忙，难得有机会看叶小池的笑话，干嘛不看呢？

屈小五热情邀请：“咱们平时都挺忙的，难得来一回，走，去玩一会，就当咱们今天都过一回六一，又不是老太太，干嘛不玩？”

这人怎么这么积极呢？叶小池真不行，打算再拒绝的时候，听到郭佳颖终于憋不住，扑哧笑了出来。

“怎么了？笑啥呀？”屈小五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

“我姐，她，她可以上那边玩玩木马，太高太剧烈的她玩不了，她怕高，哈哈哈……”

其实放假的时候，郭佳颖带她来过一回。当时叶小池并不知道她自己会恐高。因为以前的她没这个毛病……

然后她还跟着郭佳颖俩人买了票转上去了，飞天上去了。等到下来的时候，腿软的道不能走了，满脸惨白，直冒虚汗……

郭佳颖笑着跟大伙学了学上回过来的情景，屈小五也跟着乐。叶景涛的两道八字眉颇有喜感的挑着，这就是他的笑。

叶小池：…”我对你这么好，不能给我留点脸啊？

原来如此，左煜诚忍着笑说道：“那你们几个先去玩木马，我在旁边看着，等一会，我再带小涛玩别的。”

郭佳颖在心里给这个左大哥又加了一分，拉着叶小池就去坐木马。

叶小池觉得后悔，没趁着郭佳颖小的时候，早点打她几顿。不管是弟弟还是妹妹，要打得趁早打，大了就打不过了。

这时叶景涛正瞅着她呢，嗯，这个弟弟不用打，这弟弟老实。

几个人先后都爬上了木马，就等开始转了。这时叶小池发现左煜诚上来了，就站在她侧面守着。

屈小五他们都在旁边的木马上坐着。叶小池奇怪：“你不说不玩吗？怎么过来了？”

“我想了想，还是过来守着点好，怕万一掉下去，摔着哪儿了，要是摔着脸就更不好了。”左煜诚一本正经的说道。事实上他也是这么想的。

郭佳颖笑得抓住扶手，把头埋在手背上，身子直打哆嗦。

叶小池：“……”你才掉地上，你天天掉…

第153章 唐卡

四点半钟的时候，几个人从游乐场里出来，屈小五自己开车走了，留下左煜诚载着叶小池姐几个开车往嘉和小区走。

左煜诚从小在洛川长大，对市内各区的情况都很熟悉，知道嘉和小区的位置。所以不用郭佳颖细说，开着车走近路不过二十多分钟就到了。

一路上，郭佳颖比中午吃饭的时候安静多了。在游乐场玩了几个小时，天上地下的飞，的确是够刺激，玩完了之后就没有那个精神头了。车子开动不久，她便跟叶景涛两个窝在后边扒着椅背睡着了。

“到家了，醒醒。”叶小池把他们俩叫醒，她还有点迷糊，愣了一会儿才说道：“哦，到了。”

这时候，车窗外有个消瘦的中年男人，腿上绑着沙袋从小区门口的院墙上跃下，然后又从旁边的长凳上跃过去。吓了郭佳颖一跳，这才完全清醒过来。她认出来这人也是嘉和小区的，看样子是在练轻功。这年代武侠电影流行，又赶上气功热，各种各样的功法五花八门，养生功，玉蟾功，中功，空劲气功，益智功……类似名字的功法眼花缭乱的，信徒也特别多。

这个人大概是在练轻功吧，左煜诚见惯不怪的拉开车门下去。然后随着叶小池他们往单元门里边走。

按理说他第一次到叶小池亲戚家，怎么都得准备礼物的。可叶小池现在不愿意公开，带礼物的话就显得刻意了。所以就这么空着手跟在他们身后一步一步踩着楼梯上去。

因为放假，叶文君在家，郭四海正要出摊，连东西都收拾好了，都装在蛇皮袋里，准备推着自行车驮过去。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郭四海正拎着那蛇皮袋子开门出去，叶文君站在门口送他。门一打开，两边对上了。

叶文君惊愕地看着左煜诚愣了一会儿，然后满脸疑问地看着叶小池。

“妈，这位是左大哥，我姐上班那个古玩店就是他开的。他来看看咱家电视，他会修。”郭佳颖在游乐场已经被叶小池逮着机会警告过一次了，所以没说出格的话。

叶文君夫妻俩虽然觉得这事儿不合常理，可也不能把人堵在门外不让进来，郭四海局促地把蛇皮袋放到墙边，跟叶文君两个热情地把人往里让，并说着寒喧欢迎的话。还责备孩子怎么能让叶小池老板过来给他们修电视呢？

“没事，我那个店就几个人，不是什么大单位，大家相处得都比较随意。今天店里几个人在一块吃饭，听说你家电视显示不好，我就过来看看。”左煜诚说得挺诚恳。这时候郭佳颖已经把电视打开了，果然象她说的一样，屏幕上哗啦啦的有不少雪花，就算把电视机上边那两根银色的室内天线转了好几个方向也不行。

“怎么样？用不用把电视后边打开？”郭佳颖问道。

“先不用，外边不是有天线吧，先转转看看，不行再打开。”

郭佳颖说着就带左煜诚出去，叶文君忙拦着，“这多不好，这活还是等小亮回来了让他上去吧。”说着，跟在左煜诚后边想拦住他。让郭佳亮上去她没什么心理负担，可这事儿怎么能让叶小池的老板来办呢。

叶文君心里埋怨着女儿，这真是什么情都敢领。万一磕着碰着了，叶小池怎么办，所以叶文君不愿意让左煜诚去。

事情一步步发展到这样，叶小池也没想到，郭佳颖和屈小五两个中午话赶话就把这事儿给定下了，左煜诚也答应了，她还能说什么。

所以劝叶文君：“应该不用爬上去，转转木头差不多就行。真要上去的话，那个天线也不太高，踩着旁边的水泥柱他就能够着，我跟去扶着点。你在这儿等着吧。要是信号好了就说一声。”

这时候左煜诚已经跟着郭佳颖沿着楼梯上去了，顶楼有个小门可以上天台，郭佳颖家的天线就绑在楼顶一根水泥柱旁边的木头杆子上。

叶文君只好跟着郭四海回了屋，“老郭，你说小叶这老板是怎么回事？会不会对咱家小叶有意思？不然……”叶文君越想越觉得有这可能。叶小池的宿舍她去看过了，那么大的房子就她一个人住，让叶文君不能不惊讶，她原本以为是小小的一个房子呢。什么单位有那么好的待遇啊？再说了，古玩店的工作，不是那么好做的，没点水平哪儿能胜任？怎么就让没有工作经验，没接触过古玩的侄女去了呢？

叶小池聪明她知道，可她高中毕业后就在家呆着了，也没干什么。等到腿一好，就找着这么好一工作，原先她就是觉得叶小池幸运，可是没深想，这回见着左煜诚上门帮她们家的忙，她心里边就翻腾开了。

“不能吧？你是不是想多了，两家差距那么大？可能就是过来帮帮忙。”郭四海说这话，他自己都不太相信，跟叶文君一样觉得这老板对叶小池太好了，对她的事太热心了。

这时候左煜诚他们已经上了天台，先看了下上边的天线，感觉天线好象有点歪，晃了晃那根木头，天线晃动着，原来是绑绳松动了，那样的话，光是转木头可解决不了。

郭佳颖也发现了，心想可能是好几年了，风吹日晒寸淋的，绳子不好了。

“去拿个绳子吧，得重绑一下。”左煜诚跟郭佳颖说道。郭佳颖答应一声，连忙往下去，顺手把跟上来的叶景涛也拉走了。叶景涛：“……”他就想在这儿看看，怎么又把他拉走了？

这时候左煜诚才有机会跟叶小池单独相处，自从他跟叶小池表白之后一直都没这机会。

“你笑什么？”叶小池看着他嗔怪道。

“没，别生气，我在想你什么时候才肯公开，这样以后有机会再来我就不用演戏了。”

“再等等嘛，等差不多了自然会说的。”

左煜诚也就没再说这些，告诉她：“明天下午，藏区有个人要来洛川这边，他手里有唐卡，到时候会有人过去看看，我有俩玩收藏的朋友也会去，你也过去吧，开开眼界。”

第154章 换她顶不住

叶小池还没回答，郭佳颖又上来了，拿着一小捆细绳，气喘吁吁地递给叶小池：“最近太懒了，缺乏锻炼，刚才差点跑岔气。”

叶小池接过去顺手给了左煜诚，他抓着绳子双手撑着水泥柱轻轻一跃就跳了上去。然后把那绳子搭在肩上，想把原来的绳子解开。可是那绳子打的是死结，不知道多少年了，紧紧的，试了几下，怎么都打不开。

便低头想把腰带上跟钥匙挂在一起的小刀解下来，用刀把绳子切开。

正要低头，见叶小池用双手抓住他的脚踝，仰着头看着他。只觉得心跳加速，刚拿下来的小刀几乎掉下去。

郭佳颖看到了他刚才低头时一瞬即逝的惊喜，心想姐姐这个老板要是不喜欢她，她郭佳颖敢撞豆腐去。

后边左煜诚没再低头往下看，开始专心干活。他的手挺快的，很快就把旧绳子解了下来，收好小刀，换新绳子绑好。然后调整了几个方向让郭佳颖来回跑着问叶文君他们是否清楚了，看不清楚他就把天线方向再调整一下。

其实天线绑好了，可以跳下来转木头来调整方向的。可他没下去，就站在上边直接调整天线，下去了就没人扶了。

直等到郭佳颖来回跑了三趟，说能看清楚了，他这才跳下来。

最后这一趟郭佳颖是扶着腰上去的，站在天台入口的地方，她一步都不想往前走，看他下来了，便转头先走了出去。

回了叶文君家里之后，左煜诚看了下电视屏幕，果然清楚了，便拿着他的包跟叶文君夫妇俩客气告别。

叶小池送他下了楼，在他的货车旁边站住，左煜诚问道：“明天下午你去不去？去的话，下午三点半左右到宿舍等着，我去接你。”

“行，明天早上我爸来接我小弟，我把他送走，然后收拾收拾就回去了。三点半我等你吧。”叶小池答应得也爽快。

“那你回去吧。别送了，明天就能见着了。”最后这句话他是笑着说的。叶小池知道叶文君他们肯定在窗口处张望着，所以没回应他这个玩笑，只是说道：“今天辛苦你了。”

