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鬼尊大人啊 - xp1024.com
《我的鬼尊大人啊》


001.似梦非梦

你相信鬼魂的存在么?他们蛰伏于世间,或者,就在你的身边。

——————

她这是在哪里?地狱?试炼场?

为什么,又是这里?

这样的场景,百鬼夜行的视觉冲击,惊悚到令人窒息的哀嚎声,她已经梦到过不是一回两回了,这个

梦,从她记事起就一直纠缠她至今,却依旧让她恐惧。

她只有不停地跟它们厮杀,不停地逃,想醒过来,却怎么也做不到。

好累……

到极限了吗?

这样熟悉的感觉……

她终于可以醒过来了吗?

万籁俱寂的深夜,女孩急促的呼吸声那样明显。墨色的长发散落在枕头上,浸湿了发丝的,早已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

猛然睁开美眸,一个惨白的鬼脸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出现在眼前,随着殷红的嘴角缓缓扯动,女鬼口中的鲜血“咕咚咕咚”地涌了出来。

“嘿嘿……嘿嘿嘿嘿……”笑声透着诡异,让人脊背发寒。

动不了!

女孩没有慌乱,多年来的经验告诉她,这些鬼碰不到她,只会让她吓个半死,再发几天烧而已。

冷静!

一、二、三……

女孩有条不紊地做着深呼吸,努力找回自己身体的主动权。

终于!像是解除了禁锢般,女孩迅速摸出枕头底下的桃木梳,砸向面前的女鬼。

一声惨叫,桃木梳正砸在女鬼的嘴角,凄厉的吼声自她冒着白烟的口中喊出:“云安!你逃不掉的——”

女鬼消失无踪,只有那凄厉的回音响彻了寂静的夜。

一切归于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呼!呼!”

仿佛劫后余生一般,云安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是因为时间越来越近了吗?最近做恶梦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清冷动听的声音喃喃低语着,散发着无限怅然的意味,与看淡一切的坦然。

后天,就是她二十岁的生日了呢!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一个俏丽甜美的女孩此时眼中满是惊惧,急促地奔到云安的床前,手脚并用爬上床,抱着云安就不肯放手了。

云安清冷的眼中泛起了一丝暖意,声调也柔和了不少:“怎么了橙子?”

“安安,我刚才做了一个噩梦,太真实了,吓得我不敢自己呆在房间里,所以就来投奔你了。”柳橙说着抬起头,疑惑地问:“你怎么也一头的汗,这么晚了还不睡觉?”

云安眼底闪烁一下,并没有回答,只是掀起被子让柳橙躺好,淡淡地说了句:“很晚了,快睡吧。”

柳橙撇撇嘴,抱着云安闭上了眼睛,心里踏实了不少。

而云安,却是久久的失眠。

她的体质,随着她年龄的增长而开始影响身边的人,爸妈过世后,这个状况却突然有了改善,让云安少了很多的负罪感。

可是如今,二十岁的关口即将到来,她的体质似乎更差了。

对不起了橙子,最后一天,要你陪着我了。你放心,过了明晚,我就再也不会连累你……

美眸缓缓合拢,耳边杂七杂八的声音让云安头晕目眩。

“你这个扫把星!滚出去!”

“云安!我告诉你!别以为你爸妈把房子留给你我就没办法了!早晚有一天,我会把你赶出这里的!”

“爸,你跟她抢什么房子,这种鬼屋,我可不住!”

“你就不应该活着!见了那么多鬼,怎么没一个能把你带走的?”

最后,只有那一句,如同魔咒般回响在脑中:“你活不过二十岁……”

照例去咖啡厅完成了一天的工作,柳橙跟几个小姐妹约好了出去玩,云安自然不会参加这类的活动,独自一人赶回家。

“橙子不在也好,谁知道接下来我会发生什么事呢?”

这样念叨着,云安笑得有些苦涩。爸爸妈妈,你们会来接我吧?

廖无人烟的夜晚,周围是死一样的宁静。云安每向前迈出一步,都像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般,从没有过的感觉,心里在嘶吼着,她不想死,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地离开这个世界!

为什么偏偏是她要经历这些?为什么……

凛冽的寒风突兀地刮了起来,“呜呜咽咽”的风声如同鬼啸般异常可怖。

云安面上挂了点点泪痕,被风一吹,冷到了心里。

“云安——”

“你逃不掉,逃不掉的……”

四面八方奔涌而来的鬼魂让云安再无暇去抱怨人生,她只有一个心愿,她不想死!

攥紧了口袋里贴身带着的桃木梳,云安大步向前跑去,身后百鬼追逐的场景多么的熟悉,她曾无数次地梦到的场面,竟然是她死前的景象吗?

不!她不想死!

脚踝处突如其来的感觉让云安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低头,一只苍白扭曲的手死死地抓住了自己的脚踝。

就在她愣住的几秒,又是两张鬼脸冲到了自己的面前。

它们,竟都能碰到自己!

这下真的是死定了吧……

云安的视线有些模糊,周围数不清的鬼影将她淹没,意识逐渐放空之际,看到的最后一幕,就是漆黑的天空泛起了血一样的红色,那些鬼哭狼嚎也似乎更加凄惨了呢……

一轮明月,自阴云密布的天空中缓缓现出了身。

这是哪里?

云安打量着四周,黑暗让视线变得有限,只有凭借着手来感受周围。

四下摸索了一圈,除了柔软的,像被子一样的触感以外,什么都没有。

她是死了吗?

云安狠狠地掐自己一把,疼!灵魂会感受到疼吗?

突然!一个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贴了上来,惊出了云安一身的冷汗。

“谁?”

云安的声音因为惊惧而带了些颤抖。

“呵!”

一声低沉的轻笑,带着些蛊惑人心的声线缓缓响起:“等了这么久,你终于来了。”

云安更加慌乱了起来,想回头,却发现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动弹不得。

“你是谁?”云安高声问道

男人只轻描淡写地说了句:“嫁给我!”

“什么?”云安有些发懵。

“从本尊这里出去,等待你的下场只有一死。”男人继续用他低沉磁性的声线缓缓道:“只有嫁给本尊,它们才不敢再对你做什么。”

“我凭什么相信你!你是谁?”

“云安,你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男人附在云安耳边轻声呢喃出一个名字,凉丝丝的气息让云安脊背发寒。“今晚,就是我们新婚的日子。”

疼痛、哀伤、还有些莫名的感觉交织在一起,云安再次失去了知觉。

感觉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区别于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噩梦,这个梦很温暖。

梦里,爸爸妈妈还在,即使日子过得简单了些,但一家三口在一起还是开心的。

可不知什么时候起,画面一转,云安面前只剩下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又是谁?云安只看得到他雪色的长发下隐隐露出的结实的胸膛,他递给自己一个什么东西,低沉的声音正是她在黑暗中听到的那个:

“这枚鬼尊令,是本尊的聘礼,有了它,那些不知死活的小鬼都不会再来找你麻烦了。”

云安只觉得很累很累,她想吭声,可是没有力气,感受到什么东西塞进了自己的手心,冰冰的,像是什么牌子……

再次失去了知觉的云安,睡得很沉,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睡过这么踏实的觉了。

“安安!安安安安!快醒醒啊!”

云安被柳橙晃得快散架了,才懒洋洋地睁开了眼睛,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

就见柳橙气鼓鼓地嘟着腮帮问:“好歹今天是你生日,怎么一觉睡到现在还不起来啊?”

云安的心“咯噔”一下,瞬间想起昨晚的遭遇,如果今晚再来一次,她有些不敢保证柳橙的安全了。

嘴上强撑着镇静,故作坦然地开口道:“我们现在就出门总行了吧?你先出去,我洗个澡换身衣服。”

柳橙将信将疑地出了房门,云安面上的表情缓缓土崩瓦解。

怎么办?

她不想到死还连累了橙子!

木讷地翻身下床,却发现身体酸痛得厉害,某处更是胀痛异常。

这是怎么回事?

手指无意间放到枕头下面,却摸到一块冰冰凉凉的物体。

???

云安掀开了枕头,一块四四方方的黑色小牌子呈现在眼前。

“这是?”

这块牌子除了摸着凉一些,实在是看不出有什么名堂,就是云安这大二考古系的高材生也看不粗它是什么材质的。上面龙飞凤舞的字体,云安更是见所未见。

“这枚鬼尊令,是本尊的聘礼!”

这句话兀地出现在脑海中,云安记起了那个梦。

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云安重进了浴室。

脱下睡衣,云安傻眼了,胸前、腰间那斑斑点点的红痕,就算云安没有过经验也知道那是什么!

“那些,都不是梦吗?”

喃喃自语了这一句之后,昨晚的一切记忆全都涌了出来。

“鬼尊令么?”

的确,这一觉醒来,一直以来云安身上的压迫感统统都消失殆尽,眼前再不是灰蒙蒙的,似乎有了些许色彩……

002.打断她的腿

云安不敢冒险,在不敢保证今晚会发生什么的前提下,决不能把柳橙留在身边!

而且,有些事情,她需要回乡下老家求证一下……

幸好是秋天,穿得厚一点,身上的痕迹都能被遮住。

云安拿着手机,分外迫切地冲出了房门。

“橙子,谢谢你今天能陪我过生日,可是我临时有些急事,要回老家一趟。”

柳橙满脸的疑惑:“你老家的人不是不许你回去吗?”

“不让我回我也要回去了!”云安边穿鞋子边道:“橙子,我有几本资料你去帮我买一下,回头我转账给你。”

这一句,堵回了柳橙想要同行的话,目送着云安急匆匆地离开,柳橙还有些不知所以。

秋高气爽,终于摆脱了炎炎酷暑,这会儿出行,实在是一件惬意的事。

“诶?云安?”

熟悉的声音让云安侧目,继而有些意外:“阿泽?你怎么在这里?”

高企泽有些腼腆地摸了摸后脑勺,不等说什么,云安就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开口:“哦!你是找橙子的吧?她在楼上,我有事出门,正好你可以陪她买开学资料呢!”

说完,云安逃也似的跑远。

最近看两个人走得那么近,云安理所当然地认为,高企泽在追求橙子,而且自己对这个同学的印象也不错,两个人要是能在一起也不是件坏事。

坐上了回家的客车,云安拿出了那块牌子仔仔细细地观察。

这个材质,不像石头,也不像是金属,说它是木头吧,可握在手里这么久却还是凉丝丝的没有温度。

可云安还是把它归到木头那一类,因为这块牌子上面除了三个从没见过的文字外,没有雕刻任何花纹,只有独属于树木的纹理,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两个小时后,车子驶进了山区。

即使这么久没回来,人们对云安那异样的眼光仍旧没有消散,随着车窗外的景色越来越熟悉,云安的心情也越来越复杂。

她回来,只是为了去找那个当初断言了她命运的神婆而已,却不想……

“大家快来啊!扫把星要进村啦!!”不知道谁喊了这一句,刚下车的云安便被村民们团团围住。

“啊?她还真敢回来啊?”

“强子他娘啊!你那个扫把星孙女回来啦!”

“……”

这样一幕,如何不让人气氛!云安面无表情地扫视着周围的人群,那一个个愤怒不已的模样,仿佛自己挖了他们的祖坟!

这般的敌视,不是一天两天,而是从她出生开始就没停止过!

见鬼很可怕吗?

云安这一刻并不觉得!

这些人的嘴脸,甚至比鬼魂更加让她发寒!

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太太从人群中走出来,二话没说先扔了一只鞋过来,被云安轻巧地躲开后,才像是爆发般指着云安大骂:“你这个丧门星!还回来干什么?咳咳……”

老太太年岁也大了,激动起来上气不接下气,可依旧碍不着她对云安的辱骂:“当初,当初我就不该让我儿子留下你!你这个讨债的!怎么着?克死了你的亲生父母还不够,还要回来克我吗?”

云安懒得废话,扭头就走,反正,她要找的人也不在村子里。

哪知一个中年女人拦住她的去路不说,嘴上更是不饶人:“哎呀!这个扫把星想要偷偷溜进村子啊!”

云安强压着怒意,语气已经冷到了极致:“谁说我要进村子了?”

“不进村子?”中年女人拔高了声调:“不进村子你回来干什么?你个丧门星,谁知道你安得什么心啊!”

一个男人更是粗暴地扛着锄头冲了过来,张口就嚷道:“跟这个扫把星费什么话?我们打断她的腿,看她还敢不敢再踏进村子一步!”

见到人们纷纷附和的模样,云安的心更是凉了个透彻。看来,她还是逃不开宿命吧!

喧哗、骚乱……云安看着一步步想自己逼近的人群,只觉得可笑。

“都给我住手!”

一个年迈的声音自不远处响起,威严中隐隐含了一丝的怒意,令人们纷纷侧目。

刚刚还飞扬跋扈的中年女人见到来人,立马换了一张脸,颠颠儿地跑过去,谄媚地问:“哎哟!七太婆,您怎么下山了啊?缺什么就招呼一声,有的是人乐意给您跑腿呢!”

七太婆一身素净的衲衣,拄着根龙头拐杖,稀疏的白发整洁地梳到脑后,满脸的沟壑看着比云安的奶奶还要老一些。

此时的七太婆满脸怒容,虽然年迈,可目光犀利,扫视一圈,竟令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在众人疑惑的眼光中,七太婆拄着拐杖一步步走到云安跟前,猝不及防地就跪了下来:“小人不知主上驾临,还望赎罪。”

云奶奶:“七婆,您……”

“住嘴!”七太婆爆喝一声,继而诚恳地又道:“主上,孩子们不懂事,多有得罪,望您不要跟他们计较……”

云安彻底傻了,残存的一点意识就是要把这个村子里老成人精的七太婆扶起来。

“七太婆您先起来!”

云安慌慌张张地就要扶起她,却没想到七太婆比她还要慌乱:“哎哟!主上,这可使不得,使不得啊!”

七太婆似乎不敢触碰云安,拄着拐杖自己站了起来。

云安回头看了眼目瞪口呆的村民,感受了一下村口的冷风,深觉这不是一个可以说话的地方。

“七太婆,我回来主要就是想找您的,可不可以去您那里聊一聊?”

“是!”七太婆恭恭敬敬地点头,恭恭敬敬地前面带路。

云安满肚子的疑惑,只想赶快坐下来好好聊一聊,哪里还顾得上身后的一众村民。

“我去这什么情况?”

“不知道啊?”

“强子他娘啊,你们家云安的命格不是七太婆给批的吗?这会儿怎么态度全变了啊?”

云奶奶也是不知所以,心烦意乱地开口道:“我咋知道!你要好奇,明儿个上去问七婆!别问我!”

说完,不在理会众人,颤颤悠悠地往回走去。

——————

七太婆住在山里,山路不算崎岖,也不是很平坦,可七太婆走起来如履平地,可见一斑。

山居简朴,篱笆围成的院子里开了荒,这会儿还有没挖完的土豆,以及砍剩下的玉米根茎。

门前的水井还是古老的那种不通电的设施,真难想象,这样的地方,就是七太婆一个老人在住的。

屋子里有些暗,七太婆点了煤油灯,又从暖壶里倒了热水,端到云安面前,这才忐忑不安地坐了下来。

云安也不啰嗦,直截了当地问道:“七太婆,我还没出生的时候,您就断定了我的天煞命格对吧?”

七太婆眼底闪烁了一下,平静地点头道:“是。”

“您还断言,跟我亲近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对吧?”

“是。”

“可是刚刚您替我解围,是为了什么?”

七太婆抬眼,上下看了云安一眼,久久才道:“你的命格变了。”

“什么意思?”

像是故意似的,云安满心急躁,七太婆却依旧慢吞吞。“七太婆,您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有刚刚当着那么多人,您跪我……”

一想到这里,云安更发毛了。这种人瑞级别的跪自己那一下,我的天!她怕不是要折寿三十年!

“你还不知道你嫁了一个什么样的人物吗?”

七太婆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云安一愣。

“是尊主让小人下山迎接主上的,不然主上以为,小人如何能那般和适宜地出现?”

云安愣愣地眨了眨眼,下意识地问:“尊主?”

“既然尊主未对主上表面身份,小人也不敢多说什么。”

七太婆不肯说,云安也不好勉强,毕竟她对这位老者还是十分敬畏的。

拿出那块牌子,云安又问:“那七太婆可知,这是什么?”

七太婆见了,手更是不受控制地抖动,颇为费力地起身,就又要跪下去。

“七太婆您快坐好!”云安忙收起牌子去扶。

“这是尊主的信物,主上一定要贴身收着,见令如见尊主,那些鬼不光不敢再放肆,反而都会为您趋势。”

云安听了,觉得手上的东西有点烫手。

心里有太多的问号,可不知道该从何问起,最后,云安只想到了一件:“就是说,我可以活过二十岁,甚至活的更久了?”

七太婆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答道:“从眼下看,主上的二十岁死劫已经渡了过去,只是今后的命格,小人再无法看清了。”

“为什么?”

“小人只能看破凡人的命数。”

云安傻了:“我不是凡人吗?”

“您是。”

“我……”温文尔雅的云安此刻竟想要骂人。

“只是主上跟尊主有了瓜葛,今后命运如何,便不是我等能看得透的了。”

云安心中只有一个疑问,这个尊主,他究竟是个什么人?

她越来越确信,昨晚那香艳的画面不是梦,而是的的确确发生过的事。

天色已晚,回到城里的车早就不运行了,云安只好在七太婆这里歇下。

003.疑影

折腾一天,云安也有些累,可躺在热乎乎的炕头,云安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手里还攥着那块令牌,心绪却飘出去老远老远。

那似梦非梦的场景里,唯一让她印象深刻的就是那个古装扮相的白发男子,看不清容貌,只记得他的声音很低,很沉……

天空泛起了鱼肚白,云安整晚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十分疲倦。

山居外渐渐变得嘈杂起来,云安翻身下地,就着模糊的玻璃窗向外看去,不知什么时候起,山居外头围了一大群村民。

小砖房并不隔音,虽然人们七嘴八舌的一片杂乱,可云安还是听出了个大概。

“七太婆,您解释一下吧!”

“是啊是啊!那个扫把星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哎呀强子他娘啊!你也说句话啊!你们家那个不详的孙女究竟是怎么了啊?”

……

七太婆想是被吵得心烦了,龙头拐杖在井口的砖石上磕了磕,一行人都不由噤了声,小心翼翼地看着七太婆,等着她的回答。

“我算错了!”七太婆没好气儿地说道。“她不是天煞,而是百年难遇的天降福星!”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要知道七太婆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神婆,算了一辈子的卦,从没出过错,这会儿她竟然亲自承认了错误,让人如何不心惊?

人们还在七嘴八舌地问着,七太婆却已经失去了耐心。

“都回了吧!那位的事情不是你们能过问的,当心言多招祸!”

扔下这句话,七太婆扭身进了屋子,留下了目瞪口呆的一众人。

“主上,您醒了?”

云安皱了皱眉:“七太婆,您是长辈,叫我名字就好了,‘主上主上’的太别扭了。”

“您也不必在意。”七太婆慢腾腾地去灶台端了粥过来。“我这里虽然简陋了些,但这小米都是自己种的,您尝尝?”

小米粥熬得黏黏稠稠,一看就是熬了好久的。

云安受宠若惊地道了谢,坐下来一尝,味道真心不错。

配上七太婆腌制的香脆可口的黄瓜条,和热腾腾的白面馒头,这一顿早饭吃得十分满足。

饭后,围在山居外面的村民也早都散了,云安告别了七太婆,悠哉悠哉地下山,正赶上了通往市里的车子。

昨天跟橙子报了平安以后,云安就关掉了手机。没办法,昨天那个壮观的场面过后,奶奶一定会想方设法地联系自己套点话出来。

云安自己都还是满肚子的疑惑,又如何能够解释,索性关了电话,图个清静。

开了机,无视一堆的短信、微信消息,直接给柳橙打了过去。

“臭安安!你这一整天都干什么去了?信息不回电话不接,还给我关机?怎么这么让人不省心啊?”

云安简单地解释了几句,并告诉她中午就可以回去后,才挂断了电话。

心中涌上一股子暖意,明明是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两个人,却时常为彼此开心,为彼此难过,为彼此担忧……

唇边挂着丝浅笑,谁说没人关心她的?她明明是有朋友,有亲人的!

电话铃声响起,看了眼来显后,云安的笑容僵在了嘴角。

她想不接的,可是她的原则不允许她这样做。

即使没有丝毫感情,她也不会挂断一个长辈打来的电话……

深吸一口气,云安接起了电话。

“奶奶”两个字还没说完,就听到对方颇为蛮横地声音:“你在哪里呢?这么多年了都不回家看看?你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奶奶?”

云安嘴角微微抽了一下,心道:不是你让我不回去的么?

“我跟前院你老婶子做好了午饭,你什么时候过来吃?”

云安不由冷笑了一声,看了眼车窗外,再忍不住道:“我叫您一声‘奶奶’是因为您生了我爸,在我眼里,您跟公园里遛弯的陌生老人没什么分别!

这会儿我已经进了市里,这顿午饭,您就跟老婶子慢慢吃。

至于我为什么多年不回去,原因您都明白,不必装糊涂套近乎了。

奶奶您扪心自问,如果七太婆今早依旧说我是天煞孤星,您还会给我打这个电话吗?”

一番话说完,云安的情绪也缓和了大半,许是把多年积压下来的委屈释放了出来,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奶奶,您就依旧当做没有我这个孙女,依旧带着整个村子的人唾弃我吧,这么多年,您习惯了,我也习惯了。”

挂断电话,云安死死地抓着衣角,咬牙不让眼泪流出来,这么多年受的委屈和排挤,早让她学会了坚强。

回到了爸妈留给她的小家,见到了焦急等着自己的柳橙,云安彻底放松了下来。

“橙子!”云安突然抱住了柳橙,半晌都不说话。

柳橙不安地问:“怎么了啊安安?你回老家是遇上什么事了吗?那些人又难为你了?”

良久,云安才放开了柳橙,神色恢复如常,面上甚至挂了一丝浅笑:“橙子,我们去把我的生日补回来吧!”

两个人,一个蛋糕,几样小食,再配上点超市卖的那种低端红酒,这个生日过得很简单,却也是云安过的最安心的生日。

柳橙看出云安的变化,可人家不说,自己也不好多问,只是看得出云安变得开朗了不少,气色也有了好转,不由打心底里替她开心,至于发生了什么,已经都不重要了。

云安醉了,醉的一塌糊涂,柳橙把她送回房以后,也是累得不行,洗漱完倒头就去睡了。

——————

夜,静悄悄。

不省人事的云安完全不知道,床头多出来一抹修长的身影,只感觉到温度突然变低,不由抓了抓被子,整个人蜷缩在被子里,继续睡。

那抹身影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云安,久久没有动作。

直到房间内凭空又多出一抹身影,那人才看了过去。

“尊主。”后来的男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带着些许疑惑问道:“尊主为何要把鬼尊令给她?”

那人没答,只是低低地说道:“诛心,本尊闭关期间,她的安全就交给你了。”

要是云安还醒着,相比要为这个声音感到惊讶了,这声音,跟那晚的何其相似!

诛心只是轻点头答“是”,看着自己的主人,欲言又止。

“轻易不必现身,等闲小鬼不会来作死的。”

“属下明白。”诛心顿了顿,鼓足了勇气刚要发问:“只是……”

男人打断了他,淡漠地开口说了句:“很多事,不能光看表面,本尊留着她,自有留着她的道理。”

诛心叹了口气,满含忧虑地开口道:“属下明白,不该过问尊主的私事,属下只是担心,您会再一次为了这个女人栽跟头……”

男人拍了拍他的肩:“放心吧,今非昔比了。”

但愿如此吧……诛心没再多言,眨眼间消失在房间里,一如他不曾来过的样子。

男人的目光重又落在云安的身上,鬼使神差地,他躺到了她的身边,手轻轻搭在云安的脸上,却整个穿了过去……

云安似乎是因为太冷,恢复了些许的神志,隐隐有了睁眼的趋势,男人匆匆消失在房间,留下一脸迷茫的云安。

“诶?”云安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嘀咕:“刚才明明看到一只鬼啊!怎么不见了?”

好一会儿,云安才淡定地想:嗯,一定是眼花了!

酒劲还没过,云安抱着被子很快又进入了梦乡……

云安开始融入这个全新的人生,一连几天没有鬼出现的日子,从前是个奢望,这会儿,却是这样的稀松平常。

开学是忙碌的,柳橙又是一到开学就要搬进学校宿舍的,云安帮着搬家,折腾了一天,到下午已经是精疲力尽。

柳橙软软地倚着云安,有气无力地开口:“安安,我好饿啊!”

云安勾了勾嘴角道:“我也是呢!收拾收拾,我请你去吃好吃的!”

柳橙眼前登时亮了起来:“好啊好啊!赶快!”一边嚷嚷着,柳橙一边麻利地整理完最后一点东西,蹦蹦跳跳地往外走,动作那叫一个迅捷,哪还有半分刚才气弱体虚的样子。

云安摇头轻笑,缓步跟上。

刚出宿舍楼,一瓶纯净水就突兀地递到了眼前,抬眼,是高企泽腼腆的笑脸。

“柳橙,云安,累坏了吧?”

云安笑了笑,结果水道谢,偷偷打量着两个人,越看越觉得般配。

“我在前面那家火锅店订了位子,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云安自然不想做这个电灯泡,忙点头道:“正好我有事,你跟橙子去吃吧!”

“啊?”柳橙懵了。“你刚刚不是还说……”

“橙子啊!你跟阿泽去吧,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点事,下次我们再一起吃饭。”

看着云安渐行渐远的背影,柳橙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向了高企泽:“你说说你这个榆木脑袋啊!你要再不表白的话,人家心里都脑补出我们结婚生子的画面了!”

“我……”高企泽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

“有什么不敢说的?要不我替你去说?”

“不行!”高企泽的态度很坚决。“如果我不能亲口说,那还算什么男人!”

像是下定了决心,高企泽快步跑向了云安。

004.怎么会害你

“云安,你等等!”

快出校门的云安,突然听到高企泽的呼喊,不由疑惑地回头问:“怎么了?”

“我有话想跟你说,我们进去坐坐?”高企泽指了指学校对面的咖啡厅。

云安看了看他的身后,摇了摇头道:“想说什么快说吧,橙子还在里面等着呢。”

高企泽再忍不住,双手搭在云安肩头,一脸认真地开口:“云安,你怎么就不明白,我喜欢的是你啊!”

“什么?”云安傻了。

少有的,高企泽能这样直视着云安的眼睛,面上没了腼腆的笑容,郑重又真诚:“对不起,我没想到我在柳橙那里打听你的消息,会让你误会……但是云安,在我心里,从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云安,做我的女朋友,好吗?”

云安似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好半天都回不过神儿来。

“轰隆!”

一道惊雷,唤回了云安的神志,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天阴了下来,头顶密布的乌云,仿若下一秒就会砸下来。

周遭的空气变得寒冷,云安不受控制地抖了抖,潜意识里泛出了些许不安。

这不安的感觉太过熟悉了,这是每次即将遇鬼的征兆!

高企泽还没什么感觉,只是抬头看了眼天气,无比担忧地开口:“要下雨了,我们先找个地方吃饭吧。”

柳橙早就出了学校,远远地看了半天热闹,这会儿小跑似的过来,嬉笑着开口:“是呀是呀!先吃饭,有什么事等吃饱了再说!”

狂风骤起,吹得云安的心更加的七上八下。

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转头,云安有些为难地看了眼高企泽,她不知道该怎么委婉地拒绝自己为数不多的好朋友的追求,只好焦急地说道:“抱歉,二位,我是真的有急事,阿泽,我们的事以后再说吧!”

话落,不等高企泽在身后的呼喊,云安骑上路边的共享单车,火速离开了现场。

柳橙一脸迷茫地望着云安离去的方向,喃喃低语:“这是出了什么事了?她怎么一副见鬼了的样子啊?”

此时的云安,只想逃离那让她心慌的阴云。

“当啷”一声轻响,云安刹住了单车,有些气短地急促喘息着。

口袋里的那枚令牌在急促的骑行中掉了出来,云安不得不下车去捡。

抬眼,云安才发现不知不觉间,自己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破旧的巷子,阴暗的天,狂风不住地呼啸,吹乱了她鬓间的碎发,脑后长长的马尾也被风吹得飘啊飘。

手里攥着凉丝丝的令牌,云安的心里不得不疑惑,七太婆明明说过,有这个令牌,那些鬼都不会来找麻烦的,可是眼下这个情况,明明就是在说,这破牌子没有用啊!

云安缓缓做着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跟她以往经历的鬼打墙都不同,以往,只是迷惑了她让她在经过的地方不停地兜圈子,这一次,却是把她带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空间里。

云安之所以否定了障眼法的猜测,是因为狭窄的小巷子里,两边墙壁的触感都是真实的,鬼魂可以迷惑她的眼睛,却迷惑不了感觉,所以它们能做到的,只有让你在原地兜圈子而已。

再度看了看令牌,云安似乎有些明白了。

如果七太婆说的是真的,那么,能搞出这些名堂的,无非就是这块令牌的主人!

想到自己似乎不明不白地嫁了个人——啊不对!嫁了个鬼?好像也不对……这也太诡异了!

云安心里又是害怕又是慌乱,无比纠结。

环顾四周,云安还是大着胆子高声开口:“有什么话出来说!别在这吓唬人!把我困在这里,困到死对你也不会有什么好处!”

“呵!”

这个声音!

云安的心猛地一紧。

不会错的,这个声音,不就是那晚……

只听他用无比冰冷的语调沉声责问道:“这才几日,你就已经忘了自己已经嫁人的事实了?”

云安的面前,赫然立了一个人影。

阴沉的天气让云安看不清他的样子,只是那一头雪色的长发分外惹眼。宽袍广袖无风自舞,与这诡异的气氛交相呼应,显得更加的阴森可怕。

“你到底是谁?”

为什么看到他,自己的心会这么疼?

男人似在思考,好一会儿才答:“用你们这里的话要如何说?丈夫?老公?”

云安满头黑线。

“明白了的话就少在外面给本尊沾花惹草!”说着,男人指了指身后冰冷的砖墙,继续道:“今日这个,是警告,惹怒了本尊,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如此霸道的语气,成功激起了云安的反抗意识。开玩笑!这么些年她什么鬼没碰上过?你不就是死的念头久远了点儿么?不还是个鬼!

“喂!你难道不该给我一个解释么?”云安隐忍着怒意问道。

“解释?”男人略带着些许慵懒的语调,不屑的意味十足。“你想让我解释什么?”

云安满脸怒容:“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太多的问号,如今见到了当事人,云安生怕自己这次不问个清楚就再没有机会了。“我一个马上要死了的人,却被你给救了,化解了我的劫难不说,还给了我这个用途广泛的令牌,你不觉得你殷勤的过头了吗?”

男人的似乎变得有些不悦,就连周围的温度骤然降了下来。云安不受控制地抖了抖,却依旧冷眼看着他,没有丝毫胆怯的模样。

他终于开口了,可语调又变得冰冷,甚至比周遭的气温还要低:“本尊说过了吧?激怒本尊,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云安满脸讥笑:“这就激怒你了?你怕不是恼羞成怒吧!”

狂风骤起,吹在脸上刀割似的疼,云安不得不偏过脸躲避冷风的侵袭。

到底为什么,她的心会这般的难受,这份感觉,在此情此景下,显得那样的不合时宜……

风,止了。

云安诧异地回头看去,他就立在自己一步之遥的位置,这么近的距离,她只看得到他衣襟下健硕有型的胸膛。他的发丝和衣袍不再乱舞,整个人仿佛静止了,纹丝不动,就这样站在自己面前。他的声音,自她头顶响起:

“云安,做为本尊的妻子好好活下去吧!”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悲,低沉浑厚的嗓音颇有一丝蛊惑人心的意味:“我怎么会害你呢?疼你还来不及……”

他的手明明搭在了自己的头顶,可自己却没有丝毫的感觉?

云安恍然明白一个事实,这个鬼,跟其他鬼没什么两样,根本碰不到她!

有了这一发现,云安居然安心了不少,想趁着这个机会看看这个人的样子,可刚一抬头,他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云安环顾周围,前一秒还是砖墙小巷的场景,这会儿已经转换到她们家楼下,至于那个人,已经连影子都不剩了。

明明出了校门时还是下午,这一会儿的功夫,天就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一轮新月高高挂在漆黑的夜空中,四周一片静谧。

云安怀揣着一肚子的心事,无精打采地洗漱完,这才发现自己手机已经自动关机了。

一开机,数十条未读信息和未接电话让云安明白了电话为什么关机。

不用看,就知道都是询问云安为什么突然逃跑的。

云安这才想起下午高企泽对自的深情告白,继而头疼了。

她是真的没想那么多,也只是单纯地希望阿泽能和橙子在一起,却没想到自己至始自终都会错了意,阿泽喜欢的,其实是自己?!

这就很尴尬了,云安确实是把高企泽看成很要好的朋友,但是从没想过要跟他在一起啊!

正头大着呢,人家的电话就打了进来,云安看着来显无比的纠结。

最终,还是一咬牙接听了电话。

“阿泽……”

“云安,你怎么了?为什么不接电话?我顺着你走的方向追了老远都没找到你,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高企泽关切的语气做不得假,让云安心底无比温暖,同时也下定了决心。

与其这样拖着他,让他始终对自己有一丝的念想,还不如彻底斩断!

只是有些心疼,这样难得的友谊……

“阿泽,”云安冷下了声音,从善如流地开口道:“谢谢你一直以来的关心,但是对不起,我不能做你的女朋友。”

“云安……”

“‘我们继续做朋友’这种话,我就不说了,以后我们,还是少来往吧……”

高企泽的声音有些低落,有些不舍,最后只是镇定地问了句:“我想知道为什么。”

“阿泽,感情的事,不能勉强,我很感谢你对我的心意,但是我也有一个我很喜欢的人,那个人不是你。”

干脆利落的挂断了电话,那头果然没有再打过来。

明明解决了一个大难题,可云安非但没有高兴,反而更加惆怅了。

明明是说谎,可为什么说到“喜欢的人”,自己的脑袋抽筋一样地浮现出那抹修长的身影……

那是人吗?那是鬼好伐?她不过就是在半梦半醒的一个夜晚貌似跟他那个啥了一下,你喜欢个鬼啊!

005.失踪

在柔软的大床上滚啊滚,几乎是睁着眼睛到天亮的。

于是乎,早起赶去学校的云安,是悲催地顶着双熊猫眼的。

柳橙跟云安是一个专业,早早地帮云安占好了位置,憋着一肚子的疑问,好容易撑到了午饭时间。

可柳橙太了解云安这个闷葫芦了,她如果真的不想说,谁都问不出来。

“安安,你喜欢的人到底是谁啊?”

云安看了一眼柳橙,把盘子里最后一块西蓝花放进嘴里,这才悠悠地开口:“如果是阿泽让你来套我的话,那你就不必费那个功夫了,我不会说的。”

“安安……你不会是为了推开阿泽,故意说有喜欢的人的吧?”

云安心里不由一阵感慨,橙子还真的是了解自己。嘴上漫不经心地答道:“我有必要骗他么?反正,就是有那么一个人,你们都不认识的。”

脑袋里该死地又浮现出那抹身影,云安面无表情地收拾了餐盘,正要离开,忽然被身后几个校友的交谈内容吸引了注意力。

“最近一段时间不是总有失踪案吗?你们说雯雯会不会……”

“呸呸呸!别瞎说,雯雯的家人都在本地,如果是失踪,早就该报案了。”

……

“安安?”柳橙伸着手在云安面前晃了晃。“怎么了?”

云安回神,摇摇头道:“没什么。”

两个人结伴离开了食堂,云安的心里却总觉得哪里不对。

最近的确发生了多起的失踪案件,受害人均为女性,年纪也都在十八到二十五岁之间,弄得学校里的女生都是人人自危,生怕哪一天这样的事会落在自己的头上。

警方声势浩大地在全市进行搜查,可查了半个多月愣是没有一点线索,失踪的十几名孩子的家属整天到市局去闹,可有什么用呢?人都失踪了那么长时间了,会经历些什么谁都说不准。

柳橙跟云安想的也是同一件事,只见她有些害怕似的,挽着云安的胳膊小声嘀咕道:“安安,你说那些作案人员,究竟有着什么目的啊?我会不会也……”

“别胡说!”云安不悦地嗔怪着。“你别乱想吓唬自己!你又不是外宿,没课就是窝在寝室逛淘宝,怎么可能被绑架。”

柳橙像是抓住了重点,看着云安的目光变得担忧了起来:“可是你是外宿啊!”

云安愣了愣,她倒是没想那么多。不过还是安慰着柳橙:“放心吧,我家离学校这么近,一路都是繁华的地段,大学的课程又不像高中那会儿放学那么晚,不会有事的。”

柳橙还是怕。

云安不由觉得好笑,橙子的胆子,是真的小。想想心底里的不安,云安还是嘱咐道:“正是风口浪尖上,没事就不要出校门了。”

柳橙连连点头:“嗯嗯!这会儿啊,就是让我出去我都不出去!”

柳橙的话仿佛还在耳旁,可第二天云安就没在学校里看到过她的身影,整个上午,云安都在心慌中度过,好容易挨到午休,云安顾不上吃饭,慌慌张张地跑去柳橙的寝室。

寝室里的另外三个女孩子都跟柳橙的关系不错,继而对云安也没有多讨厌,不过看她突然冲进寝室,还是有些意外。

“云安?你怎么……”

云安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深吸了口气缓缓道:“抱歉,打扰了,我想找一下橙子。”

“橙子?”室友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个答:“昨天晚上,橙子突然说有事,就出去了,一晚上没回来,我们还正想告诉她,查寝的时候我们没拦住宿管阿姨,她已经被记过了。”

云安的心顿时“咯噔”一声,一阵天旋地转。

一个重心不稳,云安险险扶住了手边的桌子才没有摔下去。

“云安,你没事儿吧?橙子今天不是应该跟你一起上课吗?”

云安摇摇头:“就是因为没见到她,电话也打不通,这才过来的,还以为她是身体不舒服呢……”顿了顿,云安满脸祈求的看着几个女孩道:“麻烦你们,如果看到她,一定让她给我回个电话!我再去找找!”

室友们忙点头,心里也有些担心了:“你去吧,我们会留意的。”

“谢谢,谢谢你们!”

心底里越来越慌,橙子她不会真的……

云安快步来到了学校后侧的树林里,这个地方,历来是情侣幽会的最佳场地,只是现在天冷了,来的人少了很多。

云安来得也赶巧,树林中心一个人都没有,死一样的寂静下,渗透着一丝诡异。

环顾四周,云安拿出了包包里的令牌,看着一只年长一些的男鬼道:“有了这个,你们就会帮我的对吧?”

云安早就知道这片林子底下,原先是个乱葬岗,也就是学生的年纪小,阳气重,才压得住这些鬼魂。

以往云安是不敢过来的,这会儿,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周围数十只鬼魂见到令牌的一瞬间,全都颤抖着伏在地上,话都说不出来了。

那只年长一些的鬼魂,穿着古代的盔甲,死了不知道多久了,看上去也镇静一些。

“我等谨遵大人吩咐!”

云安早就急的不行,从手机里翻出了柳橙的照片,让所有的鬼看了一遍后,诚恳地开口:“劳烦你们,帮我找到这个女孩的下落!越快越好!一有消息马上来通知我!”

记住了柳橙的长相,一群鬼乌泱泱地散去,只留下云安一个人,在光秃秃的林子里,显得那么无助。

心里还是抱着一丝侥幸的,兴许橙子只是出去玩了,喝醉了住在了外面,这会儿还没有起床……

想到最后,云安自己都忍不住扼杀了这一丝丝的希望。

怎么会这么巧!在这么危机四伏的时间点!

报警也要再等三十多个小时,与其这样干等着,还不如靠自己的能力去寻找。

第一次,云安旷课了。

也是第一次,云安会像现在这样,这么喜欢自己能看见鬼魂的能力。

出了校门,云安不知道拜托了多少的鬼,让它们帮忙寻找。

这些鬼魂也十分的尽职尽责,发动了自己的亲朋好友,四处搜寻,天刚擦黑的时候,终于有了线索。

这时的云安正徘徊在校门附近,抱着一丝侥幸希望能在这里看到柳橙,一整天水米不进,丰润的唇瓣此时干裂开来,隐隐还有血迹渗出来。又吹了冷风,这会儿头疼得厉害,鼻子也有点塞。

可见到了来报信的鬼魂,她居然是开心的,忙跑过去心急地问:“怎么样了姐姐?您找到了吗?”

这只女鬼还带了几个同伴,先是点点头,继而又有些犹豫,半晌没有开口。

云安更加心急了:“姐姐,你倒是说话啊?她人现在在哪?”

女鬼支支吾吾了半天,还是说道:“我碰到了当时见过那个女孩的鬼,她被几个人类迷晕了拉到一个工厂里,我本来想去看看她,可是还没靠近工厂,我就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气息,我不敢去,所以……”

终于有了线索,云安岂能不高兴,面上带着一丝兴奋,忙问道:“姐姐,那个工厂在哪里?”

女鬼没答,只是担忧地说:“大人您还是报警吧,那里很危险,不是您能擅闯的!”

云安哪里不知道此行的危险,可是报警没有用啊!她没有证据证明,柳橙是遇害了,总不能把鬼魂说的话说给警察听,他们是不会相信的!

云安等不了,她不敢想象三十多个小时的时间里橙子会发生什么,也做不到就这么干等着,最起码,也要找到作案团伙留下的证据……

“姐姐,你就告诉我吧!”

那女鬼叹了口气,还是劝道:“大人,您可要想好了,如果是别的地方,我们都可以陪您一起去,可是那里不一样,修为不够的鬼魂,还没踏进去一步就会烟消云散,等闲的鬼是不敢进去的,你只有自己一个人,根本什么也做不了!”

云安沉默了下来,当真是关心则乱,她不能这样意气用事,如果她也被控制住,那就真的没有人能救她们了……

女鬼见云安的面上有了一丝松动,也是松了一口气,想起什么似的问:“大人为什么不找尊主帮忙?”

云安一愣,他们口中的尊主,究竟是什么?很厉害吗?

可惜,她找不到那个神出鬼没的人,就算找到了,他会像这些鬼这么听话,乖乖帮助她?

冷静下来后,云安的脑细胞开始飞速运转。

如果,自己进了工厂被控制起来,警方那边第一时间收到消息并出动呢?胜算会不会大一些?

可是,她要在警方有那么高的影响力,这会儿早就让他们搜查工厂了,还用得着以身犯险吗?

坐在冰冷的石阶上,云安毫无头绪。

可能是有些发烧,感觉有些昏沉,云安正愣神的功夫,突然听到女鬼一声尖利的呼喊:“大人小心!”

云安有些迟钝地抬头,就见路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多了一辆面包车,几个精装的男人正缓缓向她走来……

006.深入敌营

迟钝的大脑中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如果被他们抓到,会不会有机会见到橙子?

可女鬼已经行动了,虽然无法攻击人类,可是却能改变周遭的场景。一瞬间,周围的气场变得诡异阴森,她在试探吓住这几个人,可是……

“嗯?有鬼气?”一个穿着深棕色风衣的高大男人轻咦一声,另几个人都看了过来。

“真的呢!头儿,您看到了什么没?”

风衣男摇摇头:“今天出门没带符咒,看不到,不过这鬼气太浓了,不用看也知道,这附近起码有五只鬼。”

云安看了眼女鬼,以及她的四只同伴,震惊了。

这伙作案团伙,绝对不是普通人!

云安站起来,镇定地看着他们,高声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风衣男颇有涵养地微笑一下:“我们是什么人不重要,先想想你自己吧!如果不想吃苦头,就最好乖乖跟我们走,如果你被选中了,绝对是件好事!”

选中?

云安抓住了关键字眼,越发觉得这不是简单的诱拐案!

“那要是选不中呢?”

“选不中?”风衣男饶有兴致地看着云安,似乎是从没遇到过这样镇静的女孩,十分有耐心地解释道:“那也不坏,你可以彻底从这个苦痛不断的世界中解脱了。”

!!!

这话的意思……难道说,之前失踪的那些女孩,很有可能已经死了一部分了?

云安潜意识觉得,这个“选中”,人数不会太多,条件也会十分苛刻,而且,他们还在抓人,是不是也在说明,之前失踪的女孩子,已经被“淘汰”了不少了?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深入敌营,再另作打算!

不顾女鬼和同伴的劝阻,云安一步一步走到风衣男面前,平静地开口:“我跟你们走。”

风衣男笑了:“真是个聪明的决定!放心,如果不出我所料,你会是那个被选中的!”

云安前脚刚踏上他们的面包车,原本启动的车子却突然熄了火。是女鬼,在做着最后的阻拦!

“啧!”风衣男不悦地皱了皱眉,目光凌厉而又准确地看向女鬼的方向,语气更是彰显着他的怒意:“别以为我看不到你,就拿你没办法!”

说着,风衣男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东西点燃,顿时,一股异香散发开来,云安被这香味弄得更加头晕,意识逐渐模糊起来,隐约间,好像听到了女鬼凄厉的尖叫声,她想去看,可眼皮抬不起来,人也彻底失去了知觉……

云安并没有昏睡多久,就恢复了清醒。

她人还在车里,车窗外的景象十分陌生,又很是荒凉。

云安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手机和钱包都不在身上,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他们拿走的。

感受到云安的小动作,风衣男看了过来,面上露出一丝不屑,许是太无聊,他开始搭话:“看你证件上是叫云安对吧?”

“嗯。”

云安淡淡地应声,脑袋里想的都是怎么样救出柳橙。

她皱眉不敢抬头的模样在风衣男看来,无非就是怕了。

到底还是个女人啊!风衣男笑了起来:“你也不用太害怕,我感受得到你体质的特殊,会被选中的!”

这个男人的感觉,早在她昏迷之前就见识过了,他能够准确地感应女鬼的位置,甚至连鬼魂的数量都能猜到,可见一斑。

想到女鬼,云安不免有些担忧,风衣男烧的那个东西太诡异,她昏迷前好像还听到了女鬼的惨叫……

“那个……”云安大着胆子问:“你上车前烧的是什么?香味儿那么冲。”

风衣男许是觉得云安没有什么威胁,如实答道:“那个就是普通的消灵香,一般鬼魂碰到就会消散,道行稍高的还能抵御一下。这东西对活人是没什么作用的,谁知道你一闻见就能昏过去。”

说着,他看着云安的表情变得深沉:“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些鬼跟你是一伙的吧?”

云安一愣,继而装傻道:“你说什么?”

“哼!”风衣男冷笑。“你这套话的伎俩太低级了,还不如直接问我那些鬼怎么样了!”

云安满心急切地想知道答案,可又只能继续装傻充愣:“什么鬼?你说的我怎么听不懂?”

“听不懂啊?那就当我没说好了!”风衣男干脆合上眼,闭目养神,一副不再搭理云安的样子。

云安还想再说什么,车子已经一个急刹停了下来。

眼前是一座偌大的工厂,里面隐隐还能传出机械运作的声响,从外表看去,与周围的工厂无甚区别。

只是,整个工厂上方,弥漫着的森森鬼气,让云安无法忽视。

压抑!

这是云安迈进工厂后的第一感觉。

工厂里的在生产着某个牌子的香肠,数十名工人麻利地重复着手上的工作。

总觉得哪里不对!

云安仔细地打量着她经过的几名工人,发现了一个共同点:他们全部都是神情呆滞,动作僵硬。

这是——

没来得及细想,风衣男已经架着云安绕到了工厂后方,在一个小暗门前停了下来。

暗门虽小,可却是纯钢打造,一枚超大的锁头跟门都有些不相称了,同时也彰显了它的安全性。

风衣男拿出了一大串钥匙,准备开门。

云安却是在思考,这么大的阵仗,里面不应该只关一个人,那么有没有可能,橙子也在里面?

云安决定赌一把!

一路都充当着小绵羊的角色,风衣男显然没有料到,云安会动手——呃,动脚。

在钥匙插进锁孔的一瞬间,云安抬脚毫不客气地踢向风衣男的下体。本以为这一脚就算踢不中,也够他受的,却没想到风衣男一手打开锁,一手将将握住云安的脚踝,面上没有丝毫波澜,仿佛这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又仿佛这一切都是微不足道。

可他的语气已经带了丝怒意:“你最好祈祷自己能够被选中,否则,第一个弄死你的人就是我!”

云安被推进门内,没来得及回头,身后已然传出“砰”的一声巨响,厚重的门被关闭锁死,她出不去了。

眼前是漆黑一团,空气中弥漫着腐臭的气息,云安强忍着恶心深吸几口气让自己冷静,因为,她听见了几道微弱的呼吸声——有人在这里!

只怪她在开门的一刹那没来得及看清!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云安低声喊出了柳橙的名字:“橙子!橙子你在不在?”

这一声呼唤后,云安感觉空气死寂了几秒,似乎连那几个呼吸的声音都消失了。

云安更加心急了:“橙子,你在的话就出声,是我!安安!”

“安,安?”

终于!听到了心心念念的声音,虽然微弱,但是云安准确地感受到了她的方位,便不管不顾地冲了过去。

“啊!”一声低呼,云安怎么也没想到,脚下是悬空的,足足两米的高度,足够这些弱不禁风的女孩子无法再上去。

饶是底下满是泥泞,可云安还是感受到从左脚脚踝处传来的阵阵抽痛。

“安安……”柳橙微弱的声音响起。“你没事吧?”

云安强忍着疼,一瘸一拐地往柳橙的方向走。“橙子我没事,你怎么样了?”

话未落,云安又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忙捂住嘴不让自己喊出来,免得橙子担心,可整个人已经不受控制地倒了下来。

这触感……

不像脚下的泥一般绵软湿润,这东西冰冷,僵硬……在摸到一只僵硬的手之后,云安的腿整个软了下来——这是一具尸体!

许是感受不到云安的声音,柳橙有些不安:“安安?”

“我,我在!”云安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有些明白了空气中的腐臭是从哪来。

好容易摸到了柳橙身边,听着柳橙低低的抽泣,云安的鼻子也有些泛酸了。

“别怕,我来了,我们一起想办法出去!”云安似在安慰柳橙,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出不去的……这间屋子里,少说也有六七具尸体了……”柳橙一边哽咽着,一边说出了一个令人震惊的事实。

云安更加疑惑了,为什么死了这么多人,她一个灵魂的气息都感应不到?想起了风衣男的神通,云安觉得,这一切的背后,有着匪夷所思的阴谋。

“橙子,你别怕。”云安柔声安慰着柳橙,也试图在她身上找到些什么线索。一边轻拍着柳橙的背以示安抚,一边轻声问道:“橙子,你先告诉我,你昨晚为什么外出?”

“昨晚……”柳橙隐隐有些颤抖,似乎一想到昨晚,就会觉得恐惧。

见她这样,云安也有些不忍,正要说什么,却听柳橙突然开口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觉得外面有个人在叫我,寝室里的人都听不到,只有我能……我感觉到它在向我求救,我就出去了,一直走到校门口,突然被几个男的堵住……”

云安只觉得怪异,忙问:“然后呢?”

“那个声音,就在这几个男的中间,一直在喊我……我的意识很不清楚,等我清醒的时候,人已经在这里了。”

007.余情未了

云安抓不住重点,不由有些心急:“橙子,你还记不记得他们说了什么?”

“他们说……”柳橙苦苦思索了半天,才答道:“我就记得他们说什么,‘已经筛选出七个了。’剩下的,我也不记得……”

七个!之前失踪了数十名女孩子,如今只剩下七个了?!

云安只觉一阵恶寒,反胃感也再压制不住。

“呕……”

“安安?”柳橙慌慌张张地来摸云安的背,不停地给她顺着气。“怎么了怎么了?”

云安连说没事,可打心底里泛出的那份恐惧与不安,她又怎么忽视得了?

从门处传来锁头开启的声音,云安不由看了过去,却在大门开启的一瞬不受控制地偏过头去闭上眼,光线太过刺目,已经适应了黑暗的眼睛被刺得生疼。

“就剩她们俩了吧?”一个浑厚的男音响起。

随后云安就听到了带她过来的风衣男的声音:“是的老板,如果这两个还是没被选中,我们恐怕要换一个据点了。”

“知道了。”那人的声音渐渐远去。“带着她们俩开坛举行仪式吧。”

云安缓缓睁眼,也只是看到一个浑身笼罩在黑色斗篷里的背影,他的背脊停止,个子在一米八左右,应该是很瘦,因为虽然斗篷很宽大,可随着他平步向前,里面大部分都是空的……

“啊!”一声尖叫让云安收回了视线。

只见柳橙惨白着一张脸,目光慌乱得似乎不知道该落在哪里。

云安这才就着门处透进来的光线打量着四周,瞬间就明白了柳橙为什么这样害怕。

这是一个很空旷的屋子,除了人,什么都没有。

地上横七竖八倒着许多女孩,很多都已经死了,死的时间久的,身体已经开始生尸癍,更有的已经开始腐烂,还有一口气在的,也是眸光呆滞,时日不多了。

水泥墙壁上,用鲜红的液体画着各种各样的符咒,云安不认得,可直觉上,也知道那些不是什么好东西。

风衣男冷漠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看够了没有?看够了,就上来!”

不知什么时候,墙边多了一架梯子,云安连忙扶起柳橙走过去。

脚踝处依旧隐隐传来一丝抽痛,似乎是脱臼了,云安强忍着,把饿了一天又饱受惊吓的橙子先拖了上去,这才缓缓往上爬。

两个人相互搀扶着跟在风衣男身后,周围又有几个男人随行,想逃跑根本就不可能。

绕了几个圈子,云安等人来到了一间厂房前停了下来,风衣男颇有深意地看着云安,低低说了句:“但愿你们俩都能被选中吧!”

厂门大开,里面的场景却是出乎意料的诡异。

用砖石搭建了足足无米高的高台,均匀地涂了水泥,再刻上繁复的密纹,在高台的顶部,摆放着一个巨大的三足鼎,仿若一个巨大的香炉,还冒着阵阵白烟。

两个女孩被架了上去,云安眼见着风衣男手握一把古朴的匕首,心突地一紧……

——————

彼时,冥界深处

冥王慵懒地靠在美人榻上,与隔壁鬼界的鬼尊喝茶谈天,没有半点冥王该有的样子。

看着自己面前那个危襟正坐雷打不动的人,冥王突然往前凑了凑,一脸意味深长地问:“我说老墨啊,你不去阳间陪你那新婚妻子,跑我这晃悠什么?”

鬼尊瞥他一眼,淡淡地开口道:“别把她想得很重要,她与我而言,只是一味补药。”

“只是这样?”冥王脸上就差写上“不相信”三个字了。“要真是补药,你把她杀了,吸食她的灵魂,岂不是一劳永逸?”

鬼尊不答,可握着茶杯的手却是一顿。

冥王仍不死心:“老墨,你就承认你舍不得不就完了?”

“没有舍不得!”鬼尊颇为强硬的辩解,在冥王看来,无疑是恼羞成怒下的狡辩!

心中不由暗暗摇头,也为他感到不值当。当年发生那样的事,他废了多大的力气才在无极炼狱中修炼到如今的道航。

他的修炼方式,极难极苦不说,过程也异常缓慢,虽然如今鬼力非寻常鬼怪可比,但始终凝聚不了实体,近千年的修炼,如今也只是在月圆之夜方能有两个时辰的实体,要想完全凝聚实体,最少也要五百年吧……

虽然那夜跟那女人的欢好让他修为大增,可要是他能狠下心吸食了那女人的魂魄,哪里还用得着再耗费时间?

正出神呢,突然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着的异常,不由看向鬼尊。

“砰”的一声清脆的响声,鬼尊手里的彩釉茶杯被他捏了个四分五裂。

“你怎么了?”

鬼尊不语,只是一拂袖,下一刻,一个人从天而降,几乎是滚着到了鬼尊的脚边。

“尊主!”那人稳住了身形,忙跪了下来。

“诛心,本尊让你跟着她,是为了保护她的吧?”鬼尊的声调比以往还要冰冷几分,直视着诛心头顶的目光,几乎将他灼穿。

诛心只觉四肢百骸都是冷的,强撑着镇定不卑不亢地答:“属下是见尊主犹豫不决,才私下做主的,如果那女人死在那里,属下便将她的魂魄带回,谨献给尊主!”

“本尊的事,几时轮得到你做主?”鬼尊拍案而起,冷冷地丢下句:“自己去寒水地狱领罚!”人已经不见踪影。

冥王在一旁不满地喊:“喂喂喂!墨止夜,你丫当我这是什么地方?你们家的处刑场啊?罚人带你鬼族罚去!”

诛心叹了口气,恭顺地劝道:“冥王大人,您也别喊了,我家尊主已经走远了。”

冥王这才看向诛心,眼底里八卦之火熊熊燃烧:“小诛心,你快说说,你是怎么把你主子惹成这样的?”

诛心简单解释了一下,就自觉地跑去寒水地狱泡冷水去了。

冥王重又沏了壶茶,面上满是意味不明的笑容:“墨止夜啊墨止夜,我就说你小子余情未了,还不承认……”

——————

看着风衣男离自己越来越近,云安能做的只要把抖成一团的柳橙护在自己身后,强撑着镇静开口道:“等一下!”

风衣男顿住了脚步,面上浮现出一丝不耐:“怎么了?”

“在你们的仪式开始以前,能不能告诉我,你们在做什么?”

“不能!”风衣男说着,已经伸手来拉柳橙了。

“等一下!”云安更加慌乱。“你要做什么,先冲着我来!别伤害橙子!”

风衣男来了兴致,仔细打量着两个女孩道:“哦?你们两个认识?”风衣男冷笑一声:“反正都是要选的,谁先还不都一样!”

说着,风衣男抓过云安的手腕,用古朴的匕首轻轻一划,鲜血便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滴在地上。

“安安!”柳橙惊恐地喊了一声,云安连忙回以一个安心的眼神,低声说着“别怕”,另一只手用力抓了抓她纤细的胳膊,以示安抚。

血夜流失的太过,云安只觉一阵阵眩晕,有些站立不稳,却还是聚精会神地盯紧着脚下。

她的血液顺着脚下的纹路缓缓地流淌,很快就弥漫到整个平台,明明是平淡无奇的水泥地面,血液却很快就沉浸了下去,再没了一丝血痕。

那尊三足鼎突然轻微地晃动起来,云安转头看向风衣男,只见他双手微微缩紧,似乎比自己还要紧张。

“砰”的一声轻响,自三足鼎中冒出了滚滚浓烟,泛着诡异的红色。

风衣男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喃喃自语:“红色,居然是红色!真是天助啊!”

再看向云安的目光,就变得十分炙热。“哈哈哈哈!一定要带你去见老板!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有了你,哪还用得着其他八个人!”

云安似乎隐隐明白了什么,大着胆子问:“既然你们不需要其他人了,能不能把橙子放了?”

风衣男的目光这才重又落在柳橙的身上,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放了?放了她等着她报警么?虽然我们不怕警察,可是躲起来也是很费劲的,还是灭了口比较方便。”

“橙子!”云安眼见着风衣男拉过了柳橙,想要扑过去,却因为失血过多,这一扑,还没碰到风衣男,自己已经不受控制地跌倒,头又好巧不巧地正磕在三足鼎上,只觉一阵天旋地转。

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云安猛地撞向风衣男,同时将柳橙紧紧搂在怀里。

风衣男勃然大怒,挥舞着匕首冲了过来:“找死!”

“呼——”

不知从哪里刮来一阵邪风,吹翻了三足鼎,更是掀的风衣男直接跌落了下去。

可风衣男也绝非善类,掉下去的一瞬,手中的匕首狠狠地插进水泥台上,竟稳住了身形重又回到了高台顶。

看向云安的目光,依然带着怒意。“你到底是什么来头!几次三番有灵体帮你?”

说着,又疑惑了起来:“这里等闲灵体是不敢靠近的,是谁?”

云安突然感应到了什么,下意识地抬头,就看见风衣男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一个修长的身影……

008.鬼上身

云安彻底懵了:“阿,阿泽?”

来的人是高企泽没错,可云安总觉得哪里不对,高企泽的眼神,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冷漠凌厉,而且,她从未发现高企泽会有这么强大的力量……

云安颇为费力地扶着浑身瘫软的柳橙,让她靠在三足鼎上,风衣男的注意力早已被高企泽吸引了过去,也让云安得以喘口气。

“橙子,你怎么样?没事吧?”云安低声询问着,眼底的关切就要溢出来。

柳橙费力地摇头:“我没事,就是没有力气……那是阿泽吗?”

云安回头去看,那的确是高企泽的长相和身躯,只是眼神不对,气势也不对,随着他发动进攻,云安感受到了明显的鬼气!

那是……鬼上身?!

“安安?”

云安回头,淡淡地答:“橙子,那不是阿泽。”

“啊?”柳橙一脸的茫然。“那明明就是……”

云安没空解释,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起来。

通过刚才风衣男跟他老板的对话可知,这个据点对他们来说已经不够隐秘了,那么风衣男在外面的同伙极有可能已经开始转移了!

“高企泽”轻一挥手,又掀起一阵阴风,他看向云安这边,用不同于以往的低沉声音道:“你们先走,外头的人已经全部转移完毕了,这个人,是他们留下来顶罪的。”

一番话让云安微微一愣,可对风衣男的打击却是巨大的。

只是他现在连抬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整个人瘫软得仿佛一滩烂泥,竟是被“高企泽”一掌拍成这样的。

柳橙眨了眨眼,看向云安的目光有些迷糊:“安安,他好像真不是阿泽……”

这样紧张的气氛,云安愣是被柳橙一句话弄得哭笑不得,扶着她缓缓往高台的台阶处走。

“啊!”

一声低呼,措不及防地,云安被“高企泽”打横抱了起来,下意识地搂紧了对方的脖子看傻了一旁的柳橙。

低沉的声音此刻夹杂着些许不悦:“自身都难保了还管人家!”

原来,他早就发现了云安脚踝处的扭伤。

柳橙也是后知后觉地惊呼:“哎呀!安安,你的脚……”

已经疼到麻木了的云安,伸长脖子看了眼自己的脚踝,这才发现那里早已肿的老高,怪不得那么疼。

“高企泽”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也不管柳橙,抱着云安大步往前走。

“你你你!你放我下来!”云安扑腾着两条腿,十分不配合。即使知道是鬼上身,但被这么抱着也很尴尬好么?

“高企泽”已然失去了耐心:“老实点!你的脚不想要了?”

云安看了眼紧跟在后头的柳橙,虽然脸色苍白了点,但是获救后的喜悦足以支撑她走出这座工厂,只是……

“可是还有那么多失踪的女孩在这里!我们是不是应该把她们一起救出来?”

“这具身体的主人报了警,警方很快就会过来的!”

这句话声音不大不小,柳橙刚好听见了,不由偷偷瞄了一眼“高企泽”,一阵心悸。

云安异于常人的能力她也知道,自然也懂一些关于这方面的事,也就明白了云安的话。

未免麻烦,云安等人不等警方到来就先一步离开了工厂,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般,云安望着久违的星空,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云安家楼下。

“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是,谢谢了!”云安对着“高企泽”十分诚恳地道谢。

柳橙躲在云安身后,不敢出声。

不知怎的,“高企泽”的心情似乎变得很差,周围的空气都冷了好几度。

“呃……”云安有些发懵,感受到柳橙的俱意,不由转头轻声道:“你不是有钥匙吗?先上去吧,我跟他聊两句就回去。”

柳橙看了看“高企泽”,想了想还是点头,转身逃也似的跑了进去。

云安看向“高企泽”,好好一个暖男,这会儿变得这么冷酷,还真让人不习惯。

俯身是需要一定技术含量的,加上它对付风衣男时的手段,云安思考半天,也不记得她求过这么厉害的鬼帮忙。

“内个……”云安见它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不由开口道:“你不用俯身我也看得见你,要不你先把我这个朋友的身体还给他?”

“朋友?”“高企泽”拧紧了眉,似乎更加不快。

云安愁眉苦脸地看着他:“是啊!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找到他还附到他身上的,但是——诶?”

一阵天旋地转,云安再次被人家打横抱在了怀里。

您这一言不合就抱人是要闹哪样?

“本尊给你涂了药酒就会走。”

冷淡的声音自头顶响起。

本尊???

云安瞪圆了眼睛:“是你!”

“高企泽”垂眸瞥了她一眼,不语。

原来,是他们口中的“尊主”,附在了高企泽的身上。

云安傻了,一路被抱回家都没醒神儿。

听到响动的柳橙拿着筷子跑出来,边跑还边说:“安安,我煮了面,一起吃——呃……”

“高企泽”旁若无人地抱着云安进了她的房间,动作不算轻柔地把云安放到床上,清冷地问了句:“有没有药酒?”

“有!”柳橙忙点头,上次她扭了脚买过,还剩了不少。

慌慌张张找来递给“高企泽”,小巧的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惊呼一声:“哎呀!我的面!”

云安看着“高企泽”缓缓蹲坐在柔软的地毯上,看着他脱掉自己的鞋袜,看着他倒了些药酒在手上搓了搓,直接附在了云安红肿的脚面上。

“唔……”这一下,冷汗都淌了下来,云安死死地抓着被子,看着“高企泽”浓密的头发转移注意力。

可偏偏他就像是有意的一样,手上的力道又重了几分。

云安不由低呼:“你轻点儿!疼!”

“疼?”“高企泽”反问一句。“没那个本事还想学人家做英雄,这就是下场!”

云安嘟嘟嘴,不满地嘀咕:“什么英雄,我才没那么伟大呢!如果不是橙子,我哪里会自投罗网跑到那里。”

隔了一会儿,云安见他不说话,不由大了几分胆子:“橙子是唯一一个了解我的特别之处后,还不排斥我的人,为了她,我做什么都情愿!”说着云安不由反问:“你难道没有在乎的朋友吗?”

他虽不言语,可云安明显感受到他手劲渐渐放轻。

“你那么厉害,为什么要俯身到阿泽身上?”

“……”

“你一次又一次的救我,究竟图的是什么?”

“……”

云安觉得自己很失败,生平第一次这么好奇一个人,一件事,可是却得不到答案。

有些气馁似的干巴巴地又问了句:“那,你叫什么名字?”

他竟终于舍得开了尊口:“墨止夜。”

云安喃喃念了下他的名字,缓缓勾起了嘴角。“墨止夜,今天谢谢你了。”

“有道谢的功夫,还是想想以后如何给本尊省省麻烦!”

经过墨止夜的按摩后,脚踝的红肿消了大半,也没有那么疼了。

“我没事了,你可不可以把阿泽的身体送回家去?”云安知道了附在高企泽身上的魂是谁以后,就一直觉得很别扭,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更是不由催促了一下。

却没想到,刚刚缓和了些许的氛围,重又变得微妙,墨止夜眯起了眼。“你,很在意他?”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丝异样的气息,而且墨止夜这酸溜溜的语气太过明显了,谁还能无视得了?

“呃……”云安从心底里泛出一丝求生欲。“我倒不是在意他,只是听说这个鬼魂附在人类身上久了,很消耗魂力的吧……”

墨止夜的脸色微微缓和了些。

“本尊是该走了,今日的事,本尊不希望再有下次!”

云安撇嘴,从头到尾都在训她!这人真是……

直到大门关闭的声音响起,柳橙才敢端了面碗进来。

“安安……”

云安看着柳橙手里香喷喷的面条,顿觉食指大动,径直朝柳橙伸过了手。

“快拿给我,我都要饿死了!”

柳橙看了眼面碗递给她,才摸摸后脑勺道:“都凉了,我看他一直不走,就没敢进来。”说着,又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眼房门,问:“那是鬼上身吧?”

云安顿了顿,轻轻点头。

“你认识的鬼?”

“嗯。”

柳橙有些心急了:“哎呀你又来!我要的是解释!解释!你能不能别吊着我的胃口啦,我都被你急死了!”

几大口温热的面条下肚,云安才觉得四肢百骸都畅快了许多,放下面碗,云安轻叹了口气,才缓缓开口:“橙子,想知道的话,你得做好心理准备,这件事,我到现在也不是很清楚。”

柳橙连连点头,看着云安的目光满是关切。

云安在柳橙面前,只有过一个秘密,那就是七太婆对她活不过二十岁的预言。如今危机既然解除,云安也没必要再瞒着柳橙。

于是,云安把整件事都叙述了出来,包括那惊心动魄的死亡之夜,包括过后回老家,七太婆的异举,包括自己与墨止夜发生的一切……

009.许教授的异常

等到一切都解释清楚,天也已经彻底亮了起来。

“呼!”全都说出来,云安也送了一口气,伸了个懒腰,很平静地道:“好啦!都告诉你了,该收拾收拾去学校了。”

“安安……”柳橙看着云安,既心疼又无奈。

云安勾起嘴角扯出一抹笑容,恬静美好:“别胡思乱想了,我告诉你,可不是为了让你露出这副表情的,都过去了不是么?”

柳橙愣了愣,继而点头,也笑了:“对!只要你没事,都好!”

虽然柳橙旷寝两晚被记了名,可影响并不大,两个人撑过了上午的课业,下午就没什么事做了。

“安安,你下午干嘛去?”

云安揉着酸胀的眼睛,没精打采地答:“我还能干嘛去,回家,补觉。”

昨天云安折腾了整整一天,又一夜没睡,支撑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了!

两个人有说有笑地来到了女生宿舍楼下,云安跟柳橙告别:“我先走了,你也补个觉吧。”

“嗯,你路上小心!”

目送着柳橙上楼,云安转道去了学校后侧的小树林。

她想知道,那个女鬼姐姐怎么样了!

那些鬼魂还在那里,云安问了那个盔甲鬼,才知道昨晚自己昏迷后,女鬼受了重伤。

“虽然那个消灵香对一些小鬼有杀伤力,但是您认识的那只女鬼,魂力并不低。”盔甲鬼解释完,云安顿时安心了不少。

“那就好。”云安心有余悸地说着:“如果因为我害了那个姐姐,那可真是作孽了。”说着云安看向一众鬼魂:“昨天谢谢你们了!如果没有你们帮忙,我也不可能那么快就知道橙子的位置。”

离开了树林,云安是真的累得不行了,正好回家,却见高企泽大步走向自己。

避不开,云安只好硬着头皮向他打招呼:“阿泽。”

“云安!”高企泽大力抓着云安的肩膀,一脸关切:“你怎么样了?有没有事啊?”

“啊?”

“我亲眼见你被他们抓走的,我本来想进去救你,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醒来以后我发现我在自己的家里……云安,昨天晚上出什么事了?”

云安眨了眨眼睛,弱弱地辩解了句:“你是不是睡糊涂了?”

哪知高企泽丝毫没有被糊弄过去:“我也以为我是睡糊涂了,可是昨晚,我电话里的确有报警的记录,今天报纸上的大事件也是在那座工厂发生的,怎么可能是做梦呢?”

云安这才留意到他手上还拿着报纸,似乎怕云安不信,高企泽还真的翻出了报警的通话记录给云安看。

云安咬紧牙关,丝毫不向高企泽吐露只言片语:“阿泽,我看你是真的睡糊涂了,报警记录也说明不了什么啊,再说,就算你昨晚真的报警了,我也真的是被绑架了,那我现在还能完好无损地站在这吗?”

一边自然地说着,云安一边后退了两步跟高企泽保持了些距离,伸手要过报纸看了一下。

近期的少女连环失踪案终于有了进展,警方捕获了一名重要的嫌疑人,只是犯罪团伙已经转移,一干失踪的少女仍旧下落不明……

云安看不下去了,这报道,分明有问题!

那些少女明明被关在那个暗门里,有的都已经腐烂发臭了,他们是害怕造成社会恐慌,所以才隐瞒了下来的吧?

云安把报道摊开给高企泽看:“你瞧,下落不明!看到没?我现在就在你眼前,哪里就下落不明了?”

说着,云安把报纸塞进高企泽的怀里,扭头就走,这件事,她没办法跟高企泽解释,能做的也就只有装傻了。

只是,看了那篇报道以后,云安的心里说不难受是不可能的。

那么多女孩,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暗门里关着的,基本都没有存活的可能,而侥幸幸存的七名女孩,眼下也不知道被他们转移到了哪里,更不知道她们即将面临着什么……

回到家,洗完澡,却怎么也睡不着,满脑子都是那些女孩,那个工厂,以及那个匆匆一瞥的背影……

有些烦躁地翻了个身,却发现自己身侧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一个人!

“啊!”一声低呼,云安猛地坐了起来,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胸口,心脏跳得厉害。

那人厚颜无耻地问了句:“见了那么多鬼,还怕?”

云安整个人都不好了。

“墨止夜?你什么时候在这里的?”

墨止夜侧过身面对着云安,有些慵懒地看着她,单手撑着头,雪色的长发散落下来,这是云安第一次这样清楚地看着他。

他的发丝雪白,随意散落下露出宽大的额头,以及一边凌厉的眉峰。此时他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挺直的鼻梁下,薄唇轻勾,露出一抹浅笑,只让见了的人一阵阵的眩晕。

仿若画中走出来的谪仙,让人移不开眼;又似蛊惑人心的妖魔,让人因他一颦一笑而迷失其间。

云安不得不承认,她有了一瞬的恍惚,继而就有点不忿,一个大男人,长那么好看做什么!

“墨止夜!”云安抱着胳膊看着他。“正好你来了,能不能告诉我,他们这样精挑细选出来的女孩,有什么用?”

“自然大有用处。”墨止夜十分欠揍地答了一句没用的话。

云安翻了个白眼:“你说了跟没说一样——”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云安满脸揶揄地看着墨止夜问:“诶!你不会是不知道吧?”

哪知墨止夜的脸皮还真不是一般的厚,他倒是坦诚地承认了:“的确不知,你们人类的用途那么广泛,本尊哪能每个都晓得。”

云安:“……”

“不过……”

不过?

云安重又看向墨止夜,等着他的下文。

“看那庆幸,像是在唤醒什么。”

唤醒?

云安看着他满脸的疑惑,可是他却什么都不说了,而是问了句:“你不困了?”

困是困的,可是躺在床上就是睡不着,这会儿再被他这么一吊胃口,就更睡不着了。

“你先说说呗,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墨止夜蹙了蹙眉,没好气儿地道:“与本尊无关的事,本尊如何知晓,你若真这么闲,不如好好养养心神!”

云安撇了撇嘴,赌气似的掀开被子躲进去,背对着他不再言语。

不知怎的,这一躺竟有了困意,眼皮子也沉了。

空气中,满是他清冷的气息,却莫名地让云安安心了不少,就这样沉沉地睡了过去。

万万没想到,这一觉直睡到第二天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在脸上,暖融融的十分舒服。

翻身看去,已经没有了墨止夜的影子。

偌大的房子里空荡荡地又剩下她自己了。心底里隐隐泛出一丝失落,连云安自己都没有察觉。

今天上午没有课,云安悠闲地做了早饭来吃,微信询问着柳橙的情况,一切似乎都归于平静了。

本市再没有了女性失踪的案件,人们渐渐的也就不再恐慌,学校里人人自危的紧张氛围早已解除。

云安找了两份钟点工的工作,业余的时间赚点外快,维持着自己的生活。

柳橙自然也一起,两个人几乎同进同出,形影不离,关系也愈发密切了。

墨止夜自那天以后,很久都没有再出现,云安有时也会猜想他的身份,可猜来猜去,也都只是猜测,得不到证实依旧没什么用。

今天有专业课,云安跟柳橙早早地占了座位,正复习着上节课的内容呢,许教授进了教室。

许教授在A大授课已经有十五年了,是个和蔼可亲的大姐姐,什么时候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可是今天,她的气色很不好。

“安安,”柳橙小小声地在云安耳边问:“许教授是不是跟她老公吵架了?”

云安皱了皱眉,以前怎么从没发现柳橙是这么八卦的人。

“别胡说!”

人家许教授跟她老公两个人感情好着呢!什么时候见他们吵过架红过脸了?

只是许教授的确心情不佳,情绪也不高,今天的课堂气氛异常的压抑。

云安留意观察了一下,许教授今天不光气色不好,印堂处更是蒙上一层只有云安看得见的黑气,也就是俗话说的印堂发黑!

蓦然想起前段时间许教授跟随考古队去X市调查一个项目,难道是在那里招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直到课程结束,云安都在担心,却没想到许教授突然叫了云安过去。

“许教授。”云安礼貌地问好。

许教授喝了口水,问道:“云安,方便吗?我有事想问问你。”

“啊,方便……”云安瞥了眼柳橙。

许教授也看了过去:“柳橙,我知道你们关系好,可不可以把云安借给我一会儿?”

柳橙知道,许教授这是有话想单独对云安说,忙点头道:“那许教授,我先走了!”

目送着柳橙离开,许教授才又说:“你是通勤生吧?”

云安点头。

“正好,去我家坐坐。”

云安虽有些意外,但还是跟在了许教授的身后……

010.夜明珠

许教授家住在离学校不远的地方,也算是市内较繁华的地段,两个人驱车十分钟左右,就进了小区。

一路上许教授沉默不语,专注地开着车,可从紧握着方向盘的双手上可以看出,离家越近,她就越是紧张不已,停好车时,她的呼吸都有些急促了起来。

“许教授?”云安不免有些担心。“您没事吧?”

许教授像是回过神儿来,看向云安,轻摇头答了句:“我没事……”

可那样子哪像是没有事?云安心中更加忐忑起来,许教授的这趟X市之行,到底出了什么事?

电梯停在了二十一楼,没等许教授引路,云安就猜到了她家是哪一户。

一层共有三户人家,只有最左边的那一户,云安看到了阴沉的黑气,自门缝渗透出来,笼罩了整个房门,即使午后阳光充足,门口也依旧显得阴森。

可是,云安还没有感觉到任何鬼魂的气息,无法确定门内发生了什么,只好跟着许教授进门。

刚一进门,就感受到了比外头浓重十倍的阴郁气息,加上窗帘都是放下来的,整个屋子昏暗不说,还透着让人毛骨悚然的气息。

云安驻足在门口愣是不敢再迈出下一步。

许教授郁郁地说了句:“不用换鞋,直接进来吧。”

云安硬着头皮走了进来。

坐在沙发上,云安只觉一阵阵地脊背发凉,忍不住抱起一个靠枕,看着许教授端了杯茶递到自己面前再坐下,终于忍不住问道:“许教授,您想跟我说什么?”

“你是不是能看见鬼?”

许教授突如其来的问题让云安措不及防,愣愣地看着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你不用紧张。”许教授看出了云安的异样,随和地说道。“我是偶然听到你跟柳橙的谈话,才知道的,当时还不怎么相信,这次我遇到了一件怪事,才想到了你。”

云安看着许教授默默了良久才开口:“您先说说您遇上什么事吧。”

许教授的眼光落在云安身后的墙壁上,似乎透过墙壁回忆起了过去,她的目光变得迷离,神态变得紧绷,可见这不是一段美好的回忆。

“你应该知道,我前段时间去趟X市,这趟去,是我的老同学带领的考古队新出土了一个物件,想让我去鉴别一下。

你也知道,我们这个专业,对文物有着异常的执着,所以一接到消息,我就去了……”

许教授的故事足够长,也足够让人毛骨悚然。

那天中午下了飞机,许教授就先跟同学碰了面,当时许教授还在打趣自己那个同学,好歹带着考古队下了墓,怎么连文物的朝代都鉴别不出来。

老同学除了沉默还是沉默,神情古怪,脸色苍白,许教授留意到以后,不免打起了精神,心中有些雀跃,想早点看看文物的样子。

可许教授人到了,老同学却拖拉起来,硬要拉着许教授去吃饭,却不带着自己的妻子。

一提起他的妻子,他的神情就更加古怪了,这也让许教授感到疑惑,匆匆吃完了饭,许教授就开始催促他去看文物。

没想到文物在老同学的家里,一进门,阴暗的屋子就让许教授觉得十分别扭,大白天的,窗帘拉得这么严实,又不开灯,这是干什么呢?

这么想着,许教授把疑问说了出来。

可老同学听了,脸色更加苍白了不说,嘴唇都隐隐在颤抖。

他的目光似乎在看着某处,许教授不由跟着看了过去。

心在一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老同学的妻子,也是他们的同学方芳,悄无声息地站在了自己身后,整个人几乎贴在自己的背上。

“天啊!方芳!你干嘛?”

许教授被吓得不轻,方芳却扯开嘴角,露出一抹极为诡异的笑容。

老同学像是鼓起很大的勇气走了过来,拉了拉方芳的手,轻声哄道:“方芳,你先回卧室好不好?”

“咯咯咯……”方芳笑出了声,可那笑声实在太吓人了,要不是还有疑问,许教授恨不得当下就夺门而逃。

方芳终于回卧室了,可那笑声还持续了一会儿才停下。

“到底怎么回事啊?”许教授急了。

老同学坐在沙发上,把脸埋进手里,语无伦次地嘀咕着:“我也不知道……我要是知道的话,也不会……”

许教授也坐了下来,心有余悸地看了眼方芳紧闭着的房门,以前多温柔的一个女人,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的?

老同学突然有所动作,只见他缓缓伸手,从茶几下面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精致的紫水晶盒子。

这做工、这样式,都不是现代的工艺,这么大一块紫水晶,打磨成器,在当今社会也是价值连城,更别说是过去了。

只是刚看了个外形,还无从考究其年代,刚想要过来看看,可对上老同学的眼神,许教授顿住了。

那是怎样的眼神啊,懊悔中带了丝惊惧又恐慌的意味,压抑的声线缓缓响起:“我们下了墓,却发现那根本不像是葬人的墓穴,没有陪葬品,甚至连棺椁都没有一个,可墓穴内的一切都是安丧葬礼仪建造的,本该停放棺椁的位置,只有这个盒子。

大家都对这个价值不菲的盒子产生了兴趣,商量一下后就觉得打开来看看。

没有机关,甚至连锁都没有,十分简单地就被我们打开了。可里面的东西,却让人觉得十分意外。

偌大又空旷的墓,几乎像是下葬了一个盒子一样的布局,可盒子里装的,只是一颗平平无奇的夜明珠!

要说这夜明珠的特别之处,也就是别寻常的大一些,可价值远不及那个盒子。

我们带着盒子和夜明珠回来,研究了几天都没研究出什么特别之处,我闲得无聊,就把它带回家里好好研究,却没想到,它来到我们家的第一天,方芳就变了……”

老同学没再说下去,许教授有些急。故事听到一半,哪有暂停的道理:“你倒是继续说啊!”

“方芳开始惧怕任何光线,包括灯光,一见到光就会尖叫不止,拼了命地抓自己被照到的地方,直到隔绝了光亮才停止,可隔绝光线以后……你也看到了。”

许教授瞪大了眼睛,那个阴森森的样子,都是因为一颗夜明珠吗?

老同学打开了盒子,一颗泛着红光的夜明珠呈现在两人眼前,光是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诡异的笑声再次响起,许教授转头,就见方芳立在房门口,一瞬不瞬地盯着夜明珠笑……

故事到这里就停了下来,云安看着眼前与故事中一般无二的情形,头皮一阵阵地发麻。

不禁试探性地问了句:“许教授,您把夜明珠带回来了?”

许教授慌乱地摇头:“当然没有!我当时也看不出夜明珠的来历,加上心里有些害怕,我匆匆告了别订了最快的航班飞回来。

可是……”许教授眼底满是俱意,语调也开始颤抖了起来。“我一回到家,突然听到一声凄厉的尖叫,那是郑钧的声音!”

郑钧就是许教授的丈夫,之后的状态就如同方芳一般,不见光线,诡异莫名。

许教授说,她好容易安顿好了郑钧,就下意识地翻了自己此次出行唯一带着的一个单肩包,果然,在里面静静地躺着那个紫水晶盒子,里面的夜明珠,泛着莹莹红光……

“这显然是他偷偷放在我包里的!”许教授愤怒地抬高了声调。“我联系不到我那个同学,甚至托人去他们家找,可是扑了个空,他们在我走后立马就搬了家。

我又联系了他说的那支考古队,可是他们说,近期根本没下过墓,更不清楚什么夜明珠……”

许教授支撑不住,小声啜泣起来。

也难怪,许教授只是一个女人,遇上这么诡异的事情,能不害怕么?

“那您丈夫……”

许教授吸吸鼻子,哽咽着答:“我知道要带你过来,怕你吓到,所以把他锁在房间里了。”

“许教授,我觉得这件事,您还是应该找个大师看一看,我……”云安说着自嘲一笑:“我虽然能见到鬼魂,可是这种事……”

“咯吱……咯吱……”

一阵细微的声响打断了云安的话,云安寻声望去,声音是从一扇紧闭的房门处响起的,有点像是猫儿用尖利的指甲抓过门板的声响,可在这阴暗的屋子里,就显得有些渗人了。

“是郑钧。”许教授收紧了双手,看着房门的目光紧张又慌乱。

云安右手插进口袋里,那里装着墨止夜给她的令牌,感受着上面传来的丝丝凉意,云安安心了不少。

“许教授,我能先看看您的丈夫吗?如果是灵体作祟,或许我能感受得到。”

许教授犹豫了一下,起身去开门。

即使听许教授形容过,云安见到郑钧的一瞬还是吓了一跳。

云安是见过他的,第一印象就是整洁,是个细致的中年男人,身材保持得很好,不胖不瘦很匀称,个子很高,走到哪里都是挺胸抬头一身正气的。

可是眼下……

011.它在等待

萎靡,颓废,不修边幅……

一开门云安就闻到了一股怪异的味道,像是爱出汗的人却一周都不洗澡一样,汗味和头油味在空气中争相发酵,生怕这个屋子留下丝毫好闻的气味。

郑钧看到云安的一瞬,似乎也愣了一下,继而……

“嗷——”

一声刺耳的尖叫自郑钧口中溢出,他逃也似的奔向床,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眼光游离,不住地躲避着云安的视线,丝毫不敢跟云安对视。

这一举动,吓坏了许教授,也顾不上害怕,慌忙走过去询问:“郑钧,你怎么了郑钧?这是云安啊,你来接我的时候见过的!”

“呃……啊!”郑钧嘴里无意识地嘶吼着,就差没把自己塞到哪个地缝里了,可见心里——或者说,是他身上的东西有多害怕!

云安第一眼,就看到郑钧身上附着的影子,这屋子里浓重的阴气,也都是从那影子身上弥漫出来的,那东西,不像是鬼,却有着如此浓重的阴气,它到底是什么东西?

可是,它会怕自己,无非是因为那个令牌,云安思考片刻,就把令牌拿了出来。果然,郑钧的反应在看到令牌后,变得更加激烈。

云安无心顾忌许教授的眼光,冷声开口道:“你应该比我还清楚这令牌的意义,有什么话,从他身体里出来再说!”

郑钧开始摇头,嘴里含糊不清地念着什么,云安听不清。

“为什么要附到他身上?说!”

郑钧低着头,云安看不到他的表情,可见他久久不语,云安也急了,正要问什么,郑钧却突然动了!

“啊——”伴随着一声可怕的嘶吼,郑钧推开了许教授,径直朝云安扑了过来。

云安瞬间懵了,反应过来时已然无处可避,眼见着郑钧面目狰狞地离自己越来越近……

“云安!”

许教授想过来,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砰!”

一声巨响,郑钧突然整个人倒着飞了出去,飞过了床,径直砸在了对面的墙上。

!!!

云安有些惊喜地回头:“墨……诶?”

原以为是墨止夜,可回头却见到一个完全陌生的身影。

“真是!除了到处给尊主惹麻烦,你还会做什么!”

男人声音冷漠,一身劲装打扮,身形挺拔,气势如虹,看着云安的目光,憎恨又嫌弃。

诛心当然是巴不得这女人就着么死了的,可是上次事情之后,尊主对自己失望至极,刚一回到鬼界就把他贬去鬼界绝境服刑,自己废了多少口水,才求得了重新回来保护云安的差事,哪里还敢糊弄!

“你是谁?”这话是许教授问的,语调中尽是恐惧。

云安惊诧,这只鬼,竟然能随意在活人眼前现身,好厉害的样子啊!

诛心懒得搭理许教授,看着靠在墙角看似奄奄一息的郑钧,手中短剑直指向他,冷声吐了两个字出来:“出来!”

云安十分不开心地看着那个东西缓缓从郑钧身体里分离出来,心里不甘地想着,自己白费了半天劲儿,竟然抵不过人家两个字的威慑力。

只是这分离出来的东西,也太让人惊讶了。

这东西长得十分袖珍,也就五十公分高,面上蒙了一团雾气,看不清相貌。它的声音尖利,一直在求饶,可见眼前这只能显出身形的鬼有多么厉害。

郑钧已经彻底昏死过去了,诛心看了眼许教授,再看了看一脸问号的云安,眉头轻蹙,十分不悦。

不耐烦地看向了许教授说道:“他身上的东西已经分离出来了,把那颗夜明珠交给我,他睡醒了就没事了。”

许教授眼睁睁见到这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反而淡定了,除了脸色苍白一些,倒是也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云安看到了那颗泛着红光的夜明珠,如果不是墙角还站着个袖珍的影子,云安还真就看不出这珠子有什么特别之处。

“走吧,他们已经没事了!”

诛心拿了夜明珠,就再没有逗留的意思,云安有疑问,自然要跟他一起走,转头匆匆忙忙地跟许教授道了别,云安快步跟了上去。

听他刚才的话,倒像是墨止夜的人,云安大着胆子问:“喂,是墨止夜让你来的?”

诛心顿住脚步,回过头,看向云安的目光变得愤怒:“放肆!”

云安吓了一跳,怔怔地看着诛心。

“女人,你给我听好了!少惹麻烦少说话!更别多管闲事,招了祸还不都是要尊主替你收拾烂摊子的!”

云安明白了,这个男人虽然听命于墨止夜,却似乎对自己抱有很大的成见。

不过不管是墨止夜还是眼前这个,怎么都这么喜欢数落她?

云安撇撇嘴,又问了句:“你能不能解释一下,这颗夜明珠是怎么回事?”

“什么夜明珠!”诛心一副你也太孤陋寡闻的模样,不屑地开口道:“这是灵器,里面器魂在等待着它的主人,灵器本身需要在战斗中获取养分,如今灵器没有主人,器魂只好自己出来找粮食。”

云安听的云里雾里,可再想问,那人已经懒得再解释了。

“我要走了。”诛心冷漠地说着。“记住,少惹麻烦!”

前一秒还在眼前的人,后一秒就凭空消失了,这跟云安之前遇到的鬼哪里是一个概念的!

云安不由暗自腹诽,自从遇到了墨止夜,自己是不会被鬼欺负了,可是遇到的怪事就没断过,每次都这么惊险,这么刺激……

“叮铃铃铃铃……”

一串电话铃声响起,云安估摸着就是柳橙,不知不觉她已经在许教授家里呆了一下午了,柳橙联系不上自己想必也很着急的。

“橙子。”

“呼……”柳橙长出了一口气。“安安,你可算接电话了,许教授找你干什么去了?”

云安避重就轻地答了句:“没什么,许教授心情不好,找我谈谈心。”

“谈心?”柳橙哪里会信。“你们关系什么时候那么好了?”

“回头再跟你说啊!明天是周末,我要回家睡个懒觉先。”

挂断电话,云安打了个车回家,不再想这件事了。

——————

鬼界,鬼尊殿内。

墨止夜小心翼翼地捧着那颗泛着红光的“夜明珠”,面上竟有了几分紧张:“你从哪里得来的?”

诛心十分理解墨止夜的心情,简明扼要地把今日的事统统说了出来,末了又道:“也不知是不是天意如此,她害死了沐风先生,如今又是她找回了沐风先生的遗物。”

墨止夜回复了平静,眼神凌厉地扫了诛心一眼,语调阴沉得可怕:“注意你的言行和措辞,她现在,是本尊的妻子。”

诛心很是不甘,想要辩解,可对上墨止夜冰冷的眼神后,便不敢再多说半个字,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应声说“是”。

墨止夜这才满意了,眸光重又落在珠子上,看着上面的荧荧红光,思绪飘荡得老远。

沐风啊沐风,你的灵器都回来了,你到底在哪里呢?

……

许教授请了一周的假,云安想过联系她询问一下他们的情况,可一直联系不到。

直到一周后,许教授重回学校授课,云安看出了许教授的改变,她似乎又回到了以前的样子,继续做他们的知心大姐姐,继续做一个夫妻感情美满的幸福女人。

又是一个午休的时间,许教授把云安约了出来,就在学校对面的咖啡店。

许教授早早地坐在那里,面前摆了几样精致的小食。许教授的脸上,满是对云安的感激之情。

“坐,想喝什么?”

“美式,不加糖,谢谢。”

云安支着下巴看着许教授,见她气色也好了,神态也好了,一周不见脸还圆了一圈,就知道他们家的事算是彻底过去了。

“云安啊,这次真的是谢谢你了!”

许教授眼圈隐隐泛红,看着云安无比真诚地道谢。

云安忙摆手:“许教授您可别谢我,我什么忙都没帮上!”

许教授摇摇头:“没有你,就没有那个凭空出现的男人带走了夜明珠,那个,是人吗?”

看着许教授小心翼翼的模样,云安不由有些好笑,摇摇头轻声道:“其实我也不是太明白,很多事对我来说也是一个巨大的谜团,就比方那天出现的那个男人,我之前从未见过的,他为什么帮我,我也无从得知……”

说着,云安看着许教授,轻轻勾了勾嘴角,浅笑着说:“倒是您啊!这次化险为夷,是好事。”

“是啊!”许教授感慨良多。“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知道吗?我终于打听到了我那个同学的下落,他跟方芳,死了。”

云安不觉意外,那东西之所以会心甘情愿的离开,也很有可能是养分汲取的差不多了,而附在郑钧身上的时间还不长,没对他造成什么致命的影响,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叮铃铃铃铃!”

云安歉意地看了眼许教授,摸出手机一看,眉头就蹙了起来。

许教授看出了不对,忙问:“谁的电话?怎么不接啊?”

012.堪称极品

云安深吸一口气,如临大敌一般接听了电话:“奶奶……”

“你还知道我是你奶奶?为什么换号了不告诉我?还有,你为什么不在家?大冬天的,你让我一个老婆子在外头冻着,你安得什么心?”

云安有些发懵,继而有些惊恐地问:“奶奶您,到市里来了?”

“是啊!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现在马上让我进门!”

云安看了看墙上挂着的时钟,因为今天下午没课,所以早就约好了打工的地方,下午要去工作的……

“奶奶,您稍稍等我一下,我现在就赶回去。”云安匆匆说完,便挂断了电话,有些头疼的样子让许教授有些意外。

“怎么了这是,还从没见你这副表情的。”

云安一脸歉疚地答:“抱歉,许教授,我在乡下的奶奶到我家里去了,我得回去看看。”

许教授没想那么多,理解地道:“长辈来了当然该重视,你快去,路上注意安全。”

云安点点头,拎起包快步走出了咖啡店。

步行也就二十分钟的路程,云安抄起路边一辆共享单车,五分钟就赶到了自家小区。

离老远,就见到小区门口围了一堆人。

“我那个孙女啊!她简直不是人啊!把我扔在这么冷的地方冻了一上午啊!哎哟我这老婆子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啊?有这么个没良心的孙女啊?”

小区正门口,一个穿着破旧花袄的老太太坐在地上,手边扔着一把拐棍。

老太太犹如泼妇般坐在地上潵着泼,嘴里满是对她那个“不孝孙女”的控诉。

……

有那么一瞬间,云安不想上前一步,不想让人知道,那个老太太就是自己的亲奶奶!

然而,事情远没有云安想的那么简单。

一个中年男人带着一个年轻女孩杀出重围,冲到老太太面前。

中年男人头顶稀疏的头发打了厚厚一层发蜡,看上去要多油腻有多油腻,一身廉价西装穿在身上,倒像是那么回事,可是遮不住他那腐败的将军肚和败类的气息。

年轻女孩化着浓重的妆,厚厚一层粉涂在脸上,像是刮了层大白,毛毛躁躁的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的,穿着更是没眼看,大冷天的,云安捂着风衣还嫌冷呢,她倒好,露着大腿和肩头,生怕人家看不到她冻得发红的腿,以及她引以为傲的事业线。

“妈!”

“奶奶!”

声泪俱下的两声殷切的呼唤,男人已经抱着老太太失声痛哭起来。

“奶奶,你受苦了!我们接您回家吧!”

老太太推开女孩,继续撒泼:“我不走,我就要见她一面!她为什么不见我,为什么啊……”那架势,就差没在地上滚两圈了。

周围人群看着如此震撼的场面,早已是议论纷纷。

“这老太太也太可怜了,就为了见自己孙女一面,你看看这老太太冻得。”

“是啊是啊,真想知道她孙女是什么样的货色,怎么可以这样虐待老人呢?”

“住在我们小区的?我之前真没看出来,咱们这么大点儿个小区,居然住着这么可恶的人!”

……

云安死死地抓着自行车把手,还有什么能比眼前这一幕更让人窝火的了?

那边女孩正假惺惺地挤着眼泪,晃一瞥,正对上云安的视线,她愣了几秒,猛地伸手指了过来:“啊!奶奶,是安安啊!”

这一指,配上她包含委屈的低呼,成功把所有人的视线都引到了云安的身上。

“就是她么?看着挺清纯一姑娘,真没想到是这种丧良心的人!”

“就是就是!这种人,怎么不早点死了造福社会?”

“这女人好像就住在我隔壁啊!跟这种人做邻居,简直是耻辱!”

“……”

听着众口一词的唾骂声,云安内心毫无波澜,她的“家人”,向来具备这个能力——随时可以将她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冷眼扫过一干围观群众,朱唇轻启沉声问了句:“说够了么?”

世界诡异地安静了下来,毫无征兆地……

有人下意识地吞咽了下口水,那是怎样的眼神啊!简直是可怕至极!

云安平静地,缓慢地,一步步走向自己的“家人”,看着自己的奶奶,无比心平气和地问了句:“奶奶,早上打电话的时候,您不是说您不来么?”

奶奶愣了一下神儿,破口大骂:“你个没良心的?我什么时候说我不来了?我压根就没给你打过电话!”

此言一出,众人目光全都落在了奶奶身上,可奶奶丝毫没察觉到哪里不对。

云安“哦”了一声,面无表情地反问:“既然您说您没给我打过电话,那么我不见您、把您扔在这里冻一上午,都是从何说起啊?我根本就不知道您要来啊!”

奶奶彻底被噎住,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求助似的望向围观群众。

可围观群众哪里还买她的账,云安一句话,就让她彻底漏了馅儿,她还有什么好说的?

云安转头,又看向中年男人和他的女儿,不咸不淡地继续道:“大伯,云琪,既然你们那么孝顺,我不介意每天多跑几趟,去你们家看奶奶。”

大伯讪讪地笑:“那怎么方便呢?你也知道,我们家地方小,怕怠慢了你奶奶不是?”

这回,不等云安说什么,奶奶就发飙了,抓起手边的拐棍,一下一下用力敲着大伯的头,嘴上毫不留情地骂着:“你这个不孝子!我这个苦命的老婆子怎么会生了你这么个东西?你们家小?你们家多大的房子以为我不知道?不过是你们家那个败家的婆娘不同意我这个老婆子进门罢了!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你就这么对我?你!你你!哎哟我的命啊!怎么这么苦啊……”

“奶奶,奶奶您别哭了。”云琪似是很关心奶奶的样子,可眼底早已闪过些许不耐,忍着脾气劝道:“奶奶,您先到安安家住下,我回去就劝我妈,一定让她向您道歉,好不好?”

奶奶立马和颜悦色起来,满是褶皱和老茧的手粗鲁地摸了摸云琪的脸,立时刮下来两层白白的劣质粉底。

不管云琪的脸色有多难看,奶奶依旧喜笑颜开地念叨着:“哎哎哎!还是我们琪琪最懂事了,行了!奶奶就听你的,在那个丫头家委屈几天。”

说着,奶奶就着云琪递过来的手站了起来,稳稳当当的哪像是需要拐棍才能行走的模样?

云安抱着胳膊,冷眼瞧着这一切,心内五味杂陈。

从小,奶奶就对这个云琪格外偏爱,有几次明明是云琪故意犯的错误,都能推卸到云安的身上,她则是那个高高在上阻止妹妹犯错的好孩子,她换来的永远都是奶奶的赞扬,而云安换来的,也一直都是奶奶的毒打。

后来云安的父母受不了这个现状,带着云安进了市里,日子虽然清苦,但一家三口远离那些糟心事,生活始终都是开心幸福的。

云安不止一次地回想起那段时光,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可是那些,都一去不返。

随着父母过世,奶奶变本加厉的排斥,大伯处心积虑地谋算,都似一块无形的巨石,压在云安头顶,随时都有可能落下来,砸得她粉身碎骨。

就连父母亲拼了半辈子为她挣来的那处栖身之所,也是父母亲唯一留下来的东西,大伯也一直在一旁觊觎着,想过很多办法,都只是为了拿下那栋房子。

他们,可都是家人啊!那个可以带来温暖、幸福的词汇,为什么到了云安这里就变了味道?

云安不止一次地抱怨世事不公,可又能怎么样呢?

“呼……”一声轻叹,云安穿过人群,缓步向大门走去。

“不是要住我家么?还愣着干什么?”

奶奶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慌忙跟上云安的脚步,嘴里依旧不饶人地念叨:“这还差不多,这丫头总算还知道孝道!”

一干围观群众默默替云安感到不值,心里都不由冒出一丝担忧:这小红帽与狼外婆的既视感真的没问题吗?

云安这会儿已经回到了家,开门,身后跟了三个一脸米虫相的“家人”,云安越想,越觉得头疼,不用说,这次他们肯定又是打着这栋房子的主意,才设计好的这一切。

一进门连鞋子都不换的云琪,直奔冰箱而去。

“诶?这里怎么什么吃的都没有?”

奶奶一听,也跑了过去:“真的呢!云安,你怎么回事?自己在家都不做饭光订外卖吗?那得多浪费钱?”

云安看了眼那祖孙俩,淡然开口:“一、我们家的冰箱,装了什么我说了算。二、我在学校的话就吃食堂饭,出了学校就是去打工地点解决伙食,回到家,除了学习,还真懒得做任何事。”

“哎呀!安安已经在打工了啊!”大伯看着云安仿佛看到了一颗偌大的摇钱树,那眼睛都要变成货币符号了。“那可太好了!你奶奶这段时间的饮食就全交给你负责了!”

顿了顿,又厚颜无耻地补了一句:“你要是实在没空,可以把钱给大伯,大伯帮你安顿你奶奶!”

013.残酷的真相

云安冷眼瞧着这架势,怕是她前脚出门去打工,后脚他们就能把这房子翻个遍。

一边回房间给餐厅老板请假,一边收走了抽屉的钥匙,云安第一次知道,防着家人可以像防贼一样事事都要思虑周全!

出了房门,云安对着满眼算计的大伯冷声道:“大伯,我们家的地方就这么大,一共就两个卧室,实在是没有您跟云琪的地方,天色不早,我就不多留了。”

云琪一听,不干了,尖利的模样让云安一阵反胃。她说:“怎么没地方住?我跟奶奶挤一挤,让我爸去你房间睡。”

“你爸睡我房间?”云安快被气笑了。

“对啊,你们家沙发那么大,你睡几晚上能怎么着?”

那理所当然的模样,仿佛云安欠了他们全家一样!

“吱呀”一声轻响,让几人都怔了怔。

他们所在的位置,正好能看见云安的房门慢悠悠地打开,声音,也是房门开启所发出来的声音。

浓重的阴气从房内溢出,当然,除了云安,谁也感受不到。

一瞬间,云安竟有了些许心安,目光落在敞开着的房门,冷笑着说了句:“住我房间,那可要做些心理准备。”

时间仿佛静止了下来,周围突然安静的可怕……

“呜……呜……”

那是怎样凄惨的哭声,就这样毫无征兆地从卧室内传了出来。

“啊!”云琪再忍受不了,扭头就要往门外跑,边跑还边慌乱地哭喊着:“我就说我不要住她家这个鬼屋,都是你!非要我来!”

大伯也是吓得一身冷汗,可财迷心窍的他怎么能够容许自己就这么放弃?在他的眼里,这栋房子早就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不耐烦地对自己女儿说:“没出息的东西!你先回家!我就不信了,她还能一直在这装神弄鬼!”

云琪逃也似的跑了,连招呼都不跟奶奶打。

奶奶的不满都落到了云安的头上:“你看看你!装神弄鬼的把琪琪吓成什么样子了?还不快追出去道歉?”

“跟我有什么关系?”云安好笑地看着奶奶。“我好好坐在这里,什么都没做吧?而且我是什么体质,你们不是一直清楚的吗?”

卧室内的哭声断断续续,却又一直不停,云安一脸见怪不怪的模样让奶奶和大伯更加惊惧不已。

偏偏这时,云安拎起包包作势要走。

“哎!你干嘛去?”奶奶慌忙拉住云安问道。

云安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不是说住这么?我去买菜准备晚饭啊!”

不待奶奶说什么,大伯已经仓皇跑向门口:“哎呀!买菜这点小事怎么还用得着你跑腿呢?我去我去!”

说着,步了他女儿的后尘,仓皇逃离了现场。

奶奶暗骂一声“没出息的东西”,可自己待在这里又何尝不怕?卧室内的声音虽然停了,可刚刚那凄惨的哭声她这辈子都忘不了!对上云安清冷的视线,奶奶莫名有些心虚。

可突然想到了七太婆的话,看着云安的目光就变得深远起来,福星啊……

大伯很快就回来了,云安粗粗扫了一眼他买回来的东西,就不由冷笑了一下。

一点荤腥都没有不说,青菜都是发蔫的促销产品。

懒得管他们怎么折腾,云安起身准备回房间。

奶奶再度发问:“都到饭点儿了,你还不做饭干什么去?”

云安懒洋洋地瞥了她一眼:“晚饭我不吃,所以我也不做,你们吃,自己做去,现在,我要做习题,不想被打扰,我的房间,应该没人住了吧?”

话音刚落,一阵低沉诡异的笑声兀地响起,自云安的卧室。

奶奶和大伯同时抖了抖,愣是没敢多说一个字。

云安进了房间,反锁上房门,有些惊喜地看着眼前那个熟悉的女鬼。

“诶?姐姐你修养好了啊?”

女鬼抿起嘴角笑着点头道:“知道大人惦念,所以一修养好就来见您了。”

继而,女鬼有些兴奋地问:“怎么样大人?我把他们吓得不轻吧?简直太欺负人了!”

这只女鬼,正是云安被掳走那天,中了消灵香差点灰飞烟灭的女鬼!

女鬼愤愤不平地念道:“大人您放心!有我在,保证他们再也不敢踏进这里一步!”

云安略一思考,觉得这未尝不是个办法,与其每天跟他们斗智斗勇,不如这样一劳永逸!

当下,云安也不再思考外面的事,踏踏实实复习,做题,这一学,就学到了半夜。

寂静的夜晚,突然传出两声不合时宜的尖叫声。

房门外似乎有些骚动,云安推开门,就见大伯在客厅里上蹿下跳地躲避着什么,一边躲,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念叨:“别找我啊!我不是故意撞死你们的啊!我也后悔啊!别找我啊……”

云安总觉得他这胡话有些异常,可来不及细琢磨,奶奶也从客房冲了出来。

“啊!我不住了!不住了!我走!我现在就走!”

“妈,妈!咱现在就走!现在就走!”大伯扶着老太太,两个人匆忙穿好衣服,丝毫没有注意到观望了许久的云安,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女鬼在一旁吐了吐舌头,颇为痛快的样子。

云安却开始反复琢磨着大伯的那句胡话。

“大人?”

“嗯?”云安回神儿,看向女鬼,不由问道:“姐姐,你吓唬大伯的时候,是用的什么方法啊?”

女鬼有些疑惑,但还是如实答道:“没用什么方法啊,就是让他们看到他们最不敢面对的人。”

云安有些急切:“那你知道大伯看到了谁吗?”

女鬼摇了摇头:“每个人看到的都不一样,我的鬼力还不够看到他们所见。”

云安有些低落地点了点头,刚想回去睡觉,女鬼却突然说道:“不过我可以试试看,能不能诈一诈他。”

话音未落,女鬼已经消失在房中,不知去向。

心里装着事,云安哪里还睡得着,坐在床上等了很久,脑袋里也想了很多的可能……

直到天空泛起了鱼肚白,女鬼才回来。

云安忙问:“怎么样了姐姐?诈出什么没?”

女鬼似乎很累,点点头,也不废话,伸出右手食指放在云安的额头处,虽触碰不到,云安却感受到了些许凉意,大量画面涌入脑海,正是这几个小时所发生的一切。

大伯跟奶奶冲进了电梯以后,终于稍稍松了一口气。

奶奶心有余悸地念道:“这小蹄子,果然还是那么晦气!哪里是什么福星!再待下去,我这个老婆子都要被她克死了!”