“要是以前你跟我客气还行，现在你还跟我客气什么，傻不傻？要是现在我对你都不好，以后时间长了你还能指望什么？”

左煜诚说着，跟她挥了挥手，上车离开。

“郭四海，你往一边点，挤什么挤？”叶文君一家果然如叶小池所料，都站在能看到楼下货车的窗口处往下看。叶文君嫌郭四海太挤了，用肩膀把他往一边顶了顶。

郭四海嘀咕道：“不是我挤，你占那么大地方，我就这一小块都不行。得了，都别看了，人都走了。”说着，从窗口离开，过去倒水喝。

叶文君这时候也看到左煜诚开车走了，便趁着叶小池没上来，问郭佳颖：“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想到叶小池的警告，郭佳颖忙摆手：“我什么也不知道，今天中午他请客吃饭，下午带咱们去游乐场，一天就吃喝玩乐了，别的我也不清楚，他没说，我姐也没说，你想知道什么你问我姐吧。”

这时候叶小池已经上来了，她打开门之后，叶文君便催郭四海：“到点了，你去吧，老不去的话，一会儿地方让别人占了。”郭四海便提着蛇皮袋往楼下去。虽然他也想听听到底什么情况，可也知道，他要是在，有些话，叶文君就不方便问了。

“小池啊，今天半夜你爸赶车来市里卖地瓜，早上卖得差不多了来接小涛。说到时候把秋冬穿的衣服给你带几身，天快冷了，你那儿也没几件厚衣服，怕你冻着。”叶文君把叶小池拉到自己那屋，一边想着怎么问才不会让孩子烦，一边说着开场白。

“衣服还行，我工资和提成不少，那边也方便，缺了什么很容易就能买到。”

“嗯，那就好，那就好，小池啊，你跟大姑说说呗，你这个老板是怎么回事儿？他怎么对你这么好？你店里就你一个女的吧？”叶文君总算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话。

叶小池知道，经过这一天，有郭佳颖在，她就算想瞒一段，他们也不会相信了。

便说道：“刚开始我就是去上班，最近他说了，想跟我处一处，奔着结婚去的。”

叶文君虽然有思想准备，还是被惊着了。前几个月，他们一家还愁着，该给叶小池介绍个什么样的人才好，现在她店里的老板跟她表白了！

她缓了缓，凑近了一点，然后跟叶小池说道：“小池，大姑说的话，你可能不太爱听，可大姑是过来人，怕你吃亏啊。这小伙子大姑看不出来什么不好，就是各方面条件看着太好了，大姑这心悬着，放不下来。万一有点什么，咱制不住人家。”

“大姑不是说你不好，可两家条件差得太大。另外也不知道这小伙是不是真心的，毕竟他条件搁那摆着呢……瞅着比你大六七岁，大几岁也挺好，知道疼人。就是不知道他以前处过几个？现在都断了吗……真的像他说的那样是奔着结婚去的吗……反正各方面你得好好了解了解，想处的话大姑不拦着，但是不能着急知道吧？”

叶文君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会儿，等她说的差不多了，叶小池才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也在考虑，本来想等确定了才跟你们说的，可是今天我带小涛他们在市场碰到他了，现在就瞒不住了。这事我自己会考虑的，先别告诉我爸妈，免得他们担心。”

“哦哦，你自己好好考虑考虑大姑就放心了。”

“放心吧，不过这事你们最好让我自己来处理，不用太担心的。”

叶文君知道她这么说是不想让他们掺和，便说道：“行吧，那你自己看着办吧，他那边的事，大姑也使不上劲，其实啊，这小伙要是真心奔着结婚去的，家里爸妈又好相处的话，那可以啊。”

叶文君扪心自问，换她年轻的时候遇到这样优秀的小伙，跟她说要跟她结婚，她肯定不如侄女这么淡定，肯定第一时间就想答应人家。真的顶不住啊！阿弥陀佛，希望这小伙以后别伤着她侄女……

……叶小池不知道叶文君他们两口子当天晚上是怎么说的，知道他们有顾虑，她自己何尝没有呢？可人不能害怕噎着就不吃饭了。

所以第二天把叶振刚和她小弟送走之后，她便回了古玩市场。

第155章 设套观察

左煜诚是三点到古玩市场的，到了之后，去店里转了一圈，一切正常，便从今古斋出来，要去宿舍看看叶小池回来了没有。

走到半路，发现他三舅老孙费力地躲在一个摊位旁边在一堆鼻烟壶里边翻找着。他身边有个跟他年岁相仿的圆脸男子跟他头碰头在说话，有可能是他朋友。

正好这时候老孙也抬头看到了左煜诚，忙用手撑着地面站起来，指着旁边那个圆脸男人跟左煜诚说道：“诚子，这是张大师，我朋友。”

那人便笑着说道：“老孙，他就是你说的开古董店那个外甥吧？真有出息，了不得。”

“对对，就是他。”老孙与有荣焉，左煜诚觉得老孙对这个人似乎挺看重，不知道这人是干什么的？

可他现在有事，不想在这边多耽误功夫，便客气道：“张大师过奖了，就是开了个小店，不算什么。”

本来想告辞的，老孙却说道：“诚子，张大师可不是一般人，他有特异功能。我最近跟着他练功，感觉血压都降下去了，身上热乎乎的。”

那张大师嘴里谦虚着，面上却有些得色。等着看左煜诚会表现出他意料中的惊讶和向往的表情。然而并没有。

左煜诚听完了之后，上下把他打量了一遍，没看出来什么特别的。

老孙忙解释道：“诚子，我说的是真的，张大师他可不是一般人，表面上看不出什么，这叫真人不露相。他会发功治病，我现在真的好多了。”

左煜诚点头，客气地问道：“张大师有什么特异功能啊？”

“一点雕虫小技，不说也罢。”左煜诚的表现太理智，张大师没有见到预料中的热情，不太高兴。

老孙听出来了，马上帮他说道：“诚子，张大师他给人发功的时候，你能感觉到身体变热，那就是他传过来的功，然后你身体就会变好了。当然了，诚子你身体好，可能感觉不会明显吧。对了，张大师他师傅最近要在咱们洛川这边做带功报告呢，到时候得老了人去了。全国好多人都认识他师傅，厉害吧。”

左煜诚看看表，快三点二十了，他估计着叶小池应该在宿舍，张大师注意到他的动作，便咳嗽一声，示意老孙别再说了。

左煜诚走了之后，还听到那个张大师在背后跟老孙说道：“传功这个事，必须得心诚才有效果，心不诚没用……”大概是说给他听的吧？

“咚咚咚”，上了二楼之后，他轻轻敲了几下门。叶小池没让他多等，很快就把门打开了。

“进来吧。”叶小池一偏头，让他往里边走。左煜诚随手关上门。

“都收拾好了吧？”左煜诚刚已经看过表，三点半，四点半到达就行。

“刚拿出来，还没装好，你等一下。”这次除了看唐卡，也是一次小型古董交流会。跟上次路步远的舅舅办的聚会情况类似。

左煜诚不只是想让叶小池开开眼界，还想帮她卖掉她不想留下来的货，也想领着她慢慢走入他的圈子。所以跟她说好了，让她把没卖掉的几件东西都带上。

他来的时候，叶小池刚把东西拿出来，还没收拾好，这时候都放在她卧室桌子上。

“在里边呢。”叶小池说着，当先走了进去，弯腰把东西装盒子里，连那个虎符都带上了。她穿的是修身款灰色t恤，弯腰时可见到身体流畅的曲线，乌黑油亮的头发低垂着，划过脖颈，坠在身前。

“叶子，我能不能进去？”左煜诚总算问出了这句话。

叶小池灿然一笑：“可以啊，你是我男朋友嘛，进来吧。”

左煜诚这才走到她背后，正思索着如何说话，叶小池却说道：“你现在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想法？”那神态看得左煜诚喉咙里很是干涩…

……不正常，这不正常，左煜诚觉得这不像叶小池。还有她今天这身衣服，挺贴身的，跟平时的穿衣风格也不一样。

事有反常必有妖，左煜诚最近虽然幻想过跟叶小池在一块的画面，但那只是想象。他也怕哪一步做错了，惹得叶小池反感，然后把他三振出局。是实话吧，就得想想该怎么说。

至于说他自己对她没想法，那太假了。他自己都不信，叶小池更不会信。

“是，我现在对你有很多想法，晚上睡得也不好，但是你不同意的话我可不敢。其实吧，你这么穿衣服我觉得很好看，也喜欢，就是看久了有点吃不消。我怕犯罪我…”

叶小池说着他的目光往自己身上看了看，让他直勾勾的目光看的，很快自己也脸红了。她今天就是故意的，就想看看他会怎么做。

她有些仓惶的转过去，留个后背给他，然后把盒子盖上，又放到一个大的手提包里，说道：“不跟你闹了，时间不早了，咱们走吧。”

说话时转回身，左煜诚也有些狼狈，伸手去帮她拿盒子，手伸过去的时候，碰到了她的手指，四目相对，两人眼神都有些涩涩的，叶小池转头想要躲开他的眼神。

她原以为她会比他大方自在些，事到临头才发现自己真的像她以前那些朋友说的一样，就是怂。

倒是左煜诚的手不肯离开，试探着伸手去勾她的手，碰到的时候，叶小池没有躲，他这才一把将她手握在掌心。

叶小池自己心里也甜甜涩涩的，感觉到左煜诚握住她的两只手都在颤抖。

他就那么站在她对面，也不敢靠的更近，只握住她的手，笑着看着她的脸，时间像静止了一样，静谧的室内几乎能听到两个人的心跳。

左煜诚心里的声音像狂风过境一般呼啸着让他靠的近一点再近一点，直到跟她之间没有一点距离。

可他到底还是克制住了，只将那手握在掌间不想松开。

他犹豫着，要不要进一步试探一点，就一点点…

这时候，，有人敲门。叶小池忙把手从他那掌间抽开：“有人来了，我去开门，然后咱们也得走了，时间不早了呢。”

左煜诚也只好认命地在她身后拿着那手提袋出去。叶小池把门打开之后，见一个比她大一点的男青年穿着衬衫西裤，还举着一束玫瑰站在门口。

叶小池：“……”