大伯虽然不甘心,可是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能够获得房子的所有权,只好默不作声,任由奶奶数落着。

电梯门开,大伯却兀地跪了下来。

“怎么了刚子?”奶奶诧异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见他满脸惊恐地望着电梯外,迟迟不动,不由也看了过去。

虽然不知道奶奶看到了什么,可是她也露出了分外惊恐的表情。

两个人从电梯里连滚带爬地跑出去,却陷入了各自的梦魇无法自拔。

因为目标不是奶奶,女鬼很快就放过了她,而大伯丝毫没注意到自己母亲的离开,只是跪在地上不住地磕着头,头都磕破了也浑然不觉。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我那天是喝了酒,开的又不是自己的车,撞了人肯定要蹲号子啊!我不想去坐牢啊!所以我才跑的!

而且,而且我真的不知道是你们啊!如果知道的话,我肯定不会见死不救的啊!

放过我吧!我错了!

呜……”

女鬼适时用阴沉凄厉的声音回复他:“我们能有今天!全是拜你所赐!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啊!”

大伯再次失控大叫,继而不住哀求:“求求你了!求求你!我,我……”像是想到了什么,大伯急切地承诺道:“我再也不去找云安麻烦了!我再也不惦记你们留下的房子了!强子!弟妹!我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

后面发生了什么,云安都看不进去了,满脑子都是他说的那句:“强子,弟妹,我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原来,两年前那场车祸,逃逸的司机不是别人,而是她的亲大伯!

人心,怎么可以坏到这个地步?

掌心传来的刺痛让云安回神,垂眸,指甲已经嵌进了肉里,鲜红的血流了出来。

女鬼隐隐也猜到了什么,想要安慰她,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做。

这样残酷的真相,隔在谁身上,都不是那么容易接受的吧?

最后,女鬼只是柔声说了句:“大人,那样丧尽天良的人,离报应,又会有多远呢?”

云安抬头,木讷地看着女鬼,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悲伤和愤怒,那模样,真让人心疼。

女鬼想抱抱她,可是手仿佛穿过了虚无,根本触碰不到她。

是了,她还没有那个能力,可以触碰到实体。

突然有些后悔,如果不是自己多事,套出了这么残酷的真相,她也不会……

正在不知所措之际,一个强大的气息突兀地出现在房内,不等女鬼回神儿,面前的云安已经失去意识昏倒在床上……

014.自掘坟墓

看清了来人,女鬼慌忙跪了下来,舌头打着结,吞吞吐吐地唤了句:“尊,尊主……”

“多事!”低沉简练的两个字,却足以彰显出他的不满,女鬼吓得大气不敢喘,五体投地匍匐在墨止夜的脚边,等候发落。

“退下!”

女鬼如获大赦般,匆忙隐退了身形。

墨止夜看向云安,眸光变得深邃,漆黑的瞳孔让人望不到底,也看不透他的心……

“不管过了多久,你还是你,即使会受伤,也一定要探知到的真相,到底有什么用……”

——————

一觉醒来,身边多了个绝色美男怎么办?

云安有些发懵地看着面前那堵健硕的肉墙,抬眼,墨止夜就这么侧身躺在自己面前,单手支着头,丹凤眼合成两条狭长的缝,似在熟睡。

鬼也需要睡觉的?

云安有些狐疑,伸出素白的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没反应。

正要去戳一戳他刀削般的面颊时,墨止夜兀地睁开了双眸。

一瞬间,他眼底闪过一道血红的光,直教人遍体生寒。

下一刻,墨止夜恢复了一成不变的冰山脸,波澜不惊地看着云安反问了句:“醒了?”

云安迟钝的记忆开始缓缓运作,这么会儿功夫已经记起了昨晚发生的一切。

墨止夜微微眯起了眼,看着云安冷漠地开口:“与其恨,不如想想怎么报仇。即使用你们人类的方式,我相信你也会有很多办法的!”

云安直直地看着墨止夜,一时间似乎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他出现在这里,只是为了跟她说这个?

莫名有些感动。

其实昨晚,云安在睡梦中,梦到了爸爸妈妈,梦到他们一家三口在一起的时光,醒来的时候,已经冷静了许多,也仔细思考了怎样让大伯尝到应受的惩罚。

尽管不停地给自己加油打气,尽管不停地告诫自己要坚强,可被墨止夜这么一安慰,为什么觉得自己好悲凉?为什么,迟钝了不知多少年的泪腺,在这一刻这么发达?

看着原本好好的云安突然掉起了眼泪,墨止夜竟有了些许不知所措的感觉。

他最讨厌女人哭,可她的眼泪,他向来无法坐视不理。

“喂!你怎么说哭就哭?”墨止夜不知道该如何哄一个女人,况且她当年,也从未像如今这般狼狈过……“本尊说错什么了吗?本尊觉得以你的性格,不应该希望借助本尊的力量来复仇吧?你,你别哭啦……”

从未见一个男人会露出如此不知所措的模样,跟以往见过的他大相径庭,云安觉得有些好笑,擦了擦眼泪从床上爬了起来。

继而,云安疑惑地蹙起了眉,满眼狐疑道:“你怎么这么了解我?”

墨止夜愣了一下,这女人的思维跳跃得是不是太大了些?

“这还用了解么?”墨止夜一脸嫌弃地道。“就凭你闯祸的能力就知道了,你是一个能靠自己就绝不依赖别人的人!”

云安不服地嘀咕道:“谁说我不依赖别人了?找橙子的时候我摆脱了多少鬼呢!”

墨止夜挑眉,这女人,惹他生气的天赋也依旧没变!

“话说啊!”云安看着墨止夜。“看你今天这么闲,能不能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选择我?”

云安的眼底一片宁静,就这么平淡着注视着墨止夜,却让他有了一种被看穿的错觉。

他讨厌她用这样的眼神看他,一如当初……

悄无声息的,墨止夜从床上消失,转瞬间便贴在了云安的身后,气场全开,周遭温度顿时低到了极点。

几乎是贴着云安的耳畔,墨止夜冰冷无情地开口道:“因为你是我的补品啊!”

一阵低沉的笑音,令人脊背发寒,云安僵直地站在那,动都动不了。

“所以啊!只要你乖乖听话,本尊会让你活得很久,很久……”

这就是他的目的?

云安瞪大了眼睛,待掌握了身体的主导权时,房间内已再没有墨止夜的身影了。

补品么?

为什么,会心痛呢?

……

自那天以后,云安再没有见过墨止夜。

刻意地不去想关于墨止夜的任何事,也不去想那天墨止夜的话,云安拼命让自己忙起来。

忙碌且充实的日子虽然很好,可爸爸妈妈的事,也让云安伤透了脑筋。

想让大伯遭受到制裁,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两年的时间,足以抹去很多证据,加上大伯又是一个极其小心的人,想要找到些许的蛛丝马迹,真的很困难。

半个月过去,云安毫无收获。

云安自己也清楚,自己的力量有多么渺小,侦查本来就不是她所长,加上她也没有财力和时间,虽然急,可什么都做不了。

可是,有些人,真的是自有天收!

云安下午有一节选修课,手机调成了振动。

整节课,有人不停地在给她打电话,因为是课堂上,云安不好拿出来看,等到下课才知道,那电话都是奶奶打来的。

刚一拨通,果不其然就遭到了一通谩骂:“你这个不孝女!现在连我的电话都敢不接了是吧?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奶奶?”

云安压着脾气,尽量让自己显得心平气和一些:“我刚才在上课,不方便接电话。”

“你们大学还要上什么课?人家都是混个几年就混到毕业了,怎么就你搞特殊?你这个不孝女!我当初真不该让强子生下你!你这个……”

云安听不下去了,冷冷地打断道:“您有什么事吗?”

奶奶深吸口气,似乎也骂累了,狠狠道:“你大伯撞到人了,你赶快带着钱去市医院看伤者!”

云安一听,怒意几乎压制不住了:“大伯撞人了,走保险就好,为什么让我去?”

“哪来的那么些废话?让你去你就去!”奶奶吼着,作势又要开骂。

云安怒极反笑:“怎么着?之前我是扫把星,如今我成摇钱树了?我随便一伸手,就能给你们变出钱来?”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云安波澜不惊地答。“意思就是,你大儿子闯的祸,找你大孙女背锅去!云安这个名字,早就被你从你们云家除名了不是吗?”

“你……”

“我?”云安再没什么耐心,语调冰冷地道:“您还是担心一下您的宝贝儿子吧!”

再懒得跟她废话,挂断,关机!

云安还是去了医院,只不过,是偷偷去的。

都不用打听,云安就找到了伤者所在的病房。

原因嘛……

有间病房门口聚集了几个农民工打扮的人,浓重的各地方言让云安勉强听得出,他们在谈论车祸的事。

原来,病房里是施工队负责采买的工人,开着小货车正常行驶,被一辆逆行的帕萨特撞了个结实,车报废了不说,右腿更是面临着截肢的危险。

包工头自然也不愿背这个锅,可是车祸地点有些偏僻,监控没拍到,伤者又没记住帕萨特的车牌号,一时间,警方查起来也很困难。

云安见到做完笔录从病房里出来的两名警察,想了想还是迎头走了上去。

“警官!”

高一些的警察眼神敏锐地上下打量了一下云安。“什么事?”

云安看了眼还在议论的几名农民工,镇定地开口道:“刚才我接到我奶奶的电话,说是我大伯撞了人,让我带着钱到市医院。

您不知道,我跟我奶奶的关系一直都不好,跟我大伯更是不亲近,所以当时就拒绝了,可是仔细想了一下,这样的交通事故一般都可以通过保险进行赔偿,没道理我大伯本人不敢露面,所以还是过来看一看,不知道这件事能不能给你们提供点帮助。”

高个子警察变得凝重了起来,回头看了眼同行,再看向云安:“事情有点复杂,你需要跟我们走一趟!”

云安人生中第一次进了警局,警察简单询问了几个问题后,目光如鹰般锐利地看着云安,语气冰冷地问:“你是大学生,应该知道,戏耍民警妨碍公务是要负法律责任的吧?”

云安平静点头:“当然,我为我所说的每句话负责!”

警察点点头,面色缓和了些:“如果你所说的情况属实,那真是帮了大忙了!不过,你还需要在这里等一下,我们要进行调查。”

云安就这样被一个人留在了审讯室,有点冷,可云安的心是清明的。

有些人,就是这样喜欢自掘坟墓不是么?

就是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连同大伯以前犯下的罪过统统查清楚,还爸爸妈妈一个公道……

审讯室是完全封闭的空间,因为*静,云安渐渐有了些倦意,伏在桌子上昏昏欲睡,也无心留意时间过了多久。

直到门响,云安才来了几分精神,稍显迷茫的模样让高个子警察一阵发笑:“呵!在这样的地方也能睡着,心很大啊!”

云安悠闲地伸了个懒腰,理所当然地答了句:“当然!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

“嫌疑人已经被控制起来了,经查实,他肇事时是酒驾,并且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还没醒酒。”

015.跳梁小丑

云安挑挑眉,心底早就猜到了几分,此时也不觉意外了。

“能确定我大伯就是肇事者吗?”

警察点点头,老练地答:“八九不离十了,他的车的确是帕萨特,且不明原因地不敢拿出来摆脱嫌疑,查清此次案件只是时间问题了!”

“那我可以走了吗?”云安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看着警察有些没精神。

“走吧!”警察笑道。“有事我会再联系你。”

出了警局,云安才发现,外面天都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一轮明月高高悬在天上,竟又是满月了。

警局离家略远,云安又没什么精力骑车回去,打了个车,一路上都在打瞌睡。

直到车子停在小区门口,云安才动作麻利的下车,心里只想赶快回家洗洗睡了。

可是,迎头走来的几个衣着暴露的女孩,为首的不正是她那个堂姐云琪吗?

这附近有一家夜店,离学校也很近,生意一直不错,看云琪她们的打扮,和醉醺醺的模样,八成是刚从那里出来。

云安有些诧异,云琪的模样不像是知道她爸爸出事了,但人家的事云安也没必要管,正准备无视她走人,却被她发现了。

“哟哟哟!这是谁啊!这不是我未婚夫不要的堂妹吗?”

几个人立时走过了,拦住了云安的去路。

云安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光看她得意洋洋的模样就知道没好事,环顾了几个女孩,闻着空气中有些刺鼻的香水味,云安没什么耐心了。

“云琪,咱俩应该没什么话好说的吧?”云安看也不看她,自顾往前走。

身后,一个女孩轻蔑地笑了起来,口中更是毫不留情地嘲讽道:“哎哟,你那个堂妹是不是还不知道啊?”

云琪亦是冷笑:“她当然不知道,按理说,她都没有资格来参加我的婚礼呢!不过老娘今儿个高兴,就想把这个喜讯告诉她!”说着,云琪看向云安,满脸的春风得意:“你堂姐我啊,已经跟阿杰订婚了,结婚的日子也定了,就明年五月份!”

云安一时都有些没反应过来那个阿杰是谁,但对上云琪挑衅的目光,云安登时想起了这个人。

梁杰,高中时比云安大两届,跟云琪是同班同学。有一年校庆,三个人组合出演过一个舞台剧,就熟一些。

这个人呢,最开始的时候云安对其还是很有好感的,阳光大哥哥的形象,对云安挺照顾的,可时间长了,云安也看出了他就是个中央空调,对所有女孩子一视同仁,哪怕这女孩子长得再丑,他也不会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礼貌。

这样的人,其实很不适合深交,加上云安除了学习上的事,也不会去主动找他,时间长了,交集也就渐渐淡下来了。

那会儿云琪也不知道是抽了什么风儿,三天两头跑来问云安,有没有喜欢的人。云安每次都说没有,她又每次都来问,最后云安实在是烦了,随口说了梁杰,打那以后,云琪再也没来烦过她。

却没想到,她当年就打的这个算盘,如今还真就得手了。

云安不以为然地说了句:“那真是恭喜了!”继而大着哈欠问:“我能走了么?”

那满不在乎的模样在云琪看起来,是如此的刺眼。

云琪不信她真的不在乎,卯足了劲儿继续刺激她:“知道吗?我跟阿杰说了你喜欢她的事,你猜他说什么?”不等云安发问,云琪已经满脸讥讽地道:“他说,就凭你,连给我提鞋都不配!怎么可能配得上他呢!”

几个女孩都大笑出声,看着云安犹如看着砧板上的鱼肉。殊不知几个人在云安眼里,亦如跳梁小丑般,令人发笑。

“说完了吗?”

云安冰冷的反问在云琪看来,就是恼羞成怒了。

“哟!好妹妹,别生气啊!”云琪站到云安面前,踩着十五公分的恨天高,自然而然地俯视着云安。“姐姐只是想把实话告诉你啊!我可不想以后我跟阿杰结了婚,你还幻想着他会多看你一眼而背着我搞鬼,毕竟我的男人,即使是不要了,也不想让你得了便宜去不是?”

云安看也不看她,目光直视着前方,清冷的声线缓缓响起:“那你怕是想多了!你用过的东西,我什么时候多看过一眼?”

“你!”云琪被她一句话激怒,毫不顾虑地扬起手,狠狠地扇了下来。

云安正要有所动作,忽然一只手自她头顶伸了出来,正握住云琪落下来的手腕。

云安愣住了。

云琪愣住了。

在场的一众人都愣住了。

还未回头,云安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低沉,带着一贯蛊惑人心的意味,此刻里面竟还夹杂了几分怒意:“我的人也敢碰?”

说着,他甩开了云琪的手,顺势揽住云安的肩,极度自然。

云安看向墨止夜,竟有些感激他此时的出现,感受着他浑厚的气息和温凉的体温,竟能让她如此的安心。

嘴角不由勾起一抹弧度,云安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看向墨止夜的目光,含了多少的情意。

“你怎么来了?”

墨止夜垂眸看向云安,眼底的冰冷立时消散,旁若无人地在她额上浅酌一吻,见她耳根立时见红,嘴角笑意便扩散开来。

“我再不出来找你,你还要被人欺负到什么时候去?”

语调中,有几分嗔怪,更多的,却是浓浓的关切。

云安这才注意到,墨止夜以往随意披散的雪色长发此时整洁地梳到脑后,束成个低马尾,多了几分整洁,亦多了几分魅惑。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身黑色西装,他的身材本就很好,穿上西装更是吸人眼球,这会儿几个女孩早就看傻了眼,被强塞了一嘴的狗粮都浑然不觉。

“回去吧!”墨止夜揽着云安,缓步往回走。

云琪终是反应过来:“等一等!”

墨止夜自然不会等她,云琪只好踩着恨天高小跑过去,不敢拉墨止夜,只好拉住云安的手。

云安回头,见她扭捏的姿态,不由一阵反胃。

“安安啊!这位是谁啊?怎么不介绍一下呢?”

云安抬眸看向墨止夜,就见他看着自己的丹凤眼微微眯起,警告的意味颇为明显。

那眼神,仿佛在说:你要说出本尊不喜欢的答案,哼哼……

云安挑挑眉,看向云琪:“这是我男朋友。”

肩头的手猛地锁紧,显然,这个答案他不满意。

云安若无其事地又道:“放心吧,我们的婚礼不会邀请你让你心烦的,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就先回去了!”

云琪哪里肯放行,正要阻拦,却突兀地对上了墨止夜冰冷的眸光。

那眼神跟看云安时的完全不同,冰冷、深沉,隐隐还含了几许怒意。

云琪不由一阵颤抖,下意识地放开了云安,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两个人逐渐消失在她眼前。

身后的小姐妹已经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看不出来啊!那个云安还真有两下子,在哪里钓到这么帅的男朋友的啊?”

“是啊是啊!真的是好帅啊!”

“尤其是他的身材啊!简直是衣服架子啊!好像看他不穿衣服的样子啊!”

那些议论声是如此的刺耳,云琪死死地咬着唇,眼中的恨意丝毫不加掩饰。

她云安,到底凭的是什么,能过得比她好?

包里的电话又开始震动,拿出来一看,竟然还是那个老不死的死老太婆!

“奶奶!”在死老太婆不把自己的钱交出来之前,还是要哄着来的。“奶奶,我这边刚才有点事,没接到你的电话,出什么事了吗?”

几个小姐妹也知道云琪跟她奶奶的事,很配合地收了声,就见云琪的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地消失,最后失声尖叫了句:“什么?”

——————

云安刚一离开云琪她们的视线,就挣脱开了墨止夜的怀抱,小跑似的逃回家,墨止夜自然如影随形。

“男朋友?”

云安边换鞋,边回头瞥他一眼。

“不然呢?”

“我说过吧?我们已经完婚了。”

“呵呵!”云安皮笑肉不笑。“那是你们那里,在我们这,结婚是要户口本的,你有户口本么?能领证么?”

一番话差点让墨止夜气得吐血。

云安居然作死般地补了一句:“再说了!你说得那么好听干什么?你上次还说,因为我是你的补品,所以你才选择我的呢!”

这句话说完,云安突然有些后悔了。

墨止夜的眼神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危险?

不由往后退了两步,跟他保持了些许的距离,正有些安心呢,墨止夜却突兀地消失在眼前。

感受到身后浑厚的气息,云安头皮都发麻了。

耳畔,是墨止夜低沉的声音,有些迷离:“是啊!补品……”

第一次发现,他喷洒出来的气息可以如此炙热。

一阵天旋地转,云安反应过来时,已然是不着寸缕地躺在床上,紧紧贴着自己的,是墨止夜健硕有型的胸膛。

云安懵了,瞪圆了眼,看着墨止夜手足无措起来。

“等,等一下——唔……”

016.怨灵

墨止夜抱着云安去洗澡时,她已然靠在他怀里睡得很沉,想来也是累坏了。

她绝美的面容上,潮红未褪,略微红肿的唇散发着诱人的光彩,墨止夜竟有些不敢直视她,怕自己做不到心无杂念地帮她洗澡。

时间掐得刚刚好,把云安抱回床上盖好被子,墨止夜的实体便再维持不住,彻底回归了魂体。

这次的变化是十分巨大的,墨止夜能够明显地感受到源源不断的力量,不断加强着他的魂体,看来彻底凝成实体的日子也不远了……

生物钟的本能唤醒了云安,却没能让云安起床。

周身酸痛的感官让云安立时回忆起昨晚发生的一切,脸颊顿时红了个通透。

幸好上午没有课,也没有工作,云安干脆赖在床上度过了一上午的时间,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起床赶往学校。

昨晚发生的事,云安刻意地不去想,怕自己控制不住想要骂人的冲动。

这吸收补品的方式,也太流氓了!简直不要脸!

云安心中愤愤不平地吐着槽,拖着疲惫不堪地身子骨,终于顺利抵达了学校。

柳橙自然是最先发现异常的那一个:“安安,你的眼圈怎么这么黑啊?”

云安有气无力地答了句:“做噩梦了,没睡好……”

“啊?”柳橙大惊。“你怎么又做噩梦了啊?”

云安不想解释,索性继续装她的闷葫芦,弄得柳橙一脸担忧地一直撑到下课。

正想发问,云安就已经自觉地解释了起来:“我没什么事,做噩梦又不一定非是那些东西,我就不能做个普普通通的噩梦了?”

柳橙愣了愣,才摸了摸胸口,长出了一口气喃喃低语:“还以为你又见鬼了呢……”

云安被她弄得哭笑不得的。

“行了!收拾收拾我们准备去店里了。”

“嗯!”

两个人有说有笑地往学校外面走着,云安却突然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异样。

下意识地回过头,就看到一个熟人——嗯……也不算熟吧,只是因为在一个系,一起做过小组讨论,除此之外似乎也没什么交集。

宋美娜,宋氏财团董事长的千金,上头有个哥哥,在宋氏财团担任总裁一职,典型的妹控一枚,对妹妹那就是言听计从。

人如其名,高贵冷艳的容颜配上魔鬼般的身材,典型的白富美一枚,却没有一丝一毫娇宠过的嚣张跋扈,性子反倒偏孤傲一些,从不给那些阿谀奉承的人丝毫攀附的机会,向来都是独来独往,从没见她跟谁多亲近,要不是家里有矿的背景,那人缘不会比云安强多少。

“安安?”柳橙见云安驻足,半晌不动,不由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可是操场上人来人往的,根本不知道她看的是谁。

宋美娜的身影已经消失了,云安也收回了视线,轻声说了句:“走吧!”

“你又看到什么了吗?”柳橙一脸好奇。

云安淡淡地瞥她一眼:“每次跟你说,你都像听鬼故事一样,吓成那个样子,害怕就不要问了。”

柳橙的好奇心彻底被勾引了起来,她雀跃着开口道:“你懂不懂我们看恐怖电影、恐怖段子的心啊?好奇心是可以战胜一切的,包括恐惧心。”

云安不打算说,可架不住柳橙的软磨硬泡,一直到下班了,她还喋喋不休地追问着。

云安无奈地叹了口气,两个人走在街上,云安抬眼看了下天,不咸不淡地问:“天都黑了,你还要听?晚上不用睡了?”

“哎呀你说嘛说嘛!”柳橙边磨着,边牵着云安的手晃啊晃。

云安无奈,只好在送她回去的路上缓缓说出了下午看到的场景。

云安对灵体和魂体的感知向来敏锐,所以当时第一时间就感应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转头看到了宋美娜,而她的身后,有一只女鬼,跟她长着一样的脸……

女鬼察觉到了云安的视线,第一时间向这边看了过来,她的眼中血红一片,怨毒与仇恨不加掩饰,她似乎是没有感应到鬼尊令的存在,亦或是不惧怕鬼尊令的威压,她那一眼,满是不屑。

女鬼紧紧地跟在宋美娜身后,她看着云安,笑了,极度阴森……

柳橙瞪着双眼睛,有些迷茫地问:“为什么女鬼会跟宋美娜长得一样啊?”

云安摇头:“不知道,我只知道那只女鬼戾气很重,长期下来,宋美娜恐怕也会有危险。”

“那怎么办啊?”

“能怎么办?”云安无奈地开口。“我现在跑去,且不说我能不能跟宋美娜说得上话,就是说了,她能信吗?”

柳橙沉默了下来。

云安又道:“且等着看吧,让我碰到了,就算是缘分,事情不见得没有转机。”

云安不知道的是,隐藏了身形的诛心,一直贴身保护在侧,今天的一切他也都看在眼里,此时听了云安的一番言论,眉一挑,心中已然十分不满了。

把柳橙平安送到了寝室楼下,云安才漫步溜回家。

半路上,对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男人,还是有些意外的。

“诶?怎么又是你?”云安看着他分外敌视的目光,一脸莫名其妙。

诛心满是警告地开口道:“女人,奉劝你别多管闲事!”

云安轻蹙起了眉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的火啊,蹭蹭蹭往上窜啊!

“跟你没关系吧?”

云安的语气已然降低了几度,可诛心哪里是她能吓得住的,反而因她这句话而更加不满起来:“与我无关?你出了事尊主还不是要责罚于我?若非尊主有令,你以为我愿意费那个功夫救你?”

“呵!”云安冷笑一声,冷漠地回击:“那我还真是要好好谢谢你!回头我要是见着你们家尊主,一定好好替你说说情,别再让你天天费心保护我了!”

说完,云安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诛心怂了。

可嘴上哪里会承认,依旧凌厉地低吼:“站住!”

云安好脾气地回头:“还有什么要我转达的么?”

“这次的事,能不能先别管?”

云安对他语气中明显的放低视而不见,淡淡地说:“这会儿我就是想管,也是力不从心,但要撞到我头上,我自然也不会当看不见。”

诛心看着她走远,心里这个气啊!

这女人,多管闲事的毛病就改不了了是吧?

他当然看出那是个什么东西,它已经完全超出了魂体的范畴,那是个怨念极强的怨灵,在那个人类身边蛰伏了二十多年,就为了最后一刻,怎么可能不准备完全?

怨灵跟魂体不同,尤其是这种,就是诛心本人,都未必有几分胜算!

当然,以墨止夜的能力,对付个怨灵还是绰绰有余,只不过,墨止夜闭关去了!诛心不想这个时候因为云安的事打扰到他,所以才现身去阻止,可是,人家根本不怕他!

这就有点难办了,诛心向来是个心直口快的大老粗,动脑子这种事,实在不是他所擅长的,这会儿也只能听天由命,希望云安这个闲事管得越晚越好。

云安这边见诛心没再过来絮叨,心里好受了不少,看到他,就想起了某流氓,真是越想火越大!

已经够心烦了,偏偏刚出电梯就听到两道熟悉的声音:

“奶奶,您怎么能不相信我呢?”云琪异常委屈地诉着苦:“我真的看到安安那丫头在家里藏了个男人,她找了男朋友都不通知家里,也不告诉您,显然是不把您放在眼里啊!”

“这个贱蹄子!我就知道她是只白眼狼!琪琪!我们就在这里等着,我就不信,她还能一辈子不回来了!”

云安挑挑眉,这两个人居然还敢来?上次还没被吓够么?

还是云琪眼尖,瞬间就发现了云安的身影,伸手一指喊道:“奶奶!安安回来了!”挑衅的目光中,隐隐含了些期盼,不住地往云安身后瞄,似乎是在找着什么。

奶奶也望了过来,继而破口大骂:“小浪蹄子!我怎么有你这么个不孝孙女!你这个不知廉耻的东西!竟然敢在家藏个男人?!你太没有规矩了!”

叫骂声成功吸引了左邻右舍,云安已经看到有两户打开了门,探出脑袋向外张望着,而奶奶毫不顾忌,掐着腰还在骂着。

邻居自然认出了这位“骂功深厚”的老太太就是那天在小区门口大闹的那位,其中一个都有些看不过眼了:“老太太,我在这住了这么久,从来没见过这孩子有什么男朋友,再说了,那好歹是你孙女,你这么骂太过分了吧?”

奶奶瞪向那人:“我骂你孙女了?关你什么事?”

云安叹了口气,向邻居投过去感激的眼神,才冷冷地对奶奶说:“有话进去说,太晚了,人家报警告您扰民的话,您也讨不到好。”

一句话,成功让奶奶住了嘴,只不过那神态依旧是一副要吃人的架势。

进了门,奶奶就先领着云琪上下翻了个遍,对上次那阵“鬼笑”没有产生丝毫恐惧。

只是,整个房子里就没有一样关于男人的东西!

017.怨念

云安坐在沙发上,任由她们祖孙俩折腾完,才冷冷地问:“奶奶,我是你孙女,不是你孙媳妇,我谈个男朋友就这么让你接受不了么?”

哪知奶奶理所应当地开口:“你的终身大事哪能这么随意?他家里做什么的?有多少存款啊?最主要的,能给多少彩礼!你这么随随便便就跟人家在一起了,回头人家不重视你,我彩礼跟谁要去?”

云安勾了勾嘴角,原来,她的目的是为了彩礼啊……

奶奶看向云琪,眼中才有了些许欣慰:“我们琪琪,之所以能要到八十八万的彩礼,还不是因为我们洁身自好,云安,你就算再没良心,这一点也应该跟你姐姐学着点!”

“所以呢?”云安抱着胳膊,冷眼看着他们祖孙俩,真是越看越火大。

“所以?”云琪不待奶奶开口,就尖利地抢过了话头:“所以你应该跟那个男的分手啊!你都不知道,奶奶为了你的婚事操了多少心,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啊?”

云安意味深远地看了一眼云琪,那仿佛洞悉一切的神态让云琪一阵阵心虚。

后赶回来的诛心,见到这一幕只觉得好笑,人类真的是贪婪的生物啊!上次的教训还不够,满心只想着利益么?

却听云安淡漠地问了句:“福星的身份,可以给奶奶带来多大的好处啊?”

奶奶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村子里养鸡的,已经许了一百万给我了。”

云安心下了然。

她说的养鸡的,应该是村子里最大的那家——老唐家。他们家不光鸡场的生意好,家里田地面积那也是十里八村都数一数二的,这么好的家境,家里独子却是三十岁了都没找到女朋友。

原因啊,就是他们那个独子,残疾不说还是个傻子,嫁过去就意味着伺候他一辈子,现在这个年代,谁家的孩子不是宝贝,何苦让自己的宝贝女儿嫁过去受那个罪?而且对方家里也不是省油的灯,儿子都那样了还挑三拣四的,以至于自家那个傻子到现在都没讨到老婆。

云安不禁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我还真是荣幸啊!能让唐婶看中!”

老太太得意洋洋地答:“那是!没有我再三保证,你唐婶能看上你?”

云安冷笑:“那您可问过七太婆的意思了?这么大一福星,保不齐能卖出更好的价钱呢!”

奶奶突然愣住了。

对啊!她怎么没想到让七太婆指点一下?万一这丫头能嫁到城里,那谁还在意唐傻子家那点儿钱?

想到这里,奶奶不等云琪来扶,匆匆站起来道:“琪琪,送我到车站,我得赶快回去见七婆!”

云琪都懵了,继而想到,那位犹如神祗的男人这会儿不在,她在这里跟云安待着也实在别扭,倒不如跟老太太走,于是没吭声,颇为顺从地扶着老太太离开了云安的家。

世界终于清净了下来,云安颓然靠在沙发上,跟自己的家人耍心机,真的是一件很累心的事。

诛心缓缓在云安面前献出了身形。

语调中依旧满是敌意和不愉,可终归是向着云安说话的:“你要是需要,我可以帮你解决了这件麻烦事。”

云安恹恹地回:“不必了,七太婆肯定不会让奶奶给我找男朋友,她的话,还是有一定威慑力的。”说着,云安瞥了一眼诛心,皱着眉问:“你平时不会都是在我家里隐着身晃悠吧?”

诛心愣了一下,继而摇头:“都是在门外,有异常我会感应到。”

云安放心了些,起身往房间走,边走还边说:“那麻烦你继续看你的门,没事儿都不要进来,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免得她想抄起厨房的菜刀,砍了他丫的泄愤!

越是不去想那个流氓,就越是有人不停地出现来替他刷存在感,云安修了多年的涵养啊!这会儿快被消磨干净了!

洗澡的时候,连镜子都不敢照,怕看到自己身上那斑驳的可疑红痕。

本以为自己会失眠,可是在柔软的大床上滚了两滚以后,云安就困了。

“混蛋!流氓!别让我再看见你……呼……”

夜,深且长……

一丝幽冷的气息,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最后汇聚在一处。

云安此时,还在睡梦中。

这次的梦,与以往不同。

她看到了墨止夜,立于山水间,如同一幅美轮美奂的画卷,他在笑,眼底满是温柔与情意,原来,他也是会笑的……

画面一转,她看到了高耸的城墙,看到了拼死攻城的将士,看到了浴血奋战的墨止夜。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他似乎是胜利了,可不知为什么,云安还是看到他的尸体,祭奠他的人,唇角带着嘲讽的、不受控制的笑容……

心底里泛出了抑制不住的哀切,云安醒了,脸颊上凉丝丝的,全是泪水。

那些片段,为什么会让她这么哀伤?

心兀地一缩,云安还是发现了异常。

猛地想要坐起来,却发现自己完全动不了。

费力地抬眼,终于看到了床头立着的身影,与白天看到的如出一辙,她长着宋美娜的脸,有这与她几乎一样的体态,唯独眼神,不像宋美娜那样清冷,而是充满了怨恨。

“你是谁?”云安冷静下来,一般努力夺回身体的主导权,一边拖延着时间。

那人不是说他会感应到异常么?怎么还不出现?

她缓缓开口,声音竟也如宋美娜般,只是多了几分空洞:“若我还活着,应该叫宋美妤。”

云安眼皮一跳,她跟宋美娜……

“我们一母同胞,一起来到这个世上,她有着令人羡慕的家境和生活,有着疼爱她的父母亲和哥哥,而我,一出生就死了!”

宋美妤凄凉地笑了起来。

云安却有些疑惑,按理说,人死后会保留他死前的样子,那么小就死了,按理说是不会长大的,为什么,宋美妤可以跟宋美娜同步生长?

宋美妤许是看出了云安的疑惑,不屑地看了她一眼道:“我感谢我的父母亲,为我做了那么大的一场法事,让我提前拥有了意识,我看着他们对宋美娜百般照顾,怎么能甘心?我恨她!夺走了原属于我的一切!因为我死了,他们加倍的对她好!因为我死了,父母和哥哥的爱都只给她一个!”

云安微皱着眉,说出了心底的不解:“不对!这里面一定哪里搞错了!”

宋美妤猛地看向云安,美眸圆睁,面目狰狞地问:“哪里搞错了?”

“一般做这种法事,是为了超度你的亡魂,没道理会让你产生这么强的怨念!”云安看着宋美妤,她能存在至今,本身就透着古怪!

宋美妤毫不考虑这些,有些癫狂地大笑出声,半晌才道:“你还真是爱管闲事啊!”

云安这才意识到,自己此刻有多危险,那个被墨止夜钦点过来保护自己的人,这会儿不明原因地没有出现,而墨止夜给她的鬼尊令,因为赌气被她连包包一起,扔在门口的衣帽间里,若是有它,这会儿好歹也能安心一些吧?

“不想我管闲事,就别在我面前捣鬼啊!”

云安此言一出,宋美妤笑得更加诡异了。

“今晚来,就是想看看你的态度,既然你非要管闲事,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呼——”

紧闭的窗子突然大开,寒风呼啸着灌了进来,浓重的鬼气顺着风飘进了,弥漫在屋子里。

“砰——”

一声巨响,房门被什么东西大力撞开,瞬间,云安回复了行动能力。

浓重的血腥气,伴随着门外的人一起走进来,正是诛心。

他似乎伤得很重,可眼神依旧犀利,死盯着宋美妤,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一把弯刀,直指宋美妤。

“啊呀!”宋美妤看着诛心露出了一丝讥讽的笑意来。“没想到这点小把戏困不住你啊!”

“废话少说!”诛心冷冷地低吼,摆出了战斗的架势。

宋美妤的灵体淡了下来,似乎在消散。

“好可怕,我先闪了,呵呵呵呵呵……”

就走了?

云安愣愣地看着宋美妤刚刚立着的位置,那里已然没有了她的踪迹,空气中,也没有了她的气息。

“咣当!”

诛心手中的刀掉在地上,他整个人半跪在柔软的地毯上,周身弥漫着黑气,是他抑制不住的外泄的鬼力。

云安慌忙跑过来。

“你你你,你没事吧?”

诛心抬眼瞥她,口中毫不客气地讽刺道:“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就少招惹这些东西!这次要不是因为我强破了她的阵法让她受了伤,你的小命怕是要交代在这了!”

云安哪里不知道失态的严重性?这会儿也无暇跟他斗嘴了,连连点头,顺他的意道:“行行行!我不管了不管了!你你,你不要紧吧?你们鬼受伤要怎么治啊?”

诛心翻着白眼,不耐烦地道:“别吵!回去睡你的觉去!”

他的伤,需要回鬼界修养,可是这边,那个怨灵还会再来的,怎么办?

诛心陷入了两难……

018.养魂

不回去,自己拖着这一身的伤,能起到什么作用?可是,回去的话,那个怨灵再来一次,那女人就跟个待宰的羔羊一样,毫无反抗能力。

无论如何,似乎都会影响到尊主闭关吧……

诛心单手握拳,狠狠地砸在地板上,从没有过这么两难的时候!

“喂!”

云安清冷的声音在诛心身后响起。

诛心满脸的不耐,头都不回地问:“干嘛啊?”

“这个,不知道你用不用得上!”

诛心终于察觉到了异样,继而震惊地回过头去,就见云安手捧着一个木盒,上面一层层封印住的符咒此刻都被揭开,露出了里面令所有灵体都为止振奋的东西。

窗外、门外,随处都有的灵魂此刻异常兴奋,争相拥挤着想要闯进这间房间,夺走云安手中的东西。

可惜,它们不得不惧怕着云安手里的另一样东西——鬼尊令!

外面的鬼魂只有眼馋的份儿,却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僭越,它们鬼族,都无法抵抗那股威压。

云安勾起了嘴角,果然啊……

这是……“养魂石!”

她怎么会……

云安稀松平常地开口,说出了一段匪夷所思的事件:“很神奇吧?在这样一个先进的科技时代,刚出生时的我,嘴里就含着这块石头。也正是因为这块石头,七太婆断言我活不过二十岁,又是克尽身边所有人的天煞体质。”

诛心的脸上,除了震惊,再找不到其他的表情,云安不明白他在震惊些什么,自顾继续说道:“我爸妈求了七太婆很久,她才同意帮我封印了这块石头,为了防止跟在我身边的鬼魂被养得越来越强大,继而威胁到我的生命安全。”

云安一口气说完,随手把盒子丢给了诛心。“这玩意儿是养魂的吧?我可以借给你用,算是今晚你为了我受伤的补偿。”

诛心望着眼前只有小指指甲般大小的水滴形的血红色石头,感受着来自它身上那汹涌磅礴的力量,几乎控制不住就要把它收起来了,可是……

“喂!女人!”诛心阴沉地低语道。“这东西,不要随便拿出来啊!”

这回,轮到云安怔住了。

“为,为什么?”

诛心费力地抬手一挥,顿时,层层黑雾将那石头笼罩了起来,丝丝缕缕地浸入其中,渐渐的,外面的鬼魂都安静了下来。

这就够了!

光是吸收了两下石头外泄出来的气,诛心的伤就已经恢复了大半,再多下去,恐怕他会失控了。

原来是这样啊……

诛心抬头,看向云安道:“我的能力,只能暂时封印它七日,这期间,你最好将它带到那个老太婆那里,让她重新封印。”

尊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关,等到他出来了,再汇报也不迟,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让这女人不要再惹祸上身了!

云安虽然不解,但也实在不愿跟诛心有太多的交集,轻轻点头算是同意了他的话,俯身捡起了养魂石,看了看诛心,终是一言不发地回了房间。

太多的谜团,云安无心去猜,更没有精力去深究,那个层面,不是她能企及的不是么?没理由徒增烦恼吧?

抱着装了养魂石的盒子,云安倒在床上,折腾了这么半天,她也累得很了好么……

这一夜,注定是不平静的,云安丝毫不知,自己泄露了养魂石气息这一举措,为她带来了多大的麻烦!

诛心吸收了养魂石的力量,调息了一晚上以后,伤势总算是复原了,这远比他回鬼族修复还要快,也让他异常心惊。

“这就是,她的力量吗……”

——————

再说云奶奶这边,由于昨天回到村子时天已经黑了,云奶奶就没有上山,回到家里翻来覆去地想着如何把云安卖个好价钱出来,几乎是彻夜未眠,天刚蒙蒙亮时,就坐不住急着去找七太婆了。

本来脑袋里已经形成了无数剧本,来应对七太婆不肯见自己的情况,却没想到,七太婆不光是坐在院子里择菜,更是十分痛快地请云奶奶进了小屋。

不怪云奶奶惊讶,实在是她已经好久见不到七太婆的面了,不是闭门不见,就是不在家,自己上门求了几次,连七太婆的影子都见不着,这次怎么能叫人不觉得狐疑。

云奶奶本就是个多疑的人,如今人家上赶子邀请自己进门,她反倒不敢松懈了,一直沉着脸打量着七太婆,久久不语。

七太婆精神似乎不是很好的样子,坐在云奶奶对面,也不开口,昏昏沉沉地打着瞌睡,像没有睡好似的。

云奶奶还是忍不住了:“七婆,我这次来,是有事想问问您。”

“问!”七太婆的声音很低,很沉,没有丝毫的波动。

“是我们家那个不省心的云安啊!七婆,您说,她以后会嫁给一个什么样的人啊?”

七太婆眉一挑,直直地向云奶奶看了过来,刚还浑浊不清的眼中,此刻满是威严。

半晌,七太婆才淡淡地开口说了句:“她以后的命格,我看不透了!”

云奶奶气得不清,可依旧不敢得罪,小心翼翼地又问:“那,我呢?如果我把她嫁到唐家去,对我是不是很有益处?”

这回轮到七太婆生气了,这人是有多贪心,才会为了点钱把自己的亲孙女嫁给一个傻子?

“你是活得太久,所以活够了吗?”

七太婆的声音更加低沉了,隐隐的颤抖昭示着她此时的愤怒,眼底更是如同要喷出火一般,瞪得圆圆的死盯着云奶奶。

云奶奶被她这么盯着,心脏止不住地狂跳起来,坏了!自己到底是说错了哪句话,竟然把这个老怪物惹急了!

七太婆愤怒地低吼道:“听好了你这个不懂事的孩子!不许再打那位的任何主意,否则,一切后果都由你自己承担!”

云奶奶还想问什么,却被七太婆饱含威严的一声“滚!”给吓住,反应过来时,只想着仓惶离开,哪里还顾得上其他了?

眼见着云奶奶的逃离,七太婆的气势也垮了下来,颓然坐回凳子上。

“明明说过不要解开封印的,为什么不听话……”

七太婆念着,抬头望了望昏沉沉的天空,又补了句:“那位,又会如何选择呢?”

——————

云安发烧了,烧的很厉害!

墨止夜出现以后,云安真是太松懈了,以至于快忘了这种滋味。

云安一边与病痛抗争着,一边在内心吐槽着自己,这才多长时间的光景,自己怎么就对那个混蛋如此信任了呢?

用七太婆的话来说,云安发烧就是自身魂体吸收了太多的阴气,自我排阴的一个过程,类似于身体杀毒,吃不吃药都是要等毒素杀净了才会好,所以云安也没吃药,没想着去医院那么烧钱的地方,在家熬着姜汤度日。

学校那边是去不了了,云安在家里动动手指都觉得头晕目眩,更何况是出门,只能托柳橙帮她在学校和打工的餐厅请了假,踏踏实实地在家“杀毒”。

柳橙听说云安发烧了,下了课就急急忙忙赶过来。

她秀气的脸上此时满是焦急与担忧,用备用钥匙进了门就是一大串的问题:

“安安!怎么回事啊?为什么你又发烧了啊?你身体现在怎么样啊?是不是应该回你们村子找那个七太婆看一看?是不是那个什么令牌不管用了啊?你不是嫁了一个很厉害的鬼吗?这会儿没作用了吗……”

柳橙叽叽喳喳问个不停,吵得云安有些头疼,可是心里是暖洋洋的。

云安依旧用了上次的借口:“我就不能单纯的发个烧么?”

一句话,堵得柳橙一点脾气都没有。

“那,那你吃药了没啊?”

云安向床头努了努嘴,笑道:“我还是比较喜欢传统的方式,捂一捂发发汗就好了,没事的!”

云安说得轻松,可柳橙看着云安红润得过了头的面颊就知道,这根本不是发发汗就能好的。

“我就知道!”柳橙长叹一声,认命地开口道:“我下去买点退烧药给你,如果晚上还不退烧,你就不能再这么挺着了。”

云安想说不用买了,可对上柳橙那坚决的眸子,说什么都不敢再开口说拒绝了。

看着云安吃了药,柳橙又轻车熟路地翻出了暖宝宝,加热后塞进云安的被窝,把被子掖得严严实实的,这才放松了些,坐在床头的小圆凳上,拄着下巴看着云安道:“你睡吧,我就这么看着你,半夜你要是还不退烧,我就打电话叫急救。”

云安满头黑线,发个烧你就叫急救,也太小题大做了吧?

因为发热,云安头都是昏昏沉沉的,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柳橙一直尽职尽责地守在云安身边,不时摸摸云安的额头,再用冷毛巾替她降温,来回折腾着倒也不困,只是……

墙壁上的挂钟指向了十二点整,前一秒还在摆弄手机的柳橙,突然意识不清地倒在了床边,屋子里不知何时弥漫开了森森阴气。

“嗯——果然在这里啊!这诱人的气息哟,即使被封印起来了还是这么浓郁啊……”

019.束手无策

一只手,纤细、苍白,缓缓地伸向云安……

“砰!”

手的主人兀地被弹开,直砸在墙壁上。

诛心缓缓显出了身型,语调冰冷地开口:“还敢来?”

一阵低笑,宋美妤看向云安的目光变得更加热切。

“啊呀!不过两天不见,你的伤都好了不说,还能这么快就破了我的阵法了?”

“哼!”诛心冷冷地盯着宋美妤的一举一动,他的身后,有着他不想,却不得不保护的人。

宋美妤咧开的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对着云安伸出的手带着些许颤抖,语调中更是毫不掩饰她的贪婪:“好像要啊!养魂石,滋养灵体的圣石……”

“奉劝你别找死!”

宋美妤冷哼一声,满脸的不屑:“我们灵的事,你们鬼界管不着吧?”

“是管不着,但弄死你还是可以的!”

“呵!两天不见,手下败将就敢说大话了?”

诛心不语,只猛然跃到宋美妤面前,五指握紧成拳,拳风呼啸着袭向宋美妤。

宋美妤哪里会免费给人家当靶子,看似随意地退了两步,却躲开了诛心的攻击,也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只一招,宋美妤就清楚地感受到诛心精进了多少,她现在哪里肯浪费丝毫的灵力,而且这次来的目的原本就是为了探探路而已,既然知道东西在这,就有的是机会!

宋美妤有了退意,诛心自然不会追击,眼下自己的实力,还不足以对抗她,一切还是拖到尊主出关再解决的好!

转头看向因为怨灵而熟睡的两个人,诛心眉头轻轻蹙起。

“真是麻烦!”诛心低声咒骂一句,隐退了身形。

柳橙这一觉睡得颇为舒适,醒来先是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继而才想起自己忽略了多大的事!

手忙脚乱地去摸云安的额头,还好还好,烧是退了——只是这一头的汗是怎么一回事啊?

云安眉心深锁着,似乎陷入了可怕的梦境中,不只是头,身上更是像被水洗过一样,睡衣都湿透了。

“安安!安安!”柳橙急了,在一旁大声喊着云安的名字,企图唤醒她。

“啊!”一声低呼,云安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吓得柳橙也跌坐回凳子上,傻傻地看着云安。

“呼!呼!”云安大口地呼吸着,眼中还有着些许惊恐和慌乱。

柳橙反应过来,连忙扑上去问:“安安,怎么了怎么了?做恶梦了吗?”

云安木讷地看向柳橙,木讷地轻点了下头,继而,有些茫然。

“诶?”

柳橙懵了:“又怎么了?”

云安看着柳橙,比她还要疑惑:“我刚才,梦到了什么?”

“你……”柳橙看着云安有些哭笑不得。“你梦到了什么,我怎么会知道?”

“奇怪……”云安单手扶着额,似在思考着。“明明是那么身临其境的一个梦,为什么醒来以后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以往,不管是什么样的梦境,醒来以后都是印象深刻的,可是这一次,明明梦里那么清晰,醒来以后却一点画面都记不住……

柳橙晃了晃云安的手,安慰道:“好了别想了!人有的时候是会这样的,醒了以后就不记得梦到了什么,你呀,还是快去洗洗吧!一身的汗!”

云安这才反应过来,只觉身上的睡衣都黏在了身上,十分不舒服,连忙跑去洗澡。

柳橙看着云安是真的没什么事了,才放下了一颗心。

因为是周末,学校没什么事,云安就打给餐厅老板又请了一天假,打算回村子找七太婆再封印一次养魂石。

柳橙觉得新奇,嚷嚷着也要去见一见那位传说中的七太婆,云安拗不过她,只好答应。

快要到村口的时候,外面突然下起了大雨,温度骤然下降。

云安反倒有些庆幸,这么大的雨,就不会有上次的围堵现象了吧?

果然,下车时周围都没有人,云安和柳橙撑着伞便往山上走。

雨天走这条山路,才知道这条路有多难走,两个人深一脚浅一脚,以往二十分钟的路程硬生生走了将近一个小时!

终于看到了熟悉的山居,云安松了一口气,回头一看,长期缺乏锻炼的柳橙早就累得不行了,要不是地上太泥泞,她这会儿恐怕都要趴地上了。

离老远就看到山居里有这昏暗的光线,云安走上前敲了敲门:“七太婆!”

本不想理会的七太婆听到云安的声音后,还是从土炕上下来,缓缓挪步去开门。

“主上!”

那低眉顺目的态度,奇葩的称呼,让柳橙差点喷出来,视线满是茫然地在云安和七太婆身上来回地转。

“七太婆,这位是我的朋友橙子,这次我回来非要跟着我来拜会您!”

柳橙笑嘻嘻地打着招呼:“七太婆好!”

七太婆并没看柳橙,只是恭谨地对云安说:“请先进来吧!”

柳橙坐在热乎乎的土炕上,有些新奇地打量着这间简陋的山居,云安则是有些心急地看着七太婆悠闲地倒了两杯热水,再缓缓搁在自己和柳橙跟前,刚要开口,缓缓坐在炕上的七太婆却先一步说道:

“主上,您那颗养魂石,小人已无力替您再封一次了。”

“啊?”云安懵了。

七太婆有些无奈地解释道:“那个术法,很伤元气,如今,小人的年龄越来越大,能够做的事也越来越少,不似当年那般,可以任意妄为了。”

云安突然发现了七太婆的异样,她照上次相比,明显有些精神不济,脸上的沟壑似乎更加深了几分,也照上次见更加消瘦了不少……

云安有些愧疚,七太婆明明告诉过她,不许解开封印,可是自己……

七太婆又道:“主上这两日被怨灵缠住的事,解铃还须系铃人,您需要找到根源,才可化解这次危机。”

云安又愣住了:“七太婆,您,您都知道了?”

七太婆神色如常,颇为平静地答:“您身上有怨灵的气息,说明您已经被怨灵盯上了,若不赶快化解,您也会有危险的。”

顿了顿,七太婆有些疑惑地问了句:“您为什么不找尊主帮忙呢?”

云安干干地笑,实在不好在七太婆面前表现出任何的愤懑,只好尴尬地开口:“内个,这几天他都没有出现,倒是派了个亲信保护我的安全,可是那个亲信好像也对付不了怨灵,第一回交锋就受了很重的伤……”

柳橙在一旁完全听不懂两个人在说什么,整个人都是傻乎乎的,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完全插不上话。

七太婆听了,沉吟起来。半晌,才开口道:“那主上这次就只能靠您自己了,小人还是那句话,解铃还须系铃人,您还是先找到根源在做打算吧。”

隐在暗处的诛心再忍不住,突然出现在两人眼前,看向七太婆,目光如炬,颇为不满地道:“喂!别多管闲事!”

柳橙自然看不见诛心,见两个人都对着空气露出诧异的神色,不由觉得头皮发麻,怎么觉得室内温度都变低了呢?

云安见七太婆一副很惊惧的样子,不满地瞪向诛心:“喂!你懂不懂尊老爱幼?七太婆那么大年纪了你吓唬她做什么?”

诛心冷哼一声:“我只知道什么叫强者为尊!不知道什么叫尊老爱幼!”说着,诛心看向云安,眼中的不满丝毫不加掩饰:“而且她不会不知道,以你的能力根本解决不了这件事,就算找到了源头又如何?那只怨灵有上百种办法让你在没开口以前就变成一具尸体!”

云安一拍炕沿,语调冰冷地反问:“所以呢?不管了是吗?宋美妤现在每天都跟在宋美娜身边,我只要去学校她就能看见,人家想什么时候动手就什么时候动手,你能保证我不管就能保命了?”

诛心哑然。

的确,硬拼的话,他没有胜算……

“主上,”七太婆突然插言。“您和这位大人就别吵了,依小人看,这件事还是需要尊主帮忙的。”

说着,七太婆看向了诛心。

诛心愣了下,继而用不悦掩饰自己的心虚:“看我做什么?”

云安也看向诛心,被两道视线这么直直地盯着,诛心也烦了。

“哎呀尊主现在在闭关,不能被打扰!”

这个回答,让云安有些茫然,七太婆却是瞥了一眼云安,继而了然。

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重,两人一鬼都束手无策。

“内个……”

一个声音,战战兢兢地响起,云安这才想起,她还带了个人过来!

尴尬地回过头,就见柳橙满脸惊惶地举着右手,像课堂上犯了错被罚站的孩子似的小心翼翼:

“我可不可以,上个厕所?”

云安:“……”

诛心:“……”

七太婆:“……”

还是云安最先反应过来,连忙领着柳橙出门。

外面的雨依旧很大,连带着山居后的旱厕都没有那么重的味道了。

柳橙自小在城市里长大,自然没见过这种厕所,有些稀奇,又因为刚才诡异的一幕而十分害怕。

云安自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一直守在外头,找些轻松的话题分散着她的注意力……

020.默默地保护

原本柳橙也十分喜欢这种缓解心情的交流,可是聊着聊着,柳橙突然就不肯搭话了。

“橙子?”

突然间,空气中除了雨声、风声外,再没有其他的声响。

厕所里面,仿佛没有人一般,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

“橙子!”

云安急了,作势要冲进去。

可是,兀地出现的一丝异样的气息,让云安不得不顿住脚步,里面,有什么不对!

云安的第一反应是回头,可是这一回头,却真的是让人心惊了!山居、丛林、还有七太婆用篱笆围起来的菜园子,全都——不见了!

这是哪里?!

眼前一片陌生,只有大雨算是熟悉的,冰冷的雨滴拍在脸上,也还是疼的。

不是梦……

回过头,唯一一个还在的旱厕就仿佛有魔力一般,驱使着云安走进去!

“安——安……”

是柳橙的声音!

云安惊喜地顺着旱厕的门望进去,却发现里面异常的漆黑,原本柳橙用手机打开的手电筒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熄灭了!

“安——安……”柳橙继续拖着长音呼唤着。

这声音,配上现在的气氛,竟是无比的诡异。

这不该是柳橙的声音!

可是,为什么自己的脚,会不受控制地向里走去?

云安惊恐地发现这一事实,可行动远快过了大脑,自己已经进了那间旱厕!

一片漆黑,可云安感受得到,这里面强大的怨气,超乎了常理。

是宋美妤吗!

能够在七太婆和墨止夜那个手下眼皮子底下做手脚,她到底是有多强大?

像是听到了云安的心声,宋美妤发出了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声。

“哼哼哼哼……哈哈哈哈哈……”

这声音不加掩饰,完完全全就是宋美妤的!

云安咬着牙,大吼出声:“宋美妤!你把橙子怎么样了?我们之间就算有什么恩怨,也跟橙子无关吧?她既不会威胁到你,也不可能妨碍你!你把她放了!”

“啊呀!”宋美妤笑得轻佻,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一样,满是嘲讽地道:“你对你这个小姐妹倒是很上心嘛!真是感人啊!”

“轰隆!”

山上的视野本就开阔,一道惊雷闪过,瞬时照亮了这狭小的空间,短短一秒,云安只来得及看清,阴惨惨立在自己一步之遥的宋美妤,根本来不及寻找柳橙的身影,一切便重又归于黑暗。

云安咬了咬牙,她不相信七太婆和墨止夜的手下都发现不出异常,自己能做的,只有拖延一下时间。

“你到底怎么样才肯放过我?”

这其实也是云安这些天一直纠结的问题,自己其实并没有主动招惹宋美妤,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她一眼……

呸!跑题了!

可事实确实是自己看到了她,然后她就开始缠上自己,毫无理由的。

就因为自己能看到她?

宋美妤像是在看一个将死之人,颇为好心地解释着:“嘛!怎么说呢……你这个人,很特别。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招鬼么?”

本来是云安在拖延时间地发问,却没想到被宋美妤反问了回来,而且这一问,云安确实有些发懵。

七太婆说过她是天煞,说过她是不祥之人,可是从没解释过她为什么会看见鬼魂,也没说明过她为什么这么有“鬼缘”……

“因为啊!”宋美妤轻笑道。“你的肉身、你的三魂七魄,可是大补啊!”

云安:“……”说得她跟女版唐僧似的是要闹哪样?

“你应该谢谢那个老太婆,要不是她用折寿的代价封住你的大半部分的气息,你呀,一出生就是要死的!”

这番话,让云安的心骤然一紧,没想到,七太婆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方式,保护了她整整二十年!

这到底是……

“砰!”

一声闷响,自外面的什么地方响起。

宋美妤的语调变得阴沉了起来:“想不到她还能蹦跶得起来!”

话音未落,云安蓦然感受到一股危险的气息,迎面向自己而来。

“砰!”

又一声巨响,周围仿佛什么东西碎裂开……

“啊——!”

宋美妤的尖叫声凄惨又刺耳,云安被震得双耳发疼,忍不住抬手捂住了耳朵。

“老不死的!啊——!”

声音戛然而止。

云安耳中还嗡嗡作响,两道熟悉的声音此刻听起来都有些支离破碎:

“主上!”

“喂!”

云安彻底失去了意识……

“主上!”

“安安!”

……

周围的声音变得清晰,云安悠然睁开了双眸。

映入眼帘的,是柳橙焦急的脸,还有一旁的,七太婆……

七太婆照云安刚来时又苍老了几分,更是多了几分形如枯槁的意味!

“七太婆……”云安一开口,就觉得耳中嗡嗡作响,连忙坐起来,看了看柳橙,再看看七太婆,门口,还有墨止夜那位手下,抱着胳膊斜倚在那,目光亦是放在自己身上的。

柳橙扑过来抱着云安就开始哭:“安安!你都睡了两天了,吓死我了……”

云安:“!!!两天?”

七太婆沉稳地点头道:“是啊主上,您染了怨气,祛除起来费了些功夫,所以您睡了两天才能醒过来。”

这声音……

说是气若游丝也不为过了吧!七太婆这次,是不是又损伤了身子了?

云安突然红了眼,吓得柳橙和七太婆都紧张了起来。

却见云安缓缓下了地,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轻声道:“七太婆,谢谢您!”

七太婆慌了,手忙脚乱地想要下地,可到底是损了根本,光是坐着都很不易了,更何况是挪动!

“主上!万万不可啊!”

云安拉起七太婆的手,轻摇摇头说:“七太婆,这一拜,我欠了您整整二十年!那晚宋美妤告诉我说,我身上有股很吸引鬼怪的力量,是您折损寿命帮我封印住了大半,才有了您活不过二十岁的断言,所以这一拜,您受得起!”

七太婆显然没有料到云安竟知晓了这件事,一时间有些发愣。

云安继续说道:“七太婆,那晚我知道这一切的时候,心里很温暖,奶奶、大伯不喜欢我又能怎么样?就冲着七太婆的这份大恩,我都该好好地活下去!”

“主上,您也不必怀揣着感激……”七太婆有些不自在似的垂下头。“我这样的人,泄露太多天机,死后本是不配入六道的,只有多积善果行善事,为自己积一些阴德罢了。当年您出生,碰巧遇上小人,焉知不是您积的善果呢?”

“呵呵!”

一声冷笑,分外破坏气氛,云安和七太婆不由都望向诛心,就见他十分鄙夷地看着云安说了句:“得了吧!就她,还积善果?”

云安听出他话里有话,刚要发问,他已经没影了。

好好的气氛,全被他破坏了!

云安再看向七太婆,轻叹了一口气,有些愧疚地开口:“抱歉了七太婆,这次为了我,您又伤了元气了吧?”

七太婆无所谓般摇摇头,脸上挂着少有的慈爱:“主上,当年小人都可以毫无缘由地帮助您,更何况如今,小人更是有不得不做的理由啊!”

“墨止夜?”云安小声念叨着这个名字,不由问道:“他真的那么厉害?”

七太婆目光变得深长:“应该说,是很可怕的存在啊!只是那位的事,小人没有资格多说,以后有机会,主上亲自去问吧。”

云安还想再说什么,七太婆摇摇头,打断了她:“主上,那只怨灵在小人这里,受了很重的伤,近几日都不会出来了,您应该趁此机会,赶快找到源头!”

“可是七太婆您……”

云安眼见着七太婆虚弱成这样,哪里肯放心!

“小人的身体,再活个十几年还是没问题的,您的事最重要,快去!”

诛心不知道从哪里又冒了出来,语调依旧是冰冷不屑:“想管闲事就趁现在,过了时间可就没人陪你玩儿了!”

云安瞪了他一眼,转头看向七太婆,还是有些担心。

七太婆会以一个慈蔼的笑容,重又催促道:“快去吧!眼下机不可失啊!”

说着,七太婆的手又在云安的掌心拍了一拍。

云安的心骤然一跳,不动声色地握紧了拳头,迟疑了好一会儿,才点了下头道:“那七太婆,您多保重!”

柳橙一听可以走了,跑得比兔子还快,跟七太婆道了别后,一溜烟就蹿了出去。

云安穿好风衣,习惯性地把手伸进口袋,深深地看了七太婆一眼,扭头跟上了柳橙。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各有心事,脸色像车窗外的天气一般阴沉。

一路无话。

云安一到家就嚷嚷着去洗澡,一直到进了浴室,整个人才彻底松懈了下来。

摊开右手掌心,一个小小的纸团静静地躺在上面,是七太婆拍自己手的那一下,顺带着搁在自己手里的!

这一举动,如果说是在避开谁的话,那显然是在避开墨止夜留在这的那个男人!

这里的话,应该是安全的,毕竟他就算再贴身保护,也不敢偷看自己洗澡吧?

云安缓缓抖开了纸团……

021.醍醐灌顶

上面只有一行字,字迹倒是工整娟秀:

千万不要把养魂石交给那位!

云安满脸诧异地看着这行字,开始分析起来。

那位,指的应该是墨止夜,那么偷偷交给自己的目的,也是为了不被墨止夜留下的男人发现。只是他几乎无时不刻不守在自己身边,七太婆一定是知道的,那么这张纸条,是在自己上门之前,就写好的吗?

为什么?

养魂石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功效,会让七太婆这么紧张?

云安细细地回想起来。

养魂石跟着自己出来的那天是什么场景,云安并不知道,正常人也不会看得到,而自己还没满两周岁时,爸爸就已经求得七太婆封印了养魂石,所以云安上次解封,是唯一一次见识到养魂石带来的影响。

似乎除了所有魂体、灵体对其都是欲罢不能,垂涎欲滴的样子,除此之外,云安看不出有别的什么。

而如今七太婆这么隐秘地提醒了云安,更让人疑惑重重。

“安安!你都进去好久了,怎么还不出来?”

柳橙关切的声音自门口响起:“你是不是在里面睡着了啊?”

云安忙应声,从浴缸出来,余光瞥见镜子中的自己,一个多月的时间过去,萦绕在自己周边的阴气已然消失殆尽,气色变得健康,少了几分病态的苍白,脸也好像圆了点……

明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她却要提防那个改变了这一切的男人么?

云安找不到答案,只好把这件事晾到一边,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解决宋美妤的问题!

翌日,学校。

云安一整个上午都没见到宋美娜,正一筹莫展地坐在食堂里数饭粒呢,却意外地看到了宋美娜的身影。

真是奇了!一向不吃食堂饭的宋美娜居然会来食堂?

没等云安反应过来,宋美娜已经端着食盘坐在了自己对面。

云安柳橙对望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诧异。

“食堂人太多,你这里清净一些,不介意我坐这里吧?”宋美娜淡漠的声音响起。

云安左右看去,就见一个个想要过来搭话的校友,在看到自己后,都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忙点头:“当然不介意。”

宋美娜垂眸,也不吃东西,只是专注地摆弄着手机,似乎在发消息。

云安早就没什么胃口了,这会儿看到正主,还哪里吃得下,也拿起手机发起了微信。

片刻之后,柳橙狐疑地看了眼云安,拿起手机瞥了一眼。

原来,云安的消息是发给柳橙的:

你先回去,我找机会跟宋美娜聊一聊。

柳橙自从跟着云安去了一趟山居以后,就知道了这些事情不是她能参与的,这会儿见云安满脸认真,也不好打扰,起身道一句:“我还有事,先回去了!”便先一步出了食堂。

云安继续数她的饭粒,状似漫不经心地说了句:“你有姐姐或者妹妹吗?”

原本是想着试探,因为这种事,她的父母未必肯告诉她。

却没想到,宋美娜会因为云安这句话而顿住了飞速在手机屏幕上敲打着的手指,更没想到,她抬头看向自己的目光,那样的防备……

云安连忙解释起来:“你不要误会啊!我只是随便问问的。”

“随便问问?”宋美娜大有深意地看着云安,目光如炬,语调如冰:“随便问问就问出这么个问题来,你还真是不简单啊!”

宋美娜的防备心异常重,她沉着声音又质问道:“说!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云安也深觉,这么问的确可疑,可是直说的话,不说她肯不肯相信,单是这里人这么多,就不是个说话的地方!

想了想,云安还是道:“方便换个地方吗?这里不是聊这个的地方!”

宋美娜迟疑一下,起身就往外走。

云安连忙跟上,两个人一前一后离开,殊不知这一举动引来了多大的流言蜚语。

“那个女的跟美娜说什么了?”

离得近的马上就八卦起来:“她们俩声音太小了,我没听见!”

说着还思考一下,继而兴奋地道:“我想起来了!美娜有一句声音大一些,好想很生气地在质问那个女的有什么目的!”

“啊?难道美娜有什么把柄在那女的手里?”

“天啊!那个狐狸精,不会连女人也要勾引吧?”

“我去,那我们……”

“你怕什么?她勾引也得勾引个有钱的吧!”

“噗哈哈!也对!”

……

两个人单独谈话的地点,是宋美娜的车里,车子开出了校区,停在了一处很不起眼的小路边。

“想说什么就说吧!”宋美娜冷冷地开口道。“不过我劝你别搞小动作,不说我爸在我小时候为了防止我被绑架,专门找人训练我,就算你侥幸得手了,我爸和我哥也立刻就能知道我遇险,你什么也得不到,反而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云安勾了勾嘴角,没在意她的警告,只是淡然地说了句:“我知道,你有个妹妹,你们一同出生,却只有你活了下来。”

宋美娜瞪大了眼,戒备心丝毫未消:“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你也不用这么防备我的,你自己比谁都清楚不是吗?这种事,不是外人想查就查得到的!”

宋美娜默认,她比谁都清楚,云安说的是对的!

云安看向前方,午后的暖阳适时照进车窗,带来了丝丝缕缕的温暖。

“我看到了。”云安无比平静地开口。“前几天,我看到她在跟着你,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事,让我知道,她是你的妹妹。”

宋美娜大惊失色:“不可能的!我妹妹不是已经……”

“她没有被超度!”云安冷漠地打断了她的话。“她被有心人利用,养成了怨灵,虽然我还不知道她的目的,不过能肯定的是,她会对你不利!”

云安看向宋美娜,她的眼圈还有点黑,不过照上次见她,已经好了不少,看样子也是因为宋美妤在休养的原因。

“你最近,有没有感觉到什么?身体方面,或者是梦境、感官之类?”

宋美娜回过神儿,看向云安,终于抓住了重点:“你说你看见了?”

云安叹了口气,神色如常道:“是,我能看见,不光能看见,近期我还知道,我的体制很特殊,似乎我死了,灵魂是很好的补品,所以你那个妹妹宋美妤,她不光想对你不利,她还想杀了我。”

宋美娜满脸写着“不相信”三个字。

“这个问题先放一放,我只问你,你最近有没有出现频繁做一个梦的情况?或者身体有哪里不舒服什么的?”

宋美娜细细思索了一番,点点头道:“有一个多月了吧,我会做梦,梦的都是一些混乱的碎片,醒了以后根本不记得是什么,可是每当到了梦里,又觉得这些画面都是熟悉的,像是昨天就梦到过……”

云安了然,是宋美妤改变了她周围的磁场,影响了她的意识。可是宋美妤通过梦境,到底能对宋美娜做什么呢?

肯定是做了什么,才会让宋美娜的脸色这么差,身上的阳气这么薄弱!

“嗯……我的注意力也集中不起来,去看了心理医生,但是没什么作用……”宋美娜边想边说着。“啊对了!最近这两三天,我没有做梦,头晕的症状也有所缓解。”

云安点头:“嗯,她来找我,然后受了伤,在调养,可能是没空来对你做什么。”

一个声音,突兀地在云安耳旁响起:“是换魂!”

诛心突如其来的一句让云安下了一跳,下意识地呢喃出声:“换魂?”

“什么?”宋美娜看着云安,没听清她说了什么。

诛心的声音再度响起:“那只怨灵,想要消磨了这个女人的魂魄,替换她重生!”

原来,是这样!

云安看向宋美娜,思绪却飘出去好远。

“喂!云安?”宋美娜修长白皙的手在云安眼前晃了晃,不明白她怎么突然就出神了。

云安醒神,忙问了句:“你家里还能不能找到当年那个为你妹妹超度的师傅了?”

宋美娜愣了一下,点头道:“不瞒你说,我爸每年都去大师那里为我妹妹做法事。”

云安的心猛地一缩,这事,本来就很古怪!

已经超度过的亡魂,没理由每年都要再去做一次法事,这不就是要已故的人一直眷恋着世间不肯离去吗?

“那位大师在哪里?”云安有些急切地问。

宋美娜突然有些为难:“这个……”

云安眉心一跳:“怎么?”

“其实……就在前段时间,原本去给美妤做法事的爸爸回来说,大师失踪了。”

这一回答让云安有些始料不及,怎么会失踪呢?

“什么时候的事?”

宋美娜想了想,才不太确定地开口:“大概是半个月以前吧……”

半个月以前?

云安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

就听宋美娜突然的一句话,简直如醍醐灌顶般惊醒了云安,继而云安就觉头皮发麻,遍体生寒,她说的是:

“哦!对!那段时间,正好有一起少女失踪案来着!”

022.寻找关联

宋美娜丝毫没留意到云安的异常,专注地回忆着,然后又道:“差不多有二十天了吧,那会儿少女失踪案传得沸沸扬扬的,最后却不了了之,一句‘嫌疑人潜逃,失踪少女下落不明’就盖了过去,所以我的印象还是很深刻的。

就记得有一天晚上,爸爸回来的时候愁眉苦脸的,说是找不到大师,没办法给美妤做法事了,之后他也一直在打听大师的消息,可是始终找不到……诶?你怎么了?”

终于察觉到云安的不对,宋美娜看着她发抖的手和木讷的双眸,满脸疑惑:“你想到什么了吗?”

云安没有答话。

这一切不会仅仅只是巧合!

看似不相干的两个事件,竟有着这样复杂的联系么?

记得墨止夜说过,那起少女失踪案,很有可能是有人在作法唤醒什么东西,如果说那起案件的背后主使就是处心积虑养了多年怨灵的“大师”,那么这个怨灵于他,又有着什么样的目的呢?

诛心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那起案件他作为旁观,又十分清楚这里面的弯弯绕绕,自然比云安看得清楚得多。

“喂!女人,这件事你别管了!等尊主出关再说吧!”

听到诛心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云安就更觉得古怪莫名,先不去管诛心,只是看向宋美娜道:“具体的我还不是很清楚,不过眼下能肯定的是,宋美妤想要吸收你的三魂七魄取而代之!”

宋美娜闻言,似乎是被吓住了,将信将疑地小声问了句:“真的假的?”

“你这个情况,我还要回去仔细想一想,眼下你暂时没什么危险,放心吧!”

云安没说的是,宋美妤眼下盯着的是自己,自然不会分心去对付手到擒来的宋美娜!

眼下她还有问题想要问问墨止夜留下的那个男人,趁着宋美妤休养灵体,尽可能多地掌握情报加以应对!

“宋美娜,”云安再度看向她。“方便留个联系方式吗?我可能还会有事要问你。”

宋美娜没有犹豫,两个人互换了联系方式,也加了微信。

云安跟她告别:“我家就在附近,先回去了,你路上小心些。”

不等宋美娜答话,云安已经匆匆下了车往回赶去。

刚一到家,云安就迫不及待地开始喊人:“喂!你在吧?喂喂喂!”

诛心黑着脸,显出了身形。

云安看了看他,自觉地道:“你看你是不是该报个名字?免得我天天‘喂喂喂’的叫,显得我多不礼貌!”

诛心冷哼一声,终于是报了名字。

云安没心思废话,直接切入主题:“诛心,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为什么又不让我插手了?”

诛心依旧是用他鄙夷的目光看着云安,冷冷地说了句:“什么都不懂,你能插手什么?”

云安语噎,可又不甘心:“你自己也知道,现在不是我管不管的问题,而是宋美妤已经盯住我了,我就算避,也无处可避了吧?”

诛心哪里不知道这点,眼下这些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为什么他家尊主这次闭关,这么多天了都没有要出来的迹象!

上个月,尊主不过三日就出来了,这次……

诛心无限担忧的还有一点,今晚,他留在养魂石上的术法就将消除,养魂石的力量将再次释放出来!

看着诛心阴着脸沉默不语,云安的眸光也变得深沉起来。

“我知道,今晚,养魂石的力量就要释放出来了吧?”

诛心眼皮一跳,抬眼看了过来。

云安继续道:“墨止夜,还在闭关?”

诛心似乎对云安直呼他家尊主名讳的行为异常反感,不悦地拧紧了眉,沉声道了句:“还没有出关的迹象。”

诛心这样的凝重,云安自然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其他的灵体、魂体都不谈,单是一个宋美妤,就很难对付的样子,如果她被养魂石唤醒跑过来的话,诛心未必对付得了。

而云安自己,又完全帮不上什么忙,就算是唐僧体质,人家唐僧身边还有仨徒弟保护呢!她身边这个,最多算沙僧吧!保护她……

云安突然对自己的未来一片担忧……

有这么个整天只会泼她冷水,动不动就这也不许那也不许的人看着自己,真的不是件顺心的事!

云安很心烦,可也无法,只能忍下这一肚子的疑惑和烦躁,看着诛心的目光也就越来越不善。

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就算我什么都做不了,总有知道的权利吧?有些事情是我不知道就能逃避的么?”

诛心深深地看了眼云安坚定的眸光,虽不耐,但还是详尽地解释道:“我只是猜测,养灵跟那会儿失踪案的目的一样,都是为了唤醒。要唤醒的是什么暂时还不清楚,只是有人设了这么大的局,显然不是凭你之力就能化解的,所以我说,你知道了也没有用!”

云安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你们家尊主有用!有用他还不是自己都看不见影!

这种时候,真的是好想念七太婆!

云安无力地在心里吐槽,口中淡漠地念了句:“算了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说着,云安慢腾腾地往房间走,边走边又补了句:“呐!如果我死了,你带着养魂石走吧!与其让那些鬼疯抢,还不如交给一个我认识的人!”

云安没看见,听闻这句的诛心,神色有多复杂……

回到房间的云安,开始翻箱倒柜地找着什么。

桃木梳、佛珠、护身符、平安扣……

从小到大,爸爸妈妈到寺庙里求了多少为她护身保命的东西,就没有一件能应对眼下的情况的吗?

云安这才发现,自从墨止夜进入她的生活,给了她那枚鬼尊令以后,她的日子过得有多安稳,那些平时都贴身收着的东西,短短一个多月,竟然全都抛诸脑后,以至于如今找起来都这样困难!

要不要这么信任人家啊?七太婆可是偷偷叮嘱自己了的啊!

用红绳把护身符挂在脖子上,平安扣挂床头,戴着佛珠,再把桃木梳塞到枕头底下,做完了这一切,云安却总觉得还缺点什么……

“噔噔噔”跑去翻出鬼尊令,感受着来自它的丝丝凉意,这才稍稍安下了心。

给柳橙发了微信,报个平安,那边秒回。

安安!你跟宋美娜聊得怎么样了?

云安轻叹了口气,橙子对她浓浓的关切,她都看在眼里,放在心上,两个人的感情,也是在这样互相关心,互相照顾中日渐增长的。

有些事我还需要求证,暂时没有什么定论,不过宋美娜应该是相信我的。

敲了这行字发出去后,云安突然想起了什么,忙翻出了宋美娜的微信,问了句:宋美娜,你知道那个大师的地址吗?

忐忑地等待回复的过程中,云安又跟柳橙聊了几句,约莫过了半个多小时,宋美娜那边才回了消息。

是一个位置。

宋美娜紧接着发了条语音:“应该是这里,我只去过一次,不知道后来换没换地方。”

云安看着那个地址,凝眉沉思起来。

虽然不是上次她被绑去的工厂区,可云安依旧坚定地认为两者间有什么关联。

穿上外套,云安带着佛珠和鬼尊令就出了房门。

诛心显出身形,诧异地问:“你干嘛去?”

云安把地址给他看了,继而道:“与其坐在家里等鬼,还不如死得明白!我要去看看。”

诛心哪里肯让云安出门!

“人去楼空!你去了又有什么意义?”

正要辩解,云安的电话却突然响了起来。

来显是宋美娜,云安忙接听了电话。

不等云安开口,电话那头已经急切地说道:“云安!我爸说,有大师的消息了,他这会儿就在我给你发的地址附近,我打算跟着去看看!你要去吗?”

云安猛点头:“我正要去呢!”

“我们先赶过去,你尽快吧!随时电话联系!”

挂断电话,云安看向诛心,已然有些急切了。

“人都露面了,你确定不见一见探知一下究竟吗?”云安沉声问着。“就算是墨止夜,在不清楚对方底细的情况下,也不好做判断吧?”

诛心想到了云安那句“与其在家里等鬼,还不如死得明白”,有些事,的确是要探知究竟的。

就算等在家里,今晚也注定了不会是个平静的夜!

想到此,诛心冷声道了句:“既然要去就抓紧时间!”

云安勾起了嘴角。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这里位于城市的最东面,城乡交界,有些破败,人烟稀少。

出租车扔下云安一溜烟就没了影,让云安都有些担忧,今晚还回不回得去。

诛心现了形,低低地说了句:“人没走,就在前面!”

云安自然也听到了,前方不远处,似乎发生了争吵,不用感受什么阴气,也知道自己的目标在哪了。

寻声走近,他们的对话也听得真切了不少。

“我为你们家作了这么多年的的法事,你现在说不信我!那没什么好说的了!你们哪来的回哪去!别再来了!”

023.有本尊在

这个声音,再次让云安遍体生寒!

不会有错的!这样浑厚有力的男中音音,与当日云安看到那背影的声音重叠在一起,是同一个人没错!

当天全程旁观的诛心,更是比谁都清楚,只听他喃喃念了句:“这下可难办了……”

云安扭头看向他,更加确定了心中的猜想。

诛心也回过了神,面上挂着凝重,直直地看向云安压低声音道:“听好了,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都别从这里出去!”

说着,诛心抬手一挥,丝丝缕缕的黑烟形成了一个圆形屏障,把云安笼罩起来,云安想发问,可诛心眨眼间就消失不见了。

外面的声音还在持续着。

一个底气十足的男音,低沉地问着:“您为我们家做了那么多,我敬重您是应该的!但是您这次突然不告而别,未免太让人起疑了!”

“什么叫不告而别?”那个浑厚的男中音音似乎是生气了,语调中都透着愤怒。“我不过是出门历练耽搁了几日,怎么能算是不告而别?”

“那好,我现在有要事想求问大师,可否进去说话?”

男中音一声冷哼,不悦地道:“不方便,我现在要出门!”

“没关系,您忙您的,我们进去等!”

男中音彻底怒了:“你们到底什么意思!”

吼完这句,不等人接话,他却像是后知后觉似的轻咦一声。

长久的沉默让云安喘不过气来,自己又是在巷子的转角处,他们所在的位置正好是个死角。云安只能听声,却怎么都看不到人。

男中音终于开口了:“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人了?”

这个问题没人回答他,他似乎也预料到了,轻笑着又道:“呵!那我换个问法。你们来我这里大闹一场,是听谁说了什么吗?”

云安本能地觉得有些心虚,煎熬地等待着。

宋美娜高傲的语调缓缓响起:“倒是没有谁说过什么!怎么了大师?您是害怕谁跟我们说什么吗?”

又是久久的死寂。

随后是一阵低沉阴森的笑声。

“呵……呵呵呵呵呵……”

那样狰狞的笑声,让人不寒而栗,似乎是卸下了所有的伪装,男中音的语调都变得有些阴森起来。

“真是的!原以为这趟回来能看到她成功呢!没想到啊!到底是谁做的手脚?”

一番话听起来莫名其妙,可云安却听得分明,他这趟回来,根本就是为了收走自己苦心经营二十年的成果的!只是宋美妤还没有得手,他又被宋美娜的爸爸堵住,搞不好,他会恼羞成怒吧……

云安猜得不错,男中音这会儿确实很生气,语调更是不带有丝毫温度:“你还等什么?这具身体,你不想要了?”

云安的心骤然锁紧,他这是在跟宋美妤说话吗?!

“呼——”

一阵狂风毫无征兆地刮起,吹得路边已经凋零的树冠发出有些扭曲的声响,诡异莫名。

几乎同时,云安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怨毒的意味完全不加掩饰,正是宋美妤没有错!

本就黑了的天,此刻更阴沉了几分,天空暗得仿佛抬手就能触碰到头顶的阴云。

街边的路灯忽明,忽暗,头顶更是雷声大作,典型的恐怖片场景,在这一瞬间呈现得淋漓尽致。

云安的心随着闪烁的路灯而沉了又浮,更别说身处怨念正中心的宋美娜,此刻有多恐惧了。

宋美娜忽然高声喊道:“美妤!你在这里对不对?你千万不要被这个人骗了!他很有可能是利用你的!”

男中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大笑出声,半晌才嘲讽地开口:“你觉得,你的妹妹,她是信你呢,还是信我?”

不能让她得逞!

云安的心底里浮现出这个声音,还没等她的思维做出反应,她的身体已经先一步冲出了黑雾中心。

这回,终于能看见人了。

那个男中音,依旧是一个背影,他的身边,立着的是宋美妤,正满脸怨毒地瞪视着宋美娜,在宋美娜的身边,是一个身形高大,仪表堂堂的中年男人,从眉眼间,云安还能发现宋美娜跟他相似的地方,应该是宋美娜的父亲了。

这些人都陷在僵局里,谁也没发现巷子里的云安。

云安倒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先静观其变再另想办法。

只是宋美娜突然变得很难受。

“美娜!”宋父见到女儿痛苦的样子,顿时就慌乱了起来。“怎么了?”

“头,头好疼!”

宋美娜抱着头,无力地靠在父亲的肩头,可症状丝毫没有缓解。

云安看得分明,宋美妤绕到她身后,周身怨气散发到了极致,丝丝缕缕地侵入宋美娜的头顶……是百会穴!

云安大惊,刚想上去阻止,谁知下一刻,男中音和宋美妤的注意力全集中到自己的身上。

一道惊雷,伴随着养魂石的力量,一同炸裂开来。

这次养魂石的力量,似乎比上次解封时宣泄得还要厉害,别说云安自己,就连宋美娜和宋父,也感受到了灵魂的震撼,宋美娜觉得头顶一轻,症状有了些许缓解,下意识地朝不对劲的方向看去,就见巷子里立着的纤瘦的人影,不是云安是谁!

几乎瞬间,云安就被附近的鬼魂包围了起来,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要不是鬼尊令散发出来的阵阵寒气,只怕它们这会儿早就扑上来将自己生吞活剥了!

“啊呀!”

宋美妤的声音,猛然自身后响起,云安回头,就见宋美妤已经暂时放弃了侵占,而是把目标转移到自己的身上。

“我刚才还在想,怎么刚感受到你的气息,你就消失了呢,原来是有人做了个小型结界。”宋美妤看着黑雾笼罩着的地方,继而阴沉地开口:“不过你从这里出来,真是个错误的决定啊!”

云安的背紧贴着冰冷的墙壁,看着宋美妤,却毫无办法。

她讨厌这样没用的自己!讨厌这种无力感!

“啊呀!”宋美妤轻笑了声,心情很是愉悦地问了句:“你的骑士今天不在吗?”

没等云安说什么,宋美妤已经云淡风轻地补上了一句无比可怕的话:“那你的小命和养魂石,我就收下了!”

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宋美妤缓缓抬起了手。

云安只觉有一双手,无形地扼住了自己的脖子,怨灵的气息更是自口鼻侵入心肺,意识瞬间恍惚。

朦胧间,云安听到了宋美娜的声音,艰难地转头,就见她焦急地奔了过来。

“别,别过来……”

能发出声音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宋美娜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反而见她唇瓣蠕动着,更加急切地想要冲过来。

宋美妤一阵低笑:“啊呀!我的好姐姐,原想着先放你一马,你怎么主动送上门了呢?”

宋美娜见云安越来越痛苦,顿时想起了她之前说的话,猜到是宋美妤在无形中做了什么,忙喊道:“美妤!你有怨冲着我来!不要迁怒无辜的人啊!”

云安看向她,艰难地朝她摇头。

“快,走!”

不行了!

云安觉得自己被扼住的脖子就快要断了,眼前红彤彤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

结束了么?

……

“砰!”

一声巨响,云安感受到了无比熟悉的气息,下一刻,颈间的压迫感消失殆尽,云安瘫软在地上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眼前还是红彤彤的一片,可那磅礴的气息仿佛无处不在,云安已经彻底松懈了下来。

短暂的失明,让云安的耳朵暂时灵敏了不少,就听一声低咒,是男中音发出的:“该死的!就差一点……”

云安的头转向那边,耳旁是宋美娜的声音:“爸!那个人要逃走!”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似乎是去追了。

宋美娜的声音在耳边再度响起:“喂!云安,你没事吧?你的眼睛好红啊!”

云安有气无力地答:“没事了,没事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气息今天有些凌乱,难道是生气了?气自己又多管闲事给他闯祸?

“砰!”

又一声轻响,伴随着宋美娜一声短促的惊呼。云安感觉到,是有什么东西砸在了自己面前。

眼前的红雾消散了些,云安看清,面前的是已经不成人形的宋美妤。

……

这被揍的是不是有点太惨了?

好歹是个女人,您老人家怎么就不知道怜香惜玉呢?

墨止夜神色冰冷,漆黑的瞳孔中只有云安一人。

口中是愤怒不已的声线:“这么一只灵,就差点要了你的命吗?”

云安:“……”

她哪里想得到,之前数次给她带来危险的东西,害得诛心和七太婆先后损伤元气的东西,在墨止夜面前显得这么不堪一击。

宋美娜:“……”

这是发生了什么?

地上这个,是个什么东西?

眼前这个像哪个古装片场走出来的群演又是怎么一回事?

话说……这年头群演都这么帅么?

墨止夜长出了一口气,抬手,掌心多出了一把冒着寒气的剑。

“看好了,有本尊在,谁都不能伤害你!”

凄厉的尖叫过后,是久久的死寂……

024.不用保护也可以

云安几乎反应不过来眼下的情况!

那个明明在刚才差点弄死自己的,无比强大的怨灵,这会儿,就这么干脆利落地消散在墨止夜的剑下……

“诶?!”

云安愣愣地抬头去看墨止夜。

“你,你就这么把她……”

墨止夜冷冷地反问一句:“有必要留着么?”

云安:“……”

宋美娜不敢去看墨止夜冰冷的眼,转头看向云安,小声问道:“没事吧?先起来。”

说着,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云安。

“眼睛没事吧?”

云安摇摇头。

“美娜!”

一声急切的呼唤,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宋父焦急地跑了过来,无视了墨止夜和云安,满心关切地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

“美娜,你没事吧?还难受吗?”

云安有些羡慕地看着父女两的互动,爸爸要是还在,也会这么担心自己照顾自己的吧……

宋美娜连声说着没事,转头看向云安:“云安,这是我爸爸。”

云安微颔首问好:“叔叔好!”继而看向宋美娜:“宋美妤虽然灰飞烟灭了,但是我还是建议你们再找个正经师父看一看,会不会落下什么毛病。”

宋父微微蹙了蹙眉,并没有说话。

“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眼睛已经好了不少,勉强能看得清脚下的路,下意识地,云安伸手想要去拉墨止夜。

却一个踉跄,拉了个空。

只见他往后退了一步,神色冷淡的样子让云安的心一颤。

他是真的生气了吗?

莫名有些委屈,拒绝了宋美娜送她的提议,缓缓地往路边走去。

还好这会儿有车辆经过!云安心里庆幸着,正祈祷能碰到出租车呢,眼前却突然一花。

宋美娜的惊呼声还在耳旁,下一刻,云安就觉得眼前的场景异常的眼熟。

熟悉的天花板,熟悉的壁画,熟悉的墙纸,熟悉的……

这不就是她的家么?!

墨止夜气定神闲地坐在她们家沙发上,就像从没踏出这屋子一样。

云安头顶天雷滚滚,心里更是槽声不断。你有这特异功能,上次怎么没见你用?还附在阿泽身上打车回来的……

嗯?

云安突然觉得哪里不对,这次见他,除了气息更加强烈了以外,似乎没别的不同,可云安就是觉得哪里很奇怪……

之前听诛心提起过,他是去闭关来着,这次能直接带自己回来,难道是闭关的结果?

……

墨止夜见云安杵在自己面前,脸色阴晴不定地变幻着各种颜色,好一会儿都不发一言,不由有些心虚起来。

这份心虚,还没等自己弄清缘由,云安的手就突兀地伸了过来。

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墨止夜眼睁睁看着她纤细白皙的手从自己的胸口穿了过去……

诡异的安静。

一秒、两秒、三秒……

云安突然瞪圆了眼睛,慌慌张张把手缩了回来。

“你你你……”

支支吾吾了半天,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墨止夜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心内却有了些许慌乱。

还没等他解释什么,云安已经自行脑补并问出了口:“你,你不会是因为我打扰到你闭关,所以伤了元气无法凝体了吧?”

墨止夜挑了挑眉,看向云安的目光变得大有深意了起来。

云安哪里知道,自己给他找了一个多么完美的借口。

反而因为他这一个眼神,云安变得更加地不知所措起来。

踌躇了良久,云安突然垂下了头,无比低落地道了句:“对,对不起啊……”

犹如做错了事等待着家长批评的孩子,很有自觉,又真的很怕挨骂的模样,让墨止夜的心顿时软了下来。

“知道错了,就别再闯祸了!”

耳边还是如此严厉的警告,眼前却多出了一只修长的手。

眼前的红雾仿佛都被这只手抽离了出去,缓缓消失殆尽。

云安更加内疚了,小声咕哝着:“你自己都受伤了,这个时候就别管我了……”

“这点小事还是可以的!”

冷漠地说完,墨止夜看向了窗外,虽然有自己的气息在,那些觊觎着养魂石的东西依旧守在不远的地方,是在等着钻空子么?

云安低着头自顾沮丧着,突然听到墨止夜说了句:“养魂石。”

抬头,见他把手伸向了自己。

蓦然想起七太婆偷偷交给她的纸条,再看向墨止夜的目光,就有了些许闪躲。

墨止夜哪里看不出她的不对,却无心去问,只重又说了句:“拿出来,我帮你封印住它的力量。”

云安一愣,他不是想要走养魂石吗?

“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

听到墨止夜这么一问,云安忙回神,从脖子上摘下来挂着养魂石的红绳,顿了一下,还是递给了他。

就听他沉声问道:“先前封印的好好的,为什么要解封?”

“啊?”云安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竟然早就知道养魂石的存在吗?

“解除了封印,那些魂体即使不来抢,单是跟着你都可以汲取很大的力量,那尼姑没跟你说过么?”

这番话,说得颇为严厉,像是责怪,可云安听了以后,为什么觉得心里是暖和的呢?

云安小声嘀咕了句:“我没想那么多……”

继而,看着墨止夜双手隔空捧起了养魂石,青雾自他修长的指尖缓缓流淌而出,在半空中划着优美的弧度,丝丝缕缕地浸入养魂石。他的脸在青雾后面,朦朦胧胧得显得更加梦幻……

云安看傻了,直到养魂石重新落到自己手上。

它已然跟块普通的石头没什么区别,云安感受不到任何的力量,外头眼馋养魂石的小鬼小灵也都不再哀嚎,缓缓离开了这里。

墨止夜似乎是累了,气息不是很稳,声音也低了几分:“去睡吧,已经没事了。”

“哦!”云安也不多说,利落地往房间走去,可到了房门口,忽然想起,养魂石解封的根源,不由回头问了句:“诶?怎么没看见诛心?”

墨止夜眸光一沉,闪身出现在云安的身后。

“呃……”云安机械般地回过头,看着阴沉沉注视着自己的墨止夜。

“看来这些天,你们相处得倒是很愉快?”墨止夜勾起嘴角,露出一抹无比魅惑的弧度来。

可是他明明是在笑,为什么云安会觉得这么可怕呢?

一瞬间求生欲爆棚:“不愉快!”说着云安摆出一副愤恨不已的样子。“我就是想说,可以的话,不要让他来保护我了!一看到他就好生气!真的!横看竖看都不顺眼!”

说完,还自我肯定般地用力点一下头,见墨止夜面色好看了些,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继而,云安瞄了眼墨止夜紧抿着的唇角,小心翼翼地又道:“你看啊!你都说了我已经作为你的补品嫁给你了,你自己的妻子,不是应该自己保护吗?”

墨止夜垂眸,看着云安不置可否。

云安大着胆子继续道:“如果你实在没空的话,我不用保护也可以的。”

嗯!重点就是这里!她不用保护!不管是诛心还是你,都可以不用这么频繁地在她眼前晃悠的!

没想到墨止夜十分痛快地轻点了下头,道了句:“我知道了,去睡吧!”

云安没想到,自己跟墨止夜的第一次协商居然这么顺利。看来,他也不是那么冷酷无情嘛!

手机没有电,云安放到床头上充电,匆忙进浴室洗了个澡就爬进了暖乎乎的被子里。

开机,几乎瞬间就来了个电话。

“宋美娜?”云安没想到她还会打给自己。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才如同自语般地开口:“今晚发生了很多超出常理的事,我还需要整理,给你打电话,只是想确认一下你的安全,毕竟,你是在我眼前突然消失的。”

云安愣了一下,继而轻笑出声:“我没事的!”

电话那端被挂断,云安也已经困得不行了,倒头美美地睡了个好觉。

直到生物钟的规律唤醒云安。

蜷缩在被子里的云安蹬了蹬腿儿,懒洋洋地嘀咕着:“唔……今天是周末吧?是不是可以再睡一会儿?”

“嗯,可以。”

云安听了,点点头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丝毫不觉得哪里不对……

“呼”地一声,云安几乎是从床上弹起来的,坐在那里还有些发懵地看着自己身旁咫尺距离的墨止夜,云安“你你我我”了半天,愣是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墨止夜支起头,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似有些不愉地看着云安。

“你那是什么反应?”

云安美眸眨了又眨,还是有些发懵,下意识地脱口问了句:“你,你怎么在这里啊?”

墨止夜的眸光更加深沉:“你觉得本尊应该在哪里?”

“你不是受伤了吗?不是应该回去休息啊、闭关啊什么的,没空在这里吗?”

“本尊何时说过这种话?”

“你昨晚说的啊!”云安仔仔细细地把昨晚的对话回忆了一个遍,确定了自己在说完“如果你实在没空的话,我不用保护也可以的。”这句话以后,他确实是说了他知道了,哪里有问题吗?

025.苦得她眼泪都流出来了

哪知墨止夜突然露出个比云安还委屈的表情,颇为无辜地开口道:“本尊觉得你说的没错啊!自己的妻子,自然要自己保护才好。”

云安:“……”

墨止夜略微慵懒地看着云安,又补上一句:“刚不是要睡个回笼觉?不睡了?”

这会儿还能睡得着,那云安是有多心大?

看着墨止夜,云安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您老人家好好睡,我先去吃个饭,然后去图书馆。”

云安扔下这句,便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

跑到客房的洗手间洗漱完,简单做了个三明治,打算边出门边吃,正换鞋呢,突然听到了敲门声。

“嗯?大周末的谁找到家里来了?”

云安嘀咕着,继而叼着三明治跑去门口。

还没等她去看猫眼,身后突如其来的声音已经把云安吓了个半死。

“门外那个小白脸是你认识的人么?”

云安打了个激灵,忙回过头看向墨止夜,摸着胸口心有余悸地开口:“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无声无息地走到人家身后啊?很吓人的啊!”

墨止夜的脸色不是很好看,狭长的眼微微眯起,沉声又问了句:“大早上出门,就为了见他?”

云安只觉莫名其妙:“我见谁啊我?门外是谁我都还没看呢!”

说着,云安趴到猫眼上往外一看,顿时有些发懵。

“看吧!还真是你认识的!”墨止夜的声音凉丝丝地在身后响起。

云安愣愣地嘀咕:“嗯,是认识没错……”

周遭的温度是不是低了不少?

云安猛回神儿,看向墨止夜下意识地就开始解释起来:“不是,我不知道他回来……啊不对!他不应该知道我们家的地址才对啊!我,他……”

看着云安急于解释的模样,墨止夜的眸光柔和了不少,云安见状,连忙试探性地问道:“要不,就让他当我不在家好了,敲一会儿门他就会走了吧?”

墨止夜看了眼大门,片刻,又低下头看向云安:“看来不是呢!”

“啊?”

云安重又伏到猫眼去看,就见门外捧着鲜花的那个男人倚靠着门对面的墙壁上,摆明了是要等的。

“他刚念叨了说要等你回来呢!”

墨止夜不咸不淡地说了这么句。

云安:“……”有些无语地脱了外套挂好。“那我不出去了吧……在家里做卷子好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云安这一举动取悦到了墨止夜,整个上午,他都春风满面的样子,云安做卷子,他就躺在云安的床上,时而看着她,时而合上眼假寐,一个上午过得异常和谐。

做完了卷子,云安伸了个懒腰,看着墨止夜的睡颜,那样美好……

突然觉得,这屋子里多了个墨止夜,是一件很完美的事。

突然好想,去轻顺他雪色的长发,去抚摸他俊美到不真实的脸颊……

云安被这突如其来的想法羞红了脸,仓皇逃离了卧室,没见到身后那仿佛从画里走出来的人,缓缓睁开了眼……

冰箱里没有东西吃,云安穿好了外套就要出门,完全忘记了早上不能出门的原因。

以至于看到门外的身影时,一时就没反应过来。

门外的男人更加意外,半晌才回神儿问了句:“诶?安安,原来你在家啊?”

云安扶额,有些尴尬地答了句:“对啊!我一直在……”顿了顿,看了眼面前这个穿着得体手捧鲜花的男人,满脸狐疑地问了句:“学长是怎么知道我住这里的?”

眼前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云琪之前向自己炫耀过的那位未婚夫——梁杰。

梁杰轻笑了一声,眼中满是些云安看不懂的色彩:“我们也就高中的时候是校友,这都过去多少年了,怎么还叫我学长?”

云安抱起胳膊,恍然大悟道:“啊!你看我这记性,如今是该叫你一声‘姐夫’的。”

说完,云安明显感受到了梁杰脸色的变化,可依旧添油加醋地补了句:“虽然我跟云琪关系不是很好,但你好歹是已经跟她订了婚的人,我也该叫你‘姐夫’了!”

梁杰神色复杂地看了云安一眼,沉声说了句:“我们,已经解除婚姻了。”

云安故作惊讶地开口:“婚约解除了啊?那真是遗憾!我还有事,就先出门了!”

“哎!安安!”梁杰忙叫住云安,他实在弄不懂,当年那么乖巧可爱的一个女孩,如今怎么会变得这么冷漠,他们之间,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生疏到今天这个程度的?

云安诧异地回头:“还有什么事吗?”

梁杰似乎比云安更诧异,好一会儿才愣愣地开口:“我,我是来见你的啊……”

云安点头:“嗯,然后呢?”

“然后……”梁杰有些发懵。

“你不是见过了吗?”云安说完,正好电梯来了,走进去,直到电梯门关上,云安都再没看过梁杰一眼。

出了小区,云安还是觉得莫名其妙,实在想不通,好端端的梁杰跑过来是闹的哪一出。

好在从超市回来,梁杰已经不在自家门口了,只不过那束花……

云安淡定地捡起来插进垃圾桶,拎着购物袋进了家门。

墨止夜就坐在沙发上,手中不知道哪里弄来的一卷竹简,正聚精会神地翻阅着。

云安不想打扰他,可想了想还是问了句:“墨止夜,你应该不用吃东西的吧?”

墨止夜一愣,他是不用吃东西,眼下没有实体更吃不了东西,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想到了她在厨房为自己洗手作羹汤的模样,突然觉得那画面很美好,鬼使神差地说了句:“谁说的?”

云安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这个答案,但还是点点头,扔下句“知道了”,就进了厨房开始忙活。

平时自己在家的时候,很少做饭,因为没有胃口,可是多了墨止夜,总觉得哪里都不一样了……

鱼炖了一半,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看到了来显上偌大的“云琪”二字,好心情立时被破坏。

真不想接啊!

好容易挨到铃声结束,不一会儿却又响了起来,这次是奶奶。

墨止夜在那边不耐地扔过来一句:“很吵!”

云安深吸一口气,接听了电话:“奶奶……”

“你这个没良心的!为什么琪琪给你打电话你就不接?你是不是心虚了啊?小贱蹄子!还真就没有你做不出来的事啊!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奶奶……”

谩骂声如连珠炮般,伴随着云琪那夸张的哭声,无形地在添油加醋。

云安本应习惯的,可心上还是钝痛不止。

有些无力地问了句:“什么事又让奶奶发这么大的火啊?”

却没想到这句话让云奶奶的怒火燃得更加旺盛。

“什么事?你这个小贱蹄子还有脸提?我说阿杰怎么突然就要退婚了,合着都是你这个贱蹄子勾引的!你对我这老婆子再不满,也别祸害你姐姐!你还有没有良心啊!”

“奶奶,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云安尽量平复自己的心绪,不断让自己镇定。

云琪哭哭咧咧地在一旁插言:“奶奶!她这是敢做不敢当!我早上亲眼看到阿杰拿着花进了她们家那个小区!中午才出来的,谁知道这一上午,云安都跟阿杰做了什么!奶奶,我的命好苦啊……”

听了云琪的哭诉,云奶奶更加愤怒了,电话里对着云安恨不得骂个天荒地老。

云安的手缓缓收紧,最后干脆把电话调成静音放到一边,不想在听那些让人觉得扎心的辱骂。

余光瞥见地上的购物袋子,云安蹲下来去翻。

记得刚才去超市,为了凑整买了两个棒棒糖来着……

不是说吃糖会让心情变好么?

剥开糖纸的手还有些抖,放在口中,熟悉的蓝莓味,在舌尖炸开……

明明是糖啊,为什么会从舌根一只苦到了心里呢?

啊——真是太苦了,苦得她眼泪都流出来了……

瞬时间,泪腺像是被拧开的水阀一样,泪水怎么都流不完。

“接个电话,怎么把自己弄哭了?”

转身,墨止夜就在自己身后,眸光深邃地看着自己。

云安摇头,再摇头,孩子似的把棒棒糖呈到他面前,吸吸鼻子解释道:“我没有哭,是这个棒棒糖太苦了。”

墨止夜:“……”

电话那头似乎是听云安半晌都没有动静,挂断了重又打了过来。

云安忍着想要把电话扔出去的冲动,关机,放一边,看向墨止夜,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

“你看!我真的没有哭!”

墨止夜皱起了眉,突然抬手,将云安带进了怀里。

云安怔怔地看着眼前虚虚实实的身影,依旧触碰不到,可却能感受到他的气息,紧紧地包围着自己,仿佛有一只手,轻抚着她的背,让她缓缓放松了下来。

情绪突然收敛不住,云安毫无顾忌地放声大哭起来。

墨止夜听着那令他肝肠寸断的哭声,眼前却莫名闪过了一些画面,是当年的她在哭,那样悲切,那样绝望……

可是,她怎么会哭呢?

墨止夜心内泛起一丝丝苦涩。

怀中的人,还在哭着……

026.不要脸的要求

哭,真的是一个很好的排解情绪的方式。

至少云安哭完了以后,心情好了不少。

吸了吸鼻子,云安看向墨止夜有些不好意思。

墨止夜不以为意,淡然地问了句:“哭够了?”

云安脸一热,轻轻点了下头。

“被鬼欺负完又被人欺负是么?”

云安:“……”刚好转过来的情绪差点再度失控。

上一秒因为他轻柔的安抚产生的一丝好感,这一刻全面崩盘,消失殆尽。

“你是本尊的女人。”墨止夜霸道非常地宣示着自己的所有权。

云安气鼓鼓地无视他继续做饭,就听他紧接着补了句:“本尊的女人,不能是个怂包!”

“砰!”

切着葱花的菜刀狠狠地剁在菜板子上,云安已经开始磨牙了。

墨止夜却是低笑出声:“有火就去找惹你的人发,欺负你的人,统统给本尊欺负回去!”

明明很生气,为什么心里划过了一丝暖意?

云安不懂,也来不及懂,因为门口有人在狂按门铃,配上让人尴尬癌发作的叫门声。

“云安!你给我开门!开门啊!开门啊!你有本事抢男人,你有本事开门啊!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

墨止夜:“……”

云安:“……”

还是云安先打破了这尴尬的氛围,无可奈何地说一句:“我去开门吧。”

走了两步又折回来,犹疑不定地问了句:“话说,你没有实体,她应该看不到你吧?”

“本尊若是想,她也能看到。”

云安想了想,不由小心翼翼地商量道:“呐!反正云琪也知道我有男朋友的事,要不您老人家委屈委屈,再做个样子?”

墨止夜挑了挑眉,轻勾起唇角吐出一个字:“老?”

云安抖了抖,立时摇头:“不老不老!您这身打扮简直是帅到没朋友了!我怕云琪看到你以后会看上你,你方不方便换上那天的西装啊……”

墨止夜垂眸,看了看自己宽大的袖口,云安也看了看他的胸口,这人穿着身不明朝代的古装也就算了,前襟又不好好系,半露出一小块结实的胸膛……

这副形象出现在云琪面前,谁知道那个神经病会有什么反应。

没等云安在心里吐槽完,就觉眼前一花。

定睛看去,墨止夜看似随意地一挥手,身上的行头就变了。

虽然不是那天的那身西装,可黑衬衫、黑裤子加上一双黑色的棉拖鞋,看上去多像个正常人啊!

一头雪色长发依旧像上次一样梳到脑后,整洁简单,一身装扮又很休闲随意。

云安不由露出了一丝笑意,冲着他竖了下大拇指,忙跑去开门,生怕云琪在外头再喊下去,左邻右舍的尴尬癌都发作了!

云安去开门时,正巧隔壁邻居大妈探出了头,看到云安,不由投来一个同情的眼光。

门外不光有云琪,还有云奶奶。

两个人仿佛看着敌人的目光让云安的心里一阵发寒,突然间意识到,自己明明有橙子这样胜似亲人的好友,何苦要纠结着这点血缘关系不放,平白无故地被人羞辱呢?

云安无比平静地开口:“奶奶,云琪你们来了。”

云琪泼妇般地掐着腰,指着云安骂道:“你这么久不开门,是不是心虚了?说!你是不是把阿杰藏到你家里了?”

“云琪你可不要乱说话,我男朋友会吃醋的。”

此言一出,祖孙俩都是一脸惊讶地看着云安。

尤其是云琪,惊讶过后就是欣喜,他也在?

云安看着她那副嘴脸,心内一阵鄙夷。淡然地开口:“我倒是不介意你们进来做个电灯泡,只不过你们二位现在有这么闲吗?”

说着云安看向了奶奶:“奶奶,您的宝贝儿子不是已经被刑拘了吗?”

祖孙两人都变了脸色,云奶奶眼中更是燃烧起熊熊怒火,悲天动地地嚎了起来:“哎呀!我老婆子命苦啊!就剩这么一个儿子还被孙女害得进了牢房啊!我这是做的什么孽啊!真不应该让强子留下这个祸害啊……”

云安冷眼瞧着,像是看了一场极其无聊的戏,直到云奶奶自己嚎不动了,才冷漠地回嘴道:“奶奶!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大伯为什么被拘留,您应该很清楚吧?”

云奶奶满心怒火,丝毫不留情面地骂:“你这个畜生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不肯拿钱,你大伯会进去吗?”

云琪在一旁也是煽风点火着道:“就是就是!还说是一家人呢!这点忙都不肯帮!”