左煜诚：“……”

第156章 定格一瞬间

那男青年看到开门的是叶小池，穿的还是件平时难得见到的修身衣，忙紧张又局促地伸手要把那一束玫瑰递给她。

刚要开口，就看到了叶小池身后那个男青年，比他高，也结实，客观的讲，长相不错，可就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他刚伸出去的手臂就像定格了一样，脸上也尴尬了一会儿，见左煜诚拧眉看他，那小伙才说道：“小叶，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啊，这位是……”

叶小池那你说道：“他是我男朋友，这个花我没法收，不好意思啊。”

男青年苦笑着抬起双手，“没事，没事，是我没有先把情况调查好，抱歉，你们继续。”说着那小伙后退了几步，要转身上楼，却因为走神，被楼梯绊了一下，几乎摔倒。

看着他踉跄地上了楼，左煜诚认出这小伙是这单元五楼的，也不清楚他是干什么工作的，好像不上班。

“他？”左煜诚指着那人消失的背影想问叶小池这怎么回事，或许也莫名其妙吧。

漂亮又元气满满的女孩到哪里都不会缺追逐的目光，这些话左煜诚早就懂得，可也只有真正经历过了，才会有更深的感受。

“在楼道和小区里见着过几次，就是打个招呼就过去的关系，我也没想到他今天会这样。是真的没看出来。”叶小池觉得这个得解释。毕竟一个单元不同楼层住着，又有这花束…

“我知道，你这还挺抢手的呢。我这边刚拉上手，他就来了，看来我得抓紧点把你娶回家放屋里不让出门了。”左煜诚真真假假的说着。

“走吧，都快四点了。”叶小池笑笑，穿上薄薄的外套开门出去。

上车以后，左煜诚没再跟叶小池开玩笑，专心开车，只偶尔转头看看她。

叶小池见离目的地还远，便跟左煜诚说道：“我听说了一个说法，不知道对不对”

还有想法？左煜诚想听听是什么。

“我听有的人说你们男人的感情是减法，刚开始时比较浓，在一起时间越长越容易淡。可是女人的感情是相反的，是加法。随着在一起的时间越久就越浓，这件事你怎么看？”

左煜诚连忙做出害怕的样子，说道：“又提个问题…刚才我进去的时候，你是不是设计了一个套，好观察观察我的表现。现在又来一个题，这不太好答。”

“下回不设套了成吧？”

叶小池话音刚落，左煜诚马上说道：“那你还是套吧，也挺好的。”

叶小池无语，然后又说道：“其实我还真想知道刚才那个说法你怎么想的。”

左煜诚明白叶小池的心里症结所在，还是对一段关系能否长久稳定担心。

“这么说的话太绝对，太走极端，以偏概全了。再说每一对有每一对的相处方式，真的，人跟人差距很大的。”左煜诚简单说了几句，倒也没跟她赌咒发誓什么的。很多事就让时间检验吧。

说完这些，离目的地已经很近了。左煜诚嘱咐道：“藏区来人一会带着唐卡过来。到时候你注意点，那些唐卡如果是真的，别用手直接碰，是丝制品。”

第157章 说顺拐了

店里有唐卡的资料，叶小池看过，知道唐卡是绘在布料上的宗教画，画的大多数都是藏传佛教中的佛、菩萨、各教派上师以及跟藏族生活和文化历史等有关的内容。

传统的绘制者会把画这种宗教画当成一次积累功业和敬佛的一个过程，一幅画少则要画半年，多的话可能长达几年甚至更长时间，在这么长的时间里画师要戒酒戒肉戒女色……反正现在普通人不一定能理解这种心态，就是信仰吧，非常虔诚。

“叶子，我最近听说有人专门到乡下去找画匠画唐卡，一会儿你去了，看看能不能分辨出来。新唐卡色料比较浮，有的就是在藏区手工拼接的那种粗布上画的，颜料一般都是普通货色，真正的金粉舍不得用，很可能是化工金粉，画完了之后再用香、柏枝或者酥油熏烤，然后揉揉，出来的假唐卡跟庙里供奉很久的老唐卡气味挺接近的，不过这也不是没法分辨……”

左煜诚说的这些是店里的资料上没有的，所以在到地方之前给叶小池讲讲。

讲完这些之后瞥了一眼叶小池，见她听的认真，便说道：“其实我对唐卡了解得也很有限，到了之后，不如咱俩悄悄比试比试吧，先看看，看完了之后找个机会对一对，都说说哪个是真的，然后等他们公布了，看看谁说对的多，你看怎么样？”

“对自己那么没自信啊？还跟我比？要是我输了怎么办？”叶小池想看看他是不是已经想好了后续。

左煜诚说道：“你输了请我吃饭，我输了请你吃饭。你看怎么样？公平吧！”说完，笑了笑，还不忘打方向盘把车往右拐。反正不管谁输了，这顿饭都免不了，俩人还没单独在一块吃过饭呢。

果然，他都想好了，叶小池想了想：“行啊，不过得答应我一个条件，你把刚才说的那两句话当绕口令连续说十遍，过了我就同意。哪两句能猜出来吧？”见前方路面宽阔，没有岔道和小路，也没有行人和车辆，叶小池便提出了这个要求。

左煜诚回想下，自己刚说的两句话还真有点绕，便顺着女朋友的意思开始绕：“你输了请我吃饭，我输了请你吃饭，你输了请我吃饭……”他说得挺快，自己说了几遍也有点懵。

也不知说到第几遍，就变成了：“你输了请你吃饭，我输了请我吃饭……”说完了，自己也意识到说乱套了，都说顺拐了，像同手同脚走路一样。

叶小池听了，说道：“对，就这样，你输了请你吃饭，我输了请我吃饭，哈哈…”左煜诚跟她两个笑成一团。

笑罢，叶小池说道：“我是不是挺无聊的？”

左煜诚笑着摆摆手：“不无聊，挺好的。说话就这样，哪有那么多正事说，没事说说闲话挺好的，就算动不动就跑题也有意思。”

他说到这儿，叶小池忽然拍了他胳膊，说道：“你把车停一下，前边有人，看着眼熟。”

左煜诚这时候也看出来了，前边有个黑色国产轿车停在道边，三个男人在车尾发生了争执。然后其中一个年轻的强势地用手掌拍在另外两人胸前，把他们推得倒退几步。那两人看似不甘心，却无奈，似乎骂骂咧咧地结伴走了。

“就那两个，那个国字脸的，来咱们店里卖过假古董，把老白釉的瓶子做成了黄釉花果纹天球瓶，那天你刚好跟我讲过，要不然我当时就看走眼了，看着没，就左边那个脸有点方的。”

“是他？我知道了。没事，以后他去了不收他的东西就成。”这个人左煜诚在有关部门的发小肖云正在追查，左煜诚是知道的。

左煜诚说着，踩下油门，将车子缓缓开到前边黑轿车旁边停下，然后透过车窗问刚才那男青年：“关逸飞，与虎谋皮的感觉如何？”

关逸飞刚才已经认出了后边那个破车是左煜诚的，当初他们关系没破裂的时候这车还是新的，他还坐过挺多回，太熟悉了。现在虽然旧了，可也不至于不认识。

“明面的虎无所谓，藏起来的虎才可怕，你说对吧？”关逸飞针锋相对的说道，随后转身要走，走之前又跟左煜诚说道：“当了老板多少年了，还那个抠搜样，破车都快报废了，还开呢？就你这样的也有人跟？没天理了。”

说着，不再搭理左煜诚，打开自己的车门，坐上去就开走了，车尾处还朝着左煜诚的车喷出一股烟气。

左煜诚知道他为什么有这么大的怨气，除了他爷爷的事，还有他妹妹关晓颖的原因。关晓颖因为他而远走异国他乡，前几个月才回来，关逸飞肯定要迁怒于他的，虽然他什么也没干。

“他就是关逸飞？就是玉春斋老板？”玉春斋的事叶小池听董庆详细说过，老板的名字自然是知道的，看来这个关逸飞跟左煜诚是很熟的。

“就是他，曾经是朋友，好哥们那种。”

因为他们恩怨的原因要追溯到三十年以前三家老人那一辈，包括叶小池的外公罗定巍。所以这件事左煜诚不打算在这个时候跟叶小池说太多。她是张白纸，长辈之间未解开的谜跟她到底不相干，何必让这张白纸染上沉重的灰色呢？

这时候叶小池看到前边的关逸飞已经把车停在了一个灰色小楼门口榆树下，除了关逸飞的车，这院子的高墙前边已经停了五六辆。这时代有车的人很少，可见来的人都实力不菲，关逸飞没说错，左煜诚的车是旧了，在这堆车里边一停，特别的显眼，显眼到鹤立鸡群的程度。

听到动静，小楼里边已经走出一个四十来岁戴着眼镜的中年人，他先是热情的跟关逸飞打了招呼，然后又跟左煜诚说道：“我在门口一听声就知道你来了，你这车刹车声音比较特别。”说着，自己拍了拍左煜诚那车的车门，哈哈笑了笑，“诚子，这位是？”

叶小池在来之前已经跟左煜诚说过了，让他介绍的时候暂时就说她是店里的员工，至于别人怎么想，那是别人的事。那人听了就说：“这姑娘不错，走吧，人都到的差不多了。”

第158章 要赌有条件

这个人叫薛强，是灰色小楼的主人，他们这些人经常举行这种聚会，类似于藏友组成的沙龙。

时间和地点不确定，如果是在洛川的话，这些人大抵都会到薛家来。

左煜诚他们跟在薛强身后一进去，叶小池就发现这里边有好几位她都见过，而且多少都说过几句话，其中就有那位玉石协会的陈哥。

其他几位也都是到今古斋去逛过的。左煜诚这边一进去，屋里的人就抬头看到了他们。这一下子，原本嘈杂的大客厅很快变得安静下来。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定住了似的。

左煜诚的身边这还是头一次出现年轻女孩，用郑镇宇的原话来评价左煜诚，那就是身边五米范围内都没个母的。

八卦的人可不止郑镇宇一个，他不属于古董圈的，所以没来，可屋子里的中年人，也不缺八卦好事的。一旦有点新鲜事，就像往平静的湖水里注入氧气，注定是要掀起几个泡泡的。

连陈哥都愕然地对他们俩投上注目礼，跟他们俩一块进来的关逸飞一不小心就成了陪衬。

“哎呦，诚哥，你这是？你这是？这不是你店里那…”

“诚子，有喜讯了？女朋友？”

……一时间有好几个人都过来找左煜诚攀谈，可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这样想，他们只是基于共同的兴趣和目的才聚到一起，意见和想法自然很难统一。

有的人惊讶着左煜诚的身边终于出现了女孩，可有的人却觉得左煜诚这么做就违反了他们这聚会不成文的规定了。

这规定确实没写到纸面上，可大家都一直在自觉遵守着，就是说，来的人都要具有一定的专业素养，且不要带女伴，要带女伴可以等别的场合比如酒会再带。

所以有些人见一直守规矩的左煜诚公然带着大学生一样的姑娘进来，是有些不以为然的，只是左煜诚一直还算低调，也不主动招惹别人，他们虽然心里不满，倒也没表现出来。

人的脸，像调色盘，一张张的显露在叶小池面前，她看的懂这些调色盘画出来的好奇、质疑和不以为然。

不过在左煜诚跟别人价钱她的时候，她没表现出任何不快，自然微笑着接受着别人的审视，这里面她是唯一的女性，如果气势弱一点，就待不住了。

众人好奇了一会，见问不出什么究竟也就算了，都是见多识广的人，不至于来个美女就做不来正事了。

那边薛强已经跟那个藏区来的中年男人说道：“尼玛，人都到齐了，把你带来的东西给大伙看看。”

尼玛？！叶小池听了这俩字差点破功，左煜诚事先也没告诉她那来自藏区的收藏家叫什么……

在场的人见尼玛准备拿唐卡了，便都站了起来，围向大客厅靠北的地方所放的一张平平的大桌子。那桌子是专门订做的，把上边的桌面对折再旋转一下就能缩小一半面积，此时桌面已经打开了，是怕有的唐卡太大放不下。

这回尼玛带来了四幅唐卡，最大的长达一米多些，事实上还有更大的，只不过不方便携带，就没拿来。

之所以拿这么多来参加这个沙龙，其实也是有目的的，在场的专业人士都看过之后，如果喜欢可以拿东西跟他换，或者买，哪怕私下谈也可以。他手头唐卡和天珠之类的藏区宝贝比较多，缺别的。这叫资源互换吧。

尼玛正打算把那四件唐卡都打开，铺在桌面上让这些人观察，至于能不能看明白那就得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了，可以私下跟交好的人讨论，但不要当众议论真伪。这也是他们之间的规矩。

事实上，就算有人会看，也不会轻易把自己看家本事传出去，都掖着藏着呢！

四副唐卡这时候已经展开铺平了，众人正打算过去围观，就见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关逸飞站出来，抱拳客气地跟这些人说道：“诸位，每次都是同样的玩法没什么意思，这回我想了个不一样的玩法，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兴趣？”

不一样的玩法？听到关逸飞这么说，便有人好奇问道：“什么不一样的玩法，你说来听听。”如果没他说的那么有意思，那这事就算了。大家还急着看唐卡呢。

“赌！”

关逸飞只回答了一个字，赌吗？也许人天生都有点赌性吧？一听关逸飞这么说，马上就有人接话：“怎么赌，小关你说。”

“我跟左煜诚赌一把，赌这四副唐卡的真伪，谁对的多，谁胜出。”关逸飞毫不掩饰他的意思，让在场的人知道，他这次就是要挑衅左煜诚的。

可有人知道，左煜诚其实对唐卡并不精通，略知一二而已，所以他店里没有唐卡。关逸飞当然也知道，他这样说就算赢了也不大好吧？

见这些人不说话，关逸飞又加了一句：“我对唐卡也没多少研究，我今天想赌赌运气，当然了，诚子你要是觉得你今天运气可能不会好，那让你旁边那个小丫头来也行，你们看那丫头印堂发亮，运气肯定不会差。”

左煜诚觉得关逸飞这是好日子过的有点长了，这把他舒服的，正准备答应了，却见叶小池伸臂轻轻拦住他，然后往前站了一点：“你有一句话我挺同意的，我觉得我最近运气确实不错，淘了不少小玩意。要不我来跟你赌吧，就不用我老板了。”

众人都惊愕，这姑娘是不是不知天高地厚啊？这可不是玩的，是不是觉得自己挺好看的，被捧惯了，所以敢跟关逸飞叫板。关逸飞自己是说对唐卡不精通，可那是相对于尼玛和在场的一个叫老金的唐卡专家来说的。

关逸飞眯起眼睛，从进屋之后，头一次认真打量左煜诚身边这姑娘，叶小池也发现他在看他，出乎众人意料的说道：“既然要赌，赌注呢？你要赌什么？”

呦呵，这还挺认真呢，看样子这人说不定真的会点。有人看向关逸飞：“小关，你想赌什么？”

关逸飞从兜里掏出一个鼻烟壶，往桌子上一放：“我输了这个给你，你输了打算怎么办？”

叶小池把那鼻烟壶拿起来看了看：“这个我不喜欢，换一个吧，不如你把你带的东西都拿出来，我选一个，有中意的我再赌，不同意就算了。”

关逸飞：“……”

众人心想这姑娘还挺挑剔，鼻烟壶看不上，觉得不值得赌，还得她挑中了……

有好事的推了推关逸飞：“拿出来呀，给她看看。”

关逸飞有些憋火，他手里有俩东西是打算留着换精品的，就算她看不懂，万一狗屎运上身，随便挑也给调走了呢？可这时候他能不答应吗？

第159章 下了重注

尼玛本人原没想到会有这一出，不过真赌起来，能让在场的人对他的唐卡多些关注。他是生意人，有这种现成的宣传机会，自然乐见其成。

他带来的这几个唐卡里边虽有仿品，可这是允许的，没人要求必须带真品过来。看错了只能怪自己水平不够，怪不到他尼玛头上。

“关逸飞，你闹啥呢？你跟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较什么劲，她多大，你多大？你像她这么大的时候会看吗？”

说话这人是六爷的儿子，跟左煜诚是远亲，交情不错，对关左两家的恩怨也略有所知，本来就对关逸飞一直针对今古斋的做法有所不满，现在见他又主动挑事，这汉子看不下去了。

可有看不下去的，就有爱看热闹的，旁边马上有俩人劝他：“就是玩玩，输赢也就是个小玩意，你兄弟那么大的店，怕什么？人家小叶姑娘和你兄弟都同意了，咱们看着就行，别掺和了”

他说完这话，便有人附和：“对，就是玩玩。关逸飞，愣着干什么？东西呢，拿出来大伙看看，让她挑一个。”

关逸飞看不透叶小池到底怎么想的，她真有把握？在众人催促下，他把自己带的东西全都拿出来放到桌面上，一字排开。然后背着手跟叶小池说道：“都在这了，自己选吧。”

他这次拿来的东西除了被叶小池拒绝的画珐琅鼻烟壶，其他的都是香器。

最大的是个佛像，表面来看像是沉香做成的，佛像盘坐，两膝边还有男女童各一。

放在最左边的是带提手的铜手炉，看样式是古代大户人家女子用的，挨着这手炉放着一个淡青色的瓷香炉，小巧漂亮，关逸飞说是龙泉窑出品。

他说这话的时候，叶小池已经将那个小小的瓷香炉捧在手中仔细查看，不管是颜色还是小巧的形态，她其实都喜欢，是很萌的一个小香炉。

关逸飞看着她一件一件拿起放下，如他所料，似乎对那个淡青色小瓷炉还有手炉很感兴趣。

看她在那两者之间犹豫不决，关逸飞的心就放下了。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叶小池忽然把那佛像拿起来，还细细闻了闻，关逸飞心跳了起来，她不会要选这个吧？

叶小池像是在回应他一样，已经把那佛像放下了，犹豫了一下，似乎最终下定决心，要选瓷香炉。

在旁边围观的人里，有对香器精通的，看到她的动作，有点失望，这姑娘挑来挑去，终究挑了个仿品。到底是姑娘家……

关逸飞心里也觉得妥妥的，以为叶小池非要自己选，最后却选了个最便宜的高仿，还不如他刚才拿出去的画珐琅鼻烟壶呢。

然而这时候有人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关逸飞也看到了，叶小池刚才似乎是要去拿那个瓷香炉，可她的手只是从那小香炉旁边经过，然后滑了过去，再托起那个佛像，拿在鼻子旁边又闻了闻：“就这个，我要是赢了我就要这个。”

关逸飞：“……”她是不是早就决定选那个佛像了？刚才那番作态是在犹豫还是在玩他？不能是玩他吧？她怎么看出来的？

旁边有个精通香器的大佬见状拍了下手掌，笑着跟关逸飞说道：“小关，这回，你要输了，可真是出血了啊，哈哈哈……”

有对香器一知半解的便问道：“怎么说？这佛像有什么说法？”

“这佛像可不一般，那是沉香做的，不过可不是一种沉香，是很多种沉香，用木匠的那种攒斗工艺组合在一块做成的，现在那种工艺都失传了，没人会做。”

问话的人一听，也觉得叶小池选的真不错，沉香本身就珍贵，又是多种沉香用失传的攒斗法做出来的，那就给这佛像的价值又加了码。

“闻闻，能闻出来点味吧，这个味可不是一成不变的，毕竟这里边的沉香可不是一种两种。具体什么味跟温度和湿度都有关系，反正这佛像很难得，比那几个东西可强多了。”

那人说着，幸灾乐祸地笑着，“还别说，小左带来这丫头挺会挑。”

关逸飞无语了，怎么就把那个攒斗沉香给挑走了呢？他本来想留着换好东西的。

可事情到这份上，看着满屋子看好戏的男人，关逸飞也不会表现出小家子气的样子，虽然有点担心了，可也不至于输不起。

“左煜诚，你东西呢？不出点东西当赌注？”关逸飞看着左煜诚。

不用他催，左煜诚已经准备好了，把东西往关逸飞面前的小桌子上一放：“选吧。”