“一家人?”云安不由冷笑出声。“我可从不敢在你们面前以‘一家人’的身份自居!你们也从没拿我当过家人吧?”

凌厉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巡视,云安的语调更加冷了几个度:“我大伯醉酒驾车撞伤了人不说,还逃逸躲避,难道不应该依法严惩吗?我能做什么?抚恤受害人的工作怎么轮都轮不到我头上吧?”

云奶奶也不知是气得还是怎么,双手微微颤抖着,眼底满是怒意。

而云琪则像是被踩到尾巴了一样,恨不得跳起来转移话题:“云安!你到底懂不懂得孝道?奶奶辛辛苦苦来,你就让她站在门口说话?”

云安挑了挑眉,欠身让开了门口。

“嗯,也对,你们家出了这种丑事,是不该站在门口让左邻右舍都听见。”云安轻描淡写的一句,再次让云琪跳脚。

云安自顾往屋里走,边走还边亲昵地唤了句:“亲爱的!我奶奶和云琪过来了。”

墨止夜挑眉看向云安,云安正为自己的称呼感到恶寒,对上墨止夜的视线后,不由露出一抹讨好的眼神来。

总算,墨止夜还算配合地走到云安跟前,对着云奶奶轻颔首:“奶奶。”

云琪再度看直了眼。

倒是云奶奶十分镇静地上下打量了墨止夜一眼,不满地开口:“我老婆子还没同意呢!乱叫什么!”

云安看了眼墨止夜,虽未瞧见他面上有什么波澜,但直觉也知道他是生气了的,遂看向云奶奶,不温不火地回一句:“我可没有征求过您的意见,您同意与否,与我并无干系!”

说着,云安看着自顾坐到沙发上的祖孙俩,又补了句:“既然来了,想说什么就快说吧,不必拐弯抹角地浪费了彼此的时间。”

云奶奶似乎也懒得再客套了。看向云安冷冰冰地开口道:“既然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老婆子我也就不绕圈子了。阿杰跟你姐姐闹了别扭,继而才想到那你去气你姐姐,你要是明白了这一点,就离阿杰远一点。”

云安好笑地看着自己的亲奶奶:“奶奶,您怕是想多了吧?梁杰跟云琪结婚也好、离婚也罢,我都不会参与进去,再说,我云安脑袋又没有坑,为什么非要跟梁杰有瓜葛?他能跟你们眼前这位比么?”

云琪闻言,下意识地就去看墨止夜,见他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淡笑着看向了云安,眼底尽是宠溺……

单是这张脸,就甩梁杰好几条街了。

更不提他那身行头都是高级定制的……

云琪愤恨不已地磨着牙,看着云安的目光就更加的怨毒了。

“奶奶,梁杰的事我算是跟您表态了,您还有其他的事么?”

云奶奶看了眼墨止夜,继而直白地开口:“跟他分手,嫁进老唐家!”

她问过了,自己儿子这次,会被判三年以上七年以下的有期徒刑,而老唐家第一时间就联系过来,说是云安嫁进去,他们立刻帮忙找关系,把儿子放出来!

这会儿她还哪里顾得上七太婆的话,一心都在自己的儿子身上了,因此才可以提出这么不要脸的要求。

云琪在一旁一脸的雀跃,心里已经开始做起了美梦,只要云安嫁给了唐家那个傻子,眼前这个帅哥就是她的了……

不过“眼前这个帅哥”现在,很不高兴。

云安斜了一眼他,在他发飙之前,连忙看向奶奶道:“说完了吧?说完了二位就请回吧!”

云奶奶脸色阴沉地问了句:“你什么意思?”

“奶奶,我在介绍我男朋友的时候您选择了无视对吧?那么您说的话我也可以无视!”

“你!”云奶奶愤怒地咬着牙。“放肆!”

“我放肆?”云安清冷地看着自己的奶奶,那目光中早已没了以往的尊敬和怯懦。不知何时起,云安对奶奶的这点敬重之心,被奶奶亲手消磨了个干干净净!

“奶奶,到底是我放肆,还是您太过分了?这次唐婶又许了什么好处给您?给您钱吗?还是说,答应会帮您把大伯捞出来?”

被挑破了心事,云奶奶有些恼羞成怒,激动地大吼:“哪有那么多废话!你的婚事,自然有老婆子我说了算!”

“呵!”云安冷笑,毫不顾忌地跟奶奶针锋相对。“在这个时代,已经不流行奶奶您那一套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别逗我了行么?”

奶奶气极,跳起来指着云安的鼻子大骂:“你!你这个克死了亲生父亲的混账!如今还想气死老婆子我吗?”

027.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云安大有深意地看了眼云琪,镇定自若地回击道:“说到这里,我就不得不提一句了,我爸当年的车祸,可是很有戏剧性呢!”

这句话一出,云安就发觉了云琪脸色的变化,很显然,这件事她也知道!

不等她去辩解什么,云安直接对云奶奶道:“奶奶您啊,真应该好好查一查,我爸妈当年可就是出了车祸过世的呢!要是肇事司机没有逃逸的话,他们哪里会死啊!”

云奶奶还没反应过来呢,云琪已经跳起来骂人了:“云安!你少含血喷人!你爸爸的死怎么可能是跟我爸有关系的?”

云安挑了挑眉,直直地看向她没说话。

云奶奶虽然刁蛮,但也不蠢,但看云琪这个反应,就猜到了些什么,脸色登时就变了。

许是自己也察觉到了言语有失,云琪有些心虚地看向奶奶,可想找补已经不是件容易的事了。

“琪琪,你先跟我回去。”

丢下这句,云奶奶先一步往屋外走去。

云琪瞪了眼云安,继而含情脉脉地看向了墨止夜,有些扭捏地从包包里翻出一个小卡片递了过去,含羞带怯地小声开口道:“云安这丫头平常就缺乏管教,要是有什么不满的,尽管找我这个做姐姐的,我会替你撑腰的!”

墨止夜自然不会去接,甚至一眼都没瞧云琪,满心都放在云安的身上。

云琪多想继续留下来找机会跟他说说话,可是云奶奶在门口又催了两遍,让她不得不放下名片离开。

终于送走了两尊瘟神,云安一言不发地重又回到厨房忙活。

两人对坐,守着一桌菜,谁也不动一口。

墨止夜自己都没有察觉,见到云安魂不守舍的样子,自己的心有多紧张。

最后还是忍不住柔声开口道:“你大伯会在监狱里招供出当年逃逸的事,你的奶奶也会对他寒心,你可以在旁添一把柴,让他们发现一些有意思的事。”

云安木讷地看向他。

“什么有意思的事?”

墨止夜自信地开口:“刚才那两个女人一进门,我就看出两人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云安缓缓瞪圆了眼睛。

“本尊倒是可以帮你一把,让事情做得更加轰动一些。”墨止夜见云安脸色好了很多,也放下了心,看着她呆愣愣的样子,就忍不住想要去逗一逗。“不过你要怎么报答本尊?”

云安看出了他眼底的笑意,没好气儿地回一句:“我还有什么值得你惦记的!”

“哈哈!”墨止夜爽朗一笑,补了句:“也是呢!”

云安不满地撇了撇嘴,继而想起什么似的正色道:“你的魂体真的没问题吗?看你伤得那么重,还帮我封印了养魂石……”

提起这个,云安多多少少是有些自责的,同时也深刻反省了自己没有本事却总爱管闲事的毛病,可以说认错的态度非常明确了。

墨止夜眸光一黯,面上没有丝毫表情,只淡漠地问了句:“你在担心本尊?”

云安垂下头,小小声嘀咕着:“怎么说也是因为我,害得你连实体都凝聚不了了,你可不要怪我啊!我以后再也不管闲事了……”

那副模样,实在让人生不起气来。墨止夜察觉到自己嘴角勾起的弧度,有些不可置信,更难以想象自己会用柔和的声调对她说:“好了!本尊没怪你,快吃饭吧!”

云安几乎以为自己是听错了,狐疑地抬头,就对上了墨止夜深沉冰冷的眸光——果然是听错了吧!

云安埋头扒饭,不敢再多言。

下午,照例去了餐厅做临时工,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安安,一会儿我们去吃夜宵吧!”柳橙吃货模式上线,一边收拾一边对着云安道:“学校附近新开了一家涮串,说是味道特别好!”

云安下意识地瞥了眼角落里一言不发的墨止夜,他可不像诛心那样,一整天了听了都没离开过云安的视线。

本来是想着要无视他跟柳橙去吃夜宵的,可是墨止夜一番话,让云安不得不改了主意:

“你大伯母今天会跟情人私会,房间已经订好了。”

云安锁好店门,叹了口气对柳橙说:“橙子,改天我们再去吧,今天我有事。”

柳橙诧异地看着她:“大晚上的你能有什么事?”

云安十分尴尬,总不好说是去捉奸,只好模棱两可地说了句:“我那位在等着我……”

柳橙瞪大了眼睛,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由打着寒颤道:“内个,你路上小心,我就不送你了!”

得!晚上怕是又要做噩梦了。

胆子小,就不要问那些了嘛!

告别了柳橙,不等云安开口问,墨止夜已经用气息将云安环绕……

又是眼前一花。

等到云安稳住身形时,就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里。

浪漫的圆床上洒满了玫瑰花瓣,两条毛巾被哪个心灵手巧的人叠成了两只天鹅摆在床尾。

柔和昏暗的灯光,营造着无与伦比的浪漫氛围……

“这是?”云安有些发懵。

墨止夜淡淡地答了句:“他们订的房间。”

云安:“……??”

没等反应过来,云安就看到自墨止夜手中生出的冉冉青雾,将两人笼罩了起来。

“他们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本尊在你身上做个小阵法,能够在三小时之内把你的身形隐藏起来,活人看不见你,但不影响你行动,所以一会儿,该拍照就拍照,该录像就录像。”

云安瞪圆了眼睛,深深地意识到一个问题,她嫁的,真就不是一个人!

两个人坐在柔软的地毯上,云安不由一阵发笑。

捉奸这种事,倒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而且是这种本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

等待是漫长又无聊的,云安就忍不住找个话题来聊:“呐!看你在那边的地位也不低,你娶妻除了送块牌子,就没别的了?”

墨止夜微微眯起了眼,面色不善地看着她。

“你别瞪我啊!”云安欢脱地回嘴。“您看看您的身份地位,娶妻能是小事么?”

墨止夜凉丝丝地在一旁问:“你可知,在我鬼界,那块牌子价值几许?”就连冥王都为止感叹的东西,怎么到这女人眼里就这般不值钱了?

云安揶揄地看着他道:“哦——原来你真是鬼界的啊!那不就是鬼吗?执念太深无*回的鬼。”

墨止夜这才明白,什么聘礼、财物都是次要,这女人只是想套他的话而已!

不过她能分得清冥界和鬼界,也是很让人意外。

“你还知道鬼界?”墨止夜狐疑地看向云安。

云安理所当然地点头:“我见了多少年的鬼了?总有几个能沟通的啊!听得多了也就知道一些了。”

“都知道些什么?”

“嗯……”云安回忆了一下那些鬼的故事。“说是冥界和鬼界是分工非常明确的两个地界。冥王掌管轮回,鬼王则专门管束那些无法进入轮回的鬼魂。

那些无法进入轮回的,大多是执念很深、怨念很强的厉鬼,大多不好约束,所以这个鬼王呢,必须要足够强大。

不过依我看啊,这个强大,说白了就是死得早呗,长年累月积累出来的怨气,肯定不是新死的鬼能够比得过的。”

云安没有察觉,墨止夜嘴角无声地抽了抽,看着云安的眸光变幻莫测……

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一丝丝凉意,云安下意识地看向墨止夜。

“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伤势复发了吗?”

墨止夜:“……”

云安看看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顿了顿,云安想起了什么似的问:“啊对了!你给我的令牌是叫鬼尊令是吧?这个鬼尊跟鬼王是个什么关系?你跟鬼尊又是什么关系?”

墨止夜突然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反倒弄得云安有些发懵。

“怎,怎么了?”

“啧……”墨止夜轻蹙起眉头。“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没脑子呢?”

“我!”

云安正要发作,却见墨止夜神出修长的食指比在了自己的唇上。

“嘘——”墨止夜勾起了唇角。“来了。”

“啪”的一声轻响,屋子里的灯被墨止夜熄灭,两人顿时被黑暗笼罩起来。

墨止夜从未想过,他会为了讨一个女人的欢心,玩出这么小儿科的把戏……

门锁开启的响动后,是脚步踉跄的两个人,离得老远,云安就闻到了一股酒味,忙掩住口鼻,摸出手机打开了摄像。

两个人开了灯,搂搂抱抱地直接来到了床前。

“亲爱的!下次到我家去吧!”这是大伯母的声音。

大伯母本就比大伯小了八岁,年轻的时候那也是村花级别的,这些年的小康生活让她保养得也不错,有些时候云安甚至觉得,她的品味比云琪还要好一些。

尤其是她的声音,本身就属于比较娇弱的类型,发起嗲来云安一身一身地起着鸡皮疙瘩。

那男的云安倒是没见过,长得贼眉鼠眼的,一脸色相地开口:“行啊宝贝!反正你家那个没用的东西这会儿也进了局子了,你是不是该让我认回我们的女儿啊?”

028.发问

“那可就要看你的表现了!”大伯母一边笑着,一边去扯男人外套的口子。

云安没眼再看,这录得也太清晰了!缠抱在一起的两个人都在镜头中露过正脸,几句对话也一清二楚地录了进来……

要不要这么方便啊!

忍不住对着墨止夜用口型念道:“还不走?你打算留下来看直播吗?”

看着一脸窘迫的云安,墨止夜不由牵起了嘴角,一挥手,两人彻底消失在了房间。

终于回到了熟悉的家,云安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脸却还有些发烫。

小声对着墨止夜道了声谢,云安逃也似的冲进了浴室洗澡。

云安没见到,在她进入浴室后,屋子里多出了一个人影……

“哟哟!笑得这么春风满面的,小日子过得不错嘛!”来人慵懒地倚在沙发上,单手支着头,看着墨止夜满脸都是揶揄之色。

墨止夜淡漠地朝他的方向瞥了一眼,面无表情地问:“冥界很闲么?”

“闲的很啊!没人陪我下棋喝茶,我都要无聊死了!”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本该安分守己地待在冥界的冥王大人。

墨止夜坐到一边,眼底的柔和早已消失殆尽,冥王见了就不满地吐槽:“喂喂喂!我说阿夜啊……”

话没说完,墨止夜一道凌厉的视线就抛了过来。

“啧!”冥王皱起了眉。“你个重色轻友的家伙!怎么能这么冷漠地对待好久不见的老朋友呢?”、

墨止夜淡淡地接口:“也没多久吧?几天而已。”

“阿夜啊!你不能这么无情啊!你忘了漫长岁月中都是谁陪你品茶对弈的么?”

墨止夜:“……”

阎王长叹一声,十分委屈的模样,继而看向云安身处的方向,转头,八卦似的问:“我可听小诛心说了,养魂石就在她身上,为什么不拿来用啊?”

墨止夜垂眸,依旧是面无表情,显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嘿!你倒是说话啊!”八卦之心得不到满足,冥王怎能善罢甘休,继续刨根问底般地问:“养魂石啊!吸收了上面的魂力,凝结实体什么的不都是小事一桩吗?”

懒洋洋地抬眸,墨止夜淡漠地看了他一眼,轻吐一句:“你应该知道,养魂石和她的联系。”

冥王愣了一下,继而撇了撇嘴,有些嫌弃地看着墨止夜。

“切!说什么复仇,一见到她就变得一点底线都没有了。我可听底下鬼说了,今晚为了她,你部署了那么多鬼兵就为了做个局,怎么样?她开心么?”

不知道为什么,冥王感受到了墨止夜情绪的变化,在他说完了这番话以后。

原本云淡风轻的样子被深沉取代,他的眼底一片阴鹜,周身也不知什么时候起燃起了熊熊青焰。

“喂喂喂!你不喜欢听我不说就是了,别把你那极狱之火放出来!”

墨止夜似乎愣住了,久久才看了眼冥王,缓下了心神。

缓缓合上双眸,收敛了周身的青焰,再看向冥王时,眼底又恢复了平静。

冥王有些莫名地看着他,继而收敛了面上的放荡不羁,有些担忧地看着他道:“阿夜,你我相识近千年的时光,有句话我不得不提醒你。

当年你是怎么闯冥界的我至今还记忆犹新,为了她你似乎没有什么是不敢做不能做的,这一世,如果还想当年一样,那你苦修这千年还有什么意义?”

墨止夜沉着脸不语。

冥王看他那个样子,心内的担忧更甚。

“如果你下不了手,我可以帮你。”冥王郑重其事地说了这么句话。

顿时,墨止夜的视线又变得凌厉冰冷。

“本尊的事,不牢冥王费心!”

冰冷的语气,让冥王不由愣了神,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也不便再多说,只得叹了口气。“罢了罢了!我不管了,底下那些老东西顽固的很,我该回去了。”

冥王说着,一点一点消散在屋子里,最后只留下一句:“如果改变了主意,随时可以来找我!”

墨止夜坐在沙发上,手死死地握成拳,心绪不宁。

他是从什么时候起,这么在意她的?

仿佛是一开始的时候……

该死的!

拳头狠狠地捶在沙发上,可依旧无法缓和他的情绪。

……

云安洗好了澡出来,就见墨止夜大摇大摆地躺在自己的床上,背对着自己似乎在休息,不由在心里想,鬼也需要休息吗?

小心翼翼地坐到床边,见他没什么反应,才大着胆子躺到他身旁。

心里有疑问,云安睡不着,不由轻声开口道:“墨止夜,你睡了吗?”

墨止夜没有回应。

云安继续喃喃自语般地念:“我有事想要问你。”

墨止夜悠悠睁开了眸子,依旧背对着她。

“何事?”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有些沙哑,像是感冒了一样闷闷的,让云安心内不由一紧。

“其实我知道,你是鬼尊吧?”

墨止夜转了过来,单手支起头,雪色的长发散落下来,形成一幅绝美的画卷。

“原来你不笨啊!”

云安笑了,笑得有些苦涩。

“哪有那么多巧合的事,恰好你跟鬼尊认识,恰好鬼尊送你的鬼尊令被你送给我?呵!我只是不愿去面对罢了。”

“不愿面对什么?”

“那个世界太遥远了,鬼尊又不像是那些时刻缠着我的鬼魂一样随处可见。”云安转头看向他。“我想问的是,养魂石。”

墨止夜挑了挑眉,调整了一下姿势,一瞬不瞬地看着云安问道:“养魂石怎么了?”

“它会跟着我一起降生,就是件很不科学的事了吧……”

墨止夜牵起了唇角,露出一抹分外迷惑人心的弧度。

“这世上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东西太多了。”

云安看着墨止夜,笑着点点头,是了!他不就是最不科学的存在?

“我想知道,养魂石到底是做什么的?上次从七太婆那里回来,我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云安的眸光变得深长,直直地对上墨止夜那摄人心魄的双眸,似乎想从里面窥探出什么。“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如果养魂石出现什么意外的话,我是不是会死?”

墨止夜心内骤然一紧,有些意外地看向云安:“怎么会这么想?”

云安没有回答他,只是重又问了句:“是么?”

墨止夜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点了点头:“嗯。”

“所以——”云安的眼中多了几许审视的意味。“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墨止夜的心情已经不能用惊讶来形容了,只是面上依旧掩饰的很好,无比淡然地看了她一眼,无比淡然地反问了句:“我们的关系,需要本尊一次一次地告诉你么?”

云安摇头:“不是现在,是以前,很早以前!”

“没有关系。”墨止夜垂下眸子,谁也看不透他的想法,看不出他的情绪。

“可是为什么,那么多人中,偏偏是我,带着养魂石出生,偏偏是我,自幼跟鬼魂打交道,偏偏是我,在本该活不过的二十岁活了下来,还嫁给了你?”

一连串的问题让墨止夜有些恍惚,她的身影缓缓与她重合在一起,一样的美艳、一样的聪慧、一样的伶牙俐齿……在她面前,依旧没有什么能被称作秘密的东西。

“墨止夜!”得不到答案,云安变得急切起来。“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墨止夜淡漠地看了她一眼,周遭温度瞬时低了几分。

“女人,你今天的话太多了!”

如此冰冷的语调,让云安不由一颤,下意识地就往后缩了缩。

见自己成功吓住了云安,墨止夜稍稍松了口气:“本尊不喜欢多话的女人!”顿了顿,墨止夜忽然凑近,在云安耳边沉声说了句:“本尊说过吧!惹怒了本尊对你没好处……”

云安抖了抖,再度往后缩。

“啊!”一声低呼,云安成功与地板来了个亲密接触。

墨止夜强忍着才没有去管她,只冷笑着说了句:“蠢女人!”便从屋子里离开了。

目睹了墨止夜离去的云安,面上毫无表情。重又躺回床上,丝毫不觉得自己刚才的冒失有什么不好。

这次交谈,云安是很满意的,最起码,她的目的达到了,一些疑惑有了解释……

只是明白了七太婆给自己那张纸条的目的后,云安更加疑惑的是墨止夜的做法。

养魂石被解封时,那些鬼魂疯狂的样子云安这辈子都忘不了,可是到了墨止夜这里,他却丝毫都不上心似的,也不开口问自己要,甚至还主动帮助自己封印了上面的力量。

难道养魂石对他来说是没有用处的?

电视上不都这么演的吗?当一个人修炼到一定程度,就需要更高级的物品提升修为,而自己的养魂石,力量已经不够用了……

可要是这么想的话,七太婆的举动就有些多余了。

好歹七太婆是看着云安长大并多次保护过她的人,云安自然信她多一些。可从墨止夜那里也就打探到了这些,再多的,还要找机会……

有些木讷地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她知道他就在附近,她能感应到他的气息,整间屋子都是他的气息,那样让人心安……

029.表现不错

生活还是要继续。

一连几天,云安都没有再见到墨止夜,他学起了诛心,不在自己面前现身。

可是云安感受得到,他就在自己身边,时刻跟着自己。

每天奔波在学校、餐厅和家之间,忙碌又平淡。

云安把这一切的安好,都归功在墨止夜身上,有鬼尊守在身边,云安已经好几天都看不到个鬼影子了。

忘记说,宋美娜在那晚过后,连着请了一周的假。

周一的课程比较多,所以云安没有排兼职,下了课就准备回家做习题。

刚出校门,就听到了鸣笛声,闻声望去,一辆小跑停在路边,还打了双闪。

这车有些眼熟,云安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宋美娜的车。

车窗摇下来,宋美娜冲着云安招了招手,登时惹得校门口的人侧目。

上次不过是单独跟宋美娜说了几句话,转头学校就已经开始盛传云安男女通吃,谁有钱就勾引谁的谣言,这会儿这么多人看着,保不齐还要传些个什么!

不过云安哪里会怕他们说?旁若无人地走了过去。

“宋美娜?”

宋美娜的气色已然大好,见到云安还露出了一抹亲切的笑意,看得周遭的人一阵发愣。

“上车!”宋美娜毫不拖沓,云安也十分干脆地坐上了副驾驶。

“我订了餐厅,边吃边说吧!”

云安懵了。

这一见面就要请吃饭是闹哪样?

“我爸和我哥都在等我们呢!”宋美娜又补了一句。

云安:“???”

宋美娜余光瞥见云安的模样,不由又笑了起来:“抱歉,没提前通知你,主要也是怕你不来,干脆赶鸭子上架,你想拒绝也不行了啊!”

云安还有些发懵,木讷地看向宋美娜问道:“好好的,请我吃饭做什么啊?”

这回轮到宋美娜意外了:“美妤的事,不是你告诉我的么?”

“那也用不着请我吃饭这么隆重啊!我又没做什么……”

“我们这几天去了趟泰国,在寺里已经求问过高僧了,没有你,我那晚肯定就没命了!”

云安有些意外。“原来你这些天是跑到泰国去了啊?”

宋美娜点点头。

“爸爸不放心,正好有个合作伙伴认识一个在泰国的高僧,高僧见到我就看出了整件事情的经过,他说我的死本来是个定局,但是因为你在,改变了这一切……”

云安听得云里雾里的,最后得到的定论就是,她们一家这么感谢自己的原因,只是因为高僧说了一句话而已。

有些哭笑不得地想,她是不是应该去谢谢那位高僧?

宋美娜想起什么似的,把自己的手机递了过来道:“你把手机壳拆开,里面有一张名片。”

云安依言照做,一张枣红色的卡片掉了出来。

名片通体都是枣红色的,只用烫金的颜色印了两行字,泰文云安不认识,底下的数字倒是世界通用的阿拉伯数字。

“高僧让我把名片转交给你。”

云安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好好的给她这个做什么?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高僧只说,你会有需要这张名片的时候的。”

云安没想那么多,把名片装进钱包里。

宋美娜瞥了眼云安,有些好奇地问:“对了,我很好奇,那天晚上跟你一起的那个男人,他是你什么人?”

云安嘴角抽抽了一下,真想回一句:他不是人!

想了想还是道:“他的身份很复杂,我不方便说。”顿了顿,云安不由问道:“那位高僧没跟你说吗?”

宋美娜一阵轻笑,说了句:“他跟你的说辞是一样的。”

“啊?”

云安一时没反应过来,耳边是宋美娜银铃般的笑声。

宋美娜载着云安来到了市中心一家私房中餐馆,档次不算低,但口味比较符合当地人。看来为了迁就云安,他们还是费了些心思的。

进了包房,云安见到了宋父,和先前没见过的,宋美娜的哥哥——宋敛宸。

宋父的华贵气质是身出高位多年所凝结出的,沉稳大气。

宋敛宸则不同,长相上,兄妹俩长得其实很像,宋敛宸看起来就偏阴柔一些了,充满礼仪的笑容中,体现了涵养,举手投足间,也显示了良好的自我修养和素质。

跟宋美娜相同的,就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天生的贵族气质,高冷、却不做作,很自然的,给人一种压迫感。

云安显得有些局促,正式介绍完,四人落座,宋敛宸唤了服务生上菜,才转头,看向云安说了句:“不知道云小姐喜欢吃什么,所以就按照这里的特色点了几样,云小姐还有什么喜欢吃的,尽管点。”

云安连忙摆手:“我不挑食,听你们的就成!”

继而,云安有些局促地看了眼宋父,又看看兄妹俩,很是尴尬地开口道:“其实你们不用这么麻烦的,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宋父爽朗地笑了:“孩子,你也不用太过意不去!你能帮助我们家美娜度过这个劫,这是你们的缘分!叔叔希望,今天这顿饭以后,你们啊,就交个朋友,以后我们常来常往!叔叔也很欢迎你到家里去做客。

你也知道,美娜这孩子,在学校没有个知心的朋友,如果以后身边有你这样善良的孩子做个伴,叔叔也就放心了啊!”

宋父这样以“邻家叔叔”的身份自居,给人的感觉真的好亲切好随和,云安看着他和蔼的笑容,就想到了自己的父亲。

爸爸要是在,肯定也会这样疼爱自己的吧?

一顿饭吃得很愉快,宋父一直像个邻家大叔一样亲切随和,让云安放松了不少,宋敛宸疼爱妹妹,爱屋及乌对自己的照顾,云安也都看在眼里。

不由暗自感叹,宋美娜真是个幸运的人,这么完美的家庭,这么完美的人生……

出了饭店,宋美娜转头对宋父和宋敛宸道:“你们先走吧!我把安安送回家。”

宋父恋恋不舍地道:“要不安安去叔叔家里住一晚吧,明天再一起去学校?”

云安忙摇头:“不用了!美娜,你也不用送了,我自己回去就好。”说着看了眼手机。“都这么晚了,美娜自己开车回去也不安全,你们就一起回去吧!”

墨止夜就在附近,云安不怀好意地想,是不是可以搭个顺风车什么的。

宋父皱起了眉:“那哪成啊?大晚上的一个女孩子回去多不安全,要不让敛宸送你吧!”

云安的头摇得更欢了,天知道让一个男人送她,墨止夜会做出些什么来。

“真的不用!”生怕自己盛情难却,也不等什么顺风车了,云安见到路边驶来的出租车,便连忙招手乘上去,摇下车窗对着他们摆手:“宋叔叔,我就先走了!你们回去路上小心!”

车子很快离开了他们的视线。

云安坐在车里长出了一口气,生平第一次跟这样层面的人打交道,却没想到是这样的累人。

宋美娜的电话打了进来。

“你跑那么快做什么?”宋美娜不满地道。“我都忘了,我还带了礼物给你呢!明天去学校再拿给你好了!”

云安不禁小声嘀咕:“还不是因为你们家人太热情了,我都有点消受不起了。”

“你要习惯咯!”宋美娜好心情地笑着。“以后我们的关系可就捆绑起来了!”

宋美娜的话怎么听怎么觉得怪,云安不由笑着吐槽道:“别说了!你再说下去我们的关系都说不清了!”

电话那头是宋美娜开怀的笑声。

好一会儿,云安突然对着电话说了句:“美娜,谢谢你!”

“嗯?谢我什么?”

“好久都没有过跟家人一起吃饭的感觉了……”

电话那头似乎愣了一下,继而宋美娜故作随意地道:“没事就多往我们家跑一跑!我们都欢迎你哦!”

云安的背景,宋美娜自然了解一些,在学校也没见她跟谁多亲近,唯一的好朋友也就是那个叫柳橙的女孩。

刚开始知道云安能看见鬼魂的时候,宋美娜除了惊吓倒没想到别的什么,可是经过这几天的冷静,宋美娜突然觉得,云安是一个很可怜的人,没有父母也就算了,据哥哥调查,她剩下的亲人对她也并不是很好,这样的家庭环境,配上从小被吓到大的属性,日子过得该有多艰难啊?

以前就很欣赏云安的性格,如今发生了这么多事,宋美娜突然就有了想要交朋友的想法,即使她家境殷实,也同样孤独啊!

……

回到家,云安已经很困了,只想快点洗完澡好去睡觉。

可躺在床上,云安被身后突然出现的触感吓得魂不附体。

“啊——”

一声低呼,惹得墨止夜十分不满地瞪了过来。

“喊什么!”

云安动都不敢动,感受着那浓郁的包裹着自己的气息,小心翼翼地问:“你,你怎么?”

“睡觉,哪来的那么多问题。”

云安心里无力地吐槽!您老人家这么突然的出现,是让人睡觉的样子么?吓都被你吓死了!

不过这磅礴的气息不用刻意去寻找,就在自己身边的感觉倒是很好,让人安心。

迷蒙间,云安似乎听到墨止夜很愉悦地说了句:“表现不错,很有自觉嘛!”

030.上门挑衅

云安没有听清他说了什么,也无心去听,真的好困啊……

一夜无梦。

又是一个神清气爽的早晨。

云安刷着牙,看着镜子中面色红润的自己,感觉有些不真实。

宋美娜说,是自己改变了她的命运,可她自己,又何尝不是被改变了命运的那一个?

心情复杂地来到了学校,无视了同系校友的指指点点,云安径直来到了教室。

柳橙还是那样体贴地帮云安占了座位,见到云安时,脸上的担忧更甚,小心翼翼地问了句:“安安,那些流言……”

云安挑挑眉,分外平静地反问一句:“又听到什么了?”

“还不就是你跟宋美娜的事!”柳橙见云安那事不关己的样子,不由更着急了。“你怎么自己都不闹心的呢?昨天晚上有人看到你跟宋美娜一家人在饭店吃饭,拍了照片发到校园论坛上了。”

说着柳橙递来了手机。

云安匆匆扫了一眼,明白了柳橙急的是什么。

标题很醒目地写着:拜金女可以有多不要脸?

底下附带图片一张,是宋美娜一家人站在饭店门口送云安的场景。

再往下,楼主呕心沥血地为人们灌输着价值观人生观,树立了自身高大形象的同时,更是彻彻底底地把元当做了典型的反面教材。

看看底下的评论,键盘侠们毫不留情地跟风,他们口中的云安,俨然成了一个无底线无道德又爱慕虚荣的龌龊女人。

“啧啧啧……”云安翻看着底下的评论,仿佛看戏一般地念叨:“这些人这口才真的是不服不行啊!黑的都能说成是白的了,这样的人才,不去做辩护,是不是可惜了?”

云安无比的淡然,柳橙却是险些抓狂。她不停地晃悠着云安的胳膊,想让她也紧张起来。

“这网上都传成这样了,你怎么一点都不关心啊?”柳橙觉得自己快要被云安给急死了!

快上课了,云安翻开了笔记本,看着上节课的课堂笔记,平静地问了句:“你相信上面说的吗?”

柳橙愣了一下,继而猛摇头:“当然不信。”

“那不就成了?”

“啊?”柳橙眨了眨眼,不明白云安的意思。

云安缓缓勾了勾唇角,颇为轻松地道:“你不信就好了,我何必在意他人的看法?”

柳橙:“……”

一节课云安听得专心致志,柳橙却是无精打采的,整节课意识都在游离,云安知道她担心,可谣言这种事,不都是越描越黑的么?

云安压根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该上课上课,到了饭点儿直接拉着柳橙往食堂跑,左右他们也就是背后嚼嚼舌头,还能冲上来咬她是怎么着?

一向好胃口的柳橙今天是没心思吃午饭了,看着胃口大开大快朵颐的云安,不住地叹气。

“你快吃吧,下午还要去打工呢!”

云安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角,喝着果汁十分惬意的样子。

柳橙没精打采地扒了几粒米,眼睛始终落在手机上,不住地翻看着。

“啧!”云安皱起了眉,不悦地把她的手机抢了过来。“跟你说话呢!”

“哦……”柳橙蔫巴巴地开始吃饭,那副模样让云安哭笑不得。

这叫什么?皇帝不急太监急么?

目光落到了手机上的帖子页面上,刷新一下都能涨上千个浏览量,转发数量也让人叹为观止。

要说群众的八卦力量还是很强大的……

“嗯?”云安轻咦一声,在页面上又刷新了几次,眉头便皱了起来。

柳橙立时问道:“怎么了?”

云安愣了下神儿,已然反应过来,心内一暖,把手机递给了柳橙。

手机上那炒得火热的论坛帖子已经被错误页取代,不论怎么刷新,都找不到原帖。

柳橙面上缓缓浮现出了欣喜,紧接着又搜索了几个跟风的帖子,却发现所有对云安有不利言论的帖子全都消失了。

愕然地看向云安,柳橙下意识地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惊讶的不只是柳橙,还有一众正在旁边对云安指指点点、品头论足的校友,背后骂不过瘾还要到帖子上卖弄他们的文采,一个个争风似的在比较着彼此的获赞数量,可是冷不防一刷新,却发现所有的帖子都不见了,那心情,可想而知。

云安泰然自若地看着柳橙道:“这下能吃饭了吗?一会儿你不去餐厅了?”

柳橙呆呆地扒了两大口饭,才后知后觉地看向云安,一脸惊讶地问:“安安,你早就知道这个结果了?”

云安并没想到这件事处理得会这么利落,虽然她猜到了结果。

毕竟事涉宋美娜,就算她跟自己毫无关系,宋家也不会任由宋美娜跟什么负面人物扯上关系的吧?

看着柳橙仓鼠一样的塞着满口米饭看着自己,呆萌的模样让云安失笑。

还是把自己的猜想跟柳橙解释了,顺带着说了下宋美娜请自己吃饭的原因。

柳橙听了唏嘘不已。

饭凉了,柳橙简单吃了几口,两人就匆匆赶往餐厅。

熟练到让人麻木的工作,云安做的得心应手,又是忙碌而又充实的下午。

晚上九点整,餐厅的工作人员陆陆续续都下班离开,独留下云安和柳橙收市。

把最后一笔账单连同钱款锁进保险柜,柳橙也收拾好了卫生,拿了自己和云安的外套,准备打烊。

门外,呼啸着行驶过来五辆越野摩托车,一字排开停在了餐厅门口。

云安本能地觉得不对劲,尤其是看到打头的戴着头盔的女人之后。

虽然头盔遮住了她的脸,但是那艳俗的穿衣品味以及那颐指气使的模样,不是云琪是谁?

九个膀大腰圆的男人,拎着棒球棍子虎视眈眈地盯着店门,隔着玻璃橱窗,云安已然感受到了他们不怀好意的视线。

没理会柳橙害怕的模样,云安转头看向最角落的卡座。

厚颜无耻的,云安决定叫外援:“喂!墨止夜,你再不出来我可就要挨揍了!”

柳橙一脸茫然地看向云安,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只是见她眸光坚定地望着某处,不由跟着看了过去。

灯光照不到的角落里,缓缓浮现出一个人影。

“啊——”云安在她叫出来之前捂上了她的嘴。

“淡定点儿!”云安勾起了嘴角,挑衅般的视线对上了墨止夜深邃的眸子。

即使他躲着不肯出来,她就是知道他在哪里!

墨止夜深沉地扔出一句:“现在已经可以这么自然地找我帮忙了?”

云安满不在乎地回嘴:“有这么方便的外挂,干嘛不用?”

“我总有无法及时出现的时候。”墨止夜轻叹一声。“安安,你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

云安挑挑眉,纤细的胳膊伸向他,把厚颜无耻发扬到了极致:“看看!看看我这小细胳膊,出去了能够他们塞牙缝的吗?”

“你拖着不肯处理他们,他们只会一次一次的上门来闹,他们不累,你也不累么?”

云安何尝不明白,可是她就是狠不下心嘛!那天录下来的视频,迟迟不肯交到奶奶手里,很大的原因都是因为云安那点心软,她怕奶奶承受不了那份打击……

毕竟是疼爱了二十多年的孙女啊!奶奶又是那么好强要面子的人,这要是突然有一天,她发现这个孙女不是亲生的,谁知道她会怎么样。

门外的云琪似乎已经不耐烦了,要不是餐厅规模比较大,又是连锁店,闹大了不好收场,只怕这会儿云琪早就带人冲进来了。

云安看向墨止夜,眼底带了丝求助的意味,是她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

“既然他们这样挑衅,那就一次性打得他们再也不敢来!”

墨止夜阴森森的一句话,让云安有些明白了什么,再度看了他一眼,云安平静了下来。

转头看向柳橙低声道:“在里面等我不要出去。”

柳橙有些颤抖地问:“要不要报警?”

报警太早了没有什么意义,云安摇头道:“十分钟以后,不管外头是什么情形都要报警。”

顿了顿,云安看向连接监控录像的显示器,又道:“把外头的灯都打开,监控录像可是最好的证据呢!”

突然有些期待,云安伸出舌尖舔了下嘴唇,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弧度。

墨止夜对两人之间的这份默契感到欣慰,柔和地看了云安一眼,身形再次隐藏起来。

淡定地走出店门,云安看向云琪的目光如刀刃一般锋利。

云琪下意识地抖了抖,不由挽上了身旁男人的胳膊,顿时有了几分底气。

其中一个男人大大咧咧地冲着云琪道:“嫂子,你说的就是这个臭女表子?”

云安挑挑眉,看向云琪的目光多了几分玩味。

刚被梁杰退了婚,就成了别人的嫂子,云琪的动作还是那么迅捷。

云安也懒得计较,只是淡然地看着云琪问道:“我又哪里惹到你了?”

此言一出,云琪的怒气值登时爆表:“你这个贱人还有脸提!要不是你把那点破事捅出来!我爸怎么会被重判?”

031.三个女孩的友情

“那点破事?”一丝寒意自眼底扩散开,云安的心情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一场车祸,两条人命,对你来说,就是‘那点破事’,而已?”

云琪被她瞪得有些心虚,忙转头看向自己的相好:“老公,你看那个贱女人,居然还敢凶我!”

论撒娇发嗲的样子,还真就跟她亲妈有一拼,这一下登时哄得那男人服服帖帖的。

看起来粗俗不堪的男人瞪向自己,仿佛看着一个物件般,随意地命令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带回去给你们嫂子好好出出气!”

云琪的相好虽然知道目标只是个弱不禁风的大学生,可还是选择多带几个人出来,倒不是怕什么,只是想在云琪面前卖个乖,让她看出自己对她的重视。

却不想,这次还真是失算了……

云安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眼见着一个男人先一步挥舞着棒球棍子冲过来,自己的身体却突然不受控制了。

大脑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自己已然抬起了一只手,死死地隔住了打向自己的棒球棍。

在腿被抬起来的一瞬,云安终于做出了反应,猛然间攥紧了打来的棒球棍,同时自己的脚也狠狠地踢中了握着棍子的人。

“哎哟!”一声惨叫,云安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捂住裆部在地上打滚的男人,他的棒球棍已然到了自己手上。

云安感受得到,是墨止夜的气息笼罩着自己,强大到足以控制她行动的气息,恰到好处地帮她拿下了一血。

几个人都愣了一下。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云琪的相好,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对着手下破口大骂:“看特么什么呢?一个女人都搞不定,养你们干什么吃的!”

丢人!太丢人!

男人咬牙看着地上那个还缓不过来的小弟,就算对方是个女人,也不能大意到这种程度吧?

是了!此刻的他,根本没想到云安会那么恐怖,把一切都当成是自己人太不当心了!

余光瞥见云琪阴沉的面孔,心里就更气了。

口中不得不贱贱地哄道:“宝贝啊!咱不生气,一会儿抓了她回去,我们再慢慢出气啊!”

云琪这才好受些,冷眼继续瞧着战局。心想着这么多男人,怎么着也足以把那贱货带回去了,却不曾想……

云安此时只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无比玄妙的世界里,刚开始还像是自己在墨止夜的控制下行动,可逐渐的,感觉变得奇怪。

感官变得敏锐,动作也逐渐变得灵活,向她袭来的棒球棍,逐渐的可以自己躲开,也慢慢开始自己还击,只是力气没有墨止夜那么霸道,可最后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一众人,伤得都不清。云安虽下手不重,墨止夜却是下了死手的。

还有两个人!

云安红着眼,看向云琪和她身边的男人。

犹如被猎豹盯住的感觉,男人的头皮都有些发麻了。

他不过是个小混混,没有后台没有靠山,全凭一张嘴泡来的妞,这会儿见到如此凶神恶煞的主,自然吓得不轻。

云安缓步向前,每一步,都如同铁锤狠狠地砸在他们心上。

“咚!咚!咚!”

云琪如同看着一个怪物般,看着云安瑟瑟发抖,两腿一软,整个人滑坐在冰冷的石砖地面上。

云安冰冷的眸子看向男人,唇角缓缓勾起一抹绝美的弧度,开口,是让人脊背发寒的语调:“你还要动手吗?”

或许是逞英雄,或许是墨止夜暗中做了什么手脚。男人突然发狂,一声咆哮伴随着由远至近的警笛声,男人抡起棒球棍砸了过来。

当然,这个男人的下场也很惨。

警察赶到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横七竖八倒了一地的男人,各个脸上五颜六色,更有甚者半边脸颊肿的老高,这还只是第一眼。至于身上……不用验伤也知道啊!一个个都爬不起了,能好到哪里去?

一个高高瘦瘦的中年警察应该是队长,他走向还能站着的两个人——云安和云琪面前,例行问话。

“是谁报的警?”

恰好小跑过来的柳橙听见,忙高呼:“是我是我!”

简单解释了一下,云安再三强调自己的是正当防卫,可难免还是要到警局一夜游了。

想不到短短两个月不到,自己竟然二度要前往警局。

正要认命地坐上警车呢,寂静的道路上突然驶来一辆样式十分低调,价格却十分壕的雷克萨斯。

云安就见那中年警察看了眼打头的车牌子,脸色立时就变了。

紧接着,云安见到了熟悉的身影。

宋美娜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直奔云安。

“美娜?”云安有些意外地看着她,继而就看到了雷克萨斯上下来的宋敛宸。“你们怎么都来了?”

宋美娜没理会云安的疑惑,只是满脸崇拜地看着云安,颇为兴奋地道:“安安!你太牛了!真没想到你这么有战斗力!”

“美娜!”宋敛宸过来,不悦地瞪了一眼自己的妹妹,转头,递了一张名片给中年警察,公式化地开口道:“都是误会,详细的,我会委托我们公司的律师处理。”

云安这才发现,宋敛宸身后跟着两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其中一个云安更是在电视上见过,口碑无人能及的金牌律师。

有宋敛宸过来刷脸,警察只是留了云安的联系方式,便押了云琪等人,收了他们的越野摩托回去了。

云安和柳橙都是一脸疑惑地看着宋美娜。

原来,宋美娜一大早看到校园论坛上的流言,想着避一避风头,就没跟云安碰面,下午办了点事,打算晚上把从泰国带回来的礼物送到餐厅,却见到了云安被堵在餐厅里的一幕。

虽然第一时间搬了救兵,可宋美娜还是不放心,车子停到餐厅后面,正打算来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却出乎意料地发现云安的战斗力甩出自己好几条街了!

全程像是看武打片一样,让宋美娜连帮忙都忘记了,直到自己老哥赶来她才反应过来。

宋美娜仿佛看偶像的目光让云安浑身不自在,不由站得离她远一些,看向宋敛宸,有些不好意思了:“对不起,大晚上还您跑一趟。”

“无碍。”宋敛宸丝毫不觉麻烦,反而很开心似的道:“能够帮到你,美娜也会很开心的。”

转头看了眼宋美娜兴奋的表情,云安也是哭笑不得。

“橙子,吓坏了吧?”云安柔声地问道。

柳橙摇摇头,刚才眼睁睁看着那个鬼出现又消失以后,就有些习惯了,感觉即使看到再不可思议的事,也不会觉得奇怪了。

看着她木讷地表情,云安知道她还是吓到了。不由道:“你也别回寝室了,去我家住一晚吧!”

柳橙想了想,也确实好久没跟云安一起住了,于是点点头,很开心地说好。

哪知宋美娜听了一脸雀跃地看向自己老哥:“哥哥哥!!我也想去安安家里!”

宋敛宸无可奈何地轻点头道:“知道了!我跟着你们,把你们送回去就走。”

宋美娜心满意足地坐上自己的小跑,招手让云安和柳橙都上车。

柳橙看着宋美娜俏皮的一面,不由有些愕然道:“冰山美人儿不高冷了,明天的太阳还会出来么?”

“噗!”云安笑喷了。

宋美娜黑了脸,你那一副世界末日即将到来的表情是想闹哪样啊?

跟宋敛宸告别,宋美娜跟着云安来到了她温馨的小窝。

宋美娜眼底都是新奇,觉得云安家的每一处摆设都好有爱。

“呐!这是我带给你们的礼物!”宋美娜浅浅一笑,递上两个礼品袋子。

柳橙惊喜地捧着袋子,笑得合不拢嘴了:“还有我的份呐!”

宋美娜瘫坐在沙发上,很开心地说:“我啊,在之前做小组讨论的时候,就很羡慕你们的友情了。一个人在学校好无聊的,以后可不可以也帮我占占座位?”

云安拆开礼物袋,是泰丝材质的围巾,纯白的颜色,绣着小花很好看。柳橙的礼物是同款,只不过是浅蓝的颜色。

不是多贵重,可见宋美娜的重视。感动于她的用心,不由回以一抹淡笑。

柳橙更是欣喜地抱着宋美娜不放。

“好漂亮啊!美娜居然知道我喜欢的是蓝色。”

宋美娜原本是很忐忑的,可见两个人都那么喜欢以后,面上的笑容缓缓扩散开来,明媚动人。

云安这才留意到,她颈间系着的紫色围巾,跟她们两人的不都是同款嘛!

“安安!”柳橙有些兴奋地冲着云安嚷嚷:“家里有没有酒?今天高兴,我们醉了也不归!”

云安被她逗笑了:“笨蛋!我家里什么时候备过酒?等着我叫外卖!”

三个女孩的友情,在苦涩的酒水中发酵,在漫长的岁月中,相互陪伴,成为了彼此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而被遗忘在角落的某鬼尊大人,一肚子的火气,在看到云安那张笑魇如花的绝美面孔时,也再提不起任何的火来。

还是被她吃得死死的啊……

032.知道比不知道幸运得多

自从人生中多了一个宋美娜,日子就多了几分欢声笑语。

一直以来宋美娜在学校都维持着她高冷的一面,却没想到她其实是一个很热心,很有活力的女孩。这些天,一有空宋美娜会拉着云安和柳橙在各个做古董生意的地方跑,积累了不少经验和学识。

进一步接触就会发现,宋美娜虽然有着让人羡慕的家庭背景,可是对于自己的学业却依旧很上心,她的专业知识远超云安的想象,跟她在一起真的对自己也很有帮助。

欢乐的日子没过多久,云安就接到了奶奶的电话。

电话里奶奶的声音嘶哑,似乎苍老了不少,她很平静地叫自己抽空回老家一趟,却没说其他。

云安也没多问,好在第二天就是周末,云安起了大早,顾不上吃饭就去赶回去的小客。

天气一天天见冷,村口遛弯的大爷大妈也都不出来了,云安一个人孤零零走在村子里的小路上,思绪万千。

仿佛还是七岁那年冬天,爸爸行色匆匆地回到奶奶家,看了眼自己和妈妈,那天妈妈因为米饭做的硬了,被奶奶用鸡毛掸子狠狠地打了一顿,妈妈没有哭,只是哄着吓坏了的自己,见到爸爸,眼底是说不尽的委屈。

爸爸很平静地对妈妈说:“简单收拾一下,我们走。”

……

云安曾一度羡慕爸妈的感情,每每回想起那一幕都会觉得很感动。

当年就是这条小路,爸爸一手提着一个大编织袋,一手搂着妈妈,云安牵着妈妈的手,她不知道爸爸离开奶奶的心情是什么样的,但是她看得出,妈妈眼中的喜悦。

奶奶在身后骂的全村子人都出来看热闹,云安回过头去看,顿时也为这次离开感到高兴。

如今想想,只觉得可笑而已。

云安不是心善的人,却觉得奶奶很可怜,她这一辈子,争强好胜,几乎整个村子的人都怕她,可是,做母亲、做婆婆、做奶奶,她都做得何其失败,跟自己的每一个亲人离心,到头来,她还剩下什么呢?

熟悉又陌生的大院,照记忆中还要破旧不少,这么些年,奶奶从没想过把房子翻翻新,眼看着这里从全村子最好的房子,变成了现在最破旧的房子……

省下的钱都用来干什么了呢?

呵……

云安缓步踏进了这个院子,这个原本再不许她踏进一步的院子。

老式的窗子已经关不上了,随着冷风“咯哒咯哒”地响。

奶奶像是丝毫不觉得冷一样,孤零零地坐在窗前,眼神木讷,毫无生气可言。

“吱呀——”

云安推开门的响动引来了奶奶的视线。

“你来啦,坐……”

云安平静地坐下来,美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奶奶。

奶奶眼底似乎有了些许挣扎,那抹挣扎,分明是仍旧放不下对云安厌恶至极的表现。

良久,奶奶才缓缓开口:“琪琪前些天干的糊涂事,我替她想你道歉。”

半天不说话,一说出口,就是这么讽刺的一句。

云安已经不生气了,她甚至提不起任何的情绪来,只是冷眼看着,看着这事态还能发展到什么程度。、

“但是你毕竟没被打伤,让琪琪去劳改就说不过去了。她爸爸已经定下了十二年的有期徒刑,如果琪琪再有个什么好歹,你让她以后怎么嫁人啊?”

云安还是不语,垂着眸子,食指在围巾的流苏上绕来绕去……

奶奶终于还是失去了耐心,虽还是中气不足,但音调也是拔高了几分的:“你到底怎么样才肯放过琪琪!”

云安抬头,眼底毫无波澜。

不知道为什么,云奶奶对上这样的眼神,心底兀地缩紧。

多么陌生的眼神啊!

她在自己面前,多数时候都是怯怯地看着自己,装得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想得到同情?她最讨厌的就是她那个样子!大一点了,敢顶撞她了,可那眼睛里还有着一丝对长辈的敬畏在。

可是现在呢?那眼神,完全就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只听云安毫无温度地问了句:“奶奶,您到底又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我?”

云奶奶愣住了。

“您的眼里心里,都是您听话的大儿子,和乖巧的大孙女,您把我当外人,那我就尽职尽责地做好一个外人该做的事,不出现在您面前惹您不快。可是,为什么每每您遇到困难,都要来求助我这个外人呢?”

“你,你……”云奶奶动了气。“你放屁你!你可是姓云的!你的身上可流着我们老云家的血!”

“这会儿您终于肯承认,我是云家人了么?”云安笑了,笑容无比苦涩。“好,奶奶要求了,那我就做回云家人。只是奶奶,那个没有一点云家血脉的人,凭什么让您这般惦记?”

奶奶的手有些抖,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更或者是她根本不想面对:“你,你说什么?”

云安深吸了一口气,拿出了那个视频。

手机放在奶奶面前,云安起身出了屋子,她不想去看奶奶知道了真相后的表情,也不想再在那件屋子里多停留一秒。

天是昏沉沉的,心,也是阴沉沉的……

不由朝着墨止夜的方向看了过去,他不肯在自己面前现身,她就看不到他,可是云安最近也练就了一身追踪的本领,不光是墨止夜的气息,云安发现她对魂体的气息越发敏锐起来。

这一结果,不知道是不是墨止夜有意为之的,云安总觉得,墨止夜似乎想让自己独立起来,应对他某一天的突然消失。

想到他有可能突然就会消失,云安的心底就有一丝说不上的感觉。而每每看到他的那一抹心安,也似乎不是一天两天。仿佛在她不知道的漫长岁月里,他,一直在她身边……

回到屋子,视频已经播放结束了,手机安静地摆在桌子上,奶奶也安静地坐在那里。

云安此刻无悲无喜,就这么平静地看着奶奶。

奶奶突然暴怒地抡起了手边的拐棍,将桌上的手机和水壶水杯一股脑全扫到了地上。

瓷器跟水泥地面接触,碎得四分五裂,一如云安曾经碎得面目全非的心。

捡起了手机,云安十分平静地说一句:“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奶奶不言,云安就权当她是默认了,抬腿就往外走。

其实心里仍期望着这样的场景:奶奶哭着跑出来,说她对不起她。

可是奶奶还是坐在那里,一如她来时……

云安不懂,奶奶对自己的厌恶究竟从何而来,她也不想懂,经历了这次的事,云安突然意识到,有些时候,不知道比知道幸运得多。

既然都来了,云安打算上山去看看七太婆。可走到村口,却碰上了一个很眼熟的中年女人。

女人穿着一身紫色的貂皮大衣,看毛色光泽就知道要价不菲。颈间一条大到夸张的金项链,彰显着主人的贵气和俗气,稀疏的头发染成大红的颜色,烫成小卷高高地梳在头顶,典型的暴发户打扮。

云安垂眸,不想理会她,可刚与她擦肩而过,那女人却突然回过头,有些犹疑地问:“是,云安吗?”

云安愣了一下,转头看向她。

女人笑了:“还真是啊!我是你唐婶!”

要说刚才云安只是愣神儿,这会儿脸色就不是很好看了。

一直知道唐家的情况,也知道唐婶的蛮横,可是十多年不见了,云安对他们的样子早就模糊了,如今突然见到,本来应该寒暄两句,可是因为奶奶前些日子说的话,云安此刻只想装聋逃跑。

尤其是对上唐婶那个审查般的视线,云安心内更是一阵阵的不舒服。

“唐婶啊!”云安牵了牵嘴角,却实在笑不出来。“太久不见,我都忘记了。”

云安的样子在唐婶看来,无疑是屈服于自己的淫威之下,唐婶不由有些得意,暗自想着这个儿媳妇以后一定会很好管教!

“你是去看你奶奶吗?”

云安点头:“是,不过我还有事,就不多留了,再见!”

说完,云安边装作很着急的样子就要走。

可唐婶显然不会就这么放走云安,伸出戴着偌大一枚金戒指的手,大力拉住了云安。

“哎!别急着走啊!”唐婶只以为云安是怕她,不由笑了起来:“婶儿还能吃人是咋的?”

唐婶凑了过来,满脸都是不怀好意的笑:“你奶奶都跟你说了吧?其实你不用这么紧张的,婶儿也不是那么不讲情面的人,你这孩子也算是婶儿看着长大的,以后嫁到我们家,肯定亏不了你!”

云安心下冷笑,看着她长大?她明明记得七岁以前,自己如过街老鼠般人人喊打时,人群中可有她一个的!

懒得去说破,云安只是无比淡然地开口道:“唐婶,我想你误会了,我可没说要嫁到唐家去。”

唐婶皱起了眉,不悦道:“你什么意思?怎么着?你们家收了钱就想赖账了?你大伯的事我跟你奶奶说过的,他的事太严重,又正好赶上严打,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033.怀孕

顿了顿,唐婶突然阴着脸问:“怎么着?给了你们那么多钱,你们还嫌少?”

云安挑了挑眉,微微牵起了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的弧度,无比冰冷地问了句:“唐婶,你可想好了?”

唐婶早就被云安的一个眼神吓得魂不附体,哪还有了刚刚的气焰,有些茫然地问:“什,什么?”

“我可不知道你给我奶奶钱的事,所以我想让您想好了。”

云安调出了刚才的录音,唐婶的话一字不漏地全被录了进来。

“照您刚才的说法,那不是跟买卖人口一样吗?唐婶,您不怕被判刑啊?”

唐婶一愣,下意识地放开了抓着云安的手。

“您的钱是给了奶奶,那您找她要去我没意见!”

云安说完,再不理会唐婶的目光,大步出了村子。

这里的空气,真让人恶心!

七太婆还守着她的山居,冬天天气冷,她除了往炉子里添把火,几乎不想多挪动一步。

她的气色好了不少,人也精神了许多。

见到云安,她眼底还是很愉悦的,只不过许是察觉到了什么,一直都不敢过分多说什么。

这一躺来,也就到了七太婆这里,云安才有了些许的释然,那个家不像家的地方,云安真的不愿意过多的踏足。

告别了七太婆,云安很快离开了村子。

还没进市区,柳橙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安安,你怎么不在家呢?我有事要找你。”

云安告知她会尽快回去,放下电话却有了些许疑虑,柳橙很少这么郑重,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回去的心就变得迫切,浓浓的担忧和不安,压得云安有些喘不过气来。

好容易回到了小区门口,云安一心只是迫切地想赶回去,迎面却走过来了一个身着道袍的年轻男人。

漆黑的头发在头顶用檀木簪子挽了个发冠,左手拿着根拂尘,右手举着个杆子,上面偌大一块白布上画了八卦图,还写着“看相测命”四个大字,身上斜挎着一个缝缝补补满是补丁的大布袋子,里面鼓鼓的不知道装了些什么东西。抛开这怪异的装扮,云安觉得这个小道士长得其实是很受看的。

只不过云安历来见到这类人都是躲开的,因为这世道这类人都是神棍居多,真正有本事的少之又少。再说了,自己的命,没事老拿出来给人家看做什么?

“这位姑娘!”道士轻唤了一声,云安却像没听见一般,大步往前走。

身后是那个道士的声音:“这位姑娘,您近日可否遇到什么匪夷所思的事?贫道可以帮一帮姑娘!”

云安对此嗤之以鼻,走进一楼的防盗门时还在想,这年头摆摊算卦的怎么会跑到小区里来的?保安都不管的么?

没想那么多,柳橙还在楼上等着,云安匆匆跑进电梯。

进了门,就见柳橙坐在客厅沙发上,魂不守舍的样子,云安本能地就察觉到了失态的严重性。

柳橙一见到云安,就扑了过来,很害怕的样子。

云安忙扶稳了她,关切地问道:“怎么了橙子?坐下慢慢说。”

“安安……”

柳橙此时活脱脱像只从鸟窝中摔下来的雏鸟,不知道怎么回去,也不知道爸妈在哪里,无助的眸子飘飘忽忽地转,让人十分心疼。

“安安,我好像……”

云安见她那副模样,不由有些好笑,想着逗逗她或许会让她没这么害怕,遂故作惊讶地开口道:“你那个表情,该不会是怀孕了吧?”

真的只是个玩笑话,却没想到柳橙的表情先是一僵,继而垂下头去不敢看云安,那个样子分明就是默认了!

美眸眨了眨,再眨……云安懵了。

柳橙是什么样的人她还能不清楚吗?她要是交了男朋友肯定第一时间就拉过来炫耀了,怎么可能一直瞒到自己怀孕了才拿来说?

可是没有男朋友,这孩子哪来的?

看着柳橙怕得快哭了的模样,云安不得不镇静下来,试探性地问了句:“多久了?”

柳橙回忆了一下,才道:“大姨妈已经迟到了快半个月了,一开始我还以为是我前段时间又是被绑架又是受凉的,吓得内分泌失调了,可是这么久了我就有点不放心,还以为是得了什么病,结果去医院一查,可什么毛病都没查到……”

柳橙还是哭了出来。“可是我最近嗜睡、恶心、头晕,这不都是早期妊娠的反应吗?”她没法镇定,长这么大,她哪里跟男生交往过?更别提“为爱鼓掌”后产生“爱的结晶”了!这简直就是惊悚了好么?

云安也急了:“你先别哭,兴许是你自己想多了,你连个男人都没有,哪里来的孩子?”

“我也以为是自己想多了,可是这感觉太不好了,我做梦都是这件事,梦到自己肚子里有个什么东西在生长……”说着,柳橙哭得更惨了。

“好好好!你先别急!”云安忙安抚住柳橙。

这种情况,倒有些像是冲撞到了哪个鬼,云安问道:“我们好好想一想,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你有没有失去意识的情况,或者断片啦之类的?”

柳橙吸了吸鼻子,思索一会儿,突然露出了害怕的神色:“我被他们劫走那次,你还记不记得?”

云安心里“咯噔”一下。

怎么会不记得!

“他们用手绢捂住了我的口鼻,那会儿我的确是昏迷了,但是醒来的时候身上的衣服都完好无损,身体除了无力也没有什么异常。再之后……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处于没有力气的状态,我看到那些想要反抗的女孩,一个比一个能折腾,我却连动动手指都费力……”

云安想起当时的情况,柳橙的确没受什么伤,就是软绵绵的没有力气,云安理所当然地以为她是一天水米不进,神经又高度紧张才会这样,却没想到更深的层面。

如果真是那天出的纰漏,云安本能地就想要求助墨止夜。

可刚才太过紧张,竟丝毫没有发现墨止夜根本不在这里!

云安懵了一下,继而努力去感受他的气息,可依旧一无所获。

不在……

看着云安的表情不断变化,柳橙心内的恐慌更甚,小心翼翼地开口问一句:“安安,你怎么了啊?”

云安忙回神儿,安抚道:“你先别着急,别多想,去睡一觉。我整理一下思路,这件事我们慢慢再研究。”

柳橙早已六神无主,看着云安就仿佛看救命稻草一样,自然什么都听人家的。

目送着她进了卧室,云安的面上终于绷不住,深深的不安弥漫开来,周遭的空气都有些凝滞起来。

“墨止夜,你去哪了啊……”

一整个下午,云安都没有感受到墨止夜的气息。又想不到什么头绪,云安的心起伏不定却又无可奈何。

约莫着柳橙也该睡够了,云安进厨房熬了点粥,打算等她醒来了让她吃一点。

不多时,柳橙就揉着惺忪的睡眼从房间里出来,脸上还挂着些许泪痕,眼睛更是红肿不堪。

云安故作轻松地道:“去洗洗脸,先吃点东西。”

柳橙安静地点了点头,依言去了。

饭桌上,云安看着柳橙无精打采的样子也是格外的担忧,可是自己现在也是茫无头绪,墨止夜又不声不响的消失,已经足够让人不安的了。

眼下还是要先稳住柳橙,云安柔声道:“别着急,我已经摆脱了墨止夜,他会替我们查的。”

柳橙木讷地点头,睡了一觉以后,她似乎哪里不一样了。

云安眼皮一跳,看着柳橙的眼光多了几分审视。

总觉得哪里不对……

“橙子!”伸手在柳橙眼前晃了晃。“你怎么了?是做梦了吗?”

柳橙平静地抬眼,用毫无生气的目光看了云安许久,突然牵起嘴角,露出一抹充满母爱的笑容,极为诡异。

“我梦到了宝宝,他说他很痛苦,只要我生下他,他就不会痛苦了……”

柳橙的样子很不对劲!云安死死地盯住她。

她的面色阴沉,表情极度僵硬,却扯着一抹笑意,显得更为诡异。

这一眼,云安排除了鬼上身的可能,她感受不到任何的鬼气,也感受不到任何的异常。

云安甚至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这么诡异的事发生在眼前,自己却什么都看不到?

墨止夜到底去了哪里啊?

想到墨止夜,云安整理了一下思路。

如果说,这真是哪个鬼魂的恶作剧,或者带着什么目的来。那么这个鬼魂势必是很强大的,至少他懂得隐藏自己的形和气,这种鬼魂,要么就是太弱,要么就是太强。

云安本能地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柳橙还在津津有味地喝着粥,丝毫没有防备云安。

云安想了想,走过去蹲到柳橙身边,她的想法很简单,既然有了怀孕的症状,那么症结势必在肚子上。

“橙子,我可不可以摸一摸宝宝?”

柳橙面上还挂着幸福的笑容,语气却没有什么温度:“可以哦!不过你要小心点,别伤到了宝宝……”

034.我们不是好姐妹吗?

云安此刻的心情真的是难以言喻了。

被柳橙那极其陌生的冰冷目光注视着,云安只觉得头皮发麻,又感受不到丝毫墨止夜的气息……

云安这才惊觉,自己在不知不觉间,竟早已把墨止夜当做了自己的主心骨,依赖他信任他。

来不及思考这些,云安轻柔地把手覆上了柳橙的小腹。

缓缓合上了眸子,云安不肯放过丝毫掌心带来的感受。

“呵呵呵呵呵……”

一串低沉地笑音突兀的响起,那不输于两个女孩子的声调,毫无征兆地,萦绕在云安的耳畔,挥之不去。

云安惊出了一身冷汗,下意识地想要收手,却被柳橙死死地抓住。

抬眼,柳橙也俯身盯住了自己,阴森的笑容就这样放大了呈现在云安眼前。

“你听到了吧?宝宝笑了呢!”

宝你妹啊!且不说一个还在母体的胚胎会不会笑,刚才那声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分明是一个成年男人的声音,沙哑、粗狂,还宝宝呢!

云安差点骂出口,却硬生生地被自己憋了回去。

眼下的情形,超出了她的认知,她不得不谨慎起来!

不动声色地,云安低声说道:“橙子,你刚说你梦到了宝宝?”

“嗯。”柳橙有些迟钝地点了点头。

“那你还记不记得,宝宝跟你说过什么?”

“宝宝说,他很痛苦,如果我生下了他,他就不会痛苦了……”

还是刚才的那番话,云安不死心,再问:“还有吗?他还说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

柳橙似乎陷入了回忆,面上那有些机械的笑容还在扩散,看着格外的渗人。

“我们在一起玩……开心……呵呵呵……”

仿佛是风言风语的话,让云安根本抓不住头绪,不由多了几分急躁。

“橙子,你再好好想一想……”

“我的事你少管!”

云安被柳橙突如其来的一声怒吼惊到,下意识地收了声,看着那愤恨地瞪视着自己的柳橙,感觉有些陌生。

“橙子……”

柳橙丝毫不理会云安的担忧,转而露出了一抹贪婪的表情。

没错!是贪婪!

她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的颈间,云安下意识地抬手覆上去。

天气冷,她穿着高领毛衣,这一摸只摸到了领子,可云安蓦然想起,自从养魂石被封印起来,她就一直拴着红绳挂在脖子上,难道柳橙看的,是自己的养魂石?

这一猜想让云安大惊,如果这会儿还反应不过来,那她可真是被见了这么多年的鬼!

下意识地云安想要后退,可手还被柳橙拉着,云安竟不知,柳橙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更加确定了,眼前的柳橙是被什么东西操控了,一个强大到自己感应不到的东西!

就听“柳橙”盯着自己,幽幽地开口说了句:“你身上有个好东西,给我养胎吧!”

云安干脆装傻:“橙子,你说什么呢?我身上哪里有什么东西适合养胎的?”

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往回收自己的手。可柳橙的手就仿佛是铁钳一般,不但半天都没收回来,手腕也被她抓得生疼。柳橙那青白的指缝中,手腕上深深的淤紫看得分明。

“干嘛那么小气?这点小事都不肯帮忙?我们不是好姐妹吗?”

放屁!她的好姐妹哪里是你这个样子的?

云安也怒了,厉声开口道:“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知道这是哪吗?”

柳橙一怔,继而眼巴巴看着云安,眼泪花花盈盈在眼眶子里打转,小嘴一瞥,分分钟要哭出来的样子,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安安……你竟然凶我……”

云安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得目瞪口呆。

她是谁?她在哪?

还有……

墨止夜!你到底死到哪里去了?!!!

纵使哭得那么伤心,柳橙攥着自己的手却没有丝毫的放松,云安不得不商量着问:“橙子,咱有话好好说,你先放开我行不行?”

柳橙抬头,像个任性的孩子似的:“我不管!我就要你身上那个好东西,给我的宝宝养胎!”

云安皱着眉问:“你怎么就知道我的东西可以给你养胎的?”

柳橙吸吸鼻子,毫不犹豫地答一句:“宝宝告诉我的!”

云安愣了一下,却不想柳橙另一只手直接过来扯向云安的领口。匆忙隔开柳橙的手,云安向后仰着不让她够到。

柳橙脸上挂着泪,还有急切和贪婪,突然,她松开了云安的手腕。

云安本就一直在跟她的手较劲,半蹲在那里又为了躲开她来抢养魂石的手,一直向后仰着,所以柳橙一松手,云安自然而然地倒在了地上。

头磕到了墙,云安一瞬间的发懵。

柳橙趁机,大步跨过来骑在了云安的身上,拉开了云安拼命想要阻止的手,抓向云安的颈间。

云安暗暗心惊,这力量,哪里是柔柔弱弱的柳橙该有的?正拼死做着最后一丝抵抗时,柳橙却毫无征兆地两眼一翻,继而整个人压在自己的身上,昏死过去。

“……???”云安愣了足足三秒才反应过来。“诶?橙子!你怎么了橙子?”

一边摇晃着柳橙,云安一边焦急地呼唤着,可随即身子一轻,手也一空,柳橙就这么凭空消失在了自己的眼前。

“……”云安只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被我送回房了,怎么回事?”

熟悉的声音!云安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连滚带爬地坐起来,就见到墨止夜一脸意外地看着自己。

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干嘛去了?怎么说都不说一声突然就不见了?平时天天跟着人家屁股后头跑,怎么一有事就找不到你?”她都快被吓死了!尤其是找不到他时的无助,以及不安……

少有的,墨止夜有了几分愧疚,他耐着性子简单解释道:“抱歉,我偶遇了一位故人,所以回去查了一下看是不是转世,事出突然没来得及告诉你……”

墨止夜说不下去了,胸口有个地方,如刀割一般的疼,因为她哭了。

“我我我,我害怕……我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你又不在……他还要抢养魂石……橙子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事……墨止夜……”

云安哭得很厉害,说得也是语无伦次的,可墨止夜还是听明白了大概,抬手轻轻抱住她,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感受到云安反手环住自己的腰,嘴角不由擒起一抹笑意。

云安抓了抓墨止夜没有一丝多余赘肉的精壮腰身,后知后觉地抬头看他:“诶?你的修为恢复了?”

墨止夜瞥了眼窗外那轮明月,没有解释,只是“嗯”了一声。

云安吸吸鼻子,央求道:“橙子,你帮我看看她,我只是听到了一个男人的笑声,别的什么都感受不到,橙子说她怀孕了,还说宝宝告诉她,自己很痛苦。

橙子的样子太像被什么东西操控了,都怪我没用,什么都做不了还连累了她……”

墨止夜看着云安自责的模样,心疼不已,用自己都没察觉的柔和声调道:“别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未必是你的错,我先看过了再说。”

云安跟着墨止夜回了房间,柳橙好好地躺在床上,双眸紧闭着,似乎是睡熟了。

见墨止夜搭上了柳橙的脉搏,不一会儿,墨止夜收了手,却一言不发。

云安有些急,可又不敢打扰他,只好傻站在原地等。

终于,墨止夜凝眉看了过来,问道:“你们之前可还发生过什么?”

“我刚上来的时候,橙子还是清醒的,她说大姨妈迟到了半个多月,去医院什么都没查出来。可是她自己觉得她的种种不舒服都像是妊娠反应,所以跑来向我求助。”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的情绪又很激动,我就借口说整理思路让她去睡觉,结果她一觉醒来就变了个人,我感受不到鬼魂的气息,就算是橙子怀了鬼胎,那也应该有气息才对,可是我什么都感受不到,只有在最开始摸到她肚子的时候,听到了笑声。”

“笑声?”

“嗯!阴森森的,男人的笑声。”

云安又把之前想到跟少女失踪案的联系说给墨止夜听,事无巨细,任何可疑的线索都没有放过。

墨止夜整理出了思路,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那天的事还是诛心最为清楚,于是墨止夜想也没想就是一拂袖。

下一秒,诛心从半空中出现,从半空中摔倒了云安脚边。

云安:“……”

诛心站好,恭恭敬敬对着墨止夜行了一礼:“尊主!”继而看向云安,别别扭扭地微微颔首,算是问号。

顿时,一道凌厉得如同刀子般的视线,直直地扔了过来。

诛心满心不甘,却也不得不对着云安唤了声:“鬼后!”

云安:“……”鬼后?这又是什么梗?

没心情跟他抬杠,云安虽然在诛心出现的瞬间愣了一下,继而就反应过来墨止夜的用意,连忙问道:“诛心,我被掳走那天,你全程都在的,对吧?”

诛心想了想道:“我只跟到了鬼后被带到那个三足鼎前,之后就被尊主叫走了。”

035.一条线

那次尊主的怒火,诛心打死都忘不掉,自己也差点被“发配边疆”,能不印象深刻么?

“那你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诛心斜了眼云安,很不屑的样子道:“那间工厂本身就很不对劲,还用发现么?”

云安哪有心思顾虑他的态度,只是追问道:“那当时,你有没有觉得橙子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全程都在关注你什么时候死,哪里会顾得上别人!”

毫无遮拦的一句,似是触怒了墨止夜,周遭的气温顿时降低了好几个度。

诛心垂下了头,哪里还有刚才的气焰。他就是想不通,为什么尊主会如此在意这个女人,曾经,这个女人害尊主丢了性命,丢了尊严,丢了名声,如今,这个女人更是个除了闯祸一无是处的废物,为什么尊主会一次次在这女人面前失了分寸,失了理智……

云安此时根本顾不上诛心的态度,她想了很多,渐渐的,把这些想法拢了起来整理出一条完整的线——

墨止夜说过,上次少女失踪案的幕后主使,似乎是在唤醒什么。

那个人,跟骗了宋美娜一家整整二十年的高人是同一个。

他掳走的,都是年轻的少女,宋美妤,也是女孩。如果宋美妤成功住进了宋美娜的身体,是不是也会被他掳走做些什么?

可是,云安觉得,如果宋美妤在这唤醒仪式中存在着什么关键的作用的话,那个人完全可以在临走前带着宋美妤一起走,以宋美妤当时的修为,住进谁的身体里不好?为什么偏要扔下她,过后还要再回来?

宋美娜,柳橙……

云安凝眉苦思的模样,在墨止夜看来,就是生了诛心的气。

锋利的眸光再度狠狠地剜向诛心。

诛心也吓到了,谁能在他家尊主这样的眼神杀中保持镇静?谁?

一边苦哈哈地垂着头,一边用余光留意着云安的反应,生怕她下一刻突然向自己发难。于是云安猛地抬头看向自己时,诛心吓得魂不附体。

心惊肉跳地看着她,她却毫无察觉似的急促开口:“诛心!”

“哎!”诛心下意识地应一声,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如临大敌的模样。

“墨止夜回来那晚,你在回去之前有没有看见过那个男的?就是掳走我的主谋?”

诛心一愣,忙点头。他自己看见了,而且第一眼就认出他来。

“你当时有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或者什么的?越详细越好!”

诛心略微一回想,就想了起来:“他当时拎着行李箱,似乎急着要走,要不是被拖着走不开,看他的样子似乎根本无心去顾及一旁的怨灵。”

云安心中的猜想,一点一点清晰,让云安脊背发寒,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了解更多的线索,她想知道,到底是不是她猜想的这样!

转头看向了墨止夜,云安又问:“像这种唤醒仪式,那些被掳走的女孩会被充当着什么角色?”

“祭品、容器,什么都有可能。”

这样笼统的回答,云安显然不能满意,她深吸一口气,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我想,我大概明白了他的意图。”

“墨止夜,你说,这样的唤醒仪式中,会涉及到很多的东西,他会找到很多的人,有的充当容器,有的充当祭品。”

“那么,我们来假设一下,如果他们大批量地劫持少女是为了挑选祭品的话,那么必然有一个是容器吧?”

“唤醒了,总要有个容器来装载,那么这个容器,绝对是最为关键的存在,那么,我们可不可以猜想,那个被他处心积虑培养了二十年的怨灵,宋美妤,会不会就是这个容器?”

墨止夜眉头紧锁着,心下早已明白了云安想说什么,但却不由思索起更深层面的事。

柳橙的确是有孕不假,但这肚子里装的,分明只有魂而没有体,不怪医院查不出,这是鬼胎啊!

自己伴在云安左右,跟柳橙也见过几次,这几面之缘都没能让他察觉到一丝异样,足以见得这鬼胎的本事,要不是这次自己用了术法探寻,只怕还发现不了。

这个鬼胎怎么跑到柳橙肚子里的,还有待探究,结合了云安的分析,墨止夜想到了更深的层面。

诛心却不同,他听得云里雾里,早就被云安绕迷糊了,见自家尊主又一脸阴沉默不作声,不由有些急躁:“你说重点,罗里吧嗦的我都没听懂!”

云安继续着她的分析,想法几乎与墨止夜不谋而合:“如果宋美妤是容器,那么主谋必然不会丢下她独自逃走,就算警方追查的急,我想,他完全有能力脱身!”

“所以我猜,他是不是因为别的什么事,急三火四地去确认,所以消失了一段时间,再度出现,是他的事有了眉目,线索或许要回来找,因为回来的急没有留意,加上宋叔叔对他有了戒心,所以才会被堵住。”

诛心还是不明白,可没等他发问,墨止夜已经不徐不缓地开口道:“你的意思是想说,只有那个要被唤醒的东西,才会让他这般紧张?”

云安点头,转头,忧心地看向了柳橙:“墨止夜,有没有可能,那个要被唤醒的东西,自己选了容器?”

墨止夜亦是看了过去,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这么心心念念地担忧着别人,哪怕是个女人,都会让他如此的不爽。

声音不由沉了几分,墨止夜淡淡地道:“那得看看那东西有多少意识。”

顿了顿,墨止夜郑重起来道:“不过你这个分析也不是没有道理,一般这种唤醒仪式,都需要被唤醒的东西足够强大,又有自己的思维,才可以操控人类帮它醒来,在本尊不关注的情况下,发现它的确很困难。”

云安眼底有了些许光亮,满脸期许地看着墨止夜道:“那是不是有办法能够救橙子了?”

墨止夜锁紧了眉头,虽有些不忍,但还是如实道:“都还只是猜测,暂时还不确定。”

“那橙子怎么办?”云安担忧地看着柳橙。“还不知道她再醒来会变成什么样,她肚子里的东西,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取出来?”

“在不确定他的来历和实力前贸然行动,你的朋友也可能有危险。”墨止夜看着云安的目光,全都落在一处,担忧却不是为自己,那样刺眼……

诛心此刻的目光也全都落在了墨止夜身上。没记错的话今日可是月圆之夜,可身为补品的那个女人,完全没有点自觉……

尊主还不能完全凝聚实体,却留着她一条命,她不感恩反而处处给尊主添麻烦!越想,诛心的心里就越是愤怒,转眼看向云安,就更加看不过眼了。

真是麻烦!

诛心愤恨不已地想着,不情不愿地开口:“鬼后,属下可以帮忙照顾您的朋友,如果有异动,会第一时间告知尊主的,天色不早了,您又帮不上什么忙,还是快去歇歇吧!”

墨止夜知道诛心的意图,却也不置可否,只是看向云安道:“诛心说得有理,你在这里,什么忙都帮不上,先把自己的精神养好了再想其他。”

“可是……”云安看着柳橙熟睡的面容,内心一片复杂。

“安安!”墨止夜冷下脸沉声道。“我也可以像弄晕她一样让你休息!但我收不住力道,你若睡得时间太久可别找我来闹!”

云安抖了抖,她知道他说的都是认真的!她可不想一睡睡个天昏地暗,既然他要自己睡,那自己就睡一觉,醒了再来看柳橙也是一样的!

想罢,云安不情不愿地点点头,看向诛心道:“那辛苦你了,有事一定要叫我!”

“嗯!”

诛心应了一声,满心只想让云安快滚去做补品。

心不在焉地洗了个澡,云安无视一旁的墨止夜,满心的担忧,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怎么都睡不着。

墨止夜也不吵她,任由她折腾了一个小时,这才缓缓凑近,拥住了她。

心烦意乱的云安,完全没料到墨止夜会突然袭击,愣了一下便去推他。

“你你你,你放开!”

云安自然推不动墨止夜,可渐渐发现他只是抱着自己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以后,渐渐放下了一点戒心。

嘴上还是咕哝了一句:“你干嘛……”

墨止夜忍得很辛苦,拼命克制着想要把她吃抹干净的冲动,只是因为怕之后不得不面对的闭关会错过什么事。

上一次就是因为闭关的时间太久,所以才出了那么大的纰漏,害得云安涉险。

如今正值风口,墨止夜哪里肯离开云安半步?

“墨止夜……”云安闷闷的声音自墨止夜胸口响起,沉重地敲击着他的心,他不喜欢她这样不开心的样子!

“你实话告诉我,橙子的事,是不是很难办?你会不会也有危险?”

墨止夜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不由愣了愣神,随即便反应过来,柔声答了句:“没有,你别胡思乱想。”

云安接下来的举动让墨止夜更加惊愕不已……

036.我不要你尽力

云安小心翼翼地从颈上取下了养魂石,郑重其事地呈到墨止夜眼前。

“如果你有了它,战胜那个人的把握会不会增加?”

墨止夜没有去看养魂石,只是看着云安坚定的眸子没有说话。

云安又道:“如果你需要的话,可以拿去!”

良久,墨止夜才沉声问了句:“你知道这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云安自嘲一笑,有些凄凉地道:“没人肯告诉我,我又怎么会知道呢?只是现在橙子的事恨危险,我不想她的事没解决,你就先出事了……”

一个下午不见墨止夜,云安的心仿佛大起大落了一番,她自己也不懂,为什么会对墨止夜如此的依赖,为什么心里那样的不想他受伤。

墨止夜似在挣扎,云安从他的眼中看出来了,不由松了一口气,她相信他不会害自己,因为他如果想这么做的话,有无数的机会可以实行。所以云安选择无视七太婆的告诫,一心只想帮助柳橙的过程中,墨止夜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云安趁热打铁般地道:“我可以不问,只是很贪心地想要柳橙没事,想要你也没事,所以……”

“不行!”墨止夜合上了眼,两个字掷地有声,也让云安心凉了一截。

“为什么不行?”

“你不相信本尊的能力么?”

云安愣了一下,纵使被他揽在怀里,她也感受到周遭温度的降低。不由喃喃自语般地答了句:“我相信……”可是我也不想你出什么意外啊!

墨止夜犹豫了很久,还是缓缓开口道:“安安,养魂石跟你的三魂七魄相连,消耗养魂石中的魂力,就是在消耗你的!”

云安愣了一下,似是没想到他会说出真相,顿了一下,依旧坚定地看向墨止夜道:“养魂石上那么磅礴的力量,就说明我的魂魄很强大,透支一点没什么的!只要……”

“本尊说不行,就是不行!”

一声低沉的怒喝,吓得云安收了声,有些委屈地看着墨止夜,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墨止夜见云安露出那样怯懦伤心的表情,哪里还有什么火气,如刀子般锋利的气势缓缓收敛干净,墨止夜奈着性子继续劝道:“乖,本尊不会害你的,也断不会让你伤心,你朋友的事,本尊会尽力解决。”

我不要你尽力,我要你轻松地解决啊!

云安委屈巴巴地在心里想着,可被墨止夜这样拒绝,再多说也没有意义了。

墨止夜不由将云安往怀里多揉了几分,生怕她跑了一样,他的手,轻柔地在她的背上拍着,像是在哄小孩睡觉。

“乖,先睡吧!”

头顶是他无限柔和的声调,心烦意乱的云安被他这样哄着,竟有了几分睡意,不知不觉,便合上了眸子。

云安睡熟了,墨止夜也维持不住形体,又看了眼云安安静的睡颜,才依依不舍地出了房间。

柳橙的房间里,诛心时刻提高着警惕,不但要防止柳橙肚子里的东西出来搞鬼,也要时刻准备着墨止夜出来。

虽然始终听不到什么动静,诛心依旧没想那么多,已经派遣了鬼兵部署周围,在墨止夜闭关期间,可以多争取一点时间。

突然,房间内出现一丝波动,诛心连忙向那个方向行礼。

“尊主!”诛心恭敬地道:“属下已经部署完毕,您可以安心去闭关了!”

墨止夜不理会他,只是走到柳橙的床前,右手停留在柳橙的小腹上方,一团青雾缓缓渗入,他想再探寻一番。

诛心终于察觉到哪里不对,有些惊讶:“尊主!您……”

“闭嘴!”此时的墨止夜,可没有面对云安时的好脾气,一声厉喝,处处透着不悦。

诛心哪里顾得上许多,有些不甘地又道:“尊主!今夜可是月圆之夜啊!您怎么……”

“说了让你闭嘴!”墨止夜的怒意比刚才更甚,眸光如刀子般剜了过来,让诛心不得不收了声。

墨止夜得了清净,便细细感受鬼胎的异象。

如果这鬼胎真的是要被唤醒的东西,那么势必会跟那个人有什么联系,他找来是迟早的事。

一般来说,是不会出现这种鬼胎自己找容器的情况的,还是那天出了什么纰漏,才会让柳橙误打误撞地带走了鬼胎。

可是眼下柳橙已经被鬼胎迷了心智,想问是问不出什么的,云安又很有可能错过了最关键的时刻,因此一无所知。

墨止夜撤回了手,得出的结论是:鬼胎在她的肚子里呆的很老实,它动不了柳橙,自己也动不了它。

若是墨止夜有了一丝异动,鬼胎会立即吸收了柳橙的精元,拼死也要拉上一个同归于尽。

如果没有云安,墨止夜会毫不犹豫地除掉这个鬼胎,可云安是不会同意的。

有些难办啊……

墨止夜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吩咐下去,严格把守周围,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不许放过!”

诛心再不甘,也无法违背墨止夜的话,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便出去准备了。

一夜无话。

云安醒来,觉得整个人都是神清气爽的,这一觉睡得很踏实。

只是一睁眼没见到墨止夜,心里难免有些失落,继而发现整间屋子里都没有墨止夜的气息时,云安就有些慌乱了。

又去哪了?

云安跑到柳橙的房间,见柳橙依旧在沉睡没什么变化,不由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墙角的虚无。

“诛心!墨止夜去哪里了?”

显出了身形的诛心,满脸写着不可思议,这才多久没见,这女人的感知力竟强大到这种程度了?

云安懒得管他有多吃惊,不满地又问道:“那么看着我干什么?我问你话呢!”

诛心这才反应过来,没好气儿地答一句:“出去了!马上回!”

云安正要再问,床上的人却嘤咛一声,似有醒来的迹象。

云安连忙凑过去,有些惊喜又有些忐忑地问:“橙子,你醒啦?”

柳橙看向云安的目光,登时让云安安心不少,这是橙子原有的眼神没错!

柳橙有些迷糊地看了看云安,余光瞥见墙上的钟,立马就精神了。“我睡了这么久啊?”

显然,柳橙的记忆只停留在云安劝她睡觉那里,之后她*控的记忆全都没有了。

云安也不说破,只是笑盈盈地道:“没关系,睡眠也是一种治疗方式。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柳橙有些迟钝地摇了摇头。

“咕噜噜~”

肠胃运动的声音格外响亮,柳橙不好意思地看着云安笑了笑,道:“饿了。”

云安忙点头:“我去给你煮点面条。”

说着,云安出门,临走前还不忘看了诛心一眼。

诛心愣了一下,乖乖跟了出来。

“兼职我们可以辞掉,但是今天下午有专业课,我们不去不好,橙子的状态可以去吗?”

云安一边忙活一边问道。

诛心眼下看见云安就是一副怨气冲天的样子,云安早已见怪不怪随他去,只要认准一点就好了——墨止夜把他留下来,那他肯定要听自己的!

果不其让,诛心虽然生气,但还是如实答道:“这个无法保证,尊主说了,鬼胎在她肚子里,想做什么做什么,尊主却不能拿它怎么样。”

云安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墨止夜不是鬼界的头头吗?为什么连个鬼胎都对付不了?

看着云安怀疑的眼神,诛心哪能猜不到她在想什么,面上更不悦了:“尊主倒是有千万种办法能杀死那个鬼胎,还不是因为你才迟迟动不了手!”

云安一脸茫然。

“尊主是怕,万一失了手,给了鬼胎苟延残喘的机会,它第一个就吸收母体的精元续命!”

这下云安听明白了,顿了顿,云安突然勾起了嘴角。

诛心的话,是不是说明他其实很在意自己?

心里暖融融的,很快,两碗面条煮好,端到房间里。

柳橙似乎整理清了思路,见到云安,就有些惆怅地问:“安安!昨天我有没有梦游的症状?”

云安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柳橙会这么问。

“我昨晚好像梦到,我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还掐着你要跟你抢什么东西……”

云安:“……”这梦做的还真是清晰。

心里吐槽着,嘴上还是柔声安抚道:“没有啊!你是白天想太多了才会做这样的梦吧?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说着,自己扒了两口面条,掩饰自己的心虚。

她一贯不善于说谎,尤其是面对柳橙。

索性柳橙心里装着事,也没留意云安的异样。

“橙子,你也别太多心,我已经求了墨止夜了,他在想一个不伤害你就能除掉你肚子里那个东西的办法,很快就会有结论的。”

柳橙听了,却有些发抖,眼底都是泪花花,看得云安心疼不已。

“你是说,我真的怀孕了?而且,还是鬼胎?”

云安迟疑一下,还是点点头。虽不想承认,但这种时候告诉她反而比隐瞒来的好,最起码能让她做好心理准备。

037.这下没人跟我抢了

柳橙眼眶子里的泪花花登时就下来了。

“你别哭别哭!我们会想办法,绝对不会让你出事的!你也别想太多,这几天就当给自己放个假,我已经把我们在餐厅的工作都辞了,今天下午我们也先不去上课了,一会儿我跟许教授说一声,我们今天就待在家里哪里都不去了,好不好?”

毕竟云安是自小就经历各种灵异事件的人,有她在,柳橙多少也能安心些,不然,她也不会突然跑来找云安,告诉她这一切。

云安见她情绪稳定了下来,也开始吃东西,不由松了一口气。

周遭气息有了些许波动,不用回头,云安也知道是墨止夜回来了,不想让柳橙害怕,云安不动声色地又吃了两口,见柳橙也吃完了,忙收拾了碗筷出去。

“墨……”

墨止夜不等她问,已经摆摆手道:“不要多问,把心放到肚子里,一切都交给我!”

云安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刚才吃饭的时候,她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这会儿实在是忍不住想要告诉他。

“有什么要说的么?”墨止夜一句话,分明是看透了云安。

“我在想,或许这个鬼胎没我们想象中的那么强大,或许,这会儿会是它最虚弱的时候。”

“何以见得?”墨止夜斜倚着厨房的门框,看着云安一本正经分析,手却泡在洗碗池子里的模样,觉得分外可爱。

“之前从未发生过连续的多起少女失踪案,这一次,很有可能是他们第一次作案,筛选后的祭品被带到哪里我们还不清楚,不过很有可能,鬼胎来不及享用这些祭品,就进了橙子的肚子里。有没有可能,这不是它自愿的?”

墨止夜点点头道:“你的假设我也想过了,但如果是这样的话,它不应该有能力操控母体才对。”

云安凝眉苦思,就听墨止夜继续分析道:“它能够在本尊身边隐藏这么久,已经算是很有本事了,又可以操控母体,本尊觉得,它的实力只会高不会低。”

“它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云安喃喃低语,她实在是想不通,只好做最坏的准备。“如果它在橙子的肚子里一直成长起来的话,会怎么样?”

“自古人类怀上鬼胎,都没有好下场,轻者魂魄丢失或移位,成为你们现在所说的植物人,重则……魂魄阳气都被吸走,连轮回都不可能了。”

云安的心揪成了一团,难受得厉害。

可墨止夜又抛出了一剂重弹:“而且你朋友的体制较弱,恐怕鬼胎还未成型,母体恐怕就要先一步衰弱而亡了。”

说到这里,墨止夜也是愣了一下,云安不提,墨止夜也没心思去管什么后果,可云安问了,他就如实答了,却发现了什么关键性的问题。

云安似乎也发现了,猛地看了过来,有些急切地问:“橙子死了对鬼胎有什么好处?”

“非但没有好处,反而会使它元气大伤,很有可能会失去被唤醒的资格!”墨止夜说完,眸光落在了云安错愕的面孔上,心兀地漏了一拍。

他明白了!全都明白了!

那鬼胎最开始打的算盘,就是云安啊!

看着墨止夜神鬼莫测的表情,云安有些心慌,下意识地问:“墨止夜,你想到什么了?”

墨止夜面色一凛,无比郑重地道:“安安,你相信本尊,本尊绝不会害你!”

云安的心“咯噔”一下,他的表情太过骇人,尤其是他这番话,如何能让人安心?

“你要做什么?”云安警惕了起来。

不等墨止夜说什么,一声巨响吸引了两人的视线。

“砰!”

诛心的身影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整个人是从柳橙的房间飞了出来,在半空中画了一道诡异的弧度后——

“咚”的一声闷响,诛心的身体很很地砸在墙壁上,木偶般毫无生气地滑到墙根,没有丝毫知觉。

与此同时,云安和墨止夜都感受到了一抹不属于这里的气息。

墨止夜对这个气息还是熟悉的,之前就在柳橙的肚子里感应到过,登时凝重了起来,闪身来到云安身前,团团青雾瞬时迸发出来,将其笼罩得严严实实。

“护得真严实啊!”

是柳橙的声音!却比平时更加低沉,更加生硬——那不是柳橙!

“柳橙”缓缓走了出来,周身都被阴气所笼罩。如此强大的阴气,云安先前却一点都感应不到。

“橙子……”云安还是唤了一句,抱着一丝丝可以唤醒她的希望,然而现实却往往不能如人所愿。

“安安。”柳橙一步步走来,面如霜,眸光如刃,却亲昵地唤着云安。“看在我们情同姐妹的份儿上,我不会让宝宝伤害你的,你把你的宝贝给我,好不好?”

云安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下意识地护住自己的颈间,这一小动作似乎触怒了柳橙,她满脸怒容地嘶吼起来:“我拿你当亲姐妹一样!你就这么自私!宝宝没有你的东西,会死的啊!”

“橙子!你别听它的!你是被它迷惑了!”

“闭嘴!”柳橙爆喝一声,转头看向了墨止夜,笑容就变得深沉起来。“真没想到,隔了这么久,她还能让你如此念念不忘!”

这句话没头没尾,云安不懂,也没看到背对着自己的墨止夜,眼中闪过了什么样的情绪。

“原来是故人啊!”墨止夜沉声说了句。“如此,就更不能留你了!”

“吓唬我啊?”柳橙“咯咯咯”笑了起来,眼中的轻蔑一览无余:“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还在关键的时期,没有实——啊!”

墨止夜一拳过去,堵住了“柳橙”没说完的话。

“你废话太多了,本尊没时间跟你耗!”

“哈哈哈!你这情种,还真是让我感动得很呢!”

墨止夜冷眼看着她不语。

身后的云安听着“柳橙”不清不楚的几句话,再结合了墨止夜的反应,心内更加担忧了起来。

突闻墨止夜说了句:“在这里别动!”下一瞬,墨止夜已跟“柳橙”交上了手。

“柳橙”无比轻松地化解着墨止夜一次又一次的袭击,嘴上更是嘲讽连连:

“有她在,你敢动这具身体吗?”

“你就不怕惹急了我跟这身体同归于尽?”

“看吧看吧!我就说你现在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

墨止夜阴沉的眸光没有任何温度,似乎丝毫没有被他影响。

云安此时已经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她担心着他,同样也担心着柳橙,可是她帮不上忙,也不敢开口让他分心。脑海中,不断萦绕着他说的那句:“安安,你相信本尊,本尊绝不会害你!”

及时她相信他,可是她同样担心他!云安深知墨止夜为了顾全自己,断然不会对柳橙下死手,可这样一来,鬼胎势必要占一些便宜,云安担忧,却也无能为力,只能安安静静地看着。

墨止夜周身燃起了青色的火焰,可周遭的温度非但没有升高,反而持续下降,云安站得老远,都感受到了阵阵阴寒,那火绝不是一般的火。

“柳橙”渐渐地开始处于下风,它不由也慌了,它虽然可以跟这具身体同归于尽,但它怎么可能舍得?

眸光落在满脸担忧的云安身上,明明那么近了……

“跟本尊打的时候还敢分心?”冰冷的声音自头顶响起,“柳橙”惊惶地抬头,就见墨止夜不知什么时候跃到了自己头顶,大鹏展翅般扑向自己,燃着青焰的掌风呼啸而来。

“等!等一等!你就不怕伤了这个身体吗?”

“伤了本尊会修!”

话音未落,“噗”的一声轻响,墨止夜这一掌正中“柳橙”头顶,青焰渗透进去,一声不属于柳橙的凄惨尖叫突兀地响起。

下一刻,柳橙软趴趴地倒在了地上,原地,立了一团黑影。

云安大惊,刚要上前,却见柳橙直直地向自己飞了过来,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地上。

“橙子!”云安焦急的检查着柳橙的身体。

“想跑!”墨止夜爆喝一声,顺着黑影离开的窗子追了出去。

云安无心去管,一心都在柳橙的身上。

“橙子,你怎么样了?快醒醒啊!”

柳橙悠然睁开了眼,嘤咛一声看向了云安,眼眶红红的,忍不住呢喃了一句:“安安,好疼……”

云安立时紧张了起来:“哪里?哪里疼?”

“浑身都疼……”柳橙抱着云安的胳膊,突然发力。

云安暗叫一声不好,想收身已经来不及了!

“柳橙”已然换回刚才那副面孔,阴深深地瞪着云安道:“他下手还真够狠的啊!”

云安眼见着“柳橙”的手伸向自己的颈间,却发现自己已然动弹不得。

“害我白费了五百年的功力,不过没关系啊!有了你,那些都是可以回来的!”

墨止夜墨止夜墨止夜……

墙跟儿的诛心生死不明,云安一心只想墨止夜赶快发现自己中计了,赶快赶回来。

“这下,没人跟我抢了呢!”“柳橙”眼神毒辣地念道。

038.吃个饭也要选黄道吉日

“砰!”

看着柳橙整个人被抛到了诛心旁边,云安才知道什么叫做千钧一发。

腿没出息地软了,云安见到了墨止夜,虽然安了心,可也是一阵后怕。

“墨止夜……”

轻声唤了这么一句,像是给自己吃了定心丸,云安转眼看向了柳橙。

柳橙面色惨白着,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没看错的话,一道黑影,在柳橙倒飞出去的时候已经脱离了她的身体,直直地朝着窗子飞了出去。

云安大步冲上来,刚要上前,却被墨止夜拦住。

再三确认,真的查不到任何鬼胎的气息以后,墨止夜才松了一口气:“已经走了。”

云安再忍不住,上前摇晃着柳橙,口中不断地唤着她的名字。

“没什么大碍,休息一下,晚上就能醒过来了。”墨止夜淡淡地说着,目光落在了诛心身上,他才是伤得最严重的那个。

云安这才注意到诛心,面上有了些愧色,看着墨止夜小心翼翼地问:“诛心他,没事吧?”

“无妨,会有人照顾他的。”说着,墨止夜一拂袖,诛心和柳橙齐刷刷地消失不见。

柳橙自然被送回了房间,诛心则直接被送进了冥界。

新沏了壶茶的冥王,正坐在棋盘前,自己跟自己杀得火热,脚边突然冒出来的诛心吓了他一跳,继而,冥王大人毫无风度地破口大骂:“墨止夜你这个重色轻友的混蛋!你自己的手下受伤了不回鬼界,凭什么往我这里送?”

此时的墨止夜,正静静地守在一边,天色见晚,他看着面色苍白的云安莫名的心疼。

从柳橙稳定下来开始,云安就这样水米不进地守着,柳橙没有受伤,他出手,伤的都是柳橙身体里的鬼胎,饶是如此,肉体凡胎也承受不了,昏睡半日是很正常的,可就因为柳橙的昏睡,云安一整天的情绪都不高,无论自己怎么劝,都没有用。

云安当然不是白坐这一个下午的,静下心来,才好仔细地思索前因后果,最后,云安整理出了大概,只差求证。

“墨止夜。”

“嗯?”

墨止夜挑眉看向她,一整日不发一言的她,此时突然叫他,让他本能地觉得没什么好事。

果然,云安毫不拖沓,开门见山地问道:“那个鬼胎,其实是冲着我来的吧?”

明明是句疑问句,可云安说得很肯定,她清冷的眸光平静地递了过来,似乎你说一个谎,她立时便能看穿。

墨止夜不想再骗她,便轻点头道:“不错。”

“当日选祭品,我的血似乎与其他人都不同,那名风衣男看到三足鼎的异相时,是很激动的,只是后来他被抓,又是被推出来做替死鬼的,按理说,他应该不会再跟他老板透漏什么讯息,那鬼胎是怎么找上柳橙的呢?”

“很有可能,是柳橙刚被劫持的时候,出了纰漏,或许是鬼胎刻意,也或许是无意……”

墨止夜凝眉思索的样子,真的很迷人,云安看得有些发傻,连自己想要问什么都忘记了。

“安安?”不知道为什么,云安看着自己发愣的模样,让墨止夜颇为有成就感。

“嗯?你说什么?”云安猛回神,不由为自己刚才突如其来犯了花痴而感到脸红。

墨止夜不由勾起了嘴角,那一笑,仿若寒冬腊月里的暖阳,照进了云安心里,一片温暖。

“我说,你自己不是说过么?你被劫持跟柳橙碰面的时候,她的状况就不对,我们按照你的假设,鬼胎很有可能就是那个时候栖身到柳橙肚子里的。”

墨止夜面上很镇静,可心里也有着一丝丝慌乱,那鬼胎,明显是老熟人了,它既然知晓自己跟云安的过往,那必然是当年的故人。

墨止夜已经大概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但他实在是说不出口。

云安本身的气息就与凡人不同,跟柳橙那般亲密,久而久之,柳橙沾了些她的气息也属正常。而那时,云安又沾染了自己的气息,若是故人,很容易就会发现什么……

没想到两个人的对话突然就变成了互相发呆,云安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墨止夜,他阴沉着脸的时候,完全一副煞神驾临的模样,周围冷得刺骨,云安哪里还敢打扰他?

一肚子问题再度被自己憋回肚子里,那滋味,着实不好受。

可想到那个鬼胎跟墨止夜的对话,云安也不得不多想,他们短短几句交谈,虽然混乱,但终归还是有一些信息量的。

就比如,他们曾经是旧识,而且还要有一定仇恨。

若是无冤无仇,哪里还用得着辛辛苦苦地跑来害她?

而且,云安总觉得,鬼胎有句话是在说自己,总觉得,不知道多久以前,自己、鬼胎、墨止夜,有过一段过往……

空气突然安静得诡异,墨止夜这才惊觉,自己竟走了神,眸光不由重又落在云安身上,就见她屈膝,白皙的一双小脚丫踩在椅子上,正抱着腿怯懦地看着自己,仿若会说话的美眸中,疑惑中透着无辜,就那么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

这样的她,让他想一直这么占有下去,哪怕到最后她会恨、会怨,哪怕到最后,依旧没有一个美好的结局。

“安安。”墨止夜平静地唤了句。

云安一愣,每次被他用这样蛊惑人心的嗓音唤一句,她的心都跟着颤悠一下,吃不消,真真是吃不消!

“啊?”

云安的样子有些呆萌,看得墨止夜不禁莞尔一笑,嗓音便又明朗了几分:“若是有一天,本尊的真面目被揭穿,你可会憎恨我?”

“真面目是什么面目?”云安莫名其妙地问。“你哪层面孔是真的我都不知道。”

“若,是很糟糕的面孔呢?”

“切!再糟能糟哪去?你是个鬼还不是最糟的么?”

如此无礼的话,要是从旁人口中说出来,只怕这人小命不保不说,三魂七魄都要被墨止夜拿来炼一炼,只是云安这么一说,墨止夜却愉悦起来。

第一次看他这样放声大笑,以往他都是阴沉的、神鬼莫测的、冷酷无情的,可眼下的他,更像是一个活人,更加真实清晰。

“好了,你的小姐妹也快醒了,弄些东西给她吃。”

云安乖巧地说了声好,顿了顿又补了句:“你要不要吃?”

“傻瓜,上次是糊弄你的,你何时见本尊吃过东西?”

云安:“……吃不了啊?”

望着云安眼底的那一抹小失落,墨止夜的心都要融化了。

“也不是吃不了,只是眼下还不行。”

云安摘着菜,打算熬蔬菜粥,闻言便不由问了句:“为什么现在不行?”

许是墨止夜心情变好了,云安也胆子大了起来。

“您老人家,吃个饭也要选黄道吉日?”

墨止夜差点被噎死,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云安,也不想隐瞒,淡然道:“本尊还没有实体。”

云安狐疑地看着他,似乎在看他的表情来判断他这话的真实度。

最后,狐疑变成了鄙夷,那眼神,似乎在说:我信你个鬼!

不想再打理这个谎话连篇的男人,云安娴熟地洗菜淘米,一看就是做惯了的。

墨止夜看着这赏心悦目的一切,曾经她可不会做饭,如今看她这样专注认真的模样,倒真是想尝一尝她的手艺啊!

米在锅里慢火熬着,云安索性又回到房间等着柳橙醒过来,余光瞥了眼如影随形的墨止夜,心里说不出的感觉。

柳橙醒的很是时候,云安刚关了火,那粥熬得软软糯糯的,特别有食欲。

刚睡醒的柳橙还有点懵,继而就是周身酸痛,难受得厉害。

墨止夜早就出了房间,给小姐妹俩独处的时间。

柳橙抬不起胳膊,云安心疼地端着粥碗,一勺一勺地喂她,不断安慰她已经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最后,柳橙没怎么样,云安倒先哭了。

云安脸上写满了愧疚,眼泪也收不住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虽然这次的事没什么头绪,但跟我也脱不了关系,对不起橙子,是我害了你。”

柳橙急了,刚稳定下来的情绪又提了上来。

“安安,我没有怪你啊!我都没哭你哭个什么劲儿?快别哭了……”

俩人整互相安慰着呢,敲门声来得很不合时宜。

“砰砰砰”

这声音不是房门,而是大门口,这么大的动静,哪里是敲,分明就是砸门啊!

云安心里慌慌的,惊讶地道:“不会是云琪又来找麻烦了吧?”

柳橙也有些担心,继而安慰道:“不能吧?你先前不是说她聚众闹事伤人,要拘留吗?她爸已经进去了,谁能捞她出来?”

砸门声还在继续,云安不得不跑去开。

墨止夜就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看都没看过来一眼,云安觉得不对,果然,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焦急地喊着:

“橙子!安安!你们在不在家啊?消失了整整两天,你们干嘛去了?”

是宋美娜啊!

云安松了一口气,转头瞪了眼墨止夜,您老人家倒是早点说啊!

039.你知道这是哪里么

墨止夜一记眼刀过来,云安秒怂,忙收回视线,乖乖地跑去开门。

“美娜……”

云安刚开了门,就被宋美娜身后的情景给震慑住了。

宋美娜身后,跟了十个高大威猛的男人,清一色的一米九个头,清一色的军绿色制服,笔直地站成一排,那气势、那神态,吓得隔壁大婶都不敢开门出来望风了。

宋美娜哪里顾得上云安吓没吓到,她本人都要被这两个不省心的死丫头吓死了。

对着云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见她除了精神头不是很足以外,其他一切正常,这才松了一口气,对着身后摆摆手道一句:“没事了!你们都散了散了吧!”

“是!大小姐!”

那嗓门!那叫一个震耳欲聋……

宋美娜一个健步冲进来,云安扶着额走在她身后。

“橙子呢?”

“在房里。”

宋美娜大步杀进去,三姐妹齐聚。

云安和柳橙一个躺着不方便动,另一个站在门口不敢进,完全被宋美娜的气势给唬住了。

宋美娜待人一向冷冰冰的,也就在两人面前,才摆出了热情似火的模样,只是今天,这火烧的太旺,很明显她是生气了。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啊?学校学校不去,电话电话打不通,我去你们餐厅找,店长说你们突然间就辞职了,打得人家措手不及,饭口的时候忙得天昏地暗的,正说着不跟你们结算工资呢!我说你们俩,这两天都干嘛去了?”