“哎，老金，让让，我看看都有什么？”有个人站在外圈，个子又不够高，便央求前边的人给他点地方。

这时候关逸飞已经选完了，他选的很快，拿起手里那枚印章一扬，给在场的人都看了看。

便有人说道：“小左这次可下了血本了，这，这是奕欣的印章，亲王金印章！”这人最爱收集玺印，所以比别人先看出来。

亲王金印章，关逸飞选的也够准，仿品一眼就被他过滤掉了，众人觉得看来这俩人这是要玩大的，想到他们的赌注都不一般，他们倒比先前安静了不少，都想知道赌局结果会如何？

虽然不是他们在赌，可最终结果也把他们的心给勾得痒痒的。他们不大明白，左煜诚怎么就敢拿出那枚金印让姓叶的姑娘去赌呢？凭什么？

难道是效仿周幽王为博美人一笑而不惜血本，会吗？

尼玛见他们都选好了，便说道：“赌注都选好了，那就开始吧。”

“等一下，我有几句话要说。”有个声音在人群后边响了起来，这人接近六十岁，背着双手，穿着中山装，身形高大消瘦。

“徐教授，您想说什么？”东道主薛强连忙问道。徐教授在洛川大学任教，刚刚完成国家组织的修复天文台的任务。

又接受了邀请，将在十天后参加那场备受关注和瞩目的曜变天目鉴定会，在这些人里边威望很高。他一说话在场的人自然都摆出洗耳恭听的态度。

第160章 凭脸吗

之前左煜诚给叶小池介绍过，那位徐教授只是淡淡点了个头，他就不是个热情的人，别人也都知道他的秉性，所以没人在意他态度如何。

徐教授从他的大弟子那里听说过左煜诚请了个年轻女孩帮他卖东西，这些事他听了听也就过去了。

倒没想到左煜诚会把那姑娘带到这地方来，而且还下了这么大的重注给她赌。这是想干嘛？真有实力还是单纯就想带她玩玩？到底怎么回事徐教授一时也不能确定。

如果是来玩的话那左煜诚就过分了，他可没闲工夫陪着别人哄小姑娘开心。

“唐卡只有四副，如果他们两个只是判断真伪的话，就像在做选择题，蒙也可能蒙对。这样不妥，我的意思是，他们两个一人一张纸，鉴定时间为半小时，看完了写下答案和理由。真，为何为真，假，为何是假，要有个判断的依据。”

众人一听，觉得徐教授这个主意对姓叶的姑娘貌似很不利。让她随便蒙一蒙，按她自己的说法，赌赌运气，没准还真赢了。可加上徐教授的条件，那胜算就太渺茫了，她怎么可能懂那么多？

都知道左煜诚店里没唐卡，这姑娘凭什么能比得过关逸飞？只怕左煜诚那枚亲王金印章要保不住了。

叶小池听见了，转头去看左煜诚，小声跟他说道：“老板，你的印章要是保不住怎么办？”

“保不住你能把你那个虎符赔我吗？”左煜诚显然在开玩笑。

“不能，舍不得。”叶小池摇头。旁边的人听到他俩互动，便问了一句：“什么虎符？”

左煜诚小声跟他说道：“她自己淘的，西汉虎符，右边那一半。”虎符右边那一半要放在皇宫，左边在地方将领手里，旁边的人都知道这一点。

听左煜诚的意思，那姑娘手里是有货的，别的不说，至少有个西汉虎符。

莫非，这姑娘真有不同寻常的地方？不然左煜诚怎么会如此轻松。毕竟他赌的是亲王金印章，真输了那的确是血亏啊。而左煜诚平时给人的印象是跟稳的，不是个浮躁的人。

薛强送上一叠手套，想看唐卡的人都可以戴上，跟在叶小池他们身后过去看看。就算不参加这个局，也可以试着鉴定一下唐卡的。

叶小池这时候在看的是一个白度母唐卡，颜色强烈、厚重又生硬，色调并不柔和。有些毛边，还看到了很细微的几处虫蛀过的痕迹。

以前也没看到过实物，只能在这四副里边进行对比，观察它们之间细微的不同。都看完了之后，叶小池才把手套带上。

这时候关逸飞得到了尼玛的同意，正拿着一个干燥的羊毛排笔把一副唐卡表面的灰尘拂扫掉。

叶小池听到身后老金在跟别人解释：“唐卡上边的灰得扫一扫，这样才能方便观察画面颜色是不是沉着自然，色泽均匀度如何。”

除了尼玛，在场的人数他对唐卡钻研最深。叶小池听了，也要了个羊毛排笔，把另一幅唐卡扫干净，低头细细观察上边的颜色是不是有些浮。至于这块画唐卡的布她感觉是上了年月的老布，现在是要确定一下图案是原来就有的还是后画的。

关逸飞看着她也要了个排笔在另一边扫画，心想这人学的也够快的，瞧她的手法，以前应该没接触过唐卡，谁给她的信心，敢答应徐教授的条件跟他斗？

凭什么呢？凭那张脸吗？

第161章 自己没选自己

四个唐卡，据叶小池判断，有三个用的是老布，最大那一幅则是在新布上画的，叶小池已经第一时间把那一幅从真品中剔除了。

关逸飞没有她那种特别的感觉，不能作弊，不过他也有自己的方法，他会观察织物的织造工艺是现代的还是古代的。观察图案是否自然流畅，最后还拿了软纸在画上几处轻轻擦拭，看看软纸上是否沾染色料，几种方法并用，他也在第一时间把那幅大的排除了。

“时间挺快的，半个小时到了，怎么样？都看好了吗？”薛强临时充当主持人，掐着点，时间一到，便走过来，把纸笔递给关逸飞和叶小池，示意他们俩到旁边小桌那边把自己的判断结果写出来，在场的人都等着这赌局结果呢。

徐教授小声跟老金在旁边说话：“你怎么看？”

这些人都有自己擅长的领域，老金在书画上的造诣较深，对唐卡也有研究，一会他要跟尼玛一块做裁判。

听徐教授这么问，老金避着人伸出一根手指，然后若无其事的放下。徐教授点头。

这时候，薛强已经把叶小池和关逸飞写好的答案分别对折，拿了过来。只要这答案拿来，就能知道叶小池是全凭运气瞎猜还是真会鉴定。

见她神色如常，怎么看都不像心虚，不说别人，连徐教授都想第一时间知道她是怎么写的。

所以当那两张对折的纸拿过来以后，关逸飞发现不管是老金，还是尼玛，都争着去看叶小池那张纸。他们两人身后，高瘦的徐教授也探头往那张纸上瞥着。

而他自己那张纸这时候孤零零的被老金捏着，暂时无人问津，关逸飞倒是不太在意这个细节，他在看尼玛和老金他们脸上的表情。

一脸凝重，像商量好了一样，全都一脸凝重，吊着一帮人的胃口。不知道姓叶的丫头是答的好，还是错的离谱？

老金什么都没说，把那张纸递给尼玛，然后几个人再凑一起去看关逸飞写的什么。

叶小池那张纸已经被别人从尼玛手里抽走了，想看的人可不只是老金和徐教授他们。

左煜诚也瞅了一眼，看到了最上边一排小字：二号为真，其他皆为赝品……

其他人自然也都看到了，有好几个动作快的，直接过去到那个大桌子旁边弯着腰，想看看二号与别的是否有什么不同。

关逸飞见老金把他那张纸给了尼玛，再从尼玛那里过了一下手，又被好事的人扯走传看。

老金原本绷着脸，这时候忽然笑了，说道：“答案大家伙全都看着了，小叶认为二号是正品，小关看好二号和三号，大家看看，同意谁的说法？”

左煜诚第一时间站在叶小池身边，举了下手表示他看好叶小池，老金笑着跟他说：“你不算数，一边站着去。还有谁认为小叶判断的对，麻烦往她那边站站，认可小关的也去他那边。都不认可的靠窗站。”

这些人平均年龄都有四十往上了，好久没这么玩过，倒是觉得有点意思，有俩人回应道：“行，就这么办。”

可说完之后，却暂时不知道该站哪边，于是有俩人一想，还是仔细看看三号唐卡再决定吧。

别人也是这么想的，三号唐卡周围很快挤了一圈人，就听那些人你一句我一句议论开了，这个说：“你看这一块，色不正常。有点柔和了，老唐卡的色没这么柔。”

另一个反对：“我看不见得，你看这布，明显是个老布，味也对，用时间长了，有点磨损才那样吧？”

……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说法，关逸飞听着他们的动静，也不由自主地走过来，但站远了一点，从另一个视角来观察三号，其实刚才他对这个不是很确定，只觉得是真品的概率较大。

他正看着，发现有俩人站他身后去了，而叶小池身后也过去三个，其中有六爷的儿子，他的加入不知道是他真看明白了还是因为跟关逸飞私下不合。

三号唐卡旁边的人渐渐散去，除了三个放弃选择的，站在叶小池和关逸飞身后的人数居然相同。

叶小池回头笑着双手合十对她身后的人表示感谢。

“哈哈，好，都选好了，那我就宣布我跟尼玛的共同看法吧……”

“赶紧说吧老金，卖关子卖半天了。”站在关逸飞身后的一个中年男人催促着，然后又对叶小池后边的一个汉子说道：“马文友，你看明白了吗你就往那儿站，过来过来。”

六爷儿子指着那人：“干嘛？公开抢人怎么的？”

这些人乐呵着，等着老金宣布结果。

关逸飞的脚动了动，然后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站到了叶小池那一排后边。

“小关，你怎么往那边去了？怎么回事？”他身后几个人懵了，他们选了关逸飞，然后关逸飞自己没选自己，上叶小池那边去了……

“看来小关也觉得三号不是真品了，没错，我跟徐教授觉得只有二号是真品，其他的都是赝品，三号在鉴别上有点难度，不过确实是高仿。”

“哦，这样啊……”站在叶小池身后的马文友对刚才喊他过去的人说道：“那边好玩不？有金子是吧。”

“你大爷的……”那人骂粗话。

徐教授这时候才开始思索，当初他大弟子是怎么评价这个姑娘的了？

聪明，有灵性，好像说过吧？确实有点本事，难怪老成的左煜诚会用她。

可惜了，有这天分，却没去深造一番，多些见识，他觉得可惜。

“小关，看来你这佛像保不住了，我把它给小叶你没意见吧？”