云安这才惊觉,这两天神经太紧绷,根本都没空看手机,完全没意识到手机已经没电的事实,柳橙就更不用说,这两天除了睡就是被控制,哪里顾得上手机。

在宋美娜面前,云安不想隐瞒什么,前因后果整理一番,避重就轻地跟宋美娜解释了一下。

宋美娜沉默了良久,才有些懊恼地开口:“对不起,我没能帮上什么忙……”

她能这么关心惦念,已经让两人感动到不行,她这么一说,反倒让两人愧疚了。

“美娜吃饭没?我熬了粥。”云安笑着倒。

宋美娜一脸嫌弃:“我是食肉动物!你就给我吃这个?”

云安认命:“成!大小姐!正好你来了,陪着橙子待一会儿,我去买肉,用家里的火锅底料涮火锅吧!”

躺在床上的柳橙手舞足蹈地道:“安安!买点酒!老娘大难不死,得喝点酒庆祝一下!”

没等云安说什么,宋美娜已经笑着去敲她的头了:“你都这样了还喝呢!”

“我得喝!”柳橙一本正经地说着。“不醉是真的疼啊!”

三个姑娘都乐了。

度过了危机,云安也是发自内心地高兴,回来的路上都是笑呵呵地哼着小曲。没买几瓶啤酒,肉倒是买了不少,三个女孩子都不贪杯,买酒的钱还不如多买点肉来得实在。

“当啷”

一声清脆的响声自不远处响起,是铃铛的声音。

云安不由望了过去,顿时觉得有些头大。

避无可避,那人踏着不徐不缓的步子走来,张口就是一句:“这位姑娘,今日可是遇到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事?贫道可以帮你解决。”

没错!眼前这人就是前天遇到的那个小道士,他还是同样的一身装扮,不同的是,他手里举着的杆子上,这次挂了个偌大的铜铃,刚才的声音估计就是从那上面发出来的。

实在是懒得搭理他,云安快步往前,他却紧随其后。

“姑娘!贫道看你印堂发黑,近日必有血光之灾……姑娘!姑娘!”

把小道士锁在一楼防盗门外的云安,还觉得不可思议,不由转头对跟在一边的墨止夜吐槽:“你说小区门卫是什么情况,怎么会放这样的人进来?摆摊算卦也就算了,还是个神棍!”

墨止夜好笑地看着她问:“怎么就看出他是神棍了?”

云安满脸的不屑:“就他那套说辞,你在庙会门口走一圈能听个够!再说他连你都看不到,不是神棍是什么?”

墨止夜只看着她,完全一副“你说什么”是什么的样子,如此的温柔,反而让云安不习惯了。

到了家门口,墨止夜却不进门了。

“你们慢慢吃,我在附近转转,不会离你很远,你一有事我马上就会赶回来。”

云安知道他肯定有事想要出去查,这样给自己吃定心丸,云安哪里能不理解他,忙点头道:“你去忙,我没事的!他们不会来的这么快。”

两人仿佛相处了多年的夫妻一般,默契自然……

看着墨止夜消失,云安才惊觉自己竟多了这样的感觉,甩甩头,正要抛开这些胡思乱想,空间却出现了略微的波动。

眨眼间,眼前不再是熟悉的场景,云安竟有一瞬地反应不过来,自己是在哪。

“喂喂喂!小诛心,人我给你弄来了,回头你主子发飙我可全推你身上!”

云安不认得这个大大咧咧的声音,却认得诛心这个名字。

眼前的场景逐渐清晰。

古香古色的屋子,空旷冷清,除却几样放置古玩的架子,也就只有一张美人榻。

榻上侧卧着一男子,身着妖娆的大红色衣衫,腰间长长的腰带系了个结,余下长长的一段垂下来,那张脸,更是有几分雌雄莫辨的意味,要不是他明显的喉结和衣襟下露出的一小截胸肌,云安还真就以为他是个美艳动人的小姐姐。

一旁,诛心恭谨地站在美人榻前,卑躬屈膝的样子自然不会是对着云安,可见榻上的人,身份不简单。

云安的视线一瞬不瞬地落在了诛心身上,那淡漠的模样有些像墨止夜,让诛心不由一阵阵的心慌。

“诛心,你伤都好了吗?”看那能站起来瞪人的样子,应该是没问题了。云安心里默默地想。

这一问,不等诛心回答,榻上的人已经来了兴致,支起头眯起眼睛看着云安,笑得像只狐狸。

诛心这次也并非是要刁难云安什么,只是有些话尊主不方便说,那就只有他来做这个恶人了!

“尊主有令在先,属下在此不得不称您一声‘鬼后’。”诛心不卑不亢地开口,眼底的憎恨丝毫不加掩盖。

云安打了个哈欠,晃了晃手里的东西,不耐烦地道:“你叫我什么我都没意见,你要不是杀我的就快放我回去,我那俩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姐妹还在等我回去!”

诛心蹙起了眉头。

榻上的人见云安那副无所畏惧的模样,只觉有趣,不由起了几分捉弄之意。

“小美人儿!你知道这是哪里吗?敢这般放肆?”

云安环顾四周,空旷旷的大殿,除了冷一点,阴一点以外,也没什么不正常的,云安哪里猜得出,也无心去猜,一心只想着再耽搁下去橙子和美娜会不会着急。

见她半天不答,榻上的人躺不住了,“呼”地坐起来,摆出一副阴沉沉地样子道一句:“这里可是阴曹地府哟!小美人儿你怕不怕?”

几近崩溃的诛心:“……”明明是他想要警告一下这女人,怎么您倒是玩起来了?

云安:“……”这怕不是个智障吧?脑子跟长相不成正比吗?

终于忍不住,云安不客气地怼道:“大叔!我很忙,你要没什么事就快把我放回去!”

“……大叔?”

云安理所当然地点头,伸手一指他:“你看看你那头发,比我头发都长,再看看你那扮相,叫你大叔我都怕你嫌我目无尊长!”

什么意思?说他老呗?你们家墨止夜能年轻到哪里去?

诛心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不得不从中调解:“冥王大人,再晚了我怕尊主发现……”

“他发现了先收拾你,跟我有啥关系?”冥王大人毫不留情地怼了回去。

云安在风中凌乱了……

诛心刚说了什么玩意儿?冥王?

“鬼后!”诛心见冥王大人虽然不悦,可也收了声不再玩笑,忙开口道:“属下大费周章只想告诫您一句,做好一个补品该做的事,别再给尊主惹麻烦!”

云安有些恼怒起来,眸光也变得凌厉了几分:“什么意思?我怎么就惹麻烦了?你确定那些麻烦真的是我惹来的?没有你们家尊主,我早一点来这里报到,岂不是更省事?”

诛心有一瞬地语噎,他何尝不知,这女人死了比活着的作用更大,可尊主出手了,保了她的命,还不许她受伤,那么必然有无数灾难等着她,逆天改命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

不等他说什么,云安的语调更加愤懑地又补了句:“再说,你来告诉我,如何做一个补品才算顺了你的意?”

提到这里,诛心眼底的怒意也浓重了起来:“尊主为了尊重你的意愿,放弃了本月的进补,令聚体的期限延长,你怎么还有脸提?”

云安一脸茫然,诛心说的,她根本听不懂。

一旁的冥王大人都看不过眼了,不由横了他一眼道:“你们家主子什么都不肯说,她能听懂就怪了!”

诛心有些懵,看着冥王大人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040.吊死

实在没忍住,诛心吃惊地问道:“冥王大人,这主意明明是您首肯的啊?”怎么这会儿反倒帮那女人说起话来了。

哪知冥王大人翻脸比翻书还快,漫不经心地说了句:“小美人儿有趣,我突然不想为难她了。”

诛心:“……”

云安:“……”

最后云安实在是着急了,咬牙切齿地看向诛心道:“诛心,你快告诉我,怎么让你们家尊主进补,我回去立马给他好好补补!”

“噗嗤!”冥王大人笑得云安莫名其妙的,总觉得他那眼神大有深意。

诛心难得地有些腼腆,闷声闷气地答一句:“只要月圆夜鬼后好好侍寝就好……”

侍寝,寝……

云安的面颊一路红到了耳根,榻上的冥王大人只差没笑掉大牙了,意犹未尽地拂了拂袖,云安就觉眼一花,眼前便又是熟悉的家门口。

诛心又懵了:“冥王大人,您就这么放她回去了?”

“不然呢?”冥王漫不经心地瞥了眼过来。“你还想留她用晚饭?不怕你们家主子剁了你?”

“可是她……”

冥王一语道破了诛心的担忧:“她要是喜欢打小报告,你早就让你家主子剁了!”

诛心哑然,的确,以自己对她的态度……

云安还没等进门呢,就见自家大门被大力推开,宋美娜一边风风火火地往外冲,一面打着电话:“什么?你说她都上来好久了?我现在出去找,你们集合!——诶?安安?”

心中的暖意难以言喻。

“你干嘛啊?到家门口了也不进来?脸怎么这么红?不舒服吗?”宋美娜对着电话报了平安,便冲到云安跟前,满脸关切。

连忙抛开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云安淡笑着跟宋美娜进屋,又是热闹的夜。

并没有把那件事放在心上,或者说,云安在刻意逃避,就连看墨止夜的目光,都是躲躲闪闪的。

关于墨止夜那位熟人,他始终不在云安面前再提起只言片语,云安的直觉告诉她,这件事,肯定不会就这样结束。

这天云安约了柳橙逛街,所以起得很早,出了家门徒步走向学校。

七点多,又是冬天,路上基本没什么行人,本该很安静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早起去市场买菜的老人都聚集在小区的消防门口,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云安也不由回望一眼,乍一眼看去,乌泱泱的全是围观群众,有辆警车停在路边的停车位上,两名民警在维持着秩序。

再仔细一看,云安的心便咯噔一下。

一根系得十分结实的麻绳,一头挂在消防铁门的顶端,另一头,吊着一个半脚踏进老年人阶段的男人……是上吊吗?

男人衣着整洁,一身黑色的衣服几乎与消防铁门融为一体,难怪一眼看不到呢!面部朝外,青白的面部有些狰狞,双眸紧闭,僵硬的身体可以看得出,他断气有一段时间了。

不知道为什么,见了那么多形态的鬼以后,云安会对着这样一具尸体感到害怕,总觉得,他的面部直对着自己的。

“哎哟爸啊!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啊!”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嚎啕着冲进了人群,冲到上吊男人的跟前,“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哭声震天,云安却没听出多少情绪,那两行快要干涸的泪迹,勉强算是她哭了的证明吧!

这叫什么?活着不孝,死了乱叫!

那妇人是老人的儿媳,来了就张罗着要把公公的尸体放下来:“我爸都已经死了,你们还在这里看什么看?大冷的天,你们让我爸的尸体在这里冻着,你们安的什么心啊?”

民警这边也勘察了现场,对妇人道:“尸体还需要进一步检查,排除他杀的可能。”

很正常的程序,可妇人却急了:“检查什么?有什么好检查的?我爸死了,难道不应该入土为安?你们还要折腾他的尸体?”

妇人这话就说得很可疑了,民警凌厉的视线立时落在她的身上。

妇人丝毫没有意识到,还在挤着眼泪大喊大叫着:“我爸一辈子都是健健康康的,突然检查出了癌症,还有点老年痴呆的征兆,一时想不开自杀了,有什么好查的?”

又一个男人冲了上来:“你瞎说什么!是不是自杀,哪是你说了算的?人家警察同志走个程序,你别在这妨碍公务!”

民警没什么耐心,厉声喝道:“胡闹什么!都跟我走!”

现场的素材都提取完毕,又圈了警戒线,民警便开始动手把尸体搬了下来,挪到警车上,那一男一女犹豫了好半天,最后还是民警开骂了,才不情不愿地上了搬运尸体的警车。

一丝丝灵魂的气息,十分微弱,但还是被云安捕捉到了,不远处的空地上,是那上吊的男人的灵魂,他看着警车离开的方向,眼中说不出的复杂。

蓦然,他似乎感觉到什么,猛回头直直地看向云安。

云安忙低下头,口袋里的电话响起来,是柳橙,云安边走边接听。

“安安!你怎么还没到啊?一会儿早餐店的蟹黄包就卖光啦!”

这就是云安早起的原因,校门口新开的早餐店,招牌就是蟹黄包,做得地道正宗,好吃得不得了。

“我刚忍不住看了看热闹,要不你先去点餐,我马上到。”

柳橙不满地道:“好吧好吧!还以为你会先到呢,我也才收拾完。”

挂断电话,云安没有理会猛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鬼魂,大步继续走。

心里还挺意外的,明明墨止夜就在跟前,他居然还敢过来,不怕墨止夜随手给他一掌让他消失么?

那鬼还在跟,墨止夜回头瞪向他,他便露出一丝怯懦的表情,眼中有些乞求的意味,让云安看着也是于心不忍。

不由再度驻足。

鬼魂十分惊喜地道:“你果然看得见我!”

墨止夜顿时气场全开,刀子般的眸光剜向那鬼魂。

“找死!”

话音未落,墨止夜已然动了杀意。

云安忙拦住他:“等,等一下!”

墨止夜不悦地瞪她一眼,口中念了句:“多事!”却站在她身旁不再动作。

“你有什么事?”云安平静地问。

鬼魂十分惧怕地看了眼墨止夜,才大着胆子道:“那是我的儿子和儿媳,他们……”

他似乎很痛苦,很伤心,却没什么怨气,不然也不至于这么虚弱,没有怨气支撑却还滞留在阳间的鬼魂,都会这样虚弱。

通过的他的讲述,云安大概了解了。

他叫赵军,三天前的确被查出了淋巴癌,这类癌症基本就没什么希望了,更何况还查出了老年痴呆,他的心情一度很不好。

这三天,儿子和儿媳一直在吵架,从早吵到晚,十三岁的孙子正在复习,准备着期末考,被他们吵得心烦,也加入了吵架的阵营。

三天,家里鸡犬不宁,赵军就蹲在自己的阁楼里,像是与世隔绝一般,可又不得不忍受外界的纷扰,本来就不怎么好的心情,就变得更加难受了。

这三天,每天早上儿媳会往楼梯口放两个馒头一碗粥,一次都没上来过,儿子孙子更是没有管过他。

第三天,那简陋得过分的馒头也没有了,一整天水米不进,赵军又饿又气,但更多的还是心寒。

夜里,赵军轻手轻脚地下楼,到厨房找些吃的。

除了锅里冷掉的白粥,什么都没有,怕吵醒他们,赵军也不敢起火热粥,匆匆盛了一碗端上去,就着眼泪吃了,只觉得心酸。

这就是他一手养大的儿子,一手挑选的儿媳……

“粥里掺了不少安眠药,都是我一贯吃的,剂量不至死,但是却让能让我睡得人事不省。”

鬼魂不会流眼泪,赵军眼睛是通红通红的,哭不出来的滋味一定不好受。

云安心中只有气愤,赵军就是在人事不省的情况下,被夫妻俩用绳子吊死在了消防铁门上,伪造了自杀的假象。

儿媳在警方面前的言行,无疑是心虚了,那么儿子呢?他冲上了配合,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说他知道警察查不出什么?

赵军很平静:“我不恨他们,我只是想问问,我到底对他们做了什么,会让他们这么恨我,非要弄死我才开心。”

“就没有什么证据吗?”云安很气愤。“我就不信他们手脚那么干净,一点线索都查不到!”

赵军无所谓地笑了笑:“那就要看警察的判断了,我也想相信,人民警察不会让我这样冤死的!一定会给我讨一个公道!”

说着,赵军垂下头,很难过地开口:“就算他们这样对我,可一想到他们如果被发现了而受到制裁,这心里还是不大舒坦,都是孩子啊!就算笨一点,坏一点,做错了什么事,在我眼里,他们依然都是我的好孩子啊!”

云安看着他,真心地替他感到难过。

电话铃声再次响起。

“安安!你怎么还没到啊?”电话那头是柳橙哀怨的声音。“蟹黄包都凉了!”

“你先吃!我马上来!”

041.受人之托

看出云安着急,赵军识相地道:“孩子,如果可以的话,帮我问一问,他们这样,怕不怕有一天会后悔,夜里会不会良心不安做恶梦,我能停留的时间不多了,我要去找我的老伴了,麻烦你,帮我问一问……”

云安点头:“好!”

得知了赵军家人的一切信息,云安这才满怀心事地到了学校门口的早餐店。

柳橙自然会多问,云安也没隐瞒,边吃,边把今早的奇遇告诉了她。

这比以往的恐怖故事还让人匪夷所思,柳橙听完了整件事的经过,满脸的愤恨。

“怎么会有这么奇葩的儿女啊?他们就不怕遭报应吗?”

云安心里也不好受,虽然听过“久病床前无孝子”这句话,可真正见到这样的事,心里还是不痛快的。

再怎么说,也不可以无视父母的养育之恩,就这样残忍的将其杀害了吧……

蟹黄包的诱惑变得微不足道,两个女孩的心都是沉重的。

一上午,两个人心不在焉地逛了逛商城,原本张罗着买件外套的柳橙,因为没什么心情,最后什么都没选下来,两个人便打道回府了。

回去的路上,柳橙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个赵军的儿子和儿媳,你见过吗?”

云安摇摇头:“没什么印象。”

柳橙叹口气,很是愤懑地嘀咕道:“我都想去问问他们!这么做是不是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云安勾了勾嘴角,意味深长地说:“我倒不关心他们是否过意的去,我只想知道,多年以后,他们会不会为今日之举而感到后悔。”

柳橙没明白过来,云安却也没解释。

到了小区门口,意外地,云安看到那对夫妻从出租车上下来,离得不远,云安听到那女人说:“老公,警察不会发现什么吧?”

男人很镇静,听到妻子的担忧还不满地瞪了她一眼:“什么发现不发现的?那老头子就是自杀的,警察还能怎么着?”

女人唯唯诺诺地应声,男人这才满意了些:“你看你那胆子!早上就差点让人怀疑!”

“饭店订好了,亲朋好友也都通知了,借着他这一死,咱还能收不少钱呢!”

“我跟你说!见到人可别瞎说话!不会说那就闭上嘴!免得人家起疑!”

……

全程,都是那个男人在训话,女人一直跟在他身后,低着头很卑微的样子。

经过了云安身边时,许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男人狠狠地瞪了过来,可看到了云安的脸以后,那表情就变得微妙起来。先是愣了一下,继而那色眯眯的眼神恨不得将云安扒光似的。

也正是他这么盯着云安看,才让云安看清他的正脸。

这男人的长相真的不敢恭维,贼眉鼠眼,眼光游离,鼻梁塌陷,唇不包齿,活脱脱一副短命鬼的面相,咧嘴一笑,参差不齐的又黄得令人作呕的牙让人不忍直视。

“小美女!我们是不是认识啊?”

当着妻子的面,公然跟女孩子搭话,可见他妻子在家里的地位!

云安抽了抽唇角,不理会他,拉着柳橙就往前走。

索性那男人没有跟上,要么,她可不敢保证这光天化日之下,墨止夜会做出什么事来!

走远了,柳橙才气愤地问:“那男的,是不是就是赵军的儿子赵光明?”

云安点点头。

“靠!一开始我以为是儿媳妇怂恿了儿子,可现在一看,分明是反过来的!”

一向好脾气的柳橙都爆了粗口。

“安安,你打算怎么办?”

云安正要开口,一阵铃铛发出的清脆声响让她顿时有些头大。

转头,还是那个熟悉的小道士。

“这位姑娘……”

“你怎么还在这里?”本就心烦得无处发泄,云安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这里好歹是正规的小区,你再在这里晃悠,当心我让保安把你扔出去!”

“这位姑娘,贫道真的可以帮你!你的劫难再不破,可就无解了!”

“本姑娘有没有劫难还用你说?你个江湖骗子!别让我再看见你昂!”云安说着,打开了一楼防盗门的锁,拉着柳橙快速把小道士隔绝到外头去。

柳橙都懵了,反应过来时有些八卦地问:“安安,那人是谁啊?奇奇怪怪的。”

“别理他!就是一神棍!这几天天天都能看见他,说什么我印堂发黑,今日有血光之灾,他可以破解。”

柳橙愣了足足三秒,才反应过来,有些疑惑又担忧地问“你怎么就确定他是神棍啦?万一他说的都是真的……”

云安斜了眼墨止夜的方向,抽抽嘴角道:“他至始至终好像都看不到,我那位鬼夫大人,一直跟着我来着。”

柳橙:“……”

一直跟着是什么意思?她跟安安在一起的时候,那个鬼也在???

瞬间觉得头皮发麻脊背发凉,看着云安的目光都变得复杂了。

云安见状,不由笑了起来:“你看看你那点儿出息!安啦!你们在的时候他都躲出去的,嫌你们太吵!”

这句话说完,云安也觉得后背凉飕飕的,不由看向墨止夜,只见他阴阴地瞪了自己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说:知道还总带人回家来烦本尊!

那模样,让云安更加开心了起来。

下午,两个人躲在卧室里做起了试卷,她们也快考试了,复习也变得紧张了起来。

“安安,今年过年你会回家吗?”

关于家里的事,云安也都跟柳橙说过了,狗血的剧情就发生在云安的身上,让柳橙也是无法接受。

“你奶奶之后有联系过你吗?就算云琪不是云家的孩子,她都不肯对你仁慈一点吗?”

云安的笑容有些苦涩,是啊!这么多天过去了,云安始终记得奶奶当天看着自己的那冷漠的眼神,即使自己走了,她都没有挽留的意思。

柳橙的声音还在继续:“每年你都回去碰个冷钉子回来,每年过年都要惹一肚子气,不如你今年别回去了,去我家吧!”

说着,柳橙还有些小期待。

哪知云安十分平静地道:“不用了,这么多年,我也习惯了。”

小时候,每年过年爸爸会带着妈妈和她一起回奶奶家一次,即使被奶奶拿着扫帚赶出来,被村民各种辱骂。后来爸爸妈妈走了,云安就自己回去,即使年纪越大,所受的排挤也越大,可每年除夕,云安都会准时出现在村子里,即使奶奶不准她进门,她也会对着门口给奶奶磕个头,说一句拜年的话。

柳橙唉声叹气地继续做试题,云安也不再胡思乱想,左右还有一个多月才过年,不急。

一忙起来,就容易忘了时间,等到两人忙完了手里的功课,天都已经黑了。

两人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从中午到现在,两个人都还没吃饭呢。

柳橙揉着肚子,赖皮地嚷着饿。

云安也饿了,还没什么力气不想做饭,两人一拍即合,叫外卖吧!

吃完了饭就更晚了,一向胆小的柳橙这会儿居然吵吵着要回宿舍,让云安大感意外。

“你就住下就好了嘛!又不是没地方给你住!大晚上的你还要走回寝室,你不怕么?”

柳橙那个表情啊!纠结得不行,视线在屋子里来回地转。

云安愣了一下,顿时就明白了,不由一阵发笑道:“他不在这里!你怕什么啊!”

柳橙干笑着答:“就是觉得外面就算有鬼,也没有你家里这个可怕……”

最后柳橙还是被云安说服留了下来。

夜深了,云安等着柳橙睡着了,这才慢腾腾地爬起来,有些事啊,就是得晚上行动才有氛围。

墨止夜一脸嫌弃地跟在云安身后,其实更多的是在嫌弃他自己!

想他堂堂鬼尊,竟然沦落到给个人类当跟班!

云安回头看了他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内个!你可以不用跟着的……”

“你那么能闯祸,本尊不跟着你,怎么可能放得下心!”

瞧瞧那傲娇的表情,你不还是个妻奴么?

云安蓦然想到的那两个字,让她自己都有些羞愧,你还真是十分愉快地就接受了跟他的关系啊!

有了早上赵军的指点,云安轻车熟路地来到了赵光明的家,那样子就像回到自己家一样熟悉。

门锁上的四位数密码,小意思!

“嘀!”的一声轻响,云安信步走进了漆黑的屋子。

墨止夜周身燃起了青雾,丝丝缕缕幽暗的光亮有些诡异,但成功照亮了眼前的路。

云安越来越觉得,找了一个鬼尊老公,是一件十分方便的事。

熟门熟路地来到了夫妻俩的卧房,门没关,云安一眼只见到了白天那个女人,她的丈夫不知所踪。

女人的感官异常敏锐,她似乎察觉到了异样,惊惶地坐了起来打开床头上的台灯,继而低呼一声:“你是谁?”

云安对这个女人还算有些好感,毕竟白天的情景给她的感觉就是,眼前这个女人并不是那么恶毒。

“大姐你别怕!”云安低声道。“我只是受人之托来问你丈夫点问题。”

042.可笑的自以为

“什么问题?受谁之托?你到底是什么人?我,我报警了啊!”女人有些紧张,似乎以为云安是来问自己丈夫的罪行,满脸的警惕,手机被她摸到手里,有些颤抖地在播着号码。

“赵军让我问问你,你们这么做,良心会不会痛?”

云安冷冰冰地问了这么一句,墨止夜十分配合地熄灭了台灯。

“砰!”

窗子骤然大开,狂风呼号着灌了进来,一声惊雷,闪电一瞬间照亮了屋子,照在女人惨白到异常的脸上。

黑暗中,女人颤抖的身躯那样的纤瘦渺小,心理防线一瞬间被击溃,她低声呢喃着:“不是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不同意他这样做,可是我如果不同意,他就打我……我不想的!不想的……”

云安自然不会完全相信她说的话,只冷眼看着她问了句:“赵光明在哪?”

女人凄苦地笑:“我哪里管得了他?他爸爸死了,更没人管他了,他当然出去喝酒、赌钱,还……”

她知道她的丈夫有多不堪,可是为了小澈,她的好儿子,她不得不忍着委屈,不得不听他的话,可是,她真的怕了,她的儿子,如今跟他爸爸的性格简直是如出一辙,冷血、暴躁,学校里的问题学生,学习成绩也是越来越差,已经在走下坡路了。

她当初的选择,真的是正确的吗?她想要自己儿子有一个完整的家庭,这个想法真的不对吗?

云安走到门边,伸手打开了卧室的灯,又走到窗口关上了窗子,这才看向女人平静地开口道:“大姐,现在您能说一说,到底怎么回事了么?”

女人沉默了良久,才呢喃着开口道:“被确诊了淋巴癌,加上老年痴呆症,对公公的打击的确是很大的,淋巴癌又不像其他的癌症,可以通过手术根治,我就想,在公公有生之年,让他吃好喝好,别有什么遗憾。

可是赵光明不同意,硬是不准我给公公做好吃的,天天拿白粥和馒头打发他的亲生父亲。确诊当晚,我忍不住跟他大吵,可是……”

女人掀开法兰绒睡衣的袖子和裤腿,上面一道道血痕触目惊心。

“身上还有,都是被他用皮带打的。儿子嫌吵,跑来不是保护我,而是不满地说‘要打出去打,别影响他玩游戏’。”

失望、后悔,女人面上呈现着各种各样的情绪。

“最后,他说他要给公公一个痛快。那天他没有给公公饭,只是在晚上的时候,和着公公常吃的安眠药熬了粥……”

后面的事,跟赵军说的都差不多了,只是云安最不能理解的,还是女人之后的举措。警察面前,她分明在包庇自己的丈夫,而且云安觉得,赵军一死,这女人也有一种解脱的意味。

“既然你知道你丈夫的一切所作所为,为什么不告诉警察?为什么要包庇他?”

女人突然有些失控,她低吼着道:“我不能这么做!我还有小澈!我不能让小澈背上‘杀人犯儿子’的称谓,那会毁了他的!”

“毁了他?”云安气极反笑,有些悲哀地看着女人。“别拿孩子做借口了!你真以为你这样就是为了孩子好么?你自己最清楚,赵澈在你们夫妻俩中间,成长成了什么样子!”

云安的话字字诛心,女人无声地哭了起来。

她的小澈,曾经那个乖巧懂事、品学兼优的好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变了……

看着她这个样子,云安只觉得可悲,不再多说,云安转头,打算离开这里去找赵光明。

“嘀!”的一声轻响,是门锁开启的声音。

云安愣了一下,继而扑面而来的酒气让她作呕,这是喝了多少?离得老远都能闻到酒气!

来不及反应,赵光明就这么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

“臭女表子!大晚上不睡觉干什么呢?”赵光明含含糊糊地骂着,继而看到了云安,顿住了。

云安此时见到他,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随手拎起床边的小凳子,就砸到了他的身上。

这一下,云安下手很重,赵光明摸到头上的血,精神了大半。

“妈的!你特么谁啊!大半夜跑到老子家干什么?”

这下不等云安有什么动作,墨止夜动怒了。

女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丈夫在半空中画了个优美的弧度,狠狠地砸在了墙壁上,有些回不过神儿来。

这一摔,摔得赵光明五脏六腑都跟着颤悠了一下,毫无征兆地,他吐了一地的秽物。

云安也快吐了,忙大开窗户通风。

等他吐完,这酒也醒的差不多了,赵光明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小女表子!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原来是白天在大门口碰到的……”

看着他那一脸色相,云安冷漠地说了句:“劝你说话注意点,免得遭罪!”

“嘿!小女表子!吓唬老子呢?老子是吓大的?”说着,他爬起来,歪歪扭扭地往云安跟前凑。

再一次,他的身子倒飞出去,狠狠砸在地上。

这一下,赵光明面上露出了一抹恐惧。

“鬼!鬼啊!”

云安冷笑:“你还怕鬼?”

赵光明不说话,只是猛摇着头,不停地往后缩。

“杀人的滋味怎么样?”

云安一步步向赵光明走去。

“亲手杀死自己的亲生父亲,感觉如何?”

“摸着你的良心告诉我,你这么做,真的问心无愧吗?”

赵光明退无可退,空气中弥漫开混合了呕吐物和排泄物的气味,他的身下已然一片污秽。

云安只觉得深深的恶心,回眸看了眼他的妻子,她的表情无比纠结,似乎也在后悔吧。

赵光明慌慌张张地缩在墙根,抖得舌头都不听使唤:“你,你是谁?你是条子吗?你这是逼供!你你你,你这是欲加之罪!我爸是自杀的!”

“赵光明,你怕不怕,等你老了,你的儿子也住在你的楼下,整天研究着怎么弄死你?”

此言一出,赵光明和他的妻子都是一震。

赵光明的妻子更多的,是深深的担心和自责,父母是孩子最好的老师,目睹父亲杀死了爷爷,却没见到自己的父亲接受该有的惩罚,那会在儿子心里建立起什么样的概念,她不敢想下去。

“赵光明,你父亲很想问问你,你会不会有后悔的一天?”

赵光明的眼中逐渐清明,已然是彻底清醒了,他瞪了眼云安,缓缓站了起来。

“呵!后悔?老子为什么要后悔?你知道淋巴癌的治疗费用有多大么?还有那老年痴呆!谁特么伺候他?”

赵光明的妻子愤怒地嚷道:“我说了我可以帮你分担!帮你伺候你爸爸的!”

赵光明立刻瞪了过去:“你?你特么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倒是想问问你,被我爸操的爽不爽?”

云安:“……”这是什么神转折?

他妻子的表情变得丰富起来,惊愕、后悔,最后转化成深深的愤怒,她拎起倒在一边的凳子扔向赵光明,却差点砸到云安。

“你怎么会是这么肮脏的人?我身为儿媳,孝顺难道不是理所当然?怎么到你的思想里就那么不堪?你是多想我跟你爸爸发生点什么?”

云安松了一口气,感情都是赵光明自己YY出来的,变态么这是?

“哼!无事献殷勤!老子的爹用你孝敬?”

嗯,也对,你都不孝敬!云安心里默默地吐槽。

“你要跟他没一腿,你那么舍不得他死做什么?”

“滚!你就是个畜生!人渣!疯子!”

赵光明死皮赖脸地笑了,样子无比的丑陋。

“我看你这个臭女表子是没被打舒坦吧!”

赵光明刚要往前,却被死死地定在了原地,他面上缓缓浮现出了慌乱,看向云安的目光变得惊惧:“妖女!你特么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妻子满脸的泪痕,不声不响地披上大衣,对着云安道:“谢谢你来这一趟,让我明白了我之前到底错得有多离谱,我现在就去自首,我要让我的小澈看好了,犯罪,就是要承受法律的制裁!”

“你个臭娘们儿!你特么要干嘛?你给老子回来!”

云安看向定在原地的赵光明,又看了看窗口,随着凛冽的寒风,云安看到了十几道黑影一闪而入,瞬时间,屋子内变得阴气缭绕。

“接下来你会经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好好享受吧!”

云安挥了挥手,跟上他妻子的脚步,出了屋子。

目送着女人面色决然地离去,云安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她的爸爸妈妈,即使日子再艰苦,也依旧恩爱有加,所以她从没有想过,一个夫妻不睦的家庭,会有多么的不幸。

赵光明的猜忌、暴力和无理取闹,在他妻子的心里留下的是不可磨灭的阴影,可是她却可笑地以为,为了孩子,这些都是要忍的。

结果换来了什么呢?赵军早上曾经很心酸地说了他的孙子曾经是多么的乖巧,如今又是多么的令人失望,夹在长期吵架的父母中间,那心性怎么可能还一成不变?

043.转学生

“在想什么?”

墨止夜磁性的嗓音在一旁响起。

云安看向他,浅浅一笑,有些感慨地开口道:“没什么,就是突然有点想念爸爸妈妈。”

冬日的夜晚,冷得漫长,仿佛永远都看不到光亮。

云安静悄悄地回到家,柳橙还在熟睡。

翌日一大早,云安打开电视听着早间新闻,悠闲地做着早饭。

主持人依旧用她公式化的语调不徐不缓地说着新闻:

“下面这则新闻简直让人胆寒。五十五岁老人因查出绝症,竟惨遭毒手,被自己的亲生儿子杀害!请看实时报道!”

“大家好,我是记者李天,这里是S市第二看守所,镜头前是死者的儿媳林某,本案也是由她揭发。

林女士,对于您丈夫的所作所为,您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很后悔,没有拦住他,同时,我跟对不起我的儿子,我希望我的自首可以让他明白,他爸爸的所作所为是错误的,是要承担后果的,我也想让全天下所有做儿女的都明白,做人要学会感恩……”

“据了解,身在看守所的林女士,第一心愿就是让本案公之于众,让所有人警醒……”

柳橙打着哈欠从房间里出来,带着一连串拖沓的脚步声。

“干嘛呀!大清早的新闻声辣么大,我还没睡够呢!”

云安莞尔一笑:“上午有个小组讨论,你忘了?”

柳橙愣了一下,看那样子,是真忘记了。

饭桌上,柳橙瞥了眼电视,有些疑惑地开口:“你说,她的儿子会怎么样?真的像她期望的一样走上正途吗?”

云安愣了一下,眸光深远地看向了窗外,阴沉沉的天空,零星落下了几朵雪花,落到地上,立时融了……

“难说呢!父母都进去了,剩下一个正值叛逆期的男孩,承受着诸多流言蜚语,没人引导的话,保不齐会变得更加极端。”

话落,云安若有所思地咬着筷子,有些走神儿。

一个小时以后。

刚踏进教学楼,云安就觉得有些奇怪,今天这些女生怎么都这么奇怪?

一向自视甚高的女生,此时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交头接耳,面上因为兴奋或是什么,呈现出红润的光泽。

更有甚者,手舞足蹈地嚷着,全无形象可言。

柳橙不由小声嘀咕:“这些人今天是抽的什么风?瞧瞧那一脸花痴相!”

云安恍然,那怪异的表情原来是犯花痴啊?

“安安,橙子!”宋美娜清脆的声音自两人身后响起。

“美娜!”

三个女孩走在一起,云安忍不住问起这些人到底怎么回事。

宋美娜听了,满脸的鄙夷地答道:“新转来了一个男的,混血儿,在米国出生,米国长大,都快毕业了,一家老小却突然都迁到了国内。”

说着,宋美娜忧心忡忡地又补了句:“我爸生意上有力的竞争对手,他跟我哥都好几天没回家了。”

云安默然,能让公司两大人物如此紧张,可见这个竞争对手有多有力。

只是……

柳橙疑惑地问:“就算是混血,也不至于让那些女生这么失态吧?”

宋美娜耸耸肩道:“谁知道呢!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好巧不巧的,这位混血儿富二代就在三个女孩要去的教室,他坐在角落里,周围围了一群女生,左一层右一层,根本看不到他的真容。

云安忍不住扭头问宋美娜:“他跟我们一个系?”

宋美娜摸着下巴亦是百思不得其解:“我也纳闷儿呢!像我们家,有我哥就可以独当一面,我一个女孩想学什么就学什么没人会在意,可他不一样啊!那么大个家业不都是要他继承的吗?”

因为那些女孩都在围着混血儿打转,云安她们很轻松地就找到了座位,离他也不远,依稀还能听到那些犯着花痴的女孩的话。

“Joe,一会儿我们一组好不好?”

“Joe,我们可不可以合个影?”

“Joe你别理她们!下课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Joe……”

“Joe……”

云安扶额,只觉自己跟她们一比,根本就不是女人了。

宋美娜边儿上小声地满足着柳橙的八卦之心:“Joe是他在米国的名字,他母亲是米国Patel家族的名媛,父亲金山早期也是借着Joe母亲的势才在商界占了一席之地,都是很传奇的人物。”

都是贵族的圈子,云安了解得不多,不过听宋美娜如此郑重的口吻,也知道他们的份量,更觉得他们突然从根基稳固的米国搬过来,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抱歉。”一道极富有磁性的声调不卑不亢地响起,像是微风拂过耳畔,像是柔软的手轻轻拂过了心弦。

我天!光是这个声音,就苏得让人难以把持了!

“抱歉!”带着些许歉疚,Joe重又开口道:“你们太吵了,可以散开些吗?”

明明是那么没有礼貌的话,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却迷得那些女生七荤八素的不知所以,登时有一些听话地退了开去,Joe的周围顿时有了空隙。

即使是整天对着墨止夜那张妖孽到逆天的脸,云安还是小小地惊艳了一把。

如墨般乌黑的短发,整洁干净,这是他一半东方血统的证明。他有着西方特有的五官,立体分明,湛蓝的瞳仁,仿若蓝天,在他望向你的一瞬,像是能抚平你所有的忧愁。

仿佛西方童话世界里的王子,高贵、英俊,可又是那样随和,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不论那些女生提出多么无礼的要求,他都能淡然应对。

见女生们散去了些,Joe缓缓勾起了红润的唇角,露出一个迷死人不偿命的微笑。

“啊——好帅!”

“不行了不行了!要晕了要晕了……”

“Joe……”

云安收回了视线,不知道为什么,看得久了,还是觉得她们家鬼尊大人长得好看。

转过头,见宋美娜和柳橙还处于石化状,不由有些好笑。

轻轻推搡了下宋美娜,揶揄着开口道:“橙子跟个傻子似的也就算了,你怎么也这样?”

“不是!他那个笑容,太暖了太暖了……艾玛!受不了!”

大小姐,你有点出息好不好?云安心里默默地吐着槽。

我们大小姐很快就恢复了高冷的一面:“不过看看就好了,他们家好歹跟我们家势如水火,我得控制一下。”

云安:“……”大小姐看你这架势,要不是商业斗争,您早就冲上去了吧?

猛地掐一把柳橙让她回神儿,云安扶额,感觉自己是第一天认识这俩人。

讨论都是四人一组,只是云安这边,有云安和宋美娜两座冰山在,虽然性质不同但都是生人勿近,于是乎她们这一组就成了三缺一的阵仗。

就在讨论快要开始的时候,Joe突然推开了一众邀请,径直来到云安身边的位置。

“这位同学,我可以坐在这里么?”

他的中文说的真好!

云安感慨地抬起头,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Joe在跟自己说话!

柳橙和宋美娜的目光还好,其他的女生可就没这么“温柔”了。

一道道视线皆如同利刃一般,几乎将云安凌迟。

云安自然不会在意那些人地目光,可这会儿依旧觉得脊背发凉,从头皮到四肢百骸都是麻酥酥的。

诸多视线中,只有一道最让她在意。

墨止夜就坐在自己旁边那个空着的椅子上,这会儿那小眼神儿,看得云安没来由的心虚。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啊!

“内个……”云安终于大着胆子接话了。“我觉得我们这个组不适合你。”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不满的怨言此起彼伏:

“开什么玩笑?敢拒绝我们家Joe王子?”这么一会儿就封人家一个王子??

“就是就是!JoeJoe王子主动加入,你凭什么拒绝?”

“Joe王子,你别理那个神经病!来我们组吧!”

邀请声此起彼伏,抗议的声音也就多了:“啊?那我怎么办?”

……

云安看向柳橙和宋美娜,她们的眼中虽有不解,但依旧尊重她的意愿,不发一言,却用眼神鼓励着云安。

果然是好姐妹啊!

“你们可以闭嘴了吗?”Joe清澈的声音不徐不缓地响起。继而,他转头看向了云安,眼中带了些许疑惑。

“为什么说我不适合呢?我看你这一组正好缺一个组员,而且……”他扫了眼周围,又补了句:“你们很安静,很适合我!”

云安:“……”适合个屁!看看我们家鬼尊大人的脸都黑成什么样子了!

完了!又玩消失!

到处都感应不到墨止夜的气息后,云安恹恹地冷声开口道了句:“随你好了!”

老师进了教室,小组讨论也正式开始了。

墨止夜不在,云安没来由地心烦,见她心不在焉的样子,两个姑娘也默契地没有打扰她。

因为注意力不集中,云安丝毫都没有察觉,Joe落座的那一瞬,一道得逞的眸光也落在她的身上身上

044.小雏菊

好容易挨到结束,云安急着去找墨止夜,跟两个女孩打了招呼就要走。

“等等!”

Joe突然出声,在众目睽睽下,拉住了云安的手。

全场安静到诡异。

云安看着不远处突然出现的墨止夜,死的心都有了。

眼睁睁看着他再度消失,云安心里那个火啊,回过头,眼底一片阴沉:“Joe同学,有话就说话,别动手成么?”

Joe笑了,仿若和煦的阳光,周围的惊叫声此起彼伏,一群小女生被他迷得不成个样子!

“中午有空吗?我想……”

不等他说完,云安就冷声打断道:“没空!谢谢!”

甩开Joe的手,云安穿过人群,身后还有一帮小女生叽叽喳喳地说着:

“Joe!Joe!我我我!我中午有空!”

“我也有我也有!不止中午!晚上也有空呢!”

“Joe!”

“Joe……”

云安抖了抖,满脸鄙夷地火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走廊里,依旧是议论纷纷。

有钱有颜,在这个社会就是这么吃香!

寻着墨止夜那有些微弱的气息,云安终于在校门外的一角找到了他。

那些不安焦虑,都随着见到他而消散开,云安看着他,浅浅一笑,轻声道一句:“回去吧!”

一路上,墨止夜不发一言,沉沉的脸色明显是生气了的表现。云安话唠一样地解释了一路,最后只换来一句:“你的事,本尊没必要知道!”

看看!这不是生气了是什么?

他这样沉着脸不要紧,可周围的温度都低了不止一个度,云安觉得脊背发凉,更加想要解释。

可墨止夜毫不领情,冷冷丢出两个字:“闭嘴!”便自顾迈着修长的腿往前走。

周围人渐渐多了起来,云安也没法再多言,只好乖乖跟在他身后。

好容易到了楼下,周围没人了,可云安还来不及开口,一阵熟悉的铃铛声就恰如其分地响起,让人头大。

回头,果不其然地看到了那个小道士。

更让云安惊讶的是,这小道士这次没有对云安说那套灾祸降临的说辞,而是从他那破旧的布袋子里翻出一张符咒样的黄纸条,没等云安反应过来,他便大吼一声冲了过来,目标,就是墨止夜!

“何方鬼怪!跟着这位姑娘这么久,到底是何居心!”

墨止夜:“……”

云安:“……”

这是什么操作?

那符咒还没近墨止夜的身,已经被一缕青焰点燃,燃烧殆尽。

小道士颇为谨慎地瞪着墨止夜,又不忘对呆愣在原地的云安道:“姑娘莫怕!我不是疯子,这里的确有个厉鬼,已经跟了你许久了。”

云安:“……”

原以为他是个神棍,却没想到他是个智障!

那是鬼界的至尊啊!被人称作厉鬼,怕是生平第一次吧?

所以说这种半吊子才可怕,目光短浅又自诩甚高。

云安哭笑不得地看向墨止夜,见他的脸色越发难看后,再忍不住笑出了声。

墨止夜立时瞪了过来,那眼神仿佛在说:笑什么笑?刚才的事本尊还没跟你算账呢!

小道士也被云安笑得有些莫名:“你,你笑什么?”

云安止住笑,有些好奇地问:“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呢?不知道他是谁?”

小道士心高气傲地道:“哼!天下厉鬼千千万,我哪记得住谁是谁!”

“咳咳咳!”云安被呛了一下,继而有些同情地看着他。“小道长,您还是快走吧!你眼前那只‘鬼’可不是普通的厉鬼,小心没命啊!”

云安心里很快反应过来,其实人家说的没错啊!墨止夜说白了不就是厉鬼嘛!

许是感觉到了云安的心声,墨止夜又是一眼瞪过来,云安分分钟认怂。

小道士自然想不到眼前这个跟寻常厉鬼有什么不同之处,只是惊讶地看着云安,失声低呼:“这位姑娘,你难道知道自己身边有只厉鬼不成?”

云安嘴角都有些抽搐起来,看着小道士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好。

“姑娘,咱们暂且缓一缓再谈,待我先解决了这厉鬼,免得你遭难!”

云安想拦都拦不住,眼睁睁看着小道士变戏法般从布袋子里抽出一把木剑,径直向墨止夜袭去。

依旧未能近墨止夜分毫,依旧被焚烧殆尽。

小道士有些发懵,伸手一指,大喝道:“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竟能烧了我的桃木剑!”

墨止夜冷哼一声,理所当然地道一句:“桃木剑都伤不了我,更何况你这梨木剑。”

“诶?”云安惊讶地看着地上的灰烬,可以看不出什么名堂来。

小道士就更加惊恐了,看着光秃秃的手还不忘嘀咕着:“不可能啊!卖家明明告诉我是桃木的!”

合着这东西还能网购?云安忍不住在一旁吐槽:“哪里买的?拼夕夕么?”

小道士意外地看过来:“你咋知道的?”

云安:“……”

墨止夜早就忍了一肚子的火,这会儿几次三番被挑衅,哪里还能忍得住,大手一挥,眼前的场景就变了。

荒郊野地,廖无人烟。

“啊——”

凄惨的尖叫从小道士口中发出,他的周身燃气熊熊青焰,疼得他忍不住在地上翻滚,试图熄灭那火焰。可那火焰却如同附骨疽般怎么都甩不掉,更熄不灭。

云安咧咧嘴,不由小声问道:“这么烧不会烧死人吧?”

墨止夜瞪了过来,云安忙收了声,垂下头做鸵鸟状。

“死不了。”

话音未落,云安眼前的场景便又发生了变化。

依旧是熟悉的建筑,熟悉的小区。云安满脸新奇地左看看,右看看。

“极狱之火烧够半个时辰,那人自会回到真实的空间。”

尽管生气,墨止夜还是会忍不住搭话,忍不住解释。

“他……去哪里了这是?”云安试探性地小声问道。

墨止夜瞥了她一眼,冷冷地道:“一个小平行时间,他在里头喊破喉咙也不会被发现,直到极狱之火烧完,这是他没有眼色的代价。”

云安只觉一阵恶寒,不敢再搭话。

这一闹,云安清净了好几天都没有再见那道士,时间一长,云安也就不会再记得这么个小插曲了。

而且,有个无比头疼的情况,也让云安无暇去分心那么多了。

接连一周,只要云安去了学校,都会好巧不巧地看到Joe,而Joe都会捧着一束小雏菊,面上挂着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缓步走向自己,道一句:“这么巧?正好这束花就送给你吧!”

从第一次的惊愕,到后来却要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推辞。

“你每天都拿着束花儿做什么?”云安连连后退,看他手里的小雏菊如同看什么洪水猛兽。“别给我啊!”

“我一个大男人拿着花不好看,所以送你好了!”

云安指指周围一众敢怒不敢言的女生,不满地道:“这么多人等着你送呢!别送我!”

说着云安转头就跑,逃也似的进了柳橙的宿舍楼,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他一个大男人,宿管老师应该不会让他进女生寝室吧?

柳橙的寝室里,宋美娜跟柳橙早早地在等着云安,见她满头大汗的模样,忍不住揶揄道:“又被强塞花儿了?”

云安瞥了眼宋美娜,颇为哀怨地念道:“你说我这是做的什么孽,看看那些人,我现在都不敢来学校了,怕被他们的眼神毒死。”

两人对视一眼,捧腹大笑,跟云安面上的愁云密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别笑了别笑了!”云安气极,这几天墨止夜的情绪都起伏不定的,在他面前小心翼翼的感觉真心难受,这让云安更加想知道,Joe到底在搞什么鬼。

“你们说,那个Joe是不是有毛病!”

宋美娜一本正经地责怪道:“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你的追求者呢?”

云安嘴角一抽,美娜你好好说话啊!稍微错一句我家那位可就又要生气了!

“什,什么追求者!”云安有些心虚地道。“你别瞎说啊!”

柳橙在一旁一脸的向往,附和道:“你个傻子,不知道小雏菊的花语是暗恋者么?他送你小雏菊,明显是在告诉你,他在暗恋你啊!”

什么鬼!

云安感受着来自身后的丝丝凉意,觉得自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然而,事态发展得还能更糟!

“轰隆隆……”

窗外的杂音十分引人侧目,三人愣了一下,忙跑到窗口去看。

一架直升机盘旋在上空,离她们很近很近……

直升机上,对着云安露出和煦笑容的男人,不是Joe是谁?

仿佛就在等着云安来看,在她露脸的一瞬,Joe对着里头不知道说了什么,下一刻……

“哇!”

“好漂亮啊!”

“都是小雏菊诶!”

底下的空地上聚集着很多的人,一声声感叹不绝于耳,听得云安头皮发麻。

柳橙有些傻了,轻轻推搡了一下云安,不忘木讷地挖苦一句:“看吧,还说他没有暗恋你……”

“呸!怎么就能证明这是给我准备的!”云安做着最后的狡辩。

045.本分

“哗啦!”

一条偌大的红布甩下来,用金灿的颜色写了偌大的几个字:

——云安!我们,在一起吧!

底下的吃瓜群众都沸腾了,尖叫声中还混合了几声十分不适时宜的怒吼:“弄这么多花,一会儿叫人怎么收拾?!”

云安彻底石化。

柳橙知道云安的想法,包括这些天一直避开joe的原因,不由小心翼翼往云安的身后瞄了瞄,尽管什么都看不到。

不由有些担忧,如果他为难云安,该怎么办……

云安这会儿已经回神儿了,二话不说冲到柳橙的书桌前,抄起她们之前用剩下的彩色a4纸,一字排开,抓起桌上的记号笔,行云流水般地写下几个大字,再用胶带连起来,挂到了窗外的护栏上。

立时,很多人都看见了。

——云安:我拒绝!

这一举动,被底下的人骂了个狗血临头,一向看云安颜值高而另眼待之的男同学们,也不由骂一句:假清高。

“切!她分明是在玩欲擒故纵!”

“不要脸不要脸!简直是太不要脸了,她勾引了我老公,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我老公颜面扫地!”

“啊——这种女人凭什么能让我老公喜欢!”

“……”

“喂!喂!”

盘旋在半空中的直升机上突然响起了广播的声音,那声音似清泉,缓缓抚平人心,底下的人都安静了下来,纷纷仰起头,等着joe再次开口。

“伤脑筋啊!我刚被拒绝了。”joe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太多的情绪,没有愤怒,也没有羞愧,只是有一点自嘲地笑着,又道:“不过没关系,我会继续努力的!安安,等着我!”

云安不受控制的抖了抖,即是被joe给恶心的,也是被身后那阴森森的气场给冻的。

就连宋美娜都不由抱了下胳膊,嘀嘀咕咕地念叨:“这屋子怎么这么冷啊!”

不用看,都知道某鬼尊这会儿的脸色有多“好看”!

整个下午,云安没敢出寝室,就因为joe亲自组织了人在清扫战场。

这事件太轰动了,校园论坛几乎瘫痪,热议话题都是这场表白,人们纷纷为joe惋惜的同时,更是把云安喷的一无是处。

终于,宋美娜坐不住了,随手就拨出一个号码。

“哥!”

……

接下来的事情不用想,很快,关于云安的帖子都像上次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云安不知道怎么感谢的好,偏偏宋美娜跟个没事人似的,一手一个揽着云安和柳橙,笑嘻嘻地道:“走了走了,我哥来接我们了!”

“我们?”

“嗯嗯!明天是元旦啊!橙子家离得远,这几天假期又不回去,一起去我家玩吧!我爸我哥今天结束的也早。”

又先斩后奏是吧?

不过,三个女生还是欢欢乐乐地出门了。

外头天都已经黑了,很奇怪,最怕黑天的云安,如今已然习惯了夜晚,甚至期待着夜晚,是受他的影响吗?

墨止夜不在,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周围没有他的气息……

“美娜,云安,这边!”

修长挺拔的身影对着她们招了招手。

“哥!这是橙子!橙子,这是我哥!你们之前都没见过呢!”

云安回过神儿,这才想起,虽然三个人这样形影不离的也有段日子了,可是柳橙跟宋敛宸,的确是第一次见。

“你好!”宋敛宸面上依旧是他那涵养礼仪的微笑,对着柳橙轻颔了下首,目光便落在了宋美娜身上,面上缓缓露出一丝丝愠怒,嗔怪道:“大冬天的你就不能多穿点!”

“几步路就上车了嘛!”

也就在宋敛宸面前,宋美娜才能撒娇撒得如此肆无忌惮。

“那也不行!”宋敛宸义正言辞地轻斥道。

宋美娜翻了个白眼,有种冷叫做你哥觉得你很冷。

云安对这样的场面也算是见怪不怪,只是身旁的柳橙这样默不作声的就有些反常了。

不由回眸瞥了眼柳橙,就见她圆圆的杏眼直直地望着宋敛宸挺拔的背,傻了一样。

云安忍不住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想什么呢?”

“嗯……嗯?”柳橙打了个激灵看向云安,迷迷糊糊地问:“怎,怎么了?”

云安看看她,再看看走在前面唐僧样地唠叨着宋美娜的宋敛宸,眼中划过一抹难以置信。

不会吧!

震惊过后,是深深的担忧,云安掩饰着眸中的那么忧愁,却无法控制自己不去看柳橙。

察觉到异样的柳橙,终于彻底回神儿,她看向云安,有些莫名地小声问:“安安,你怎么了?”

云安愣了一下,缓缓摇了摇头。

但愿,是她想多了吧!那样的男人,谁都忍不住要多看两眼吧……

宋美娜的家境是真的殷实,别人挤破头都买不到的豪宅,人家有三套,名义上是父子三人人均一套的,可是兄妹俩每每都是去宋父家里“蹭吃蹭喝”,那两套别墅基本就是闲着下蛋的。

真的是下蛋,甚至说是下金蛋都不过分!

这里本就是寸土寸金的地方,住在这里的非富即贵,多少人挤破脑袋都想进这片别墅区,跟哪个权贵攀上关系,可不是下金蛋的好地方吗!

宋父依旧那样友善,让云安本能的决定拘谨,柳橙就更加古怪了,整个晚餐时间都沉默寡言,低着头一副“我很认生,我很腼腆”的模样,弄得云安几次忍不住想揪着她的衣领问她你到底是谁?你把我们橙子变到哪里去了!

许是因为那短暂的错觉,云安不由多放了几分注意在宋敛宸的身上,这一放不要紧,心内的担忧更甚几分。

转头看向柳橙的目光,就变得更加复杂了起来,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睡在城堡样的豪宅里,云安反而不是很踏实,加上墨止夜的气息若有若无,让云安整晚都没有困意。

指尖轻轻拨弄着颈间的养魂石,似在等待,有像是在发呆,云安平静地望着天花板。

一夜无眠。

一夜,都没能见到墨止夜。

元旦了。

虽然不回村子,云安还是照例给奶奶打了电话过去。

听着电话那头无比冷淡又不耐的声音,云安心里很不好受。

“奶奶您注意身体,我过年会回去看您。”

“不需要了!”正要挂电话的手,因为这冰冷的四个字而颤抖了一下,心中还是酸楚的,只是这份酸楚过了头,云安有些麻木了。

云奶奶那头又道一句:“除非你同意嫁进老唐家,否则,不用回来了!你回来,我们会当你是默认,八抬大轿直接把你抬进老唐家!”

到了今天,奶奶还在心心念念把自己嫁给唐家那个傻子!

“奶奶!”云安的声音彻底冷了下来,一旁打着游戏的柳橙和宋美娜都不由看了过来,继而互换了一个眼神,无声地叹了口气,再无心手机里的战况,纷纷凑到云安跟前,用无声的行动安抚着云安的心。

云安的心情果然好了不少,只是对着电话那头的人却再没有什么感情:“您到底为什么,一定要我嫁到唐家去?”

哪怕她说一句“我是为了你好”,云安也不会像现在那样生气,只听云奶奶毫无顾忌地说了句:“你不是福星吗?给云家带来财富是你的本分!”

这句话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被宋美娜和柳橙听见。

柳橙倒还好,对云家那一大家子奇葩早已见怪不怪,只是宋美娜这可是第一次见识到家人可以有多恶毒,心里那个火啊!蹭蹭蹭就窜了上来,可对上云安波澜不惊的眸光,这股火不得不强压下去。

当事人没表态,她作为旁观,实在无权干涉人家的家务事,只是对云安的家人的好感彻底的烟消云散。

以往,她始终觉得家人就该像哥哥爸爸那样的,对她宠爱有加,呵护备至,所以偶尔听柳橙念几句云安的家事,她都觉得难以相信。

可今天,看着一贯从容的云安露出那样心灰意冷的表情,听着来自她“家人”的无比恶毒的话,她才知道人心可以这么可怕,即使是亲人!

“奶奶,您怎么可以为了眼前的那一点点的利益决定我的人生?万一以后我能给你们云家带来更多的好处呢?”

“哼!”云奶奶冷笑一声,说出了更加让人无法忍受的话:“老婆子我已经没几年活头了,等不起!”

云安一直都知道,云奶奶是个很节俭的人,这么多年省吃俭用,也是又积蓄的。

从前云琪几次来闹,也让云安知道,即使是奶奶那么喜欢云琪,也未必给了她多少钱,所以,奶奶这么多年的钱,都去哪里了?为什么,事到如今还想着要钱?

同样是孙女,云琪可以被她宠爱了多年,即使如今知道了她不是自己的亲孙女,她也没对云安好多少,贪婪倒是变本加厉。

同样是孙女啊……

云奶奶似是没什么耐心再聊下去了,无比冷漠地丢下句:“好了!想清楚了再给我打电话!否则,就别叫我奶奶了!”

电话被无情地挂断。

046.你还不配爱上我

“安安……”

两个女孩关切的目光让云安心头一暖,她淡然地摇头说着没事,心里却苦涩的很。

宋美娜一把抱住云安,轻声安慰道:“没事没事!她不让你回去,大不了你就不回去了!留在我家过年!”

云安笑了,虽然那笑意未达眼底,但丝毫让人看不出异样。

“放心吧!我真的没事,过年,我还是要回去。”

柳橙都有些坐不住了,不解地问道:“她都说出那种话了,你为什么……”

“有些真相,我得回去了才能了解。”

云安的心里,有了一个很离奇的猜想,必须要回去一趟!

就快考试了,之后,便是长长的假期。

“安安,寒假我们还一起去打工吗?”

三个复习了一整天的女孩,终于停下来休息。

考试对她们三个来说都没什么问题,尤其是有了宋美娜,云安和柳橙的学习效率都大大提升了。

宋美娜听了柳橙的提问,不由看了过去,迟疑了一下才道:“不如,假期你们去我店里?”

“你的店?”柳橙和云安有些意外。

宋美娜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笑道:“对啊!我计划要开一家古董行,你们两个来做我的助手吧!不过前期我可能赚不到钱,薪水方面……”

云安一听,眼前顿时亮了起来,这不是薪水不薪水的问题,这是一个很好的增长阅历的机会啊!

柳橙反应更大,兴奋地低呼:“真的吗?我们真的可以去吗?”

宋美娜被她的灵动感染,笑着点头:“嗯!当然可以,我计划这件事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你们了。”

云安自然同意,愉快地道:“我们就是去帮忙的,薪水可以不要,就当去实习了!”

宋美娜有些意外,忙看向柳橙,见她也点了头,笑容更加明媚了起来。

“那就这么说定了哦!不许反悔!”

三个女孩正笑闹着,云安却突然变了脸色。

宋美娜一愣,忙问道:“怎么了?”

云安看了看她,又转头看了看柳橙,仓皇地起身,丢下句:“我回房间一下!”便匆匆出了书房。

为云安准备的客房在二楼,云安大步冲上楼,几次被台阶绊得差点摔倒,看得一旁负责打扫的阿姨胆战心惊地念叨着:“哎哟!云安小姐,您千万小心啊!”

进房间,云安随手反锁上房门,便看向偌大的落地窗。

窗前立着的那白衣身影,修长,挺拔,他背对着自己,雪色的长发随意地散落下来,如梦似幻。

他背对着云安,看着窗外不发一言,他明知道她仓皇地跑来,却不肯转身看她一眼。

云安不明白,他到底为什么躲了自己这么些天。

忍不住,想要走过去,忍不住,想要问问明白。

云安确实这么做了,一步,两步……离他越近,自己的心就跳得愈发厉害。

“墨止夜……”

墨止夜转过身,刹那间,日月无光,只因他太过耀眼。

云安不由顿住了脚步,对上他毫无波澜的视线,她却不敢再上前……

心头一阵委屈,又一阵烦躁。

云安垂下头,用自己都没察觉的有些委屈的声调低声问道:“你是不想保护我了吗?”

没来由的,胸口一阵钝痛,墨止夜皱起了眉,见到她如此小心翼翼的模样,他竟该死的十分心疼!

“嗯。”他有些事要查。

云安当然听不到墨止夜的内心旁白,她完全被他那淡漠又简短的回答刺痛。

墨止夜又道一句:“诛心会留下来保护你,本尊走了!”

眼睛有些发胀,云安连忙用手揉一揉,抬起头看向墨止夜,面无表情地开口:“我不用诛心来保护我!我不会给你惹麻烦了,谢谢你费心帮了我那么多忙。”

云安自以为的面无表情,在墨止夜看来,是那样的无所遁形,她那灵动的眸子分明出卖了她!

本想好好跟云安道别的墨止夜,突然发现他不能再这样纵容自己,纵容她了!

“云安。”

突然被点名的云安不由抖了抖,她有多久,没听到他叫她全名了?他会像橙子一样,叫她“安安”,嗔怪的、愉悦的、还有动情的……即使她惹了那么多麻烦,都没听过他这样冰冷的连名带姓地叫自己。

不由看向他狭长的眸子,此时他微微眯起了眼,眼底迸射出的那道凌厉的眸光让她无法与之对视。

他突然上前一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也让云安觉得更加寒冷,他的气息,比以往都要凛冽。

他的唇,缓缓凑近了自己的,云安一愣,有些颤抖地想要逃避。

可他的唇,几乎擦到自己时,却突然转了角度贴近了云安的耳边,用让云安感到十分陌生的语调徐徐问道:“你爱上本尊了么?”

没来由的,云安红了脸,且一路红到了耳根。那粉嫩的耳垂,让墨止夜强忍着才没有上去咬上一口。

像是找到了说话的力气,云安小声回一句:“没,没有,你别,别乱说啊……”

舌头打着结,云安的脸红到了极点。

“呵呵呵呵呵……”一阵低沉的笑音,笑得云安一阵腿软,发颤地刚想要推开墨止夜,却听他无比冰冷地说了句:“没有最好!云安,你还不配爱上本尊!”

刹那间,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云安失魂落魄地跌坐在柔软的地毯上,房间里,已然没有了墨止夜的踪影,他的气息,也消失无踪,再无迹可寻。

脸上冰冷一片,云安木讷地抬手去擦,却擦得满手都是湿漉漉的,面上,还是冰冷一片……

她,为什么要哭呢?

云安想不通,只好坐在这里想,一直想……

直到身体被大力摇晃着,云安才收回神,就见宋美娜和柳橙一副急的快哭了的模样,一人一边抱着自己的胳膊用力的晃。

“安安!安安!”

原来,云安的异常让两个人太过担心,冲上来看才发现云安锁住了门,找了半天好容易才找来了房门的钥匙,哪知一打开门就见云安坐在地上。

她眼神空洞,神情木讷,手捂着胸口,泪水就像怎么流都流不完一样,要多吓人有多吓人。

云安看了眼宋美娜,再看一眼柳橙,缓缓牵动起嘴角,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却没能多支撑几秒,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晕了过去。

就算奶奶的话再难听,再让人无法忍受,云安的心,都没有这么疼过。

即使昏睡过去,胸口的疼痛依旧未能缓解,仿若有把无形的刀,每每在伤口止血愈合的时候,再补上一刀,一遍遍重复着的痛苦,让云安无法呼吸。

梦里,那些他一次次挺身而出的画面一遍遍倒带循环播放着,每每看到他挡在自己面前的背影,每每听到他说“有本尊在”时,是那样的甜蜜美好。

云安不得不承认,她是爱上他了的,可是呢……

“你是本尊的补品!”

“做好一个补品该做的事!”

“云安,你爱上本尊了?”

“没有最好!云安,你还不配爱上本尊!”

她是不配的吧……

明明只是个补品而已,为什么要做这么多余的事呢?

对不起!我不会再爱你了!

所以……

能不能回来,继续保护我?

梦醒,他没有回来,只有诛心的一缕气息在不远处的地方。

说不出的悲凉。

门外有些吵,隐约能听见是宋美娜和柳橙在跟人交谈。

“大小姐,云安小姐的心脏真的没什么问题,只是情绪起伏太大,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从他隐隐有些不耐却又不敢发作的语调中,就可以听出这位医生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解释了。

宋美娜担忧地问:“那怎么还不醒?用不用再吃点药啊?”

“大小姐,云安小姐半个小时以前才吃的药……”

“那为什么还不醒?”

医生:“……”

“美娜!别捣乱!”宋敛宸的声音突兀地出现,顿时控制住了场面。“你们两个不是要照顾云安么,都出来给丁医生添乱,云安怎么办?”

……

云安长出了一口气,胸口已经没那么难受了,推门,她有些愧疚地出来,道一句:“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安安!”

“安安!”

两声低呼,继而云安就被两个女孩紧紧地抱住了。

柳橙眼底带着泪,委屈巴巴地埋怨道:“你都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

……

明明生病的是云安,最后反倒要云安来安慰两个女孩,最后是一旁的丁医生看不过,轻咳一声道:“大小姐、柳橙小姐,云安小姐现在需要休息。”

宋敛宸在一旁不住地摇头,他这个妹妹哪里都好,就是关键时刻智商下线。

丁医生又做了几项检查,顺带着问了几个问题。

“云安小姐之前就有心脏疾病吧?”

云安点头,其实近几年已经好很多了,主要是小时候被吓出的毛病,这些年也一直有吃药,只不过遇到墨止夜以后,不舒服的感觉都消失了,那些药也都被她忘在脑后,要不是发病,谁还想的起来?

典型的有了伤疤忘了疼!

047.还有这种神操作

“以前都是吃什么药,还记得吗?”

云安再点头,时间也不长,她当然记得住。

报了几个药名以后,丁医生点点头道:“都是护心的药,云安小姐的病情已经在康复阶段了,坚持吃这些药,保持心情舒畅,基本不会病发。”

像是给宋美娜喂了颗定心丸,她长出了一口气,看向云安,佯怒着推搡她一下,嗔怨一句:“吓死我了你!”眼中除了关心,再无其他。

云安不知道该怎么跟两个人解释她昨天的失常,两个人也默契的不去多问,给云安一个喘息的空间,也怕问得太紧了让她想起什么不好的事,反而加重了病情。

其实云安知道,自己的身体早就没什么问题了,只是当时事发突然,才会突然昏迷,可是宋美娜和柳橙完全把她看成了珍稀动物,每每看着她们俩无比谨慎的样子,云安都是哭笑不得的。

元旦假期结束,又开始了紧张忙碌的复习,课程也紧凑了起来,顿时,有人欢喜有人愁。

大学的生活就是这样,成绩全看自觉,而且都是日积月累的,临时抱佛脚的那种,基本都等着补考就好。

遥记得高中时班主任每天像口号般喊着的“现在辛苦三年,到了大学就没人管你们了!随随便便就及格,混几年就毕业!”、“现在把重心都放在学习上,到了大学,你们想怎么谈恋爱就怎么谈恋爱!”、“到了大学就好了,大学就轻松了……”

多少人上了大学才知道,高中的班主任有多不靠谱,谁说考试是随随便便就过了的?谁说大学就轻松的?

更有一帮单身狗哭喊着:说好的谈恋爱呢?那对象都是统一分配的吗?

无解。

考试在即,不管是临时抱佛脚还是真有基础,这会儿无一例外都是下了课就泡图书馆,天黑了各回各家,各种复习各种试题机械性地重复着。

图书馆人满为患,云安只好带着柳橙投奔宋美娜。三栋豪宅的藏书量,还真不是说着玩的,复习就变得轻松了不少。

柳橙最近很高兴,云安隐隐知道原因,终于忍不住,私下问了宋美娜。

“美娜,你哥,他有没有女朋友?”

这问题让宋美娜眼前一亮,她贼兮兮地看向云安,满是揶揄地问:“怎么,你对我哥有什么想法?”

云安扶额,她就知道……

“不是我,是橙子。”云安有些发愁,继而又道:“就橙子第一次见你哥的时候,我就觉得有些奇怪,这几天她又这么反常。”

宋美娜垂眸想了想,似乎也在回想,继而恍然大悟:“哦——我说橙子最近怎么一来我家就这么开心,合着是因为我哥啊……”

云安忍不住把心里的担忧说了出来:“我知道你们这个圈子,婚姻未必都是自由的,而且对门当户对也极为看重,所以……我觉得有必要及时让橙子断了念想。”

说完,云安抬眼去看宋美娜,却见她一脸鄙夷地看着自己,张口就是一句:“你豪门小说看多了吧!”

云安:“……”

“哪有那么多说道,你把我们家想得太复杂了!如果是我嫁给个穷小子,我哥跟我爸是会强烈反对,但我哥的事,我爸向来不参与的。”

云安一愣:“为什么?”

“很简单啊!怕我不幸福,怕我哥被利益束缚。”

是很简单……云安看着宋美娜,思维都有些跟不上了。

宋美娜饶有兴致地摸着下巴思索着,口中振振有词道:“我哥也是三十岁的人了,从没见他往家里带过女人,你不知道,在我们这个圈子里,关于我哥的流言都很搞笑。有说我哥不喜欢女人的,有说我哥那方面有隐疾的,这一点啊,在我们家里都是桩悬案。

一次我跟我爸提到这件事,问他对儿媳妇的要求是什么样的,我爸当时很逗的跟我说‘只要是个人就行’,简直要笑死我。”

云安:“……”她有些明白了,不是没有要求,只是这些要求随着流言,随着时间,一降再降,已经变得没有底线了。

“想跟我哥在一起的太多了,如果真有合适的,我哥也不至于三十岁的人了都没个女朋友,如果橙子真的有意思,我可以帮忙!只是能不能成,要看运气了。”

云安还是觉得,应该趁早扼杀掉橙子心里那颗小小的萌芽,总觉得两个人在一起的几率,微乎其微。

不过见宋美娜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云安也就不忍心去打击她,只是有些担心柳橙,心里还是希望她能知难而退。

这天上完了课,也快中午了。

“中午我们在外头吃吧!”说着,宋美娜给自家老哥打电话,那意图太明显,云安一眼就看出来了。

“哥!你在哪里了?”

“我还能在哪,公司啊。”

“到饭点儿了,出来请我吃饭啊!”

云安余光瞥见身边的柳橙眼前一亮,饱含期待地盯着宋美娜的电话看。云安不由扶额,心里盘算着要不要找个机会跟柳橙好好谈谈。

电话是开着免提的,宋敛宸温柔地哄着道:“不行,年底事多,我中午只能在办公室简单吃一口。你是不是没有钱了?我现在给你转过去,你带着你的小姐妹去吃点好吃的,别告诉爸,免得他又说我。”

宋美娜翻着白眼,不悦地道:“我有钱,你到底出不出来?”

“美娜,我真的……”

“yesorno”

“美娜……”

“yesorno”

“……yes!yes!行了吧?你就是我祖宗!”

云安:“……”还有这种神操作?

看着柳橙那美得冒泡的模样,云安心内的担忧就更甚了。

因为宋敛宸的确忙得焦头烂额,所以餐厅就选在公司附近,宋美娜开车载着云安柳橙去。

提车的时候,云安懒得多走,就站在校门口等,柳橙则拉着宋美娜一起,隐晦地问了几个关于宋敛宸的问题,宋美娜权当不知道她的心思,一五一十把自家老哥的情报全都说给柳橙听。

看着两人远去的方向,云安只觉哭笑不得。

“嘀——”

短促的车笛声让云安愣了一下,不是刚去么?这么快就把车开过来了?

顺着声音望了过去,云安就后悔了,看着那抹和煦的笑容,云安却只想逃离。

可是空旷的校门口哪有什么地方可以躲藏的。

“安安!”

一声高呼,引得旁人侧目,继而人们都发现了路边那辆超跑里的人。

“那不是joe王子吗?”

“在哪里在哪里?”

“哇!真的是joe王子诶!”

“他刚才喊的是谁?”

“看!那个狐狸精云安在这里!”

……

原本心情很好的joe,突然沉下了脸,开门下车,他径直走向围观的一个女孩。

那女孩穿着身白色的羽绒服,却因为身材不好而略显臃肿,她长相平凡,却露出一个自以为美丽的笑容,有些惊喜地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joe,扭捏地抿了抿耳边的碎发,小声唤了句:“joe,joe王子……”

“你刚才。”

女孩不由抖了抖,她从没听过joe用这么冷漠的声音跟人说话,一时觉得遍体生寒,动弹不得。

joe冷冷地盯着女孩的头顶,又道:“你刚才,骂谁呢?”

这女孩正是刚才骂“狐狸精”骂的最欢的那一个。

“我,我……”

joe不耐地扯下女孩的手包,翻出里面的学生证拍了个照片,不知道发给了谁,又附了条语音过去:“这个人,现在要办理退学手续,越快越好!”

满场哗然,那个女孩更是面如死灰地跌坐在冰冷的地上。

joe冷冷地抬眼,看向周遭的人群,再度冰冷地开口:“安安是我看上的女人,想得罪她,最好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再转头,云安人已经不见了。

余光瞥见,云安面无表情地上了一辆低调的车,那车牌子他认识,宋家的。

他就说,为什么最近都见不到她,原来是躲在那里了……

车上。

云安要多尴尬有多尴尬地看着柳橙,她难得地忘掉了宋敛宸的事,恶作剧般学着joe的口吻,粗着嗓子道:“安安是我看上的女人,想得罪她,最好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宋美娜笑得车都快开不好了,打趣着插言道:“安安,我看你就从了他吧!看看人家对你多痴心呢!”

“去去去!”云安整个人都不好了,宋美娜也就算了,柳橙知道那么多居然也跟着开玩笑。“别拿我寻开心,我跟他不可能!”

“嗯?为什么?”宋美娜疑惑地问。

这一问,也让柳橙意识到自己失言,忙捂着嘴左顾右盼。

云安翻了翻白眼,拍拍她的手无声安抚她,继而转过头转移了话题:“还有多久能到?”

宋美娜意犹未尽地看了看路标。

“快了快了,你少转移话题啊!我又不是橙子,哪能这么轻松地就让你糊弄过去?”

一句话,柳橙炸毛了。

048.发冠

“嘿!你什么意思你?我怎么了?”

“你笨呗!”

“你才笨!你全家都笨!”

“我哥可不笨啊!我哥可聪明了!你接触了这么就还不知道么?”

柳橙面上闪过一丝可疑的红晕。

嗯……转移话题还是成功了的。

四个人碰头,宋美娜少不了要被自家老哥数落一通,可她毫不在意,一心都是怎么撮合两个人。

饭吃到一半,宋美娜拉着云安逃出包厢。

两人是真的想去洗手间的,云安耽搁了一会儿再出来,就见宋美娜趴在包厢的门上,耳朵紧紧地贴上去,面上满是担忧。

“干嘛呢?”云安凝眉问道。

“嘘!”宋美娜忙做了噤声的手势,压低了声音嘀咕道:“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呢?”

云安:“……”突然有些同情宋敛宸,这些年一定被宋美娜蹂躏的很惨。

出于好奇,云安也把耳朵贴了上去,包厢内一片安静。

房门突然被大开,两人措不及防差点摔进去,就见柳橙一脸错愕地看着她们,口中哭笑不得地问:“你俩干嘛呢?”

宋美娜尴尬地抬头,就见原本宋敛宸的位置上早已空无一人。

“诶?我哥呢?”

柳橙满脸都是失落,根本隐藏不住:“你们前脚出去他后脚就说要走,单已经买完了。”

宋美娜一副恨忒不成钢的样子,看着柳橙不满地道:“你也太没出息了!看到我哥连头都不敢抬!还怎么追到手!”

柳橙愣住,看看宋美娜,又看看云安,红了脸:“你,你们都知道……”

“废话!”宋美娜这个气啊。“这么明显我们还能看不出来么?”顿了顿,她又安慰道:“你也别急,这段时间公司里确实事多,加上跟金家的竞争,我哥的确没什么时间,你等着放年假的,那会儿我组织一下出去玩,你还会有机会的!”

柳橙感激涕零地看着宋美娜,看得她浑身不舒服。

云安在一旁看着这阵仗,扼杀萌芽的事似乎要缓一缓了。

两个人都在兴头上,她还能怎么办?

三人也要回去复习,匆匆吃完了饭便打道回府。

谁知临近别墅区,后面突然冲上来一辆超跑,突兀地横在了宋美娜的车前,也亏得宋美娜反应快,急停了下来,才不至于撞上。

云安吓得腿都软了,看着那辆车总觉得眼熟。

宋美娜可不像云安那样车盲,瞬间就认出了那是校门口joe的座驾,心里的火蹭蹭蹭就窜了上来,摇下车窗探出头,看向joe便吼道:“你要死死远点!少在这里碍眼!”

joe面上依旧挂着笑:“抱歉了宋小姐,我只是有话想对安安说。”说着抱歉,可他眼底哪有半点歉疚的样子?

云安也火了,摇下自己这面车窗,冲着一个方向大吼一声:“诛心!你想什么呢?再不出手你们家主子头顶就一片青青草原了!”

藏在那里的诛心差点一跟头栽回鬼界去,脸色阴沉地瞪着云安,一闪身就到了那辆超跑前。

柳橙和宋美娜自然看不见,宋美娜有些发懵地问:“安安,你在对谁说话?谁是诛心?”

云安看了眼诛心,许久不见,他对自己依旧那么憎恨,云安却也懒得管他,关键时刻靠谱就成。

不经意间,对上了joe的视线,云安不由有些意外。

区别于柳橙和宋美娜的莫名,他就显得淡定得多,而且,云安总有种感觉,他似乎知道诛心的存在,也一点不意外于她的举动……

来不及细分析,云安收到了诛心的眼神,忙催促道:“美娜!倒车,我们回去再说。”

宋美娜看着顿时阴沉下来的天,忙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joe的车停留在原地,很久都没有动。

云安回头,看着渐渐消失在视线里的超跑,感受着诛心越来越远的气息,总觉得有些异常。

柳橙默不作声地看着云安,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好容易到了宋家,云安却不知道该怎么跟宋美娜解释。

三个女生坐下来,云安喝了点热水平复一下心情,才看向宋美娜,轻声问了句:“还记得那天晚上那个奇怪的男人吗?”

宋美娜一愣,点点头,怎么会不记得,事后泰国的高僧还说过他非比寻常,就连云安本人也是讳莫如深的。

“他不是人,也不是一般的鬼,他会保障我的安全,刚才说的诛心,也是他留下来保护我的。”刻意地不去想墨止夜,却总是有什么事逼迫着云安不停地想起,避无可避。

云安叹了口气,又道:“美娜,我不想瞒你,可也不想随便找个借口糊弄你,很多事,我自己都不明白,所以,没办法告诉你……”

宋美娜缓缓吸收了云安的话,轻点下头表示理解。“我能活下来,果然有你的原因,要不是你突然凑上来,那个人也不会帮忙吧?我都明白的,只是有时候会忍不住好奇而已。”

云安勾了勾嘴角,心思却不在这里——她感受不到诛心的气息了!

这一感官让她有些心慌,先是墨止夜,如今连诛心都这样,周遭确实有几道熟悉的气息,八成也是留下来保护她的,可是他们加起来都比不上诛心一个。

她不怕出事,最怕的是自己会连累了墨止夜。

这一想法让云安不由暗骂自己没出息,人家说什么了?不配爱上他!自己还这么犯贱干嘛?

一下午的复习,云安都是心不在焉的,卷子没做完一页,大部分时间都是咬着笔头发呆。

一下午,诛心都没有再出现。

临近晚饭时,保安室值班的保安上来汇报:“大小姐,门外有个年轻人,说是云安小姐的朋友。”

三个人都愣住了,尤其是云安本人,只觉得莫名其妙,她哪里来的朋友?不都在这呢么?

保安见三人面面相觑,心下了然,忙道:“那我去赶他走。”

云安连忙制止:“等一下!能在这里自由出入的,非富即贵,别因为我给宋叔叔带来什么麻烦,我出去看看。”

云安说的是实情,如果是拜访,必须要说出拜访人家的姓名,还要打电话进行核实确认,才会放行。这种直接找过来的,十有八九是住在这片别墅区的。

站在楼下的大铁门前,云安愣住了。

那辆超跑如鬼魅般,让云安毛骨悚然。

为什么!他能完好地站在这里?

为什么!诛心不知所踪?

依旧是和煦地微笑,可此时在云安看来,是那样地诡异。

“安安,要出去吃个饭么?”

他手中,把玩着一个样式简单古朴的发冠,云安见过!就在下午回来,见到许久未见的诛心时,他头顶戴的,就是这个。

云安忍不住后退了两步,遍体生寒。

保安见了,忙扶住云安,瞪向门外男人,他才不管你开的什么车,得罪大小姐的朋友就是不行。

“这位先生!你到底走不走?再不走我可报警了!”

joe不说话,只是淡然地看着云安。

云安深吸一口气,站稳了脚跟,看向保安低声道:“没事了大哥,是我认识的人。”

“云安小姐……”

不等他说什么,云安便开口打断了他的话:“大哥,麻烦你帮我跟美娜说一声,我出门一趟,晚点回来。”

“哎哟!云安小姐,这天都黑了您去哪里啊?”

云安看向joe努了努嘴,故作轻松地说:“不是还有他么!放心吧,没事的!麻烦你给我开下门。”

保安犹豫再三,还是放行了。

joe面上的笑容缓缓扩大,绅士地拉开副驾驶地门,扶着云安的头看着她乖乖上车,这才关好门坐上了驾驶位。

“想吃什么?”

如此轻松的模样,真像是情侣约会商量着吃什么。

云安偏过头看向窗外,车子很快便驶出了别墅区。

没有别人,云安也不啰嗦,开门见山地直接问道:“诛心呢?”

joe看了云安一眼,勾起嘴角,装傻的意味太过明显:“什么诛心?”

云安咬牙瞪他。

joe一副后知后觉地样子,卖着关子道:“哦——你说那个发冠的主人么?”

云安依旧瞪着他不语。

一声低笑,joe越发愉悦起来:“别急嘛!先去吃饭好不好?住进这里浪费了我大半天的功夫,我是真的饿了。而且——”joe顿了一下,意味不明地看了云安一眼,补了句:“捉鬼可是很耗费体力的呢!”

云安的心咯噔一下,死死地抿着唇,担忧更甚。

手机都没来得及带出来,也不知道美娜那边是不是要急死了。

宋美娜和柳橙是真的急死了,一听保安说云安被人带走了,第一时间就是打电话询问,可听到云安的手机铃声从厚厚的书本底下响起时,一瞬间都有些绝望了。

宋美娜还算镇静,她忙让保安调一下刚才门口的监控,可是……

偏偏在那段时间,门口的摄像头出现了故障,没有那段时间的录像!

宋美娜不死心,按照保安说的时间去调了宋敛宸和自己家的监控。

049.烛光晚餐

最后发现,三幢别墅门外覆盖到的所有路段监控,全都故障了!

这下,宋美娜是真的慌了,只好求助宋敛宸。

二十分钟后,宋家三口加上柳橙,对坐在家里开始想办法。

宋敛宸还是有些意外的:“为什么金家的继承人会盯上云安不放呢?”

宋美娜也是心急得很,随口吐槽道:“谁知道那个神经病脑子里想的是什么!”顿了顿,宋美娜有些自责地又道:“也怪我,当时没留个心眼跟她一起下来……”

柳橙忙安慰她:“美娜,你千万别这么想,谁能想到安安会真的出门呢?一定是事出突然,她来不及跟我们说。”

一旁作为目击证人的保安突然插言道:“云安小姐看到金先生的时候,先是很嫌弃,可是脸色慢慢又变得复杂,似乎做了很久的思想斗争,才决定出门的,我猜,是云安小姐有什么把柄在金先生手里。”

宋父看向保安,这位保安从部队退下来以后就一直留在宋家,眼力自然错不了。

“再好好想想,云安是从什么时候变的脸?”

保安凝眉苦思,半晌,才哭丧着脸道:“天太暗了,我的注意又一直放在云安小姐身上……”

不忍看宋美娜那么担忧的模样,柳橙忙小声安慰道:“别太担心,你忘了安安说过的,她有她的守护神,有危险的话一定会保护她的!”

这话说是在安慰宋美娜,可柳橙何尝不是在安慰自己,她最清楚云安不是这么不理智的人,走得这么仓促,一定是出了什么不好的事!

宋敛宸接了个电话回来道:“已经锁定了金氏继承人的车,我们的人已经在跟了,不要急。”

——————

此时,金氏继承人正驾驶着爱车,载着“心仪已久”的美人驶离市中心,开往城南一处会员制西餐厅。

joe熟门熟路地带着云安进了店门,大堂经理立时迎了上来。

“老板!”

原来这是joe自己开的。

云安这才打量起周围,继而便发现,身处这样富丽堂皇的空间,果然让她浑身不自在。

没心思欣赏,云安只想知道joe的目的。行尸走肉般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拿出电梯卡,一路跟着他乘着电梯上到顶层。

刚一踏出电梯,云安就感受到了明显的变化。与其说是餐厅,倒不如说是居所,入眼是偌大的客厅,复古的欧式风,奢华精致。

右手边是餐厅,长长的餐桌罩着深蓝色的桌布,上面整齐地摆放着八套西式的餐具,正中间一只银制白色五头蜡台,左右各一玻璃花瓶,娇艳的红玫瑰在摇曳的烛光下显得更加美轮美奂。

暖黄色的灯光,格调甚高的环境,云安满头黑线地看向joe,只见他一脸淡然地翻看着菜单,感受到云安的视线,便也看了过来。

“有什么想吃的?”

“我吃过了,谢谢!”

见他坐到主位上,云安二话不说拉开了与他遥遥相对的那张椅子,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跟他的距离拉得越远,自己心里越舒坦。

joe的目光落到了跟着一起上来的大堂经理身上,淡然吩咐道:“那就按我以往的习惯上两份。”

“好的老板!”经理忙收起菜单退出去,着手开始准备。

joe重又看向云安,唇角扬起一抹弧度来,调笑着开口道:“坐在那里,是很喜欢看着我么?”

云安毫不客气地回嘴:“你想多了,我只是想离你远点!”

joe毫不计较,心情好得让人恨不得上去打两下:“要不要喝一杯?我这的酒可是私藏,外面喝不到的。”

“不喝,谢谢!”

明明知道云安着急,可joe就是绕着些无关痛痒的弯子,变着法地吊着云安的胃口不放。

云安几近抓狂。

joe还是起身出了餐厅,片刻便拿了瓶红酒过来,从橱柜里拿出醒酒器和两个红酒杯,一边醒着酒一边悠闲地道:“回国以后很不适应国内的生活,平时我就住在这里躲躲清静。安安,你喜不喜欢这里?”

云安哪里有心思计较喜不喜欢的问题,也受够了他毫无营养的话语,冷漠又淡然地开口道:“你有空说这些,倒不如告诉我,怎么样才能知道诛心的下落。”

joe又开始装傻:“真是不明白你到底在说什么。”

浓郁的酒香在空气中散发开来,闻之欲醉。

云安抱起胳膊,冷笑道:“说你听不明白,倒不如说你听不懂中文!”深吸一口气,云安努力在心中告诫自己,要淡定要淡定!

“咱能不这样绕圈子了么?”

joe重又坐回椅子上,饶有兴致的眸光越过烛火,直直地投了过来,映得眼中多了几分深沉。良久,他才徐徐道一句:“先吃饭吧!”

云安气得差点喷出口老血来。

刚要发作,却忽闻“叮”的一声轻响,电梯处传来了阵阵响动。

还是刚才那名经理,推着餐车上来,极尽周到地将食物端到两人面前,再倒上两杯红酒,弄好这一切,他才凑到joe跟前,弯腰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离得太远,云安听不到,就见他说话时向自己这边瞥了两眼,于是便猜到,他说的肯定与自己有关。

joe听完,大有深意地望了云安一眼,嘴角扬起一抹弧度,低语一句:“这么快啊。”

云安心内更加急躁,看向joe的眸光也就愈发清冷。

仿若丝毫感受不到云安的视线般,joe优雅地呷一口红酒,悠哉悠哉地切起了牛排。

红酒加牛排,果然是完美的组合。两者结合在一起所散发出的浓郁气味,让人食指大动——至少joe是这样的。

吃了两口,joe才像后知后觉似的察觉到了云安的视线,抬头看向她,轻松问道:“怎么不吃?”

云安斜了眼面前的食物,却并不动作,她想来吃不惯西餐,更不喜欢这些贵到离谱又不足以充饥的食物。

“不合胃口?”joe看向经理,冷声道:“今天的主菜每样做一份拿上来!”

云安嘴角一抽,看向joe的目光都变了。用得着这么暴殄天物么?

忙拿起刀叉,淡淡说一句:“不必了!”便开始跟那块小得可怜的牛排作斗争。

虽然不吃,但基本的餐桌礼仪云安还是知道的。有些生疏地把肉切成小块,幸好是全熟,不然她还真就下不了口。

joe变得更加愉悦,赏心悦目地看着云安吃瘪的模样,面上更是扬起一丝得意的笑容。

心思不在这上面,云安真的吃不下,没两口就停了嘴,拿着叉子在剩下的牛肉丁上面戳啊戳,企图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让自己没那么烦躁,没那么——不安。

她感受不到任何鬼魂的气息了!自从她上了joe的车,不管是墨止夜留下的鬼兵,还是路边常见的孤魂野鬼,她都感受不到!这隔绝的手段甚至比墨止夜在自己身边时还要高超。

这就只有一种原因,那些鬼魂因为joe的存在,连靠近都做不到了!

云安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因为见不到鬼而感到害怕。

joe说是饿了,却一直在那里小口品着红酒,怡然自得的模样让云安气得想打人,他明明带着目的接近,却什么都不说,非要等着云安自己沉不住气……

云安忽然淡定了,看向joe的眸光中再无焦虑不安,仿若一汪深潭,再让人看不到底。

joe有些意外地挑眉看她,她却垂下了头,不骄不躁地坐在那里不再多言。

云安在刚才的一瞬,突然想开了。带着目的的是他不是自己,诛心是他谈判的筹码,自己真的没比要着急,急的人应该是他才对!

思及此,云安再没有之前的慌乱,淡然地看向joe,问了句:“我吃饱了,可以自由活动了么?”

joe眼中兴趣渐浓,他轻点下头,答一句:“当然!”

所谓的自由活动,云安自然不会真的出了这间屋子,毕竟自己也有想要回来的人,而且她相信,joe也不会让她离开这里。

重又回到客厅,偌大的落地窗可以看到楼下零星进出的客人,附近虽然僻静,可夜景真的不错,从这里望出去,感觉心情都舒畅了许多。

不过云安也再一次确定了,这周围,的确是一个鬼影子都没有。

心中多了几分疑虑,又隐隐有一丝丝熟悉的感觉。

这样的情景,似曾相识……

终于,有目的的人还是沉不住气了。

身后响起一阵不徐不缓的脚步声,云安没回头,也知是joe走了过来。

经理推着餐车乘上电梯,显然是遵从了joe的吩咐。

“安安……”

云安回眸,冷冷地打断道:“金先生,我们好像还没熟到可以称呼对方名字的程度!”

跟宋美娜相处的时间久了,云安也学会了打着腔调来说话,这一路,她已经忍得够辛苦了,这会儿,她再也不想忍了!

050.我想跟你合作

见joe脸上终于流漏出一抹真实的情绪,云安心内松了一口气,要的就是你比我还心急!

“那么金先生,我们现在能谈正事了么?”

joe突然笑了起来,桀骜不驯的笑容与以往的内敛和煦全然不同。

“我果然没有选错人啊!”joe目光灼灼地看着云安,继而指了指枣红色的欧式沙发组,笑道:“坐下说吧,你的朋友已经在楼下等你了,我们今天恐怕没多少时间可以聊了,长话短说云小姐,我想跟你合作!”

云安微微一怔,尽管不明所以,可还是故作镇定地问:“我有什么合作的价值,值得金先生这么大费周章地把我‘请’来谈合作的?”

“自然是你口中‘诛心’的主人!”

云安的心兀地一缩,眸光瞬时凌厉了起来。

joe无畏地耸了耸肩,正色道:“他的出现,让你很困扰吧?很久很久以前,在他还是个活人的时候,他在人们心中也是神一样的存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英明一世,却毁在一个女人手里。修行前年,他再度重返人间,你觉得,他是为了什么而来?”

不知道为什么,云安的手隐隐有些颤抖,听了joe的一席话,云安仿佛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心脏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死死攥住,窒息感席卷而来。

joe很满意她的反应,淡笑着继续说:“他找到了那女人的转世,复仇变得很轻松,而且,那转世对他的功效难以估计。那么云小姐觉得,那个转世会面临什么样的下场呢?”

良久,云安才找到自己的声调,木讷地反问一句:“那转世,是我?”

joe不答,可一切都显得那么理所应当,一切的一切,都因为他的一番话衔接起来,诸多疑问,都得到了解答……

“我可以给云小姐时间,你慢慢考虑,自保是很简单的一件事。”

云安看向joe,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明明一切都清晰了,她的脑袋里却是一团乱麻,怎么都理不清了。

joe却不想多做解释,直接下了逐客令。“进了电梯先去三楼,会有人带你去找你的朋友。我就不送云小姐了!”

……

云安不知道她是怎么下楼的,甚至在见到了宋美娜等人时,都没能回过神儿来。

同行的宋敛宸见她这样,知道此时不宜多问,忙拉住宋美娜,沉声道:“先别多问,回去再说吧!爸爸跟柳橙也该等急了。”

宋美娜也看出事情不对,忙拉着如同行尸走肉般的云安下楼,打道回府。

脑袋里一遍遍回想着joe的话,云安忍不住笑出了声,那笑容,极尽苦涩:“原来,你的目的是这样的啊……”

要人如何相信,庇佑她呵护她的墨止夜,原来全是在为自己的仇恨铺垫?

云安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能信,可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回想起他无比冰冷的一句“你还不配爱上本尊”,一遍遍回想着他说这话时,决然又凌厉的表情……

“安安!安安……”

宋美娜的声音像是从远处响起,一点点向云安靠近,终于拉回了她的神志。

回眸就对上了宋美娜焦急的眼,云安这才发现车子载着他们已经回到了宋家的别墅门口。

“安安,我们先进去再说,好不好?”

屋子里暖气供得很足,云安冰冷到迟钝的身体泛起一丝暖意,有些歉疚地看着宋父和宋敛宸,明明那么忙……

“对不起,让大家担心了……”

宋父欣慰一笑,拍拍云安的肩,和蔼地道:“傻孩子!这么见外做什么?你人没事就好。叔叔还有工作要忙,就不陪你们年轻人了!”

宋敛宸面上亦是扬起一丝放松下来的笑意,轻声接口道:“那我也去帮忙了,你们小女生的话题,我可插不上嘴。”

云安满怀歉疚地看着自觉退出去的父子俩,再看看宋美娜和柳橙担忧的眸光,更加过意不去。

两人都默契地选择不问,可担心是藏匿不住的,柳橙本就胆子小,加上着急,这会儿眼圈红红地望着云安。

宋美娜少有的紧张,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云安,饶是确认了云安真的完好无损,但还是不放心地问了句:“真没事吧?”

说不感动那是不可能的,云安的情绪都要收敛不住了。

“真的对不起,我当时来不及考虑那么多……”

宋美娜气得想打人,没好气儿地嗔怨道:“你还好意思说呢!”

云安想了想,这事情实在没法跟她们解释,只好有些愧疚地说:“joe的事还有些疑点,等我调查清楚了,再跟你们细说。”

柳橙已经猜到了是哪方面的问题,心内的担忧更甚:“你注意照顾自己就好了,像今天这样的情况可不许再出了。”

宋美娜亦是连连点头:“有什么帮忙的尽管说,好歹我们几个凑一起,也有个商量的余地吧?有事大家一起想办法,你别自己扛着。”

顿了顿,宋美娜疑惑地问:“你那守护神呢?今晚没出现吗?”说着宋美娜还瞥了眼柳橙。“我听橙子的意思,他应该不会容许人随便带走你吧?”

云安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意味,稍纵即逝,很快恢复平静的云安故作轻松地答:“他一直在,所以你们不用这么担心的!”

快速习惯了他一直在的日子,那样的自然而然,以至于云安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不再守护自己时,自己会这样失落,甚至有些难以接受。

万籁俱寂的深夜,云安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却没有丝毫的倦意。

继墨止夜下落不明后,诛心也陷入了麻烦不知所踪,而今天joe那仅有的几句有价值的话,每一句都让云安充满了好奇,好像一切的一切到了他那里,都能有一个解释。

抛却那些前世今生,云安心里还有无数个疑问,尤其是平时在墨止夜和诛心那里问不出的答案,似乎在joe那里都能有所解答,想到这里,云安心中不免多了几分犹豫,她想知道的更多,就无法避免跟joe多做接触。

可本能的,云安讨厌他!

临近考试,云安不想因为这些琐事影响状态,耳机里放着助眠的音乐,云安强迫自己睡下。

一夜浅眠。

最后一天的复习时间,早上的时候云安自己还有些担忧,自己的状态会不会很糟糕,哪知真正翻起课本听课做练习时,她比谁都专注。

一天都在紧张的学习中度过,下了课,天也快黑了。

出了校门,云安便对宋美娜说:“我都好多天没回家了,今天回去收拾收拾,就不去你那了。”

柳橙也因为要准备明天的考试而干脆回寝室去住,这会儿人已经在房间里埋头用功了。

宋美娜想了想,自己家离学校确实是太远,索性道:“那我跟你去!帮你忙,免得我明天还要起大早从家里折腾过来。”

云安笑了,开开心心地领着宋美娜回家。

可能是因为墨止夜好几天不出现,云安身边的孤魂野鬼渐渐多了起来,以往熟悉的气息却都在逐渐消失,这种感觉,着实让人心焦。

云安觉得自己很可笑,开始像是盛极一时的宠妃,如今却像是被打入冷宫的弃妇。

这一想法让云安一阵失笑,刚踏进小区,云安就有了一丝不详的预感。

果然,前面她必经的拐角处,传来一阵轻微的铃铛声,伴随着一个已经让云安熟悉到头痛的声音:“师父,您相信我,我真的是在这里见到的那位姑娘……”

“可是一连多日,我们都未见过她,她或许是搬家了。”

这声音,温润如清泉,却是很陌生的声线。

云安嘴角抽抽着,几天不见,那小道士把师父都搬出来了?太执着了吧?

“安安?怎么不走了?”美娜的声音不大不小,刚一出声,那师徒两人的对话就停了下来。

拐角处探出了一个脑袋,那长相是无比熟悉的。他先是愣了一下,继而惊喜地低呼:“师父!那位姑娘出现了!”

云安:“……”她现在回宋美娜那里还来得及么?

从拐角处走出来两个男人,那小道士正左顾右盼一脸懵逼,倒是他身前的男人淡定一些,也老成一些,目光如炬地看着云安,若有所思。

云安拉起宋美娜就要走。

“这位姑娘!且等一等!”温润的声调高了几个分贝。

宋美娜一脸茫然地看看那两个人,再看看云安,小声问道:“这俩人是什么情况?什么年代了穿道袍,蓄长发,拍电视剧呢?”

云安满头黑线,她要是知道也不用这么头疼了!

那小道士,明明是个大活人,却让云安几次三番用“阴魂不散”四个字来形容他,本来上次墨止夜收拾了他以后,他长时间的没再出现,云安都忘记他的存在了,谁成想,他突然又冒出来,还搬出来个师父!

云安上下打量着那个“师父”,看着是比小道士靠谱些。

051.毫无征兆地出现

他长得眉清目秀,眼底是一片淡泊之色,一席道袍虽然跟自己徒弟是同款,可在他身上却颇有一丝仙风道骨的意味,不像他那徒弟,活脱脱就像个神棍!

云安不想理会他,自顾往前走着,却再度听到他开口说了句:“这位姑娘,贫道沐风道人,有事求问!”

云安一愣,不由顿住了脚步,狐疑地回头望向他。

怎么换套路了?不玩破财挡栽的那一套了?

这么想着,云安还下意识地斜了眼小道士。

沐风道人面上划过一丝丝无奈的意味,歉疚地又道:“贫道这个徒弟顽劣得紧,如有得罪望姑娘勿怪。”

“……你要问什么就快问!”云安受不了他这文绉绉的语气。

“劣徒惹怒了姑娘身边的一只厉鬼,不知那只厉鬼什么来头?身在何处?”

好容易说服自己暂且忘记的事,被人家这么轻而易举地提起,云安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云安垮了脸,不耐地答一句:“我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你有这闲工夫来问我,不如自己去找!”

说完,云安再不想理他,拉着宋美娜快步离去。

那沐风道人没有再追上来,云安松了一口气,开始主动对宋美娜解释起来。

第一次碰面到现在,包括墨止夜的惩罚,云安像讲故事一样统统说给宋美娜听。

听完,宋美娜是真的忍不住笑,小道士干的那些奇葩事,简直是史无前例!

受宋美娜的感染,回到家里的云安心情也没那么复杂了,两个人做家务还是很快的。云安最欣赏的,就是宋美娜身处豪门却不娇纵不矫情。哪里有一点大小姐的架子,瞧瞧这家务活干的,多有效率!

收拾好了房间,宋美娜把冰箱里剩下的几罐啤酒都拿了出来,大咧咧地道:“咱俩要对自己有点信心,复习了那么就,需要放松了!”

云安分分钟理解了宋美娜的意思,有些感动。

她是见自己心情不好,才通过这种方式帮自己分担吧?

二话不说,两个人坐在客厅的地毯上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喝了起来。

下酒菜,就是各种八卦。

云安不善于说,便在一旁捧着啤酒罐听着,宋美娜掌握的,那都是一手信息,听个热闹还是不错的。

聊着聊着,话题转移到了宋敛宸的身上。

说起宋敛宸,宋美娜和云安都有些犯愁。不撮合不知道,这么一撮合,两个人还真有种错觉,这宋敛宸难道真不是直男而是个“弯”的?

尤其是宋美娜本人,暗示起来明明那么方便,可是最后都被宋敛宸无视掉,宋美娜只差跳到她亲哥面前跟他说“橙子喜欢你”了,也不知道他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作不知道。

云安安慰着拍了拍宋美娜的肩头,道一句:“咱们要往好的方面想!”

“我也不想把我哥想弯了啊!可是你看看他!我从来都不知道,他会这么像木头人!”

两人齐齐叹了口气,云安忧心忡忡地分析着:“我怎么觉得,你哥是知道的呢?只是不想让我们难堪,所以故意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彼此都不尴尬。”

宋美娜嘟起嘴巴,不喜欢这个理由。

这个理由就意味着,她哥不喜欢橙子。她好喜欢橙子的说!如果橙子做自己大嫂感觉会很好的说……

不敢折腾得太晚,两个人也真是困了,各自回房洗漱睡觉,准备迎接明天的考试。

酒喝到微醺,再睡觉就不那么困难了,几乎是刚钻进被窝,云安就进入了梦乡。

梦里,云安被包裹在一片漆黑的狭小空间里,虽然局促,但异常温暖舒适,云安觉得,她很喜欢这样漆黑的环境,让她安心,让她放松精神……

可是,老天就仿佛是跟她作对一般,不知道从哪里照射进来了一束光亮,虽不刺目,但在这狭窄的空间里,根本无从躲避。

越是讨厌那束光亮,它就越是要在自己眼前晃着,云安抬手挡着眼睛,却依旧遮不住那柔和的光。

睁眼,云安还有些迷茫。

原来,是厚实的遮光窗帘并没有拉拢,柔美的月光照进窗子,正照在云安脸上。

迷迷瞪瞪地跑去拉窗帘,却不自觉地打了个寒噤。

窗户明明关的好好的,却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阵风,带来了刺骨的寒意。

一缕气息,毫无征兆地出现。

云安彻底精神了,回眸,眼中是藏不住的惊喜。

墨止夜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她面前。

她刚要上前,却因为他的冷漠而顿住了脚步。是了,她又选择性地忘记了,他对她说的那些伤人的话,仿佛还是他整日伴她左右的日子……

云安疑惑于他的突然出现,继而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才她用窗帘遮住的那一轮月,是满月。

诛心说过,月圆夜,他需要进补。而这进补的方式……

上个月的今天,自己正为橙子的事心烦意乱,他忍着没有进补,这一次呢?他突然出现真的只是为了进补么?

云安心里有一丝丝小小的期盼,她不想两个人一见面就滚到床上去,哪怕他来,是为了找诛心也好啊!

可结果表明,墨止夜的目的是那样简单纯粹。

墨止夜无声地跨进一步,两人间本就不远的距离彻底变成了零,高大的身影俯下来,丝毫不给云安反应的机会,霸道非常的吻便落了下来。

凛冽的气息立时灌满了口鼻,云安有些透不过气来,两手胡乱地拍着他紧实的胸膛,却那样无力。

良久,墨止夜才舍得放过她早已红肿的唇畔,一个转身,将云安压在床上的动作行云流水般迅速熟练。

……

筋疲力尽时,云安看着墨止夜只觉得有些陌生,他不再顾及她的感受,不顾她求饶,不停地索取,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可想起joe的话,又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当然,先前那些,都只是假象吗……

“唔……”云安痛呼一声,清醒了几分,看出了墨止夜的不悦,他讨厌自己在这种时候分心。

后面的云安已经记不太清了,只知道自己筋疲力尽昏昏欲睡时,他好像终于停了下来……

要不是宋美娜喊了云安一遍又一遍,今天的考试可能就凉了。

浑身黏腻的感觉让云安再度觉得悲凉,他是真的不想在自己面前再装下去了吧?前两次,他都会帮她洗好了澡再走……

眼泪措不及防地混合着花洒淋下来的热水淌下来,心里说不出的难过。

他明明说过有他在,谁都不能伤害她,他也真的做到了,伴她左右护她周全,可是为什么他又非要说那句“不配”呢?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让云安心无杂念?

这就是所谓的报仇?

她似乎,输得很彻底……

考试分三天,云安向来不是一个三心二意的人,考试的紧张感成功把她的注意力转移,让她熬了过去。

推了所有的活动邀请,云安把自己关在家里,谁也不肯见。

这样的日子只维持了两天,宋美娜和柳橙就找上了门。

人家有备用钥匙,云安根本拦不住她们——于是,云安拒绝不了两人的邀请,三个女生躲在云安的小窝里喝了个大醉,对于云安的事,两人都选择闭口不谈,因为她们都明白,如果云安想说,早就说了。

唯一能做的,就只是无声的陪伴了吧?

有了两个女孩的陪伴,云安的心情平复了不少。其实连她自己都弄不清楚,自己到底在纠结些什么。

过年的日子越来越近,柳橙也要回老家了。

临行,自然有宋美娜和云安相送。

因为东西多,柳橙拜托宋美娜开车帮忙,却没想到宋美娜请出了自家老哥。

气氛就变得微妙了,宋美娜有意无意地努力让两人交流,可这两个人一个像木头,一个像鸵鸟,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愁的宋美娜直向云安投来求助的目光。

云安哪里会处理这些,只怕手段不会比宋美娜高明多少,干脆当看不见,心里默默为宋美娜加油打气。

临上车,柳橙还是不放心地朝着云安开口:“你真的不跟我回家吗?你还没来过呢,去看看也好啊!”