“愿赌服输。”关逸飞承认自己轻敌了，可姓关的人不至于输不起这一个佛像。所以他答得倒也痛快。只是，在老金把笑眯眯把佛像拿给叶小池的时候，心还是抽抽了一下。

然后叶小池开心的把佛像接过去，一点不避讳的把她的欢喜表现出来，关逸飞觉得刺眼睛，不想看她了，挺讨厌一丫头，像左煜诚一样讨厌。

第162章 打岔

“小叶，这个攒斗佛像是好东西，好好收着，不过你要是想出手的话，可以考虑下我。”东道主薛强第一时间跟叶小池预约。

这佛像叶小池暂时没有出手的打算，便说道：“好的，等以后有机会的。”

“行，你这回都带什么好东西了，拿出来看看，是换还是想出手，都得给人看看才成。”薛强那边帮着尼玛把那唐卡都卷起来收好，至于谁要买可以事后跟他私下联系。

这时候他在招呼着来的人都把自己的东西拿出来亮亮相。顺便也招呼叶小池过来。

叶小池刚来的时候，一般人都以为她是个花瓶，现在对她的印像当然有所改变，就算唐卡鉴定中，她有侥幸的成分，可也确实有些功夫，二十出头的人能有这能力，是很难得的。

要是历练历练，在这一行，她说不定就真能成了高手。所以这时候别人没再把她看成一般的小姑娘，而是当成了可以跟他们真正平等交流的一个人。

“你不是有个虎符吗？哪儿呢？我看看。”有个专门收集玺印的人，听别人嘀咕叶小池淘了个虎符，便过来看了看，没见着，摆在叶小池面前那几样物件他都不感兴趣。

“虎符啊？带是带了，就是还没想好要不要卖。”

“拿出来看看。”旁边有人听见她说有虎符，便坚持着要看看。

欣赏当然没问题，叶小池其实也是想卖的，也许因为她不是男人，对虎符没有特别的兴趣。至于左煜诚，他自己有，在今古斋二楼收着呢。

她希望能卖出好点的价钱，自然不想让人看出来她急着出手。就是个可卖可不卖的态度，这样价钱就好商量些。

一个高瘦的影子晃了过来，把虎符拿起，看了一会儿，然后说道：“东西不错，西汉的。”说话的是徐教授，他这么说就相当于给叶小池背书，免费做了一回鉴定。

要是有谁想买，有他这句话，就不会有什么顾虑了。

他们这些藏友经常聚，如果要换可以当场谈。若是买卖的话，就要等散了之后，有意向的双方自己私下联系这样方便谈价格。

所以在叶小池表达了只售不换的意思之后，就没有人再提出来跟她换东西，倒是左煜诚跟人换了两件。

关逸飞早已经恢复了正常，就像刚才的事不曾发生过。不得不说，这个人心理素质蛮强大。

九点多钟，这些人终于散了，左煜诚载着叶小池回宿舍，一路上见叶小池有些疲惫的靠着车座，便没招惹她。

结果车晃着晃着，叶小池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直到左煜诚把车停在小区门口，她才醒过来。

“哦，到了呀。”这时候迷迷糊糊的表情跟她在薛强那个小楼里的样子判若两人。

左煜诚跟她上了二楼，听到动静，董庆马上开门，正赶上叶小池在开门。

董庆看到左煜诚也在旁边，便解释道：“小叶，今天你放在店里的货我给买了一个，这是钱，你拿着。”

说着，伸手就把钱递了过来。

“哦，这么快呀。”正想谢谢董庆，他已经摆手道：“别谢我，明天我出门转转，这三天你俩守着吧。我回屋睡觉去了，你俩聊吧。”然后，转身回屋，咔哒把门关上了。

“你查查，看看卖了多少钱？”左煜诚说着，跟在叶小池身后进去，把门关上了。

叶小池自己也想知道呢？淘了不少东西，头一回卖出去，当然想知道卖了多少钱。

“……一千，一千一，一千一百一……”左煜诚忽然把脸伸过来，说道：“五百五。”

叶小池这边被他一打岔，就数乱了。“数到哪儿了，去……”说着拿眼瞪他。左煜诚便笑道：“不打岔了，你再数一遍。”

第163章 铁树开花

宋鸿雁已经习惯了她儿子早出晚归，所以快十一点的时候看到她儿子回来，只是像往常一样问他：“回来啦？吃饭没？要是饿的话我给你热点，过节做的菜我一个人也吃不动，还剩不少呢。”

“妈，那剩菜热一次吃不完就别再吃了，咱家就俩人，也不差那点菜钱，用不着那么省。我现在不饿，你去睡吧，不用管我。”

左煜诚说着，脱下薄外套，挂在门口的衣服架子上，穿着衬衫往里走。

衬衫很合体，显得肩宽腰窄身量挺拔。宋鸿雁看着儿子走来走去的样子，就感慨，她儿子随他爸，长得高高大大的还好看，身板也结实，怎么看她都看不够。

“妈，你别老看行不行，看的我渗得慌。”

宋鸿雁便笑：“我儿子就是好看，哎呀，一转眼就长这样了，真快呀！还记得你小时候那么大点，明明自己会走路，还非得要我抱，不抱就不肯走，把我累的，恨不得打你屁股。现在可倒好，别说抱，想看都看不着了。”

左煜诚知道他妈又在回忆过去了，是太孤单了吧？他有点惭愧，一天到晚整天忙着自己的事，家里也没人陪着他妈说说话。

他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试探着说道：“妈，这么多年了，你守着这个家，对得起我爸了。你看你瞅着还挺年轻的，要是遇到合适的，你就考虑考虑，还得过好多年呢，一个人太孤单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不好过。”

左煜诚话音刚落，就见宋鸿雁顺手拿起挂在墙角的苍蝇拍，往他后背抽过来：“你这小兔崽子，把你妈当成啥人了？儿子还没结婚呢，当妈的倒跟人好上了？让人知道得怎么说我？你是不是嫌我累赘了？”

她是真打呀，左煜诚只好狼狈地在屋子里转圈圈，躲避着宋鸿雁的抽打。到后来见宋鸿雁追他的时候，一只脚上的拖鞋都掉了，便过来拉住她两只手，把苍蝇拍丢掉，劝道：

“妈，别生气，我就是说说。时代不同了，我爸应该也希望你过得好点。咱也不着急，就是万一碰上合适的，就处一处，儿子帮你把关不行吗？”

见宋鸿雁还要动手，左煜诚只好歇了这个念头，说道：“行了，我不说了行吧，别打了。我都快三十了，还动不动就打人，真是的。”

刚才为了让她消气，明明能躲开，后背还是让她抽了两下，挺疼的。

从他二十岁以后，宋鸿雁就不再跟他动手了，这几年是头一回，看来真把她说急眼了。

左煜诚只好作罢，他妈的思想很传统，再加上跟他爸感情好，所以这事轻易说不动。

宋鸿雁这才放过左煜诚，看着他去洗漱。她一时也没有睡意，坐在客厅里托着腮发了会儿呆。

直到很晚才回去睡觉，第二天早上她起来的时候，发现左煜诚已经下去买了油条豆浆，人则在厨房里煎鸡蛋。

宋鸿雁也没怎么样，打了个哈欠。头天晚上睡得晚了，有点没睡够，可是还得上班，所以必须得起来。

这时候左煜诚拿了个盘子准备把煎好的鸡蛋装盘，宋鸿雁随意往厨房看了看，怎么回事，她这儿子是不是傻了？一个人在那煎鸡蛋笑什么笑？

莫名其妙！等这小子把鸡蛋端到饭桌上的时候，刚才的笑意已经不见了。

宋鸿雁强大的想象力和天生的侦探细胞马上上线，开始对儿子的异常表现进行分析判断。

不过她面上控制得很好，还夸左煜诚煎的鸡蛋火候不错，嫩。

“诚子，我跟你老姑还有你三叔都商量过了，今天晚上让他们俩家都来聚一聚，前两天你三叔出门了，也没聚上，你今天回来别太晚了。”

“行，八点以前吧，不会太晚。哎，你别往我碗里放糖，我不爱吃甜的妈你不知道吗？”左煜诚阻止了宋鸿雁给他往豆浆里放糖的动作。

“知道了，可能有点老年痴呆了，刚才自己要放糖，想都没想，顺手就要给你放点。”

左煜诚看着宋鸿雁的脸，无语了：“妈，啥老年痴呆啊，你可别夸张了，别人呆我信，你可不呆。”

“是吗？妈觉得我要是有个小孙子或者小孙女带着，那肯定不呆。诚子，你现在有情况没，有的话今天晚上就带来呗，带来给你三叔和你老姑都瞧瞧。”宋鸿雁试探着。

“嗯，再说吧，我先走了。”左煜诚三两下把手里那半根油条吃掉咽了下去，然后收拾收拾就走了。

宋鸿雁就是觉得儿子一大早莫名其妙笑得可疑，便试探试探，没曾想还真试了出来。不然儿子就直接回答说没有了。可他不是这么回答的，他说再说吧，那就是真有情况了？

铁树开花了？！

到底是谁？那姑娘长什么样？多大了？多高？家里都有谁？性格好不好……

宋鸿雁带着一大堆的问号锁上门去了单位。

左煜诚也想把叶小池带回来，可也得人家同意呀。昨天晚上两个人独处，孤男寡女的，那么好的机会，左煜诚也只是拉了一会儿手，临走时大着胆子把她头发给揉乱了，再多的不敢上手。

什么天雷地火的，只存在于他的想象中，他怕叶小池又考验他，哪儿能轻举妄动？怕一旦过了她的心理防线，让她反感。

她就像个蜗牛，在一点一点的探出头来试探他。要是有了风吹草动，她就有可能把她自己整个人缩回去。再想让她敞开心扉接受他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他到店里的时候，发现叶小池还没到，便开了门，拿了拖把，把地拖了一遍，又把柜台，桌面，窗台等所有能擦的地方都擦过了，叶小池才赶过来。

她进来时，见到左煜诚正在投洗抹布，便笑着过来：“这是我的活，你怎么干了？”

左煜诚忙把抹布放下，说道：“我给你留活了，来帮我把袖口扣上。”

因为投洗抹布，他把衬衫袖口的小纽扣都打开了，并且卷了起来，这时候就伸着两只手，等着叶小池给他扣。

叶小池还真给他扣了，可就是单纯扣扣子，连他一片皮肤都没碰到，左煜诚无奈地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头：“你呀！”

叶小池笑道：“现在是工作时间，要严肃知道吧。”

第164章 有局限

这时候电话响了，左煜诚忙拿起听筒，听出来打电话过来的是他三叔，便说道：“三叔，回来没？”