云安浅浅一笑,轻摇下头说:“我有事一定要回去的,至于你们家,以后有的是机会去。”

柳橙只得妥协般地点点头,目光又落在了宋敛宸的身上。

那目光,云安怎么看怎么觉得她是要搞大事的,忙偷偷拉一拉宋美娜的羽绒服袖子,悄无声息地放下手里的行李往后退。

几步之后,宋美娜贼兮兮地拉着云安驻足,小声道:“行了行了!再躲我们还能听到她说什么了么?”

正值春运高峰,站台的人很多,也很嘈杂,宋敛宸垂头一直看着手机似乎在回复消息,突然余光瞥见身后两个跟屁虫一样的小丫头离得更远了,面前只余下一个面色微红的柳橙。

“敛宸哥!”柳橙轻声唤了一句,似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我,我有话想对你说。”

052.对她无感

“什么?”宋敛宸面上没有过多的情绪,一贯的从容尊贵让柳橙不敢直视。

这一次,柳橙是真的鼓足了勇气,抬眼看向宋敛宸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坚定和勇敢,她终于说了出来:“敛宸哥,我喜欢你!”

宋美娜在一边激动得就差跳起来了,满脸兴奋地观察着两个人的一举一动。

云安却有些担忧,宋敛宸眼中没有任何波动,倒像是说明,他的确是早就知道的。

“柳橙。”宋敛宸很平静地沉声开口,声音刻意压得很低,混合着杂乱的人声,根本传不到云安和宋美娜的耳中。

只是柳橙显然是听到了什么,她的眸光一点点暗淡下来,生气全无,心情仿佛在一瞬间跌入谷底。

宋美娜愣了一下,也顾不上什么,连忙跑过去。

火车驶进了站台,人流变得更加拥挤。

柳橙若无其事地对着云安和宋美娜笑,口中轻快地说着:“谢谢你们来送我,过完年我就回来,你们先选店址吧!”

之前提起过的古董店,宋美娜已经选出了几个位置,三个人从中挑出四个比较满意的地点,具体的,还要再考察。

云安只得点点头:“快点回来,我们还等着你一起设计室内装修呢!”

目送着柳橙上车,三个人这才出了站台。

云安跟在兄妹俩身后,三步一回头,她哪里看不出,柳橙的状态不对,只是她有心掩盖,自己也没办法当面拆穿。

宋美娜比云安直接,出了车站,周围没那么多人了,便焦急地问自家老哥:“哥,你都跟橙子说什么了?”

宋敛宸瞥她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答:“我知道她是你的朋友,所以没有让她太难堪。”

“可是……”

“美娜!”宋敛宸对着自己的妹妹少有的严肃。“感情的事不是你在中间就能左右的,明白吗?”

宋美娜嘟起嘴吧,失望地仰头问他:“你真的对橙子一点好感都没有吗?”

三个人上了车,云安一眼不发地坐在后排,心里也无比认同宋敛宸的话。

宋敛宸语调放缓,轻声道:“柳橙很好,但我对她无感。”

没有感觉,就不必往一起凑了,不是么?

宋美娜沉默了好一会儿,在两人以为她就此放弃的时候,她却突然问了句:“哥,你不会真是个弯的吧?”

正在开车的宋敛宸手一抖,车身都跟着晃悠了两下。云安抬眼,就见宋敛宸的脸色黑压压的,顿时觉得有几分好笑。

“该死的!”宋敛宸咒骂一句,无比憋屈地念道:“到底是谁放出来的流言?”

想不到,他本人对这个流言如此在意。

小区门外。

“安安,我家里今天有客人,我就不留下来陪你了。”宋美娜有些烦闷地说着,“橙子的事,我们晚一点在群里聊吧。”她们三个专门建了一个微信群,圈子很小,但是很温馨,这就表明了,三人之中任何一个有困难,都有两个坚实的后盾支撑着她前行。

云安浅浅一笑,点头道:“快回去吧!路上小心一些。”

目送着宋美娜的车子离开,云安才进了小区的大门。

再次看到那阴魂不散的小道士,云安甚至都不觉得意外了。

只是这小道士学会了请外援,他的师父也在,看到云安,眼中闪过一丝欣喜。

继而这抹欣喜就转换为深深的担忧,沐风道人仔细打量着云安,继而大步走来,急切地问:“你是不是见过他了?他现在在哪里?”

云安只觉得莫名其妙,她实在不明白这个沐风道人这么急着找墨止夜是为了什么。

不知道他的目的,云安怎么可能会到处说墨止夜的事?只是沐风道人给她的第一印象还不错,云安也不由客气了几分:“他的行踪我是真的不清楚,麻烦你们找人找得远一点,别再来烦我了!”

沐风道人有些失望地点了点头,转身欲走。

“师父?”小道士有些不解地看着沐风,之前不是说那位姑娘一定知道么?怎么……

沐风没有搭话,又看了眼云安,却兀地顿住了脚步,好一会儿,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大步折了回来,语调中多了几分激动:“你,你在以身饲魂?不要命了吗?”

云安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沐风急切地又道:“用你的身体,滋养淬炼他的魂体,这种术法,会耗光你的阳气,就连魂魄都不会剩下!”

以身,饲魂吗……

云安愣愣地看着沐风,又仿佛透过沐风在看很远的地方,她的眼中没有焦距,她的面上没有表情。

原来,是这样啊……

沐风不理会云安的失神,继续问道:“你们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多久了?你自己有没有发现身体上的变化?”

哪里有什么变化啊!云安不解地想着,硬要说变化,身体越来越好了算不算?从这个角度来看,沐风道人的话也未必能信。

云安有些心烦,自然没有那么好的耐心去给沐风解疑答惑,冷声开口道:“我的隐私没必要跟你一个陌生人讲吧?你要找人,尽管去找!别来烦我成么?”

沐风有些为难地看着云安。

“如果贫道没猜错的话,那只厉鬼可不是寻常厉鬼,那是鬼界的至尊,那样的存在岂是我等能随便寻到的。贫道是在姑娘的身上感受到了他的气息,所以才忍不住多问……哎!是贫道失礼了。”

云安摆摆手,不耐地说了句:“知道自己没有礼貌就好了!”

这一次离开,沐风道人没有再上来阻拦,云安走进电梯,心情彻底变得阴郁。

最近,发生的都是不好的事啊……

听到了太多的答案,反而无力辨别它们的真实性,诛心也还是没有下落。

不知道墨止夜那晚来,有没有发现诛心不见了,她完全都没有说的机会!

“叮!”

电梯门开,云安埋头向前,到了家门口,却发现那里早就有双穿着藏蓝色裤子的长腿等着自己。

抬头,就对上了一个和煦的笑脸。

云安:“……”她现在回电梯里还来得及么?

“安安,你这么多天不找我,我只好来找你啦!”joe又换上了他手捧小雏菊时的轻松笑容,仿佛那晚的威胁都不曾发生过。

这货是精分么?云安嘴角抽抽了一下,抱着胳膊冷眼望着他。

joe指了指大门,厚脸皮地问道:“你不进去吗?”

云安拿出钥匙开门,他来了也好,有些问题,找他来解惑是很好的!

先前因着那道士师徒而没留意,这会儿云安才发现,周遭又没有鬼魂的气息了!

果然是这个joe的问题吗?

云安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他时,因为有墨止夜,所以云安并没有留意身边其他的气息,而且,毕竟墨止夜是鬼尊,周围没有鬼魂也算是很正常的事,所以云安完全没有在意。

后来他又送了几次小雏菊,那会儿墨止夜也还在,虽然离得远。

仔细想来,无一例外的,有joe的地方就没有别的鬼魂,除了墨止夜。而诛心,刚在joe面前露了脸,就失踪到了现在……

“你不坐吗?”

joe的声音唤醒了云安,这才发现他已经十分自然地坐在沙发上,那怡然自得的模样,仿佛他才是这间屋子的主人,而云安,只是客人而已。

虽然不悦,但云安还是坐到一旁的单人沙发上,跟joe拉开了些距离,这才安心了些。

“行了!你也正常一点说话吧!”云安没好气儿地开口。“家里没人,鬼也都被你弄没了,你不用装模作样给别人看!”

joe笑得有些轻浮:“你还真是冷漠啊!”

云安冷哼一声,淡漠地说一句:“我们不熟!”

“好吧!”joe正了正神色。“我来,主要是想问你,考虑了这些天的答案。”说着joe又轻笑着补一句:“顺便,要是能挖一挖他的墙角也是很好的!”

云安自动屏蔽了后面的话,只是冷漠地回答了前半句:“有些事我还不是很清楚,所以没法做决定。”

joe很自觉地点头:“有什么想问的就问我好了!我一定知无不言。”

“你说,我是他仇人的转世,依据呢?”

joe好笑地看着云安,想看一个傻子一样,良久才答:“傻么?他千挑万选挑中了你,还不是依据么?”

云安:“……”貌似,没什么不对的。

“他死了以后,不知道用什么术法留在了鬼界,打败了鬼界的上代鬼王,统治了整个鬼界,目的也是为了有一天能回来报仇。”

在说这话的时候,joe咬牙切齿的模样不像是装的,他似乎难以相信墨止夜能留在鬼界这个事实。

云安不在意,这件事的隐情joe未必知道,索性换了个问题:“前世的我为什么要杀他?”

joe愣了一下,似是没想到云安会问这个。似乎陷入在回忆里,良久他才道:“当年他还是人的时候,害死了你的家人。”

053.不是这样的

云安愣住,只听他又说:“你为了报仇,有意接近他,让他成功地爱上了你,作为枕边之人,你杀他远比别人来的都容易。”

长久的沉默。

云安真的是有些难以相信,这么狗血的剧情,居然是真是发生过的?

宁可相信一个动机不纯的陌生人,也不相信保护自己那么久的墨止夜,这种事,云安做不出来,她凌厉地看向joe,却根本不知道,这样的神态,这样的气势,都像极了墨止夜。

“这些,你又是怎么知道的?你到底是什么人?”

joe冷哼一声,咬牙道:“他当年锋芒太露,树敌太多,我不过是其中一个罢了!这具身体受我控制,却控制不了多久,我能有今日也耗费了不少光阴,要是被他发现了,怕是要前功尽弃了!”

云安勾起了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弧度来:“就是说,你惹毛了人家,还打不过他,所以才想到要请外援是吧?你就不怕我把你的事直接告诉他?”

joe十分淡然地答:“你要是想说,月圆之夜见到他时就会说了。”

云安:“……”你怎么就知道的?那晚她哪有机会说?而且……她也没想好到底要不要说。

还是有些私心的,像是想要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你知道以身饲魂吗?”云安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知道啊!你不就在做么?”joe有些疑惑地看着云安,这个问题亦是让他始料未及。

“这样下去,我会怎么样?”

joe眼中的犹豫一闪即逝,但还是被云安不声不响地捕捉到了,她故作没看到,静静地听他说:“不出一年,你就会阳气耗尽而死吧,至于魂魄,残缺不全,不入轮回不入鬼界,在阳间耗尽魂力而消散。”

他一定有话还没说!

那一抹犹豫切切实实是被云安瞧见了的,不会有假!

他挑挑拣拣把好的部分全部扔掉,专挑坏的后果来说,无非就是想合作而已!这点脑子云安还是有的,不可能会相信他。

云安没有计较他这番话的真实性,最后问了一句:“诛心现在在哪里?”

“你不同意合作以前,我是不会放他出来的!”

这话让云安发笑,她寒凉的眸光落在joe的脸上,讥讽地开口反问:“你以为,一个诛心能威胁到我什么?”

“自然不指望能威胁到你,只是有他在,我们不方便见面而已。”

潜台词就是:你要是不同意,我就一直这样缠着你!

“可你这样不是打草惊蛇了么?他早晚是要发现的!”

joe嘴角浮现出一抹得意的弧度来,他学着云安的口气,答了句:“没关系,你很快就会同意的!”

云安的脸色一变,冷声问道:“你想做什么?”

他面上的笑意缓缓扩散,没头没尾地念了句:“来了!”

云安没听清,凝眉看着他满脸疑惑:“你说什么?”

“云安,你真的会帮我杀了他么?”

joe突然这么一个问题让云安有些晕乎,刚想质问他在搞什么幺蛾子,却忽然发现自己嘴巴不受控制地一开一合……

“当然!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我都会杀了墨止夜,他活一次,我就杀他一次!”

这是她的声音?

云安瞪圆了眼睛,不可能的!她怎么会说这种话?

她想去看joe的脸,可突然发现自己连转转眼珠子的动作都做不到了,掌心被塞了一个什么东西进来,凉丝丝的,硬邦邦的,形状像是个小瓶子……

“砰!”

伴随着窗口传来的一声巨响,熟悉的气息如汹涌的潮水般席卷而来,虽看不到,但云安依旧感受到了他的愤怒。

能动了!

云安慌忙地起身看向墨止夜,他那张妖冶的脸此时阴沉得仿佛能滴出墨汁来,眸光更仿若是淬了毒,那一眼,仿若是被死神凝视了。云安只觉四肢百骸都凉了个彻底,身体再度不受自己的控制,瘫软地跌坐在地上,动都动不得。

“好啊!真好!”墨止夜盯着云安的手心,怒极反笑。“还想合起伙来再杀我一次是么?”

云安这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攥着joe塞给她的东西,墨止夜的眸光那样深沉,这东西必然是能威胁到他的东西。

她想把它丢掉,可墨止夜的威压还在,云安根本动弹不得,她想摇头,她想说刚才那些话都不是她的本意。

可joe像是看出了云安的意图,他抢先一步道:“这次被你发现了也没什么的!早晚有一天,你还是会死!”他走到云安跟前,扶起云安,狞笑道:“至于她,我就先带走了!”

云安一愣,眼前的景象变得朦胧,一瞬间周围都是混沌不清……

“嘶~”

一双偌大的手凭空出现,像是在这空间里撕开了一条裂缝,裂缝中,是云安熟悉的小窝,墨止夜正阴沉着脸站在那里。

“啧!”joe不悦地凝眉。

裂缝缓缓扩大,接着,周围混沌的空间四分五裂,两人又回归了现实的空间。

joe的表情终于变得凝重,他似乎在纠结着什么。

可墨止夜不会给他思考的机会,周身兀地燃起熊熊青焰,迅捷地攻向joe。

云安找回了神志时,人已然被隔离到了战场之外。

心下已经猜到了,joe的真面目到底是什么。

那隔绝鬼魂的能力,她之前就听说过的不是么?当时知道柳橙在工厂里时,女鬼姐姐说过,那里有结界,鬼魂是进不去的。

只是当时云安的感知并没有现在这么强大,加上紧张,云安根本无心去留意这些。

刚才的交谈中,joe说了句“这具身体受我控制,却控制不了多久。”这情形,跟柳橙怀上鬼胎的时候又那样相似。只不过当时那个东西要化作鬼胎才可以控制活人,这一回,似乎技能得到了强化,可以直接控制了。

之前那东西,似乎就跟墨止夜是旧识,不排除是仇人的可能,所以,他们很有可能是同一个东西!

垂眸,云安看向了自己手里的那个小瓶子。

一只精致的白玉瓷瓶,里面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不过光看墨止夜的目光也知道,它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正出神儿呢,面前忽地闪过了一道人影,原来是joe敌不过墨止夜的攻击,想要冲过来带着云安一起逃走。

云安慌忙往旁边躲,她可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扣上一盆脏水,最起码,她想要跟他解释一下!

墨止夜自然不会让joe得逞,电光石火间,两人再度陷入了苦战。

“怎么可能让你两次从本尊手里逃脱!”墨止夜阴沉地爆喝一句,攻势也愈发凌厉起来。

joe脸色越来越难看,眼底尽是不甘,他似乎没想到,墨止夜的功力会进步这么快,这一次,又失算了!

再不甘,也无可奈何,只有把希望寄托在下一次了!

思及此,joe不再进攻,一退再退,逃跑的意味分明。

墨止夜哪里肯让他逃走,青焰化成火雨,范围虽小却盘旋在joe头顶,是不是落在joe身上,都会听到一声极为诡异的尖细惨叫,那不是自joe的口中发出的,而是灵魂的声音。

云安听得心惊肉跳的,不由离得更远了些,却突然发现屋子中多出了一道气息。

是诛心!

他的气息十分微弱,似乎受了很重的伤。

定睛一看,才发现joe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诛心放了出来,正挡在自己的头顶。

立时,火雨消散,joe面上浮现一丝得逞后的笑意,隔空一抛,诛心的身体变不受控制地砸向墨止夜。

接住诛心的墨止夜,再找不到joe的踪迹,利刃般凌厉的目光转瞬便落在了云安身上,云安心里甚至生出了一丝错觉,他是把怒火转移到自己身上了!

随手一挥,身受重伤的诛心消失的无影无踪,墨止夜面色阴沉地一步步走向云安。

不自觉的,云安想要逃,她害怕墨止夜用这样冰冷的眸光看着她,这样的眼神太过陌生,自己在这样的眼神下,仿佛是透明的,所有的一切都被他看穿。

退无可退!

云安的背死死地贴在冰冷的墙面上,脚却还下意识地想要往后退。

“墨止夜。”声音颤抖得不成形,云安很急切地想要解释:“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

“说什么?”

冰冷的语气,凌厉的眸光,无一不让云安胆寒,她越想要解释,却发现他的情绪越糟糕,他狭长的眸子透过她,似乎看到了很远的地方……

他是想到了什么了?为什么,他不肯听她解释?

彼时,冥王大人正在判决一个生前罪大恶极的鬼魂。

他这么随和,这么友善,怎么底下那只鬼魂抖得像个糠筛似的?

冥王大人有些无语地望向一旁立着的判官,指指自己的鼻子,又指指底下五体投地的那只鬼,问道:“我长得有他丑么?”

判官斜了眼冥王,似乎对此见怪不怪了。

054.听我解释!

判官很平静地答一句:“冥王大人临风玉树,哪是他能比的。”

“那他怎么吓成那个熊样?”

底下那鬼魂抖得更厉害了。

要说活着的时候,他可以不信那些生死轮回,真到了冥界,哪里还由得他不相信!

想起生前做过的那些事,很多原本忘记的事,这会儿却像是在脑子里放映了一个电影般,异常清晰地过了一遍又一遍……

蓦然想起那句“举头三尺有神明”,他就更加心虚不已,不用审判,他就像是已经知道了自己将要面临的结局。

“砰”的一声响。

举着茶杯正要喝茶的冥王大人吓得手一歪,珍藏了记不清是多少年的白釉茶杯就这样摔了个四分五裂。

冥王大人看着脚步生死不明的诛心,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

“他妈的老混蛋!”

那愤怒的咆哮,久久地盘旋在冥界深处……

垂眸看向匍匐在地上的鬼魂,冥王大人的眸光何等凶残。

“他生前都干了什么?”少了几分慵懒,冥王疾言厉色地问了句。

判官翻开生死簿,波澜不惊地念道:“六岁时,故意绊倒自己爷爷,害老人家脑溢血死亡;十岁把邻居家女孩的宠物打死;十二岁……”

“停停停!”冥王大人绷不住了,有些埋怨地瞪向判官。“罪大恶极的鬼才到我这,好久没工作,一上来你就给我念这个?”

判官会意,一手捧着生死簿,一手在上面隔空翻着什么。

一连翻了六七次,判官才从容不迫地开口道:“几项大罪在这里。”

判官手中那支白玉杆紫毫毛笔在半空中书写着什么,须臾,数列工整的泛着莹莹蓝光的字迹呈现在冥王眼前。

“啧啧啧!”冥王不禁咂舌。“看看!看看他犯的这些罪,感情你活着就没干什么好事是吧?”

那鬼魂这会儿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匍匐在地上除了颤抖什么都做不了。

判官在一旁不咸不淡地插言道一句:“当然了,要么也不至于要您亲判。”

冥王沉吟片刻,判官瞥了眼脚边依旧一动不动的诛心,不由提醒道:“大人,诛心还在等着您疗伤呢。”

“啧!”冥王白他一眼,不耐烦地道一句:“急什么?他又死不了!”

目光重又落在眼前那一堆文字上面,那一桩桩一件件的罪行,真可谓是罄竹难书了。

“那就……油锅地狱里泡够三百年,再去铜柱地狱烙上三百年,之后嘛……”

冥王看着眼前的字,判官在一旁又道了句:“还有好多大小罪行,大人可要再看看?”

冥王:“……”这么多还不算完?

连连摆手道:“不必了!出来以后每日刀锯一次石磨一次,再受六百年就安排投胎吧!”

那鬼魂傻了,左一个三百又一个六百,算来算去有一千两百年了!冥王说的那些,光听着就知道不是什么好受的刑罚,他要历一千两百年,岂不是……

像是看透了鬼魂的心思,判官闪身到他面前站定,语调无比平和地开口:“放心吧,不管是油炸还是铜柱,刀锯还是石磨,你都死不了,因为你已经死过一次了,你的灵魂,归冥王大人所有,他不要你消失,你就永远会沉浸在痛苦里。”

像是拼尽了最后的力气,一声凄惨的尖叫自鬼魂的牙缝中溢出。

“不——”

当然,口头上的反抗完全没有什么实际意义,那鬼魂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就这么被拖出去,游走在地狱之中,偿还他的罪孽……

诛心在冥王的救治下,很快转醒。

“冥王大人!”诛心呆愣了片刻,便看到了冥王的存在,挣扎着就要起来。

冥王随手一挥,便按住了诛心,口中*地道:“别乱动!知道我救你一次多费劲么?”

诛心手捂着胸口,脸色惨白着,隐隐含了些愧疚。

“抱歉又来给您添麻烦了。”

冥王摆手说着无妨,继而贼兮兮地打量了一下诛心,八卦似的问道:“快说说,这次那女人又惹了什么祸了?”

最近墨止夜忙得连个鬼影子都不露,诛心更是不会在冥界走动,冥王已经好久没收到关于墨止夜跟云安的情报了,心里早就八卦得不行。

诛心的眸光有些复杂,继而转化为深深的担忧,他沉声答了句:“千年前的宿敌,出现了。”

冥王愣了一下,他对墨止夜生前的那些纠葛,其实知之甚少,只记得他为了那个女人毅然决然地追到了冥界,才发现一切都是谎言,而那女人,根本没死,只是骗了他的情以后,又心狠地让他去死……

他的敌人,不是那个女人吗?

许是猜到了冥王的疑惑,诛心解释了句:“当年,正是那宿敌联手梦笙,费尽心机才害死了尊主!”

冥王大人来了兴致,满脸好奇地凑近了些,催促道:“快说快说!好好给我讲讲到底是怎么回事!”

诛心:“……”您身为冥界之王,这么八卦真的好么?

——————

墨止夜瞪视着云安,那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的模样,让云安感到惶然。

对上她如惊悸的小鹿般的眸子,墨止夜恍惚了。

当年撞破她与连震密谈时,她亦是这般模样,惊慌失措地辩解显得那么苍白,却又那么令人信服。

“真的不是你看到的那个样子的!止夜,你要相信我!我只是想帮你套出他的目的,我,我怎么会跟你的仇人有什么话好说呢?”

这是她当年的解释,他信以为真,却代价惨重。

如今,你又要用什么话来瞒天过海呢?

思绪被她一声声焦急的呼唤拉了回来。

“墨止夜……”

看啊!她那急得红了眼的模样,依旧那么楚楚可怜,依旧那么令他心软。

“你听我说!他故意抓走诛心来威胁我,我找不到你,只好自己想办法……”

云安此刻已经冷静了下来,唯一怕的,只是被他误会。

语调不由更加急促:“我真的只是想套出他的目的,他说的什么合作,我本来都是要在见到你的时候跟你说的!”

不知道为什么,云安看到他勾起唇角,牵起一抹无比嘲讽的冷笑来。

云安的心兀地一沉,他不相信她!她这样的解释在他眼里,都是谎言吗?

天地良心!她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啊!

兀地,下巴一痛,墨止夜死死地捏住了云安的下巴,迫使她看着他。

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进,云安看着他残酷的眸光无限放大在自己眼前,心竟是无比的钝痛。

可就算是这么剑拔弩张的氛围,云安的脑回路却依旧清奇。

“你,你有实体了?”

前几次的欢好,加上诛心的警告,云安早已明白了墨止夜的特性,他只有在月圆之夜才能凝聚实体,可今天……

墨止夜冰冷的眸光因云安的一句反问而有了片刻的迟疑,继而,却用更加毒辣的眼神死死地瞪着云安。

“女人,看来本尊之前是对你太过温柔了!以至于你忘记了,你这条命只属于本尊!”

心仿佛被剜了一刀又一刀,就连云安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因为他的一句话而心痛到无法呼吸。

“不是,不是这样的……”云安喃喃低语着,那失魂落魄的模样没能让墨止夜消气,反而变得更加暴虐。

兀地,一个霸道的吻封住了云安痛苦的呢喃。

残暴的侵略毫无征兆地到来,却没有丝毫停下的迹象。

……

冬日的暖阳照进房间,有些晃眼,云安被晃醒了,却觉得睁眼都是一件十分吃力的事。

周身酸痛的感觉让她记起了昨晚发生的一切,他明明折腾了她整晚,却在白天又消失不见了!

云安吃力地坐起来,看着空荡荡的屋子,看着被撕扯得不像样子的衣物随意地扔在地板上,心中一阵酸楚。

仰起头平静地望着天花板,她不想哭!她不喜欢流眼泪的感觉!

她本就是要死了的命,因为他才有了活下去的资格。凡事都讲代价的不是么?这些,就是她活下去的代价!没什么好哭的。

拖着昏昏沉沉的头和疲软不堪的身子,云安去泡了个澡。

她发烧了,好像烧得还挺严重。

泡在浴缸里只觉得浑身冷到麻木,即使头顶吹着浴霸也无济于事。

好困,好想回到温暖的被子里接着睡……

云安这么想着,可却没有力气动弹一下。

算了,就这么睡吧……

失去意识前,云安只觉得自己鼻腔中呼出来的气,烫的吓人。

……

当墨止夜看到昏睡在浴缸中意识全无的云安时,什么脾气都没了。

身体完全不受大脑支配,他本能的反应就是冲上去,慌忙把云安从冷掉的水里捞了出来,裹上浴巾抱回床上。

“安安!安安!醒醒!别睡了!”墨止夜一边轻拍着她滚烫的脸,一边急促地呼唤着。

一声嘤咛,云安悠悠睁开眼,却是一片茫然的目光。

“安安!”墨止夜焦急地重又唤了一声。

“墨,止夜……”云安疑惑地念了句。

088.说好的不会放手呢?

云安的脸登时便红了,原本是想让诛心急一急,气一气,所以才故意拖着墨止夜不去理会他,却没想到反被墨止夜撩了这么一下,再看诛心垂下的脸,已经黑得不能再黑了。

“诛,诛心还在这里呢……”云安嗔怪地白了墨止夜一眼,从他怀里挣脱开便要跑。

墨止夜一把将她拉回来,理了理她额间的碎发,才将眸光转向诛心,收起眼底的宠溺与纵容问了句:“那些人如今在哪?”

诛心抬头,脸色还有些不好看。“他们得了藏书,直接回了妖界,那界口有阵法,属下不敢打草惊蛇,就让人留守在界口,带着赤圆先回来了。”

云安一脸兴奋地望向墨止夜,跃跃欲试道:“我们接下来要去妖界吗?”

墨止夜无奈地白她一眼,轻轻刮了刮她粉嫩的鼻子:“你呀!先养好身子再说吧!”

诛心实在是忍不住,语气不善地道:“鬼后以为那妖界是什么地方?随便就可以去玩的么?”

云安:“……”

虽然没说话,可云安还是有几分哭笑不得的意味,无限替诛心感到扼腕。

原本墨止夜丝毫没计较诛心跟丢了人,可诛心非要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只这一句抱怨,成功让墨止夜变了脸色。

云安想拉住他说句没事,可到底没拉住,墨止夜一挥手,诛心整个人就被丢出了房门。

一声隐忍的低吼自房门外响起,云安伸长了脖子望过去,就见诛心倒在地上,周身焚着青色的火焰,他面上痛苦不堪,可自发出那一声低吼过后,就咬死了牙关再不肯吭一声。

云安抖了抖,到底有些不忍心地道:“他也没说什么,我都不生气,你何苦发这么大的火?”

墨止夜定定地看着云安,凉凉问一句:“你跟他的关系,什么时候好到肯替他求情的地步了?”

云安:“……”

墨止夜继续道:“都像他这样不守规矩,那本尊这个鬼界之王当得还有什么意思?”

夜里本就寂静,墨止夜这句话又可以抬高了音量,门外的诛心想听不见都难。

“好歹是你最器重的徒弟呢!”云安不满地嘟囔着。“算一算,他应该是你的大弟子吧?论起来就连梦笙都要叫他一声师兄,他忠心为你,哪里能看得了有人背叛你?”

推己及人,这事换做是云安,势必也会对背叛墨止夜的那个人恨之入骨的,更何况诛心本来就是个直脾气,有这个反应云安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墨止夜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一句:“你倒是知道的不少。”

云安干笑:“哈!都是像听故事一样,东问一句西问一句,拼拼凑凑就知道的多些。”

“经过了这么多事,本尊不想再相信,你会是背叛本尊的那一个!”

云安见他认真,也不由正色了几分。

“我知道,可是太多事说不清道不明,梦笙还是有嫌疑的!”云安叹了口气,补充一句:“我们还是尽早找到藏书吧,有了藏书,我恢复记忆也能有点希望。”

“不急,等你养好了再说。”

云安无可奈何地点头,她自己也知道,自己以这个说睡着就睡着的状态跟着墨止夜去妖界,无疑是个拖累……

“你能不能先把你那火收一收?诛心也奔走了好些日子了,让人家歇一歇不好么?”

墨止夜冷哼一声,好一会儿,还是收了极狱之火,默不作声地继续拥着云安翻竹简。

诛心惨白着一张脸,踉踉跄跄地走进来,跪在地上道一句:“属下知错了。”

是不是真的知错,一眼就能看得出来。云安听着他语调中的不甘,不由暗自惆怅,看来诛心的心结,是不会那么容易就解开的。

墨止夜自然也看出了他的心思,冷冷地开口道:“本尊的选择如何,从来都与你无干,如果你再执迷不悟,就别怪本尊心狠!”

诛心颤栗着道一句“不敢”,转身出了屋子。

一路直回到自己的房间,诛心才忍不住一拳捶在桌子上,虽不用魂力,可那桌子仍留下一个拳印。

他好歹也是修炼了千余年的厉鬼,屋子里的对话他想听,自然听得分明。那女人做了那么多错事,如今却在尊主面前如同小绵羊一般无害,她哪里来的脸!

替他求情?他才不稀罕!这种忘恩负义的东西,就应该被大卸八块,魂魄还要扔到冥界,在各个地狱中走个遍,才算解了他的心头之恨!

“一个小小的人类,却比狐妖还会蛊惑人心!”诛心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在尊主受到伤害之前,必须想办法除了她!”

——————

云安的作息时间终于恢复了正常,不会再毫无征兆地睡过去了。

至于妖族,自从他们找到了藏书,就闭界不出,一晃七八天过去,一众人的心都跟着提了起来。

不管妖族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去寻找玊族藏书,这七八天也够他们自己消化的了。

云安不止一次地问墨止夜,他们迟迟不动身去妖界,会不会来不及,可每次墨止夜都说不急不急,听得云安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怎么可能不急,云安的身子刚好,墨止夜便带着沐风,动身前往妖界界口。

妖界跟鬼冥二界不同,要进去很是麻烦。

六界内外的各个界口,均设有阵法,一旦有异界人启动,势必会惊动界内族人,妖界这一代的妖王,是个天纵奇才,传闻他喜怒无常,又极讨厌异界之人,对人类那更是恨之入骨……

云安看了看自己,再看看沐风,有些惆怅。

墨止夜安慰道:“我倒是有法子可以偷偷潜进去,只是你们俩要做好准备,妖族的眼睛都是雪亮的,恐怕你们刚一进去就会被发现人类的身份。”

沐风淡然点头:“我倒是不怕,只是……”

云安知道自己是个拖累,可被沐风这么一看,心情登时就不愉快了,心情不好,嘴上也就没了客气:“我早就说让你们教我些术法吧?你们不肯教,这会儿又嫌我累赘,我……”

话还没说完,墨止夜便笑出了声,拍拍她的头,笑吟吟地道:“谁说嫌弃你了?沐风不需要我担心,而你——”墨止夜无比郑重地道一句:“有我在,绝对不会让你出事!”

坦白说,云安自己也有些嫌弃自己的,除了添乱闯祸,似乎什么都不会。可墨止夜这样安慰,云安心里却更加的不是滋味,她不想做墨止夜丰满羽翼下的雏鸟,她也想振翅高飞,也想做一个对墨止夜有用的人。

面上没露出太多的情绪,云安只嘟着嘴巴一副不满的样子,握紧了墨止夜的手跟在他身后,试图找到一丝安全感。

沐风手里拿着什么,不待云安看清,就塞到了云安的掌心。

云安捧着那颗散发着红光的珠子,有些意外地问:“这不是赤圆吗?”

沐风点头道:“总要保险一点的好,你好生收着幻做本体的赤圆,这样即使是你跟我们走散了,妖族的人也不会发现你是人类。”

赤圆珠周身散发着的诡异红光中,隐隐有一丝妖异的气息,这气息似乎有很好的掩盖功能,云安拿着它,只觉得满身都是它的气息。

而且赤圆只要接近了沐风就会有所感应,这样即使是走散了,云安也能凭着赤圆找到沐风。

墨止夜攥着云安的手不由收紧了些,声调中含了几许沙哑,他也十分紧张:“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中的万一,安安,你放心,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开你的手的。”

云安抬眸,冲他笑一笑,让他安心,亦是让自己安心。

“没事!我就是跟你们开玩笑呢!真遇到危险,我会保护自己的!”

半小时后。

不知道妖界的天气本就是如此,还是因为今天不是个好天气,云安望着头顶阴沉沉的仿佛随时就要砸下来的天,心也跟着异常压抑。

前一刻还在郑重保证了不会放手的墨止夜,没了踪迹。

云安此时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在潮湿的深林中,心里更是毛毛的没个安稳。

在进入界口的一刻,身后紧随而来的是十数名归来的妖族人,为首的云安更是眼熟——分明就是本该躲进妖界闭界不出的鹰六!

来不及细想,他们就已经分辨出在他们之前进来的三人都不是妖界之人,鹰六羽翅一挥,狂风席卷开来,云安只觉眼前一阵剧烈的震动,等她醒过来时,眼前就是这片潮湿阴暗的林子,墨止夜和沐风都不知所踪。

云安捧出了赤圆珠,从醒过来起,她就一直试图唤醒他,让他出来想想办法,可赤圆珠散发的气息不断,可器灵却无论如何都无法被唤出来。

接连而来的不靠谱事件,让云安心灰意冷,索性鬼尊令在手,云安不怕墨止夜寻不到她,想到这里,云安也不再满林子乱逛,反正也是出不去,干脆找个粗壮点儿的大树下坐着,安静地等。

089.千树阵

妖界的气与人间不同,处处透着诡异,在浑厚气息的笼罩下,云安无从分辨任何的事物,不似在人间,一草一木都无从逃过她的感知。

“这鬼林子太奇怪了!”云安靠坐在树下,越想越觉得不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这一片死寂的林子里,有着很多的生命……

不行!

云安兀地从地上跳起来。

她无法唤出赤圆,有没有可能是因为这个林子?

万一墨止夜也因为这林子而找不到她,那可就热闹了!她随便遇上个妖族,这条小命就不用要了。

“赤圆赤圆!你到底能不能听到我的话啊?”云安焦急地捧着赤圆珠,不敢再停留,仓皇地往前走去。

云安的想法很简单,只要是个林子,就总有走到头的时候,她只要一门心思往前走,总会走出去的。

当然她也不傻,一路捡着树枝石头,呈直线向前排开,这样回头参照着走,就会知道自己走的是不是直线。

自认为很聪明的云安,看到那颗粗壮的大树时,有一瞬间还以为这只是林子中长得相像的树而已。可当看到树后笔直排成一列延伸出去的树枝石子,云安傻眼了。

不论是向前看还是向后看,她走的都是一条直线没错,可为什么,绕了一圈又回来了?

云安没敢再动,看着前后漫漫看不到尽头的树林,有些头疼。

天越发阴沉了,在这么下去天黑了,她就更没法走出这林子了!

不信邪的云安,垂直着刚才的线又走了一遭,于是一个小时后,一个巨大的十字就形成了。

云安看着那四条直线,苦不堪言。

已经在这林子里转了四五个小时了,赤圆不出来,墨止夜也找不过来,几乎可以肯定,都是这个林子的问题。

这近乎鬼打墙一样的手笔让云安有些心慌,若是鬼打墙,她还没有这么害怕,可她察觉不到丝毫鬼魂的气息……

今时不同往日,这会儿云安即使遇到个鬼魂,都是安心的,可就是因为什么都遇不到,才会这么慌乱。

不敢再耗费体力,谁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事。云安重又坐回树下,望着越发深沉的天色,心中无比惆怅。

转了这么久,云安其实早就累了,只是出于害怕,才没敢让自己睡过去。

可强撑着也不是办法,尤其这妖界反复无常的天气,到了夜里反倒热了起来,云安头顶蒙着汗水,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

庆幸的是心里装着事,云安睡得不沉,耳边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把云安吵醒:

“这是人类吧?”

“怎么可能?一个人类哪里能闯进妖界?”

“那是什么?”

“看她的气息像是灵界的?”

“嗯嗯!我看也像!”

……

云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觉得眼前黑漆漆的有些不同寻常,定睛一看,才发现自己被一群树木包围住。

没错,就是树木!云安记的分明,在她睡着以前,周围的没有这么密集的树木!

这一发现让云安大惊失色。那些树木像是没察觉到云安的苏醒,一个个弯着腰,仔细望去,还能看到树干上长得分明的五官!

这一幕,要多诡异就有多诡异。

最为恐怖的,是那些树干上的眼睛都一瞬不瞬地看着云安,嘴巴一开一合,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议论纷纷。

就算是见了二十年鬼的云安,也实在承受不了这样的视觉冲击。

“诶?她好像醒了!”

云安心中咯噔一下,左右望了望,却发现黑暗中,有更多的树木在往这里移动。

难怪在这林子里,云安觉得所有东西都是有生命的,原来,这整个林子都是由树妖组成的!

“好久都没有食物自己送上门了,我们还管她是人还是妖干嘛?”

说这话的,是云安正靠着的大树,整个林子里,就属他长得最为粗壮。

云安一怔,刚想跳起来,却发现腰间被不知不觉立起来的树干缠住,无法动弹。

头顶枝繁叶茂的树冠被风吹得飒飒作响,云安抬眼,就对上一双满是血丝的眼。

那眼底有着些许不满,鄙夷地嘟囔一句:“难得有猎物上门,却是个这么瘦弱的小女娃,哪里够吃啊?”

云安嘴角抽搐着,要不是眼下情况危急,她真想吐槽一句:你们一群树,居然也学野兽玩吃人的那一套?

这话到底没胆子说出来,云安镇静地开口:“我就一个人,哪里够你们塞牙缝的?不如你们再等等,等我同伴找过来,一起给你们吃?”

捆着云安的大树精冷哼一声:“你要是有同伴,这么久不来找你,八成是不会来了!也不想想,我这千树阵是谁都进的来的么?”

云安一边挣扎着,一边嚷道:“我不是就进来了吗?万一我的同伴也像我一样误打误撞进来,你们是不是就多了点食物?”

大树精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云安道:“你当我傻么?你这么希望同伴过来,是想逃走吧?”

你傻不傻我不知道,能拖延时间就好了!

“当然想逃走啊!可是你这林子这么厉害,万一我们逃不出去,你就有好多食物了!囤粮过冬都够了的!”

“哼!那就更不能留你到同伴来了!”大树精大吼一声:“小的们!吃了这小丫头,立刻封林!”

“是!”一干小树精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分分钟能把云安生吞活剥的架势。

云安束手无策,她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遇上鬼族还能拿墨止夜的鬼尊令压制他们一番,可对上妖族,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等等!”大树精突然一声令下,云安面前一个受不住脚的树精直直地向云安栽了过来,可惜树干太长,没砸到云安,倒是结结实实砸到了大树精的头顶。

大树精痛呼一声,却不敢骂,只压低着声音命令道:“快!先撤!”

周围一众小树精窃窃私语起来,有几个拔高了声调,语气中尽是不满。

大树精爆喝一声:“都不要命了吗?没看到是谁来了吗!”

一群小树精愣了一下,似是才反应过来,争相逃窜开,让出一条还算平坦的大道。

大树精垂眸,深深地看了云安一眼,冷哼道:“算你走运!晚一会儿我们再来收拾你!”

话音刚落,大树精便麻利地闪开,眨眼间就消失不见。

至此,云安周围再无树木包围,前后左右都是通顺的道路。

周围的气息有了明显的变化,原来先前云安感受到的浑厚气息,其实都是树妖的气息,如今树妖退却,这妖界的空气倒也算是清爽。

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的靠近……

云安敏锐的感官让她直直地望向十点钟方向,那里一个强大的气息,正缓缓的挪动着,越来越近了!

一想到那是让树妖们闻风丧胆的存在,云安就有些慌乱,可放眼望去,周围都是康庄大道,连棵树苗都没剩下,哪有可以藏身的地方啊?

只有逃跑了!

可是不能往它的反方向跑,这样容易最后被它的目的地堵住,云安随意找了个偏离他路线的方向,大步往前跑。

一边跑,云安一边也在留意着那团气息的走向,它起初的确是顺着它原本的方向行走着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半路突然改变的路线,直直地朝她这个方向跑了过来。

这一发现让云安大惊失色,脚下一个不稳,就栽倒在了地上。

地上太潮,甚至有些泥泞,糊在衣服上十分难受,云安挣扎着爬起来,却兀地发现那团气息已经在自己身后仅三步之遥。

瞬间,云安一动不敢动,冷汗自额间缓缓流下,甚至可以听到汗水滴落在地面上的声音……

云安如芒在背般,听着它平稳的呼吸声,就更加紧张。

那些树精那么惧怕这个气息,难道是一个很厉害的妖?

这想法一出,云安自己都被吓个半死,好容易送走了树精,又出现更厉害的妖,她还能再见到明天的太阳了吗?

身后,一个略微沙哑的低沉男音缓缓响起:“人类?”

完了完了!这妖一眼就看出来她是人了!

“你身上的东西倒是有趣!”

云安抖了抖,他居然连赤圆的存在都感应到了??

如今跑也跑不了,总要死得明白些!云安心一横,从地上爬起来,刚一转身,就撞上漆黑夜色中一个更加漆黑的身影——谁想到他会突然上前,云安就这样跟他撞了个满怀,一股子奇特的气息顿时扑面而来,那样浓烈的,狂野的气息,让云安脑中突兀地蹦出一个词汇:野兽!

夜色太深,云安看不清他的样子,可光凭着气息,和他健美高挑的身形,也知道他绝非善茬。

那只妖似乎很感兴趣的样子,伸手覆上云安斜在腰间的挎包上,下一秒,赤圆珠散发着幽幽红光,被那妖在手中把玩着。

云安眼皮一跳,想也没想就要夺回来:“你你你!你还给我!那不是我的东西,弄丢了它主人是要生气的!”

090.大灰狼与小白兔

借着赤圆珠幽幽的红光,云安总算看清了他的脸,他一头灰色的短发,刀削般锋利分明的五官满是英气。刀子般锋利的视线正落在云安的脸上,显然此刻已是有些不悦的。

云安此刻却是异常的不满,他不由分说的就抢走了赤圆珠,她还生气呢!

“赶快还我!你爸妈没教过你不能随便拿别人东西吗?”

说完这话,云安就后悔了,被墨止夜宠的久了,已经不知道怕字怎么写了是吧?那是妖!你能斗得过人家么就跟人家杠!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是收不回来了,云安察觉到空气中弥漫开的危险气息,更觉得不好,这货像个食肉动物似的,而自己就是那误入野兽巢穴的小绵羊,擎等着挨宰吧!

“小小的人类,赶在妖族面前放肆!”

这句话,字里行间都是藏不住的怒意。

云安抖了抖,索性装起傻来:“什,什么玩意儿?妖族?!”云安硬着头皮发出一连串夸张的笑声,良久才鄙夷地又道:“你玄幻片儿看多了吧?妖?我还是鬼呢!快把东西还来!我要走了!”

原本想着蒙混过去,在这妖族还没反应过来时赶快逃走,却不曾想自己无心的一句让他变得更加兴致盎然。

“说到鬼,你这个人类身上,还真有不少的宝贝啊!”

他意味不明地说着,惊得云安出了一身的冷汗,难道身上的鬼尊令被他察觉到了?

还不待云安作何反应,那妖便再度催动妖力,这一次的目标,分明就是鬼尊令!

云安想护住已经来不及了,眼睁睁看着他的手伸向自己腰间的小包,身体一瞬间动弹不得。

“咦?”他轻咦一声,猛地收回了手,他的手变成了长着锋利指甲的爪子,上面灰白的毛发十分有光泽,在寒夜里散发着丝丝缕缕的幽冷光芒。

云安恢复了身体的掌控力,立时就摸向包包,发现里头的鬼尊令还在,不由松了口气,瞬间明白了是墨止夜在上头做了什么,防止她再次弄丢。

而且,有人动了鬼尊令,保不*止夜这会儿已经察觉到往这边赶了。

云安打定了注意,只要再拖一会儿,兴许事情就有了转机。

云安盯着他的爪子,怔了许久,才夸张地怪叫一声:“妈呀!怪物啊!”

那只不知道什么兽的妖满脸的不耐,锋利的指甲迅速地点了下云安的唇畔,蜻蜓点水般的,却带来了针扎样的疼痛感。

那痛楚最初只有针尖大,可缓缓扩散开,却让整个嘴巴痛到麻木。云安想骂人,可嘴巴张不开,连带着舌头根都软了,只有从嗓子眼儿里挤出两声含糊不清呜咽,勉强算是抗议。

“有这装疯卖傻的功夫,不如想想该怎么从我手里逃出去吧!”

话音未落,云安就觉整个身子腾空而起,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整个人被他扛在了肩上,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两边的景色飞速后退,几乎看不到实体,他的速度,竟快到了这种地步?!

云安甚至连挣扎都不敢,只有死死地抓住他的衣服,才能有一丝丝的安全感,倒不是怕摔,只是这个速度掉下去,只怕跟跳车没什么区别。她只是个人,还想多活两年!

一路不算稳当,被扛在肩头的云安更是被颠得七荤八素的,迷迷糊糊间,突然有种感觉,这周围是不是比先前冷了?

她前些日子嗜睡,这阵子虽然好些了,可到底还是精神头不足,被这么颠来晃去的,此时更是困得睁不开眼。

要不是浓郁的野兽气息伴随着寒冷刺骨的冷风,让云安蓦然打了个激灵,她这会儿恐怕已经睡熟了。

皎白的月光下,入眼皆是泛着银光的雪,那妖减缓了速度,缓慢的脚步踩在雪地上,发出阵阵“咯吱咯吱”的声响。

银装素裹的大地一望无际,寂静的雪夜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不安地躁动着。

“嗷呜……”

一声嘹亮的狼吼自不远处响起,像是一个讯号,顿时,狼吼声此起彼伏,吼得云安心肝儿都跟着颤了三颤。

娘诶!她这是被扛到狼窝了吧?

还没待她反应过来,耳边就响起一声颇有威严的吼声,瞬间震慑住一众狼嚎,久久回荡在寂静的雪夜。

这时云安才反应过来,扛着自己一路疾行的,是只狼妖。

妈诶!

云安四肢无力,软趴趴地垂在他的肩头,动动手指的力气都被抽离个干净。

在她的概念里,狼可比蛇冷血多了,自己被他抓走,怕是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了吧?

这个反应似乎让狼妖十分满意,他冷笑一声,脚步加快,不多时就穿过茫茫雪地。

“噗通”一声,云安被摔进雪堆,只剩下头露在外头,刺骨的寒意让她不由再度打了个激灵,忙从雪堆里站起来,她出门穿得清凉,刚到时也没有觉得冷,哪知道在妖界前一秒还是蝉不知雪的夏,没多久就凛若冰霜寒冷刺骨了。

搓着冻得发红的手臂,云安哆嗦着抬眼望去,眼前是一座恢弘的如同城堡样的建筑,在如今这个人生地不熟又未知重重的地方显得格外亲切,虽然那装饰风格有些欧美化,但好歹有些人间的影子在,也是一件令人安慰的事。

大门内蹦蹦跳跳地跑出来一只兔妖——不是云安眼力好,而是跑出来的那女孩,长长的兔耳耷拉下来,屁股后还有一团毛茸茸的兔尾,辨识度实在是太高了!

兔妖兴冲冲地跑出来,见到云安愣了愣,继而看向狼妖,满眼的爱慕藏都藏不住。

“您,您回来啦!”

云安在一旁看着她扭捏的样子,再看看狼妖一脸阴沉看都不看她一眼,心中那股子八卦之火就被寒风吹着烧得旺了起来。

虽然不合时宜,云安还是脑补出了大灰狼和小白兔之间的爱恨情仇,越想越觉得好笑,一时间竟忘了自己身处何地了。

总算看到狼妖自顾走进去时,云安回了神儿,下意识的反应就是先跑再说。

可刚转身,脚还没踏出去半步,云安就悲催地发现自己不能动了,一只脚还悬在半空,想落下都是一件十分奢望的事。

身后的狼妖语调凉凉地说了句:“作为一个凡人,还是别自讨没趣的好!”

话落,身上的禁制被解开,云安却没了半点儿想要逃走的心。

逃走这件事,已经不是她想想就能成功的了。

灰溜溜地跟上狼妖的步伐,云安心里不由哀怨地想,墨止夜啊墨止夜,你要再不来,就见不到你媳妇了!

已经在深林里适应了妖气的云安,进了城堡倒没觉得怎样,甚至依稀还能分辨出那些妖的位置,略一感受,就发现这偌大的城堡被妖族围的密不透风,凭她一己之力想出去根本是不可能的。

不说别的,但是眼前这只人形都没化全的小兔子,就够云安受的。

应该是接了那个看起来地位不低的狼妖的命令,兔妖领着云安进了一间卧室后,便直愣愣地杵在门口,一动不动地盯着云安看。

云安吞了吞口水,下意识地问:“你这么盯着我干什么?”

兔妖也吞了吞口水,下意识地答一句:“是主子让我看着你的!”

她说得很隐晦,云安也无法从她的回答中猜到狼妖过多的讯息,只得颓然地坐在床上,看着她长长的兔耳朵发愣。

赤圆珠不知道被狼妖拿到了哪里去,进了这座城堡后他就没了踪影,好在鬼尊令还老老实实地躺在包包里,让云安多少有些安心。

狼妖似乎是察觉到鬼尊令上下的禁制,怕惊动它的主人,所以没有把鬼尊令一道抢走,可同时云安也有些担忧,狼妖敢明目张胆地把她和鬼尊令一同带到了老窝,肯定是不怕墨止夜找上门的。

所以这里保不齐,也像深林里一样,有什么东西隔绝了鬼尊令的气息,让墨止夜找不过来。

云安万分懊恼地想,要是当时多磨一磨沐风,是不是就可以学到那个随意召唤墨止夜的本事了?

“喂!”

杵在门口的兔妖突然出声,吓得云安又是一抖,继而暗骂自己也太没出息了,到了妖界就跟惊弓之鸟似的,一点风吹草动就吓成这样,这胆子真就没比那兔子大多少。

兔妖眼中满是单纯,除了有些好奇以外,没有过多的情绪,也没什么敌意。

“我感受到你身上有鬼族的气息,可看你又不像是鬼,你到底是什么?”

她真的只是好奇,圆圆的眼睛上下打量着云安,配上俏丽的面容,可爱的模样瞬间让云安放松了警惕。左右她一个活人,那狼妖想让她死有一百种方法,没理由还带回了老窝。

多年来经历的怪事数都数不清,云安的心理素质自然非常人可比。决定了静观其变,云安彻底冷静下来,也就耐着性子跟兔妖消磨起时间来。

“你看不出来吗?”云安支着下巴看着她,反问了这么一句。

小兔子摇摇头。

091.怎么就这么巧了?

十分认真的,小兔子看着云安道:“我也是刚刚才能化作个人形,妖力太低看不出来……你,是鬼族吗?”

云安想了想,这兔妖这么单纯,骗她都要生出些负罪感了,于是实诚地答了句:“我是人。”

“人?”兔妖有些懵,像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人?你是刚死没多久的人?”

云安哭笑不得:“我才没死呢!真真切切就是个大活人!”

兔妖傻了,继而惊慌起来,指着云安“你你你”了半天,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末了,她喃喃地念了句:“怎么可能呢?主子怎么会带个人回来?”

云安看着她的表情,心里有些忐忑。她的样子,太像小说里听到男主喜欢上女主的恶毒女二,下一秒,就会摆出一副要吃人的样子扑过来……

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云安紧张地盯着兔妖看,可半晌,她动也没动。

不动,你好歹说句话啊!云安心里哀怨地想着,这样一言不发可比突然爆发来得可怕多了,你永远不知道她下一步想干嘛。

可最终,兔妖只是低下头不再看云安,虽然眼底还有些好奇,还有些疑问,可还是什么都没说。

沉默的气氛让云安有些压抑,本来屋子里光线就是暗暗的,又有个兔妖一言不发地守着,让云安更加不安,也就更加思念墨止夜。

也不知道墨止夜那边到底出了什么岔子,从深林到城堡,少说也得有七八个小时了,他还是没找过来,越想,云安越是担忧。

既然指不上墨止夜,那就只有想办法自救。云安打量着那只兔妖,想着她这么单纯,应该很好套话。

“喂!兔子!”

刚一出声,那兔妖的耳朵就直立立地竖起来,连带着毛茸茸的兔尾都炸毛了,兔妖虎视眈眈地瞪着云安,语气不善地道:“不许叫我兔子!”

云安嘴角抽了抽,感情她一兔妖最讨厌人叫她兔子!眼见着她虽然怒了却没有要用行动讨回公道的意思,云安也差不多摸清了她的脾气,笑吟吟地道一句:“对不起嘛!你不告诉我你的名字,我才叫你兔子的。”

兔妖瞪了一眼过来,不快地开口:“我叫蓉蓉!”

“蓉蓉?真好听的名字!”

一听有人夸自己,兔妖立时换了副喜悦的嘴脸:“真的吗?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说!那,你叫什么?”

云安大咧咧地答一句:“叫我安安吧!”

“安安?”蓉蓉笑了,眼睛弯弯如新月,十分讨喜。

云安见她心情好了,趁热打铁,忙开口道:“蓉蓉,你看啊!你们家主子虽然让你看着我,但也没让你就这么傻站着看着我是吧?我一个活人到你们妖界折腾了这么久,早就饿的不行了,你能不能拿点吃的过来,我们坐下来边吃边聊?”

原本笑盈盈的蓉蓉,突然警惕了些,虎视眈眈地看着云安问:“聊?聊什么?”

云安十分镇静,面上笑容不减,泰然自若地道:“我在这里太无聊了,睡又不敢睡,只好找个人跟我说说话啦!”云安想了想,觉得有个必杀技对蓉蓉肯定十分适用,于是故作神秘地补了句:“你想不想听听,人间的事?”

云安料想这只兔子刚成人型不久,肯定还没去过人间,所以才说了这话。

这番话正中蓉蓉下怀,她瞪大了的眼中满是藏不住的欣喜和期待,忙不送迭地点头道一句:“你等着,我这就让人给你准备吃的!”

蓉蓉出门不过两分钟就回来了,又隔了十多分钟,就有两个妖族端着食物进来。

云安的确是饿的,可食物端进来前,她难免有些忐忑,这里是妖界,她所处的城堡貌似还归那只狼妖所有,他们端上来的食物,不会是生鸡生鸭生兔子吧?

直到食物摆上桌,云安才知道自己的担心完全就是多余的。两荤两素,配上几碟卤制的花生和各类豆子,很简单的家常菜。虽然云安看不出那荤菜放的是什么肉,也不认识那素菜都是什么菜。

蓉蓉憨态可掬地捧着一个小酒坛端上桌,热情地介绍:“这百花酒可是我们妖界的特产,你要不要尝尝?”

这酒名一听就是个讨好女生的名字,云安欣然接过来掀开盖子,登时一股子浓郁的花香弥漫开来,伴随着醇厚的酒香,让云安顿时有些微醺,仿佛置身在花海之中。

云安虽然不懂酒,可这酒给她的感觉真的是太玄妙,光是闻闻都迫不及待地想尝尝味道。

招手让蓉蓉坐下,给她倒了一杯,哪知她连连推拒,嘴上道:“不行不行!我不会喝酒。”

云安听了,眼底闪过一抹狡黠,不会喝可就好办了!云安自己尝了一口,花香在唇齿间扩散开,一路流淌道心里,留下微微的甘甜,却没有多大的酒味,的确是适合女士喝的酒。

云安重又给蓉蓉倒了一杯,笑吟吟地说:“这酒没什么度数,喝不醉的!你要是怕你主子骂你,那就更是多虑了,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你喝酒了?”

蓉蓉瞬间被她说得心动了,要知道这百花酒深受妖界鬼族女妖的垂爱,人们把它的味道吹嘘得跟什么似的,价格也捧到了天上去,她虽然馋,却不敢喝,也没机会喝。如今一听云安要吃的,主子眼睛都不眨一下就送来了这酒……

云安见她陷入了天人交战,不慌不忙地再加一把火:“你不是要听人间的故事吗?光有故事没有酒,怎么着都算不上圆满。”

蓉蓉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捧过酒杯,犹犹豫豫地道一句:“那,我就只喝一点!”

云安欣然点头,有这句话就成,就不怕不能灌醉你!

这酒是有些度数的,可云安那些日子跟宋美娜柳橙她们的酒也不是白喝的,而且以蓉蓉的智商,也看不出云安到底喝了哪杯,又倒了哪杯。

虽然这么忽悠人家有些不太道德,可灌醉了蓉蓉对她有益无害,只好委屈小兔子了!

云安东扯西扯地讲了几个学校里的八卦,却让蓉蓉听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觉的,她就多喝了几杯。

云安做好了她酒量浅的准备,却没想到她酒量这么浅,小小的酒盅五盅下去也不过二两,她的脸就红的跟熟透的苹果一样,云安忐忑地望了望她的下身,原本修长匀称的人腿被一双短短的,毛茸茸的兔腿取代,好在她穿着连衣裙,倒不担心走光。

再抬头,她毛茸茸的爪子正支着红润的脸颊——还好还好,好歹她还有张人脸,应该可以说话吧?

“蓉蓉?”云安试探性地唤了一声。

“嗯?”蓉蓉懒洋洋地回过头,双目迷离地望着云安。“干嘛?”

“我的故事都说完了,你也给我讲讲你的事呗?

“我?”蓉蓉用毛茸茸的兔爪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有什么好讲的?”

云安支起有些发胀的头,这酒虽然度数低,但后劲儿似乎还挺大,她此时也有点昏沉,但终归意识还是清醒的。“讲讲你主子啊!我看你跟你主子,像是有点故事。”

蓉蓉怔怔地望了望云安,继而垂下头,笑容里带了几分羞涩:“你,你看出来啦?”

云安回想了一下大门外蓉蓉见到狼妖时的神态举止,继而好笑地想,她那个样子,只怕城堡里是个妖都知道她的心思了。

出神了这么会儿,再看蓉蓉却发现她面上没了笑意,而是极尽委屈地嘟起了嘴巴,泪花花噼里啪啦倒豆子般地从她圆圆的眼里溢出,就听她可怜巴巴地道一句:“大家都知道,可是为什么主子不知道呢?”

云安咂了咂嘴,她不是个八卦的人,却很喜欢这样相爱相杀的爱情故事,在她看来,哪有不经历风吹雨打的爱情?只有共患难后才能看清彼此的心。如果换个地点,换个时间,兴许云安会认真倾听一下蓉蓉跟狼妖的故事,可眼下不行。

瞧着蓉蓉那昏昏欲睡的样子,只怕爱恨情仇还没讲完,她就要先睡过去了。

“蓉蓉。”云安唤着自顾碎碎念的蓉蓉,试探性地问道:“还没问你,这城堡是谁居住的地方?”

“主子啊!”蓉蓉答完,继续她含糊不清的碎碎念。

“你主子是谁?我看这里的妖都很怕他,他是很厉害的妖吗?”

蓉蓉想也没想地又答:“岂止是这里的妖,整个妖界的妖都怕他,因为他是妖王啊!”

云安像是遭了雷劈,目瞪口呆地看着蓉蓉说不出话来。

她原本以为,狼这种群居生物不好招惹,要是有一天修炼出了人形,那也肯定是凶猛的存在,看狼妖压制住一干躁动不安的狼嚎时,云安猜到他应该是狼妖中的狼王,所以住在这么恢弘的城堡中也情有可原。

云安这样猜测着,却根本没把妖王跟狼妖放在一起想过,就算如今知道了,也只是觉得不可思议而已,震惊之余更多的就是疑问,怎么就这么巧了?

092.离开他!

她人生中第一次来到妖界,不过几个小时的时间就遇到了妖王,而且非但没有被憎恨人类的妖王杀了,反而直接带回了妖王的老巢,这一切的一切,要说是巧合也太牵强了。

刚压下去的不安瞬间又涌动了上来,云安眸中有了些许的凌厉,定睛看向蓉蓉。

蓉蓉被她看得有些害怕,继而想起她刚才好像说了什么,可到底说了什么,她又怎么也想不起来,脑袋太晕了她也懒得想。

“蓉蓉。”

“啊?”蓉蓉迷茫地看过来。

“你家主子有没有说要留下我做什么?”

蓉蓉苦笑道:“我要是知道,就不会这么纠结了。主子什么都不肯告诉我,这次甚至连主子的亲弟弟晟铭大人都弄不清主子的意思。”

云安无心去管蓉蓉的心情,正要再度发问,却忽然听蓉蓉自言自语般地开口道:“曾经误闯进妖界的人类,都被主子扔给部下分食了,还从没见有人全须全尾地在妖王宫呆了这么久……”

云安只觉从脊梁骨到四肢百骸都凉了个通透,酒也醒了几分。蓉蓉没念叨多久,就彻底变成一只兔子,从凳子上栽下去,被与她体型严重不符的连衣裙蒙了个严实。

脑袋里清明一片,云安彻底精神了。

原来这座恢弘的城堡就是妖王宫,那只狼妖好死不死的就是妖王!

云安顿时觉得,墨止夜找到自己的几率又渺茫了几分。妖王的话,应该有办法把她藏起来吧?不然的话,又怎么会给自己找麻烦把她带进了妖王宫?

站在房门口,云安不用仔细感受,都能察觉到门口两个强大的气息威严不动地把守着,想出去是不能了。而且,别看屋子里这么暖和,外头可还是寒冬,冷的刺骨,她就这么一件薄薄的衣服,出去跑不了几步就要冻僵了吧?

眼下还是应该保存体力,妖王没在第一时间弄死她,就说明他没有杀她的意思,自己也不必再防,真防起来,她怎么可能防的过妖王?还不如老实点,等他有了些信任,再想别的。

想到这里,云安决定干脆先睡一觉,一切等醒了再说!

正要爬到床上去的云安,忽然顿住了身形,回头瞅了瞅还盖在连衣裙底下的小兔子,终究还是不忍心,把她抱到了床上。

床本来就够大,这兔子这么小一只,抱上去也占不了多大的地方,总不能让它睡地上吧?

云安这样想着,把兔子放到了一旁的枕头上,它蜷缩成一个球,睡得死死的,根本没被云安这点小动作吵醒。

关了灯,云安扯过被子趟进去,就着酒劲舒适地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的兔子,有些悲愤地看着自己的兔爪,她就说她不喝酒的吧?因为她一旦喝醉了就好几天化不出人形来!

主子让她看着客人,她倒好,不光喝了客人的酒,还睡到了客人的床上,这让她这张兔脸往哪放啊?

像是感受到兔子的纠结,一边睡得香甜的云安悠悠转醒,回头看了眼兔子,还有一瞬的发愣,继而坐起来,伸了个懒腰,觉得自己在这狼窝里还能睡得这么踏实,是一件值得佩服的事。

“安安……”枕头上的兔子哀怨地出声,让云安大呼神奇,原来妖族即使在本体上也可以说人话的!

回头瞅瞅她毛茸茸的小身子,终于察觉到她的异样,不由问道:“你怎么了?”

蓉蓉快哭了,委屈巴巴地道:“我昨晚酒喝得太多,现在妖力暂失,无法凝聚人形了。”

“啊?”云安有些惊讶,又觉得好笑,这只兔子远比她想象的好玩。忍不住用食指轻轻戳了戳她的耳朵,哭笑不得地问:“你怕被发现喝酒了?”

兔子忙不送迭地点头:“怎么办啊?”

“没事!”云安信誓旦旦地保证:“你看我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又没跑又没拆了你主子的老巢,你就算被责罚也是不痛不痒的。”

兔子小小的身躯抖了又抖。“安安,你不知道,我们主子……”他们主子对下属是异常严格的,可她连下属都算不上,充其量就是个自请进来做侍女的小妖,如果犯了错,八成是要被主子赶出去了。

云安看她吓成这样,也有些愧疚了,柔声安慰道:“酒是我逼着你喝的,真要罚,也该罚我才对吧?”

蓉蓉祈祷般地嘀咕出声:“主子自昨儿个回来,嘱咐我看着客人以后就不知所踪了。主子经常一出门十天半个月都不见人影,希望这次外出也像往常一样吧……”

话音刚落,房门就被打开,一个孤冷的身影徐徐走进来,吓得蓉蓉忙缩到云安身后,大气都不敢喘。

云安也吓得不轻,毕竟面前立着的是妖界的王,可不像冥王和墨止夜那样,可以随意玩笑!

妖王紧锁着眉,在床边站定。

云安刚想往后缩一缩,却怕压到那只兔子,最后愣是一下不敢动弹,满眼紧张地望着妖王。

妖王突然凑近,几乎瞬间就贴了过来。

云安的心都漏了两拍,两手兀地攥紧成拳,准备来个鱼死网破之时,妖王却站直了身子,手里也多了只兔子。

云安刚松了口气,可看到被惨兮兮提着耳朵的蓉蓉,又有些于心不忍。

“喂喂喂!你放下人家好好说行不行?那么小一只,被你抓坏了怎么办?”

妖王一双锐利的眼轻飘飘地看了过来。云安一抖,被他瞪得有些心虚。

“我让你看着,你就是这么看着的?”

蓉蓉哆哆嗦嗦地念:“主子息怒。”

云安实在看不下去,冲上来拖着兔子试图把她抢下来,却不想妖王突然松了手,兔子滚了一圈就稳稳当当落在云安的怀里。

“你冲她发火也没用,酒是厨房送来的,我逼着让她喝的。本想套点儿话出来,结果没想到她酒量这么小,才两杯下肚就倒头大睡,该生气的是我吧?费了那么大劲儿,什么都没问出来!”

妖王挑了挑眉,高深地看着云安,嗤笑道:“你倒是坦白!”

云安硬着头皮回瞪着他:“我有什么不能坦白的?倒是你,要我死就给我个痛快,别把我扔在这里整天提心吊胆的!”

“谁说我要你死了?”

妖王阴阳怪气的一句反问倒让云安安心了不少,既然不想让她死,那就总有办法从这里出去!

妖王斜了眼云安怀里的兔子,眼底划过一抹异样的情绪,不知道为什么气氛又低沉了几分。

“蓉蓉!”妖王冷冷道:“先出去!”

蓉蓉听了,如获大赦般地从云安怀里蹬出来,三蹦两跳就窜出了房门。底下人犯错,主子都是当即责罚,绝不会拖延,如今主子没有追究的意思,是不是说他以后也不会追究了?

蓉蓉逃回自己的房间,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继而有些忧愁地念:“主子对安安,为什么这么不同呢?”

这个问题,问出了满宫妖族的心声,他们家妖王,一向憎恨人类的妖王,怎么会带回个人类,还丝毫没有杀她的意思?

房门被蓉蓉带上后,屋子里就只剩下妖王和云安两人,大眼瞪小眼。

最后云安实在忍受不住这沉闷压抑的氛围,先一步开口道:“你有话就说成么?”

说着,云安觉得床上实在不是个适合防守的地方,而且自己坐在床上看着他,这画面怎么想都觉得怪怪的。

想到这,云安从床上跳下来,镇静自若地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水,坐下来不慌不忙地小口喝着。

妖王顿了顿,也走过来坐下,只是眼珠子始终不转,直直地看着云安。

云安忍不住了,声调也拔高了几分:“我说你总看着我干嘛?有话就说!”

妖王终于说话了,却说了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离开他!”

云安一时竟没反应过来,有些木讷地看着他。

只听他又正色地来了句:“离开墨止夜!”

云安脑袋里“轰”的一声,傻得彻彻底底的。

“从我发现你身上的鬼尊令起,我便知道你就是前段时间传的沸沸扬扬的,鬼界之王娶的人类鬼后。我既然知道了鬼王是墨止夜,自然也就知道你是谁。相信我,离开他!”

大惊之后就是深深的警惕,云安如临大敌般死盯着妖王,语气不善地开口道:“你倒是知道不少,那我也想问问,你是谁?”

回应云安的,是久久的沉默,就在云安以为他不会说的时候,他却突然过来抓紧了云安的肩,有些急躁地道:“阿笙,相信我,你跟他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还是想不明白?”

脑中再度轰鸣一片,云安彻底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云安没想到,妖王所谓的知道,竟然知道了这个程度!他知道墨止夜,知道梦笙……难道又是跟当年有关的人?

不对!他是狼妖,就算当年就能化成人形,云安也想不通,墨止夜和梦笙,会跟一只妖有什么交集。

093.连震的局

“你,你……”云安眼底的震惊已然藏匿不住,她拍开落在肩头的手,继而起身后退了好几步,拉远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这才松了口气。

她自然不会傻到听一个陌生人的话,只凉凉回一句:“谢谢,我的事不牢你操心!”

妖王却更加激动:“阿笙……”

云安抬手,打断了他的话:“你口中的阿笙,不管是哪个阿笙,都是跟我不相干的人,我是云安,我有我自己的选择,你又凭的是什么,来管我的私事?”

这段时间耳濡目染,云安学墨止夜的冷酷也学得十之七八,端起架子来倒是颇有一番鬼后的风范,如果身上的鬼气再重点儿,兴许就更像了。

令云安没想到的是,妖王居然真的像是被她这副架子吓住一般,愣愣地望着她半晌没说话。

“我谢谢你这一天的款待,没什么事儿我是不是就能先走了?”云安硬着头皮说着,边留意到他的表情缓缓恢复到平静,就觉有些不好。

只听妖王凉丝丝地道一句:“除非你改变主意,否则我不会放你走的!”

云安嘴角抽抽两下,这算什么?想出去就不能跟墨止夜在一起??

没等她反应过来,嘴巴就已经不经大脑地吐出一句:“如果我非要跟他在一起呢?”

“我不介意完成当年未完成的事!”妖王定定地看着云安,没有丝毫温度地道了句:“杀了他!”

心中一阵忐忑,不知道真打起来,到底是墨止夜厉害一点还是这只狼厉害一点,但凡有一丁点几率会让墨止夜陷入危险,她都是不能允许的。看来离开的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妖王斜了一眼过来,语气不善地道:“不管你在打什么歪主意,我都劝你就此打住。如今你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不比当年了,真要惹出什么乱子,对你也没有好处。”

云安撇了撇嘴,她信了你的邪就有鬼了!

“还有!别以为你带着鬼尊令他就会找过来,这宫里的进制可不是一只鬼能破得了的。”

云安心下冷哼,鬼破不了,就不信沐风也没有办法!

“至于那珠子的主人,只要他一直感应不到珠子的气息,就不会找过来。”

云安:“……”此刻她才终于意识到,什么叫绝望。

妖王走了,一连七天都没露面。

云安唯一能想到的,只是墨止夜找不到自己会有多着急。

怪只怪她太没用,除了等什么都做不了。

蓉蓉坐在一旁,支着下巴跟云安对坐,一同发呆。

妖王走的当天就让蓉蓉回来了,蓉蓉欣喜的说她家主子没有怪她,反而让她留下来好好陪着云安。

于是蓉蓉在云安身边陪了七天。

恢复人形是在两天前,可耳朵和尾巴还是藏不住。

云安被允许可以在妖王宫里随便转,于是乎这七天,云安把这宫里的地形摸了个遍,前后左右能进出的门有几扇,在哪里她都烂熟于心,可什么作用都起不到,她还是只能安生地待在妖王宫里,焦虑地等待着墨止夜。

心里是矛盾的,她希望墨止夜快点找来,又怕墨止夜跟那个妖王有所冲突,看他那么有把握的样子,云安真的很担心墨止夜会受伤。

这七天,应该是得了妖王的吩咐,底下的妖族好吃好喝地招待着云安,生怕云安有一丝不快,待遇真的是不要太好。

有妖族私下也会议论,说他们妖王这是嫌云安太瘦,打算养肥了再吃。

听到这番言论的云安,全然没有什么笑意,被软禁的时间越长,云安的心也就越乱,尤其是在总也看不到罪魁祸首的时候。

是以云安忍不住了,看了眼蓉蓉问道:“你们主子这些天都干什么去了?”

蓉蓉无精打采地答:“主子经常出门,一出去就是十天半个月的不归,我们都习惯了。”

云安心里把他骂了个千万遍,却还是不解气,就算是让她改变主意,也总要威逼利诱一番吧?他可倒好,扔下话就走,劝都不劝一下!

这些日子云安也思索过,那妖王本体是只狼,知道一些梦笙和墨止夜的过往,可在沐风的故事中,却丝毫没有提到过关于狼的事,让云安没有头绪可循。

强打着精神喝着茶,墨止夜或者妖王,来一个也是好的,也不会让她现在如此的生无可恋。

兀地,一道强大的气息自上空散发开,眨眼间便落在了云安的门外。

云安眼前一亮,暗道一句:真是不禁念叨!

大门被推开,妖王孤冷的身影映入眼帘。

“蓉蓉,你先出去!”

一来就支走了蓉蓉,云安不由挑了挑眉,阴沉沉地望着他。

妖王坐在蓉蓉刚才的位置,看着云安的眼底似有些恍惚。云安也懒得跟他废话,开门见山地问:“想问我的决定,就先告诉我你跟梦笙的关系!”

云安已经想好了,他今天要是不说个所以然出来,她就拼死拖着不让他走,也要弄清楚一切谜团。

却不曾想妖王淡然地开口道:“我今天回来,也是决定要告诉你的。”

云安愣了愣,继而喝下杯子里已经凉了的茶,洗耳恭听。

“前段时间,我听说鬼界出了动荡,又听说鬼界显现异象,墨止夜的鬼力大涨,就知道你的计划进行的很顺利。”

云安的心一突一突的,他究竟知道多少?为什么给她的感觉是,只要事关梦笙,他比谁都了解?

“呵!”妖王笑得有些苦涩,喃喃自语般地年:“是了,如今你已经不记前事,我就不说你,你也就当你听了个故事吧!”

妖王沉沉地、缓缓地开口:“我跟着阿笙的时间并不长,可阿笙却什么都对我说,许是因为那时我还是只不会说话的幼狼,她心底里积攒着的秘密,也只有对我说一说,才不担心被发现吧?

阿笙说,墨止夜是杀死她父母的直接凶手,彼时她并不知道,她口中的父母,只是养父母,被连震一早安排好的养父母……”

云安越听越心惊,听到最后,更是为梦笙这个人感到惋惜。

梦笙的人生,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徒为他人作嫁衣。

云安想了很久,才想出这么贴切的一句话来。

玊族遭灭的那一夜,连震抱了一个跟襁褓中梦笙差不多大的孩子丢下,玊族府上一场大火,根本分辨不出谁是谁,那焦黑一片的襁褓中,找到了梦笙的长命锁,也就理所当然的以为,那是族长的千金。

沐风因为跟着墨止夜出征才幸免于难,可回来时却希望他跟家人一起死在大火中。

被换出来的云安,被抱到了一个看似与连震毫不相关的官员家,在那家人的精心呵护下,梦笙长到八岁。

连震密谋告发那名官员贪赃枉法,还勾结墨止夜密谋造反。

王震怒,连震却假模假样的求情,说如果墨止夜亲自带兵抄家,就说明他与此事无关。王深觉有理,就真的下命让墨止夜带人去,处这满门抄斩的刑。

墨止夜当时并不知情,甚至连这官员的名字都叫不全,只以为是王故意使得绊子,他懒得辩驳,欣然接旨行刑。

连震再度玩起偷天换日的招数,八岁的梦笙眼看着墨止夜砍了自己的一双父母,又听连震声泪俱下地控诉墨止夜的狠毒,理所当然的以为,墨止夜就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

却不曾想,这一切都是连震多年来布的局,为的,只是梦笙的天赋。

梦笙知道这一切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抽身了!沐风死了,虽然不是她杀的,可一切的矛头都指向她。

那时梦笙才知道,连震的后手真是层出不穷,在她被墨止夜留在身边时,连震就已经找了一个跟她身形相近的女子,又找能人异士精心做了张人皮面具。之后的时间里,就是一直不停地在让她模仿梦笙本人,最终让戴了面具的那个,完全可以做到以假乱真的程度。

沐风就是被戴了面具的假梦笙杀死的,连功法招式都学得七成像。

从那时起,梦笙就有了自己的小心思。她不再纠结自己爱上了杀害双亲的仇人,也不再全然相信连震的话,更多的时间,她会偷偷地研究玊族的事。

玊族那一场大火,却没能烧掉藏书阁,王不止一次地想要铲平了那里,却总被各种诡异的事件所阻碍,多年过去,那藏书阁还巍然不动地矗立在一片废墟中,萧索又诡异,阻挡着所有想要进去的人。

终于有了一个机会,墨止夜被派去边疆平乱,这一次王分配了别的任务不许沐风跟着,又说要为梦笙和墨止夜指婚,按规矩两人一个月内不可相见,这样滑稽的理由,就也阻拦了想要同往的梦笙。

那一夜,梦笙捧着幼狼小声嘀咕着要去探探玊族藏书。幼狼看着她悄无生息地出去,天蒙蒙亮才又悄无声息地潜回来,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气息,竟有了些变化,虽然瞬间收敛起来,可幼狼还是感觉到了。

094.狼兄对墨止夜的敌意

之后的一段时间,梦笙夜夜出去,天将亮再回来,一点一点的,幼狼发现她的变化愈发大了起来。

墨止夜的捷报传回来的那天夜里,梦笙见了连震再回来,心情似乎就很不好,着人搬了酒进来,喝得天昏地暗,抱着幼狼说了很多,面上满是决然的神色。

再后来,还没回来的墨止夜,先收到了梦笙的死讯。

至于之后梦笙做了什么,妖王其实并不知情,他只记得,原本该功成身退的梦笙,却暴露了心思被连震发现。

他连墨止夜这样强大的对手都对付得了,区区一个女人自然也不在话下。相较于墨止夜,梦笙有太多的弱点,即便她是墨止夜一手栽培出来的,没了羽翼,她就什么都不是。

妖王很是悲切地道:“最后一次见到阿笙,就是她散尽功力打开妖界大门的那夜,她抱着我说要我好好活下去。”

看着他捂着脸苦不堪言的模样,云安心底竟也有些悲凉,望着他的眼底也就柔和了几分。

“我始终觉得,我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修成人形,完全是阿笙的功劳,不过两年的时间,等我再回到人间,却只查到阿笙的死讯,真真正正的死了……”

云安听的是一个很感人的故事,可她怎么也想不通,妖王说的那些跟他让自己离开墨止夜有什么关系,只有傻呵呵地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什么鬼界之王,在我看来都是阿笙一手安排的!她既然有法让我进入妖界,短时间内增加了妖力,必然可以如法炮制地用到墨止夜身上!”

妖王死死攥紧的拳头有了些微的颤抖,云安看出他在隐忍着什么,不自觉地搬着凳子往后挪了挪。

他的眼神顿时带着些凌厉地斜了过来,不过眨眼间,又恢复了平和。

“我后来猜测,这一切都是阿笙夜夜偷溜到玊族藏书阁中所学的术法,她既然耗费了这么大的心血,我断不能容忍墨止夜再来打搅他!”

云安只觉哭笑不得,口中再忍不住问道:“这跟墨止夜到底有什么关系?”

妖王的神色兀地变得冰冷又愤恨:“当初若不是墨止夜这个祸害,阿笙又怎么会犯傻?明明干净利落地完成了连震的任务,却因为自己的一点私心被连震发现,这才导致她香消玉殒……”

“打住打住!”云安抬手打断了他的话。“你说的私心,到底是什么意思?”

妖王冷了冷脸,不悦地答:“我也是查到些蛛丝马迹,说是当朝的王想要用逆臣墨止夜的魂魄炼制丹药,可被阿笙阻拦,王丢了墨止夜的魂魄,盛怒之下处死了阿笙。”

云安偏着头想了想,看似一切都是王的旨意,可不难看出,连震在这里也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云安对那位王的定义就是昏庸,又没有丝毫主见,也只有这样的王,才会被连震牵着鼻子走。

可是里面还有个关键的因素,那就是墨止夜的魂魄,在死的时候就被那嚷嚷着无聊的冥王大人扣下了,王手上的灵魂又从何而来?

这个疑虑刚说完,就见妖王冷笑一声,讥讽地道:“我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又何尝不晓得那连震就是在鬼扯!随便给阿笙按上个罪名,又不想有损自己和王的清誉,令我在意的是,阿笙即使没了羽翼,也不该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云安也疑惑,梦笙当年是何等的天资卓然,当身边所有亲近之人都死了以后,她还有什么好怕的?更别说她跟连震的深仇大恨,就算王要她死,她抵挡不了,跑起来也应该还是很利索的才对……

一定还有一个关键的点,是他们所有人都没有抓住的!

分神的当口,云安晃一瞥妖王,突然清醒了过来。难得他今天肯心平气和地坐下来给她讲故事,很多事这会儿不问,可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问得到了!

“内个……”云安张口便习惯地想要唤人的名字,可张了半天,却突然想起他从未报过自己的名字,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狼兄……”

狼兄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下去……

云安的心也跟着沉下去……

你生气不要紧,可千万别抬屁股就走啊!我还一堆问题想问呢!

索性狼兄没有要走的意思,还沉沉地道了句:“晟修。”

好久云安才反应过来,他在说自己的名字。轻咳了一声,无比尴尬地道一句“抱歉”,继而忍不住问道:“我也不瞒你,我们这段时间一直在找玊族藏书。”

云安没有说自己知道多少,只是留心观察着晟修的反应。果然,他眼底微微怔了怔,手也跟着颤了一下。云安就猜到,妖界派出去找藏书的事,他肯定知道。

只是看他这个反应,似乎没想到云安等人也在找吧?

云安也不急着摊牌,只是道:“墨止夜说,我要是想恢复记忆,就需要从玊族藏书着手,当年那扑朔迷离的真相,似乎也只有玊族禁术才可以解决。”

“你信他的鬼话?”晟修看着云安,眼中满是愤怒。

云安对上他的眼,却不肯露出丝毫畏惧。

可老实说,被晟修盯着,云安总觉得自己像掉进狼窝的小绵羊,没有丝毫安全感可言。狼是天生的王者,高贵、冷漠,被它凝视上,仿佛只有死路一条……

“他是我的丈夫,我自然信他!”

云安坚毅的答案却让晟修无比恼火:“可他除了一次次给你带来灾难,还能干什么?当年阿笙为了他的付出,光是我看到的就已经不计其数,最后却落得那样的下场。如今你还要重蹈覆辙一次?”

晟修死死地盯着云安的眼,阴沉地又道:“我不说你也应该清楚,这一世的命运在遇上他以后,有多少危机、多少困境。”

云安掰着手指算了算,虽然危机重重,可是两个人能携手跨过每一个障碍,这也是一件幸事。

“要说危险,在我遇到他以前就不危险了么?我本该出生就死了的命,硬生生拖到二十岁已经是极限了,要不是遇到了墨止夜,现在哪里还有什么梦笙的转世来听你说这些?”

一番话把晟修说得哑口无言。

“再说,我并不觉得跟他在一起的日子有哪里不好,如果硬要说不好,那就是总有人刻意或无意地把我们分开!”

话落,云安冷冷地瞪着晟修。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应该已经很清楚不过了。晟修这妖王的位置稳稳当当地坐了近千年,自然明白云安的意思。

“这就是你的选择吗?”

晟修低低地念着,那伤感的神情让云安没敢接话,他的样子,分明是在问梦笙,而不是问她。

想到梦笙,云安不由再度下了剂猛药:“说到梦笙,你跟我说了这么多我不知道的事,那我也来跟你说一桩,你肯定不知道的!”

晟修有些木讷地抬头看了过来,云安听故事听得有些口干,灌下一大杯凉茶才好点,清了清嗓子道:“你既然听说了鬼界的异动,想来更容易听懂这桩事了。

墨止夜如何做的鬼尊我不知道,可他这次是如何脱困的,我却清楚得很。有一颗名叫养魂石的石头,跟我一同出生,里面住着我和梦笙的半边魂魄。先别急着问这是为什么吧!我也是近期才知道这一情况,还来不及琢磨,梦笙的那半边魂魄就消失了。”

晟修似乎是猜到了什么,脸色铁青,一瞬不瞬地盯着云安。

云安反倒不急了,慢吞吞地又道:“鬼界动荡,恰好墨止夜身中奇毒,鬼力几乎散了个干净,危在旦夕时,养魂石像是有生命似的去了鬼界,帮墨止夜脱了困。

我的魂魄跟养魂石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养魂石上的魂力消散,我就昏睡了过去,梦里,我梦到了梦笙。她说她残存的意识只剩下那么一点儿,余下的时间也不多了,跟我说了很多话,直到我醒过来,墨止夜却再也找不到梦笙的魂了。”

听到这里,晟修已然按捺不住激动的心,云安知道他要问什么,只是淡淡地说:“她说了很多,却都是关于墨止夜的,至于你,她只字未提。以至于我一度很迷惑,墨止夜当年跟一只狼会有什么交集。”

“全都是……关于墨止夜的?”

晟修的声音压得很低,眼底里也染上几分落寞。

云安咬咬牙,狠狠心点头道:“是,全是期望我留在墨止夜身边的话!”

周遭突然寂静下来,就连窗外落雪的声音都清晰可闻,云安不再多言,只给他时间让他自己想。

一旦晟修的心理防线被击溃,再想做什么,就容易许多。

云安什么都不想做,只是想快点回到墨止夜身边。整整七天了,她不敢想象墨止夜找不到自己时那急疯了的样子。

人间就仿佛是一个大染缸,六界众生可以以人类看不到的方式逗留在那,所以墨止夜若是在人间寻找,的确很方便。

095.她以前怎么没发现

可妖界就不一样了,晟修早早就定了外族不得擅入的规矩,墨止夜为了低调只带了自己和沐风,要找人只能凭他们俩,悄没声息地私下寻找,可这样一来,搜寻难度就加大了。

能使用的术法有限,尤其是墨止夜,稍有不慎就会露出鬼族的气息,打草惊蛇后,想找人就更困难了!

所以云安猜,墨止夜这么久找不过来,也是必然的结果。

所以在听完晟修所知的一切时,云安想到用这样攻心的法子来做突破口,做的好了,或许能让自己顺利与墨止夜会和。

她虽然什么都做不了,却不想让墨止夜担心,不想让他着急。

晟修沉默的久了,让云安心里多了几分焦急,可她知道,眼下的局面,已经无法再紧追下去,只有静候,静候晟修能够自己想明白。

不知道为什么,云安就是想赌一把,赌晟修对梦笙的尊重,结果,她真的赌赢了。

“我知道了。”晟修终于开口了。“如果这是阿笙的选择,那我尊重她就是!”

云安努力忽视他眼底的失落与不甘,只嘴角扬起一抹弧度,淡然自若地道一句:“多谢!”

晟修抬手间,掌心多出来一颗赤红赤红的珠子。

红光大盛间,地上多出一个半人高的身影。

那身影还未稳住身形,便扑到了云安的膝上,声泪齐下唤一句:“笙姐姐!”

云安余光瞥见晟修的手抖了抖。

揽过赤圆,云安的语调中也多了几分欣喜:“赤圆,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赤圆猛摇头:“都是赤圆没用……”

晟修十分看不惯这感人的重逢,轻咳一声冷冷道:“他不久便会找来。”顿了顿,他又补了句“你要找的玊族藏书,我会帮你。”

云安向他投去感激的一眼,他却别过头去,闷闷地又说:“希望有朝一日,我不会后悔今天的决定!”

云安无言,一颗心都在期待着与墨止夜重逢的场面,短短七日,她却像是过了一生般的漫长,不知道墨止夜又是怎样的焦心。

晟修说的很快,却出乎了云安的意料。

才不过与赤圆说了两句话,外面便狂风大作,地上积的厚厚的一层雪被风吹起,顿时白茫茫的一片,让云安想起自己跟着墨止夜去找赤圆时,那雪山上也就是这个场面了。

察觉到那熟悉的,让她饱怀思念的气息后,云安再没有了理智,也不管自己穿得有多单薄,急匆匆地奔出了房门。

寻着气息,云安一路跑到了大门口,那冰冷阴森的气息发挥到了极致,彰显着他的怒意,偏偏守门的两只妖族无论如何都不肯放行。直到跟出来的晟修沉声喝了句退下,那两只妖才悻悻然退到一旁。

一步、两步……

离那气息越近,云安反倒越是紧张起来,直到……

“安安!”伴随着忧心的呼唤,云安被紧紧地扯进那温凉的怀抱里,眼圈不自觉地就红了。

此时的云安,才终于露出了慌乱和后怕的神色,泪花花噼里啪啦地砸在墨止夜胸口的衣襟上,顿时浸湿了一大片:“止夜,吓死我了!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

那模样,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晟修在一旁这样想着。

虽然回想这几天,他自认为他没敢给她半点儿委屈受。

沐风似笑非笑地看着云安,颇有些吃味似的问了句:“你倒是觉得见不见我都无所谓了是吧?”

云安只得干干地笑,她可不敢说,要不是沐风出声,她压根就没想起这个人来。

“冷吗?”墨止夜把云安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看了个遍,抬手凝出件厚实的大衣罩在云安身上,又见到她那双露着素白脚跟的拖鞋,眉头狠狠地锁了锁,拦腰抱起了云安,顺带着用玊族的术法度了些气给她。顿时,云安觉得身子热乎了不少。

再抬眼,墨止夜眼底全然没了温柔,无比冰冷地眸光准确无误地剜向晟修。

云安感受到他的怒意,忙拽了拽他的衣襟,小声道:“止夜止夜!你先别急着生气,这一切都是误会。”

墨止夜看向云安的眸子中,还残留着来不及收回去的凌厉。

“先进去说好不好?外面太冷了。”说着,云安还像模像样地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心里赞了句自己真是个戏精!

不过这个喷嚏打得很是时候,晟修也就着这台阶摆了个“请”的手势,把三人引进了云安之前住的房间。

沐风在一旁拉着赤圆问了些话,可赤圆被晟修封住,自己也不是很清楚这几天都发生了什么,沐风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有把目光落在云安的身上。

墨止夜的目光也一刻不曾离开过,就这样定定地看着云安,说不完的话却因为晟修的存在而不得不止住。

云安连连安慰着他说自己这几天过得很好,可墨止夜那担忧的模样始终就不曾变过,不得已,云安只好开门见山地解释整件事,来分散墨止夜的注意力。

“止夜,你记不记得,梦笙之前养过一只狼?”

墨止夜的思绪一下子飘出去老远。

“梦笙当时恐怕知道自己快死了,所以用什么术法打开了妖界的入口,把它丢了进去。”

云安没再继续说,可墨止夜已经听明白了,眸光再度落在晟修身上时,里面大有深意。

晟修被他看得竟有些不自在,扭过脸不去跟他对视,这一扭,看到了一旁的沐风,神情多了几分怔然。

他自然知道沐风,不止一次的见过,如今他音容笑貌不变,让晟修有了一瞬的恍惚,仿佛还在当年,自己还是一只幼狼的时候……

云安简短地把晟修的事说了一番,最后“你也理解一下他对主人的执念”这样的话,云安却是怎么也不敢说出来。

如今那只幼狼都是一界之主了,提起梦笙用到“主人”这个称谓,是不是不太好?

可谁知墨止夜语不惊人死不休地淡然道一句:“若这是他对主人的执念,那本尊可以理解。”

云安:“……”她的脸是不是绿了?

云安到底是不知道自己的脸绿没绿,只是看到晟修那油绿油绿的一张脸时,心里不由狠狠打了个机灵。

可墨止夜丝毫不满足于晟修的反应,不死心地又补了句:“本尊记得,当年笙儿时常唤你小灰,本尊也觉得这名字很符合你的气质,怎么如今倒改了这么个奇奇怪怪的名字来?”

云安小心翼翼地抓起墨止夜宽宽的袖子蒙上脸,不敢再看。

她先前怎么从没发现,墨止夜的嘴巴可以毒成这样?

晟修死死地瞪了墨止夜好一会儿,终归没有发作。就当看在那个小心翼翼降低存在感的女人的面子上吧!晟修这样想着。

不发作,可不代表他不生气,甩甩袖子扬长而去这样的事还是要做的,虽然他那英姿飒爽的劲装甩不起袖子,可他还是干脆利落地出去了。

可刚刚走到门口,他又想着看在她的面子上,好事做到底!

于是乎狼兄又折了回来,冷淡地对沐风道:“你的房间在这边!”

于是乎,屋子里顿时就剩下了墨止夜和云安两个人。

终于可以好好说说话,云安的眼圈又有些红,抬手摸了摸墨止夜雪色的发丝,终于找到了一丝真实感。

“这几天担心坏了吧?”云安自责地小声问着,继而又苦笑一声:“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学会让你省心呢?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墨止夜封了口,狂热的气息瞬时喷洒在面上,他似乎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宣泄着自己的担忧与喜悦。

良久,墨止夜才舍得放开云安红肿的唇,温凉的额头抵着她的,语调愧疚又自责:“对不起,是我食言了,我没有抓紧你的手……”

云安噗嗤一笑,回琢了一下他的唇角,轻松道:“你不说我都忘了我们是怎么走散的了。那晟修派出去的妖族也太不厚道了!害我们分开这么多天,你说我是不是应该走走后门,让晟修好好罚一罚他们?”

墨止夜眉一挑,状作不悦道:“你对那只灰狼倒是很有好感?”

云安干笑,顺着他的话茬:“我对毛茸茸的生物向来没有抵抗力啊!”

“嗯!”墨止夜笑了,轻轻刮了刮云安的鼻子道一句:“这话倒是笙儿说过的没错!”

云安揽着墨止夜精壮的腰身,整个人靠上去,十分惬意地眯起了眼睛,两人沉默了良久,都在享受着重逢后的宁静。

半晌,云安正色道:“妖界有个熟人也是好事,玊族藏书这个东西到了现在基本就算是无主了,他们既然先得了,就姑且算是他们的,我们如果只是借来看看的话,是不是会容易一些?”

墨止夜正一下一下轻抚着云安的背,闻言点头道:“如果他们真是得手了,倒省了我们许多麻烦。”

云安听出了他话里的重点,不由撑起身子坐直了看向他,疑惑地问:“如果?”

096.又一颗珠子

墨止夜轻轻点头,道:“嗯,我也是心里有一丝感觉,事情不会进展的这么顺利。还有很多疑点,我需要跟那只狼确认了再说。”

云安嘴角隐隐有些抽搐,好歹人家是妖界之主,你就“那只狼那只狼”地叫人家……

两人互诉着对彼此的思念与牵挂,在房里腻歪到了晚饭时分,蓉蓉进来了。

带着一贯甜腻的笑容,蓉蓉把两个人引到另一间屋子。里面偌大的一张餐桌,上面摆着丰盛的菜肴,晟修坐在主位上,正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见到云安,难得地勾了勾嘴角,看也没看墨止夜,只抬手比了比,道一声:“坐。”

云安挽着墨止夜坐下,沐风随后而来。

大门关紧,晟修危襟正坐,扫了眼饭桌前的几人,淡然道:“先吃饭吧。有什么话,吃饱了再说。”继而眸光落在云安身上:“你也饿了吧?”

云安干干地笑了笑,这饭桌上的气氛着实有点尴尬,身边的墨止夜慵懒地靠坐在椅子上,眸光始终落在晟修身上,面上似笑非笑,可眼底的火yao味又无从忽视。

晟修自饮自酌,一坛酒喝下大半,神色也越来越清冷,毫不畏惧地迎上墨止夜的眼神,四目相交,迸射出激烈的火花。

也就沐风,淡然自若地品尝着妖族特色的美食,是不是还来询问一下云安:

“这是什么肉?吃着倒是挺有嚼劲的。”

“这酒花香味儿太浓了,你们女孩子应该喜欢吧?”

“这菜碧绿碧绿的,倒不像是人间的食材。”

……

云安只得埋头扒饭来掩饰自己的焦灼,再抬眼,却发现墨止夜和晟修竟然一言不发地拼起酒来,你来我往间,两坛子酒就下去了。

那酒云安离得老远也问得出,度数很高,一点也不像百花酒那样柔和,这两个却像是喝自来水一样轻松,果然不是人!

最后还是云安出言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她用手肘轻轻推了推墨止夜,他的眸光便立刻投了过来。

只见云安伸手用筷子指向离得较远的一道菜,软软道一句:“止夜,我要吃那个,够不到。”

沐风暗暗竖起大拇指,高!实在是高!一边撒着娇,一边又理所当然地转移了墨止夜的注意力。

墨止夜眼底多了些柔和,猿臂轻舒夹了一筷子菜放到云安的碗里,跟晟修无声的较量也终于告一段落。

云安将将松了口气,吃下碗里的菜,紧接着就发现碗里又多出来两颗油绿油绿的青菜,抬眼,墨止夜正笑吟吟地看着她。

没做他想,云安麻利地吃了,紧接着……

她吃一口,墨止夜便夹一口,一时间,晟修和沐风都只有看人家撒狗粮的份儿。

云安实在没忍住往后挪了挪碗,躲开他夹着块鱼肉的筷子,弱弱地开口:“止夜,我吃饱了。”

墨止夜挑挑眉,眼底宠溺一片,哄孩子似的道:“才吃这么点儿怎么行?几日不见你就瘦了这么多,肯定没有好好吃饭吧?乖,再吃点儿!”说着,旁若无人地在云安额前落上浅浅一吻。

“咔嚓”一声脆响,引得几人纷纷忘了过去。

就见晟修手里的酒盅已然四分五裂。

晟修淡然地放下酒盅碎片,淡然地拿起帕子擦拭着手上残留的酒,淡然地道一句:“本主近日妖力大增,不怎么能收得住力道,让你们见笑了。”

云安眨了眨眼,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两人间无声的较量还在继续,只不过墨止夜换了个必胜的套路,晟修惨败。

横了墨止夜一眼,云安闷不做声地继续扒饭,墨止夜也玩得尽兴了,遂放下筷子继续喝酒。

一顿饭吃完,晟修命人把桌子清理干净了,只留下几坛子酒,又上了几样干果小食,一副要彻夜长谈的架势。

考虑到墨止夜即便开口问,晟修也未必肯答,沐风便笑笑道:“酒足饭饱,我们是不是该好好谈一谈了?”

晟修抚着酒盅上的青花纹路,淡然道:“想问什么就问吧,看在阿笙的份儿上,知道的本主都会说。”

沐风无意地瞥了云安一眼,继而问道:“实不相瞒,关于妖族出动寻找玊族藏书的事,我们都很清楚。”

“呵!”晟修没表现出意外的神色,只恹恹地笑一笑,那笑未达眼底,便消散无踪。“是么!”

“所以我想问妖王,你们找玊族藏书的目的是什么?结果又如何?”

晟修望向云安,正好瞥见墨止夜熟练地剥了个核桃,肥硕的核桃仁尽数进了云安的口,她满足的模样直刺进他的心底。他竟以为,千余年后,就会忘了两人你侬我侬的画面!如今情景重现,他才发现,原来他至始至终都是多余的。

苦笑着收回了眸光,垂眸饮下杯中酒,淡然答道:“因为阿笙。”

“哦?”沐风饶有兴致地看着晟修,等着他的下文。

“找玊族藏书的事,自本主登上妖王之位后就一直在进行着,原是为了寻找阿笙,可后来得知鬼界添了鬼后,就知道鬼王已经找到了阿笙,又想通过藏书让阿笙离开他。”

沐风支起下巴,瞥了眼置若罔闻的墨止夜,不由开口道:“我竟不知,藏书还有这重功效?”

晟修的声音有些干,他沉沉答了句:“本主以为,费了那么大力气的阿笙,是不想再跟鬼王有什么牵扯的。”

墨止夜还在剥他的核桃,像是装听不到的样子,却不咸不淡地来了句:“你是想多了。”

云安差点从椅子上栽下去,被墨止夜稳稳拥着,又被塞了一块核桃仁,看着云安吃了,墨止夜才满意地道:“刚吃完饭,应该吃点坚果帮助消化,还要么?”

云安无力地推他一把,咬着牙小小声道:“都在说正事,怎么就你这么没个正型?”

墨止夜不以为意,声调也丝毫不降:“本尊照顾你,怎么能算没正型?”

云安:“……”你够了!

沐风扶了扶腮帮,这一幕让他觉得有些牙疼,转头有些同情地看着晟修道:“妖王,我们继续,无视他们就好!”

晟修哪里还敢往那边儿看?生怕自己忍不住跟墨止夜大打出手。

“所以你跟我们的目的其实是一样的,都想让云安恢复记忆?”沐风正了正神色问道。

晟修点头:“的确,可是先前跟云安聊过以后,觉得很多事都连接不上了,比如说,为什么她会有两个灵魂?”

沐风叹了口气,摇头道:“这件事还需找到玊族藏书才得以解释,我只猜到跟玊族禁术有关,却不知道是哪个禁术。”顿了顿,沐风眸光灼灼地看着晟修又问:“之前我们查到,妖族已经找到了藏书?”

下午他与赤圆独处的时候,赤圆就感受到了藏书阁的气息,虽然很微弱,但的确就在妖王宫里。

晟修轻轻叹了口气,点头复摇头,良久才道:“原以为是找到的,结果……”

晟修抬手,眼前华光一闪,桌上便多了个东西。

又是一颗珠子,比赤圆的本体小了很多,加上黑黢黢的很不起眼,只怕扔到哪个角落就再也找不着了。云安左看右看,也没看到有什么稀奇之处,倒是赤圆感受到气息,幻出了形体,因为身高不够还踩在凳子上去看。

末了他无比失落地念了句:“原来我感受到的是它的气息啊……”

沐风看了会儿,明白了个大概,看向满脸求知欲的云安,笑着解释道:“藏书阁是个很神奇的地方,每隔一定的周期就会自行衍生出一件灵器,大多可以被直接炼化,赤圆是个例外,便作为族长信物留了下来。这珠子大概也是藏书阁中衍生出来的,所以赤圆才会混乱,错以为感受到的是藏书阁的气息。”

说着,沐风看向晟修,谦和地问:“找到这珠子的妖族,就没发现别的什么吗?”

晟修摇头答道:“底下人跟着地图找到了方位,发现了偌大的地宫,一切按照丧葬的标准,建得十分豪华,可本该用来安葬遗体的地方,却只有这珠子。”

云安的心兀地一缩,这情形,跟许教授当时说的如出一辙,看来她那老同学说的也并不全是假的。只可惜那同学跟他妻子都已经死了,要不然找去问问,兴许还有些别的线索。

云安跟着许教授第一次见赤圆珠时,诛心也在,且毫无保留地把找到赤圆珠的经过都说给墨止夜听了,所以墨止夜也知道这件事。

沐风若有所思道:“我们是不是应该再去一次那地宫?或许会有收获……”

墨止夜把面前的干果壳子推到一边,支着下巴开口道:“赤圆最初被人类发现时,也是这样一副场景,所以,那个地方未必跟藏书有什么干系。”

赤圆在一旁忙不送迭地点头:“这颗珠子,从我有灵识的时候它就在了,虽然我都化了人形,它身上的气息才将将强了几分,但它不会是在出事以后才从藏书阁诞生的!”

097.姥姥的要求

得到赤圆肯定的话语,几人都沉默下来,刚挑出的那一点点头绪,又被各种不成立的理由推翻了。

末了云安颓然地咕哝一声:“那就是说,玊族藏书的线索又断了呗?”

顿了顿,云安想起了什么似的看向晟修问:“我们遇到鹰六的时候,他就一直很信任手里的地图,还提到过什么‘姥姥’,那个姥姥是什么人?地图又是从哪儿来的?”

晟修坦然答:“姥姥是上一任妖主,当年把位子传给我以后,便退隐下去,妖族为表敬重,都唤她一声‘姥姥’。她本是黄鼠狼所化,擅长推演之术,当我求上门时,她试着用阿笙的生辰忌日推演了一下,给了我们这份地图。”

云安蔫儿了下去,搞了半天,那地图都是靠直觉猜出来的呗?

不过能推算出来跟玊族藏书有关东西的方位,这位姥姥也是很不简单了。

脑中灵光一闪,云安兴冲冲地道:“你得到的梦笙的忌日也未必是准确的,不如让我去见见那个姥姥,兴许她能看出点儿别的来?”

沐风闻言,觉得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也看向晟修,等着他的答复。

可晟修却面露纠结,顿了好一会儿才道:“自从我得了这珠子,就一直无法见上她老人家一面。”

云安哑然,心想晟修这几日都不见踪影,保不齐就是去见那个姥姥了。

晟修不忍见云安失望,沉着道:“我再试一试,诸位就先在我这住上几日吧。”

如今没有线索,与其无头苍蝇似的乱撞,倒不如等一等,最起码也得等到见了这个姥姥之后,再做打算。

三人意见统一,也就听从了晟修的安排。

云安垂眸,拿起桌上那黑黝黝的小珠子,除了冰凉光滑,再没有任何特殊之处,如果太黑算特殊的话,那勉强算它特殊吧!

这个黑,是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云安只是对着自己墨色的长发比了一比,就发现它浸在黑色中,是完全看不出形体的。

正玩得起兴,就听晟修道:“本就是玊族的东西,你要是喜欢,就拿去吧。”

云安觉得自己是占了玊族的便宜,不由望了眼沐风,见他并未有异议,也就心安理得地接受了。

道了谢,云安对着墨止夜念道:“这珠子太小了,一不小心弄丢了就糟了。”

墨止夜接过看了看,又想了想,才开口:“我记得冥王那里有几根上等的白玉胚子,雕琢成玉簪,再把这黑珠嵌进去,黑白分明倒也是挺好看的。”

云安欢喜地点头,小心翼翼地收好那珠子。

虽然招呼都不打直接打起来人家东西的注意很不地道。

谈话结束,夜已经深了,墨止夜拥着困得睁不开眼的云安将将回到房间,便迫不及待地落下缠绵的一吻。

云安被吓得精神了些,忙推了他一把嚷嚷道:“等等!我还没有洗澡……”

墨止夜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一句:“本尊到不介意你吵得满宫都听见。”

云安红了脸,刚才她的声调好像是高了那么几个度。一边试图从他怀中挣脱,一边含糊不清地开口:“等,等我洗……”

墨止夜含住云安肉呼呼的耳垂,在她耳畔呼出热热的一口气,不容拒绝地沉声道一句:“完事了一起洗!”

……

这一夜过得让人脸红心跳的,之后的几晚,也是如此。

这几天,晟修始终没有出现,只吩咐了让人好生招待客人,其他的,底下人一概不知。

等待是漫长的,尤其是几个人齐心等着一个有可能至关重要的消息时,时间就过得格外漫长。

云安倒还好说,有墨止夜在,她无论如何都不会闷着。沐风就不同了,每天看着两人秀恩爱,心里苦不堪言,就连那不甚相熟的妖王,都是他无比期盼的。

转眼,云安等人就在妖王宫住了十天,在一个漫天大雪的傍晚,晟修终于踏着雪风尘仆仆的归来。

十天不见,晟修沧桑了不少,也不知道那黄鼠狼姥姥到底住在什么地方,能在短短十天内把仪表堂堂的妖王摧残成这个样子。

他一回来,只是看向墨止夜,少有的用凝重的口吻对他说:“你先做好准备,姥姥虽然性情古怪,但从未做过恶事。”

墨止夜见他这副表情,眼光下意识地就落在云安的身上。沐风见状,也看了过去。

云安被看得有些发懵,忙问:“你直说行吗?这么吊着人胃口多难受!”

晟修也不废话,直截了当地开口道:“姥姥说见你可以,但只能你自己去。”

云安愕然,她连那个劳什子姥姥在哪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去?

沐风不由插言问道:“她的意思是让我们把云安送到她们家门口,然后她自己进去见?”

晟修摇摇头,有些纠结,但还是开口:“姥姥的意思,是让云安自己一个人,走过去。”在一片愕然中,晟修苦不堪言地又说:“我倒是可以在云安身上留下妖王的印,让云安不被妖界族人为难,可是妖王宫到姥姥住的荒漠,几乎横穿了妖界,凡人徒步行走的话,少说也要走上半年。”

墨止夜眸光凛了凛,无比冰冷地开口:“既然她不想见,我们就不去叨扰了。”

云安也深觉,那个姥姥分明是不想见她,才故意出了这么个馊主意来刁难她。只是就这么放弃了,云安委实有些不甘心。

晟修只得点头,没有跟墨止夜针锋相对的意思,只是赞同道:“你们可以先出去找找,我这边再想想别的办法,看能不能在姥姥那里问出什么。”

这么会儿两人就商议好了去留问题,云安有些急了,忙开口道:“先等等!晟修,那个姥姥有没有说过,为什么一定要我自己过去?”

晟修苦笑:“要是说了我也不至于这么疑惑了。云安,你就别想着见她了,这一路必定不会平顺,墨止夜也不会同意的。”

难得晟修说了句甚符合墨止夜心思的话,墨止夜也就没与他抬杠,只是语重心长地安慰道:“没关系,见了她也未必会有什么好的结果,还是靠自己吧!”

云安却不信邪。毕竟活了那么久,又在妖界有这么高的地位,按理说她就算不想见,也不至于这么拐弯抹角。

前些日子晟修不也是见不到她的人么?妖王都拦得住,更何况一个小小的凡人?

“止夜,你不觉得奇怪吗?”云安皱着眉问道。

墨止夜不以为然:“就算奇怪,本尊也不会让你涉险。我们分开七日还不够,你还想再分开半年那么久吗?”

云安左思右想,却怎么都不甘心。

就好像小孩千辛万苦找到了大人藏起来的糖罐子,却因为个子太矮怎么也够不到,只有干望着眼馋的份儿。

“沐风……”无可奈何地,云安只有求助沐风。

可这一次沐风也无法帮她,虽然这事背后必然藏着他们都想知道的秘密,可他也跟其余两人一样,不希望云安冒险。

“算了!云安,别想了!”

只一句,却想要打消云安的念头。

几人都沉默下来,良久墨止夜才看向沐风缓缓开口:“沐风,准备准备,我们明早就动身回人界。”

晟修看了眼云安,打消了不舍的念头,她那副神情,完全就不像是死心的样子,多留她几日,保不齐会出什么大乱子。

这一夜,云安和墨止夜没了缠绵,而是打起了冷战。

云安很生气,气他们的自作主张。

她被保护得是很好没错啦!可是他们这样毫无原则的保护让她很不痛快。

“墨止夜!”云安的语调中夹带着怒意。

可墨止夜丝毫不为所动,仍坚定地重复着那句:“不必说了,本尊不会同意的。”

“可你想啊!我们漫无目的地找,别说半年了,一年两年都有可能找不到,为什么不试一试呢?”

“那只狼说了会再想办法!”

“呵!”云安抱起胳膊冷笑道:“那只狼的话什么时候这么得你信任了?再说如果真错过了这个机会,以后那黄鼠狼变卦了,咬死了不说,晟修能有什么办法?”

“本尊说了,不准你去!”

云安不死心,就差从床上蹦起来了:“晟修还说过在我身上留妖王印呢!我会有什么危险的?”

墨止夜也怒了,语调冷了又冷:“鬼尊令尚且不能让你免受灾祸呢!时不时就掩盖了气息让本尊找不到,区区一个妖王印,若真失效了,你让本尊怎么办?”

云安被说得哑口无言。

墨止夜瞧见她面上的松动,声音也不由软了下来,他揽过云安的肩,沉沉又道:“安安,若再失去你一次,我恐怕撑不过又一个千年了。看到我失控,你会开心么?”

云安心尖儿一颤,想到他横眉冷眼发起狂的场面,没来由地抖了抖。

“止夜,我只是觉得我太无能,什么忙都帮不上……”云安红着眼念道。

墨止夜轻拍着她的背,连声说着“我知道”。

098.你得帮我

“可是安安,在我的心里,只要你安好,便是对我最大的安慰了。”

感动在心间弥漫开,可云安也有自己的执拗。在她的心里,这种近乎于疯狂的保护让她更加觉得自己没用,所以才想尽己所能地帮到墨止夜。

“真的不能再商量商量了么?”云安做着最后的挣扎。

墨止夜只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一句:“乖,听话!”

云安有些烦闷地打开墨止夜的手,低沉扔下句:“我出去走走!”便披上外衣推门出去了。

外头的雪依旧厚厚的一层,沐风没事的时候聊起,当年梦笙是在雪山里捡到的幼狼,因见它受了伤所以带回去养,就因为是雪狼,所以才格外喜欢雪原吧?

妖王宫便建在着茫茫雪原之中,终日冰天雪地,倒也是个幽静的好地方。

云安绕着院子走了两圈,路过了蓉蓉的房门,踌躇一番,走上前敲门。

“蓉蓉,你在里面吗?”

须臾,蓉蓉探出了小小的头,两只耳朵耷拉下来,像是不开心的样子。

云安愁眉苦脸地看着她问:“我可不可以跟你聊一会儿?”

蓉蓉打开房门让出了路,边不高兴地嘀咕:“你好多天都不找我聊天了,怎么?今天不用陪你的鬼尊老公啦?”

提起墨止夜,云安就觉心里堵得慌,不自然地垂下头,走到椅子边坐下。

见蓉蓉也同自己一般闷闷不乐的,云安不由问道:“蓉蓉,你怎么也心情不好了?”

蓉蓉嘟着嘴巴,自言自语般地嘀咕:“没有啊!就是你们要走了,妖王宫里再不会有这么热闹了。”

云安不由失笑,虽说兔子大多胆小,可蓉蓉却是个例外,她喜欢热闹,喜欢四季如春的草原,要不是为情所困,她是不会待在这妖王宫的吧?

“那我们今晚就秉烛长谈!”云安颇豪气地说着,捏了捏她垂下了的兔耳。“我也答应你,有机会会再来看你。当然了,如果你去了人间,我们也是欢迎的!”

蓉蓉的眼前亮了亮,神秘兮兮地望了眼门口,继而面上挂了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只见她“噔噔噔”蹦跶到床边,掀起床裙在底下够啊够,终于,云安听到了丝响动。

不一会儿,蓉蓉便小心翼翼地捧着两个酒坛子过来。

“这是我在主子招待你们的时候偷偷藏的,只是一直没机会喝,今晚你陪我喝了吧,免得我总惦记它们!”

云安接过一坛,将将掀开盖子,浓浓的花香便飘散出来。

“百花酒啊!”云安噤着鼻子嗅了嗅,这味道直让人心旷神怡,欲罢不能。“舍得吗?”

蓉蓉满不在乎地道:“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喝的!你们就要走了,我也不怕现原形误事,喝一点也不会有人管的。”

云安浅浅一笑,拿过桌上的茶碗倒了一碗,慢慢品着。

“要是怀念这个味道,就回来看看!”蓉蓉话说的有些伤感。

云安亦是伤感,可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无能为力。

当年的事环环相扣,错综复杂,好容易有了一丝有可能是真实的线索,却因为她而中断……

蓦然感受到墨止夜的气息,云安想也没想提着酒坛子去开门。

蓉蓉虽然不解,但见到墨止夜也就明白了,正担心着云安的去留问题时,云安冷声道了句:“你回去休息吧,我今晚挤在蓉蓉这里睡。”

墨止夜闻着云安身上的酒气时,就已经不愉地狠狠皱了下眉,此番又听她这样一句,一口气差点压不下去。

眸光沉沉地落在云安的面上,里面隐忍的怒意已然有些藏不住,可云安像是毫不在意般,冷漠地迎上他的目光。

最后,墨止夜败下阵来,只得哑着声音低沉道一句:“本尊知道了!”

回到房间的墨止夜,如何也想不通,两人为何就这样陷入了冷战。为了战局不再焦灼,他只有退让,或许等她冷静下来了,就好沟通了吧?

说是休息,可怀中少了个温热柔软的触感,如何睡得着?

墨止夜一边翻阅着竹简,一边时时感应着鬼尊令的气息,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安心。

云安赶走了墨止夜以后,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就连一向心大的蓉蓉,也看出了不对劲。

“安安……”

云安回神儿,看向蓉蓉,良久才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心里像是打定了什么主意,云安饮下杯中酒,边给自己“续杯”,边随意地问了句:“蓉蓉,你见过那位姥姥吗?”

却不想蓉蓉的回答出乎了意料,只见她天真无邪地看着云安,歪着头觉得很好笑似的答:“怎么会没见过?我可是姥姥捡回去一手带大的啊!”

云安愣了片刻,随后大喜过望,一瞬不瞬地望着蓉蓉又问:“那你觉得她是怎么样的呃——妖?”

蓉蓉一听提到了姥姥,整个人都精神了,耳朵立起来,眼睛也瞪得圆圆的。

“姥姥很温和,对我们这些孩子一向很宽容亲切。在我还是兔子的时候,因为体弱多病,姥姥时时把我带在身边,直到我能化形为止。”

这回轮到云安眼前一亮了,看来这蓉蓉的确知道不少事。

“那她现在住在哪里呀?”

“前妖王宫坐落于极南荒漠,后来姥姥退位,为了避嫌就依着自己的喜好,拆了妖王宫重建了个不大不小的府邸,立在大漠最深处,倒也雅致。”

云安若有所思起来。

之前晟修曾提到,从妖王宫到老妖婆居住的府邸,几乎横穿了整个妖界,所以说,如今所处的妖王宫正好在极北之地了。

再看向蓉蓉的眸光,便多了几分严肃,看到蓉蓉一阵阵发慌,不经意地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你,你别这么看着我啊……”

云安却什么都顾不上了,她拉过蓉蓉的一只手问:“你家主子回来跟我谈话的时候,你没在场一定不知道吧?”云安把姥姥的要求毫无保留地告诉了蓉蓉,又急急问了句:“以你对姥姥的了解,你觉得她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

蓉蓉听得直发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将信将疑地确定道:“你是说,姥姥想让你一个凡人,独自一人从极北走到极南去?”

云安苦笑着点头。

蓉蓉眨着无辜又水灵的大眼,好一会儿才喏喏地又问了句:“姥姥她老人家真的知道你是凡人吗?”

本没甚想干的一句话,却让云安听得心下一震,不明原因。

连连灌下三大杯百花酒,云安才稍稍冷静了一些。

蓉蓉见她在思考,也就没敢出声打扰,只小口小口抿着杯子里的就,时不时惬意地眯起眼,再转头,便发现云安眼底一片清明。

“蓉蓉,帮我一个忙。”

蓉蓉疑惑地看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你现在出去,帮我把晟修找来,记得让他把气息收一收。”她身上带着鬼尊令,走到哪都会被墨止夜察觉,蓉蓉就不一样了。

蓉蓉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点点头,郑重说一句:“你等我一下!”便蹦跶着跑出了房门。

目送着她出门,云安端起杯又是一口饮进,许是今晚心里装了事,这酒越喝越清醒,心底里也越来越坚定。

晟修来的很快,若不是他进门,云安丝毫没发现他的气息,只感受到蓉蓉的,还一度失望地以为晟修不肯来呢!

“晟修!”云安放下酒杯拉着他坐下,直截了当道一句:“我要去见姥姥,你得帮我!”

晟修似乎被云安的言论惊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不行!”晟修兀地站起来,背对着云安,语气坚决。

云安哪里肯罢休?起身两步绕到他面前,抬头,用无比坚定的目光死盯着他道:“无论如何,我都是要去的!你若想让我少些危险,就趁现在给我下妖王印。”

晟修冷哼:“我若想让你少些危险,应该趁这会儿把墨止夜找来!”

料定了他会这么说一般,云安毫不畏惧:“你尽管去找!你前脚踏出这个门,我后脚就溜出去!”

“你在跟我开玩笑么?”晟修气极反笑:“你以为你一个人类,能从我这妖王宫逃出去多远?”

“是啊!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人类,什么也做不了只会拖后腿!如今我不光想拖后腿,我还自不量力地想去完成我做不到的事!”

晟修被云安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弄得一愣,当她面上的落寞落入眼底时,心想是被人狠狠抽了一下。

抬抬手,晟修却终是没有抚上那期待已久的容颜,只是放低了语调道:“云安,我们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只是不想你涉险。”

“你们怎么知道我一定回涉险的?我要是你们,绝不会放过一丝一毫的线索!”

一声叹息自晟修的唇畔溢出,他面上带了丝无奈,沉沉道:“就算再艰难,再无头绪,我想他们都跟我一样,不会那你做赌注去冒险的。他们的苦心,你可明白?”

“我不明白!”

099.你只管大步向前

此时此刻,云安真的有一瞬间的失控。

“凭什么我就要一直活在你们的羽翼下?既然给了我这么不平坦的人生,少不了的困境重重,为什么不肯让我强大起来?为什么只是一味的保护?我不需要你们保护,我也想关键时刻能有点用!不会随便哪只狼都能把我劫走!”

无比委屈的一番话,却在最后让晟修差点忍不住笑。

“晟修,你知道吗?我刚才突然就想起了梦笙,姥姥她一定是知道梦笙这个人,所以才让我独自去的!”

云安认认真真地说完,晟修已呆立在了原地。似有些不信似的,他盯着云安的眼问道:“你是如何肯定的?”

“就凭她这个要求!她这不是在拒绝。因为她若想拒绝你,直接直言告诉你了,你也一点办法都没有,可是她没说不见,只提了这么一个条件。她当然知道一个凡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独自从极北走到极南,所以我断定,她是知道梦笙的!”

晟修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话头却卡在喉头说不出来。

“晟修,她的这个要求,若是对梦笙提的,那一切都说得过去了。”

云安想赌这一把,赌那个老妖婆的推演能力真的天下无敌,赌那个老妖婆算准了这一路会激发出关于梦笙的一些事。

记忆也好,术法也好,只要是关于梦笙的,云安都想找回来!

“晟修,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你到底帮不帮我,你自己想吧!”

话落,云安坐下来继续给自己添酒,一旁的蓉蓉早就听得云里雾里,只好多喝了两口酒,如愿以偿地变回了原型,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大半坛子酒都下去了,晟修才终于做了决定。

他晃了晃手,掌心便多出了一卷羊皮地图。“地图拿好了,按着上面走,最终会走到极南。”想了想,他又不知从哪里弄出来张银行卡:“没有密码,走到哪里刷到哪。”

云安接过那张银行卡时,脑袋都有些抽筋了。

晟修像是读出了云安的心思,笑着道:“别意外,你们人间的很多技术都在六界内外被广泛使用了。交通工具这一项就弱了,毕竟妖族移动起来都是很方便的。”

说着,晟修竟有了几分懊恼,他挠挠头不悦地道:“怎么早先没想着在妖界造几台车呢?”

云安抿了抿嘴角,想到即使给她车她也不会开,还是作罢吧!

“墨止夜那边就靠你拖住了。”云安说着,从怀里抽出了鬼尊令放到桌上。

晟修见状,忙抬手结印,一层层灰白色的雾气钻进云安的额间,冰凉凉的。

好一会儿,晟修才停了施术,递给云安一面镜子。

“你身上的妖王印会让妖族人不敢造次,为了保险,我暂时易了你的容貌,样貌平平无奇,才会让人少看两眼。毕竟你……”毕竟你原本的容貌,可是连妖族最美艳的女子都比不上的。

云安看着镜中略作改变的样子,有些疑惑地抬眼问:“你这也没做太大的改动啊,只是眼睛小了点人胖了点嘛!”

“我妖族人,但凡化作人形都没有太丑的,你若是再丑一点,只怕也会引得人侧目。”

云安了然点头。

晟修还是有些不放心地又瞥了眼鬼尊令:“那鬼尊令的功效也非同凡响,你确定不带着吗?万一碰上一两个鬼族……”虽然不可能,但他还是本能地不放心。

云安摇头:“只能走最保险的路了!我可不想辛辛苦苦走到一半再被他给捉回来!”

“也好!妖王印也会让我感知到你的安危。云安,千万别逞强,若真的不行就快些回来!这一路太过遥远了,中途会发生什么,谁也无法预料!”

云安猛点头,却根本无心听他唠叨,只拉了拉他又道:“你之前那个掩盖赤圆和鬼尊令气息的术法,能不能施在人身上?”

“不能。”晟修回答得干脆,一点也不像是违心的样子。

云安不疑有他,却不知道晟修有自己的小算盘——若是掩盖了气息,那妖王印也无法将云安遇险的危机传达回来了!

连夜出发才最为安全,云安由晟修亲自护送,小心翼翼地出了妖王宫。

晟修拥着云安,眨眼便穿梭了空间进了人烟渐多的城镇里,依依不舍地放下云安,他道:“只能把你送到这里了,接下来的路就看你自己的了!”

云安郑重的点头。

“钱的事不用操心,我也已经想到办法帮你拖住墨止夜了,你只管大步向前,追随着你的心走!”

一瞬间,云安有些感动。

虽然跟晟修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也知道他这一番感情都是因为梦笙,可云安心底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触动的。尤其是对上他那一双锐气十足的眸子,里面的坚定和鼓励让人无法忽视。

“谢谢!”

千言万语只化成这一句郑重的道谢,云安的手在口袋里缓缓握紧,转身,走向了完全未知的道路……

翌日晨起,晟修着人像往常一样,唤几人起床用早饭。

见到墨止夜与沐风,晟修的面上难得地挂了丝善意,道一句:“用了早饭再走吧,我着人又搬了几坛子百花酒,回头你们带回去,云安很喜欢喝。”

说到这里,自认而然地便看向墨止夜:“话说回来,云安还没起吗?”

墨止夜阴沉沉地答:“她昨晚睡在你宫里那只兔子那儿!”

不得不说,晟修的戏真的很足。

只见他很欢喜与两个人分房睡这件事,招手命人去某兔子房间请人。

不多时,那只妖便提着兔子,惊慌失措地跑了回来。

“主子!”那妖甚为慌乱的,一进来就行了个大礼——跪的太急重心不稳,以至于整个人打着滑伏到了晟修的脚边。

悲催的某兔子被狠狠地甩了出去,迷迷糊糊的也醒了过来。

“主子!蓉蓉的房里只有两坛空酒坛,和一个这个。”

众人围过去一看,就见那妖族高高捧起的掌心赫然躺着鬼尊令!

墨止夜身形一晃,大步上前拿过鬼尊令,眼底怒意凛然。

好!好啊!本尊让你冷静,你就是这么冷静的是吧?

察觉到墨止夜的气愤,沐风忙上前安抚:“那丫头一向就是个有主意的,你气也无用。若是曾经她还有可能翻出你的手掌心,但如今,找起来还是很方便的。”

晟修忙点头:“我即刻召集族人出去找,你们且等等吧!”

事到如今,走是肯定走不了了,墨止夜死死地攥着鬼尊令,冰冷的眸光落在迷迷糊糊的某兔子身上。

“那只兔子是怎么回事?”

晟修云淡风轻地答:“那就是蓉蓉,因为化形的时间还不长,妖力不稳,所以一喝醉神志不清时,就会变回人形,少不了七八日恢复不了人身呢!”

眼见着墨止夜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晟修似笑非笑地又补道:“你们还没找来时,你那鬼后就曾经这么灌醉过蓉蓉一次,那蓉蓉也真是不长个记性,这才恢复人形多久的时间,就又被人家灌醉了。”

墨止夜:“……”

蓉蓉听着你来我往的谈话声,结合昨夜她变成兔子昏睡过去以前,再傻也猜出个大概来。

肯定是主子偷偷把安安放跑了,再把这罪名安在她的身上。

虽然有些委屈,但如果是主子的意思,那她如果照做,会不会得到主子的欣赏?

这样想着,蓉蓉便欣然地接了这个锅。

诚然这根本就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墨止夜焦灼地耐着性子等了两天。

第三日凌晨,晟修拍开了墨止夜的房门,有些忧心地道:“我底下的人按照通往姥姥府邸的路线搜了,没有云安的踪影。”

“你怎么就料定云安会按照那条路线走的呢?”墨止夜眸光灼灼地死盯着晟修。“除非,是有人给了她地图,不然,她又是如何知道路线的?”

晟修好笑地看着他,面上讥讽无比:“你脑抽了吧?妖界地图在集市上随处可见,到哪里买不到?”

“那么问题来了。”墨止夜直直地看着晟修的眼。“安安她,哪来的钱?你们妖界,什么时候跟人界的货币是互通了,本尊竟不知道?”

晟修吞了吞口水,难得的有些紧张。完了完了!是他太急躁了,这么一来,岂不是要露馅儿?

“还有,本尊自己也有找,但本尊只是绕着这雪原巡了一圈。”墨止夜眸中没了温度,落了话音便死死地瞪着晟修,周围的温度立时又降了几个度。

离得老远都感受到墨止夜威压的沐风急急赶来,正赶上墨止夜凉凉问道:“偌大的雪原,饶是本尊也足足绕了整整两天才全数走了个遍,试问安安一个凡人,是如何在一夜之间徒步穿梭在茫茫雪原之中,没有迷路,一条直线走到城镇中去的?”

沐风忙上前,拉住几乎压制不住怒意的墨止夜,急急安抚道:“夜!不是说好了别冲动吗!想是什么地方误会了!”

100.柠檬精

墨止夜几近暴走的边缘,哪里还听得进去,心里的疑问早就根深蒂固,只差一个求证了。

晟修虽做好了他发现的准备,但终归没想到他能这么快就发现,神色难免有些浮动,这一下,就更显得他的心虚了。

沐风看出来,忙问:“妖王,云安真的是你放走的?”

“被你们发现了啊!”晟修打了个哈哈,不甚在意地又道:“不过也好,总这样瞒着,太辛苦了。”

“你!”墨止夜抬手成掌,伴随着青色的极狱之火毫不留情地袭向晟修。

晟修不甘示弱,一甩手便露出锋利的指甲,瞬时抵挡住了他的攻击。

周遭在死一般地沉寂了三秒之后,这屋子再不堪重负,轰然倒塌。

沐风勉强捏了个决退至一边,忧心忡忡地看着焦灼的战局。

两人电光石火间,又对了数招,招招致命,却又招招不相上下。

可周遭的建筑物遭了秧,随着一定范围内的坍塌,鬼族上下终于被惊动了。

操心的沐风忍不住运了内力高声喝到:“夜!有打架的功夫不如想想怎么找人吧!”

两人置若罔闻,依旧打得难舍难分。

两人散发出来的强大威压,逼得想要上前帮忙的妖族节节后退,根本无法上前。沐风见着,也是愈发的焦急了。

半空中再次化解了墨止夜一击的晟修,冷笑着讥讽道:“怎么?鬼王今儿个想拆了我妖王宫?正好本主成日见得都是这一副景致,早就看得你烦了,不若你把鬼尊殿拆了,材料送与我,我也缓缓妖王宫的风格?”

嘴上嘲讽,可略微急促的喘息已经彰显了他处于下风的局面。反观墨止夜面不红气不喘,显然晟修还不是他的对手。

思及此,晟修一边闪躲着一边又道:“咱这么打下去也没用,不如我把通往姥姥府邸的地图给你,你自己去找?”

墨止夜冷哼一声,却是终于停了手。

“本尊如何再信你?”墨止夜斜一眼他讥讽的眸光,无比淡然地补了句:“都说狐狸狡猾,却不想狼也如此,当真让本尊大开眼界。”

晟修只想骂娘。

凭个啥他打打不过墨止夜,论起嘴毒他又毒不过墨止夜?

晟修甚觉悲催,甚觉委屈。

随手一扬丢了份羊皮地图给墨止夜,随意道一句:“随你们信不信,地图我是给你了,集市上到处可见的地图,你不信可以买来求证。”

他这两天可不是白出去瞎逛的,你墨止夜就是有通天的本事,在我这也就得被我牵着鼻子走!

如此一想,晟修心里舒服多了,转头,意味不明地瞥一眼墨止夜,便大步往房间走去。这两天觉都没睡,累死个妖了!

彼时的墨止夜还并不知道,妖界的确随处可见的地图,竟全都是晟修一早安排好的!

——————

另一头的云安,迈着在广阔妖界中如同龟速的步子,缓缓前行着。

起初她还在担心墨止夜到底会不会找来的问题,毕竟临行前晟修虽告诉她有法瞒住墨止夜,却没具体说明,云安也只有卯着劲地猜。

可如今,她连猜都懒得猜了,只是走了两天而已啊,她就累成这个样子,未来的一百八十来天她可要怎么熬哟!

如今她已经不是担心的问题了,而是无比确定,照这个速度,她很快就要被抓回去了!

为了保险,云安照着地图绕着远走,尽量避开这条路线,免得东窗事发被晟修出卖。

就这样又相安无事地走了五天,从一个城池走到了另一个城池。

虽说城池内也有买东西的地方,可是她需要的还真是不好找。

比如说她走进荒山就需要一顶帐篷,可之前寻遍了整个城池都没有买到,只能祈祷在下一个城池会有。

皇天不负有心人,云安终于在一家其貌不扬的小店里,买到一顶其貌不扬却很方便携带的帐篷。

可惜买到的时候,天也黑得差不多了,夜里山路崎岖难行,又因为离雪原太近,冷得很,云安只得赶快找了个酒店落脚。

夜里不敢睡得太实,一点风吹草动就要惊得坐起来一下,可谓是苦不堪言。

这难熬的程度,不亚于早年天天被鬼吓了。

一个是精神上的,一个是肉体上的。

酒店的床太过舒服,以至于云安一早醒来浑身无一处不疼的,看了眼外头将将升起的一缕暖阳,又是一个没被抓回去的清晨,真好!

吃饱喝足,备好了干粮,云安继续赶路。

背包里的必需品让重量逐渐增加,云安挥一挥汗水,埋头走啊走,脚边却忽地多出一个黄橙橙,圆滚滚的物体。

没等云安看清那是什么,就觉眼前一花,那圆滚滚的物体变成了一个白胖胖的小娃娃。

那小娃娃穿着黄橙橙的衣服,模样倒是挺可爱。

云安不愿耽搁,绕过他刚要走,却听他兀地嚎啕大哭起来,这一哭不要紧,顿时吸引了周围所有妖族的目光。

没待云安反应,人群中就突然冒出一个同样穿着一身黄衣的女子,水眸含着怒意冲上来,一把搂过小娃娃,继而愤怒地瞪向云安。

“喂!你这女人,撞到孩子不知道道歉吗?”

云安:“……”

“嘿!”黄衣女子讶然地又道:“晃一眼没看清,你这样貌平平的女人还是个人类?”

云安心里一突,暗叫一声糟糕,估算着眼下趁她不备逃走的几率有几成。

“你这人类倒是有趣,身上竟然有我主的气息!”

这一番话声音不大不小,全然落入耳尖的妖族耳中。

云安余光瞥见那些妖族人面上露了俱意,纷纷后退,心里顿时踏实了不少,想不到晟修的妖王印还是有些作用的。

正欲继续赶路,那黄衣女子却是不依不饶地拦在了云安的面前。

那孩子还在哭,也不知道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怎么就能哭成这样一幅肝肠寸断的样子。

“你这人类,长得如此丑陋,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勾引了我主?让我主在你身上留下印记的?”

云安听着这酸溜溜的语气,脑抽似的没加思索就吐了句:“你怕不是柠檬精吧?”

诚然她觉得“柠檬精”这三个字只是个贬义词。却不想那黄衣女子惊愕地看着她,脸色拜了又白,就连那小娃娃也吓得止住了哭声。

“你,你一个人类居然能看出我的本体?”

云安:“……”

还真是柠檬精?

不过终于看到她脸上流露出俱意,云安不由趁热打铁又补充道:“知道本姑娘的厉害就快滚!耽搁我赶路,小心我把你切成片儿泡蜂蜜水喝!”

这一番话的威慑力出奇的大,大小柠檬精打着哆嗦退居一边,云安自顾往前走,心里却暗暗捏了把冷汗,同时告诫自己,往后的路可不会全然这么幸运了,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并没哟将这件小插曲太过放在心上,云安继续她漫长的旅途,直到暮色沉沉,她也彻底走进了深山。

就着微弱的光亮搭起了帐篷,再生上一堆火,就着火堆,云安有了丝暖意。

在这个万物有灵的地界,云安也不敢随意杀生,只就着水吃了两口干粮,便准备歇息了。

这一觉睡得极不踏实,夜晚的山中潮湿又阴冷,云安睡到半夜就觉浑身难受,正想着要不要借着火把的光早点走进城,突然察觉到周遭的气息有些异常。

原本感受到她身上妖王印气息而退散开的几道气息都围了过来,成包围状缓缓靠近云安这个落脚点。隐隐的,云安还察觉到一个在脑海里有些印象的气息。

想了半天,云安才想起,这气息与白天在城里见到的那个大柠檬精如出一辙。

她竟追上来了?还带着同伙?

那之前退至远处的妖族,其实就是一路尾随自己的?

这个情形让云安惊出了一身冷汗,慌忙收起了帐篷,可似乎为时已晚。

像是察觉到云安的动作,那十多个气息瞬时靠近,这会儿,已经能在黑暗中隐隐瞧出几道身影了。

就算知道这一路不会平顺,但这灾难来临的也太快了些!

云安大脑飞速运转,却什么办法都想不出。

这时,那柠檬精距云安只五步之遥,接着还未完全熄灭的火堆,云安甚至看得起她面上那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

云安忍不住问道:“我说,你大半夜自己不睡跑来扰人清梦是什么意思?”

柠檬精挑了挑如新月般弯弯窄窄的眉,高傲地道:“区区人类欺负人欺负到我妖界来,我岂能容你?”

云安只觉自己比那令六月飞雪的窦娥都冤,生无可恋地问:“我怎么欺负你们妖界的人了?”

“我儿子那么小,被你吓得到现在还哭闹不休,你说,这笔账我们怎么算?”

“怎么就我吓得了?”

“要不是被你撞那一下,我儿子能吓到吗?”柠檬精说得理所应当般,气得云安真想抽出背包里的水果刀把她切成片儿!

到底,云安没能力那么做,只有一边拖延一边想对策。

101.绝地反击

云安颓然立在原处,遇上熊孩子外加熊家长,果然就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你想怎么样?直说吧!”云安颇有股破罐子破摔的意味,全然没了反抗的意思。

柠檬精冷笑,傲慢地答:“怎么样?呵!当然是捉你回去炖了,给我儿子压惊!”、

云安差点一个跟头栽下去,怎么进了妖界,到处都是要吃人的妖精?

再不能淡定了,云安瞪着逐渐靠近的一众妖族,冷声道:“你们真敢对我下手么?我身上的妖王印你们都看不见吗?”

柠檬精只是讥讽地看着云安,一脸不屑地扬起手下令:“整个妖界谁不知道我主生平最讨厌人类,怎么可能会在一个人类身上下妖王令这么损耗心脉的东西?动手!我倒要看看这人类身上有什么东西,竟能伪造出我主的气息!”

看着瞬间冲到眼前面目狰狞的妖族,云安欲哭无泪。尤其是柠檬精一番话说完,云安的心底更是不能平静。

晟修损耗心血给她下了妖王印,可她却如此没用,才走了几天的功夫,没等被墨止夜抓走,就已经要被几个小妖弄死了。

她能甘心吗?能吗?

一边不甘,一边下意识地躲过了最先袭来的一击,肢体动作远快过了大脑的反应,众人还来不及回神,那最先攻向云安的妖族便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倒着飞出去好远。

云安的手还维持在下意识的动作停在半空,她自己也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秀气的小拳头,就这一拳,就把人打飞了?

柠檬精冲着飞出去的妖狠狠地啐了一口,骂骂咧咧地吼:“废物东西!你说你一个妖,居然被人类打败,丢不丢脸!”

那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可折腾了半天,居然连坐起来都做不到。

柠檬精脸都绿了,这会儿要是现出原形,怕也是个青柠。

“你这个废物!以后别说是我家族的人!老娘丢不起那个脸!你们几个,上去把这女人拿下!”

一干妖族也并未把先前的小插曲放在心上,甚至理所当然的以为,刚才那都是幻觉!一个人类秒了妖族这种事,怎么可能会发生呢?

一群人面目狰狞地冲上来,却考虑着自己下手太重会把这小小人类给捏死,他们老大可是吩咐了要活口的。想到此,手中不由都留了几分力。

云安凝神屏气,躲开最近的妖族再一掌打出,可这一次不待那妖族人有什么反应,她先感受到了手腕上传来的痛楚。

瞬间明白,不是那妖族铜墙铁壁,而是她没能发挥出刚才的力道!为什么?

那妖族邪魅一笑,丝毫不懂得怜香惜玉,狠狠一拳打在云安的腹部。

云安只觉五脏六腑都跟着一颤,后退没几步,又被一掌拍中了后背。

两下重击,让云安的意识都有些模糊了起来。

“唰!”

迷蒙间,云安发觉周围妖族的行动放慢了下来,仿佛一卷录像带被人用05倍的速度播放着……

视线变得清晰,清晰到袭来的拳上那根根立起的汗毛都清晰可见。

这感觉,似曾相识……

凭借着本能,云安再度进入了混战。

打架的她觉得轻松,可旁观的柠檬精却是大惊失色,亲眼目睹了那远超过人类的速度和力量,她第一次感觉到了丝俱意。

难道说这女人真有什么特别之处?

人群中左突右闪的云安,速度快到了极致而不自觉,有人想打,可手落下才发现,打到的只是残影!

残影!一个人类,速度快到能看到残影!!

几个恍惚的妖族瞬间被击飞出去,成功震慑住余下几个,被云安逐一击破。

片刻间,十多个妖族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

云安眸中有些空洞,直直地望向不远处的柠檬精,她早已被吓得挪不动步,跌坐在地上浑身颤抖着。

一步、两步……

云安视若无睹地踩着地上妖族的身体,缓缓向柠檬精走来。

那是怎样一双冰冷的眼神啊!柠檬精被她盯得仿佛就此定格了一番,连抖都不敢抖了。

“你,你别过来!你你你……”她想退,可腿软的没有丝毫力气。

眼见着云安从背包里抽出一把闪着寒光的水果刀,柠檬精更加慌乱了。

“你——”云安在她眼前站定,缓缓开口,语调冷得她又情不自禁地抖了三抖。“不是要抓我回去炖了吗?”

“没!没没没!没有的事!你,您!您一定是听错了!”开什么玩笑,这会儿就是借她两个熊心豹子胆,她也不敢说出那样的话了!

云安半俯下身,持着水果刀在她眼前比了比,波澜不惊地说:“好吧!就算是我听错了,可我记得我说过的话。”

看着在眼前晃来晃去的水果刀,看着云安无比认真的脸,柠檬精的大脑突然活跃了起来,瞬间想起她说的是那一句话:

“耽搁我赶路,小心我把你切成片儿泡蜂蜜水喝!”

切成片儿……泡蜂蜜水?!

柠檬精看着那水果刀,越来越慌,越来越怕。终于找到一丝动弹的力气,忙跪倒在云安脚边,声泪齐下地哭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您!望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放过小的吧!小的上有八百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实在不能就这么切成片儿泡蜂蜜啊!”

“哦?”云安似笑非笑地拉了个长音。“你不说我还真忘了,我还说过这句话啊!柠檬蜂蜜茶的确是酸甜可口,不知道拿你这柠檬精泡出来的味道,会不会更好一点?”

柠檬精方寸大乱,那头仿佛不是自己的般,死命往地上磕,不一会儿,她额间就流下了殷红的血。

云安冷哼着站起身,边向前走边丢下句:“好自为之吧!再要生事,我可不会心软了!”

到底是晟修的子民,她出手杀了也不好!

那柠檬精后怕地瘫倒在地,看着一片狼藉,和那从容不迫消失无踪的背影,久久无法回神。

这个小麻烦被平安解决后,云安又走了五天。

这条山路太长,以至于云安曾一度怀疑她是不是迷路在山里了。

可地图上看,这条路确实是通往下一个城镇的。

这五天,云安想了很多,夜里睡不着的时候,她会回想起自己在井底跟那群女尸的对战的时候,那会儿她就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不对,相较于普通人来说,她似乎敏锐了太多,力气也大过常人。对抗女尸,她虽然受了伤,可那些女尸也没捞着什么便宜。

这次跟妖族的大混战,更是让她自己惊惧不已,同时她也察觉到一个问题,自己的力量似乎只有在意识彻底放空的时候才得以施展。这一发现,让云安有些欣喜,她习惯了没事的时候便放空意识去感受周遭的一草一木,企图让自己早日学会控制这个突如其来的技能。

可眼下,云安面临了更大的难题。

这五天里,水倒是好说,山里多得是山泉溪流,就是吃的东西成了问题。干粮吃完了,前路却依旧漫漫没有个终点。

饿得头晕眼花,坐下来整顿休息时,云安再度感受到一抹熟悉的气息。不一会儿,一个踌躇的身影便映入了眼帘。

见到那无比熟悉的柠檬精,云安头皮都发麻了,这会儿跟她打,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那个力气了。

没办法,整整三天只靠喝水果脯,又不敢停歇地尽快赶路,体力早就耗尽了。

虽然无力,但云安不想被看穿,似笑非笑地看向她道一句:“还不长记性吗?”

柠檬精愣了一下,忙摇头,小跑着过来,云安这才看清,她怀里捧着的布袋子,里面一个个圆滚滚的物体看不出是什么。

柠檬精轻轻放在云安面前,抖开袋子,诚恳地道:“这些,这些都是能吃的。”

云安:“……”

这是个神马情况?

“我,我我……”柠檬精战战兢兢地说着:“我之前招惹你,是我不对,你这么大度放了我,我就知道你不会去我主那里告状了……”

云安想了想,她若不是再度出现,这几天的奔走让她早就忘了这茬,还告状?更不可能了!

“我想报答你,却不知道该怎么做,只好偷偷跟着你,见你在找吃的,所以我……”柠檬精生怕云安不信似的,紧张地又补充道:“你放心!这些果子都是没毒的!你要想进城,少说也要再走两天,你不吃东西,肯定走不到的!”

云安挑挑眉,她既然跟了自己这么久,大概也知道自己除了那晚的惊人表现以为,并不能上天入地腾云驾雾,反而在这深山里徒步走了五天,期间她有太多的机会可以置她于死地,直接的手段有许多,她似乎犯不上送来这些果子害她……

想到这里,云安也不客气,拿起一颗红彤彤的果子咬了一口,顿时清甜的果汁四溢在口中,甜进了心里。云安不由眼前一亮,赞叹道:“好好吃!这是什么?”

柠檬精见云安满意,不由也轻松地笑了起来。

102.你想吃包子吗

“都是山间野果,因为妖界地质特殊,方能长出来,人间是没有的。”

云安听她说着,吃完了一个果子,腹中有了些可以消化的东西,顿时觉得没有那么难受了。擦擦嘴角,云安爽快地道谢,“谢谢你!”

柠檬精连连摆手,有些慌乱地开口:“是我要谢谢你饶过我!您是想去哪里?我可以带您去!比您自己走起来快多了。”

云安摇头,笑得有些无奈:“要是可以的话,我就直接让晟修带我去了,可是我要见的那位,明令了我不可以带任何人,只能独自一人前往,才会见我。你也别跟着我了,快回家照看孩子吧!”

柠檬精有些迷糊,可知道这是人家的私事,也不好深问,只点头道:“那好吧,前面山路旁还有野果树,你留心着些,应该够你撑到进城了。”

云安再三道谢,送走了柠檬精,看着一步袋子的野果,心里还是很开心的。

谁说人善被人欺的?她这不就是善心得来的好报?

有了野果的支撑,云安顺利地在两天后的傍晚进了城镇。

这城镇很小,也很萧索,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说不出的气息,就算是傍晚,街上一个人都没有也的确是太奇怪了些。

云安心里有些打怵,可也只能硬着头皮走进去,想着实在不行,采买了所需就赶快出城赶路。

只是,这个想法无从实施了。

进了城,云安就觉那气息愈发的浓重,当机立断决定原路返回,绕过城继续赶路。可结果,她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与其说是找不到,不如说是她走不回去来得更为贴切,她已经不知道走了多久,走回稀里糊涂地走回她决定返回的地方。

两次之后,云安意识到事情的不同寻常,只好硬着头皮继续深入这座城镇。

果然,这样她走了一个小时,眼前终于不是重样的场景了。

可是天色已深,她却依旧看不到人烟,甚至左右的建筑物里面,没一处亮着灯。

云安终于察觉出哪里不对——整个城镇,仿佛一座鬼城般,异常的安静。

这样的阵仗,她在人间、在梦里倒是时时能见到,紧接着就会冒出只厉鬼,嚷嚷着“云安!你逃不掉了!”云云,然后冲上来吓得她高烧几日不退……可这里是妖界啊!不该出现如此诡异的情况啊!

云安这才反应过来周遭那说不出的气息到底是什么,那分明是浓郁妖气中,掺杂着一丝丝鬼气!

晟修那么讨厌墨止夜,怎么会留下鬼族人在妖界滞留呢?是她的错觉吧?

云安放慢了步子,小心翼翼地边向前边打量着周围,可越是谨慎,越是发觉这周围的情况有多诡异——

没有人烟,没有灯火,甚至连丝风声都没有,她的脚步在寂静中显得尤为刺耳。

“哒!哒!哒!”

云安兀地止住脚步,她分明听到在她的脚步中,穿插着别的声音!不属于她的声音!

死一样的寂静……

“小姑娘,你想吃包子吗?”

一个苍老的,迟钝的声音,突兀地在云安身后响起,云安惊慌地回头,就见自己身后几步之遥处,不知什么时候立着一位老态龙钟的老头,声音也是他发出来的。

只见他手里捧着一屉热气腾腾的小笼包,在这诡异的夜城之中显得尤为不和谐。

云安不敢搭话,转身便要走。

“小姑娘,你想吃包子吗?”那声音再度响起,那老头却已然立在了云安的面前,他佝偻着背,矮了云安整整一个头,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却让云安脊背发凉。

“小姑娘,你想吃包子吗?”

云安定定地望着面前的老人,她确定无疑,刚才的声音是在她身后响起的……

有些木讷地转回头,却发现一前一后,两个一模一样的老头,捧着一模一样的包子,徐徐向她走来。

“吃吧!吃吧!可好吃啦!快吃吧!”

“啊!”云安惊呼出声,眼前景象顿时转换。映入眼帘的是无比熟悉的帐篷内,哪里还有什么老头,什么包子!

“呼!是做梦啊!”云安后怕地站了起来。

原来云安看到地图上自己的位置距离下一座城镇还有些距离,天色又暗沉下来,便立起了帐篷打算原地休息。

上路以来许久都没睡得这么沉了,这一睡居然还做了这么可怕的一个噩梦。云安觉得有些闷,便从帐篷里钻出来透透气,周遭尽是树木草植,确实没有什么诡异可怕的城镇。

“我就说嘛!妖界哪来的鬼啊!”云安坐在火堆前,自言自语地小声嘀咕着。“不过还真的是好久不做噩梦了呢……”云安惊讶于自己竟还有些怀念那做恶梦的感觉,暗暗吐槽自己也太恶趣味了些。

天空泛起了鱼肚白,云安熄灭了还未燃尽的火堆,确保它不会死灰复燃后,才整顿行囊继续出发。

又走了一日,暮色沉沉的时候,云安终于看到了城镇的影子。

那城镇将将映入眼帘,云安就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来不及细想,连日来的奔波劳累,让她已经处于精疲力尽的状态,只想赶快找个落脚的地方,好好洗个澡在好好睡一觉。最好,能好好吃一顿。

这样想着,云安的步调也轻快了不少,须臾,便踏进了城镇。

可是,云安前脚踏进城镇,后脚却不敢再往前了。

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建筑、熟悉的气息……这一切,分明与梦中的一般无二!

云安顿觉一股凉意,从头一路凉到了四肢百骸,想也没想便回头要逃离这座诡异的城镇。

“轰!”

云安脑中轰然间一片空白,她只不过迈进来两步的距离,再回头却发现身后的景象全然改变。

狭窄的街道上,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头毫无征兆地出现,手里捧着一屉热气腾腾的包子……

几乎同时的,云安听到两道一般无二的声音,在她身前身后齐齐问道:“小姑娘,想不想吃包子?”

云安的头皮都麻了,什么良好的修养此刻全都被丢得一干二净,她大吼着骂道:“滚!老娘不吃包子!”

……

云安再度惊呼着坐起来,却发现自己只是坐在火堆旁又一次睡着了。

“妈的!没完了是吧!”

云安又忍不住爆了粗口,可冷静下来,又觉得有些不对劲。

正常来说,某个梦做一次算是巧合,做两次就有些古怪了。梦里的城镇、气息、还有那两个诡异的老头,都给她无比真实的感受,就连此刻她醒过来回想一下,都觉得头皮发麻,脊背发凉。

“这个梦,到底是真的巧合,还是在预示着什么啊?”云安拨弄着火堆,一时间竟有些不敢前行了。“难道是我最近精神压力太大?”

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云安仿佛隔得老远,就感受到了梦里的那股气息。

一边暗暗安慰自己是心理作用,一边熄灭了火堆,收拾收拾出发。

这一次她想得很简单,遇到城镇直接绕开,辛苦一点多走段路,也好过真遇上梦里的情况来的好。

云安很快便遇上了城镇,很快便决定绕开,按照地图,一路走得好好的,可那熟悉的城镇再度映入眼帘时,云安彻底懵了。

这是什么?鬼打墙?还是妖打墙?

尼玛能不能给条活路?她只是想安安静静赶个路而已啊!

不信邪地继续往前走,然后再度走回了城镇入口。

云安:“……”

摆明了要她进去是吧?摆明了让她吃包子是吧?

暮色沉了下来,又是与梦境中一般无二的时间点儿。

云安却无论如何不敢踏入一步。

本来就被接连两个梦吓得不轻的云安,这会儿又听到里面隐隐有熟悉的声音在缓缓吆喝着:“包子!新出锅的包子……”

明明从城镇入口望进去,根本见不到人烟,那吆喝声是哪里来的?

云安几欲抓狂,可拿眼前的情况毫无办法。

多么期盼这次也是一场梦境,可云安无论怎么掐自己,都没能把自己掐醒过来。

这一次,不是梦了!

里面的吆喝声还在断断续续地不曾间断过,云安被他喊的心烦意乱,意识渐渐有些游离起来。

迷迷糊糊间,自己似乎在走动——云安蓦然惊醒,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般的走进了城镇。

那吆喝的声音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刺耳。

云安又见到了那个老头。

“小姑娘,想不想吃包子?”

云安欲哭无泪,甚悲催地问:“为什么一定要我吃包子?”

“新出锅的,可好吃啦!尝一尝吧?”

老头木讷地说着,双脚悬空缓缓向云安飘了过来。

真的是飘过来,带起了些微的风,吹得那包子的气息铺面而来。

从没闻到过如此诱人的香味,云安一时竟有些傻了,感觉空气中满是包子香浓的气味儿。

鬼使神差的,云安拿起了一个包子放到嘴边,刚要张口,外衣口袋里的什么东西却兀地亮了起来,一道刺目的光芒闪过,云安顿时清醒了过来。

103.怎么,想打架?

感官变得敏锐,她直直地看着手中的包子,却仿佛透过包子皮看到了里头的东西,顿时愣在了原地。

手里的包子兀地动了一下,云安一惊,包子脱手掉落在地上。

包子皮被摔裂,露出里面令人作呕的馅。

云安望着地上一大坨蠕动着的软体生物,胃里顿时翻江倒海。

老头变得很生气,他一手端着笼屉,一手拿着一个包子,想就这么直接塞进云安的嘴里:“吃!快给我吃!”

云安忍着恶心连连后退,可突然背后抵上了一个冰冷的触感。回头就见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了另一个老头,手里的包子差一点就要塞到她的嘴里了。

死死地抬手捂住自己的嘴,才没让自己尖叫出声,想推开他们,却发现他们如同长在地上一样,根本推不动!

“吃吧!吃吧!”

“热乎乎的包子,可好吃啦!”

……

两个老头分工十分明确,一个去拉云安捂住自己嘴巴的手,另一个就试图在手被拉开的一瞬间把包子塞进云安的口中。

云安几乎力竭,眼看着手已经支撑不住了,想到那一坨东西在自己肚子蠕动的场面……还不如让她死了算了!

正当云安无计可施时,外衣口袋里却又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砰砰”两声,两个老头同时飞了出去,被狠狠地砸在地上。

云安这才想起她被包子的气味儿吸引时,也是这道光芒唤醒了她。

两个老头似乎也愣住了,半晌都没再上前,云安见状,忙在口袋里摸索起来。

可摸了半天,却什么也没摸到——诶?这是……

云安抽出手摊开,就见掌心静静躺着一颗黑黝黝的小珠子。这珠子正是鹰六他们跋山涉水地找来,后被晟修送给她的那一颗。

之前墨止夜曾说过回去跟冥王要块玉胚,雕成簪子把它镶进去,可如今自己人还在妖界晃荡,这主子还是得好好收着。

要不是顺手摸到了,云安还真就想不起它的存在来,一边庆幸着这一路没把它弄丢,一边也疑惑了起来。

那两个老头久久没有动作,云安犹豫了一下,决定趁他们不来“推销包子”之际溜之大吉。

这一想法刚刚萌生,云安便迫不及待地行动起来,一边回头留意两个老头的动静,一边大步往回走,不管多累,她都不想再呆在这个诡异的城镇里了!

——————

这些日子,晟修有些烦躁,沐风明显地感受到了。

距云安出走至今,已经有半个月的时间了,起初晟修都是神色淡然的样子,可最近两日,他的状态有些不对。

沐风自觉自己的身法并不算好,可就这么跟了他一路,他却毫无察觉,由此一想,沐风更觉得古怪了。

晟修出了妖王宫,来到了雪原外围,那里聚集着大量的妖族。

一个长得与晟修极像,却年轻许多的男人,神色郑重地对晟修道:“哥,最后见过云安的妖被我带来了。”

五体投地伏在地上的女人是云安并不陌生的,只是远远观望的沐风不清楚,只听说她最后见过云安,就多留心了几分。

晟修垂眸,低沉问道:“你见过照片上的女人?”

柠檬精早就吓傻了,一想到自己曾为难过云安,心里就更是慌得厉害,抖了半天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晟修暴怒,鲜少地收敛不住自己的情绪,大喝着又问:“本主在问你话!见没见过?”

“小,小人……小人见见见,见过……”柠檬精多想让自己没有这么结巴,可是身体抖得太过厉害,一张口舌头牙齿嘴唇都打结在一起,好容易说完一句,已经像是耗费了所有的力气,于是乎她伏在地上的身子便又软了几分。

“在哪见的,几时?”

柠檬精不敢有丝毫隐瞒,磕磕绊绊地把她见到云安的所有经过,包括如何为难她,又如何被她团灭的事全都说了出来。

许是话说的多了,习惯了,语速也流畅了不少,末了,柠檬精大着胆子又补了句:“妖王大人,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您的人,可是小人过后也诚心悔过了,望您从轻发落,给小人一条活路吧!”

事到如今,柠檬精甚至不奢求免罪了,只希望可以留下一条小命。一边后悔,一边暗暗发誓,如果今天能活着回去,一定多行善事,绝对不再欺软怕硬做一个地痞无赖了!

正想着,柠檬精小心翼翼地抬头瞥了眼晟修,见到他面上那副盛怒的模样后,更是猜到自己的命运了。

却不想……

“云安既然留着你,自有留着你的道理,我不会惩罚你,若真要罚,也应该是她来做!”

听到晟修这番话,柠檬精激动得差点昏过去!她不用死了?

“本主需要你去帮忙找人。”晟修盯着柠檬精又道:“你见过她,对她的气息比旁人熟悉一些,顺着她走下去的方向一直寻找,一有消息立刻报我!”

柠檬精愣了愣,忙问:“她身上不是有您的妖王印吗?您……”

晟修只冷冷道一句:“感应不到了!”

柠檬精自然不敢多问,见他没有别的事交待,忙施术遁走,再待下去,她怕是要被晟修的威压压得不成人形了!

待妖族散尽,沐风再忍不住,收了符咒大步走过来,不顾晟修见到自己时的惊慌,揪着他的衣领狠狠问道:“感应不到了是什么意思?你到底瞒着我和夜做了什么?”

晟修愣了不知有多久,愣得沐风的耐心一点点耗尽,几乎一点儿不剩了,才垂下头,郁郁道来:“她最初走时,妖王印与我的联系始终不中断,可一周后,那联系就特别微弱,我开始定位,却怎么都找不到,紧接着从昨日开始,就彻底感应不到了……”

晟修低落的样子没有得到沐风的同情,反而彻底激怒了他。

一向颇有涵养的沐风,爆发起来竟有着不逊于墨止夜的气势。

“我们不准她去的原因,你自己不清楚吗?当初有本事放走她,这会儿怎么没本事看住她了??”

晟修被他吼得哑口无言,一点脾气都没有。说到底,都是他的错,他太过自信放走了云安,却没能好好保护她……

“对不起……”晟修哑着嗓子道歉,除了这句,他想不出还能说些什么来表达他的愧疚。

沐风面上露出嘲讽的笑容:“我们人间新出了句话,叫做‘对不起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做什么?’”

晟修再度沉默。

沐风发泄完,也冷静了不少,他深吸了口气,终于放开了揪着晟修衣领的手,垂眸,动作不甚平静地快速整理了两下衣衫,才问道:“如今夜还不知道,就先瞒着让他自己找。看住你的族人,别让他们多嘴。”

说着,沐风横了眼晟修,不满地又补充道:“别以为我在替你作掩护,我是难以想象夜在知道云安彻底消失以后,会做出如何疯狂的举动来。所以才在这里提醒你,记好了!千万别让夜知道!”

晟修情绪低沉,轻轻点了下头算是同意了沐风的意见。想了想,晟修还是开口道:“他是不会知道的,因为他得到的地图,本来就是假的,他只是在一个错误的方向一直绕圈子。我也嘱咐过了,没人会告诉他正确的路线。”

沐风蓦然想起晟修给的那份地图,墨止夜跟着地图找了半个月还未归,却原来都是晟修的计策。

他这计策,困得墨止夜都无法分辨,可谓用尽了手段,到最后却把最重要的云安本人给弄丢了!一想到这,沐风便气不打一出来,看着晟修的眸光便更加怒意凛然。

晟修被他盯得有了些自觉,垂下头再度道歉:“抱歉了!算账这种事,等找到人再说吧。”

沐风到底是个懂得顾全大局的人,正色道:“我对你们妖族地形不是很了解,你那里有没有真正的地图,我沿着路线往极南走一走。”

晟修颓然摇头:“地图我有,只是那条路线上没有云安的影子。”

顿了顿,他又无力地申辩起来:“不止一条路线,就连周边能够绕远的地方我都找过了,可是始终没有找到。”

沐风烦躁地抓了抓头,不甘心地问:“还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找到的?”

“我觉得……能够掩盖住我妖王印的,绝非善类,我们还是从长计议……”

话没说完,就被沐风不耐烦地打断:“去你的从长计议!谁知道晚一刻找到人,她会在你这里出些什么事!万一到时找到的不是她的人而是她的尸体,你就等着夜来拆了你的妖界吧!”

到底是妖王,被朝拜了近千年,骨子里的高傲让他再忍受不了,气势兀地也凌厉了起来:“注意你的身份!区区人类跟本主如此说话!是真当本主好欺负吗?”

沐风眼见着他周身妖气四溢,却丝毫不畏,翻手祭出赤圆珠,眼底似冰,语调更是冷彻心扉:“怎么,想打架?”

104.蚯蚓

“砰!”

晟修如实质的妖气在半空中,与赤圆珠来了个剧烈的碰撞,两相退回来,对应的人脸色都是铁青着的。

沐风死死地瞪着晟修,蓄力待发,准备着下一次的攻击。

“哥!沐风先生!你们快别打了!”

一个身影不知何时隔在两人之间,沐风顿时认出了那张焦急的面孔,与晟修有几分相似。

晟修冷冷地喝道:“晟铭,退下!”

“哥!如今找人都来不及,您二位怎么还有时间打架呢?”晟铭拉着哥哥不让他再动手,转头看向沐风又道:“沐风先生,您也别再动怒了,大家想想办法,补救也还来得及。”

见沐风收回了赤圆珠,晟铭也松了口气,继续劝道:“说句您未必爱听的话,就算云安小姐死了,也总要找到她的尸首才算啊!如今这样毫无音讯,未必就是坏消息。”

两人当然晓得这个道理,被晟铭这样一说,都冷静了下来。

晟铭这个和事佬当得,的确是有用的。

三人坐在城镇入口,望着不远处那茫茫无际的雪原,各个愁眉苦脸的。

最后还是沐风坐不住了,转回头看着兄弟二人沉沉说道:“趁着夜还没发现不对赶回来,我必须再出去找找!”

晟铭忙跳起来:“我同你一起,还能为你引个路!”

沐风没有推辞,两人眨眼间便消失无踪,留下晟修一人,还在努力地寻找着与妖王印的联系。

妖族都可以在他人身上做记号,称为妖印,妖印也好,妖王印也罢,若非本人,绝无可能解得开。所以晟修不担心自己的妖王印是被人破解了。

排除下来,那妖王印八成就是被掩盖住了。想到这一层,晟修便更加的担心。难道在他的妖界,出现了哪个修为高过他的妖?因为感受到了云安身上自己的印记,所以才捉住了她以此来威胁自己?

顿时,晟修坐不住了,踏进茫茫白雪中继续搜寻。

而另一边,墨止夜正因实力和智力被同时小瞧而愤怒着,接连灭了数百个妖族后,终于有人说实话了。

“其实,其实我主给你的地图是假的,只是不想让你找到那个女人而已……”

坦白了这句的妖族得以保全了性命,然而剩下的,却被愤怒的墨止夜毫不留情地全数解决。须臾,方圆百里尸横遍野,血流得到处都是。

仅剩下的那一个妖族在同伴的尸身前瑟瑟发抖,看向墨止夜如同在看一个魔鬼。

缥缈的声音自墨止夜的口中溢出,那是他最后的耐心:“告诉本尊,你还知道些什么?”

生怕自己会成为诸多尸体中的一具,那妖族忙不送迭地交待了一切,就连刚接到的关于云安失踪的消息,也被他全盘托出。

墨止夜周身被青焰笼罩着,那火焰燃得愈发猛烈,就如同墨止夜此时的心!

丢下这一地狼藉,撕开了一条空间的裂缝便钻了进去,片刻,他见到了面前立着的一脸不自然的晟修。

晟修似乎也没想到,他会回来的如此之快,按照他的计划,那地图足以困他两个月的。哪知他连一半都没走到,就发现了?

“本尊想在你这里听一句实话。”墨止夜无比冰冷地开口:“安安在哪?”

事到如今,瞒是肯定瞒不住了,干脆告诉他,好多一个人帮着找。想到此,晟修便硬着头皮答:“先前是知道的,如今不知道了,感应不到妖王印的联系,我也很意外。”

墨止夜盘算着,一掌劈死眼前这个妖界之主的几率大不大。若一掌不够,两掌成不成……

墨止夜的愤怒溢于言表,晟修想看不到都难,只好缓缓说:“你生气也没有用,眼下是要找到人才成啊!”

“若安安出了什么事,本尊拉着你和你的妖界为她陪葬!”

晟修刚被沐风一顿恐吓,如今又被墨止夜吓唬,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语气也不甚客气了:“你好歹也是只鬼,怎么不知道生老病死都是常事?再说了,云安死了,你拘了她的魂魄,岂不是更能长相厮守?千年万年都……”

话还未完,墨止夜已经一记青焰砸下,若非晟修躲得快,这一团火球势必要砸在晟修的头上了。

“你可以再说下去试试!”这是墨止夜最后的警告。

晟修自知理亏,顺着台阶走下来,才道:“我刚才也想到过一个人,只有她才有可能隔绝了我与妖王印的联系。”

墨止夜不语,只是急切地向他望去。

“是姥姥,她当初让云安独自去的用意,云安似乎猜到了,所以才执意要去。令人疑惑的,是她到底怀揣着什么样的目的。若是好的还好说,若是恶的……”

“现在就带我去见那只黄鼠狼!”墨止夜的话不容人质疑。

晟修想着,若一切都是姥姥所为,那似乎就说得通了些,先去她那里打探一下,也是必要的。

想罢,晟修点点头,带着墨止夜一路赶往极南荒漠。

——————

彼时的云安,还在那小小的城镇里疾行,她已经不知道走了多久了,可前面的路始终像是没有尽头,她走不出去!

筋疲力尽的云安颓然地坐在地上,晃一回头,心竟吓得“咯噔”一声!

那两个老头不知何时跟在了自己的身后,与她遥遥相望……

身上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云安下意识地伸手去摸口袋里的那颗小黑珠。

半晌,三个人都没有动作。

云安本着敌不动我不动的方针,就这么望着那两个老头,而那两个老头除了这么木讷地看着她以外,再没有任何的行动,甚至连眼睛都没眨过一下。

云安的内心几欲崩溃,干着嗓子有气无力地问:“我说你们到底有完没完啊?除了包子,能不能说点别的让我能听得懂的?”

那两个老头同时伸出了右手,同时指向了云安,同时开口:“好吃,好吃……”

说着,口水十分同步地流到了地上,惊得云安跳了起来。

强撑着镇静,云安冷眼望着他们,反问一句:“怎么着?你们还想吃我?”

两人同步点头。

云安望了回天。

虽然勉强能够正常沟通了,但是你们这样跟我商量着要吃我真的好么?

云安无力地在心里吐槽。口中清冷地又问一句:“怎么才肯放了我?”

“饿了,吃……”

说着,两个老头同步翻手,掌心又多出了一个笼屉。

“吃包子!新出锅的包子……”

没再看重又向她发起进攻的两个老头,云安缓缓合上了眼帘。

瞬间的,云安整个人处于空明的状态,这项技能云安已经逐渐学会应用了,仿佛是潜意识里的另一个人格,只有放空自己才能唤醒它……

这一次,云安似乎感受到了些微的变化。

往常的放空,是自己完全无意识地凭着本能行动,而这一次,她似乎掌握着身体的主导权,每一个动作,每一处感官都从大脑中传出来,颇为玄妙……

一掌击飞其中一个老头时,云安明显感受到有什么气息顺着自己的掌一道打了出去……

那老头发出一声惨叫,竟化成了一道飞灰消失无踪。

另一个老头见了,长啸一声,手中多了把长长的刀。

只见他举着刀毫不犹豫地刺进自己的肚子,面目狰狞地狠狠向两旁一剜,顿时将躯体分成了两块。

一阵反胃,云安看着两块躯体瘫倒在地上,须臾间眼前一花,地上的血迹还在,可面前又立了两个一模一样的老头。

两个老头同步挥刀,再次刺向腹部……

片刻后,云安被几十个面容、行动都一致的老头团团围住,那情形,真是要多诡异就有多诡异!

分成两半,就能变成两个独立的个体……

云安兀地想到一个名词:蚯蚓。

联想起包子馅儿里那一坨蠕动着的软体生物,云安更加确定了这一想法。

看来,需要一招制敌,不给他们留下丝毫再次分解的空间……

分了会儿神的功夫,那些老头全都扑了上来,云安慌忙放空意识迎敌,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十几个老头凑过来的一瞬,竟现出了原型整合成一体,两米多长的一条粗壮的蚯蚓死死地缠绕在云安的周身,须臾便把云安捆得结结实实无法动弹。

余下的已经懒得幻出什么包子,直接抓着一坨坨细小的蚯蚓就要往云安嘴里塞。

云安从来没发现,蚯蚓是如此恐怖的生物,尽管小时候跟爸爸挖过,拿回家放到花盆里养过,甚至还用它来钓过鱼,可就是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会活吞这些蚯蚓,更没想过蚯蚓也特么的会成精!

原本饿的胃都抽筋的云安,这会儿哪里还感觉得到饿?光看到那一坨坨蠕动的生物,她就觉得她胃里还有不少东西可以吐呢!

怎么办?

云安咬死了牙关,脑中闪过无数的可能,无数的办法,甚至在无意识间,拍出了极为有力的几掌,可到最后,她也依旧无法挣脱身上的束缚。

105.多谢姥姥

来不及了!

那独属于蚯蚓的冰冷滑腻的触感已经贴近了云安脸颊,只差一点,就要……

“砰!”

云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只是潜意识里突然冒出了什么东西,直到云安身上的束缚发出一声长啸,化为飞灰,云安才反应过来她做了什么——她刚刚,是使出了术法吗?

这次的感觉太过强烈了,那繁复的口诀像是突然在脑中蹦出来似的,根本来不及思索就释放出来,像是本能一般……

周围立时有几个老头补上了空缺,云安也来不及分析,放空意识,感受到周遭逐渐慢下来,口诀再次释放,却是大规模的,借着快出残影的身形,云安飞快地在诸多蚯蚓妖中间游走一圈,等到再定住身形时,所有的蚯蚓妖都无法再动弹了。

昏暗的天空中,仿佛被撕裂了一个缺口般,透出一缕光亮,照在了冷清的街道上,照在那些蚯蚓妖的身上……

看着所有蚯蚓妖齐刷刷地化作了飞灰,云安颓然地跌坐在地上,这回可真是彻底的没有力气了!

眼前的场景变得斑驳,云安还以为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就发现自己身处的地方与先前截然不同。

城镇、街道、血污……一切东西都消失殆尽,只留下茫茫的、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目光线的沙土。

这是——沙漠?!

云安挣扎着爬起来,还未来得及站稳,脚便被没进沙土里。

忽地想起晟修说过,姥姥居住在极南荒漠中,难道这里就是极南了?

大半年的路程她才走了半个多月,这就到了??

云安有些发懵,忽闻远处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不由谨慎起来。

那声音越来越近,云安也越来越紧张,她如今的体力,可真的是不够再打一场的了——

终于看清了向她靠近的物体时,云安头皮一阵发麻。

那迂回在沙土上,动作迅捷的生物,不是蟒蛇是什么?

等等!那不是蟒蛇!!

云安看清以后,腿都有点软了。

那是数不清的细小的红黑相间的小蛇缠绕在一起,组成了足有云安的腰那般粗的巨蟒,它们缓缓靠近,组成的蛇头也昂立起来,各个长着蛇口,吐着蛇信。

更可怕的是,离老远一看,感觉是一条巨蟒对她张开了血盆大口,要将她吞食入腹。

想也没想,云安掉头就跑。可筋疲力尽又是在沙土上的云安,如何能快的过蛇?须臾,那蛇群就冲到了云安的眼前,立起头与云安对视。

云安瞧着它们口中那尖利的毒牙,心里更是凉了半截。

千钧一发之际,云安脑袋里只想到:都说被蛇咬了,快速取出咬你的蛇胆吞服了,就能解毒,也不知道准不准……

然而这么多蛇,被咬两口之后,哪里还有机会取蛇胆?云安照着之前打败蚯蚓妖的口诀快速打出一掌,随着“呲啦”一声响,蛇身除了被烧灼得冒起一阵白烟,却没有别的作用。

蛇群似乎彻底被激怒了,吐着芯子猛地缠了上来,云安捏诀去当,可当拳头将将碰到蛇头时,那蛇头却瞬间分散开,无数细小的蛇落在云安的身上,登时,云安的手被咬了几口。

强忍着剧痛把身上的蛇扯下去,却有更多的蛇缠上来……

意识开始模糊,被咬的伤口也痛到麻木了。

迷蒙间,云安听到自己发出一声尖锐的长啸,继而身上的束缚减轻,定睛一看,哪里还有什么蛇,只有一地有些刺眼的血污而已……

来不及去细想这是怎么回事,云安彻底失去了意识昏睡过去……

梦里,她似乎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久到她还是梦笙的时候。

梦里,有墨止夜,有那座别院,还有许多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玊族术法,妙就秒在它可以对抗六界内外的任何人。”墨止夜循循教导的声音清晰可闻。“今日,我便教你降妖的术法,如何?”

一个又一个的口诀手势,如泉水般灌进了脑袋,云安一下子接收到太多的东西,完全来不及消化,又听墨止夜要教自己别的……

很久,很久……久到云安自己都无法计算,一年,十年?

当她脑袋里把所有东西整理一遍后,心内无法再平静下来。

太多太多的超出常理的东西,却又仿佛是本该属于她记忆的东西。云安说不出心中的感觉,好似这半月来的经历都如同一场梦境,梦醒后,在她身上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

还来不及细细推敲那些玄妙的,不可置信的术法要诀,云安就被一段对话声拉回了神志。

“姥姥姥姥!这个姐姐怎么还不醒过来?”软糯的童音,只让听到的人心都融化了。

紧接着,就有一个老迈的声音缓缓回道:“快了快了!”

童音很不满地“哼”一声,喃喃低语着碎碎念:“昨晚也是这么说的,就会糊弄小孩儿!”

“你说什么?”

察觉到老人的不悦,童音忙带着些笑音俏皮地开口:“没说什么啊!姥姥,您听错了!”

老人也没计较,顿了一会儿,云安感受到有一只略微粗糙的手在自己的额上抚了两下。

“醒来……”

云安身上那飘飘忽忽的感觉顿时消失,兀地睁开了眸子。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苍老到不成人形的老人,她锐利地盯着自己的模样,竟是那样的恐怖。

旁边一只矮冬瓜,正探着小脑袋不住地往这边看,见到云安睁开的双眼,顿时激动无比:“醒了醒了!姐姐醒了!姥姥,姐姐醒了!”

老人不满地瞪她一眼:“知道了!我又没瞎!”

云安不合时宜地抽了抽嘴角,强忍着没笑出来,这一动,牵扯到全身,无一处不痛。迟钝的感官缓缓恢复,云安才发现自己除了头,身上各处都被绷带缠了个结结实实。

抬抬手,再踢踢腿,云安对自己变成木乃伊这样的事显得无法接受。

老人看向矮冬瓜,冷声道一句:“你先出去!”

那矮冬瓜不大欢喜,但似乎很惧怕老人的样子,虽一步三回头,可到底还是离开了这间屋子。

云安不急着说话,只是缓缓打量了眼四周。妖界的房屋大多都学着人界建造布局,这一路下来云安几度以为自己是在人间,可到底妖界应该是个什么样子,云安也说不上来。

可到了这里,云安突然觉得,这里就该是妖界该有的样子!

洞窟、石床、原始化的陈设、满室的妖气……

云安缓缓坐起来,身上的痛楚让她不由皱起了眉。她记得在昏迷前明明被蛇咬了那么多口,如今却除了疼没有丝毫不适,想来跟眼前这位老人也脱不了干系。

可回想整件事,哪一件能跟她脱得了干系?

云安轻轻颔了下首,恭恭敬敬地道一句:“多谢姥姥。”

若她猜的不错,眼前这位,就是那只黄鼠狼精了吧?

姥姥面上的皱纹实在太多了,以至于根本分辨不出上面细微的表情,只听她淡漠地反问:“你倒是来说说,你要谢我什么?”

云安勾了勾嘴角,面上挂着一抹自信,无形中就会让人自惭形秽。“当然是要谢谢姥姥如此锻炼我。”

难得的看到她面上有了些表情,她在笑,尽管那笑容配上那满脸的沟壑显得更加诡异。

“所以姥姥,我走到这里了,您可不可以告诉我藏书的具体方位了?”

云安心中还是有些期待的,一瞬不瞬地望着姥姥,可她却半晌都不肯言语。

心凉了半截,云安挣扎着挪到了地上,站立还有些不稳,语气却十分坚决:“若姥姥不肯说,我就不打扰了,还是多谢你这样用心良苦,再见!”

将将踏出门口,身后突然传来姥姥的声音:“等等!”

云安回头,平淡地反问:“姥姥还有什么要嘱咐的?”

“能不能找到,要看你自己。能帮的,我都已经帮了,回去好好消化掉你想起的那些吧!”

云安的心兀地一紧,难道自己想起的那些术法中,有什么可以寻找藏书的?看来回去真要好好研究一番。

“快走吧!我可不想他们拆了我的居处!”

云安还没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她身后的门就被掩上了。

不作他想,云安见到那只可爱的矮冬瓜,央求她为自己带路。

不多时,两人便出了洞窟,入眼又是一望无际的大漠。

看来回去的路怕是真的要走回去了,她记忆深处似乎有一个可以御风的术法,只可惜她功力不足,估计是施展不出来了。

“呼~”一阵狂风大作,云安立马感应到周遭空气的波动,这个情形,难道是……

还来不及从黄沙漫天中看清,云安就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立即凭着本能奔过去,牢牢地抱着他坚实的腰身,怎么也不肯撒手。

“放开!”低喝出的这两个字中,夹杂着无限的怒意。

云安心里的算盘打得好着呢,这会儿根本不是放手的好时机!“不放!”

“本尊再说一次!放开!”

106.本尊还说屈了你了?

“我就不放!”云安贴着他猛摇头,坚挺的鼻梁不停地剐蹭着他如肉墙般的胸口,隔着几层衣服,这撒娇的举动便让墨止夜无比的心痒难耐,什么生气,什么小惩大诫,统统丢到一边去!

末了,墨止夜无可奈何地揉了揉云安的头,哀怨叹一句:“你什么时候才会长大啊!”

云安挺起胸膛与其对视,不满地嚷:“我怎么没长大了?”

哪知墨止夜却瞥了眼她的胸口,不冷不热地开口:“挺也不会让它们大一些的!”

云安眨了眨眼,反应过来时,脸颊登时红成了一团。怎么半个多月不见,我们鬼尊大人变得这么不正经了?

不过他肯开玩笑,就说明没事了!云安窃喜,整张脸埋进他的胸口,笑得有些发傻:“嘿嘿!我都想死你了!”

“嗯。”

“嗯是什么意思啊?你不想我吗?”

“嗯。”

“……”云安知道,他还在气头上,抬起手想摸摸他的脸,可终于让墨止夜察觉到她身上的绷带。

仔细一看,墨止夜真想抽自己一顿,只顾着跟她置气,竟全然没注意她身上的伤!

“你受伤了?”墨止夜的声音都沉了下来,云安心虚地抬头,就见他面上阴云密布,狂风暴雨似乎分分钟就会到来。

“我我我,我没事!养两天就好了。这里太热了,我们回去再说吧?好不好?”

墨止夜心疼地看着云安,她苍白着的一张脸,毫无血色的唇,哪里像是没事的样子?忙弯下腰打横抱起云安,云安也顺其自然地揽上了他的脖子。

余光一瞥,云安吓了一跳,脱口问出了句:“诶?晟修?你也来啦?!”

只见晟修脸色铁青着,看着云安的眸光似要将她吞下去,感情他站在这这么半天,你都当没看到了是吧?

云安自己也尴尬了,正不知该如何解释时,眼前一花,墨止夜就这样抱着她堂而皇之地消失在晟修的眼前。

看着熟悉的,妖王宫的卧房,云安更为尴尬了,小心翼翼地问墨止夜:“我们就那样把晟修丢下,真的好么?”

墨止夜黑着脸挑眉看了过来:“你关心他?”

求生欲瞬时占据了上风,云安连连摇头:“怎么可能!”为了分散墨止夜的注意,她甚至还不惜演起了苦肉计。

“止夜,好疼……”云安揉着疼到发麻、缠着厚厚绷带的胳膊,一头钻进他怀里,吃准了他拿自己没辙。

果然,墨止夜面上的阴森全数散尽,只余下担忧和心疼。

“你到底受了多少伤?为什么全身都缠着绷带?”墨止夜看着云安那一身的绷带,就觉得触目惊心,难以想象她这大半个月都经历过什么。

注意力转移到伤口上,疼痛感似乎更加明显了,云安疼得龇牙咧嘴还不忘冲着墨止夜笑道:“我就是被蛇咬了几口,那只黄鼠狼妖已经替我解过毒了,养几天就好。

全身都是绷带,哪里是咬几口那么简单?

墨止夜顿时气不打一出来,考虑到云安的不适,他不得不强压着怒火冷冷道:“明知道危险,明知道会受伤,为什么不肯听我们的话?”

云安嘟起了嘴巴,眼圈登时红了。

这一表情,顿时让墨止夜惊慌失措,他慌忙放软了语气,找补似的接口:“你也知道,我们大家都很在意你,若是你真有个什么意外,不说别人,你让我怎么办?”

云安还是嘟嘴,那眼泪分分钟就快落下来了。

墨止夜更加着急了,手足无措地劝道:“你别哭别哭!我不说了!我帮你擦擦身子换纱布好不好?这么些天,你肯定连澡都洗不好吧?”

眼见着墨止夜出去吩咐人端水,又亲自去找沐风,云安面上这才扬起一抹弧度来。

片刻后,墨止夜小心翼翼地剥开云安身上的纱布,脸色黑了又青,青了又白,瞬息间变换了好几个颜色。

云安自己也没想到,自己会被那些蛇咬得这么凶,这身上哪里还有好肉了?

“这不会留疤吧?”云安无比担忧地嘀咕着。

“现在才担心留不留疤,早想什么呢?”墨止夜没好气儿地嗔道。

云安闻言,忙狗腿子似的凑上去,甜着声音哄道:“我知道错了嘛!不过你想啊!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以后我的好日子还长着呢!”

恢复关于术法记忆的事,云安还没有说,眼下墨止夜还在跟自己赌气,实在不适合说这些。

墨止夜一言不发的出去了。

留下云安一脸懵逼地坐在床上,刚不是聊得挺好么?怎么一言不发地就走了?

身上疼得要命,尤其是手臂和腿上,被咬得最凶残,这会儿轻松下来,感觉这四肢都不是自己的了。

没多大一会儿,墨止夜重又折了回来,手上又多了许多药瓶子,云安这才反应过来,他是见自己伤得太重,信不过妖王宫的药,转而问沐风要了些。

沐风的医术没的说,自从恢复了记忆以后,偶尔也会炼制一些药物,留作应急,这会儿倒是帮了大忙了。

墨止夜沉闷地开口道:“除疤痕的药需要回人间去配制,我们尽早赶回去吧!”

云安心里暖融融的,尽管她总是闯祸,总是让人担忧,可他就是生不起自己的气来,这样相处,他可会太累?

“止夜,为着这一次的收获,我这点伤都不算什么的……”

墨止夜沉默了良久,才道一句:“那只是你认为!”

云安无言,或许对他而言,自己平安就是最好,可她不这么想!

两相沉默下来,屋子中只有药水洒在皮肉上的声音。

疼么?

必然是疼的,可云安一想到这一趟的收获,就不由自主地扬起嘴角,她不想成为墨止夜的负担,这样奢侈的愿望似乎很快就可以实现了……

伤口终于又包扎好了,墨止夜颇为小心地替云安穿好衣服,又倒了杯热水放到云安的手里。

“叩叩叩!”

敲门声适时响起,门外是沐风的声音:“夜,药上完了吗?”

墨止夜沉声道一句:“进来吧。”

沐风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小砂锅香喷喷的汤,云安登时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沐风笑笑,在云安面前架起桌子,盛了一碗地给她:“快吃吧,这些日子很辛苦吧?”

云安品尝着那熟悉的味道,一时间感动得都要哭了,什么叫置之死地而后生?这就是啊!

连着三碗鸡汤下肚,云安有了丝重获新生的感觉。

沐风见她吃完了,收起碗筷语重心长地道:“下次可不能再这么任性了!你知道大家有多担心你吗?”

不说别的,墨止夜没日没夜的寻找,他有多急,多担心,不用说都能看出来。

云安愧疚地低下头去,像是在学校犯了错的孩子,面对着老师和长辈车轮战般的责备,羞愧得无地自容。

“我都知道错了……”云安小小声地辩解着。“我走这一趟,有意无意间好几次使出了术法,被蛇咬过以后,还回想起好多术法口诀和修行功法,我……”

话没说完,墨止夜就冷冷打断了云安的话:“本尊不止一次地告诉过你,本尊不想你出事!可你总在意那些无关紧要的事,而从不在意本尊!”

这话说得云安无比委屈,她自认为她就是因为太过在意墨止夜,才会想方设法地让自己变得足够强大。可这些,在他眼里就只是无关紧要么?

两个人一个冷漠一个要哭,旁观的沐风看得无比揪心,忙拉了拉墨止夜,沉声道:“夜!话不能这么说!”

墨止夜挥开沐风的手,直直地看着云安问:“你如此委屈,难道本尊说屈了你了?”

“滚!”云安强忍着泪嘶吼出声,想也没想就是一挥手,却不想下意识间用了几分功力,被墨止夜轻描淡写地化解后,他面上的情绪就更加不稳了。

“你学这些,就只是为了对付我?”

沐风再听不下去了,两人都在气头上,说的话自然一句比一句过分,最好的方法就是把其中一个弄出去!

思及此,沐风也不再留情面,挚友再大也大不过亲妹妹!二话不说先把墨止夜撵了出去,再回头,却见云安刚才强忍着的泪水这会儿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轻叹一声,沐风缓缓走了过去。

“好了,别难过了!”

云安揉揉眼睛,却依旧没能止住眼泪,哽咽着,还故作毫不在意地反驳:“我才不难过呢!”

沐风好笑地看着她反问:“不难过你哭什么?”

云安白他一眼,依旧抽抽搭搭的,如自言自语般,低声哭诉道:“我好容易完成了那个黄鼠狼精的考验,想着这回我变强了,就可以不用墨止夜时时保护时时照应了,迫不及待地想回来看看他惊喜的反应,结果呢?那只可恶的鬼不领情也就算了!还说那些话来刺激我!他脑子是不是有病!”

云安越说越激动,气得手都有些发抖了。

沐风连连点头,抬手想要拍拍她的背给她顺气。

107.将冷战进行到底

可手抬到一半,想起她身上的伤,只好作罢,一想到她这期间受的苦,沐风的心里也有了丝不悦。

“云安,你看看你弄得这一身伤回来,若说夜见了心中没有半点起伏,那说明他根本不在意你,就是因为太过在意,所以才无法保持理智。就算你没有带着原本的记忆重生,你也应该能够看得清,夜对你是真心实意的。”

云安把头偏到一旁,显然还在赌气。

沐风拖了个凳子坐在床边,看着云安语重心长地又道:“虽然我跟夜一样生气,但是我还是选择尊重你的选择。

不管是上一世还是如今,你都早已习惯了独立,我也知道你不习惯被保护,可没办法啊!我们这一群大男人,连你一个小丫头都保护不了,传出去多丢人啊?”

虽然不合时宜,云安还是被沐风这番话逗笑了,这一笑,眼泪算是彻底止住了,沐风心中也松了一口气。

“行了!快别哭了!”沐风抽出纸巾递给云安,面上浮现起一抹笑意来。“跟我说说,你这一趟都想起了什么?”

云安擦了擦眼泪,依旧嘟着嘴巴,闷闷作答道:“跟我猜得差不多,那个姥姥提出那样的要求,目的是想激发我的能力。这一趟下来,虽然时间不长,可我的感官、应变和速度都大大提升,脑袋里还多了很多口诀,现在还有些施不出来,不过偶尔能凭着本能释放出应对的术法了。”

“这是因为你没有足够的内力去支配它们,回头让夜教教你调息的方法,想来很快你就能有当年一两分的实力了。”

“谁要他教!”提起墨止夜,云安气不打一处来,继而转头,语气不善地反问:“你不是做过玊族族长吗?你教不是更合适?”

沐风耸耸肩:“你太低估我爷爷对夜的喜爱了,我会的,夜都会。要不是我爷爷是前代玊族族长,我甚至一度怀疑他老人家是不是还背着我偷偷教夜别的东西了!”

云安皱皱眉,迷茫地问道:“这跟你教不教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啦!夜做过你的老师,他是最了解你的,由他再教一遍肯定更合适!”

云安翻了个白眼,大被蒙过头,躲在被子里闷闷地扔下句:“我困了!”便再不想搭理人了。

沐风无奈地出去,准备去做墨止夜那边的思想工作。

听着脚步声离门口越来越远了,云安才从被子里钻出来,望着天花板发呆。

越想越气,越气就越烦躁。想到墨止夜的话,云安就觉得无比的委屈。

“想他干嘛!再理他是小狗!”云安孩子气地嘀咕着,大被蒙过头,睡觉!

因为云安需要休养,回人界的日程就耽搁了几天。

整整三天,墨止夜都没能再踏进云安的房门,就连进来换药,都被云安赶了出去。

生怕她牵动到伤口,沐风只好让墨止夜离得远一点,选了妖族两个心灵手巧的女妖进来,这才让云安安生下来。

墨止夜也曾想过半夜潜进来,可是云安虽然伤着,可感官较之前敏锐了太多,他刚一进来,云安便睁开眼。她是不会对他出手,可是她会一言不发地抱着枕头往外走。一句话都不肯对他说,也一个字都不想听他讲。

最后妥协的始终都是墨止夜,接连两晚后,他也不愿再玩这样的小把戏来吵她休息。

夹在中间最为难的就属沐风了,虽然墨止夜过后消了气知道自己言语失当,可始终没有机会到云安面前好好道个歉,于是乎每晚挤在他房里的墨止夜,面上也是阴沉得可怕。

他这是招谁惹谁了啊?

沐风甚悲催地想着,也想去做做云安的思想工作,可一听到他口中提到关于墨止夜的事,云安的脸色马上就变了,连吼带嚷的把他赶出房间,就是不肯听他说。

最后沐风也没辙了,没好气儿地看着墨止夜来一句:“自己挖的坑,自己填去吧!”

非要逞那一时的口舌之快,这下满意了吧?报应来得快吧?

五天后,云安的伤好全了,便自行去晟修那里告别。

进门时见到了蓉蓉,她冲自己笑笑,又恋恋不舍地望了一眼晟修,才颇知趣儿地出去。她知道,即使是她想赖在这,主子也会赶她走的,今天一上午都被默许了留在他身边伺候,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晟修正坐在桌前,奋笔疾书地不知道在写些什么,云安也无心去看,只坐到一边,淡然地道:“我也该走了,临行前想跟你好好道个别,谢谢你为我做的这些。”

“举手之劳。”晟修面上没甚起伏,十分淡然地说了这么句,手上的工作始终不停。

“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么?”

“保重。”

云安耸耸肩,不置可否,顿了顿便站起身,扔下句:“那我就走了!”便要离开。

晟修忽地在云安身后问了句:“听说你们吵架了?”

云安勾勾唇角,似笑非笑道:“妖王的耳朵倒真是好使。”

晟修顿了顿,放下笔抬头,眸光灼灼地看着云安:“这妖王宫本就是我的,听说什么都不奇怪吧?”

“确实!”云安点头,再度要走。

“你还没回答我。”

云安回身站定,敛去所有情绪,冷漠地出声:“夫妻俩拌嘴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吧?你还兼职管别人的家事吗?”

晟修一步步走过来,眸光愈发深沉。

“别人的事本主自然管不着,但是你不一样。”

“我怎么了?”

云安好笑地看着他,却见他突然抬手死死扣住了自己的肩,语调中满是隐忍不住的怒意:“谁敢让你心生不快,本主第一个不会放过他!”

晟修的话音将落,便被一道冷风所掩盖。呼呼作响的风声中,墨止夜的声音依旧掷地有声:“本尊的妻子,何时轮得到妖王过问了?若有谁敢在鬼后面前放肆,也自然轮不到妖族插手!”

墨止夜长臂轻舒揽过了久违的云安的肩头,成功拉远了晟修与云安的距离。他的眼底冰冷一片,直直地盯着晟修,脸色黑得已经能滴出墨来了。

云安脸色沉了沉,几次想挣开墨止夜的怀抱,都不由碍于有外人在而给墨止夜留了几分面子。

而她的沉默,在墨止夜看来就是消气了,暗自松了口气的墨止夜再对晟修道:“承蒙妖王照顾多日,我们即刻便要启程,妖王不必相送了。”

话落,墨止夜已经拥着云安出了房门。

望着紧闭的房门,云安的面上淡定的神色逐渐垮了下去,就听她愣愣道一句:“放开!”

“不放!”

云安:“……”这对话,莫名就有些熟悉,只不过好像台词对换了一下……

“安安……”

墨止夜想说什么,却被云安毫不客气地打断:“鬼尊大人!您快收一收现在这副嘴脸吧!我一个小小的人类,担不起您对我这般和顺!”

墨止夜的脸色黑了又白,白了又青,半晌,像是才反应过来,薄唇嗡动,有些不可置信地反问:“你说什么?”

“听不懂是么?”云安挑起眉冷笑出声。“那就请鬼尊大人回去好好想,慢慢想!”

趁着墨止夜愣神的功夫,云安弯腰钻出了他的怀抱,大步朝前走去。

“砰!”

风声四起,如同实质般将周围房屋的窗户砸的粉碎,漫天弥漫起黑色的雪花,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根本就是飞扬的雪花间,满是令人窒息的鬼气。

瞬间,几乎满妖王宫的人都知道,墨止夜他动了大怒了!

可唯独云安像是没事儿人一样,继续走她的路,知道自己被一团鬼气死死地固定在原地。

临危不乱地翻找着脑袋里能够对抗鬼气的术法,饶是这样的情况,云安都没有看墨止夜一眼。

墨止夜怒极,两步便闪身到云安的面前,见到她用那于他来说完全微不足道的术法抗衡着鬼气时,那怒意便更加无法压制。

想起沐风之前的劝说,他虽*地听,可也多少听进去点了。强忍着没让自己再失控说些伤人的话,墨止夜深深地吸了两口气,才沉沉地问了句“你就非要一直跟我别扭下去吗?”

语调中的哀伤和低落,让云安的心一颤,她无法忽视他的情绪,开心也好愤怒也罢,包括现在的哀怨。

昧着心答一句:“鬼尊大人说笑了!”可心里已经开始不好受了……

真是没出息!云安在心底狠狠地啐自己一口,这就妥协了?他之前那么伤人的话你都忘了?说好的理他是小狗呢?说好的将冷战进行到底呢?

“安安……”听着墨止夜因为焦虑而有些低哑的嗓音,云安的心肝儿一齐颤了颤,不由看向他狭长的丹凤眼,只见那眼底里的哀伤就要溢出来了!

“是我说错话了,是我没有去体谅你的心情,都是我的错,你要骂我要打我都可以。只是……”墨止夜无比委屈地抱着云安,补了句:“我不要跟你分开睡。”

108.我到底算什么?

什么玩意???

刚刚被他纡尊降贵一顿诚恳的道歉感动了的云安,因他最后那一句而变得哭笑不得。

合着你这些天关注的重点,只是分房睡了?

云安心里的火啊!蹭蹭蹭地往上窜,加速运转不甚熟练的术法,试图冲破这层束缚。

“墨止夜!你个混蛋!放开我!!!”

冲不出鬼气的束缚,云安气得低吼起来。可墨止夜丝毫不以为意,抱得也愈发紧了。

好容易抱到手了,谁能放?

“墨止夜!”

云安气得瞪圆了眼,狠狠瞪着墨止夜,却不曾想墨止夜含笑俯下身在她唇间落下浅浅一吻。

“乖,我们该出发了。”

说着,墨止夜抬手在云安头顶轻轻一拍,云安终于可以行动了。

只是,为什么想要运转术法拍墨止夜时却有了阻碍感?之前在自己体内隐隐还能感受到一股气,这会儿竟找不到了!

墨止夜似笑非笑地垂眸看着云安,见她一脸迷茫的小表情,心情大好。

沐风说得没错,他的确是最了解云安的人。封住了她的经脉,让她老老实实地在自己身边待几天再说!

一直到离开妖界回到人间,云安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墨止夜!你对我做了什么?”云安愤愤的瞪着他,这些天的闷气已经生的够多了,她可不想再这么憋屈着了!

沐风在一旁忍不住笑了起来,收到云安一个危险性十足的眼神后,才算是收敛了点。

墨止夜挑挑眉看了一眼过去,颇为平淡地反问:“你觉得本尊会对你做什么?”

“你……”云安说不出来。

沐风盛完最后一道菜摆上桌,转移云安的注意力道:“好了!先吃饭吧。妖界的饭菜到底跟人界有些诧异,你肯定馋这几个菜馋很久了吧?”

云安横了墨止夜一眼,暂时放过他,目光落在那些精致可口的饭菜上,确实是饿了。

墨止夜在一旁时不时给云安填菜,云安想着浪费可耻,也就吃了。肚子饱了,连带着把心里的那丝不快也挤走了。云安颇满足地揉了揉肚子,面上不由挂了丝笑意。

沐风见了,笑着轻轻摇了摇头,这孩子的心性就没变过!

不过终于算是哄好了,他也不用再整日对着墨止夜那张欲求不满的苦瓜脸了。

收拾干净后,沐风沉着地开口道:“如今我们也算有了些进展了,是不是该聚在一起好好商议一下?”

墨止夜沉吟片刻,点头道:“去书房。”说完便拉起了云安。

云安无语地被他拉着,却也没有发作。如今自己想一想,也觉得这场气生的没什么道理,两厢都是在意对方的,意见向左时难免要说几句,事后墨止夜也退让了,只是她自己没给人家表现的机会而已。

这么想来,过分的好像是她自己了?不顾劝阻出去胡闹,还受了伤,墨止夜难免会生气……

“想什么呢?”墨止夜见云安垂着头半晌一言不发,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云安回神儿,看向墨止夜,语调也软了下来,虽然字里行间依旧有些赌气的意味:“以后你若是再对我说那些伤人的话,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这浓浓的孩子气,让墨止夜的心都酥软了,哪里还舍得跟她再置气?忙哄道:“好好好!以后我会尊重你的意见,事事都拿出来与你商量,绝不再自作主张,好不好?”

云安撇撇嘴,状似心不甘情不愿地点头,就要往墨止夜身上靠。

后进来一步的沐风,忙遮住了眼睛,嘴上调笑着,心里多少有些感慨,好像他们俩冷战期间,没人虐狗的日子也挺好的!

云安与墨止夜的冷战就此算是结束了,三人坐下来,云安边磕着瓜子喝着茶消食,边把这几天因为赌气而没说出来的见闻都说了一遍。

没有什么隐瞒,就连一些惊险的细节,云安也毫无保留的都说了,讲完,墨止夜拉过云安的手,无比心疼地道:“以后这样冒险的事,还是不要去做了。”

云安嘟起嘴吧,不满地抱怨:“你以为我想啊?要不是猜到了那个姥姥的用意,我才不去呢!”

沐风可不想见两人再吵起来,忙打圆场插言道:“总之,平安回来了就是好事。这几天云安的伤也养好了,夜你也不必太担心了。”

墨止夜不语。

云安不由晃着用肩膀去碰了碰他,不满地反问:“怎么?你还要酝酿着再骂我一场?”

墨止夜无可奈何地笑,收回了眼底的情绪,满脸堆笑道:“不敢不敢!为夫哪里舍得骂夫人一句呢?”

沐风捂眼。

墨止夜刮了刮云安的鼻子,心情大好,转而正色问:“那只黄鼠狼可有说过关于玊族藏书的话?”

云安听了,立马来了精神,愤愤不平地答道:“气人的地方就在这里了,我千辛万苦跑过去,她却告诉我找到玊族藏书的关键还是在我的身上!我要是知道的话,哪里还用得着跑到她那里去?”

云安气得如同发了狂的小奶猫,虽然张牙舞爪,可看上去依旧人畜无害,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沐风努力无视着墨止夜眼底那浓浓的宠溺,只是看向云安,皱着眉问道:“那她的原话是什么?”

“原话?”云安望着房梁想啊想。“啊!想起来了!她当时说‘能不能找到,要看你自己。能帮的,我都已经帮了。’”

云安学她的语气学得倒是很像,可总觉得还差了点什么。

沐风眉头拧的更紧,将信将疑地确认道:“就这些吗?”

云安揉着脑袋重又想啊想……

“啊!”云安猛地一阵,面上带着兴奋,拟着姥姥的语气又说了句:“‘回去好好消化掉你想起的那些吧!’她还说了这一句!”

连起整番话,不难猜出姥姥想表达的意思,是玊族藏书的线索在这些乱入进来的功法里!

云安自觉地出声解释:“我这几天也没有怎么去理会脑子里的那些东西,总觉得徒有口诀没什么用处,很多功法不是我念出口诀就能释放出来的,所以也就没去细琢磨。”

沐风面上满是难以抑制的激动,他摇头,毫不在意地道:“慢慢学也是来得及的。夜,你先教云安学会运行体内的内力,剩下的,都需要她自己慢慢感悟了。

墨止夜轻轻点头,眸光落在云安的身上。

这一行归来,他感受到云安明显的变化。气息虽未变,可是举手投注间流漏出的气场却全然改变了。

她的肤色更加白嫩,五官更加生动鲜活。

她正以缓慢的速度,一步步向梦笙靠拢……

别院中的夜晚是悄然无声的,所以墨止夜屋内的声响显得格外的明显。

“墨止夜!你快给我解开!”

“不!”

“你不解开我怎么学啊?”

“也不是非要今晚学,今晚我们做点儿别的!”

云安被墨止夜的怀抱禁锢在床上,一点活动的空间的没有,稍抬了下腿,顿时因感受到墨止夜两腿间火热的某物而红了脸。

“安安……”墨止夜沉沉地在云安耳畔低唤,不时一口炙热的气息喷洒出来,登时令云安半边身子都瘫软无力了。“本尊被你虐待了几个晚上,你说,本尊该怎么罚你?”

云安想回嘴,可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一声饱含了情谷欠的呻,云安自己都觉得头皮发麻,更不要说是墨止夜了。

就见墨止夜眸光灼灼地看着云安,热烈的吻一路急下,到处点火,云安白皙的肌肤登时泛起一抹粉红。

……

事后,墨止夜抱着昏昏欲睡的云安去洗澡时,云安抱着墨止夜喃喃念道:“呐!止夜,若有一天,你发现梦笙和云安,其实是完完全全的两个人,那你会怎么办呢?”

墨止夜失笑:“你这小脑袋里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

云安睁开惺忪的睡眼,直直地望着墨止夜,软软地央求着:“你说说嘛!如果真是这样,你会怎么做?”

墨止夜颇无语,从没见有人跟自己较真较成云安这个样子的。

半晌得不到回答,云安自嘲一笑:“你一定觉得很无语吧?我会跟自己的前世较劲。可是你看沐风,他完完全全就是沐风的转世,没有什么多出来的灵魂,为什么我就不一样?我到底是谁?梦笙吗?感觉那是个与我来说很陌生的人。云安?可你们总把我当做梦笙来看。”

墨止夜从未想过,云安会在意这些,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云安嘟着嘴巴闷闷地又道:“你瞧,你娶我,对我这么温柔这么体贴,说白了都是因为梦笙。可是你想没想过有一天,我这多出来的灵魂发现梦笙回来了,她来替代我的位置了,那个时候我该怎么办?我到底算什么?梦笙未归来前的替代品吗?”

“安安!”墨止夜的语调中多了几分严肃。“抱歉,是我没考虑到这一点,所以不能早点开解你。其实你担心的这些,完全都是多余的。”

109.我是来寻夫的

“多余?”云安兀地精神了些,眸光如炬般炙热地望着墨止夜,反问:“在你眼里,我所作所为所思所想,都是多余对吧?是啊!我本就是多余的那个!”

见她越说越激动,越说越离谱,墨止夜也顾不得生气了,柔声安抚着云安的情绪道:“安安,你先冷静一点,好好听我说。”

云安提了口气,有些沮丧地垂下头,闷闷道一句:“算了,别说了,我困了。”

一肚子话被生生梗在喉咙里,墨止夜默默地把云安从水里捞出来,仔细擦干她身上的水珠。

可当他把云安放回床上时,她本能地缩进床角被对他的举动,还是让他心里有些不舒服。

若是先前,他一定会觉得云安是无理取闹。可经过两人这一次的冷战,墨止夜也想了很多。

他明白,自己于云安而言,不像是丈夫那么亲近,两人之间的差距难免会让心思细腻的云安胡思乱想,自己唯一能做的,也只有用时间来证明一切。

至于云安说的问题,他从没想过,在他的概念里,云安和梦笙都是一个人,完全没必要刻意去区分什么。所以这样的问题,他答不出来。

这一夜,墨止夜就是睁着双眼,听着身旁浅浅的、匀称的呼吸声度过的。

睡梦中的云安,依旧习惯性地钻进他怀里,依旧喜欢抓着他的衣襟不放。

墨止夜知道,她对自己日渐依赖。也正是因为这份依赖,才会如此的患得患失,才会如此迫切地想要追上他的脚步。

他都知道,却依旧无法让她安心。算起来,他也不是一个完美的丈夫。

天色渐渐浅了几分,只是今天的天气不是很好,阴沉沉的令人压抑。

诛心不知何时立在了门外,轻声唤了句:“尊主。”

墨止夜下意识地向云安看了过去,见她睡得香甜,才松了口气。

生怕吵醒云安,墨止夜运了鬼力悄无声息地出了房门。

诛心一脸忧色立在一旁,垂首恭敬道:“尊主,冥界出了点事。”

这些日子,鬼界一直由诛心打理,鬼冥二界相邻,所以诛心第一时间就知晓冥界出了什么事。他知道墨止夜跟冥王表面上关系虽然不亲近,但实则相处这么久的时光,多少还是有一点感情的,所以不敢耽搁,急忙上来汇报。

果然,墨止夜的眸光兀地一缩,语调中满是焦急:“出什么事了?”

“上次冥界插手鬼界事,这会儿天上派人来秋后算账了。”

说到底其实没什么大事,只是冥界与天界间有契约束缚,所以冥王这一次难免要吃一些亏。

想到这一点,墨止夜急匆匆跟沐风告了个别,最要紧的也自然是嘱咐他好好照顾云安。再度路过云安房门口时,感知到里面的人还在熟睡,墨止夜犹豫了一下,终是没有进去打扰她。

是以云安一觉醒来没摸到床边的温度时,是懵的。

当她感应一圈都没感应出墨止夜的气息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昨晚是说了些无理取闹的话,但是他也不至于说走就走连个招呼都不打吧?

云安欲哭无泪地想着,掀开被子穿戴整齐,便跑出去揪一个鬼侍来问:“墨止夜呢?”

昨晚墨止夜是悄悄走的,云安揪了好几个鬼侍来问,竟都没问出个所以然。

这下云安更懵了,顿在原地手足无措。

云安闹出的动静成功把在厨房忙碌的沐风唤了出来,他左手拿着调料盒,右手拿着炒菜勺子,哭笑不得地冲着云安招手:“过来!先前还闹别扭呢!这么会儿见不到就急成这样。”

云安灰溜溜地跟了过去。

最近云安爱吃甜食,沐风便尊着她喜好做了奶黄包,又熬了香甜的南瓜粥,配上两道清淡爽口的小炒,若是平时,云安肯定食指大动,迫不及待地尝一尝。

可是这会儿云安没什么食欲,坐下来也一直是焦急地问墨止夜的去向。

沐风不慌不忙地把最后一道菜炒好出锅,坐下来给自己添上一碗粥喝了两口,才缓缓出声:“他回鬼界去了。”

突然想逗逗云安,所以沐风刻意不说原因,只淡淡答这一句,果然让云安更加急躁了。

沐风自然不知道小两口昨晚发生的事,也不晓得心思多的云安昨晚想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这会儿见云安这么心急,只觉得好笑。

哪知云安落寞地垂下头,一副分分钟要哭的样子。

沐风傻了,也没心思玩笑,忙解释道:“你想什么呢?夜是因为鬼界有事才走的!”

云安愣了愣,抬头看向沐风的眼圈都泛红了:“真的?”

“我骗你干什么?”

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眨啊眨,好半天,云安才回过神,抄起碗筷不悦地扒着粥,口中含糊不清地嗔怨道:“说话说一半,吓唬人很好玩是吧?”

沐风觉得自己很无辜。

饭后,云安还是忍不住问道:“止夜走前有没有跟你说是什么事啊?”

“怎么?他才刚走你就开始担心了?”沐风刷着碗筷,眼皮都不抬一下。

“不是啊!”云安心虚地为自己辩解着。“他在我身上下了什么封印术,我现在提不起气来,那些术法都没办法练习了!”

沐风淡然回嘴:“那有什么不好的?他那是怕自己不在,你一乱跑我便看不住你了!”

云安:“……”

合着她在两人心中的形象已经是糟糕至极了。

“放心吧!事情没那么复杂,很快就会回来了!”

这个“很快”,过得着实很快。眨眼间过了半个月,墨止夜依旧音讯全无,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

云安的耐心几乎被耗尽,最后她不得不问沐风:“好歹我也是鬼后,难道就没有进入鬼界的方法吗?”

问这话的时候,云安正颓然地伏在桌上,也没指望能有个好的答案,却不想沐风很干脆地答:“当然有啊!”

云安“腾”地坐直了身子,满怀希冀地看向沐风。

“只是你去了鬼界又能做什么?还不如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了。”

好容易听到了希望,云安哪里肯就这么放弃,软磨硬泡四个字瞬间被她发挥了个淋漓尽致,末了沐风实在受不住,只好妥协。

可终归忘不了提醒道:“你可想好了,我虽然可以让你下去,但是我本人可下不去,毕竟身份不同。”

云安丝毫不担心,能见到墨止夜,谁还管沐风如何?

沐风若知道她的想法怕是要哭晕在厕所了。

云安兴高采烈地再三保证了自己会注意安全,沐风也觉得有鬼尊令在手,不会有人敢对云安如何的。便也就让她去了。

鬼尊令的用途十分广泛,譬如现下,就可以通过术法直接打开通往鬼界的大门。

然而鬼尊令一次只能带一个人,且传送中途不能丢失鬼尊令,于是乎,沐风只有悲催地守在偌大的别院。

看守鬼界大门的,是两个面目狰狞的恶鬼,发现眼前华光闪过后多出来的人影时,都愣住了。

人类的气息和鬼尊令独有的对鬼族的威慑力让两个厉鬼瞬时明白了来者何人。

他们虽无福见到,可都不敢不知道,眼前这位是何人。

“鬼后!”

眼见着两只恶鬼对自己下跪行礼,云安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勉强撑着镇静开口:“我是来寻夫的!”

说这话的时候,云安大约是没走大脑,以至于这话说完她自己都尴尬了。寻夫?要不要说的这么直白??

两只恶鬼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忙回到:“鬼后,尊主眼下不在鬼界。”

“不在?”云安讶然,她白来了?

另一个很有眼色,忙找补道:“鬼后若不急,可先进鬼尊殿休息,小的这就去寻尊主。”

云安挑挑眉反问:“他很快就回来?”

“最近尊主常前往冥界与冥王商谈事物,虽不定期,但偶尔也会回来一趟。”

跟冥界有关?

云安犹疑地想了想,最近发生的跟冥界有关的,也就是上次鬼族动乱了,冥王派人鼎力相助,可是好像听说,冥界跟天上有什么契约,似乎不该插手鬼族中事……

这样一想,云安也明白了大概。便看向两个恶鬼道:“那就不用打扰他了,我在这等两天,若是等不到他,我就回去。”

“是!”

恶鬼点头哈腰地引着云安踏进鬼界,径直来到正中央的鬼尊殿。

一到鬼界云安就觉得很自在,可能是习惯了这样阴森诡异的独属于鬼族的气息,云安一点都不排斥空气中充裕的鬼气。

鬼尊殿如同吸血鬼的城堡般,上空一片阴云笼罩着,灰蒙却不破败的建筑,显得格外阴森诡异。

云安这才觉得,人界那些所谓的鬼屋,在这里都是小儿科了!这外观,这气氛,不用进门都快被吓死了好伐?

若不是她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气息,只怕是不肯踏进这里半步的。

不同于妖王宫的喧闹,鬼尊殿显得有些冷清,底下负责洒扫的鬼侍清一色都是面色灰沉级别不高的男鬼。

110.道貌岸然的东西

诚然这男鬼也并没有几只。

看看人家晟修多会享受,再看看墨止夜……

啧啧啧……云安边嫌弃着边在周围转了转,觉得无趣问了墨止夜的房间位置,便大摇大摆地闯进他的房间。

临时兴起,云安吩咐那些鬼,若是她等着的期间墨止夜回来了,千万别告诉他自己来了!

鬼族很听话地照办,那态度让云安都觉得神奇,她第一次来鬼界,就算有鬼尊令的压制,他们也不用这么一副如临大敌般的小心谨慎吧?

云安不知道的是,诛心大人因为得罪鬼后被自家尊主罚了几次仍不解恨的事迹,几乎传遍了鬼界,一时间谁都晓得惹怒尊主没什么,敢惹鬼后不快,那就是在找死了。

他们可不像诛心大人那样跟着尊主那么久,地位那么高,他们就是一盘菜,丝毫没有抵抗的资本。

墨止夜的房间空荡荡的,因为云安的到来,没有鬼敢靠近半分,云安自己待着,只觉得冷清。

房内装点的古香古色的,一排绣暗纹的屏风后头,立着几个书架,上头摆着的竹简上都是云安看不懂的文字。

书架下摆着一个矮桌,两个圆垫,感觉是个喝茶下棋两相宜的好位置,试着坐了一下,再想象着墨止夜穿着长袍坐在对面的样子,觉得那画面一定很美。

偌大的圆床上空,重重深灰色纱帐垂下来,完全看不到内里的光景。云安调皮地想看看他发现自己床上躺着个人会是什么表情个,便掀开层层纱帐爬上床。

躺上去才发现,这床舒服得不像话,被柔软的锦缎包裹,像是躺在云端里。

云安惬意地哼唧一声,竟有些困了。

到底是墨止夜住了上千年的地方,让人无比安心。

这一觉睡得很香,直到迷迷糊糊感觉到有一双手在她身上缓缓游走……

云安徒然睁眼,映入眼帘的,就是墨止夜似笑非笑的表情。

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直到想起自己睡前的恶趣味,再看看墨止夜眼下的反应,觉得十分没趣。

“喂喂喂!自己床上多了一个人,你就一点反应都没有?”云安不满地嚷嚷着,拍开墨止夜那图谋不轨的手。

墨止夜轻啄她的唇,心情愉悦地答道:“你都主动送上门了,本尊岂有不享用之理?”