“昨天晚上就回来了，思柔上学去了。不是说今儿晚上咱们几家聚一聚吗？给你打电话是别的事。三叔想求你帮个忙。”

左三叔求他的时候很少，能说出这样的话，看来是真遇上事了。

“你说，我听着呢。”

“是这样，再过十天我跟你说的那个曜变天目鉴定会就开始了，我这边已经得着信了，徐教授也是鉴定专家组成员之一。你跟他熟，我想让你帮我引见一下，这两天找个机会，让我跟他见见面。我有事想向他了解一下。”

“这个没问题，其实挺巧的，徐教授昨天跟我商量好了，说今中午前就来我店里转转，你要是有时间到时候就过来吧。”

左三叔那边马上答应：“没问题，我十点半左右到吧，有什么事即时联系我吧。”

“三叔，你还没跟我说到底遇着啥事了呢？”

左三叔不会无缘无故这么急着求见徐教授，联系到徐教授最近要做的曜变天目碗鉴定，左煜诚直觉三叔的事说不定跟那个曜变天目有关系。

确切的说，他三叔有可能与曜变天目碗的持有者有关系。这些念头只在左煜诚脑子里闪了下，大概也就想通了。

果然，左三叔告诉他：“曜变天目碗的主人要做一个超大型项目，因为银行贷款一时半会下不来，他想找几个人挪点资金，也找我了。对他这个人我现在还拿不准，万一钱挪给他再出点啥事，就把我坑了。说不定还得走下坡路。这到底不是小数。所以我想提前请徐教授帮我分析下那碗是真品的可能性大概是多少？”

“这么估计的话，不太好办啊。”话音落下，便听到了他三叔气都不顺：“是啊，我也知道这个不容易，还是等我见了徐教授再商量吧。”

左煜诚原本就觉得不太可信，现在又从他三叔这边听到这些人这些事，越发觉得这里头有问题。

假设，那个碗最终鉴定是假的，可这时候已经利用这个碗带来的吸引力来吸引一部分资金了。

这种时候，就算最终鉴定结果是不利的，持有人虽然会得不到银行贷款，可是他也借着这件事从民间筹到一大笔钱了。

总之这整件事处处都透漏出了刻意安排，所以左煜诚对电话那端的左三叔说道：“三叔，先别答应他们，拖一拖再决定。”

快到上午十点的时候，徐教授果然按照约定的时间来了。进来之后，先见到了叶小池，眼神一闪，问她：“左煜诚呢？他在吧？”

“在呢，徐教授，他等你呢。”

见徐教授要往里边走，叶小池大着胆子问道：“徐教授，听说你你十天后要去参加鉴定那个曜变天目，我想问问，不是能利用炭14来测年份吗？这个曜变天目不能测吗？”

徐教授对她印象还行，见她愿意问问题，挺高兴的。

“用那个测要取样的，取样一般都是碗底，如果碗底是老的，碗上边要是新的，测出来的结果能采信吗？”

第165章 避嫌

徐教授说的这些，叶小池其实也在资料上看到过，可是从徐教授嘴里说出来，她觉得更可信些。

这时候左煜诚听到声音，从一排货架后边走了过来，他听到了叶小池跟徐教授的对话，告诉叶小池：“炭14适用于有机物的鉴定，古玩里可以归属于有机物的只有一部分，像家具，象牙，甲骨这些都算。瓷碗用那个测就不大行了，毕竟是瓷土做的嘛，不算有机物。再说了，就算炭14测天目碗好用，也得任志勇本人同意才成。”

任志勇就是那个持宝人，在洛川商界知名度比较高。

左煜诚说着，要把徐教授往里让。徐教授也不客气，第一时间让左煜诚把上次他的大弟子洪哥修好的那个汉代博山炉拿出来。

左煜诚知道他肯定会看，早就准备好了，盒子就放在茶几上，就等着他过来了。

叶小池转身去泡茶，见他们俩围坐在茶几旁边，便没把茶端过去，暂时放在一边，免得他们看博山炉的时候不小心把茶水碰倒。

徐教授拿出放大镜看得很认真，尤其是修过的地方，看完了之后，把放大镜放到茶几上。然后摘下眼镜把眼睛揉了揉，才抬头说道：“修得还算中规中矩。”

“我看很好了，洪哥要是知道徐教授您对他是这样的评价，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能怎么想，他不会受什么影响，他心大。”叶小池在旁边听着他说话，心想洪哥要不是心大，也受不了这位老师的脾气啊。

听说徐教授在天文台那边因为意见分歧，跟另一个主持修复工作的技术大拿大吵一顿，最后连鞋都扔出去了，也不知道洪哥去了是怎么处理的？只听说后边的事情进展的挺顺利，洪哥就是徐教授的润滑剂啊，可以说是个人才。

叶小池这边想远了，回过神来的时候，左煜诚已经陪着徐教授去看看最近的一些新玩意。

听他们俩说话时，谈起了一种药水，说是用那药水泡新瓷，去新瓷表面贼光的效果很不错。就是去了贼光之后，光泽度差一点。

说完这事，徐教授还把那药水带来了一瓶，让左煜诚有空拿新瓷试试手，观察观察跑了药水之后的新瓷是什么样的。但是配方他并没有告诉左煜诚。

做这一行，不懂的这些手段，就只有踩坑的份。徐教授跟左煜诚互相之间也算是投桃报李，一直以来，谁有什么新发现，新技术，能分享的就分享一下，不该泄露的也都没泄露出去。一来二去的就成了忘年交。

左煜诚见缝插针的把他三叔要过来跟徐教授面谈的事跟他讲了讲，徐教授听了，把眉毛拧成了川字，说道：“小左，不是我不给你面子，实在是最近来找我的人太多了，哪个都是场面人，见谁不见谁，这很难取舍。最好就是谁都不见。有些话，我说的时候，哪怕什么意思都没有，都很容易被人曲解或者利用。”

“嗯，理解，我明白，这个位置很敏感。”左煜诚其实预料到徐教授会有类似的反应。可他三叔已经求他了，他总得给带个话。

徐教授继续解释道：“我知道小左你的为人，你三叔也应该不差。只是这个事。真不能开这个口子，关于那个天目碗的事，我现在一句话都不能多说，毕竟连看都没看过。如果真要问我的意思，你就帮我转告你三叔，涉及到大量资金的事，谨慎点无大错。最近我就不过来了。”

左煜诚便明白徐教授的意思了，徐教授跟他一样，都不看好在鉴定结果出来之前，往任志勇那边投钱。只是他站在那个位置上不好多说。

“行，等事情结束了，有空再过来。我这边有什么新玩意了就告诉你一声。”

徐教授抬起手腕，都快十一点了，左三叔说是十点半过来，现在还没来，那他不趁这个时间走，还等什么？

万一跟左三凑一起去，让人看到了，以后传出什么言论来，说他提前泄密，这终是麻烦。

所以他跟左煜诚解释完，便要离开今古斋，临走时，看到叶小池一直安安稳稳的站在旁边听他和左煜诚说话，便想起了她在郊外薛强家里的表现。

这样的人，是值得提携一下的，具体提携到什么程度，得看她以后的表现。

想了想，他便跟叶小池说道：“小叶，那个天目碗，你想不想看？”

徐教授不是个爱说闲话的人，他能这么说，叶小池已经隐隐猜出了他的意思。

徐教授这是要帮她？叶小池连忙点头：“想去。徐教授您有什么好办法吗？”瞌睡的时候，有人给送来了枕头，那哪有不接的道理？

“你要是想去，而且暂时还没什么好门路的话，我可以安排人带你进场。”

叶小池听了惊喜的朝着徐教授连连说谢谢。老头摆了摆手，觉得女孩子应该是真的很喜欢这一行，有热爱才容易长久坚持。

老头没再停留，趁着左三叔没到，赶紧走了。他消失不过五分钟，门口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左煜诚特意走到门口往外边看，他三叔总算来了。

他看了下点，跟他三叔说道：“十一点了，出了什么事？来这么晚？”

“有点事耽误了，徐教授呢？是不是走了？”他往里看了看，就知道他来晚了。徐教授这样的人，就算愿意见他，也没闲工夫一直在这等，看来是走了。

有点失望，却听左煜诚说道：“徐教授这次接受了邀请，身处那个位置上，太敏感，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他呢，他有自己的难处，所以我没能留下他。”

“不过他留了一句话，说大资金谨慎点总是好的。”

“哦，明白了，这回明白了。”左三叔心里托了底。

“电话里说不清楚，你说任志勇要成立什么投资公司，这里边到底是怎么回事，具体怎么运作的。”

左煜诚想听听那个任志勇最近这么高调，到底是想做什么？

第166章 限期三天

“任志勇已经注册了两个有限公司，主要从事进出口贸易。说最近还要成立一个投资公司，涉及金融，详细的我也不太清楚。”

金融？左煜诚平时看书看得挺杂，听到他三叔这么说，嗅出了一点不寻常的味道。

“他联系你是不是跟这个投资公司有关系？”他敏感的意识到左三叔说这个是有目的的。

“对，他们最近在宣传，说有闲钱的话，可以放他们公司，用钱来生钱。每个月利息在五到十个点，具体给多少，看投资额吧。要是在鉴定结果出来前投钱的话，给十二个点。但是这个总额有限，达到他们要求的上限就不给这么多了，最多就按十个点算，说这个超额回报是为了回馈信任他的新老朋友的。”

左三叔说这些话的时候是用完全客观的语气来说的，就好像他是个局外人。说完了之后，自己也在脑子里分析了一遍。现在这种事情虽然不多，可他做生意这么多年，现在静下心来一想也就想出了其中的猫腻。

果然左煜诚说道：“每个月的利息在五到十个点？一年下来翻倍都不止。做什么生意才能一直维持这么高的利润率？就算暂时可以，时间长了怎么可能？不能一直维持这个利润率的话，他们拿什么给投钱的人发利息？”

左煜诚这么一说，左三叔就想得更通透了，这时他看到叶小池在旁边认真听着，想到他以前来的时候，这姑娘为了把耀州窑黑色瓷卖给他，没少跟他忽悠，说什么大巧若拙，不走寻常路的，他倒想考考她对这件事会有什么看法？

她毕竟才二十出头，就算在古玩上有点天赋，可总不至于连社会上的弯弯绕以及投资的事都能明白吧？

“听说你姓叶，董庆一直说你聪明，学什么都快，那你说说，这件事你怎么看？”

叶小池觉得他或许想看到她惊慌失措的模样吧？不过他应该是看不到了。

“我也觉得这么高的利润率很难长久维持，不过利息他们并不难弄啊，只要一直宣传，一直有新的人投钱进来。哪怕他的公司一分钱都不挣，都不愁啊，可以用后进场的人投的钱给先进场的人发利息就行了呀！”

“三叔，你想啊，万一没有新人往里投钱，这个模式还怎么维持？等到没钱的时候，是不是就崩盘了？钱还在他们公司里边没拿出来的人到时候找谁去？”

左三叔觉得自己低估这个丫头了，她能撑住这个店，并且叶小池站在这位置上好好的工作这么久，没点能力和见识也不可能。

“行啊，你俩，这么一说，把这事掰扯得清清楚楚的。我也看明白了，这个事就像击鼓传花，先进场的人及时出场了那肯定就挣了。后进去的人万一赶上崩盘，钱也就没了。”

叶小池又补充了一句：“关键在利润率，利润率合理的话，说是理财还行，要是给的利润太高，高的都离谱了，那就是个局。”

她没说有个局叫旁氏骗局，这种局发生过太多次了，不知道影响过多少家庭。

在那些游戏中，不乏明白其中原理的人，明知道其中的风险，但仍然有侥幸心理，会认为在这个击鼓传花的游戏里，自己不会是最后一棒，总会有人接盘的。

左三叔看着叶小池，有好一会没说话。如果是那些平时跟他有生意来往的人说这话，他会习以为常，可这话从叶小池口里说出来，他有点震撼了。

要不是他现在有心事，可能就留下来跟这姑娘好好聊聊，今天就算了吧。

“照这么说，就算我明白了，也不好劝别人吧。”

左煜诚点头道：“没法劝，因为刚开始钱确实能生钱啊。崩盘也是后来的事了，到底什么时候崩谁能知道？你要是真不让谁投，等他眼看着别人挣钱，挣大钱了，被你拦住的人该骂你恨你了。骂你瞎出主意，恨你耽误他赚钱，所以这个好人不好做。”

“对头，这好人难做啊，还是算了。三叔这边还有事，得走了，等晚上我再去你家，思柔到时候跟你老姑一块去。”

左煜诚看着他离开，也没问他会不会往任志勇的公司里投钱。他三叔自己会做决定的。

徐教授和左三叔先后离开今古斋，店里一下子清静下来，只剩了叶小池和左煜诚。

这时候左煜诚看着叶小池说道：“我都不明白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的？”

“哦，我瞎想的。就是觉得事情太好了挺反常。”叶小池不可能告诉他，他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两个人关系太近，有些事也没法告诉他啊。

叶小池注意到，左煜诚在别人面前都挺注意分寸的，她希望就算以后他们的关系公开了，他也保持现在这样的状态。

她可不喜欢把自己的感情生活在人前展览。私事自己知道就成，好与坏自己承受，不需要广而告之。

左煜诚还想说点什么，门口传来杂乱的脚步声，那是高跟鞋的磕着水泥地面的声音，而且来的绝不止一个两个人，是几个女人。

叶小池便跟他说道：“我先去看看，要是我一个人应付不过来，老板你再出面。”

“什么老板，酸我呢是吧？给你三天时间，想想管我叫什么。老板不合格。行了，我先过去，这边交给你了。”

三天？还挺认真！叶小池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什么特别的称呼，既能显出他在她心里的地位，又不至于让她觉得太肉麻的。

“我上次买的钗子就是在这买的，怎么样，我推荐给你们的就是不错吧？”

这人虽然带着墨镜，可是从露出来的下巴和嘴唇，叶小池还是认出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是路步远舅妈，另一个是他姐，其他两位很显然是他们的朋友。

他们俩见到叶小池，虽然都认识，态度却截然相反，路步远舅妈对叶小池我印象深刻，一见到她，就朝她招手：“小叶，过来，今儿我带来俩朋友，你好好接待接待。”

叶小池马上带着笑：“原来是您啊，既然是您的朋友，那必须我当然会知无不尽的。有什么事尽管说。”

旁边路步远的姐姐在人前笑着跟叶小池说道：“这样的话，我倒是有几句话挺想问问叶小姐呢。”

第167章 无需需攀附

“叶小姐今年多大了？二十有了吧？在这上班有多久了呢？”路姐说的话就像平时聊天一样，只是态度上谈不上亲近。

她舅妈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便没阻止。其他两个中年女人也听出来异常，同路舅妈的心思差不多，都不知道路家姐姐在搞什么名堂。便在旁边观望。

“快二十一了，在这工作时间不长。不知道小姐为什么对我私人的事情感兴趣？”叶小池淡淡地说道。

“哪里，你多心了，不是对你私人的事情感兴趣。只是觉得，古董店的生意，动不动就成千上万的，让你这么年轻的女孩来看店，实在不能不让人怀疑你们这个店的专业性。就算看中了什么我也不敢买啊？我就想问问你们这个店还有别的人吗？”

路舅妈听了，也不明白外甥女今天为何这么冒失。这样太莽撞了，叶小池的水平她还是信得过的，上次推荐给他们家的几样东西，拿回去之后都请人看了，专家说买的值，她这才有把握带着来往较多的俩朋友过来。至于路姐，是她自己听说这事，临时要求跟着她们一块过来的。

现在看来，路姐是故意走这一趟的，难道这姑娘跟路姐有仇？路舅妈知道路姐的丈夫在外边爱拈花惹草的，为了这个事，他们俩没少打架，路姐也出手教训过几个女孩，难道这女孩也认识路姐她丈夫，不然还能有什么仇？

想到这个原因，路舅妈暂时就没动。

叶小池正想说话，听到左煜诚走过来的声音，便回头看着他。这时候左煜诚已经过来了，站在叶小池身后不远的地方，语气平和的跟路舅妈说道：“小叶是年轻了点，但是她在古董鉴定方面的天分很高，是我特意聘请来的，她的能力几位不用怀疑，有什么专业上的问题，几位尽管问她。”

他说话的整个过程，都只看着路舅妈和另外两位女士，始终没把眼神飘向路姐。说完了之后，冲着他们点了点头，便又回转到了里间。

路姐一时间哑口无言，路舅妈也觉得讪讪的，这小伙应该是店老板吧？他说那些话，明显是对路姐不满意了。

这时候又不好直接走掉，便扯了扯路姐袖子，示意她别再闹事，然后跟另外两个中年女士装作没事人一样开始挑选自己喜欢的古玩。

有个心思活络点的女士和气的问了叶小池几个问题，屋子里的气氛便好了不少，路姐暂时没说话，

路舅妈趁着那俩人跟叶小池交流的时候，把路姐拉到一边，压着嗓子问她：“小娜，你认识她？她怎么着你了？”

路姐忿忿地看着叶小池，说道：“认识，是我弟，不知道她都跟我弟说了什么，现在我弟一天到晚帮她找人，要人收购她手里的货。舅妈你知道的，现在有些穷人家的女孩，为了高攀过好日子，什么招都能使出来，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她都把电话打到我家里来了，是我接的。这都是我知道的事，还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我弟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读书太多，其实就是个单纯的……”

她说到后边不由自主声音就大了点，也有故意的成分，就是说给叶小池听的，想让她知难而退。

路舅妈听了忙示意她小声点，可是路姐不听，她想说的话还没说完呢。她得让那女孩知道知道他们这样的人家不是那么好进的。

所以她不顾路舅妈的阻拦，说道：“她也不想想，咱们这样的人家哪是随随便便就能进来的，进来了她也得有那能耐撑得住场子啊。再说我弟那个人做事就是三分钟热度，今天这样，明天什么样就不知道了。真是，有的人就是会做美梦……”

路舅妈看着叶小池神色已经不对，忙捂住路姐的嘴，左煜诚一直观察着这边的动静，虽然没全部听明白，大概意思也知道了。

“这位大姐，我觉得你最好上医院检查检查，看看是不是有病？我看有可能是臆想症。”

路步远的姐姐一而再，再而三的针对她，就因为她往路步远家里打了那次电话就认为她试图勾引路步远，其他全靠她个人的脑补和想象，就给她定罪了，简直是莫名其妙，叶小池没再客气，针锋相对的说道。

那俩女士也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不过都明智地选择了沉默，等着看路姐怎么说。

路姐本来就是个有脾气的，听见叶小池骂她有病，哪里还能忍，往前走了两步，被路舅妈死死拉住衣服，不能再往前走，她指着叶小池的鼻子：“你说谁有病？你最好离我弟弟远一点。我告诉你，就算他现在跟你好，用不了多久他也得变。”

左煜诚早就认出来这个路姐是前两天在市场上瞪着叶小池看的那个女人，当时还不清楚到底为什么对叶小池有敌视的情绪，现在听她这些话，左煜诚估计着，可能那位路步远做了什么，让他姐敏感了。

“小叶打电话的事，我们店里的人都知道，就是有个古董交流会，她临时有事去不了，所以得告诉路步远一声。女士你应该是误会了，因为我们这位小叶她不需要攀附任何人，凭她自己的本事，用不了几年就可以把日子过得很好。到时候谁高攀谁还不知道。麻烦不要把私人的情绪带到店里来，这里是营业场所。”

跟着路舅妈过来的两位女士听了，都有点羡慕叶小池了，这帅小伙怎么这么护着她！

左煜诚说完这些，已经不再看路姐了，转头告诉叶小池：“再有人上门挑衅或者砸场子，我们几个又不在的话，你可以直接报警，老肖的电话你也知道的。”

路姐被左煜诚凶得气都喘不匀了，只会说一句话：“我们是顾客，你怎么能这么对顾客，我要投诉你。”

“随便。”左煜诚只回复了两个字，然后任凭路舅妈把路姐给拖走。

那俩女士本来各自都有看中的东西，都准备跟叶小池讲价了，这时候事情闹成这样，也觉得尴尬，便只好跟着路舅妈跨出门槛。

好在叶小池在她们身后说道：“这事跟你们没关系，欢迎有时间再过来看看。”

那俩人忙回头尴尬笑着：“好的，等哪天方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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