温热的唇落在云安的耳畔,云安的脑袋顿时就晕乎了,就听他在自己耳旁轻轻呢喃着又问了句:“有没有想我?”

她记得她很实诚地答:“有。”

……

翌日云安睡醒时,正赶上墨止夜端着食物进来。

腰酸背痛的云安还是不忘问他:“是冥王有什么麻烦了吗?为什么你过了这么久都没处理好?”

墨止夜一边在心里赞赏云安的聪明,一边淡然答:“的确出了点问题,抱歉,让你等了这么久。”想了想,墨止夜还是详细地解释道:“他出兵到鬼界帮忙这件事,可大可小,关键在于上面的人如何处置。

负责与冥界契约的天族人,是新提上来的职位,人间不是有句话,叫‘新官上任三把火’么?大抵就是这么个意思吧。”

云安嘴角微微有些抽搐,怎么天界也时兴这种事?

像是读出了云安的心思,墨止夜淡然地道一句:“别把天上的人想的多么高尚,说到底不过是一群道貌岸然的东西罢了。”

云安听得头疼,也不想过多去了解这些。只点头道:“你没事就好了,其他的我都不在意。”

墨止夜勾起唇角,十分满意地摸了摸云安的头:“快吃吧!厨房的手艺也是不错的,不比沐风差。”

云安又扒了两口菜,才依依不舍地问:“我在这里会不会耽误你做事啊?”想了想,不等墨止夜回答,便又道:“嗯……我也就是来见见你,不用你劳心劳力的陪我,如果你实在不方便,一会儿就把我送回去吧?”

好容易见上一面,墨止夜比云安还舍不得,想也没想便摇头道:“不用,我可以带着你去冥界,冥王不会说什么的。”

算起来,云安好像也就见过冥王一面,那会儿还是诛心要警告云安,才求的冥王把自己拘到冥界……

后来她与墨止夜大婚,虽然冥王也来了,但却没见上面。

云安自然不会说出那段事,免得那可怜的小诛心又被墨止夜责罚,于是便怀揣着期待的心,笑呵呵地回一句:“真的吗?我还可以在活着的时候去冥界转转?”

墨止夜也并未看出什么,只是笑道:“你若想,我倒是时时都可以带你去。”

提起冥界,墨止夜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对了安安,你那颗黑珠呢?”

云安愣了愣,从口袋里翻啊翻,待捧出那颗珠子时,她面上满是心虚。

这衣服她洗了好几遍,那珠子却像长在口袋里一样至今没被弄丢,也是一件奇事。

翻手间,墨止夜掌心多出一根晶莹剔透的白玉簪。那白玉簪的簪身被雕成麻花状,旋转而上,两股在簪头交织成一块,留了镶嵌珠子的位置。

墨止夜把白玉簪递给云安问:“这簪子的样式你若喜欢,我便再雕琢一下,把这珠子镶嵌上去。”

云安满心欢喜,要说那白玉簪,成色好的没话说,可就因为成色太好,常人很容易就当成是假货根本不会在意,顶多对这个雕工赞叹两句。

抚着簪身的纹路,云安欣喜地问:“这是你雕的呀?想不到你的手这么巧!”

得到夸奖,墨止夜像个孩子似的笑得很开心,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把尖尖细细的刻刀,轻车熟路地开始在簪头处雕啊雕,让人看得眼花缭乱的。

手未停,口中淡淡道一句:“不用急,慢慢吃,吃完了我们去冥界一趟。”

云安忙不送迭地点头,对正式拜会冥王这件事也报了几分期待。

放下碗筷,墨止夜那边也镶好了了主子,看着那浑然天成的样式,云安几乎爱不释手。

随手将一头墨色瀑布般顺滑的发丝高高挽起,簪子斜斜地点缀在发间,云安欣喜地冲着墨止夜问:“好看么?”

墨止夜淡笑:“好看。”

云安心情大好,挽着墨止夜的胳膊就要朝门外走。却被他反手揽住了盈盈一握的纤腰,眼前一花便到了全然陌生的地方。

直到见到那间无比眼熟的屋子,云安才反应过来他们已经到了冥界。

只是这附近,似乎有几道与这里格格不入的气息。

墨止夜似乎也感应到了,他眸光一凝,沉声问道:“天界的人来了,你要去凑这个热闹吗?”

云安想了想,觉得天上的人实在没什么看头,而且那几道不溶于鬼冥二界的气息也让她很是不喜,于是摇头摇得颇为欢快,满脸堆笑答一句:“我在这里等着,你快去快回!”

墨止夜也不勉强,只是找来两个阴差守在门外待命。

云安百般聊赖地在偌大的屋子里转啊转,这里可不像在鬼尊殿那么随便,加上这里摆放的器皿,随便一件都比她头上这根簪子贵重,她也就不敢碰什么东西了。

不过转了一圈下来,云安得出的结论便是:冥王真是个财大气粗的主。

阴差很懂礼貌,不多时便奉了茶水和糕点进来,虽然垂着头,可云安还是感受到他们的注视,想来都是想看看身为人类的鬼后到底是何方神圣。想到这里,云安也不计较了,悠哉悠哉地拿起一块糕点吃起来。

墨止夜和冥王进门,就见到这样一慕:

太师椅上坐着的女孩,明眸皓齿,娇媚可人,悠闲自然啃着桂花糕的样子,竟也美得不可方物。

所以墨止夜迷成这个样子也是有原因的对吧?冥王如是想着,只是……

“所以你个老混蛋果然是抢了我的东西去哄自己女人了吧?”冥王面上那叫一个愤恨,瞪着墨止夜一副要将其生吞活剥的模样。

哪知墨止夜看也不看他一眼,径直向笑意盈盈的云安走去,口中更是无比戳心地来了句:“反正你又没有女人可以哄。”

冥王大人气得想吐血。

云安早就感受不到那几道令人不舒服的气息了,抬头对上墨止夜的眼,轻松地问:“天上的那些人都打发走了?”

冥王大人不甚欢快地在旁答:“勉强算是吧!他们这条件提的,一次比一次过分!”

云安偏着头,不解其意,墨止夜便在旁耐心解释道:“无非是想拿这件事树立一个威信,证明他这个新官并非那么好欺负的。”

云安还是不解,甚至不明白天界到底拿什么来掣肘冥界。

“两界的契约原本还是相对公平的,如今他们却想要冥界的彻底臣服。”

这么一说,云安心中就有了个模糊的概念,继而便有些担忧地看了眼冥王,为了墨止夜,他倒是肯牺牲,就是不知道这种事,他们俩预备着怎么解决。

想了想,云安还是开口道:“你们这些,我也帮不上什么忙,要不你们先谈着,我出去转转?”

111.脑抽的血刹

也算是给他们俩足够的空间,免得她在场,两个人会有些不方便的事。鬼界的事她知道就知道了,冥界到底跟鬼界不同。

这一层墨止夜自然也想到了,赞许地看了眼云安,柔声道:“去吧,找两个阴差跟着你,不要走丢了。”

云安指了指墨止夜,笑吟吟地道:“有你这么个活坐标,我怎么会走丢啊!”

说着,一溜烟就没了个人影。

冥王殿坐落于忘川河的尽头,坐在岸边,望着乌沉沉的河水,没来由的就觉得悲伤。或许是忘川河承载了太多的记忆吧?

两岸的红彤彤的一片,都是彼岸花,因受着忘川河水的滋养,开得格外旺盛。

关于彼岸花的传说太多太多,她听过最感人的一个版本,便是一位错过了毕生所爱的少年,为了忏悔和恕罪,生生在这八百里无叶无花的黄泉路上种满了彼岸花,他每日的工作,就是守在这花丛中苦等,等候他的恋人再回来。

然而到了这里,知道了传说都是骗人的,云安的心里多少有些失望,美丽的传说,果然都不可信!

手边一株伴随着河风轻轻摇曳的彼岸花,开的异常娇艳,云安不由问身后的阴差:“大哥,我可不可以带一株花走?这花在人间能养得活吧?”

那阴差显然没料到云安会问这个,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连忙答道:“人间也有彼岸花,自然是养得活的。只是这忘川河旁的花娇贵了些,没有忘川河水的浇灌,怕是长不好。”

云安听了,不得不放弃挖一株走的想法。既然长不好,就还是留在这里好了。

“你若喜欢,我可以常带你来。”身后突然传来墨止夜的声音,阴差行了个礼,急忙退下。

墨止夜坐下来,从身后拥住云安,云安也自然而然地倚在他胸口,看着漫漫花海,觉得简单又美好。

“都谈完了?”

“嗯。”墨止夜心情似乎很好的样子,语调也很轻快,看来这次谈得很是顺利。果然,他顿了顿便补充道:“想到了一个万全的法子,明日便可以结束了这边的琐事回人界了。”

云安轻点头。

“明日你就留在鬼界吧,我处理完就去接你。”

云安再点头。

心里隐约间,泛起一抹不安,一瞬即逝。

晚上,两人又开始没羞没躁的探讨着“人生大事”,直到后半夜,墨止夜才意犹未尽地放过了云安。

一觉睡到了晌午,云安被自己饿得咕咕作响的肚子吵醒,见墨止夜不在,不由有几分失落。

外面的鬼侍察觉到云安醒了,立时端了洗漱用品和食物进来,可以说服务的无微不至。

“鬼尊还没有回来么?”经云安的了解,鬼族好像鲜少有人知道墨止夜的全名,云安也就很是自然地在鬼族人面前喊他鬼尊。

鬼侍如实答:“尊主早上出门时并未交待何时归,只说让鬼后安心等待便是。”

“哦。”云安咬着筷头,没做他想,继续埋头吃她的饭。

墨止夜很贴心,应该是刻意交代过了,所以厨房送进来的饭菜都很合云安的胃口,不知不觉就多吃了两口,忽然听到窗外似有些喧哗,不由唤了人进来问道:“外面怎么了?”

鬼侍面露为难,顿了顿还是如实答道:“回鬼后,是凝霜大人,不知道是不是脑抽了,嚷嚷着要进来。”

云安的嘴也跟着抽了抽,疑惑地问道:“进来就进来,你骂人家脑抽做什么?”

那鬼侍也发觉自己言语失当,不由干干一笑,继而答道:“鬼后有所不知,尊主曾有令,任何人无招不得擅闯鬼尊殿的,凝霜大人虽为五大血刹之首,可也不能例外。”

多少年了,除了鬼后,谁进过这间屋子?就连打扫都不许,他们尊主可是极度讨厌有人进他寝殿的。此番若不是借了鬼后的光,他这小小的鬼侍怕是连这间屋子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至于凝霜,整个鬼界都知道她对尊主有意思,这样的话跟鬼后说了,不知道她会怎么想……鬼侍心中荡漾起慢慢的求生欲,对于这件事他准备只字不提。

可云安的感知是何等的敏锐,就冲那个什么血刹这样反常的举动,她便猜到其中的名堂。

正好闲来无聊,干脆拿她来打发打发时间好了!

如此想着,云安吃饭的速度慢了下来,还不忘*地说一句:“来都来了,让她进来吧!就当陪我说会儿话,打发打发时间,鬼尊不会介意吧?”

您都亲自发话了,尊主哪里会介意?

本着这样的想法,鬼侍忙不送迭地点头道:“那小的这就去传凝霜大人进来。”

那名鬼侍出去没多久,门外便响起吵吵闹闹的声音,伴随着鬼侍胆战心惊地提醒:“凝霜大人,您快小声些吧!真要扰了鬼后,你我都吃最不起。”

“切!”飞扬跋扈的女音中充斥着不屑与不满:“什么鬼后!一个人类而已,尊主不过两天半的新鲜,过了新鲜劲儿,她还是个什么东西!”

似是想让声音传的更远些,那声调拔高了不止两个度,侍候在侧的鬼侍都听不下去了,眼睛直往云安身上瞟,生怕云安在下一秒爆发似的。

偏偏云安依旧不动声色地吃着饭,待凝霜进来后,云安没有瞧她,只是看向一旁为云安倒果汁的鬼侍,笑吟吟地问:“我昨天在冥界吃的桂花糕倒是挺好吃,不知道鬼尊殿有没有。”

鬼侍看不出云安的喜怒,只能勤快做答:“桂花糕制作起来很简单,鬼后若想吃,小的这就吩咐厨房去做,估摸着一两个小时也就做出来了。”

“那正好,我看那边书架上有几罐看起来存了挺久的白茶,一会儿就麻烦你给我沏一壶了。”

鬼侍惊慌地连声应“是”。

被晾下的凝霜表现出了明显的不快,语气不善地反问:“本刹这么大个人站在这里,你看不见么?”

云安这才淡淡瞥她一眼,不得不说,这位凝霜大人长得的确明艳动人,眉目间英气十足又不失女子的妩媚,体态丰腴前凸后翘,薄薄的水红色衣衫穿在她身上,显得身段更加玲珑有致。就连此刻含着怒意的样子,也是仪态万千。

可惜,这样的容颜在一个女人面前,显得并没什么乱用。云安云淡风轻地道一句:“抱歉,还真是才看见。”不管凝霜的表情多么丰富,云安又补了句:“你是,谁来着?”

“你!”凝霜娇喝一声,显然是被气的不轻。

云安身旁的鬼侍也看出了云安的心思,在一旁恭恭敬敬地解释道:“回鬼后,那是凝霜大人,平素都被派遣到各界为游离的恶鬼引路的。”

“哦——”云安拖了个长音,颇为欣赏地向那名有眼色的鬼侍投去赞许一眼,立刻让那鬼侍心里欢喜了几分。他这是得到鬼后的赞许了?他的好日子是不是就要来了?

云安又夹了块西芹放在嘴里,细嚼慢咽地吃着,末了才*地问了句:“所以这位凝霜大人,今日到我寝殿所谓何事?”

凝霜生生咽下骂云安“不要脸”的话,只因云安无形中给她的压力大得惊人,她可不想在气势上矮人一头。遂只皮笑肉不笑地反问一句:“怎么这鬼尊殿竟成了你的殿宇了?”

云安大感意外,环顾周遭几名鬼侍,疑惑地问了句:“这里不是我的么?”

众人十分配合地齐声答是,身边那个刚得了云安赞许的鬼侍更是大着胆子答道:“尊主都是鬼后您的,更何况这小小寝殿了?”

云安甚满意,眸光重又落在凝霜身上。

凝霜似是没想到这些鬼侍都围着云安打转,一个没忍住还是毫不客气地讥讽起来:“你也真是太高估你自己了!鬼后?我就呵呵了!若尊主不认你,你是个什么东西?”

云安装作十分为难的样子,愁眉苦脸地回一句:“可关键在于,你家尊主他认我啊!”

“你……太不要脸了!”终是没忍住说出了心声,这话刚一出口,凝霜就觉得自己太沉不住气了。

可是没办法啊!自诩鬼界美貌第一人的她,见到云安时心中却硬生生多出一丝挫败感,也难怪尊主会被这女人迷得神魂颠倒,不过没关系!她在鬼界立下的那些汗马功劳,岂是一个小小的人类能够比得上的?总有一天,尊主他会发现自己的好!

云安自然不知她心中这一番自以为是的小九九,若是真知道了,只怕要好生同情一番。她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丝毫没有为她的言行感到生气。

她转头,看向那名有眼色的鬼侍,笑吟吟地问:“你说,我好歹也是你们鬼后,被人骂不要脸以后,是不是该生一生气?”

鬼侍猜不出云安此时的心情,不敢应声,只唯唯诺诺地小声问:“那鬼后的意思是……”

“我呢,既然嫁进鬼尊殿,就该入乡随俗,对吧?”

112.这么蠢,活该追不到

这句应该没有雷吧?鬼侍大着胆子答“是”。

云安满意地点头,重又问道:“那么按照鬼族的规矩,辱骂鬼后应该处以什么样的责罚?”

鬼侍一愣,为难地答:“回鬼后,自从尊主接了位子以后,便废了鬼族刑法,若有人犯错,全凭尊主心情好坏处置。”

“这样啊?”云安显得更加为难了,征询意见似的问:“那你们尊主今日不在,是不是就由我代劳了?”

“这是自然!”您如今可比尊主的地位还要高上几分呢!谁敢不听您的话哟!

一人一鬼一唱一和,倒把这出戏演得活灵活现的,凝霜气极,忍不住指着那鬼侍破口大骂:“你好歹也是在鬼尊殿侍奉的,我鬼界上下皆听从尊主号令,你这可是谋逆!看我不拿下你等候尊主发落!”

鬼侍自然而然地后退一步,躲到了云安的身后,分明是找到了一个好靠山的意味。

云安捂脸,不忍再看,心里也不由暗暗吐槽一句:这么蠢,活该追不到墨止夜,白白便宜了我!

凝霜昂了昂头,傲慢无比地看着云安,仿若在看一只蝼蚁般,轻蔑道:“女人,别以为尊主如今对你另眼相待,就会一直对你好了!等到哪天你被尊主抛弃,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云安放下筷子,饶有兴致地支起下巴看着她,浅笑着问:“你怎么就那么确定你家尊主会抛弃我?”

凝霜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面上笑意更加浓重,末了才补了句:“因为你不配啊!”

“不配?”云安呵呵一笑,继而反问:“那么依凝霜大人的意思,谁才配得上鬼尊呢?”

一句话问住了凝霜,她掰着手指数了又数,好像这天上地下就没有谁能配得上尊主了,就连她自己,也完全够不到那个高度……

这样的话,凝霜自然不会跟云安说,她只愤愤不平地道一句:“反正怎么也轮不到你!”

云安笑得越发明媚,摆摆手,让人把桌上清理干净,那鬼侍短了茶具过来,一一摆在云安眼前,有条不紊地沏着茶。

空气中顿时散发出一缕独属于白茶的药香味,云安不由赞叹:“真是好茶!”

想不到墨止夜这里也有不少好东西嘛!回头捧两包带回去!

云安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很好,一旁立着的凝霜也突然不发一语,她的想法很简单,尊主素来爱茶,这么好的茶被这女人糟蹋了,尊主回来势必是要怒一怒的,她就在这等着看笑话就好了!

这时,厨房派人来请见,云安闲的无聊,便让他们进来了。

“鬼后,这是尊主临行前特差人去冥界取的。”说着,那穿着围裙的瘦小恶鬼恭敬地呈上一个食盒,打开一看,不光有昨天吃的桂花糕,还有粉粉白白好几叠糕点,样样精致,散发开来的香甜气息更是让人垂涎欲滴。

“尊主见鬼后昨日在冥王宫里似乎很喜欢吃这桂花糕,便让我等取来,鬼后挑拣着吃一些,打发时间吧。”

云安拿起一块桂花糕,心道墨止夜也太体贴了,只是她这顿饭吃得有点撑,这点心还是得缓一缓。

把桂花糕搁回去,云安端起一盏茶小口小口地呷着,再抬眸,却发现凝霜的脸色异常难看。

瞥了眼面前的几样糕点,云安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合着墨止夜无形中来了记足以致命的助攻。这凝霜的心里一定备受打击吧?

对着她这张脸,云安也觉得无趣了,虽说这女人找起茬儿来跟诛心一个德行,但好歹诛心是有个她能接受的理由的,这种情敌见面分外眼红的场景,她图个新鲜,玩一会儿也就知足了。

情敌?也不能算是情敌吧?云安好笑地想着,充其量就是她家夫君的一个追求者,她连吃醋都觉得没必要。

想到这里,云安再懒得与她周旋,放下茶杯淡然道:“今天我心情好,不与你这样的人计较,若没什么事,就出去吧,别坏了鬼尊殿的规矩。”

更深一层的意思,就是在提醒凝霜,这鬼尊殿可不是谁都进得来的。希望她明白以后,能够知难而退吧!

墨止夜那么好的一副皮相,被人惦记上也是很正常的事,云安又狠不下心毁了他那张脸,只好由着这样的事发生,没办法啊!

可谁知云安的退让换来的是凝霜的得寸进尺,在她的眼里,分明是这女人怕了,她不敢动自己!

“本刹来,找的是尊主,又不是你,你有什么资格赶我走?”

“鬼尊不在鬼界,你不知道么?”云安冷眼望向她。“至于资格……你又有什么资格,在鬼尊不在的情况下,擅闯鬼尊寝殿?”

突然被这么疾言厉色地怒斥一顿,凝霜有些发懵,云安却又一拍桌子,似是动了真怒:“血刹之首又如何?真以为我治不了你了吗?”

云安愤怒的模样让一干鬼侍的心肝儿都跟着颤了三颤,这凝霜大人今日真是脑抽了,不光脑抽,还疯魔了!如此得罪鬼后,还有活路吗?

一旁的鬼侍都看不过了,俯首在云安耳边低声征询着意见:“鬼后,这逆臣太过放肆了,不如先拘进极狱深处,等候尊主发落?”

云安冷眼看着凝霜,在鬼侍说到“极狱”时,她便控制不住抖了抖,不待鬼侍说完,凝霜便慌乱地低吼:“不可能!你没有这么大的权力!只有尊主才有权让鬼族人受极狱之刑!你……”

“凝霜大人!”鬼侍冷冷地打断她的话:“你还看不明白么?这鬼界之后在尊主心中的地位,远超过一切,就连诛心大人都因开罪过鬼后而几次三番被极狱之火焚遍全身,你,有算个什么东西呢?”

凝霜愣愣地看着云安,还有些没消化完鬼侍说的那些话。

云安冷眼看着,却突然有些厌倦,摆摆手,轻声道一句:“带下去吧!”

须臾,便有两名凶神恶煞的厉鬼上前,在凝霜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就给套上了手铐和脚镣。

当然,这东西都不是普通的东西,带上的瞬间,就会卸去凝霜的所有鬼力,还会慢慢的,一点点把卸去的鬼力都吸收掉。

凝霜再想反抗,已经来不及了,眼看自己就要被架走,她也再无顾忌破口大骂:“贱女人!你会遭报应的!嫁进鬼界,你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我等着!等着你从高处跌落的那一天!不要脸的贱女人——呜呜呜……”

随着鬼侍听不下去捂住了她的嘴,这个世界才彻底安静了。

尽管云安全程都淡定自若,可凝霜最后那番话,她还是有些在意的。

可这点点在意,都被墨止夜的归来而打消。

怕什么,刀山火海,有他陪伴,足矣!

墨止夜的脸色不是很好,一进门就关切地拉着云安左看右看。

云安好笑地勾起嘴角,仰头去看他:“你做什么啊?”

“鬼界上下都传遍了,说凝霜得罪了鬼后,被鬼后罚去极狱,等候处罚。”

墨止夜眼底尽是愤怒,但云安知道,那愤怒不是对她。见他如此紧张自己,云安的坏心情彻底被清除干净,回他一个甜腻的笑容,淡然开口道:“是我罚她又不是她罚我,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啊?”

哪知墨止夜说得有理有据的:“你身上的经脉还被我封着,谁知道那个发疯的女人会不会对你动手!”

云安想了想似乎也是这个道理,为了让他安心,她连忙挽起袖子给他看自己两截白皙的手臂:“你瞧,我一点事都没有!嘿嘿!”

“傻!”墨止夜松了口气,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还有些后怕地嘱咐道:“以后再有这种自讨没趣的人,不见就是了。”

云安揽着他健硕的腰身,一脸狡黠:“我这不是无聊嘛!冥界的事都处理好了?”

“嗯。”墨止夜点头,余光瞥见桌上的糕点,又问:“见你爱吃,便让人取了点,喜欢吗?”

云安猛点头,继而摸着胖了一圈的腰身,不满地嘀咕着:“我最近都胖了。”

墨止夜不以为意地开口:“胖一点有什么不好?还能有点手感。”

莫名的,云安老脸一红。忙清清嗓子转移话题:“内个凝霜,你要怎么处置啊?”

“你想呢?”墨止夜拥着云安坐在桌前,自然而然地将云安带到腿上坐好。

云安扭了两下,发现挣脱不开,也就放弃了抵抗,*地答一句:“随你吧,我其实也没生气,就是觉得鬼族人做成那个样子太没规矩了。”

墨止夜淡然道:“你虽没生气,但本尊听说了以后却是怒不可遏。既然你不管,便交给我吧。敢欺你侮你的,本尊一概不会放过!”

云安不疑有他,鬼界的事就都扔给墨止夜好了,她安心当她的米虫,似乎也挺好。

“可还有什么想去的地方?若没有,我们今早动身回人间吧!”

听墨止夜这么一说,云安仔细想了想,貌似还真有个地方。

113*rprise

望着延绵不绝的彼岸花海,云安觉得心满意足,扭头,墨止夜坐在忘川河边的背影,也是美轮美奂。雪色的长发散在如血般鲜红的花丛中,配上一身白衣,如同出尘的仙子,哪像一个恶鬼?

她见过他拿剑的样子,见过他看书下棋的样子,却从未想过,他跟花坐在一起时的样子,竟也是和谐好看的。

云安看得傻了,甚至忘记了时间。末了还是墨止夜哭笑不得地问了句:“你到底是来看花的,还是来看我的?”这才唤回了云安的神志。

很不害臊地答一句:“本来是看花的,没想到你比花还好看!”

若是形容个女子,这话倒还说的过去,可用来形容他……墨止夜有些分不清她到底是在夸自己还是在损自己了。

花开一千年,花落一千年,花叶用不见……

蓦然想起这句话,云安觉得有些伤感,继而对这片花海有了丝抵触,她跟墨止夜,才不要这样呢!

“回去吧!”云安不再留恋,张罗着要走。

刚一回到人界,墨止夜就解了云安身上的封印,这一次他也想好了,既然很多事都无法逃避,干脆就让云安强大起来,强大到足够自己面对前路中的重重阻碍。

既然这是她所想要的,那么他毫无保留地支持就对了!

果然,之后的几天,夫妻俩再也没有拌嘴,没有争吵,每天都在刻苦的学习中度过,也无心去吵了。

沐风最近是真的清净了,除了继续充当他的伙夫,其余时间,都见不到那两只秀恩爱秀到丧心病狂的家伙,日子平淡中又透着些无聊,多出来的时间,他便也开始加紧修炼,企图在下一个行程开始前,能有个突破。

大半个月过去,沐风竟都不知道云安到底精进到什么程度,直到她再度神采奕奕地出现在自己眼前……

沐风有一瞬的恍惚,是梦笙回来了?!

随着功力的精进,云安举手投足间的气质也愈发向梦笙靠近。然而她自己丝毫不觉,每天都在担心着自己与梦笙到底谁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当日他听到墨止夜是诉苦,只觉得好笑。

“如何了?”

墨止夜看了眼云安,勾了勾唇角,似乎很满意的样子:“自保没有问题,就算再发生与我们走散的情况,也不会被轻易掳走了。”

云安撇撇嘴,这么多天的努力,她对自己的进步并不满意。

墨止夜看出了她的心思,无奈地开口:“就算你带着记忆重生,修习这些也不会快到哪里去。更何况也就半个多月的功夫,你能学回来这么多,就已经很好了!”

“好了好了知道了!”云安不耐烦地摆摆手,不再理他转头看向沐风问:“怎么突然要开会啊?”

要不是一大清早沐风派鬼侍去通知他们饭后来议事,云安这会儿还在修习术法呢。

沐风正了正神色道:“赤圆查巡到了连震的气息,第一时间汇报了,这会儿他还在那边盯着我们需要尽快找过去。”

说着沐风拿出手机,把一条微信的对话记录给两人看。

云安见了差点栽过去,还以为他们主仆二人之间会用什么样特殊的联络术法,没想到,是手机啊……

墨止夜看了过来,沉沉道:“安安,这别院再好,也不能再住了,正事要紧。”

云安顿时哭笑不得:“我又不是小孩子,有那么不懂事么?走吧走吧快走吧!”

看着微信上的位置,是离s市内很近的一个小镇子,不知道到时有没有机会,能够跟宋美娜和柳橙见上一面。

别院没什么可收拾的东西,云安就戴上白玉簪,拿起手机才发现,自己已经好久都没用它,早就耗尽电量关机了。

充了会儿点,约莫电量够用了,一行人便由墨止夜带着,直奔那个小镇而去。

小镇上没什么异常,云安等人跟着定位很快便找到了赤圆。这里是一片等待拆迁的建筑,基本都已经是危楼无法住人的,晚风吹过,吹得老旧的窗子“吱呀”作响,十分恐怖。

沐风察觉不到丝毫魂气,忙问道:“赤圆,连震呢?”

却没想到,赤圆很是沮丧地翻手呈上来一个布偶:“我被骗了,是这个布偶散发出来的魂气,等你们来的时候,它上面的气息一点点消失,到现在已经没有了。”

几人都觉得莫名其妙,大老远跑来,谁能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云安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光溜溜的小脑袋,安抚道:“别急,你想一想,发现不对的时间大概有多久了?”

赤圆很认真地想啊想,答:“有一个半小时了吧。我本想先告诉主人的,可是我又想到这东西上有他的气息,那么他肯定没有走远,便出去找了,整个镇子都转了个遍,也没发现连震的踪迹,等到反映过的时候,你们已经到了……”

生怕被责骂似的,赤圆缩着脖子垂着头,不敢再多言。

云安忙安抚似的拍怕他,继而转头看向墨止夜:“赤圆说的也有道理,要不我们再分头找找?”

沐风也点头道:“两边找起来更快一些,我与赤圆向东,你们向西,找到了电话联络。”

云安忙开机,互换了联系方式,便挽着墨止夜向西走去。

快要将手机轰炸的信息铃声让云安一阵头痛,无限担忧自己的手机电量。转头看向墨止夜,不由笑着碎碎念:“消失在人界的这些日子,经历的这些事,要怎么说才能让人相信啊。”

墨止夜轻笑,拥着她的肩头,两人并肩而行,似散步一样悠闲,一点也不急。

“你不急么?”云安忍不住问道:“这个速度我们能追的上连震么?”

“我放出的鬼探已经传讯过来,方圆百里都没有连震的气息。”

墨止夜与鬼族之间是有感知的,不管相隔多远,都能通过魂力传递消息过来,这一点云安知道,所以听了才忍不住哭笑不得地反问:“那我们还找什么?”

“难得我们两个独处,你不想与我走走么?”

云安:“……”不是出来办正事的么?怎么这人突然就这么悠闲了?

“我本就没抱多大希望,连震藏了那么久,岂能被轻易找到。找不到也无法,放宽心等消息便是。”

如今的他,已经没什么可怕的了,云安的成长,绝对超乎连震的想象!他们如今要做的,还是找到玊族藏书的下落。恢复了记忆的云安,才是最了解连震的。

云安迟疑着,最终还是认同了墨止夜的话。

夜里,几个人坐在地摊烧烤处,云安悠哉悠哉吃着,与愁眉苦脸的赤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沐风很是气愤地冲着墨止夜吼:“你小子!让你找人你就去过二人世界了是吧?不找了也不说一声,你知道我们一路跑了多远么?”

墨止夜挑挑眉,丝毫不为所动。

沐风心里那个火啊,蹭蹭蹭往上窜。

云安吃得欢快,腮帮还是鼓鼓的,便含糊不清地打起了圆场:“哎呀!别生气啦!找不到就不找了呗!明天我们去发现赤圆的地宫转转,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关联。先找到藏书才是最要紧的。”

沐风可算是消停了,云安便转头看向墨止夜:“所以我们今晚去哪,回我那里吗?”反正有墨止夜在,到哪里都是方便的。

墨止夜揉了揉云安的头,宠溺地道一句:“想家了吧。”

当然想!转眼都离开三个多月了呢。

“好吧,我们今晚便回去。”

回去的方式大同小异,只是这一次的结果却出了点坎坷。

三个人的落脚点在云安的卧室,门敞着,云安顿时就听到客厅有人在说话。

“咳咳!半个月不来,怎么积了这么多灰啊!”柳橙被呛得太难受,声音都变形了。

宋美娜的声音紧接着响起:“所以让你戴口罩嘛!你这样呼吸道会感染的!”

“嘿我说大小姐,你干起活来还挺有经验嘛!”

“那是!”宋美娜傲娇地回嘴后,又低落地念了句:“不知道安安怎么样了,你有联系上她吗?”

柳橙的情绪也变得低沉:“你不说我都忘了,我今天还没有给她打电话呢!现在就打。”

须臾,云安的手机铃声欢快地响起,客厅中顿时死一样的寂静。

“这屋子里除了我们还有别人吗?”宋美娜小心翼翼地问着。

柳橙的声音都在颤抖:“怎么可能,谁会有这里的钥匙,难道说是进贼了?”

“不会是闹鬼吧……”

此言一出,柳橙更加害怕了:“不不不,不会吧?你不要吓我啊!”

……

云安越听越离谱,忍不住踏出了房门,笑吟吟地看着两个女孩。

两人傻了,呆了,懵了,看着眼前的云安,竟大脑死机般不知如何反应。

“surprise!我啊!我回来啦!!”

云安张开双臂,满面的兴奋与激动。

想不到两人会拿着备用钥匙定期进来打扫,想不到她们这么重视与自己的感情。

114.第一个地宫

云安感动得一塌糊涂,虽笑着,可眼底已然含了泪。

两个女孩足足愣了三分钟,才尖叫着冲上来。

“安安!你这么就没个消息,死哪去了!”

“我跟橙子都要急死了!我甚至动我哥的力量出去找,都没找到,你藏得够深啊!”

“电话也打不通,发微信也不回,音讯全无的,你知道我跟美娜有多担心你吗?”

……

面对两人狂轰滥炸般的数落与盘问,云安的心里异常的甜蜜,不忘嗔怪道:“你们才是要吓死我了好么?我才刚一回来,就被你们给吓到了,完全没想到你们会在这,还这么辛苦帮我打扫。”

宋美娜愣了愣,狐疑地问:“你怎么回来的?”

云安回眸看向立在那半晌的墨止夜,道一句:“还能怎么回来啊,坐顺风车呗。”

两个女孩竟才注意到屋子里还有两个男人,顿时没了刚才的激动,变得有些拘束。

“看来你们有很多话要说啊!”沐风笑吟吟地看向云安问道:“想不想吃宵夜?”

云安是刚吃完没错,可是宋美娜和柳橙大晚上跑来收拾卫生,一定也饿了吧?想到这云安忙不送迭地点头说好。

“那我看着出去买一些。”说着,便拉着墨止夜一同离开。

柳橙这才来得及仔细打量云安,这仔细一看,不由发出惊叹:“安安,几个月不见,你变了好多啊!”

云安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确定地问:“我吗?我哪有变?”

宋美娜也在一旁摸着下巴不住点头:“的确,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原来最多算是小家碧玉,如今嘛——”宋美娜卖了个关子,云安见她说的认真,也不由仔细听。“如今就是某生活十分滋润的年轻少妇啦!”

云安没好气儿地拍她一下,脸都有些热了。

“你一个没嫁人的小丫头,这么污真的好么?”云安吐槽完,找了块抹布继续着两人手头没完成的工作。

三个人效率很快,不多时就收拾好了,坐在沙发上休息时,柳橙想起什么似的问:“对了安安,你这次出门,有没有跟家里人说过?”

云安一愣,她自从上次在警局跟奶奶决裂,就再也没有联络过她,她也没有再找过自己,于是便答道:“没有啊,我都好久不跟奶奶联系了,大伯还在监狱,云琪自己一个人也不会来找我,怎么了吗?”

宋美娜是个心直口快的性子,即使她多年来的修养不许她这么粗俗的说话,她还是忍不住骂道:“还不是那个老太太,我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她要趁你不在把这房子变卖你了,要不是我们那天碰巧过来,保不齐那个老太太就得逞了!后来我找人查了才知道,老太太早就在这一带蹲点儿守着,又打听到你办理了休学,认准了你不在,才打起这房子的主意的!”

云安有些发懵,实在想不通一切都被揭穿以后,奶奶为什么还有勇气来找云安的麻烦,他们本来就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啊!她连个养育之恩的边儿都沾不上,到底是抱着怎样的想法,才能够说服自己过来频频找云安麻烦的?

对于这种人,云安已经懒得多做评价了,只淡笑着对美娜和橙子说谢谢,对这件事毫不放在心上。

“安安,你就不气吗?我都快被气死了!”宋美娜愤愤不平地念叨着,就连一向温柔的柳橙,也是一副生气的模样。

云安摇头,很是淡漠地道:“我跟一个不相干的人置什么气,这件事有你们替我处理了,那是不幸中的万幸,以后我会小心些就是了。”

实在不行,让墨止夜拍两个鬼侍守着,真有什么事还能及时通知墨止夜。

见两人还是一副不肯罢休的样子,云安只好解释道:“当年大伯生了场重病,七太婆断言要抱养一个男孩进云家,大伯的病就会好,但是若没有平安将那男孩抚养长大,大伯随时会病死。就这样,爸爸被抱回了云家。”

这一解释,两人都明白了,宋美娜有些吃惊地问:“都知道你不是亲孙女了,她怎么还好意思来找事儿的?”

云安想起那时看到她在外面替大伯养的情妇和儿子,如实对两人说了,末了补充一句:“那个女人就不是个省油的灯,至于奶奶那个亲孙子,也活脱脱就是个啃老族,奶奶最开始想把我卖给村子里的唐家,唐家也许诺了会给重金,只是后来我不同意,她急用钱又没处可以借,自然就把主意打到我的房子上来了。”

两人听着这曲折离奇的故事情节,皆是唏嘘不已。

而云安想到的,却是墨止夜当时先自己一步看到那样的场景,生怕自己会难过般,体贴地设法让自己回避。

那个时候的墨止夜,其实就很温暖了,只是思想中还有着一丝对梦笙的恨意,才会那么别扭,阴晴不定的。

沐风和墨止夜回来的恰到好处,吃的和酒分成两份,沐风递了一份过来道:“我和夜就在客卧,有事就喊我们。你们慢慢聊!”

三个女孩活络起来,有吃有喝,有说有笑,一晚上就在这欢声笑语中度过了。

翌日晨起,得知云安又要走,两个女孩还是很失望的。

云安只好安慰道:“这次如果顺利的话,我们应该很快就可以回来了,到时候我们再聚。”

依依不舍地跟两个女孩告了别,云安便又踏上了她玄幻的旅程。

许教授当时说的很详细,可那地宫找起来却并不容易。

毕竟许教授不是亲临者,只是作为旁观把这个故事转述给云安。

所以三人立在大山之中,心中都有了些许茫然感。

不得已沐风把赤圆招了出来:“赤圆,那座地宫,你还有什么印象?”

赤圆头摇得像拨浪鼓:“那时我的意识被魔性控制,什么记忆都不曾留下。”

云安却像是找到了线索般征询两人的意见:“既然那地方能够将赤圆的魔性唤醒,必然是至阴至诡之地,止夜,这样的地方应该是你比较喜欢的,也就敏感一些吧?”

墨止夜合上眸子,放出意识似在寻找什么,云安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打搅到他。

时间一点点过去,终于,墨止夜缓缓睁开了眼,指向西北方道:“在那里!”

一行人兴冲冲地奔着目的地疾行而去。

果然,这一次没找多久就找到了入口。

只是这入口,很是古怪。

按常理来说,这类地宫是不会在地面上留有入口的,这入口只有可能是上次带走赤圆珠那行考古队留下的。只是……

云安俯下身,抓了把入口处的土壤,在手心捻开,又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圈,得出了一个结论:“这入口,是新开不久的,极有可能不是那批考古队留下的。”

沐风疑惑地问道:“怎么说?”

“这里有夹层,夹层中放了有一定腐蚀性物质的液体,可周围植物都没有受影响,就说明这个入口打开的时间还不长。保不齐我们快点走,兴许能跟下去的人撞上。

“还有人下地宫?”沐风有些以为,可也并未做他想,点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们便小心些吧。”

三人整顿一番,便逐一下至地宫。

刚落地云安就觉得有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她虽是考古系的学生,可下地宫这种事也是第一次,很多东西都只在课本上见过,论起实战,她也不是很在行。

索性他们只是进来找一找,两个地宫的关联,查探一番后,便会转道去另一个地宫了。

尽管知道这里出了赤圆就没有别的东西了,云安还是觉得心里有些发毛,思来想去,想到这里可以唤起赤圆的魔性,所以地宫本身也一定有些名堂。

许教授几乎转述的一丝不差,探查一圈后,三人一无所获。

“除了魔气重一些,也没什么异常。”墨止夜沉着地打量着周遭。

三人现在的位置,正好是当初放置赤圆的高台前,高台正中央还留着一个四四方方的印子,落的灰尘也比其他地方浅一些,明摆着就是放置装赤圆珠那个盒子的痕迹。

在正对着高台的穹顶上,雕刻着偌大的阵法图,图的正中心用朱砂点缀的圆珠还依稀可见,与高台上的赤圆珠交相辉映。

墨止夜一眼看破,解释道:“这就是赤圆会被魔性主导的原因,那阵法是百魔阵的原型,此阵法一旦成立,人进去,会迷失心智,魔物进去,魔性会更加无法控制。”

“赤圆珠算魔物吗?”云安疑惑地问出口。

“不吉之物。”

云安沉吟起来,良久良久,谁都没有言语。

最后还是沐风打破了沉寂:“既然看也看过了,没什么有用的咱们就回去吧?”

云安赞同地点头,墨止夜自然也没有意见,一闪身,便带着两人回到了刚才的入口。

将将站稳,就听墨止夜低低道一句:“有人来了!”话音未落,墨止夜双手解印放出了隐身术。

115.白雪皑皑,庭院深深

人类的气息十分微弱,待他们靠近了,云安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

这一行人数在十个左右,随着他们越来越近,云安也听出了他们脚步的沉重。像是人负重走了很久以后,再走不动了一样。

又隔了一会儿,那些人才渐渐出现在三人的视线中。只是云安等人由墨止夜隐藏起来,那些人走到了地宫的入口,也没有发现他们。

单是看那一身专业的装备,有条不紊的步伐,云安就知道他们是专业级别的考古队。

打头的不像是领到,倒像是带路的,只见他缓缓走近,转头对同伴道一句:“到了,就是这里了。”

“这就是你们昨天打开的入口?”

说话的男人是这里年纪最大的,看上去有五十多岁了,可中气十足体格硬朗,看上去在这支队伍里的地位很高。

引路人看着他,有些为难地答:“方教授,就是这里了,我们昨天光是打开这个入口,就损失惨重,现在还有两个躺在医院没有醒过来呢,您真要下去吗?”

被叫做方教授的男人沉着地看着那个入口,眼里溢出了一丝哀伤。

“我的女儿和女婿都因为这座地宫才出了事,我总要让他们死得明白!”

说着,他率先踏入地宫,一行人紧随其后。

知道他们彻底消失在云安的视线中,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许教授说的那个故事。

她的老同学叫什么,云安一时想不起来,可对于老同学妻子的名字,云安倒是印象深刻——方芳。

所以,这位方教授,就是方芳的父亲?

云安把这个猜想跟墨止夜和沐风说了,末了不由有些惋惜地道:“这么久了,他才想起来调查,哪里还会有什么结果了。白费力气罢了!”

墨止夜挑挑眉,勾起嘴角道:“怎么?又犯老毛病想管闲事了?”

云安撇撇嘴,摇头道:“算了,地宫里什么都没有,就连我们都察觉不出异常,他们能发现什么?等到他们调查完发现没有结果时,自然会知难而退。我们没必要操那个闲心,去另外一个地宫吧!”

沐风点点头表示同意。

就这样,云安等人没去在意那入了地宫的一群人,转头跑向了另外的地宫。

一下这座地宫,云安头上的小黑珠就阵阵闪烁着淡金色的光芒,三人不由都警惕了起来。

云安取下白玉簪,看着闪闪发光的小黑珠有些莫名。下意识地就看向了沐风:“这是怎么一回事?”

沐风愣了愣,也是不明所以,翻手便唤出了赤圆。

赤圆揉着惺忪的睡眼,还有些迷糊,可当察觉到小黑珠的波动时,立刻来了精神。

只见赤圆满脸的新奇与激动,却说了句没什么用处的话:“这么多年了,我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它上面的灵力波动呢!”

云安忍着焦急的心,轻声问道:“赤圆,你知道它突然散发了灵力波动是怎么回事吗?”

赤圆合上眼睛,似在细细地感受着什么,好一会儿,才缓缓睁开双眼。他的眼中,疑惑渐重,末了他歪着小脑袋轻咦一声,咕哝着开口道:“按理说它应该是跟什么东西相互辉映了,才会有灵力波动溢出来,那东西必然是跟它有着密切的关联。可是我找遍了这周围,都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啊……”

云安面上却有些开心了,只要知道原理就好办了!

想着,她迫不及待地求证道:“赤圆,你的意思是不是说,这珠子与相辉映的东西越近,反应就会越强烈?”

赤圆想了想,点头,是这样的没有错。

云安转头看向另外两人,三人默契的对视一眼,开始在地宫中细致的搜索起来。

因为结构与第一个几乎一般无二,所以转起来也没有什么陌生感。那放置小黑珠的地方,成了三人首选探查的地方。

可到了这间宫室,三人却愣住了。

虽然整体的结构都一样,可高台上方的穹顶却并没有那个激发魔性的阵法。

原本应该是阵法图的位置,被一副画取代,不知雕刻后用了什么涂料,至今颜色还没有褪色的迹象。

白雪皑皑,庭院深深。一红一白两道身影,那样鲜明。

云安的心,猛地一颤。

这个场景她听到过,也幻想过无数次,当那画面与幻想中的吻合,无形中就说明了一切。

云安转头,看向墨止夜和云安,他们面上也带着丝愕然,久久都回不过神儿来。

沐风喃喃低语了句:“若说这地宫不是梦笙建的,我还真不信了。”

墨止夜下意识地拉住了云安的手,见她的手指冰凉,忍不住放在掌心揉搓两下。

云安沉浸在那画中,那是他们初见时的场景,那副画,远比以往的想象来的要真实,仿佛就是发生过的事,触动到内心深处,让云安的鼻头也莫名的有些泛酸。

甩甩头,抛开了那些异样的情愫,云安迟疑着开口道:“晟修当时拿出这珠子,也没说它在这里有什么异相啊……”可转瞬一想,云安便捋清了个大概:“当时晟修并没有亲自出来找,找到的是那个鹰六,他会忽视头上的画和珠子的异常都很正常……”

沐风点头,觉得合理,看了眼墨止夜问:“我们要不要再去一趟妖界?”

不等墨止夜说什么,云安便先摇头道:“不用了,就算问了鹰六,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毕竟他对当年和玊族都不了解,晟修也帮不上太多的忙。还是我们自己慢慢查吧!”

顿了顿,云安自顾在这宫室转了转,口中振振有词地碎碎念:“那个黄鼠狼姥姥说,找到藏书还是要靠我自己,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另外两人也没闲着,在这宫室内继续查探着,一个角落都不肯放过。

云安倚在高台旁,看着白玉簪上熠熠生辉的小黑珠发愣,思考着到底如何才算是靠自己找到的。

突然脑中灵光一闪,一个可能性兀地跳了出来——难道小黑珠感应到的,是地宫的本身?

不对,若真是这样,鹰六不应该一字不提,闪着淡金色光芒的黑珠,一出地宫就不再发光,这么离奇的事他总要说的吧?他不说,就说明在他发现小黑珠的时候,它并没有出现这样的情况。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是带着小黑珠下了地宫的她自己,让小黑珠有了反应。

黑珠、地宫、自己……云安左思右想也想不出三者之间的关联。不得已,只得求助似的看向两个男人,把自己的猜测跟大家说明。

墨止夜似乎也没想到这一点,他蹙着眉死盯着白玉簪上的小黑珠,又抬手在它上空停了会儿,似在感受什么,可半晌过去,都一无所获。

他不死心地对云安道:“你也试一试,用我教你的方法去感受,看看能看到什么。”

云安听闻合上眼帘,耳边是墨止夜无比宁神的声调:“静下心来,意识外放,你都看到了什么……”

很努力地想要去看,可云安看了半天,依旧什么都看不出来。

颓然的睁开眼,把无助的目光投向墨止夜,云安有些沮丧地摇头道:“不行,什么都感受不到。”

墨止夜也不急,只淡然开口道:“别急,就像平时你感受各种气息一样,去感受一下,它的气息。”

它的气息么……

云安重又合上了眼。

意识外散,周围很静,除了他们三个和赤圆,再没有别人。

云安逐一去感受,沐风的气息、墨止夜的气息、赤圆的气息……终于,一抹不甚熟悉的气息突兀地冒了出来,就在咫尺的距离。

顺着那气息寻了过去,云安见到一团散发着淡金色光芒的黑色雾气,它在半空中十分有规律地缓缓浮动着,似是察觉到什么,兀地缩成小小的一团,散发出的光芒也淡了几分。

这反应,就像是收到了极大的惊吓。

云安小心翼翼地靠近,那雾气团也渐渐像是放松了警惕似的……

兀地,一个稚嫩的童音小心翼翼地问:“是您回来了吗?”

云安左右感知一番,确认了这声音的确是从这团雾气中发出的,不由有些惊愕。

“你说谁?”

“沐瑾大人!”那声音突然有些欣喜,继而雾气便毫无征兆地飞扑向云安的意识。

云安还来不及反应,就眼睁睁看着那雾气与自己的意识融为一体。

“沐瑾大人您终于回来啦!小黑在这里等您好久了!”

云安这才反应过来它是在抱自己,控制着意识试图把它扒拉出去,却白费了半天的力气都没有成功。

“什么意思,你认错人了吧?”云安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是梦笙修建的地宫,为什么突然冒出来个东西喊着沐瑾?沐瑾又是谁?

等等!沐?!

云安想到这个可能,也顾不上确认,忙问那团雾气:“哎我说!你说的沐瑾,是不是梦笙啊?”

雾气很是疑惑地问:“沐瑾大人您怎么糊涂了?梦笙又是谁啊?”

116.藏书阁现

顿了顿,那雾气又自言自语地念叨:“哦对!沐瑾大人说过,若她再回来,肯定是往事全不记,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在这里等她了。”

云安忙问:“所以你为什么等我?”

“沐瑾大人说,您一定会回来找我的。”雾气坚定地说着。“只是我现在太虚弱,没法给您看您想看到的东西。如今的我,连凝聚人形都做不到……”

“凝聚人形的话……”云安沉吟着,因为突然想到了赤圆,便犹豫着道:“我或许会有办法,只是我想问的是,沐瑾为什么说失去记忆以后也一定会来找你?”

雾气十分无辜地道:“我不知道呀!沐瑾大人那么博学,她的想法我也猜不透啊!”

云安:“……”

想到赤圆跟这颗黑珠的属性未必一样,于是云安试探性地问:“小黑,你知不知道什么地方可以让你不再虚弱啊?”

小黑不假思索地答出让云安吐血的话:“本来有藏书阁的滋养,我再修炼个千八百年就可以了,可如今没有藏书阁……”

云安:“……”

算了算了,先出去再想办法吧!

睁眼,就对上两双担忧的眸子。云安连连说着没事:“只是探寻到了黑珠的器灵,多问了几句话而已。”末了的语气便有些沮丧了:“虽然是感应到了,可没问到一句有用的话。”

顿了顿,云安又看向沐风,问道:“梦笙若还养在玊族,应该叫什么?”

沐风一时间有些感慨,像是在回想着什么久远的记忆,良久才徐徐答道:“按着族谱,我们这一辈从了‘沐’字,‘玊’又有雕琢璞玉的意思,父亲期望,妹妹是雕琢后的美玉,便取了‘瑾’字为名。”

“果然是沐瑾啊。”云安的低语成功吸引了沐风的视线。

云安也没隐瞒,把与黑珠器灵的所有对话都复述了出来,沐风听了,竟激动得隐隐有些颤抖。

云安体会得到他的心情,凝重地开口:“虽然不知道梦笙是什么时候察觉到自己的身世的,眼下也不适合思考这些。最关键的是这颗黑珠,要怎么做才能让它不虚弱啊?”

最发愁的就是这一点,云安对着白玉簪一筹莫展。

“我刚才就想到,是因为我带着它下了这座地宫,才让它有了反应,所以这地宫必然跟之前那座有很大的不同。”

可这处不同,三个人一齐找了这么久都没个结果,着实让人头疼。

本来还没什么头绪的云安,再回想起刚才跟黑珠器灵的对话,突然有了些头绪。

为了设身处地的想,云安把自己想做梦笙。

若她是梦笙,料准了有一天,失去记忆的她会再度找到黑珠,再度带着黑珠进入这座地宫,就不会再把事情弄得这么复杂了。

这条线索,必然只有当年最相关的人才会注意到,没经历过那些事的人,都不会留心……

云安兀地抬头,看了眼那画着画的穹顶。

时隔千年,上面的颜料色彩还那么完整,这事本就古怪,像是生怕知情人看不出一样……

“是那副画!”云安低呼出声,迫不及待地让墨止夜上去看一看。

墨止夜不疑有他,飞身上去仔仔细细地研究起来。

沐风和云安立在地上,仰着头大气都不敢喘。

隔了一会儿,墨止夜轻咦一声跳了下来,定定地看着云安手里白玉簪上的黑珠,似在思考。

云安心急地问:“发现什么没有啊?”

墨止夜不语,只是揽过云安的腰,带着她一齐跳到了半空。

那副画无限放大,直到触手可及时,墨止夜突然指向画中梦笙的云鬓。上面斜插着两支点翠镶南珠钗子,其中一支上原本南珠的位置空空如也,只有雕刻的痕迹却未涂上颜料,若是在地上,还真就发现不了这细微的差别。

云安下意识地看了眼手中的白玉簪,上面那颗黑珠的大小似乎与那雕刻出的坑洞十分吻合。

像是明白了什么,云安抬手,将黑珠嵌进那坑洞里……

一阵天旋地转。

感受到墨止夜稳稳当当抱着自己时,云安才发现不是她们在晃,而是整个地宫都在晃动,仿佛地震一般。

头顶的画闪出了熠熠光芒,刺痛了云安的眼,让她忍不住捂上眼睛抵挡那强光的侵略。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的响动似乎停了,周围死一般的寂静。

直到双脚触碰到地面上,云安才小心翼翼地睁开眼,却惊愕地发现,先前的地宫早已没了影子。

直到沐风面上由惊转喜,忍不住低呼出声:“藏书阁!”

云安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眼前那一列列望不到头的书架,就是玊族藏书阁中的陈列。

天晓得沐风此刻有多激动,对这里记忆最多的就是他了。

只见他欣喜地跑去,一列列地搜寻,云安也不急,坐在一边看着那些书架发呆。

墨止夜走到她身旁坐下,一阵唏嘘不已。

“这么大的手笔,真不敢相信是笙儿做的……”

云安支着下巴无精打采地念:“你们再说我是梦笙转世,我都不信了。那么聪明,那么完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跟我沾的上边儿?”

墨止夜抬手去抚她散下来的发丝,淡然回一句:“你本就是完美的。”

“切!”云安撇了撇嘴,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眸光落在穿梭于书架之中的沐风身上,有些紧张地问:“你说沐风能找到关于禁术的书卷吗?”

“等等看吧。”

墨止夜的眸光也落在了沐风的身上,虽面上比云安淡定些,可他也是紧张的,找了这么就,终于找到了藏书阁,云安恢复记忆的开关,就要触手可得了,他自然不希望出现任何的意外。

藏书阁很大,沐风翻找起来也需要时间。

两人都不催他,墨止夜甚至很有闲心地给云安一些糕点。

云安对他随手一翻就能变戏法似的弄出食物这个能力很是好奇,不由问道:“我早就想问了,你这种能力到底是什么原理。”

墨止夜想了想答:“类似你们人间的那些玄幻小说里的空间储存,实际上这种术法不需要什么媒介,全凭实力高低,实力越高,可携带的空间也就越大。”

云安一边惊叹,一边抱着桂花糕啃啊啃,那憨态可掬的吃相引得墨止夜发笑,不由宠溺地道:“看你好像很喜欢冥界做的桂花糕?回头我也去学一学,免得你想吃的时候吃不到。”

云安感动得一塌糊涂,直道鬼尊大人您真是太贴心了!

沐风找了整整五个小时。

起初他还是兴冲冲的,可渐渐的,云安发现他的步伐越来满,表情也越来越沉重,最后他走到两人面前,有些不甘心地摇了摇头,沙哑着嗓子道一句:“没有。”

偌大的藏书阁,全都是普通玊族术法的典籍,甚至还有族史。他甚至对玊族的由来都有了大概的印象,却始终找不到关于禁术的字样。

“我记得,藏书阁中有一方小天地,为族长守护着,我虽然没来得及进去,但知道那肯定是搜罗了所有禁术的地方。我刚才找遍了每一个角落,都没找到进入那方天地的机关,这里面,似乎还少了些什么……”

云安虽然也有些失望,但知道这事急不得,只环顾了一圈有些担忧地道:“这里原本就设计成墓地的模样,难保不会被人发现,如果有人误闯进来,看到这些藏书只怕会生出不必要的麻烦。”

墨止夜点头,转眼看向沐风,安慰道:“你也不必太心急,我先把藏书阁挪到鬼界去,若你有什么线索,可时时去查验。安安说的有道理,在外人发现这里以前,还是尽早把它挪走的好。”

眼下的情形,墨止夜的提议也不失为万全之策。

沐风也没有意见,墨止夜便展开鬼力,开始了大规模的搬运。

等到一切都安顿好,云安坐在位于鬼界的藏书阁中,不免有些感慨:“所以妖界那个黄鼠狼姥姥的推演之术的确了得,她其实变向地推演出了藏书阁的地点。只是晟修跟着梦笙的时间太短,这一趟寻找又没有他,才会错过那样的细节。”

沐风轻点头,面上已没了愁容,恢复了往常一般的淡笑:“是啊,若是我们前来,只怕早就发现了玄机,找出藏书阁了。”

云安看向墨止夜,见他一言不发似有所思的模样,忍不住问道:“你又想到了什么吗?”

墨止夜看了过来,沉吟着问:“你之前说,那黑珠的器灵需要藏书阁的温养?”

提起这个,云安有些沮丧:“是说需要藏书阁,但是它也说了,在藏书阁中温养个千八百年才会有成效,我可等不了那么久,半路就要化作一捧尘土了。”

这是云安一直担心的问题。

她只是一个凡人,就算修习了那些术法,也只是长寿而已!她会老,会死,以后的人生是个什么样子,她不敢想。

直觉上,她化为鬼魂跟墨止夜厮守这样的事,不会那么容易!

117.男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

墨止夜神情淡然,无声地安抚着云安,他看着黑珠缓缓说道:“先把它交给我,我想办法试一试,看能不能成。”

云安不疑有他,忙把白玉簪递了过去。

“不早了,我让底下人给你准备些吃食送到寝殿,你吃完了就休息吧。”

因为奔波了将近一天的时间都没有好好吃东西,所以云安觉得他这个想法十分贴心,便点点头答好。顿了顿,看向墨止夜又问:“那你呢?”

墨止夜轻笑,温柔地替云安整理着额前的碎发,调侃着反问一句:“怎么,如今离了本尊,连觉都睡不好了?”

云安红着脸白他一眼,好好说着话也没个正经。

这一微小的反应让墨止夜愈发愉悦,语调也变得轻快起来:“沐风心情不好,我陪他喝两杯。”

想到刚入鬼界沐风就把自己关在墨止夜为他准备的客房里,也就明白了个大概,也不再多嘴,悠哉悠哉地走回了寝殿。

鬼侍适时地送了吃的进来,云安看着那鬼侍觉得眼熟,仔细一想,便想起那天凝霜来挑衅,正是他陪着自己一唱一和演了一出很好的戏。

那鬼侍喜滋滋地开口道:“上次一事,尊主重重赏了小的,都是借了鬼后的光,小的在这里先谢过了。”

说着他对着云安作了个揖,云安哭笑不得,继而觉得,墨止夜派给自己不少鬼,有保护她的诛心,还有侍候她的一干鬼侍。诛心自不用说,恨她都要恨到骨子里去了,那些鬼侍呢,面上怕被降罪,对她多少还算恭敬,可背地里……

云安已经记不得有多少次,他们自认为议论的很隐秘,可云安听得真切,只是不予理睬罢了。

他们说得再恶毒,也远没有奶奶、大伯他们带给她的伤害要多,她都习惯了。

唯独这一个,他对自己的敬重是发自内心的,也不像其他鬼侍那样,几乎没什么煞气,云安第一次觉得身边有个不相干的鬼侍候她也没什么不好。

“你叫什么名字?”

鬼侍面上春风满面,听了云安的问话又有些受宠若惊,连忙答道:“回鬼后,小的名叫赵营。”

云安点点头,难得有个看着顺眼的鬼,总要记住他的名字。

想到那个没脑子的凝霜,墨止夜说是交给他处理,之后她也没问过,如今一想,倒有些好奇墨止夜到底会用什么手段来处置她,便看向赵营问道:“那个凝霜,鬼尊是怎么处置的?”

赵营面上一僵,看着云安的眸光多了些犹豫。

云安莫名其妙地问:“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继而脑洞大开,脑补出一个颇为狗血的故事情节,面是不善地问:“该不会是鬼尊背着我没处置那个凝霜吧?呵呵!说得比唱的好听,男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

听着云安越说越不靠谱,赵营冷汗都流出来了,慌忙打断道:“唉哟!鬼后您快别胡思乱想了,尊主怎么可能对您有二心?只不过尊主的手段太过狠毒了些,我怕说了影响尊主在鬼后心中的形象,所以鬼后您还是别听了。”

听赵营这么一说,云安更加好奇了,可不等她再问,赵营又小心翼翼地补充了句:“而且尊主交待了不许我们对您说,不如您自己去问问?”

云安愣了愣,摆手表示不为难他,埋头吃她的宵夜。

赵营见状,长长地松了口气。

云安胃口很好,不知不觉就吃多了点儿,想了想最近日渐丰满的腰,云安怎么也不肯就这么躺到床上去。

被深夜拉着去散步的赵营也很绝望,可最终没能拗过云安。

整座鬼尊殿都透着阴森,周遭更像是恐怖影片里必有鬼的场景,云安溜达一圈下来,觉得心里都是毛毛的。像是进鬼屋走了一遭一样,忐忑不已。

索性这里的鬼不会主动吓唬她,倒是鬼屋里的工作人员会吓得你魂飞魄散。

逛了一圈,云安就有些撑不住了,神经紧绷了一天,好容易闲下来吃点饭,再走这一圈已经是极限了。

云安睡眼惺忪地打道回府。可渐渐要踏进殿门时,兀地一道凌厉的气息席卷而来,吓得云安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

完全凭借着本能地,云安抬手施术化解了向她袭来的鬼力,身后的赵营这才反应过来,上前一步将云安护在身后,对着发动进攻的那个方向愤怒地高声吼道:“出来!”

黑暗中缓缓踏出一个身影,却还来不及看清,他便一个闪身冲到了云安的身后,赵营刚要阻拦,却被其一掌轰了出去。

很显然,这只鬼的目的是云安!

顾不上赵营眼中的惊愕,保命最要紧!

电光石火间,云安化解了对方的虫虫进攻,也终于在对方眼中看到一丝丝惊讶。

他在惊讶什么?惊讶她居然能打得过他么?

赵营连滚带爬地站起来就要再冲上来,可那人冷哼一声,看也不看就再度用鬼力将赵营拍飞。

赵营的气息变得凌乱起来,似乎受伤不轻,他捂着胸口伏在地上,似有不甘地抬头质问:“苍旻大人,你敢刺杀鬼后!你疯了吗?”

苍旻冷哼一声,瞪向云安的眼满是怨毒。刚才的打斗,他居然被这女人卸了这么多的鬼力,真是耻辱!

云安还处在发懵的状态,忙看向赵营问:“这个苍旻又是个什么鬼?”

赵营咬牙道:“回鬼后,他是血刹之一,实力仅次于前血刹之首凝霜。”

云安还有些迷糊,这人一迷糊起来,说话也不怎么经过大脑。云安想也没想就嘀咕出声道:“什么情况?他暗恋凝霜,为她报仇来了?”

哪知这句话成功踩中了苍旻的痛脚,他愤怒地嘶吼一声,再度发动进攻。

云安向后跳开躲过一击,眸光缓缓变得深沉起来。

喝住了想要偷偷去找墨止夜报信的赵营,云安冷冷道:“区区一个血刹都解决不了,以后我在鬼界就不用混了!”

转眸看向苍旻,眼底多了丝不屑。

“虽然我对你的行为没有多生气,可是我发现有些事,不好好拿出来清算清算,你们便全都那我当个摆设了!”

苍旻只是冷笑着道一句:“呵!狂妄的女人!”却丝毫没把云安当做一个对手,她只是一个必死的人,一个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这回率先发动攻势的是云安,之前跟墨止夜的特训可不是白来的,就在刚才的试探中,云安就已经想好了如何解决这个血刹。

手上无比熟练地结出一个术印,一缕内力自指尖溢出,如蜻蜓点水般点在飞扑过来的苍旻的胸口。

周遭诡异地安静了数秒,一旁的赵营甚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更不能理解他们鬼后主动出手的第一个招式,就是这么悄无声息到毫无用处一试。

“噗通”一声的时候,赵营下意识地以为是苍旻得了手将鬼后击了出去,可他家鬼后明明好好地立在那里,那被弹出去好远直接将鬼尊殿的殿门砸出个窟窿的又是谁?

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那飞出去的是苍旻后,赵营无法淡定了。

妈诶!他们家鬼后这么神武吗?一击就把血刹之一的苍旻大人打倒了?

还没等赵营感叹完,周遭听到响动的鬼侍鬼兵便都赶了过来,然而他们都无法相信的是眼前这样一幕场景:

原来云安一招置地后,还不过瘾,彼时那苍旻似乎还有些战斗力。

云安健步如飞,很快就将被砸到鬼尊殿内部的苍旻提了出来,最终更是振振有词地念叨:“你说你杀我杀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弄坏我们家的门?”

苍旻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屈辱,拼了老命反击,可使尽了浑身鬼力,都没能伤她半分,反而被揍得很惨很惨。

众鬼甚至都没看清云安到底怎么做到的,只知道苍旻被打得气息奄奄,咬牙切齿地低吼一句:“要杀我就让我死得痛快点!”这得是受了多大的打击,才会一心想要求死啊!

云安十分欠揍地哼一声,傲娇地回一句:“我就不!你死了我还玩儿什么?”

一句话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周围的吃瓜群众听了个清楚,一时间,众鬼像是约好了似的,齐齐抖了抖。

感情鬼界地位仅次于鬼尊的血刹,只够您玩玩的?

墨止夜立在楼上的窗前,看着下方的一切。

他是第一个听到响动的,就在苍旻向云安发动的第一道攻击时,他便开始注意底下的动静了。

虽然清楚云安的实力不会在苍旻手里吃亏,可免不了还是想看看。毕竟这算是她补回那些术法要诀后的第一次实战。

沐风在一旁抱起胳膊,饶有兴致地看着下方道:“还真是出乎意料啊!这丫头打起架来,完全不含糊。”

“嗯。”墨止夜淡淡回一声,可眼底满是藏不住的自豪与宠溺。

“你不下去处理一下?”沐风转头看向墨止夜。“丫头有句话说得对,不要让你鬼界的人真把她这个鬼后当成摆设。”

118.不管前路如何

墨止夜冲着窗外努了努嘴,面上挂着些淡笑道:“且先等等,安安还没玩儿够。”

沐风看向窗外,嘴角不由抽搐了两下。

下方那单方面的吊打还在持续着。

云安口中的振振有词也还在持续着:“你不是要杀我吗?刚才那个狂妄劲儿呢?刚才那个不屑劲儿呢?”亏她打了这么久依旧面不红气不喘的,想想都佩服自己!

若是可以的话,苍旻这会儿都想咬舌自尽了,眼看着自己的鬼力缓缓流失,每少一分,都是锥心刺骨的痛震颤着灵魂。

“求鬼后给个痛快!”

围观的吃瓜群众再度倒吸了口凉气,这还是他们那个一向谁的账都不买的苍旻大人么?他们苍旻大人居然也会求人?

终于玩够了的云安,感受到一抹熟悉的气息后,想也没想就把手中如木偶般的苍旻扔了过去。

苍旻堪堪被扔在那人的脚边,刚送了口气,抬头对上墨止夜犹如实质般的视线,有一瞬脑中竟闪过了一抹绝望。

原是抱着必死的心来,想为凝霜报仇雪恨,却不想……

墨止夜没去管地上的苍旻面色有多难看,只从他身上跨过去,径直来到云安面前。

看着她愤愤不平的一张小脸,眸中立时换了番颜色,宠溺又带了丝讨好。

“可有受伤?”

云安瞪他一眼,傲娇回一句:“我会被这种白痴伤到?”

墨止夜眼底的笑意一闪即逝,继而拉过云安发酸的胳膊,力道不轻不重地为其按着,口中是令一众鬼兵鬼侍下巴都要惊掉的柔和声调,带着讨好的意味哄道:“这次是我的错,不生气了好不好?”

云安也被他这副语气吓得不轻,看向他的眸子正想问他犯了什么毛病,却见到他眼底的一抹异样,顿时反应了过来。

没好气儿地把手抽回来,云安指了指地上还爬不起来的苍旻,用责怪的语气毫不留情的讥讽:“鬼尊大人,您的妻子未免也太人微言轻了,先是随随便便就来个人出言不逊,这回更直接,刺杀?说到底不过是只鬼而已!谁给他的胆子敢来杀我?”

“谁给他的胆子我以后再查,夫人先别生气了可好?”说着墨止夜便要来揽过云安的腰。

云安手一挥,愤愤低吼一句:“别碰我!这事处理不好,咱们没完!”

话落,云安一个人怒气冲冲地冲进了殿门,留下墨止夜一人立在原地,手还维持着刚才要去拥云安的姿势。

一众鬼兵鬼侍都傻在了原地。

原来他们家鬼尊大人的家庭地位是这个样子的?

这鬼后到底是什么来头?吊打血刹不说,还能让他们鬼尊大人如此死心塌地?!

回到寝殿的云安,拍着脆弱的小胸脯,刚才那戏演得太逼真,她自己都被糊弄过去了。

墨止夜这一举,分明是想让她在鬼界树立威望,不然这种不识抬举的人层出不穷,烦也要烦死了。

可一想到刚才墨止夜的种种行为,云安就觉的一阵恶寒。我的鬼尊大人哟,为了我你真是什么都敢做什么都敢说啊!敢问以后您老人家在鬼界还有没有地位可言了?

后面的事到底是如何处理的云安不知道,也没刻意去打听,光是第二天看那些鬼侍一个比一个小心谨慎的模样就知道,昨晚的借题发挥可以说是相当成功了。

云安和沐风都在鬼界住了下来,为了方便在藏书阁中获取更多的讯息。

开始是沐风独自一人去找,后来墨止夜也开始去翻阅那些书本,云安也就是凑个热闹,每次都作为个旁观喝喝茶吃吃点心。

久而久之,看着他们找得那么认真,云安也跟着手痒起来。不过她不像那两人那般粗略翻看,而是挑着些感兴趣的书,静心坐下来仔细研读,几天下来,对于术法的感悟却更加深了些。

偶有一日,云安翻阅一本关于鬼族的书籍,一边惊叹于玊族藏书阁涉猎之广,一边仔细翻看起来。

讲到鬼族繁衍后代时,云安有些不能淡定了。

因为鬼界实在是个逆天的存在,不在六界之内,又不受六界掌控,鬼族之人若非意外,那都是永葆青春不会死去的。

所以,鬼族的族人只能通过厉鬼的加入而不断扩大阵容,却无法繁衍下一代……

云安甚悲催地想,那她跟墨止夜,是不是永远都不能有个孩子了?

墨止夜过来喝了杯茶,却发现云安还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支着下巴发呆。连自己坐在她对面都像没看到一样,不由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高声道一句:“回神了!”

云安打了个哆嗦,看向墨止夜的眸光极不自然。

“你,你不找了?”

“嗯。”墨止夜淡淡地回道:“找了这么多天都没有,想来是找不到了。”

顿了顿,墨止夜有些好奇地问:“刚才在想什么?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

云安下意识地看了看手中,还好,她刚才只是发呆,那本书早就被她放回了原处。于是摇头道:“没什么,就是在想梦笙。”

墨止夜一眼便看出云安在说谎,可也不揭穿,只饶有兴致地问:“在想梦笙什么?”

云安心不在焉地念叨着:“就想她做这么大一个局的目的啊,光是把藏书阁整个搬到地宫就很匪夷所思了,还能仅凭着一幅画将藏书阁藏了千余年,多神奇啊……”

“你惯会代入思考,不如想一想,若你是梦笙,你为什么会这么做?”

墨止夜说的,她老早就想过了,可她代入不进去,完全不知道梦笙的想法,更无法知晓她这么做的用意。

见她沮丧地摇头,墨止夜连忙安慰道:“好了,这些糟心的事不用你来想,交给我们这些男人便好。”

云安回他一个微笑,却依旧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墨止夜不忍逼迫她,也只得由着她去。想了想,旁敲侧击地问了句:“可是在鬼界待的烦了?你若想,我们可以还回别院去住。”

云安摇摇头:“别了,真要回了别院,我们看个书还要两界来回折腾,这里也挺好的,我都住习惯了。”

墨止夜轻叹一声,将她鬓角一缕碎发掖到耳后,才柔声开口道:“安安,不管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都要记住,若真撑不住了,你还有我,不要什么事都搁在心里,自己难受,我也担心。”

云安怔怔地看着他深情的眸子,良久,才回他一个无比甜美的笑意。

那一刻,春暖花开。

她拉着他的手,无比郑重地在他跟前说:“止夜,不管我们前路如何,我都会陪你走下去。就算危险重重,我也绝不退缩!”

云安说这些的时候,完全没想过墨止夜会如何反应,以至于整晚她都在想,是不是如果没有说出那番话,她也就不会这样被折腾到天亮了?

一觉睡到下午,云安还有些缓不过来,赖在床上怎么都不肯起来。

墨止夜早就出去翻书去了,殿内是两个侍女贴身伺候着。再三问过云安是不是要起来吃饭后,云安自己也躺不住了。

洗漱完毕,云安没精打采吃着东西,她虽然饿,可是她也没有力气啊!

早就察觉到周遭侍女那促狭的笑意,云安甚至连脸红的力气都没有,只想匆匆吃完再回去补一觉。

偏偏越着急,拿着筷子的手就越是不稳,气得她直想摔碗。

随着一声门响,一干鬼侍匆匆行礼,墨止夜便大步走了进来。

见到云安哆哆嗦嗦如同老年人的吃相,墨止夜笑得那叫一个幸灾乐祸。

直到云安一记白眼横过来,墨止夜才收敛了些,坐下来接过云安手中的碗筷,悠哉悠哉地喂她吃。

被他这么一喂,周围鬼侍间交流的视线便愈发的暧昧不明。

云安尴尬癌都要发作了,忙伸手试图抢回自己的碗筷,可筋疲力尽的她显然不是墨止夜的对手,墨止夜悠闲地继续喂着云安,心情不错地道:“先吃饭,吃完了我们去藏书阁。发现了些有趣的东西,你也去看看吧。”

听说有发现,云安登时来了精神,吃饭也变得有力气了,忍受不了墨止夜那不紧不慢喂孩子般的速度,云安自己抢过碗筷迅速吃完,那急切的模样让墨止夜哭笑不得。

藏书阁中,沐风也是才吃完饭,正坐在一旁的案前看着一本泛黄的小本子发呆。

那小本子实在太小了,若放在那茫茫书海中,想发现也真够困难的。

来的路上墨止夜简单介绍了这小本子的来历,说是两人无意中碰掉了一个装着整套功法书籍的盒子,在检查书籍是否损坏时,无意中发现这盒子原来有夹层。

宽阔的夹层中只有这小本子,像是自己装订的,翻开来一看,发现里面的内容倒是有趣的很。

云安看到那小本子的一瞬,心就跟着缩了缩,下意识地抬手拿过那本子,抚摸着上面粗糙的质地,心内竟有些异样的激动。

看着自己隐隐颤抖的手,云安疑惑了。

119.安安,不见了

她十分肯定她没见过这样的本子,甚至她都没看过里面的内容,怎么心里就能有这么大的起伏呢?

“安安?”察觉到云安的异常,墨止夜疑惑地看了过来。

云安这才惊觉回神儿,眸光落在墨止夜的身上。只听他淡然道一句:“打开看看吧,很有趣。”

云安迟疑了一下,翻开来看了。

第一页便是一封古时书信的格式,那字虽然小巧秀丽,可因为保存得当,辩读起来毫不费力。

因为整篇都是文绉绉的古言,所以这里便通俗地用白话译一下:

致未来的你: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这些事早已平息了,甚至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朝代更替,久到物是人非。

你可曾见到了墨止夜?可曾与他不计前嫌修成正果?

应该是了,不然你也不会找到藏书阁,不会找到这册子。

我苦心做的这个局,也正是为了这一点啊!

关于两个灵魂,你或许会很在意吧?都是不得已罢了,当初做这个局,我就料到止夜有一天会用到养魂石,而养魂石一旦开始消散魂力,势必要吞噬掉一个灵魂来阻止自己的消耗。

所以,我偷偷用了很久的时间,才将我的灵魂一分为二,另一半灵魂,也就是你,因为太过虚弱,所以一直无法进入轮回,而我经过这一系列的消耗,也不得不陷入沉睡。

虽然晚了些,可到底还是成功了。

关于前世的记忆,你不必着急,我把一切都交给小黑了,止夜会想办法让小黑复原,等到一切真相大白,你也就不用再纠结了。

云安看完了信,沉默了许久,还无法回神。

有些木讷地,任由墨止夜扶着她坐下,这薄薄的小册子,洋洋洒洒全是梦笙对她的嘱托,却不肯多对她解释几句,非要让她自己去寻找答案。

之前梦里见过的梦笙那最后一点残识时,她也是这样告诫自己要珍惜,不要在想起一切的时候后悔莫及。

关于两个灵魂,她也做了合理的解释,一直困扰着三人的谜团,原来是这样简单的原因。

良久,云安突然脑抽似的问了句:“这个梦笙,是神仙转世吧?”

墨止夜看着她,却没有半点笑意,像是明白云安的意思般,他淡然答道:“笙儿是人类不错,只是玊族人都是推演界中的高手,笙儿虽然从小没有长在玊族内,可那天赋依旧不容小觑,我在教她的时候就察觉到了,更何况她之后还偷偷进藏书阁学习了什么,所以这一点也不是毫无根据的。”

云安只是看向沐风,淡淡问一句:“那,你身为玊族族长,你能做到梦笙这样吗?”

沐风笑着摇头:“若沐瑾一直长在玊族,那族长可能就没我什么事了,天赋方面,我真的不敌她。若论起用功,她背地里肯定没少吃苦头。”

不然,哪有这样的局面?哪有身为玊族族长都无法解决的困境?

云安长叹一声,无比感叹梦笙的才华,无比嫌弃自己的愚笨。

本是一个灵魂,为什么梦笙什么都好,她却什么都不会?

“照笙儿信中的说法,你如今属于魂魄不全,笨一点也正常。”

听闻墨止夜这番话,云安顿时就炸毛了,一记眼神杀横过去,墨止夜十分自觉地补充道:“当然啦,在本尊看来,你现在的样子已经很聪明伶俐惹人疼爱了。”

沐风:“……”

云安:“……”

鬼尊大人您拍起马屁来真的不用打草稿是吧?

沉吟了半天,云安总算找到了关键,忙看向墨止夜问:“那小黑珠被你放到哪里去了?”

“我在藏书阁中做了个类似百魔阵的阵法,可以有效地聚集起藏书阁的灵气,让那颗珠子加快吸收,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云安有些意外,继而觉得自己把黑珠交给墨止夜的举动十分明智,她就说,有办法让赤圆恢复人身的墨止夜,怎么可能对付不了一个小黑珠?果然她家鬼尊大人是万能的!

眼见着云安眼底的崇拜溢于言表,墨止夜身心舒畅,自然而然地揽着云安道:“找了这些天,大家也都累坏了,今晚我吩咐了准备一桌好菜,我们喝点酒放松一下吧。”

沐风欣然表示同意,虽然是顶着被撒狗粮的风险。

没办法,上次喝到一半还不尽兴,某只不讲义气的鬼尊大人便出去处理那个胆敢刺杀他家媳妇的混球了,他等得太困,这酒也就没有喝成。

鬼族的酒都太烈了,没有在妖界喝的百花酒那样清新的,所以整顿饭云安都在盯着吃的,而且吃得很是悠闲,不紧不慢地边吃边听两人闲聊。

他们鲜少地没有凑在一起讨论藏书,讨论对付连震的办法,只是单纯地喝酒聊天,让气氛变得轻松起来。

吃得有点饱了,云安便支着下巴看着两人喝酒。这两个人就像是不会醉一样,几坛子酒下去依旧面不改色,弄得云安也不由地想要尝试一下。

酒是真的很烈,不过一盅下去,云安就觉得整个胃里火烧火燎的,忙端起一旁凉了的茶水漱口。

墨止夜促狭的眸光投了过来,好笑地道一句:“明知道这酒烈还要喝,傻不傻?”

云安吐着舌头不满地咕哝:“要不是看你们喝得那么欢快,我才不会想尝呢!”

虽然只是一小杯,可云安还是晕乎了,看着墨止夜的眸光变得有些游离,说话也语无伦次起来:“墨止夜啊,你说我的人生这么玄幻,以后会不会有个好一点的结果呢?梦笙她做了这么大的局,是不是真的考虑过人鬼殊途这个问题啊?”

丝毫没察觉到墨止夜的脸色黑了黑,云安自顾自地碎碎念起来:“我好怕啊!你说万一梦笙没算到这一点,那我们还有以后吗?我们——嗝!我们还能走多久啊?”

墨止夜是真的想不到,云安的酒量会小到这种程度,他鬼界的酒就有那么大威力?区区一杯就让她成了这个样子?

沐风实在看不下去,捂着眼道:“先把她送回去吧!”

墨止夜哭笑不得地将云安一路抱回了寝殿,放到床上时,她已经睡得很熟了。

重又回到饭桌上,墨止夜看向沐风,不由失笑:“一向觉得安安是有些酒量的,没想到啊!”

沐风淡笑回一句:“不能怪她,鬼界的酒的确是不同凡响。”

“嗡”的一声轻响,墨止夜眉头一皱,似乎有人破开了鬼尊殿的禁制!

还未来得及查看,就见一袭红衣的冥王大人大步走来,面上挂着狂狷笑意,吊儿郎当地坐下来道:“哟!这么巧!正好我也没吃饭,在你这蹭一口吃喝倒是合适!”

话落,不理会墨止夜头顶的黑线,环视一圈问道:“怎么没见你那小媳妇?”

墨止夜淡淡回一句:“醉了。”

“哦——”冥王大人拉了个长音,颇有些意味不明的样子看了墨止夜一眼,没再多问。

三个大男人凑了一顿酒局,本应该好好喝一通,可墨止夜显得心不在焉,就连神经大条的冥王大人都看出来了,不由奇怪地问:“我说老墨,你怎么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从我来你都没喝过一口酒。”

墨止夜心内的不安越来越甚,最终还是坐不住了。

“你们先聊,我回寝殿看一眼。”

话未落,人便行色匆匆地离去了。

冥王大人愣了足足三秒,才木讷地转头看向了沐风,只见他皱着眉似乎也在想着什么,不由有些急躁:“你们今天这一个两个的都是怎么一回事?”

沐风摇摇头,语调中有一丝疑惑,又有一丝担忧:“不知为何,我这心跳得厉害,像是有大事要发生……”

冥王想起墨止夜临走时面上的凝重,不由怔了一下,下意识地念叨出口:“不会是那个女人出了什么事吧?不应该啊,这里是鬼界,谁敢在鬼尊殿放肆?”

不多时,墨止夜仓皇地回来,面上满是担忧与焦虑。

他眼底几乎要喷出火来,声音更是低沉到了极致。他说了句两人想都不敢想的话:

“安安,不见了!”

冥王愣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认为墨止夜一定是在开玩笑:“别开玩笑了!谁能悄无声息地在你鬼尊殿把人劫走?那些鬼侍跟鬼兵都是干什么吃的?”

“我寻了,整个鬼界都没有她的踪迹。”

看着墨止夜面上的凝重不似作假,沐风也急了:“怎么可能呢?”

三人行色匆匆地再次来到案发现场——也就是鬼尊寝殿。

一路上,一个鬼族的影子都看不见,空气中弥漫着的事魂体灰飞烟灭后残留的丁点气息,能在空气中挥发的这么厉害,说明灰飞烟灭的不止十只二十只那么简单。可见鬼侍鬼兵的确是看到有人来了,却没来得及报信就被诛杀了个干净。

寝殿内偌大的床上还有云安躺过的痕迹,可云安人就这么消失的无影无踪。

三人都懵了。

120.不辞(不知某人看了满不满意)

尤其是墨止夜,此刻的眸光像是要吃人了一样,咬牙低吼道:“到底是谁!”

沐风在寝殿内转了一圈,却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把人劫走,而不是就地杀害,就说明对方想借云安要挟墨止夜,既然是要挟,那总要留下线索才对……

冥王跟沐风想到了一处,他掀开被子抖了抖,却除了鬼尊令什么都没抖出来。

墨止夜在看到鬼尊令的一瞬,整个人都处在暴走的边缘,对方到底是谁?能把事做的如此干脆利索?

沐风虽急,但好歹还有些理智在,他走过来关切道:“夜,你先别急,仔细想一想,在这六界内外,都有谁能在悄无声息的情况下从你眼皮子底下劫人?”

如此一想,这范围就缩小了不少。

首先要排除的便是鬼界,他们虽然有很多对云安不满的,却做不出这种事来,最多也就是刺杀,还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因为墨止夜是最了解魂体气息波动的,一有异常他立刻便会知晓。

至于六界之中,冥界之人肯定不会做这种事,其他几界,能做到这一点的寥寥无几……

墨止夜突然想到了什么,喃喃低语道:“我说刚才为什么觉得有哪里不对,原来那人时机掐的很好,正赶上冥王进来时伺机闯入,我本想去探知,可见到了冥王便以为是想多了。如今看来……”

听墨止夜这么一分析,冥王面上显露出些许自责来,可不待他开口说什么,墨止夜又道:“我想到了,他们,兴许有这么做的理由……”

“谁?”

沐风和冥王的目光顿时全都落在了墨止夜的身上。

墨止夜幽幽开口道:“别忘了上次有人想拿冥界立威,最后是怎么解决的。”

冥王的神色兀地变得凝重起来。

沐风没参与当时冥界的危机,但后来也多少听说了一些,所以立时反应过来:“是天族人?”

墨止夜点头:“巧的是,那人看准了冥王什么时候入鬼界,尾随而来,才让我错过了最佳的救人时机。”顿了顿,墨止夜的眸光如刀子般凌厉冰冷。“更巧的是,怎么一向酒量不低的安安,怎么今日就一杯酒便睡得人事不省。”

就算鬼界的酒不想人间的那么温和,但也不至于让云安醉成那个样子!

冥王冷笑一声,幽幽开口道:“看来你我都有的查了!”

沐风明白事情的严重性,面上凝重的意味渐浓,他想起什么似的急忙开口:“云安的酒!”

墨止夜眸光一凛,一闪身便不见了踪影。

后赶到餐桌的两人,就见墨止夜拿着云安用过的酒杯仔细闻着。

熟悉的酒香没有错,可里面分明多了些别的什么。

酒是从墨止夜面前的酒壶里倒的,那里没有丝毫的不对,所以问题出在酒杯上。

墨止夜看向沐风,把酒杯递了过去,似乎想要通过沐风确认什么。

沐风不疑有他,忙接过闻了闻。

“这酒里加了失魂果的果汁,效力用烈酒一中和,发挥到了极致。”

结论一出,云安醉的不省人事也就说得过去了。

众人还来不及细推敲,墨止夜就察觉到鬼界入口处的波动。双手在半空中结了印,继而看向冥王,低语道一句:“你的人。”

不多时,冥王便知道了墨止夜口中他的人是谁。

只见判官提着一个眉目似画的绝美少女出现在众人眼前,面上满是凝重,顾不得礼节径直走向冥王道一句:“冥王大人,这位不辞姑娘,原来是天族人。”

一句话,引得冥王大人不可置信地看向伏在地上的少女。

那少女听完判官的话,抬头看向冥王,眼底尽是委屈和慌乱。

“冥王大人,您相信我!我绝对没有做过背叛你的事!”

冥王不明所以,抬眼看向判官焦急地开口:“鬼界如今出了大乱子,不辞的事以后再说吧!”

“冥王大人!”判官不欲退缩,直言而上:“鬼界的大乱子可是鬼后失踪一事?”

一句话,让墨止夜顿时失控,他闪身冲到判官面前,揪起他的衣襟质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回鬼族,我们冥王大人的行踪,可都是这位不辞姑娘亲口告诉天族人的,而那天族人的目的,在下恰好听到了,才将她提了过来,想着她兴许知道些鬼后的线索。”

这下连冥王都有些坐不住了,他拉起伏在地上的不辞,眼底还是不信的,可口中难免会问一句:“不辞,他说的可都是真的?你放心大胆的说实话,有我在,没人敢为难你。”

不辞看了眼墨止夜,她在冥界就见过他,知道他就是鬼尊,而且十分疼爱他的人类妻子。

对于他们夫妻俩的感情,她也曾一度羡慕过,却没想到有一天,她会成为间接害了他人类妻子的帮凶!

她不想这样的!真的不想!

事情已定,她也无法再隐瞒下去了……

一众人眼见着不辞的眼底一点一点地恢复镇静,她看着冥王,淡然开口道:“没错,我的确是天族人。”

此言一出,墨止夜几欲失控,被沐风强按着,才终是没有发作,只狠狠地瞪着不辞,想着她若不肯招,就别怪他不念与冥王相交多年的情义!

冥王大人此时早已懵了,看着不辞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般,眼底的那一抹受伤几乎掩藏不住,看得不辞的心一阵阵钝痛。

“的确是同族问了我冥王大人的行踪,我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就说了,除此之外,不辞再没有做过任何背叛过冥王大人的事!您若不信,不辞愿以天族的尊严起誓!”

墨止夜忍不住嘲讽道:“呵!一声不响地劫走我鬼界之后,你们天族何来的尊严可言?”

不辞被他说得无地自容,她也没想到,天族会做出如此为人所不齿的事来,想起这段时日与冥王的相处,她忽然觉得,高高在上的天族也不过如此……

冥王盯着不辞良久,才哑着嗓子道一句:“把不辞关进寒水地狱,等候发落。”

判官沉声答是,上前一步便要押走不辞。

不辞深深地看了冥王一眼,没有多言,乖乖地任由判官提走了。

沐风看着眸光深沉的冥王,这是他第一次见冥王卸去吊儿郎当的慵懒劲儿,转而深沉又伤情,瞥了眼判官离开的方向,心里大约明白了几分。

可眼下的情形不允许他们这样发呆,沐风先一步打破了寂静道:“如今为何有人能及时跟上冥王的脚步有了答案,那这失魂果汁……”

墨止夜没有多言,立刻发了信号,不多时,鬼尊殿前聚集了整个鬼界所有的厉鬼,大至剩余的血刹,小至厨房负责炒菜的鬼侍,由诛心一个个审讯。

时间一点点过去,最后诛心提着一只厉鬼回来复命。

“尊主,这名鬼侍明显有古怪!”

诛心提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侍奉云安很尽心的赵营。

赵营直想喊冤,可对上墨止夜冷若冰霜的视线,生生是不敢开口吐出半个字来。

诛心淡然答道:“先前就觉得他刻意讨好鬼后这件事十分古怪,如今一想,兴许都是在帮天族人铺路呢。”

墨止夜深深地看着诛心,面上没有丝毫情绪:“怎么说?”

“有人看到,就是他偷偷进了厨房,换了鬼后用的酒杯,才导致鬼后中了失魂果昏睡不醒。”

诛心一番话说完,便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一众目光都落在自己的身上,他哪里说错了吗?

冥王一脸默哀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沐风先生那样温和的人突然露出暴跳如雷的表情又是怎么回事?

墨止夜似笑非笑地出声反问一句:“什么失魂果?”

诛心一愣,似是有些反应不过来,疑惑地问:“鬼后不是因为中了失魂果才昏睡不醒被人掳走的么?”

“不错。”墨止夜点头,继而语调兀地拔高:“可我们什么时候告诉过你这些了?本尊只是让你带可疑的人上来问话,可从没说过什么失魂果!”

诛心脑中轰鸣一片,如此天衣无缝的计划,怎么就败在他这里了?

不等诛心作何反应,墨止夜已大手一挥,使出了至少五成的鬼力,这一挥,直接让诛心倒飞了出去,狠狠地嵌在墙上。

眼看着那不太结实的墙壁随着这一撞变得四分五裂,沐风忙运起功力勉强支撑住那墙面,继而深深地看向诛心,眼中似有不解:“诛心,你为什么一定要和云安过不去?”

诛心自己从墙上下来已经用了很大的力气,此时气息奄奄地伏在地上,满是镇静地答一句:“没有为什么。”

到底当年也算是看着诛心成长的,沐风有些不忍,急急地想要劝解:“诛心,你……”

“沐风先生。”话未说完,就被诛心打断了。“您能忍,我却忍不了!我忍不了尊主为了她屡屡破格,我忍不了尊主为了她连鬼界都不顾!沐风先生,您看看您身边的尊主,他还是您认识的那个人吗?”

121.说的比唱的好听

墨止夜冷冷看着他,却再懒得听他那些废话:“本尊的事何时轮到你来插手?”

就连冥王都看不过眼,不快地小声嘀咕道:“就是呗小诛心,人家两口子的事,你在这咸吃萝卜淡操心个什么劲儿诶?”

诛心提着口气,看向墨止夜淡然道:“如今我想做的都做成了,尊主如何惩处,诛心都绝无怨言!”

“本尊只想知道,他们的计划。”

诛心凄惨一笑,缓缓答道:“无非是拿那个女人要挟尊主,想要她,就要把鬼界双手奉上。我想孰轻孰重,尊主分得清!”

墨止夜只冷笑一声并未发话。倒是沐风冷冷望着诛心,插言一句:“你也太高估鬼界在夜心中的分量了。”

诛心瞪大了眼睛,满眼的不可置信。

冥王不忍地在旁补刀:“你忘了你家尊主是如何闯冥界的了吗?”

诛心摇头,再摇头:“不可能的!尊主不会做如此因小失大的事!”

冥王语重心长地打破了诛心的幻想:“老墨当然不会做因小失大的事,因为在他眼里,鬼界是小,那丫头才是大。”

诛心怔了良久都说不出话来。

——————

云安从昏睡中苏醒时,头痛欲裂,以至于她想就此睡下去算了!

可一丝陌生感让她逐渐清醒了过来,忍着头疼和反胃,她缓缓从床上爬起来,望着周围的一切有些回不过神来。

到处都是奢华的鎏金色彩,她坐在由白色绣金丝的锦缎铺成的大床上,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里不是鬼界。

单是空气中弥漫着的她全然不喜的气息就让她隐隐不安起来,下意识地去摸鬼尊令,却摸了个空。

她近来可能是犯了什么煞星,单是鬼尊令就丢了好几次了。

那陌生的,很讨厌的气息应该是仙气没错,她一觉醒来跑天上来了?

“吱呀——”

一阵门响,两个气息渐渐走近。

云安从纱帐中隐隐看出来的是两个女人,她们见到坐起来的云安,似有些意外。

其中一个便对另一个道:“快去禀报大人!”

另一个急匆匆地跑出去,只余下云安跟纱帐外的那女人大眼瞪小眼。

最后云安忍不住,强撑着酸痛的身子要下床,那女人却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警惕地问:“你要做什么?”

云安满头黑线,镇定地将问题抛了回去:“这话应该是我问你吧?你们天族想做什么?”

那女人像是根本想不到云安会猜中自己的身份似的,顿时大惊失色,看向云安的眸光也变得更加警惕。

这会儿云安努力了半天,都没从床上挪下来,头实在是疼得厉害,连施个术法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时门外又进来两道身影,正是去而复返的那个女人,身后又多了个修长的男人的身影。

那男人啧啧称奇道:“中了失魂果,正常的人类怎么也要昏睡个三天三夜,她竟这么快就能醒过来了?”

云安头疼得厉害,连带着听那男人的声音都是嗡里嗡气的。

可嘴上不能失了气势!云安无比淡然地问道:“所以呢?想再灌我个失魂果什么的?”

那男人爽朗一笑,自信做答:“醒了便醒了吧,你只管安心等着,只要墨止夜肯合作,我们天族也不会为难一界鬼后。”

云安抽了抽嘴角,冷哼道:“说的好听!谁会安安静静在你们地盘上傻等?”

男人似是听了天大的笑话,笑了半天才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一句:“说得好像你不等有什么用一样!”

云安气得跳脚,可也听明白了,天族人抓她,是想拿她来要挟墨止夜。

仔细想想,墨止夜做过得罪天族的事,也就是冥界有麻烦的时候,那会儿墨止夜不知道帮冥王出了什么主意,以至于一心想立威的天族某首领无功而返,想来是因为这件事,所以才记恨上墨止夜的。

云安的沉默在那天族男人看来,就是无声的妥协。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新任掌管六界契约的仙官,按级别来说,你一界鬼后地位要比我还高些,就叫我的名字不眠好了。”

不眠?云安嘴角再度抽出,天上人起名字都这么不走心的么?

“我管你叫什么呢!我现在饿了!要吃东西!还有,既然让我等,除了送饭,所有人都别来打扰我!免得我一个不高兴,大家鱼死网破,谁也别想好!”

不眠听了丝毫不恼,修养好得不要不要的。

“去为鬼后准备吃食,再为鬼后准备些醒酒汤来。”

那两个女人忙应声出去。

不眠笑呵呵地道一句:“那鬼后,在下也先退下了,您好好休息。”

屋子里空了,那些讨厌的气息都远了些,云安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墨止夜说天上都是一群道貌岸然的东西,如今想想这话说的真没委屈了他们,瞧瞧这手段,还玩儿威胁!他们比鬼界那些恶鬼又强到哪里去了?

只是云安十分好奇的事,他们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墨止夜寝殿里把自己劫走的?就算她昨晚喝醉了,墨止夜还是活的啊……

想起喝醉,就觉得事情更加扑朔迷离,她酒量虽然一般,但就一杯酒,怎么醉成不省人事的状态了?

难道跟不眠说的失魂果有关?

云安听着这无比熟悉的名词,忽地想起前些天看过的一本玊族书籍中有的记载,那本书都是药理,她没看几页就知道了沐风的医术为什么那么高明,没怎么细看,却记得自己看到过关于失魂果的描写。

类似于酒的东西,吃多了会上头如同醉酒,一旦与烈酒中和,会将药效发挥到极致,所以她才醉成那样的吗?

来不及再推敲,两个女人去而复返,身后跟着一干衣装整齐的女人,端着精致的菜肴进门。

云安想下床,可腿软的厉害,那两个女人见了,一左一右走过来搀扶着云安先去洗漱。又不知从哪里找来条洁白的长纱裙替云安换上,这才入座吃饭。

云安口干得很,可看着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和面前的果汁却有些犹豫了,虽然那个不眠说得比唱的都好听,可她毕竟是被绑来的,是不是该谨慎一些?

其中一个女人便道:“鬼后请放心,在鬼界做出决定前,我们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切!我信你就有鬼了!

云安看了眼她,淡然开口:“坐下,陪我一起吃。”

那女人犹豫了。

云安挑挑眉,不悦道:“怎么着?这么一大桌子菜你想我自己吃完?我们人间有位伟人说得好,浪费粮食可耻!我不介意你们跟我平起平坐,能吃完就行!”

纠结了好一会儿,那女人还是坐了下来。

“行了!开饭吧!”

那女人一顿饭吃得心惊胆颤的,云安捡着她夹过的盘子吃了几口,吃得也是极尽煎熬。

饭中,云安问了她和另一位最早进来的女人,吃饭的这个叫小云,候在一旁的叫小雨,十分好记。

饭后,云安习惯性地想要出去转转,小云小雨也没拦着,只如影随形地跟在后头。

出了房门,便是一处幽静的小院,一小片竹林,一汪清泉,鸟语花香,直惊艳到云安的内心。

这里不像天界,倒像是武侠小说里那些世外高人的隐居之所,说它沾地气儿,又太过不真实了些。

坐在水塘边,感受着暖暖微风,云安没有丝毫惬意之心,只忧心忡忡地问:“小云,鬼界可有什么动静?”

“鬼后不过睡了一夜而已,我们还没有行动呢。”

云安愣了愣,忙问她是什么意思。

小云想了想,也没隐瞒,直言道:“我们大人将您请上来时,并没有留什么讯息,目的是想让鬼尊急一急,这样才更容易妥协。”

请?

她就呵呵了!

绑架还非说的那么好听!

云安撇撇嘴,小云说的话她都懒得去理会了。

她才不相信墨止夜会猜不到是谁做的,只是自己现在人已经在天上了,他没有证据不好上来明抢罢了!

这么一想,墨止夜眼下的处境岂不是有些被动了?

不行不行!得想个办法跟墨止夜联络上!

鬼尊令丢了,她只能另想办法。

之前见他跟分散在各处的鬼兵都有直接的沟通,云安便想从这里面找突破口。

借口说累了,云安不紧不慢地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她们得了不眠的令,没有再进来打扰她。

如果可以通过自己的灵魂去感应墨止夜,不知道能不能把信息传递给他……

云安盘膝坐在床上,先感受自己的灵魂。

之前感应体内的内力时,运功打通经脉时,都没有像现在这么费力,一个小时、两个小时过去了,云安口干舌燥地放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方案。

她可能是飘了,刚学点三脚猫的玩意儿就以为自己是万能的了。

一想到身上连点让自己安心的东西都没有,云安就更犯愁了,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才是个头?她讨厌住在天上,讨厌他们的气息!

就算这里鸟语花香,也不如鬼界来得舒坦!

122.被小瞧

郁郁寡欢地等到晚饭时分,云安一度以为那个不眠会缩减饭菜以确保她独自吃饭。

却不想依旧是中午时的阵仗,一众侍女小心翼翼地端着各色精美的菜肴上桌,小云小雨扶着云安入座后,便问道:“鬼后可还要我等陪您用饭?”

对方如此从容,就算是动了什么手脚也是做好防护措施了,她除了任人宰割,别无他法。

像是求一个安心,云安还是招手示意两人坐下。

一顿饭吃得有些心不在焉,小云似乎也看出来了,迟疑着问道:“鬼后可是吃不惯这里的饭菜?若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们会吩咐厨房按照鬼后的喜好做菜送上来。”

云安摇摇头,她对吃的一向不挑剔,能入口就行。问题是,这饭要在哪里吃,跟谁吃。

若是在鬼界,即使墨止夜不在,她也能安心地吃个饭;或者,就算被天界的人抓走,有墨止夜陪着,她的胃口也不至于这么差!

懒得解释,云安只推说自己头晕。

小云便恭恭敬敬地道:“正常的人类用了失魂果,少说也要昏睡个三日夜,鬼后提早醒来,有些副作用也是正常的,可要请个医生来看看?”

“不用了。”

清冷无比地回她一句后,云安便开始专心致志地扒饭。

因为惦记着墨止夜,云安整晚失眠,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醒来,浑身难受的感觉让云安不愿起身。

梦里反反复复净是些令人心慌的场景,又累又怕的让云安出了一身又一身的汗,浑身黏腻到让云安不得不起来去洗澡。

早饭间,云安还是忍不住有些焦虑地问小云:“你们天界打算什么时候去跟鬼界提条件?”

小云只平和作答道:“上面的安排我们这些做仆人的怎会知晓,鬼后若着急,可以自己去问我家大人。”

想到那个面上从容和善,实际心里指不定憋着什么坏水儿的不眠,云安便生生打消了自己的疑问,宁可自己乱猜,也不想听那个怎么看怎么不靠谱的仙官胡说!

饭后,赶走了闲杂人等,云安躲在房里调息着。

索性这天界的气息虽然令云安极度不喜,可调息起来却没有什么桎梏,而且天界的灵气本就比其他界浓重,反而很适合云安休养。

内力顺着经脉没有丝毫阻隔地运转了一周,想来自己的身体暂时还没被他们动什么手脚。

这个结果让云安放心了不少,继而意识外放,观察起周遭的情势来。

小云小雨虽不在门口盯着,却也离得并不远,一直立在院子里,像是待命,也像是远程监控。

还有十几个貌似很强大的气息,整齐有序地分散在院内各处,仔细留意就会发现,他们以云安卧房为中心的一定范围内散开,很大程度地达到了监守的目的。

意识一层层向外,就感应到不眠的气息,在云安身处的院子不远处。

正当云安集中精神准备探查出更多的气息时,兀地感受到一阵炙热顺着意识直烧至灵魂深处,云安强忍着没有低呼出来,狼狈地收回了意识。

刚才的感觉,太过可怕!

云安惨白着一张脸,只觉头一阵阵钝痛,还没缓过来劲儿,就听门外似有声响。

小云小雨恭恭敬敬的问候声让云安心中警铃大作。

难道刚才那抹异样,是被不眠发现的结果?

须臾,敲门声伴着不算友善的问候响起:“在下有事要进来查问,不知鬼后可否方便?”

我说不方便你会不进来?云安咬牙在心里想着。

果然,不等云安回话,不眠便推开门闯了进来,身后还跟了一众很是凌厉的气息,都是刚才云安在周围感知到的。

瞧着这声势浩大的阵仗,云安为自己的冒失感到懊悔。也怪以往她探查时,从未出现过被人发现的情况,以至于她一度以为,这是个很安全很保险的技能,却不想在这里马失前蹄,被人盯上了。

云安坐在床上,重重纱帐罩下来,倒让人瞧不出她苍白的脸。

很是平和地,云安问了句:“我说过平时不要来打扰我吧?你带了这一众人过来,有何贵干?”

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露怯,云安这架子拿的十足十,语调也镇静得让人丝毫看不出破绽来。

不眠疑惑了,刚才那股精神力量强大到连他都为之震颤,顺着气息追下去,却发现那力量退到了这间屋子里。

这屋子里除了这位人类鬼后,再没有什么了,难道是她?

这一念头刚出现,就被不眠自己打消了,开什么玩笑!一个人类而已,怎么可能外放出精神力量?

倒不如说是她还藏了什么东西来的更有说服力!

不眠扫视一圈,并未发现任何异常,不由有些疑惑,这女人身上除了那枚被他丢下的鬼尊令外,再无什么与凡人无关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放出了精神力量,他竟感受不到?!

云安见他半晌不语,只杵在那里,语调中便多了丝不满与不耐:“如果没什么事,请你们出去!”

不眠收回巡视的视线,带了些歉疚道:“鬼后息怒,刚才在下察觉到一丝危险的气息退到您的房间,未免那东西伤到您,才来看一看。”

云安掀起纱帐,赤着脚走下来,冷眼看着不眠,朱唇轻启缓缓问道:“所以呢?什么东西劳动仙官如此兴师动众,乌泱泱带着一堆人来我这让我不痛快?”

若论起不怒自威,那墨止夜必然是个中典范,云安耳濡目染,发起狠来倒也学得入木三分,一番话清冷又寡淡,却凭空让人生出一抹俱意。

尤其对上云安那双冷若寒霜的眸子,就连不眠的心也跟着颤了一颤,继而反应过来,她只是个人类啊!自己为何要如此害怕?

思及此,不眠的脸色就变了,懊恼自己的不争气,也疑惑起了云安的身份。

可随即便想到,若这女人真无什么特别之处,也必然得不到鬼界至尊的抬爱吧?能够嫁给鬼尊,那也算是她的本事了!

更多的,还是对云安的不屑,想着她这样清冷傲慢,估计也是被鬼尊宠的,不打算计较,只再度巡视起屋内的每一个角落。

云安抱着胳膊不吵不闹,只冷眼瞧着不眠带人将屋子里翻了个底朝天,最后毫无结果地退到门口。

不眠再度向云安看了过来,可她面上除了清冷下隐隐的一丝不耐外,再看不出任何的异常。

云安此刻其实也不好受,单是不眠那一遍遍审视的视线便让她如坐针毡,只是她演技好,才没叫不眠看出来。

眼看着差不多了,云安也堂而皇之地下起了逐客令:“不知仙官搜完了没有?我晚上睡不好,白天也不能清静清静了么?”

不眠最后扫了眼屋子,确认了没有丝毫异常后,不甘又不得不低头:“多有打扰,抱歉了!”

送走了不眠一行人,云安长长地松了口气,才觉得有些腿软。

身处在完全陌生的地方,孤军奋战与一干人等周旋,即使面上再镇静,她的心里还是慌乱不安的。

对墨止夜的依赖早已养成了,好容易渗透进生活的习惯,岂是说改就能改的?

云安的步子有些摇晃,几次差点跌倒,好容易才摸到床边坐下,一双腿软的仿佛不是自己的了。

经此一事,她可再不敢随便放出意识去探查了。

幸好不眠像所有不了解她的人一样,对她的主观印象就是小小的人类,那一系列匪夷所思的事都不像是她能干得出来的。

云安不怕被小瞧,就看这份小瞧在日后是否能发挥到作用。

甚至还有几分巴不得被小瞧的意味,云安想着,既然他们认为自己只是有点小聪明,那就让他们继续这样以为吧!

午饭的时候,云安显得有些坐不住,眼神中的慌乱不加掩饰。

饭后,小云小雨如实向不眠汇报。

不眠淡笑着,心里好容易建起的一丝警惕被再度打消。说到底只是个人族女孩,只不过见的大风大浪多一些,本质上还是个人类,这才一夜又一天而已,就已经沉不住气了不是么?

看来不用等鬼族低头,这位人类鬼后就要出乎意料了。

想罢,不眠变得更加自信了几分。

上一次,鬼尊不惜拼着整个鬼界来与冥界联手,天界实在无法,才妥协了,可那鬼尊就变得碍眼了些。此番能抓住他的软肋,还真是令人身心愉悦的一件事!

不眠自觉自己这一招走得甚是高明,却完全忽略了一个本不该忽略的存在,以至于计划失败后,连哭的机会都没有……

云安依旧躲在房里不肯出去,意识无法外放,只好内敛下来,静心感受着自己的内力和经脉,按照之前看过的玊族调息之法悄无声息地修炼着,进步虽缓慢,却很稳当,一连三天都没被人发现。

三天,对天界那些生命无止境的人来说不过是眨眼间的功夫,对云安来说,却漫长到让她想哭。

123.我要见鬼尊!

尤其是漫漫长夜独自一人的时候,周围静谧的可怕,最适合卸下伪装发泄情绪了。

于是乎不眠又听到这样的汇报,每晚,佯装镇静的人类鬼后卸下高冷,用自认为无人听到的声音哭着,分明是撑不下去的意味。

如此,不眠便更加放心了,尤其是小云小雨翌日总会看见云安红肿的双眼,更加增添了几分真实度。

殊不知云安为了让眼睛肿起来,每晚都灌自己多少的水喝。虽然处境悲催了点,但让她哭她还真哭不出来。

若是墨止夜在,她撒一撒欢诉一诉苦倒是没什么,如今谁都不在身边,能靠得就只有自己了!这个时候自己的心态若是垮了,大罗神仙都救不了她。

明白了这个道理的云安,做戏做的很认真,丝毫让人挑不出错来。

同时她也看得出来,如今的不眠已经不急着让墨止夜妥协了,只要自己妥协,仿佛就会让他达到目的一样。

所以,云安在来到天上的第五日早晨,顺应他意来了个惊天动地的妥协。

没有像往常一样允许饭菜送进来,云安紧闭着房门谁也不肯见。

屋子里,能砸的东西被她砸了个遍,反正也不是她家的东西,砸坏了也不花她们家的钱,她会心疼就有鬼了!

望着一地的狼藉,云安甚满意,弄乱了本就因为刚睡醒而蓬松的发丝,对着镜子看着红着双眼睛的自己,十足一个发了疯的市井泼妇。

云安对这个形象很满意,坐在一地狼藉上等着。

不多时,门外就是一片嘈杂之声。

不眠轻轻叩响房门,朗声问道:“鬼后今日可是心情不好?怎么发了这么大的脾气?”

云安刚经历过一阵撒泼怒骂,这会儿嗓子哑得都十分应景,愤怒地嘶吼一句:“都给我滚!”那愤怒演得十足十,半点让人挑不出不对劲来。

不眠像是早已想到云安会有今日之举一般,一点都不显意外,只平和地在门外说:“鬼后心绪难平,在下倒是可为您解忧,不知可否容在下入室说话?”

“滚!我谁都不想见!”

“鬼后,事关鬼界,您可要想清楚了!”

听到这句话,云安像是失去了所有理智般,疯狂地扑向门口,一不留神踩到地上的玻璃渣都不管,打开门便把饱含期待的目光落在了不眠的身上。

不眠对室内的景象似有些不愉,眉头轻皱了一下,便立时吩咐道:“赶快收拾一下!”见到云安脚底渗出的血迹,又吩咐道:“快拿药箱替鬼后包扎一下。”

片刻后,云安坐在椅子上任由小云替自己上药,没想到无意中那一脚会扎了这么深的一个口子。

可云安眉头都不皱一下,只望着不眠面露了丝不耐烦:“你要是匡我就趁早滚蛋!我不想看见你们这些天族人!”

不眠吩咐人布着菜,听云安这么一说,便面带笑容回道:“在下怎敢匡您啊!鬼后从晨起折腾到中午不吃不喝,总该顾念着自己的身体,先吃饭吧?”

撒泼也撒得够了,云安闻言,仓促地拿起碗筷开吃,那模样分明就是想快点吃完好听不眠说鬼界的事。

总之,云安整个上午的表现都在不眠的意料之中,也让不眠越来越有一丝胜券在握的感觉。

“吃完了,能谈了么?”云安放下碗筷,冷冷地看着不眠,大有一副你再不说咱们就鱼死网破的架势。

诚然不眠并未觉得区区一个人类能拿他怎么样,但他还是缓缓开口道:“鬼后在我天界住得这五天,可还习惯?”

云安眼底都要喷火了,她习惯她还折腾个鬼?消消停停地等着不好么?

不眠看着云安的表情,丝毫没有俱意,反而勾起嘴角心情愉悦地道一句:“不习惯最好了。”在云安爆发前,不眠继续道:“既然鬼后不习惯,早些回去不是很好?”

云安后知后觉地听出了不眠的意图般,眼神冷了下来:“所以呢?你想让我做什么?我一个小小的人类又能做什么?”

不眠很有兴致地看着云安,眼底满是他自以为云安瞧不出的算计。

“鬼后的用处可就大了,能不能让鬼尊签下降书,可就看您的本事了!”

云安怒极反笑:“怎么着?让我去劝和?”

“鬼后果然聪明。”

不眠面上那胜券在握的笑意有些刺眼,云安对他那莫名的自信也是十分满意的。算计了这么久,怎么能一点收获都没有呢?

“无论鬼界如何,鬼后的地位始终没有什么变化,您若是再这么撑下去,苦的只是您自己而已,所以在下劝您好好考虑,别让您自己后悔。”

他早就摸清了鬼尊的底细,他那位鬼后被鬼界上下称为一代传奇,原因就是她能把一代鬼尊吃得死死的,让往东绝不敢往西,有她做说客,还有什么是不能成的?

云安垂眸暗暗咬牙的样子被一览无余,不眠不急不躁地静候着云安的答复。

最后云安抬头,愤愤道一句:“就算要我去劝和,也要我见到鬼尊吧?”

不眠勾起嘴角毫不犹豫道:“当然,只要鬼后同意,我现在就可以将鬼尊召上天界来。”

云安狐疑地看着他不语。

不眠见了颇自觉地道:“当然,您夫妻二人团聚必然不能是独处了,我需要确保您有诚心地劝和。”

云安愣了愣,随即摆出一副“无所谓,只要能见到墨止夜”的态度,欣然接受了不眠的提议。

尽管连日来演戏演得辛苦,也再发挥不出来惟妙惟肖的演技,可当云安坐在院中,看着墨止夜踏风而来的样子,完全就不用刻意去演,那泪花花便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

“止夜……”小小的一声呼唤,饱含了思念与委屈,云安揪着墨止夜的衣襟,哭得泣不成声。

墨止夜连日来紧锁的眉头,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舒展,他轻车熟路地揽着云安,不住轻拍着她的背以作安抚。

这五天来,他明知人在天上却无法上来寻,天族分明在吊他的胃口,让他着急让他担忧,却就是不肯放出半点风声,料定了他无凭无据根本无法闯进天界,天晓得他这些天急成了什么样子,以至于天族终于派人下来传话时,他几乎是片刻不敢耽误地跑来了。

还好还好,你没事……

“咳咳……”不眠很煞风景地轻咳一声提高了自己的存在感,无声诉着思念的夫妻二人齐齐看了过去。

云安的眸子这回是真的红了,看着不眠也一点威慑力都没有了,倒是墨止夜,作为鬼界之王,气场全开的时候,真就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住的。

不眠强忍着那份威压,不卑不亢地开口道:“十分抱歉耽误二人叙旧,但鬼后,正事要紧啊!”

云安愣了愣,看向墨止夜时眼中闪过的一丝挣扎被不眠捕捉到,他不徐不缓地又补了句:“鬼后,您可想清楚了,在下既然同意您与鬼尊见面,自然也做了完全的准备的。”

云安何尝不知他口中的准备,等待的过程中,甚至都不用刻意感受,云安都察觉到周围越来越多的压迫感,大有一副若谈不拢,就扣下鬼界的鬼尊鬼后。

只是他们低估了墨止夜的实力,也没看清云安的底牌。

云安转头,十分诚恳地看向墨止夜道:“止夜,我就开门见山地说吧,他们想让我做说客,劝你向天族投诚。”

墨止夜淡漠不语,只垂眸看着云安。

不眠察觉到气氛有些微妙起来,本能的觉得哪里不对劲。

云安眨着天真无邪地眸子问道:“你会为了我向天界投诚吗?”

墨止夜已然在云安的眼底看出了她所有的意图,薄唇轻启,略微讥讽地答了句:“自然不会。”

云安转头,对着不眠耸耸肩:“我尽力了啊!你们太瞧得起我了,一介鬼尊怎么会学着人类不爱江山爱美人的那一套?”

不眠脸色大变,似乎怎么都没想到是这个结果,继而一个闪身冲到云安眼前,单手扣住云安的肩冷声道:“既然如此,那鬼界便换个听话的主人好了!”

刹那间风起云涌,周遭凌厉的气息一道强过一道,登时围满了整个院落。

墨止夜面色低沉,冷然一句:“天族人就是这样自以为是的么?”

没等不眠作何反应,墨止夜周身便燃起了炙热的青焰,气场全开,竟震颤得地面都跟着摇晃起来。

有如实质的气势登时便击落了几个藏在云层中的天兵,还未交手,胜负已分。

不眠似有些不敢置信,可几秒钟的功夫就恢复如常,他还是决定赌上一把,就赌关于这位人类鬼后的传闻都是真的。

手兀地改道死死扼住云安修长的颈间,不眠的面色有些阴狠,他冲着徐徐走来的墨止夜轻声一笑,从容开口:“鬼尊可看清楚了,她只是个人类,可没有你们鬼族那么顽强的生命力,在下手略重一些,只怕您这位人类鬼后就要香消玉殒了。”

124.可笑的变成了自己

墨止夜如愿顿住了脚步,可面上的表情却有些微妙了。

不眠还来不及反应是哪里出了问题,以至于鬼尊会如此镇静,就被突如其来的一股磅礴力量震颤得不由松开了手。

云安双手结印,瞬时间发动数掌,掌掌击中不眠身上的各处要穴,不管你是天族也好,人类也好,穴位被封一切都白搭!

不眠瞪大了双眼,完全不敢相信刚才那强大的力量皆出自眼前这个人类之手。

“你,你是玊族人?”不眠不可置信地反问了这么句。

这回云安都有些意外了,想不到玊族的名声如此响亮,竟然连天界的人都有所耳闻么?

面上没有丝毫诧异,云安呵呵一笑,漠然道一句:“你管我是什么人,打赢你就成了!”

不眠输得十分不甘,他自信云安这点小伎俩在他有所防备时,必然不会得逞,可输就输在他太大意了!

云安当然也知道,转头看向墨止夜,正色道:“这里不能再多留了,我们先回鬼界吧!”

墨止夜不疑有他,拥过云安扎眼便消失在了原地。

而操控了这一切的不眠,此刻才知道什么叫做功亏一篑!

精心部署了这么久,耐着性子等了这么多天,最终却换来这样的结果?!

此刻他只能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他掳走鬼后在先,鬼尊是被自己叫上来的,两人一道回去了,天族再没有理由去要人……

可这哑巴亏,他又无论如何都吃不下去,一切都败在那个看似毫不起眼的女人手里,这个公道,他一定要讨要回来!

——————

终于回到了鬼界,里面的气息让云安无比安心,尤其是再度触碰到鬼尊令那温凉的触感,云安才终于有了丝获救后的真实感。

沐风关切地询问着云安这些天的经历,云安毫无保留地说了,无意间瞥见一旁坐立难安的冥王,便有些奇怪了。

起初她见到冥王也在,只以为自己这次被截也因为冥界与天族交恶,所以他愧疚也情有可原些,可是这会儿看起来,似乎没她想的那么简单啊。

察觉到云安的视线落在冥王身上,墨止夜便也看了过去,继而,他心平气和地开口解释道:“冥界混进了天族人,才让掳走你的天族有机可乘,当日冥王的行踪,就是那个奸细自己透露的。”

说着,墨止夜也把这边发生的一切都交待了个仔细,冥王在一旁听了也是如坐针毡,末了,他很是不甘心地在一旁道:“我一直以为不辞是不同的,所以对她也特别了些,却从没想过她是天族派来我身边专门监听我的情报的。”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想起我与不辞初识时,正好是老墨你找回了云安把阴差放回来没多久。如此一想,从那时起天界就有了想要冥界易主的想法了,所以才会安排不辞在我身边搜集证据。”

云安听得稀里糊涂,可一个名字却被她捕捉到,她确认着什么似的问道:“你们说的那个天界派下来的奸细,叫不辞?”

冥王愣了愣,点头。

云安瞪着双无辜的大眼看向墨止夜:“那个抓走我的掌管六界契约的仙官,叫不眠。”

不辞、不眠,这两者不会有什么联系吧?

一时间众人脑子里纷纷冒出了问号。

冥王一拍案,急匆匆丢下句:“我这就回去查!”便消失在了原地。

沐风上前来替云安诊脉,确定了她这几天没有丝毫损伤,也没有任何中毒迹象后,才松了口气,自觉地闪人给两人独处的空间。

墨止夜亦松了口气,抱着云安的手不由又紧了几分。

云安伏在墨止夜的胸口,也是一阵阵的后怕,可想到墨止夜的担心,不由将语调放松,笑吟吟地道一句:“这次多亏了我机智了,要不然,谁知道天界那群道貌岸然的混蛋会提出什么不平等条约来。”

墨止夜长叹一声,自从他正式认准了自己的心意后,似乎跟云安的磨难就越来越多,一次次令人后怕的分别,让他的心始终都是悬着的。

“对不起对不起……”

只有这一句,却丝毫不能表达他的自责与心疼。

云安听着他这样的语气,心尖儿颤了又颤,抓着他衣袖的手也兀地缩紧。

“我没事的……”万千的话梗在喉头,却也只说出这一句略显笨拙的安慰的话语。“止夜,我说过,不管前路如何,我都会陪你走下去的!”

她不怕艰难险阻,只怕再也见不到他。以后,只怕是要更加小心了!

尤其是在天族这么一闹,那不眠不可能一点都不记仇,在知道了云安的底细之后,只会部署一场更为周密的计划,下一次,她可能就没这么幸运了……

“止夜,这次我们跟天界的梁子算是结下了吧?”云安闷闷地出声问道。

墨止夜眯起狭长的眸子,眼底凌厉的光彩如同实质,却无比柔和地安抚一句:“别怕,一切都有我!”

云安摇摇头,凝重道:“我不是怕,只是觉得既然知道他们会卷土重来,我们就要早作打算了,毕竟下一次,我这套撒泼打滚的本事就不起作用了。”

明明是这样凝重的气氛,墨止夜却被她一句话逗得哭笑不得,云安说得的确很对,可眼下,他只想就这么静静地抱着她,什么都不去想。

云安这一觉睡得很沉很香,连日来的提心吊胆早已在见到墨止夜的一瞬而淡然下来,无比熟悉的鬼尊寝殿也让她安心不已,更有她日思夜想的气息就守在身侧,让她如何不安心?

翌日午后,云安才悠悠转醒,神清气爽地吃着沐风大厨亲手做的饭,无比满足。

墨止夜许是找沐风谈过了,沐风一边吃着一边开口道:“这次虽然有惊无险,但保不齐天族什么时候还会再来闹一通,这期间你需要加紧跟夜学习术法了。”

云安咬着筷子猛点头,她当然巴望着赶快回归到梦笙当年的风采。

这一次虽然侥幸从天界逃回来,但同时也算是亮了所有的底牌,为了应对下一次的突发状况,云安只有在短期内提升到不眠想不到的高度,才能让他再度措手不及。

“要是小黑珠子能把它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就好了……”云安无精打采地念叨着。

墨止夜像是才想起来什么似的道:“你不说我还真忘了,这几日担心着你,都没去瞧它在阵法中温养的怎么样了。”

“那一会儿我陪你去看看吧。”云安继续吃饭,睡了这么久,她是真的饿的。

墨止夜也不催她,淡然地坐在一旁陪着她吃了几口。

忽地一阵轻微的空间波动,云安感受到一缕略显熟悉的气息,头都没抬就知道是谁来了。

“老墨!”风尘仆仆急急而来的不是冥王大人是谁?

“不辞招了,天上那个叫不眠的,是她的亲哥哥,两人同属天帝直系,只是分工不同,不辞被派了下来,而不眠却上任做了契约仙官。”

沐风咬着筷头似有些不信:“靠不靠谱啊?她都下来做奸细了,怎么可能告诉你这么详细的事?”

冥王一时哑然,是了,不知从何时起,他竟对不辞信任到了这个地步。

从前不懂,觉得墨止夜一番作为甚为可笑,可突然有一天,可笑的人变成了自己,他跟墨止夜比起来,又聪明到哪里去了?

沐风没想到他无心的一句吐槽会引得冥王如此神色,不由有些愕然,可冥王却从悲伤中恢复过来,无比怅然地念叨了句:“我会再去查一查,这条线索就先这么摆着吧。”

墨止夜此时无比理解冥王的心情,而且这件事,他也半点没有怪冥王的意思,只淡然道一句:“天族的事暂且放一放,本尊还有事找你帮忙。”

冥王看了过来,想不通墨止夜还有什么是需要自己帮忙的。

云安也有些疑惑地抬起头,就见墨止夜宠溺地看着自己道:“若那颗珠子再无起色,或许要借冥界的忘川河用一用了。”

世人皆知一朝饮下忘川河水,前尘往事再不复记,却鲜少有人知道,忘川河中堆积而起的记忆,可以激发出器灵最深层的能力。

云安是不知道这一点的,所以见墨止夜将毫无起色的小黑珠连同白玉簪一齐丢下去时,肝儿都跟着颤了颤。

“你干嘛?”云安有些慌乱地看着那深不可测的河水。

直到听完墨止夜的解释,云安才镇静了些,心有余悸地推搡了墨止夜一把,嗔怪道:“你不早说,吓得我生怕找不回小黑珠了。”

说着,云安席地而坐,望着延绵不绝的彼岸花发起了呆来。

“止夜,忘川河水没办法帮我恢复记忆么?”

“忘川河水只对器灵起效,切并不是等闲器灵可以招架得住这样纯粹的力量的。”

云安听了,望向忘川河的眸光又变得忧心忡忡起来。

“那……”

“安安,放心吧!玊族的力量不是你我能想象得到的。”

125.惊变

看守小黑珠这个重要的任务就交给了冥王大人,反正就在他家门口,他照看起来十分方便。墨止夜带着云安,整日蹲在藏书阁中,把云安想起的都巩固一遍,在参照着上头学一些新的。

进度慢的让云安心焦,而小黑珠那边也丝毫没有什么值得人开心的动静。

云安的焦虑被墨止夜看在眼里,心里十分不忍。原本这些压力,都不该是云安来承担的,可如今,却不得不让她面对。

今天一大早,墨止夜就被冥王叫走了,云安自己一个人躲在藏书阁,从早发呆到中午。

赵营被分到云安身边,做个跑腿的,也得了墨止夜的令,再有不开眼的来搞事情,不必让云安见,直接拖进极狱受刑就好。

天晓得赵营在接下这命令的时候有多庆幸他站对了位置!

午饭时,云安想起了许久没露面的诛心。

云安被抓到天界一事,墨止夜只说了不辞,却没跟她提过诛心,所以此时的云安还不知道诛心受罚的事。

“赵营,怎么这几天都没看到诛心呢?”少了个成天对她横眉冷目的人固然是好,可诛心在鬼界这么重要个鬼说不见就不见了,总是很奇怪。

赵营愣了愣,手中煮茶的动作未停,忐忑反问一句:“尊主没告诉您吗?”

云安有些莫名,正要问,外头一个鬼兵慌慌张张地想闯进来,被尽职尽责的赵营拦住了。

“你是极狱的看守吧?慌慌张张跑这来做什么?”赵营心惊肉跳地看着眼前的看守,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这么会作死,非要尊主都罚个遍才开心是吧?

那看守却只看向云安,面色带着慌乱,语气却十分恭敬:“鬼后,属下有急事要禀尊主,可是我们之间的联系突然断了,不得已只能跑来跟您说。”

云安听完,“腾”地站了起来,她不关心什么急事,脑袋里全都被他那句“我们之间的联系突然断了”充斥着。

怎么可能呢?

“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

看守眼见着云安用那如同淬了毒的眸光死死盯着自己,心里七上八下地话都说不利索了。

“回鬼后,是本在极狱深处受刑的诛心大人突然不知所踪,小的怕有诈才来禀明尊主……”

“谁管你极狱出什么事!”云安快要急疯了,忍不住怒吼着打断了看守的话:“我问你为什么联系不上鬼尊!”

被云安这么一吼,看守更加紧张了:“我我我,我也不,不知道啊……”

一旁赵营也试着用魂力探查了一番,继而面色凝重了起来:“鬼后,的确是感受不到尊主的魂力了。”

云安脑中轰然一片,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鬼后?”赵营总觉得哪里不对经,可回头见到云安比自己还要慌乱,不由出声提醒道:“鬼后,不如属下先去查一查?”

云安回过神,镇静了不少,如果真是墨止夜有个什么万一,那这件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查的事先缓一缓,你跟我去找沐风。”

说着,云安也顾不上吃饭,火急火燎地就要往外冲。

不成想那个看守拦住了云安,忧心忡忡地道:“鬼后还是别出门了吧!”

云安皱起了眉,眼底已有些不悦:“你该说的都说完了吧?既然说完了就赶快哪来的回哪去!管好自己的嘴,别对任何人说这件事!”

看守像是铁了心要拦,面色也硬气了几分:“鬼后,诛心大人眼下下落不明,鬼后还是别出门了,万一被诛心大人有机可乘,我们可都吃罪不起!”

云安有些发懵,下意识地问:“跟诛心有什么关系?”

看守看向赵营,赵营犹豫了一下才答:“鬼后,头几天您只喝了一杯就醉的不省人事,让天族人悄无声息地把您掳走,您事后没有细想吗?”

云安想起她在天族的那几天,只知道自己是中了失魂果才栽了跟头,却没来得及细想自己为什么中失魂果。

“有诛心大人出马,天族人得手才那么轻而易举……”赵营犹豫着说道。“尊主可能是不想让您觉得鬼界不太平,所以才没对您说明。而诛心大人在极狱深处受着重刑,按理说不可能逃出来。”

正因想到这一点,赵营才总觉得有些古怪。

“就算失魂果是诛心做的手脚,他也逃出来了躲在哪个地方准备再坑我一把。”云安皱着眉分析着,这看守未免太奇怪了些吧?“我待在寝殿也未必就安全了,还不如到沐风那里躲一躲,如果真出什么事,两个人也不至于措手不及……”

说着,云安的视线直直地向看守递了过去:“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没说?”

赵营愣了愣,也看了过去。

看守慌了,肉眼可见的汗珠自额间滑落,眼神飘忽不定,分明就是心虚了!

云安兀地抬手成掌,一掌就将那看守拍得连退数步,直到背部抵住墙壁,才堪堪站稳。

一个健步冲到他面前,云安用小臂死死抵住他的脖子,磅礴的内力在房内肆意而出,压制得他动都不敢动。

云安沉声低喝一句:“说!谁派你来的?”

玊族的功法本就擅于克制妖鬼之力,小小的看守根本承受不住云安的威压,登时脱了力,却咬牙死撑着道:“小的不明白鬼后在说什么……”

“不明白?”

云安冷笑一声,另一只手瞬间蓄力而发,她有的是手段,对付这种级别的鬼!

就比如这一种,虽然不会致命,可灵魂深处仿若在刀山中滚过一糟的痛苦是鬼魂承受不了的,尤其是他这种修为低下的鬼。

一瞬间,看守只觉他连惨叫的力量都被剥夺了。

旁观的赵营看了,心肝儿都是一颤,继而想到,若是这人的话有假,那联络不上尊主的事该如何解释?

不死心地再度去感受墨止夜的魂力,不同于刚才的空白,这会儿他几乎像往常一样,瞬间就感应到了中间的联系。

这是怎么回事?

赵营大惑不解,就愣了那么几秒的功夫,一边倒的形势发生了变化。

只见面含怒色正收拾着看守的云安,突然惊觉地后跃了一大步,盯着看守面前的虚空一脸警惕。

立时,赵营也感受到了一抹强大的气息,隐隐觉得有些熟悉……

直到云安忍不住大骂出声,赵营才反应过来那气息为何如此熟悉。

“诛心!你又抽的什么风?!”

赵营瞪大了眼睛看着诛心缓缓现出了身形,再不可置信地听他淡漠地答一句:“我来杀你!”

娘诶!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赵营立马准备跟墨止夜建立起联系,却被诛心看穿,还没来得及行动,就被诛心一剑劈的人事不省。

云安看着他剑上燃着的青焰,心中警铃大作。

她之前显得无聊问过墨止夜时常施展的青焰,他的解释是魂体在极狱深处受极狱之火的淬炼,一旦过了锻体期,便可无限地接受极狱之火的滋养。

只是自鬼界成立以来,没人能熬过锻体期,就连先前几任鬼王都不行。

光是极狱之火散发出来的气场便足以让一些小鬼魂飞魄散,历来都作为鬼界的一个死刑场。

墨止夜打破了先例,不光熬过了,还炼化了整个极狱之境,所以才能随心所欲的控制极狱之火。

可眼下诛心是个什么情况?

没有先例,云安也弄不清到底怎么回事,单是以诛心为中心释放出的强大威压,就足以让她郑重起来,更不要说眼下闹了这么大的动静都没惊动沐风,越想,就越觉得可怕。

云安瞧着诛心这充分的准备,一阵阵地心慌,面上只镇静地问了句:“你对我是不是太执着了?”

诛心冷冷道一句:“放心,我会让你死得很痛快,绝不会给尊主留下任何念想!”

想想,自己都觉得可笑,尊主一门心思扑在这女人身上,竟丝毫没有察觉他早就熬过了极狱之火的淬炼,趁着如今这女人还没有恢复记忆,赶快铲除才是上策!

这样想着,诛心也不再废话,一瞬间将鬼力发挥到了极致,只求速战速决。

虽然弄出这样一个结界很耗费鬼力,但余下的力量对付云安还是绰绰有余。

云安一味躲闪,却找不到任何还手的时机。虽然她满脑子可用的压制鬼魂的术法,可都来不及施展就被打断,几番交手后,云安的体能明显跟不上了。

“诛心!你冷静一点跟我谈谈!”打不过,云安只好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伺机劝说。

诛心却丝毫不吃她这一套,步步紧逼。云安分神说话的当口,便眼看着剑刃在她眼前划过去,若不是凭着本能躲过,只怕她这半张脸都废了。

虽侥幸躲过了剑刃,可燃着青焰的剑气还是灼伤了云安的肩,一股钻心的痛楚让云安身形一顿,堪堪躲过袭向自己脖子的剑刃,人已经是狼狈不堪。

肩上的伤口没有流血,可云安明显感受到那青焰顺着伤口一路烧灼着经脉,直达五脏。

126.结束了

喉间一股腥甜涌上来,被云安硬生生咽了下去,她看向一脸冷漠的诛心,愤怒地低吼:“诛心你未免太过分了!”

诛心只冷哼,剑锋凌厉地再度袭来。

云安连内力都提不上来,更别说躲了!除了不甘,云安想不到别的词汇来形容此刻的心情。

吞不回去的瘀血顺着嘴角流出,抬手在半空中快速结印做最后的抵抗。

那印还未成,便因没有功力支撑而消散,诛心的剑锋毫无阻隔地刺进了云安的胸口。

结束了!

只消把这女人的魂魄毁掉,就彻底结束了!

诛心面上得逞后的笑意还未达眼底,就被“砰”的一声巨响凝住,转头,是一抹衣袂决然的修长身影。

感受着周遭温度瞬间的下降,感受着自那身影投来的如同实质般锋利的视线,诛心脑中嗡然一片,却丝毫没有收手的意思,抬手便要强行拘出云安的魂魄。

却不成想,那身影比自己更快,诛心只来得及抬一下手,便再无法动弹。还是低估了他的厉害啊!

诛心自嘲一笑,神色异常平淡地看着那身影怀中气息奄奄的云安。极狱之火灼烧心肺,他就不信这一次还弄不死她!

“属下只是做了该做的,如今心愿已了,单凭尊主处置。”

墨止夜没有空理会诛心那一番言辞,一颗心都随着云安惨白着的一张脸缩成了一团。

此时的云安,神志已然不清,要不是抱着自己的那个怀抱异常的熟悉温暖,她恐怕都不知道来的是谁。

“止,夜……”

墨止夜顾不得其他,立时抽离了云安体内疯狂肆虐的极狱之火,拦腰抱起她,瞬息间便消失在了房间,只余下还动弹不得的诛心立在原地。

沐风见到又惊又怒的墨止夜和奄奄一息的云安时,颇有种魂不附体的感觉,忙问道:“怎么了这是?”

墨止夜小心翼翼将云安放到床上,薄唇嗡动着,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最终只用因焦急而无比沙哑的嗓音念出两个字:“救她!”

沐风自然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救人,可刚一搭上云安的脉搏,就得了个心脉尽毁的结果,顿时急了:“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伤得这么重?”

墨止夜眸光渐渐冷下去,都怪他,怪他太顾念旧情,才会酿成今日这个局面。

鲜少的,墨止夜冲着沐风发了火:“废话少说,赶快救人!”

听着墨止夜的嘶吼,沐风头痛了,“无药可救”这四个字,要他怎么说得出来?

行云流水般地下了几针在云安的周身大穴,本用来杀人的针法如今却能成功地阻断了极狱之火残余的灼烧之力。

虽然墨止夜在赶到的第一时间将火抽离出去,可依旧如同亡羊补牢般,残余的火毒在云安体内的灼烧是无法抽离的,他从未医治过这样的伤,只有在藏书阁中想想办法。

“只是暂时稳住了,详细的,我需要去翻翻书,你跟我一起!”说着,不由分说拉着墨止夜就走。“还有,为什么云安的伤像是你极狱之火造成的?那样的伤意味着什么,你应该最清楚不过吧?”

诛心的部署做的太好,以至于沐风到现在都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还以为是墨止夜发了什么疯,语调中颇有些责怪的意味。

“我也不知道诛心是怎么在极狱中逃脱的,更想不到他竟然也熬过了锻体期……”

沐风惊得说不出话来。

墨止夜却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招来一名鬼兵急促地命令道:“去冥界,即刻把冥王请来!”

那鬼兵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可单看墨止夜的脸色也知道事态严重,不敢有丝毫耽搁,立时赶往冥界。

“冥王也颇通些医术,在位时间又久,兴许他会有应对极狱之火的办法!”

沐风没空听他解释这些,墨止夜也不敢再去想,若云安救不会来了,他会怎么样。

两人沉浸在书中无可自拔。

即使是藏书量惊人的玊族藏书阁,有关于极狱之火的记载也是少之又少,能用到的,基本就找不到。

不多时,冥王急匆匆的来了,很是疑惑地看着两个慌乱忙碌的身影问:“什么情况?火急火燎地叫人来,你们鬼界出什么乱子了?”

沐风忙得头都顾不上抬,只道一句:“人在我房里,你看了以后再来。”

冥王满脸的问号,让人引路去了沐风房中。

再回来时,他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不待他问,沐风便简短解释道:“先前不知道诛心撑过了极狱之火的淬炼,那伤是他从极狱逃出来后留下的。”

冥王顿时明白了墨止夜那几欲发狂的模样从何而来,沐风那神色郑重匆忙不肯停歇又是从何而来,只是……

“毕竟只是个人类,极狱之火留下的伤,无……”

“无解”两个字还没说完,墨止夜已急速上前冷然看着冥王,硬生生让冥王咽下了没说完的话。

“不必多说了,你只管告诉本尊,如何能救人!”

冥王急了:“老墨,你一界鬼尊,生生死死有什么看不开的?与其想着怎么救她,倒不如找一找梦笙当年是如何跳出轮回自行转世的!再想一想,如何能让她的魂魄留下来。”

他刚才去看时,云安的衰弱已经不仅仅是身体上的,她的灵魂也在一点点被极狱之火的余威蚕食,估计身还未死,灵魂便要消散殆尽了。

冥王转头看向了沐风:“你的针法虽然阻断了心脉被焚烧,可这会儿火毒已经将她的三魂七魄焚得差不多了。”

沐风一阵,手中的书“咣当”一声砸在地上。

墨止夜慌乱地赶到云安身边。

云安身上被封住的大穴此时重又开启,残余的火毒继续焚烧着心脉,让魂魄有了丝喘息,可那虚弱的程度已经不用怎么探寻,光是肉眼看都看得出来。

心脉尽毁,云安嘴边不断地溢出殷红的血液,仿佛要将体内的血全都吐出来一样。

“安安……”墨止夜慌乱地将云安抱起来,死死地禁锢在怀里,仿佛这样,她就不会离开自己了。

千帆过尽,我们终再见;历尽磨难,我们终摒弃前嫌,你怎么可以——你怎么敢,就这样离开?

“你不会有事的,本尊绝不会让你有事的!”这句话到底是在安慰云安,还是在安慰他自己,谁也说不清。

沐风上前一步,不死心地搭上云安的脉搏,却得到了与冥王一样的答案,顿时如坠冰窟。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令所有人始料不及,再想补救,却怎么都来不及了。

“夜……”沐风的声音有些哑,有些低沉。“魂体的事你最清楚,有没有什么办法,留下云安的三魂七魄……”

“她不会死!”墨止夜冷声打断了沐风的话,眼底,却满满的都是绝望。

想必墨止夜自己最为清楚云安的伤势,他也最了解极狱之火,便是鬼界数一数二的厉鬼也招架不住的力量,岂是云安能够抗衡的?

如今能做的,只有强行将云安的魂魄禁锢在她体内,能拖一时便是一时。

滂沱的鬼力自墨止夜身上肆意而出,像是没有尽头般拼了命灌进云安的体内。

如此不要命的做法让冥王大惊,却无法上前制止,嘴角嗡动着念叨:“疯了,真是疯了!这样做除了两败俱伤还有什么结果?”

沐风不敢耽搁,心中所想皆是在墨止夜彻底失控前找到医治云安的方法,转瞬间便又冲进了藏书阁。

要快,不能耽搁了!

冥王还在不死心地劝说:“老墨你冷静一点!你这样是没用的!”

墨止夜充耳不闻,眼底心里都只有云安那张如同白纸般惨白着的面容。

鬼力在云安体内肆虐,大肆驱逐着残余的火毒。

这种事,他早就做过。

只是那时他是只厉鬼,火毒在魂体中的灼烧没有这么直接,他拼着一口气将火毒驱逐干净,至此有了得天独厚的修炼方式。

所以对于清除火毒这件事,他并不陌生。只是云安的身体,早已被火毒侵蚀的面目全非,即使火毒清除,也无济于事,在冥王眼中,不过是白费力气罢了!

“老墨!你……”

“闭嘴!”墨止夜额上隐隐显着青筋,眸光愈发凌厉。

冥王再不忍看,拂袖离去,转眼便进了藏书阁。

“你们玊族可有医治心脉尽毁的法子?”冥王*地在书架中翻找着,一边问道。

沐风回忆他所学的一切,皆没有一项是可以用到的。眸光自始至终不曾离开手中的书卷,口中是百感交集的声调:“我再找找,会有办法的……”

一向神经大条没心没肺的冥王,此刻竟面露愁色,跟着沐风一起翻遍了玊族所以记载医药理的书籍,却一无所获。

不由有些急了,连礼仪都顾不上毫不留情地讥讽道:“你们玊族的藏书量都快被你们吹嘘到天上去了,怎么到最后连个人都救不了?”

沐风连反驳的话都没有,他也无比不甘。

127.这是你的惩罚吗?

甚至也有些鄙夷,藏书阁中单是关于医药理的书籍就有万卷,却没有哪怕一篇是关于治疗心脉尽毁的,倒是一遍遍地告诉他们,这是个无药可治的症状,一遍遍地让他们死心!

云安这边,残余的火毒已经全数除尽,可云安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鬼力对云安再无作用,即使云安的三魂七魄都稳定下来,可肉身的死亡速度是谁都无法阻止的。

经此一祸,云安的魂魄少说也要沉睡个几千年,才会重又温养出意识吧?

若真如此,他便守在这鬼界,守着她的魂魄,就这么等下去吧……好歹,保住了她的魂魄,就有希望了不是吗?

可他不甘心!他不想两个人最后是这样的结果,他不想重复着等待,他好容易放下心结,还没有来得及好好补偿她!

这是你对本尊的惩罚么?惩罚本尊那般不信任你……

悲伤自心间溢出,鬼是没有眼泪的,墨止夜眼底血红一片,面上满是懊悔和悲切的痛苦之色。

抱着云安如同抱着一个残破不堪的木偶,可饶是如此,墨止夜依旧不愿意放手。

鬼界界口似有波动,他无心去管,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冥王那边,看着判官携着一个半人高的黑衣小女娃,一时间竟反应不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那小女娃神情冷酷,看着冥王丝毫不畏惧地质问道:“沐瑾大人在哪里,为什么她气息衰弱的我快感受不到了?”

“谁,谁?”冥王迷茫地看着小女娃,甚至连她如此无礼的态度都没察觉。

沐风原本还在翻书,听闻女孩的话登时就坐不住了,忙冲上前看向那个小女娃。

女孩肤若凝脂,黑发如墨,双眼灵动有神,精致得宛若一个瓷娃娃,一席黑色轻纱裙也是当年大玄的盛行装束。一瞬间,沐风反应过来,半蹲下来抓着女孩的肩膀,又惊又喜地问了句:“你是那颗小黑珠的器灵?”

小女孩上下打量了沐风一眼,面上多了几分疑惑:“你又是谁?我在你身上感受到了些微的玊族气息,你是玊族之后?”

沐风来不及向她做自我介绍了,只激动地问:“别管那么多了,你能不能救救云安——也就是沐瑾?”

小女孩更加疑惑,歪着头正要发问,却被沐风整个抱起来便往云安那里冲。

“喂喂喂!你先放我下来!回答我的问题啊——”

沐风没空回答,直接将小女孩扔到云安跟前。

这下小女孩不说话了,灵动的大眼瞪得更圆,看着云安有些难以置信的样子。

墨止夜见到她,疑惑的眸光投向沐风,沐风忙解释道:“这是那颗黑珠的器灵。”

小女孩上前一步,细嫩的小手轻轻搭在云安的额间,缓缓合上了眼。

时间都静止了,沐风感受着空气中无比熟悉又无比强大的气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女孩周身散发着缕缕金华,晃得人睁不开眼。

最先感受到云安变化的,是死死抱着她的墨止夜。感受到她呼吸逐渐平稳,感受到她逐渐恢复过来的魂力,他面上溢出一丝狂喜,一瞬不瞬地盯着云安的脸。

女孩身上的光华淡了几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沐风觉得她的身影也淡了几分。

——————

云安分不清,眼前的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她记得他被诛心袭击,受了极狱之火的重创,最后一眼,她见到了墨止夜。

可眼前这水深火热的场景又是怎么回事?来自灵魂深处的痛楚让她的意识逐渐消散,她几乎忍受不了那股炙热,一遍遍地焚烧着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结束,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会从这可怕的场景中脱离。

意识一点点消失,那非人的折磨似乎也不是那么痛苦了,快结束了吗?这样无力缥缈的感觉,是她要死了吗?

徒然,一股清凉流进灵魂深处,让云安一瞬间清醒过来,痛苦再次席卷而来,却多了一股力量陪她一起抗衡。

那滂沱的力量太过熟悉,云安唇角嗡动着发不出声音,但她知道,她念的是他的名字。

意识再度消失前,她听到他的声音:“这是你对本尊的惩罚吗?惩罚本尊那样不信任你……”

她想说不是,她想说她从未怪过他,可是真的好累啊!她想她应该好好睡一觉,等到睡醒了,再跟他解释……

一缕金华,驱散了暗沉沉的乌云,仿若暴雨后浮现出的一缕阳光,照耀在云安身上,让她睡意全无。

这气息,陌生又熟悉,她看着那缕金芒飘飘忽忽来到她眼前,在她面前站定。

那粉雕玉琢的小丫头,她从未见过,又像是早就见过……

云安累得没力气说话,意识也迟钝的没有能力思考她到底是谁,只有木讷地看着她。

小女孩重重地叹了口气,后怕地念叨一句:“幸好我醒的及时,不然就赶不上了!”

“沐瑾大人,您睡了太久了,该醒过来了!”

云安随着她这番话而身形一阵,心里某个角落炸裂开,里面那一直被保护得很好的秘密毫无保留地呈现出来。

意识里涌进了太多的东西,云安无法吸收,彻底陷入了沉睡……

——————

墨止夜盯着云安发了七天的呆。

自从那日黑珠的器灵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云安的身体就开始缓慢地自我修复起来。墨止夜经常通过鬼力探查云安体内的状况,每看一次都觉得震惊不已。

粉碎的经脉有着它自己的规律,一点点搭建重组,进度虽慢,但有条不紊,云安的气色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

她的枕边放着那支雕工精美的白玉簪,上头的黑珠却不翼而飞。

冥王推门进来,端着滋补的汤药,已经习惯了墨止夜那木讷的神情,只淡淡地道一句:“我跟玊族的小子又研制了新药,她的心肺比常人脆弱些,这药或许会有效用。”

墨止夜一言不发地接过那药,含入口中再渡给云安。这七日都是如此,云安咽不下任何东西,水也好、汤药也好、流食也好,都是这么硬灌进去的,索性有了这些药,云安体内经脉搭建的速度快了不少。

沐风照例过来诊脉,虽然云安体内大半的经脉都还没搭建完,五脏六腑的损伤却好了个七八分。

跟冥王交换了个眼神,两人皆在彼此眼中得到了相同的答案,沐风看向墨止夜,小心翼翼地道一句:“云安应该是快醒了。”

果然,在听到这一句后,墨止夜的眼底有了光彩,看向云安的眸光也有了几分热切。

“就是经脉损伤严重,之前的努力是要白费了,不知道云安醒了知道这件事,会不会难受。”

好容易再次掌握了那些术法,这一场祸事却导致她短期内都无法运功,以云安执拗的性子,只怕不是那么容易看得开的。

墨止夜嘶哑着声音缓缓道一句:“醒过来就好,眼下这样的情况,谁还顾得上那么多。”

冥王在一旁还有些后怕,总算人是救回来了,不然天知道这疯子要怎么发疯呢。想到始作俑者,冥王不由在一旁小声问沐风:“对了!那个小诛心,我听说老墨没处置?”

沐风看了眼墨止夜,叹了口气跟冥王一道出了房门,才缓缓道:“我也是听赵营说的,诛心被夜卸了一身鬼力,如今的修为连那些鬼侍都不如。”

冥王有些惊奇,皱着眉念道:“老墨当时居然还有理智没直接打得他魂飞魄散?”

“我想,夜是打算让云安亲自惩处诛心吧……”沐风看了眼身后紧闭的房门,摇了摇头没再多言。

“算了算了!不想这些糟心的事了,我昨晚上看到一本很有意思的药经,今天再去瞧瞧!”

冥王这几天出入藏书阁的次数勤了,松懈下来以后倒发现不少他都没能掌握的医学知识,惊讶之余也由衷地感叹一声,玊族藏书果然名不虚传。于是这些日子硬是死皮赖脸地去盗学玊族的医术,沐风不予计较,偶尔两人还会凑在一起探讨一番,给云安研究个新药。

虽然这么一看,云安完全就是一只实验用的小白鼠,可药效上还是没得说的。

一转眼又是三天过去。

当云安再度睁开眼,对上墨止夜那如同深潭的眸子时,周遭仿佛都凝固了一般,静止下来。

“止夜……”这一声呼唤,百感交集,以往的点滴在脑中走马灯似的过了一遍,不管是千年前的初遇,还是大半年前的重逢。

“你醒啦!”欣喜和心疼在脸上纠结在一起,墨止夜的脸都有些僵硬了,一时间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

云安轻轻点头,下一刻便被他整个揽进了怀里。

“对不起,又让你担心了……”云安躲在他的怀里,闷闷地念着。

抱着她的手臂收得更紧,云安不由轻咳出声:“咳咳!放开,透不过气了!”

墨止夜慌乱地松开了手,垂眸看向云安,就对上她明亮的眼。

128.你到底在恨什么

云安在他怀里浅浅一笑,轻声问一句:“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墨止夜愣了几秒钟,思绪飘出去好远。

遥记得两人情意正浓时,她总是缠着自己计较着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对她动情的。而自己一贯回以淡漠一眼,从不正面回答。

他会说,而立之年的他在看到那宛若丁香花般娇弱美艳的少女时,便已经失了心智么?只怕会被她笑死吧!

可这话,云安是怎么知道的?

怀中的人眸光晶亮着,隐隐含着丝促狭。蓦然想到一种可能,墨止夜惊愕地低呼:“安安,你……”

云安抬手,抚上他的脸,虽有些无力,可她此刻真的好开心。

“能这样见到你,真好啊!”云安念了这么句,却又垂下手,沉沉睡去,留下满脸惊愕的墨止夜,久久回不过神。

云安这一觉并没有睡多久,身体恢复得速度也逐渐加快,加上她似乎恢复了所有的记忆,这让十天来阴沉压抑的鬼界终于迎来了春天。

再醒来,看到墨止夜和沐风关切的眸光,云安心底暖暖的,轻声道一句:“我回来了!”

没有过多的解释,只一句“我回来了”,便说明了一切。

沐风感慨良多地看着云安:“你终于都想起来了啊!”顿了顿,不由又问了句:“那颗黑珠是怎么回事?你濒死时它的器灵出现,可很快又消失了。”

云安勾了勾嘴角,张了张嘴,没有回答,却是无比委屈地道一句:“我睡了这么久,连口饭都不给吃么?”

沐风一愣,随即笑出了声,连连道:“好!等着我现在就去给你准备吃的。”

片刻后,沐风端着清淡的流食进门,云安也不动手,任由墨止夜喂。趁着精神头好,云安解释道:“晟修说的都是他知道的,我的确偷偷去了藏书阁,发现了小黑。只不过,小黑并不是藏书阁中衍生出的器灵,而是——”

云安的眸光有些深远,往事还历历在目,再说出来,却已然隔了千年。

“它是玊族创始人留下的精元之力!”

沐风听得云里雾里,太多太多的疑团得不到解释,他坐下来,安静地聆听。

当年潜入藏书阁的梦笙,机缘巧合跟小黑珠建立起了联系,小黑是创始人身故后留下的精元,极为纯粹的力量在藏书阁的温养下,逐渐有了自己的意识。

在无人打扰的那几年里,小黑的成长也日渐迅速,梦笙就是那个时候跟它相遇的。

小黑对主人的了解不多,却知道藏书阁中天大的秘密,原来什么禁术、什么一方小天地,皆是小黑珠本体,云安就是在炼化小黑珠的过程中逐渐学会了那些禁术,才有了后面的一切。

可惜炼化还没到一半,就出了那样的事,梦笙只有拼尽所学,保下了墨止夜,送走了晟修,剩下的,就是用千年的时间让自己重生。

“如今小黑跟我融为一体了,等到我的经脉被修复好,就可以炼化了。”

沐风还有疑问:“可是我记得上一次我死前,封印了赤圆珠上的邪气,为什么你还要建立那样一座地宫呢?”

云安勾了勾嘴角,有些俏皮地道:“为了引人注意啊!没有这些巧合,你们怎么会注意到藏着小黑珠的地宫?而且,你不觉得赤圆在那座地宫的温养下,灵力更充足了吗?”

墨止夜神色复杂地看着云安,她当年,就是这样一步步精密计算步了这么大的局吗?安顿好了所有的人和事物,自己却以千年的时光为代价重生,她就真的不怕自己回不来,不怕再也见不到他么?

经历了这场生离死别,他突然觉得过往一切都不重要了,只要她好好的,活蹦乱跳的在自己眼前,什么都不重要了。

感受到墨止夜的视线,云安也回看了过去,继而突然有些心虚,语调中也多了几分慌乱:“止夜,你听我说啊!当年杀了沐风和你的都不是我,真的!”

“我知道……”

墨止夜喃喃的一句让云安有些发懵,她可不记得身边有谁解释过当年的真相,他怎么就知道的?

“我都知道,你不会那样的铁石心肠。过往被仇恨蒙蔽的我看不开,如今却明白了。”

云安看着他,傻傻地笑,顿了顿还是看向沐风道:“不得不说,连震也算是一界天纵奇才。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他早在我顺利留在止夜身边时就培养了一个跟我身型声音差不多的女人,精心培养,将我的一言一行都学得十成像,前世你死前看到的那个女人就是她。”

提起连震,三人的面色都凝重了起来。

云安抓紧了被角,有些不安地问:“还没有连震的踪迹吗?”

她千算万算,也算不出连震是如何逃出轮回的,只知道她与墨止夜重逢后会因连震而磨难重重,养魂石之后的事,她也无力推算,只有精心部署,以防万一。

“按理说我应该是对魂体最为敏感的,可始终没有他的消息。”说起这个,墨止夜也有些忧郁。

云安也知道事情急不得,只有大咧咧地打着哈哈:“算了!我先养好了身子再说吧!如今他不知道我已经恢复了记忆,我们也不算被动。”

心里已经打起了很好的算盘,她自己的身子自己最清楚,经脉在她醒来后,就可以通过术法加快搭建,而炼化小黑珠也是很快的事,不出一个月,这一切就都能结束,到时,她出去做个诱饵,很快就能引得连震主动找上门!

只是这个想法有些冒险,墨止夜听了未必会由着她,还是先瞒一瞒的好。

如今恢复了所有记忆的云安,眼底流光莹转间,满是墨止夜猜不透的小心思。墨止夜一边感慨着,一边小心翼翼地照顾着,日子过得很快,也很安逸。

身体如同云安预料的一般恢复得很好,云安心底里的计划已经成型,便主动开口提起了这件事:

“止夜。”云安忍受不了墨止夜一勺一勺缓缓地喂着苦到心尖的药给自己,果断地抢下药碗一口干了,抓起一旁碟子里的果脯塞嘴里,这才好受些。

清了清嗓子,云安说着未完的话:“我想了想,现在藏书也找到了,禁术也找到了,我是不是可以回学校去了?”

墨止夜翻着书,*地问一句:“怎么好端端地想起来回学校了?”

云安答得一本正经:“作为一个新时代的美少女,我难道不应该以学业为重,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么?”

墨止夜淡淡地瞥她一眼,满是淡然,满是从容。

云安:“……”什么意思?行不行你倒是给一句痛快话啊?

“等你回到当年的巅峰状态,再来跟本尊讨论做诱饵的事吧!”

“……你都知道啊?!”云安意外地看着墨止夜。

墨止夜一脸“我还不了解你”的自若表情,淡然回道:“如今你本事涨得太快,想做什么我也拦不住你,可你在行动前,总要跟大家商量一下,不要总是什么事都自己一个人去扛着。”

云安一瞬间红了眼,他还在后怕自己当年的所作所为吗?她自己何尝不怕,如果这中间出了什么差错,又如何有今日这番两人对坐谈心的景象?

“止夜……”

“对了。”墨止夜想起什么似的,眼中多了一抹恨意。“这些日子光顾着你,都忘了还没处置的诛心。”

云安闻言,神情有些复杂,轻叹了口气,缓缓开口道:“他的心结在我,回头我去见见他吧。”

顿了顿,云安不由呢喃道:“我倒不是生他的气,就是觉得很奇怪。”

“奇怪什么?”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那么忠诚的一个人变了心,几次背着你做小动作,他到底在恨什么呢?”

这个问题,在云安见到诛心的时候,没忍住问出了口。

彼时诛心只被关押在鬼界最普通的牢房里,没有多大的禁制,诛心却依旧挣脱不开这座牢笼。照上次他袭击云安的气势,已经弱了太多太多,颇有股灯尽油枯的意味。

他在见到云安时,眼底的从容被震惊取代,继而是深深的不甘,他冲到牢门前,眼底似要喷出火来,口中更是失控的咆哮:“为什么!为什么你没有死!凭什么!!”

云安理所当然的,问出了那个问题:“你到底在恨什么?”

诛心听着她清冷的语调,口中溢出了癫狂的笑。

良久,他才满眼憎恨地瞪着云安道:“你恶事做尽,不将你生吞活剥,如何能解我心头只恨?”

“若我说,我什么都没有做过,杀害沐风和墨止夜的都不是我呢?”

诛心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得更加疯癫。

“诛心,你好好想,你心里那份执念,真的是恨么?”

在狂笑声中,云安不悲不喜地问了这么一句,瞬间让诛心收了声,木讷地看向她。

云安的眼底似有些悲悯,就这么一瞬不瞬地注视着诛心。

129.不被需要的错觉

云安一步步走近,走到诛心跟前站定,坚定不移地开口缓缓说道:

“你所谓的恨,不过是因为墨止夜性情大变而不甘,不过是看不过自己在恩师心中的地位日渐降低,不过是司元的身份将要被取代!”云安字字珠玑,说得诛心脑中轰然作响,久久都无法消化听到的这些。

“仔细回忆一下,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违背恩师的意愿的?

发现梦笙心怀不轨?不!是在王上下令让墨止夜培养司元的时候!

你表面上不介意,实则呢?你真以为墨止夜不知道你偷偷解决了多少送入府上的学生?那些无故失踪的学生,大多都是无根无底,且天赋极好被墨止夜另眼看之的,你费尽心机用自以为天衣无缝的方式逐一解决,为的是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昨晚,云安问出那个问题后,听到墨止夜说出如此惊人的秘密时,云安心里一片复杂。在她的印象中,诛心虽然死板一些偏执一些,可本性并不坏。

云安一直以为,诛心对自己的恨意是因为自己改变了墨止夜,却没想到,他早在这之前,就在心中种下了一颗扭曲的种子,这颗种子在自己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加速成长,渐渐的将他的心蒙蔽,从此再无回头的余地……

诛心的脸色已经是十分难看了,瞬息间变幻了好几种颜色,最后,他愤怒地低吼:“我那都是为了尊主!你这个女人懂什么!”

云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却足以看得他心虚不已。

“你可以辩解,可以为你所做的一切找到一个完美的理由,那就是为了墨止夜。可在我看来,墨止夜并没有变,只是你的心境变了,仅此而已!”

诛心连连摇头,面上满满的都是惊恐,他下意识地后退两步,却结结实实地摔坐在地上。

云安看着诛心,只觉得陌生,虽然恢复了所有记忆,但她依旧像是第一天认识他,看了良久,竟依旧看不透他。

“我劝过止夜了,可是似乎没什么作用,你就只能留在这里,好好想,慢慢想,直到你想清楚了,他再考虑要不要放你出来。”

话落,云安不再逗留,不想让心中那份沉重再停留下去,转身,毫不留恋地离开了这座牢笼。

心里说不出的难过,惋惜又悲愤。

回到房里,云安的情绪依旧不高,要不是墨止夜的视线太过炙热,她恐怕还要一直这样发呆下去。

云安终于看了过来,墨止夜挑了挑眉,面上不愉之色渐浓:“身子还没养好,就开始到处乱跑了。”

云安愣了愣,才想起早上她是趁着墨止夜不在偷溜出去的,难为他没去捉自己,反而还在房里安安静静地等着。

“嘿嘿!”云安面上挂起狗腿的笑,往墨止夜跟前挪了挪,招来人家无比嫌弃的一眼。“我就去遛个弯儿,这不就回来了嘛!”

墨止夜想来抵挡不住云安这一套撒娇卖萌的技能,眸光登时就柔和下来,无可奈何地看着她道:“我是担心你的身体。鬼界终归不适宜人类休养,我们也准备着回人界吧。”

云安眼前一亮:“你是同意我回学校啦?”

墨止夜拉过她的手让她坐好,感受到掌心的微凉,不由皱起了眉头:“想回学校,就好好养伤。我们在别院住到你伤好,否则一切免谈。”

“哦——”云安嘟着嘴巴拖了个长音,心里都要急死了,连震一日不除,她也一日不能安心。倒是墨止夜,不慌不忙的样子实在让人郁闷!

又听墨止夜不咸不淡地开口:“养好伤以前,最好不要离开我的视线,免得被天族的人盯上。”

云安一愣,继而想起先前的失魂果事件,要不是诛心放水,她又怎么会被抓到天上去?

知道他担心,云安不由安慰着回一句:“放心吧!”顿了顿,又不由神色复杂地看着墨止夜,欲言又止的模样引人侧目。

墨止夜见了,没好气儿地笑骂道:“想说什么就说,你何时还学会吞吞吐吐了?”

云安想了想,还是开口:“其实我在鬼界也挺好的,等我养好了自己回去也可以……”

“说重点。”墨止夜放下书卷,直直地看了过来,对云安的神情感到莫名奇妙。

“诛心现在被关着禁闭,你要是走了,鬼界谁管啊?”云安犹犹豫豫地终于说出了担忧。“今时不同往日,我也没那么脆弱了。”

虽然恢复到当年的状态还需要时间,但此时的云安也绝不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可越是这样,墨止夜越是不敢松懈,他怕一放松,就会发生什么无法回头的事……

男人纠结起来,真的比女人可怕太多。云安从来没发现,墨止夜可以像个老婆子一样絮叨。饶是里面浓浓的关切让人无法忽视,可云安还是觉得不自在。

随后云安就发现,自己的伤养的越快,某鬼尊大人就越是患得患失。说不清他到底是什么心理动态,仿佛自己越是强大,他就越是不安一样。

这一发现让云安有些无语,忍不住就想去了解一下男人的内心活动。

索性诛心下岗以后,鬼界一应事物都要墨止夜亲自处理,云安倒有的是机会去找沐风单独谈。

至于为什么找沐风……放眼望去整个鬼界敢跟自己随便讨论墨止夜的恐怕也就只有沐风了,而沐风又可以说是最了解墨止夜的,所以云安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了。

当云安说明了现状,看着沐风一脸求解惑的时候,沐风简直哭笑不得。

“怎么好容易恢复了记忆,你倒是比以前更白痴了呢?”

云安登时蹙紧了眉头,嗔怪地反问:“怎么你好容易恢复了记忆,反而变得这么毒舌了呢?”

沐风笑而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云安,直看得云安心里发毛几近暴走,才波澜不惊地道了句:“你还看不明白么?”

云安一时就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满脸都写着“迷茫”二字。

“你的成长太快,已经给他一种错觉,你不再需要他,不再依赖他了。”

“这算什么?”云安只觉得哭笑不得。“当年我不也是这样一步步成长蜕变的?跟现在的状态有什么区别吗?”

沐风一脸看白痴的表情,良久才无奈叹道:“能一样么?当年你一身本事都是夜教的,如今呢?在你身上有太多他不知道的变化。不说别的,光是他如何成的鬼尊,晟修如何坐上的妖王之位,真要解释起来,你觉得他会有多惊心?”

云安颇为无辜地喃喃自语:“那样的术法,如果不是拼死一搏,哪里施展的出……”

沐风眸光黯了一黯,他就知道是这样,当年的她走到无法挽回的境地,自然会拼死一搏,这样不顾自己,成全了所有人……

她就没想过这些被她成全这些人会如何想吗?

“一直都想问你,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自己的身世的?”

云安抬头,对上沐风有些沉闷的眸光,眼中亦带了丝伤感:“当年你死得太过突然,我不明白连震为什么要这么做,所以就偷偷查了。”

得知死的很有可能是自己的亲哥哥,云安当时也很是绝望,之后便是庆幸,庆幸杀死沐风的那个人不是真正的自己,虽然沐风八成是误会了,可总好过真的是她亲自动手……

也是从那时起,云安开始防着连震,可那时连震的局已经步的差不多,很多事都不是她一己之力可以挽回的了,所以她才想通过玊族藏书阁来找到些突破口,就算不能力挽狂澜,也总要有一个完美的结果。

她真的做到了,看看如今的墨止夜,看看晟修,再看看她自己,这盘棋她也算是赢了的,眼下唯一要做的,就是与连震做最后的清算!

沐风眸光沉沉,看着云安坚毅的眸光既心疼又无奈,两人沉默了良久,就听沐风无比伤感地道一句:“小瑾,苦了你了……”

莫名的,云安红了脸,他这一句话,勾起了潜藏在内心深处的那抹柔软,她不是一个感性的人,可听到他这一句,却莫名地想哭。

抬手揉了揉眼角,倔强地不肯让眼泪流出来,口中还要没好气儿地补上一句:“我来问你问题,你倒跟我煽情起来了!算了算了!不问了!”

话未落,人已经逃也似的冲出了门。

毫无防备地,云安撞进一堵结实的肉墙中,好巧不巧地,挺直的鼻子撞了个结实,鼻头一酸,眼泪“唰”地就下来了。

墨止夜有些发懵地看着云安,看着那肆无忌惮溢出眼眶的泪珠,眸光便沉了下来。

沐风如今胆子大得很,竟然敢把你弄哭了么?

凌厉的眼神扫到门内,却听云安带着浓重的鼻音不满地嗔怪道:“你怎么突然出现连个声都没有?想撞死我么?”

墨止夜觉得自己很无辜,可对上云安泛红的眼圈,便有些惶惑,无措得像个孩子。

130.我只要你

反应过来后,墨止夜不免有些不悦,蹙着眉垂眸看着云安责怪道:“不好好在房里休息,到处乱跑惹人担心,这会儿你倒还委屈了?”

他不过是因为处理完了事务回寝殿就发现云安没有乖乖躺着才出来找,顺着气息找到了她,却又发现她红着双眼,像是受了莫大委屈般。

云安嘟着嘴,伸开双手软软念一句:“走不动了,你抱我!”

墨止夜:“……”

对上他波澜不惊的眸子,云安面上不悦渐浓,颇俱威胁性地补问一句:“不抱?”

墨止夜登时没了脾气。

抱!他抱还不成么?

微微弯腰将云安打横抱了起来,一眨眼的功夫,两人便双双出现在寝殿中。

回想着沐风的那番话,云安突然理解了墨止夜的焦虑,任由他轻柔地将自己放下来,还不等云安说什么,墨止夜就淡然地道一句:“收拾收拾,我们今天就动身回人界。”

云安愕然,脱口问一句:“鬼界不管了?”

墨止夜更加淡然地回一句:“有血刹呢!”

云安嘴角微微抽搐了两下,鬼界一共就七个血刹,两个先后刺杀她未成被墨止夜处理掉了,剩下那五个……

“这也太不靠谱了吧?”云安无力地吐槽。眼见着墨止夜面上的不悦愈发明显,云安忙找补道:“不过既然你决定了,那我都听你的!”

话落,还补上一抹甜丝丝的笑容,一脸的人畜无害。

墨止夜的眸光柔和了下来,宠溺地揉了揉云安的头:“去吧。”

说是收拾,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穿的用的在别院都有,云安只是去床头把那支白玉簪子带上,便再不需要拿什么了。

黑珠化成真元融进云安的体内,簪首的部位就空了出来。这几天墨止夜忙得焦头烂额,仍抽出时间,不知道从哪里找来颗殷红殷红的红翡珠镶上去,倒比以前更受看了。

就着簪子将长发松松散散地挽起来,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只是经脉还没修复好,云安的脸色还是病态的苍白。

如果是平时,云安在鬼界爱待多久就待多久,可若是休养,鬼界实在不是个适合人类养伤的地方,灵气稀薄不说,充裕的鬼气甚至会阻碍经脉的恢复。云安虽不说,可墨止夜都知道,所以才会这样心急地想把云安带出去。

“你也不必太担心鬼界没人守着。”墨止夜突然出声。“我传了些鬼力给赵营,诛心手里的事他也在一点一点地接手。如今他的实力也够跟那些血刹持平的,真有异动,报信的能力还是有的。”

云安这才想起,她有些日子没见到赵营了,却没想到墨止夜给了他这么重要的任务。

想到之前赵营被分到自己跟前做鬼侍,云安不由问了句:“你对他倒是挺放心的?”

墨止夜波澜不惊地回:“一开始是看他心思单纯,又老实。可如今见你跟他处得不错,便觉得不能留他在你跟前晃悠了。”

云安:“……”什么意思?这是吃醋了?满鬼尊殿连个女鬼都没有,是她的错了?

像是听到了云安内心深处的吐槽,墨止夜云淡风轻地瞥了眼过来,淡然又道:“我准备甄选两个资质好些的女鬼留在你身边,别院里的侍女级别都太低,真有什么事恐怕你还要抽出空去保护她们。在此之前,还是我亲自守着你比较保险。”

墨止夜这话说完,云安就解读到了另一层意思:他分明是为自己擅离职守找了个借口,中心思想不就是想留在她身边么?

能得墨止夜重用的鬼力强大的厉鬼,除了凝霜以外,都是男鬼,就连凝霜费尽心机坐上了血刹的位置,也被墨止夜分配出去,终年见不到他一面。

墨止夜说是找两个女鬼,可哪就那么好找的?实力要超过血刹,又要忠心耿耿地保护云安不掺任何杂念……云安光想想都知道不可能。

“不用找了。”反正你又找不到!云安淡笑着说:“你在不是就挺好的么?再说,就算你有事离开,沐风也不是吃素的。”

亲昵地挽上他的手,云安抬眸,认真地看着他妖孽般的面容,无比真诚地又道:“我们能有现在的平静,我很知足,也很庆幸,庆幸你没忘了我,庆幸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爱着我。

虽然这么说很自私,但我还是想告诉你,不管我成长得多快,我都想让你这样一直陪着我。

我不要什么权势地位,我只要你。”

话落,云安踮起脚,在墨止夜唇畔落下蜻蜓点水般的一个吻。

这样说,你会不会安心一些?

云安有些忐忑地看着他,他的眸光突然沉了几分,默不作声的样子让云安摸不准他到底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唔……”

突然被拉进怀里的云安,脸被埋进了他的胸口。他就这样抱抱就完了?云安狐疑地想要抬头,却被他拥得更紧。

他没有心跳,可气息却异常的凌乱。

云安嘴角缓缓扬起一抹笑意,反手抱紧他结实的腰身。

时间若能静止在这一刻,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该走了。”墨止夜恋恋不舍地放开了云安,在她看向自己前恢复了从容的神情。

云安有些嫌弃地横了他一眼,明明感动得不要不要的,偏要装着镇定给谁看?

刚回到人界,沐风就说要去看看他许久未见的小徒弟。

云安想起那个眉清目秀的小道士,顿觉头大。不由吐槽一句:“沐风你的眼光真是太独到了。”

立誓不收徒的沐风,有朝一日收了这么不省心的徒弟一枚,云安想想就觉得哭笑不得。

沐风却不以为意:“一个被道士抚养长大的人,捡了个小孩不教他学道还能教什么?”

云安:“……”话是这么说没错的,只是那个小道士也太不靠谱了。

想到他之前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甚至敢找墨止夜的麻烦,云安就下意识地头皮发麻,继而感慨:“把他自己一个人留在人界这么久,你也真放心!”

“无妨,夜那次的惩戒给他心里造成了不小的阴影,反倒省了我的心了。”

云安失笑,又听沐风补了句:“我很快就会回来。”

顿时,云安的脸苦了下来,看看墨止夜又看看沐风,哀怨地嘀咕一句:“我说你们这样轮班监视我真的不累么?”

沐风笑笑,又跟墨止夜说了几句,也就离开了。

偌大的别院,冷清又安逸,云安也沉下心来休养经脉。

云安知道,越是想找连震清算,就越是要沉得住气。他既然有办法沉睡这近千年,就一定有她不知道的底牌,眼下能做的,只有提升自己,静待来日。

看出了云安的急切,墨止夜除了心疼无可奈何,眼见着她废寝忘食地躲在房里修补着经脉,墨止夜一时间也是百感交集。

如果不是诛心,她也用不着这么辛苦,重塑经脉的痛苦她都咬牙忍下来,面对自己的时候从来都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仿若那些伤都是他一个人的错觉般。

她就当他不知道一样瞒着,可墨止夜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越是这样,他对诛心的怒火也就越重。

原本,她只要炼化了那黑珠里面的真元之力就好的……

三天了,她的意识全部内敛,雷打不动,墨止夜无法去打扰,只有静静地守在一旁,看着她痛苦地纠结在一起的小脸,看着她一身又一身地泛着冷汗。

闲来无事,墨止夜便在别院周围做了个聚灵阵,原本不算充裕的灵气整合起来,变得更加纯粹,也好让云安加快进展。

此时的云安,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黑珠在丹田中散发着阵阵金芒,借着它的力量,重塑的经脉远比之前的坚韧许多,虽然过程更加缓慢,也更加痛苦。

也不知隔了多久,丹田中的金芒大盛,顺着经脉游走一周再沉寂下来——终于完成了!

睁开眼,云安顿时感觉到身上黏糊糊的,不由嫌弃地皱了皱眉头。伸伸胳膊蹬蹬腿儿,一股轻盈的感觉让她面上不由泛起了一抹笑意。

墨止夜不在房中,而是在书房的方向,那里还有一道气息,正是沐风的。

沐风这么快就回来了?

因为沐风没有让墨止夜送,云安想着他这一趟怎么也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回来,可继而云安又有些不确定,她这一闭关,到底花了多长的时间?

身上太难受了,云安也没想太多,拿了换洗的衣服直奔浴室而去。

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再看向镜子中的自己时,云安有些发愣。

之前面上病态的苍白全然不见,肌肤更加白皙,却不显憔悴,眸光更加明亮,朱唇更加殷红,云安望着镜子中的自己,总觉得哪里变了,又像是本该如此……

有些迫不及待地,云安想去见见墨止夜。

穿好衣服,云安便连跑带跳地跑去书房,里面隐隐传出交谈声:

“前两天我看她面色好了不少,应该也快醒了。”

131.你也同意?

这是沐风的声音,一贯的从容。

“她的气色早在半个月前就有了好转,只是如今她无意间散发出的灵力连我也无法近身,探查不出她的进度,我总是放心不下。”

云安立在门口,傻了,半个月前她的气色就好转了,那她到底是闭关了多久?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里面的沐风又语不惊人死不休地道一句:“能外放出灵力的,已经脱离人类范畴了吧?”

云安下意识地垂眸看看自己的手,刚才只知道经脉修复好了,却并没留意自己的修为精进了多少。

这一探查,云安微微有些吃惊,流转在丹田中的原本无形的气已经凝结成的如白雾般的气团,与原本的真元之力分成两股在丹田中相辅相成,隐隐的,有吞噬真元之力的迹象,只是过程极其缓慢,几乎无从察觉。

“吱呀——”

一声急促的门响唤回了云安的意识,入眼,是墨止夜焦急的眸子。

云安看着他笑了。

虽然他拧紧了眉头的样子也很好看,但云安还是不喜欢他皱眉。缓缓走上前,抬手轻抚他的眉心,笑吟吟地道一句:“好久不见哦!”

墨止夜唇角微勾,露出一抹优美的弧度。

天知道刚才他跟沐风聊天时,突然察觉到门口熟悉的气息时,心里有多激动,如今看到云安安然无恙地站在自己面前,心里又有多欣喜。

沐风看到云安时,调侃地道了句:“你终于舍得出来了?”

墨止夜拉着云安的手坐下来,亦是有些感慨:“整整一个月了,沐风都回来十天了,你才出来。”

云安狐疑的眸光在两人身上来回转,看两人不像是在逗自己的样子,不由有些心惊肉跳地看向沐风问:“我就在房里一坐坐了一个月?”

沐风不语,只顺手搭上云安的脉搏,仔细查探着云安的心脉。

良久,谁也没出声,云安和墨止夜的目光都落在沐风的身上,静静地等着他的结果。

沐风用的是玊族独有的术法,瞬间将云安整个心脉乃至丹田统统探查一遍,这才收回了手。

云安见他不置一语,不由疑惑地问:“你怎么这个模样?我觉得我这一次闭关收获不少啊,尤其是重塑经脉的问题上,也算是因祸得福,我的经脉现在应该是常人都无法比拟的了吧?怎么你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沐风面上的复杂之色一闪即逝,很快便恢复了从容,淡笑着道一句:“的确是因祸得福了,只是你丹田里好像还有股很强大的力量,我探寻不出是什么。”

云安狐疑地望着他,他这么明显骗人的伎俩她要看不出,可就枉费了两世的记忆了。

转头,墨止夜反而一脸淡然的样子就显得更加古怪。

这俩人,肯定有事瞒着她!

如今你们还有什么能瞒得过我的?云安心里吐着槽,面上丝毫不在意似的,看向墨止夜开口道:“止夜,我记得之前在藏书阁中看过一本关于玊族人飞升的书,说是玊族的各类修炼术法都是很容易达成饱和的,族史中记载,有个人在修炼到饱和时借了天界的什么东西完成了突破,是以脱离了人类的范畴,坐地成仙,只是这个仙在天界并不是吃得很开,实力又停滞不前,所以最后还是很倒霉地做了牺牲品。”

说着,云安有意无意地瞥了眼沐风,果然就见他的脸色变了变。

云安心底一阵得意,呵呵!你以为我偷偷溜进藏书阁那些日子,只是学禁术去了?

沐风再绷不住,看了眼墨止夜无奈地开口道一句:“我说什么来着?”

“你们两个大男人整天躲在书房里就是为了合计怎么骗我是吧?”云安不悦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巡视。

“你就消停消停吧!天界还没找你麻烦你倒是先惦记上他们的东西了?”沐风的目光落在墨止夜身上,摆脱!我真是尽力了,您老人家要是行,就自己劝吧!

哪知云安一脸淡然地开口:“你们想太多了吧?我闲得没事往天界跑什么?那个成仙的玊族人有什么下场,止夜不知道,沐风你还不知道吗?”

那本书就是成仙的那个玊族人死前留下的,他所历经的代价、磨难统统都写在上面,好容易达到了作为人类的顶峰,却发现这一切在天界是那样的微不可闻,在人界混得风生水起的一方霸主,到了天界却一文不值任人宰割。

最后他不甘的死了,同时将自己生平的事迹统统流传给了后世,予以警戒。

云安才不求什么巅峰什么声名,只要能守在墨止夜身边就足够了。

如今的她,寿命已经被延长到了普通人无法企及的时间,她会在玊族禁术里再想办法,让他们能够永永远远地停在时光里……

“不过话说回来。”云安正了正神色看向墨止夜,疑惑地问道:“我闭关这一个月,天族就这么消停?”

沐风也凝重了起来:“我也奇怪这个问题了,夜说,天族没有任何动作,甚至递了一张比原来更加诚恳的契约给冥界,换回了不辞。”

“不辞?”云安愣了愣,继而想到了那个自己还没见过面,有可能是不眠妹妹的女人。“看来那个不辞对天界来说还是很重要的嘛!”

“自然了,好歹是契约仙官的亲妹妹,被派出来以侍女的身份在冥王身边做卧底就已经很降身份了,如今又被拘禁起来,天族肯定是要坐不住的。”

提起不辞,云安难免会想到冥王当时纠结又失望的样子,一贯洒脱肆意神经大条的冥王,会露出那样的表情,也是件稀罕事。

云安心中的八卦之火“腾”地烧起来,可在座的两人肯定不会知道更多的事,云安只得悻悻然地扑灭这把火。

“如今我经脉也修复好了,该说说正事了。”云安悠闲地就着墨止夜的茶杯喝起水来,继而看向墨止夜,笑吟吟地又道:“既然先前你也同意我做诱饵的想法,如今我们是不是该商量一下具体事宜了?”

墨止夜微微叹了口气,淡然回:“先说说你的想法吧。”

云安不管沐风惊愕的神情,从容不迫地开口:“我哪有什么想法,守株待兔这种事,静观其变就好。”

沐风的思路有些跟不上,听来听去,心中不好的预感更甚,连忙看向云安:“等会儿!你要干嘛?”

“做诱饵引连震上钩啊!”云安说得理所当然。

沐风不淡定了,看向墨止夜,惊愕地问:“你也同意?”

墨止夜瞥了眼沐风,眸光重又落在云安的身上,面上带了丝无可奈何的妥协,很是淡然地回一句:“我也要能拦得住才算。”

沐风整个人都不好了。

云安更加淡然,还向沐风投去安抚的一眼,十分心大地开口道:“你要想啊!如果我趁你们不注意偷偷去做诱饵,那风险肯定更大吧?所以啊,你们都准备好了,我也就能放开手臂好好玩了是不是?”

这么危险的事,你就当是去玩的是吧?

沐风无比理解墨止夜此时的心情,同无可奈何地妥协在云安面前。

做诱饵的事就这么敲定了,历时五个月的时间,云安也终于可以准备着和回学校了。

耽误了一个学期不要紧,如今云安的心思也不在学业上,只想赶快跟连震算清旧账,就开始一门心思研究如何长久留在墨止夜身边的法子。

死并不可怕,可云安再没有可以消耗的东西来提升自己的魂力。施展禁术都是要代价的,云安当年拼着自己魂飞魄散,才让墨止夜的魂魄强大起来。

如今没有什么可作为代价,若她死了,魂力极度脆弱,还不如维持着现在的样子,最起码玊族的术法可以保证她的人身安全。

这事急不得,云安的寿命还有很长,也不怕耽搁。

回到熟悉的爸妈留给她的房子,整洁有序的家具摆件一看就知道,是有人定期清理的。即使是边边角角,也一丝灰都没有留下。

有些迫不及待地,云安打开手机联络了柳橙和宋美娜。如今已经快暑假了,两个人忙考试忙得焦头烂额,可一接到云安的电话,还是立马飞奔了过来。

沐风早早地倒了地方,说是去见见他的小徒弟,墨止夜便回了房间,整个客厅都留个三个女孩。

最先发现云安变化的是宋美娜,只见她一脸惊奇地看着云安,诧异地道:“安安,怎么这两个月你变化这么大?你不会是去整容了吧?”

云安没好气儿地白她一眼,难得地有些自恋:“姐这张还用得着去整容么?你那什么眼神儿啊?”

宋美娜煞有其事地摇头回:“不是,我真的觉得你变化很大,又说不上来是哪里变了……橙子?”

回眸见柳橙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云安看,宋美娜不由轻轻推搡她问:“你不是观察力惊人吗?你就没看出哪里变了?”

“容貌其实没变化,主要是气质……”

132.哥你变了

柳橙摸着下巴一本正经地说着:“安安,老实说,我现在看你有点陌生,没有之前那么亲切的感觉了。”

“别啊!”云安笑吟吟地揽着两个大美女。“我看你们可是亲切的很!今天晚上都别走,在我这挤一晚吧!”

气氛活络起来,三个女孩叫了外卖,就着客厅的地毯席地而坐,有说有笑的就到了后半夜。

以云安如今的修为来说,普通的啤酒已经喝不倒她了,眼见着酒量最轻的柳橙已经靠在沙发腿儿上昏昏欲睡,云安颇觉得好笑。

宋美娜也看出柳橙醉了,说话也不再顾忌,转过来神神秘秘地问了句:“安安,你想不想看一出好戏?”

云安满脸的迷茫。

眼底带着些促狭的笑意,宋美娜拿起了柳橙的手机,熟练地输入密码解锁,便拨出一个号码。

电话打通前,宋美娜还特意给云安看了眼上面的昵称,“敛宸哥”三个大字让云安更加愕然。

铃声想了很久才被接通,宋美娜直接开了免提。

宋敛宸一贯冷漠爽朗的声音此时带着几分还没睡醒的慵懒和不悦,他语气并不是太好,可云安还是听得出里面的克制。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听到了宋敛宸的声音,柳橙来了丝精神,迷迷糊糊应了句:“宋敛宸?你不是不许我再找你了吗?为什么还来招惹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在云安以为通话中断了的时候,却又幻听般地听到一声很是愤怒的低骂:“该死的!”

云安想象不出教养颇好的宋敛宸在这样骂出口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可柳橙却嘟起了嘴巴,不悦地碎碎念起来:“你又骂人……你就会骂我,欺负我!我才不喜欢你呢……”

“告诉我,你在哪。”宋敛宸的语调恢复了平静,平静到让云安有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既视感。这样低沉的,犹如命令般的语调,简直总裁范儿十足啊有木有?

云安正听着热闹,柳橙却不配合地沉默了,转眼望去,却发现她伏在沙发腿儿上,彻底睡熟了。

“……”云安和宋美娜都有些无语地对视了一眼。

云安正要张口说什么,宋美娜却先一步挂断了电话。

“所以你哥跟橙子到底什么情况啊?”云安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还有,这电话这么挂断真的没问题吗?”

宋美娜不以为意地嘿嘿一笑,不光挂了电话,还关了手机。嘴上不满地念道:“他们俩进展太慢了,我得给他们制造点机会!”

经宋美娜的口,云安得知了大概的经过。其实也不算是整件事的经过吧,宋美娜知道的,也就是两个人时而走近时而疏远,犹如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而宋美娜不管是问两人中的谁,都问不出丝毫的八卦,两人的口风倒是异常的同步,严得宋美娜生平仅见。

“这次也是仗着你回来了,才能把橙子灌多了,这货这些日子连酒都不喝了,摆明了什么都不让我知道。”

听着宋美娜的抱怨,云安却有些担忧地看着柳橙的手机,末了还是忍不住问:“这么关机,你哥不会着急么?”

宋美娜笑吟吟地瞥了眼门口,很是自信地答一句:“应该快到了。”

云安想了想,顿时明白过来,宋美娜在这里,肯定是要向家里报备的,知道了云安回来,那聚会肯定少不了柳橙,所以柳橙的行踪,问问跟着宋美娜的保镖就知道了。

两人还没闲聊多久,门外就想起了有条不紊的敲门声。

云安看向宋美娜,她也正好看了过来,两人相视一笑,皆不急着开门。

宋美娜很直接地去摇柳橙:“橙子橙子,我哥来啦!”

柳橙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了看,重又合上。

“真的!不骗你,就在门外,我刚看到他跟一个女的来的,就没给开门!”

“女的?”

“女的!”

柳橙登时像打了鸡血一样,腾地从地上爬起来,云安都不敢再看她那摇晃着的身影了,就听她一边往门口走一边振振有词地念:“宋敛宸你这个王八蛋!一会儿晴一会儿雨的,刚甩了我就跟别人好上了?”

“咔嚓”一声门响,柳橙大力拉开了大门。

云安不用过去,只消把意识稍稍外放,也能听个清楚,不过为了配合宋美娜,云安还是跟她统一了占线,躲在衣帽间外不住向门外瞄。

“你就让我站在这里?”宋敛宸很平静地问,可柳橙半晌不说话,只傻愣愣地站在门口,却就是不肯让宋敛宸进门。宋敛宸无奈又道:“这么晚了,我不想把左邻右舍都吵醒。”

“我不管,反正你就是不能进来。”柳橙是真的醉了,两句话说的舌头大了,倚在门框边的模样,可爱的像只小兽。

“小橙,别闹了。”宋敛宸沉着声音酥酥麻麻的一句昵称,让衣帽间外的两个姑娘都不由自主地抖了三抖。尤其是宋美娜,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我没闹!除非你告诉我,跟你一起来的女人是谁——嗝!”

“什么女人?”宋敛宸只觉一个头两个大,看着柳橙却又无可奈何。“美娜和云安呢?你醉成这样,怎么还让你来开门?”

“安安?对哦!嗝,安安回来了!”柳橙念叨着,傻乎乎地笑了起来。

宋敛宸见实在问不出什么,兀地弯腰将柳橙打横抱了起来。

柳橙惊呼出声,胃里却是一阵翻江倒海。

“呕——”

宋敛宸:“……”

云安&宋美娜:“……”

这画面太惊喜,太意外,两个姑娘已经脑补出宋敛宸脸黑成碳的画面了。

脑补的太投入,以至于那抹黑着脸的修长身影走进来时,两人还没回过神。

见到云安和自己的亲妹妹,尤其是两人皆以一副偷看热闹的神色出现,宋敛宸的神色更加难看了。

云安最先反应过来,干干地笑了笑,有些尴尬地打了声招呼:“好久不见了美娜她哥!”

“好久不见,云安你是越来越皮了!”宋敛宸嘴角抽搐着,身上藏蓝色的高级定制西装上一滩黄黄白白的污渍十分明显。

宋美娜想笑,被云安及时地踩了一脚才收住,继而云安无比淡然地开口:“先把人放下吧。”

不知道宋敛宸走向客卧的这一路是怎么忍受的,直到轻柔地把柳橙放到床上,他才嫌弃地脱下西服外套,想也没想丢得远远的,却还是嫌恶地直皱眉。

再忍不住,宋敛宸打了通电话出去,吩咐那头拿一身衣服上来。

五分钟后,宋敛宸的助理上门,送了里里外外的一身衣服。

十分钟后,宋美娜低着头坐在客厅,对面是她一脸严肃的亲哥。

不知道的,以为宋美娜是在诚心悔过,可一旁的云安分明瞧见她嘴角的抽动,完全就是一副想乐又不敢乐出来的样子。

良久,宋敛宸冷冷地问一句:“大半夜折腾我来一趟,你很开心?”语调中不悦的意味十足。

宋美娜抬头,眨着无辜的眼睛,十分委屈地撇了撇嘴:“哥你变了,你以前从来都不凶我的……”

宋敛宸:“……”

云安挑眉,觉得一段时间不见,宋美娜撒娇的技能似乎点满了。

“我怎么就凶你了?”

云安瞧得分明,宋敛宸额上的青筋跳得十分欢快。

“你还说没凶我?你看看你的脸黑的!你以前什么时候这么凶巴巴地看着我过?”

宋敛宸还想说两句,客卧没关紧的门内就传来“噗通”一声轻响。

顿时,宋敛宸的脸色变了,二话没说就冲了进去。

原来,是柳橙从床上摔下来,结结实实地落地。

宋敛宸叹了口气,认命般地把柳橙抱回去,再掖了掖被子。

柳橙就像是知道宋美娜被骂了一样,在宋敛宸收回手的瞬间,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

其实柳橙的发育算是三个女孩中最好的那一个,所以这一抱,宋敛宸瞬间摸到了不该摸的东西。

宋美娜是没察觉到的,倒是云安敏锐的感官第一时间捕捉到了异常,看着宋敛宸那无比纠结的脸,云安觉得今晚这出戏异常的热闹。

“安安?”宋美娜小小声地在云安耳旁问:“我哥那个表情怎么那么奇怪啊?”

云安冲她笑笑,转而看向宋敛宸:“美娜她哥啊,橙子睡觉一直这么不老实,为了防止她再掉下来,今晚就辛苦你了。”

二话不说地,云安带上了房门。

云安猜得很准,没人打扰的宋敛宸,再也没有出来。

借着酒精的效用,宋美娜也有了丝困意。她打着哈欠看了眼客卧的房门,转头问:“你不会也要丢下我回房间吧?那我自己一个人是不是太悲惨了?”

云安笑了笑,端起半罐啤酒呷一口,看着外头泛着鱼肚白的天,却没什么睡意了。

“放心吧!我在这里陪你睡沙发。”

沙发是u型的,云安跟宋美娜头对头躺下,不多时宋美娜那里就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

云安抱着薄毯,望着天花板发呆到天亮。

133.找你们很久了

云安一直很精神,就连宋敛宸什么时候走的都一清二楚。

她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宋敛宸轻手轻脚地走过来,叫醒了宋美娜出去。

不关心兄妹俩会说什么,云安没有外放神识刻意去听。

片刻后,宋美娜回来。

“安安?”

云安悠悠睁开了眸子看向她。

宋美娜打着哈欠,没精打采地道:“你回房再睡一觉吧,我哥走了,要我照顾橙子。”

云安也不推辞,点点头爬起来。

“我再眯一会儿,然后去做早饭,橙子昨晚吐成那样,早上总要吃点热的。”

宋美娜点头,俏皮地吐了吐舌头道一句:“那我的那份也辛苦啦!”眨眼就溜回了客房。

想起我们被冷落了一天又一晚的鬼尊大人,云安咧了咧嘴角,蹑手蹑脚地摸回房间,墨止夜正躺在床上背对着门。

云安看着外头大亮的天,觉得睡也睡不长,还不如去市场买点东西把冰箱填满,做完早饭美娜和橙子也该醒了。

这样想着,云安拿着换洗的衣物进了浴室,衣服还没来得及脱,云安就被镜子中多出来的身影吓了一跳。

继而,云安无语地回头,看着自己身后立着的那个面无表情的身影,无力地吐槽道:“拜托,鬼尊大人,您觉得您这套吓人的技能在我这还有用了么?”

要是墨止夜刚找上记忆全无的云安那会儿,他来这么一下兴许还能把云安吓个好歹,现在……

察觉到墨止夜眼底危险气息逐渐浓郁,云安眨着灵动的眸子,要多无辜有多无辜地问:“鬼尊大人您要洗澡吗?”说着还指了指浴缸。“小的给您放好水了,您慢慢洗!”

话落,云安自然而然地往外溜。

兀地,墨止夜攥住了云安的手腕,大力往回一拉……

“哗啦——”

水花四溅,两个人齐齐倒进浴缸里,云安慌乱地抬头,就对上墨止夜似笑非笑的眼。

“本尊自己洗多没意思,不如一起吧?”

……

云安就这样被墨止夜从浴室折腾到床上,又从床上折腾回浴室……

再三求饶后,墨止夜才意犹未尽地放过了她。心无杂念地帮她洗了澡,看着云安潮红未退的小脸,嘴角便扬起一抹笑意。

“还笑!”云安横他一眼,原本计划着买菜做饭呢,折腾这么半天她都困了。“我要去市场买菜,你去不去?”

说好了要贴身保护云安的安全,墨止夜怎么会不去。

两个人满载而归时,宋美娜和柳橙都还没睡醒。

云安麻利地往冰箱里塞着东西,再准备着早饭的食材。虽然好久不做饭,但手还不生疏,墨止夜在一旁光是看,都觉得赏心悦目。

小米粥熬得稠稠的,黄橙橙的一锅看着很有食欲,馒头是一家做了十几年的面食店里买的,云安从小吃到大,味道一直没变过。再配上两道爽口的小菜,做好这一切,云安心满意足地跑去开门。

“二位客官醒醒了!早饭都做好了!”

虽然这饭,十点多了才做好,不过也算它是早饭吧!

两个原本没什么精神的姑娘,在看到墨止夜以后,全都精神了。

好在有云安在,两个女孩渐渐也就习惯了墨止夜的存在,一顿饭吃得并不拘束。

“你们俩不是要考试吗?不复习了?”云安幸灾乐祸地吐槽着两人。

柳橙白了她一眼:“还不都是你们俩!非让我喝那么多……”

姐姐,之后那几罐都是你自己要喝的好么?云安哭笑不得地看着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试探性地看着柳橙,问了句:“橙子,你还记得你喝醉以后发生了什么事吗?”

柳橙一脸迷茫:“发生什么了?”

云安和宋美娜交换了一个眼神,证实了柳橙昨晚断片儿了的猜想。

“没事!没事!”云安夹了块黄瓜丁放嘴里,掩饰自己的心虚。那么丢人的事,不记得也好。

宋敛宸走前已经让人把那身脏衣服带走了,这屋子里一点关于他的痕迹都没留下。

柳橙看了看云安,又看了看宋美娜,一脸的莫名其妙。

云安适时地转移柳橙的注意力:“对了,我昨天都忘记跟你们说,我这次就不走了,准备申请复学呢!”

果然,柳橙愣了三秒后,面上露出狂喜:“真的啊?”

“骗你干嘛?”云安喝着粥,冲着身旁的墨止夜努努嘴补了句:“他可以作证。”

这个消息让两人开心了好久,也成功挤走了柳橙心里的疑惑。

因为要复习,两个女孩吃完了饭就走了,剩下云安自己慢悠悠地收拾着房间,墨止夜难得好心情地在一旁帮忙洗碗。

云安受宠若惊地抢过来,面上的笑容都有些僵硬了:“鬼尊大人您歇着就好,这点小事就交给我吧。”

“看来你体力不错?”墨止夜眸中又多了丝似笑非笑的意味。

云安抖了抖,干笑着找补:“那就辛苦您了,小的先去歇一歇。”

大白天的,你就放过我吧……云安心里哀怨地想着,逃也似的奔回房间,打算把昨晚没睡的觉都补回来。

墨止夜看着云安的背影,嘴角缓缓上扬。

略显笨拙地一边刷着碗,一边暗暗想着,是不是该催一催沐风,早点回来?

可沐风整整一个星期都没有回来,要不是云安跟他还有电话联系,都要以为他失踪了呢。

每回问起沐风,他都不肯说到底出了什么事,以至于要在他那个徒弟身边待这么久。以沐风现在的实力,又有赤圆珠在手,云安倒没有多担心他的安危,只是他久久不归,云安心中难免多了丝不安。

第七天夜,云安调息了一周后,心中的疑惑再次被勾了起来。

自从小黑融入自己的体内,云安就有了这个疑惑。她按照当年的方法试图将它炼化,可这么多天却没有丝毫进展。原本自己的灵气那微弱的吞噬小黑珠的征兆也徒然消失,两道气息充斥在丹田中,而云安能调动的,只有自己的灵气。

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以至于她现在无法炼化这股真元之力。

这个现象,云安并没有告诉墨止夜让他担心,只是自己试探着不断去探索那股强大的力量。办法用尽,它还是没半点的起伏,安安静静地沉寂在丹田中……

算了!不想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云安再度有些气馁地放弃,天色已沉,墨止夜就守在门外。

推门,就对上他从容的眸子。

一瞬间,心头什么重负都没有了,只余下美满和幸福。

“止夜,沐风那真的不用去看看嘛?”

“他也有他的圈子,既然没有向我们求助,那我们就不必掺和进去。”墨止夜淡然地说着,体贴地替云安整理着发丝。

徒然,一股强大的压迫感让云安和墨止夜的心头都是一紧。

这气息太过熟悉了!

云安几乎想也不想的,就要冲出去。

“别动!”墨止夜拉住云安的手,感受着愈渐浓重的气息,眉头紧紧拧起来,沉声道一句:“太反常了,我们先静观其变。”

云安愣了愣,也冷静了下来。

那股气息不是别人的,而是两人都十分熟悉的,连震的气息!

仔细想想,为什么他会突然?必然是挖好了坑等着云安跳呢啊!

云安仔细地感受着那股威压。却发现周遭都是他的气息,那气息太过浓郁,云安根本辨别不出气息从何而来。

窗外咆哮着的阴风不住地顺着打开的窗子灌进来,云安施术关上窗子,可阴风依旧呼啸着拼命拍打着窗子,让人无法集中注意力。

“桀桀桀桀桀桀桀……”

一连串令人毛骨悚然的笑音,突兀地在两人头顶响起。

云安惊觉地抬头,就发现洁白的天花板上不知什么时候被一层黑气笼罩起来,那是无比强大的鬼气。

鬼气在正中央凝成一张人脸,虽然黑沉沉的,可云安还是一眼就看出那是连震。

“找你们很久了!”连震阴沉沉的语调中带着丝难掩的兴奋。“墨止夜,去死吧!”

措不及防的,连震施放出层层鬼力向墨止夜袭来。

墨止夜只来得及将身旁的云安推开,硬生生受了一击,眉头便拧的更紧了。

这才多久,连震怎么会不声不响地成长到这个地步?

云安心中亦犹此疑问,正要动手帮忙,可忽然想到连震兴许并不知道自己恢复了记忆,留一手兴许是好的。

云安顿在原地有些焦急地看着战况。

到底墨止夜是一界之主,除了刚才保护云安而受了一击以外,再没让连震讨到便宜去。一青一黑两道鬼力在半空中斗得如火如荼不分伯仲,眼看着动静越闹越大,却始终分不出胜负来。

云安终于忍不住了,双手暗暗结印,打算来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却措不及防的,被一道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力量打了个正着,瞬时间胸口一滞呼吸都不通畅了。

“安安!”

云安脑中一片空白,身体更是无法动弹,眼睁睁看着自己消失在空间的裂缝中。

134.冲她一人而来

墨止夜不顾一切地冲向自己的身影仿佛还在眼前,连震在他背后无比疯狂的一击更是让云安的心沉到谷底。

伴随着焦灼和深深的担忧,云安彻底失去了意识。

整件事发生的太快,直到醒来,云安都还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

袭击他们的不是连震吗?为什么她会又跑到天上来了?

感受着周遭熟悉的令人生厌的气息,云安登时精神了起来,继而就发现自己身处在十分陌生的地方,身上更是绵软无力,不管是灵气还是内力,都施展不出来。

望着空荡荡的房间,云安不由暗暗吐槽,这待遇照上次可真是差的太多了。上次好歹她是在柔软舒适的大床上醒来的,这次直接睡地上了。不知道是不是睡得时间太久,云安觉得身上都是酸痛酸痛的,连忙爬起来。

这房间很小,没有窗子,只有厚厚的一扇木门,屋内的唯一光源就是桌上的一盏烛火,那套桌椅也是室内唯一的陈设。

天界中本应充足的灵气,在这里却感应不到丝毫,想来是这屋子被做了什么手脚。

云安无力地扶着桌子坐下来,如今的她比普通人都不如,凝不了气不说,还这么虚弱,也不知道天族人在抓她上来前到底做了什么。

想到失去意识前看到的画面,云安的心就更加慌乱不安。连震那一下,应该给墨止夜留下了不小的伤,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击败连震,有没有事……

怎么偏偏就这么巧?在连震出现的瞬间,天族把她带了上来?几乎瞬间,云安想到了一个可能,那就是天族跟连震合作了!

可如果天族依旧打着最初的算盘,想要拿自己威胁墨止夜,大可不必这么费事,直接跟连震联手杀了墨止夜多好?鬼界没了首领,他们想怎么洗牌都随意,何苦还要把她抓上来?

厚重的铁门外传开阵阵晃动锁链和开锁的声音,云安收回了思路,淡漠地看向门口。

“吱呀——”开门声十分沉重,一道身影在光线下显得有些虚幻又朦胧。

略一感受那道气息,云安勾了勾嘴角,是熟人啊!

“好久不见了,鬼后。”鬼后两字咬得很重,带着一贯的不可一世,不眠踏进了大门。

云安面上依旧从容,既然待遇都照上次差了这么多,她也没必要再演戏了。在敌人面前,永远不要露怯。这可是墨止夜教的!

即使现在她使不出术法功力,但在墨止夜身边耳濡目染的气场一开,依旧让人无法忽视。

“你们天族人真是越来越‘有礼貌’了啊!”云安似笑非笑地看着不眠,清冷的语调不徐不缓地又问:“怎么着?这次都懒得跟我假客套了?”

不眠对云安那阴阳怪气的口吻甚为反感,不由冷笑一声:“我们诚心想与鬼界交好,不想鬼后言而无信,所以只有用些手段了!”

云安直直地看着他,虽然光线昏暗,但云安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他眼底的一丝不甘和愤恨。

他有什么事没说?是听谁的命令不敢说,还是什么?

云安心中思绪万千,就听不眠又道一句:“鬼后可能还不知道吧?鬼尊身受重伤,已经回鬼界了。”

“所以呢?”尽管心因为他这一番话而提到了嗓子眼,可云安依旧不曾露出半分慌乱的神色,只是漠然看着不眠。“这次你们天族又想我做什么?”

“鬼后还真是冷漠无情啊!”不眠嗤笑着道一句,看着云安的目光多了几分恨意。

云安越是镇定,他就越是愤怒。一想到自己因为一个人类而遭到天帝斥责,就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不过一个人类,居然也敢在他面前装傻充愣,耍得他团团转,要不是天帝下了令留她的性命,她哪里还能活到现在,又哪里用得着他再费这番功夫抓她上来?

云安不清楚他的情绪波动为什么突然变得如此之大,只横眉冷眼地看着他,无比讥讽地开口:“有这绕弯子的时间,不如长话短说,说完了就快滚!”

这番话成功激怒了不眠,他周身徒然肆虐起强大又汹涌的气息,分分钟就要爆发的样子。

云安依旧从容不迫地看着他,心里却捏了一把冷汗。如果她真猜错了,那这一下可有她受的了。

“砰!”

不眠狠狠一挥手,无形的气只逼云安,却在中途拐了个弯儿,隔空掀飞了云安身侧的桌子。

那桌子顿时被击得粉碎,彰显着不眠此时的愤怒。

云安眉头都没皱一下,冷眼看着几近暴走的不眠,心中的猜想被证实了。

他们这次果然不是冲着鬼界,而是单冲着她一人而来!

发觉他不敢动自己,云安便更加有恃无恐起来:“仙官火气似乎不小,我最近新学到个清火的方子,你可以试试,等火消了再找我说话!”

不眠气得快炸了,原本是想趁着天帝还没过问,先来找找这女人的麻烦,给她一个下马威。却没想到惹得自己一肚子气不说,更是没有发泄的办法!

“哈!哈哈!”不眠怒极反笑,看着云安连连点头。“好!好啊!不愧是鬼界之后,之前是在下小看你,以后不会了!”

云安看着扬长而去的不眠,有些发懵,这就完了?他来就是找不痛快的?

好半天,云安才反应过来,不眠这趟来,并不是为了谈判,只是单纯的找茬。

烛火被不眠刚才的失控熄灭,大门一关,屋子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了。

没有人,云安面上的表情也缓缓变得凝重,天族目的不明,墨止夜的情况也不好。她苦等在天界,什么都做不了。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天族短期内都不会动她。光是看不眠那气得跳脚都不敢对自己动手的样子,就值得人深思。

不眠是天帝钦封的契约仙官,这个职位对天界来说也算是至关重要,也就是说,除了天帝亲令,没人能左右不眠的想法。

云安皱着眉,不明白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被天帝盯上了。

黑暗中,云安分不清过了多久,只知道无力的感觉愈渐加重,意识也愈发昏沉。

这感觉不对!

云安狠狠地咬了口自己的舌尖,迫使自己清醒一些,心里不由暗骂天族那些混蛋,到底在自己身上做了什么手脚?

试着气沉丹田,却发现丹田中多了丝丝缕缕的红色符咒,一层又一层包裹着丹田,云安探查不到丹田中的情况,也调动不了丹田中的力量。

那符咒云安在玊族藏书中见过,好像是叫锁灵咒的,只可惜当时注意力不在上面,所以如今只是隐隐有个印象,却不知道破解的办法。

云安急得几乎要崩溃了,依旧拿锁灵咒毫无办法,反倒是被它反弹回来的力量弄得更加筋疲力尽。

没什么顾忌的,云安外放出神识,却发现神识只能停留在这间屋子里,被一层强大的结界隔住,根本感受不到外面的一切。

这间屋子,完全就是为她量身打造的!

云安悲愤不平地想着,颓然地放弃了探查的想法。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做什么的好。

——————

墨止夜此刻的焦灼,只怕不照云安小多少,又一次,她在自己眼前消失!

墨止夜甚至有些无力地想,是不是他太没用了,才会几次三番让云安单独涉入未知的危险之中?

连震在云安消失的瞬间,下了重手,墨止夜虽然受了伤,但好歹没什么性命之忧。回头再看,从连震出现再到云安消失,都太过巧合,分明就是连震早就计划好的!

几乎没什么犹豫,墨止夜只想抓了连震仔细拷问,可连震的成长也真让人心惊,眼看着拿不下墨止夜,他竟也能毫发无损地抽身逃走,只留下幸灾乐祸的一句:“哈哈!这样的结果也很好!”

墨止夜有些莫名,可更多的还是不安,身上的伤又太重,只有先回鬼界休养好再做打算!

想了想,墨止夜还是先找上沐风。

沐风的行踪墨止夜其实一直都清楚,也知道他是去做什么的。只是这件事全权交给了沐风,所以他对墨止夜的突然出现还是十分意外的。

“你怎么突然过来了?云安怎么办?”沐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有些疑惑地看了眼墨止夜的身侧,为什么只有他自己?

一丝不好的预感在心间弥漫开,就听墨止夜沉重又自责地道了句:“安安被劫走了。”

沐风呼吸一滞,不可置信地看着墨止夜。

得是什么样的情况,才会让恢复了记忆、实力不容小觑的云安,在墨止夜的眼皮子底下被劫走的???

简短的说明了事情的经过,墨止夜沉沉地又道:“事情太过巧合了,而连震之后的反应看起来,劫走云安并不是他的目的,所以有可能是天族做的。”

沐风看着墨止夜,他周身充盈着克制不住的鬼力,很明显伤得不轻。

“先回鬼界,你的伤拖不得,就算要找也要先顾好自己!”

135.下、落、不、明

墨止夜虽然第一时间放出鬼族去追踪连震的下落,可是不出所料地扑了空,再也寻不到他的踪迹了。

怪只怪他这些日子注意力全然没放在这上面,连震又藏匿得太好,以至于这么久过去依旧半点踪迹都寻不到!

连震出现得很是时候,正赶上沐风不在,拼尽全力一搏,就算不能真的杀了墨止夜,可云安被劫的结果还是令他满意的。

论起算计,连震真可谓是个中翘楚。

置身于极狱之境漫漫火海中淬炼魂体的墨止夜,再次咬了咬牙,养伤的这几天,他也想了很多。这情况跟上一次何其相似,明知道云安在哪,却没有堂堂正正的理由去要人。

就算硬闯,天族想藏一个人,又怎么会松口?墨止夜不怕倾其所有,只怕整个鬼界搭进去,也救不回云安!

沐风一再劝他沉住气,可他自己何尝不心急?两个人像热锅上的蚂蚁,除了干着急,却一点对策都没有。

平静无波的火海中,突然风起云涌,比平时更加炙热焦灼的气焰彰显着墨止夜此时的愤怒……

云安被劫的第三天,伤势复原的墨止夜还没来得及找天族的麻烦,天族就已经自动送上门来了。

一行十个天族人,以不眠为首,浩浩荡荡地降临到鬼界。

彼时墨止夜正与沐风商议着对策,对这一行天族人的到来感到无比意外。

对上不眠无比狂妄的眼,墨止夜一阵火起,几乎就要控制不住将这些人全数留下!

索性沐风还保持着理智,暗暗压下墨止夜,淡定地问了句:“天族驾临鬼界有何贵干?”

那无比淡漠的模样让不眠生出了一丝错觉:眼前这个人类跟天界如今关押着的人类鬼后竟这么相似!

这一错觉让不眠很是火大,语气也不怎么太好:“这是天界与鬼界的事,你一个人类怕是插不上手!”

沐风耸耸肩,退居一边,墨止夜都镇定下来了,他也就没有多嘴的必要。

“我鬼界的客人,还轮不到天族置喙!”墨止夜沉着脸看也没看不眠一眼,只是无比冰冷地问一句:“所以天族人突然闯进我鬼界,想做什么?”

不眠勾了勾嘴角,皮笑肉不笑地套着近乎:“鬼尊说得太严重了,我们也并非是擅闯,而是真心实意地想跟您谈个合作。”

墨止夜耐着性子看他一眼,等着他的下文。

许是墨止夜的眼神太过凌厉,看得不眠多了几分心虚,他干笑着,勉强撑住了面上的镇静,缓缓道:“这对鬼界来说可是比划算的买卖,您看看这个。”

墨止夜盯着卑躬屈膝的不眠好一会儿,才抬手接过了他双手呈上来的东西。

这东西他在冥界就见过类似的,是天族跟冥界之间的契约,别看只有薄薄小小的一张宣纸,却是凝了天帝的血炼成的,微微施展术法,就可探查到里面的内容。

因为墨止夜近期看过太多版本的契约,这如同现在人界签合同一样的章程他也算是熟悉,里面即使有些弯弯绕绕他也都能解读出来。

可正是因为这样,墨止夜在看完了整个契约的内容后,才会更加心惊!

这是一份求和的协议。天族愿以数不清的财宝和一块圣地作为交换,换取两界永久的和平。

钱财这些身外之物,鬼界自然不缺,可这块圣地,就有些来头了。

这是天族所拥有的为数不多的养魂福地,最要紧的是契约上写得很清楚,这块领地如今借给连震休养,只要墨止夜签了这份协议,天族立马出兵帮墨止夜铲除心头大患!

无异于天上掉馅饼的美事,让墨止夜心生疑虑。这份契约是真实的没错,也就是说,只要签下契约,一方违背了诺言,就会遭受致命的反噬。

天族如此急切地希望两族建立长久的伙伴关系,墨止夜能想到的原因就只有云安而已。

墨止夜抬眼,直直地看向不眠,似笑非笑地道一句:“天族好大的诚意啊!”

不眠勾起嘴角,露出一抹谦和的笑意来,继续着独属于天族的假客套:“那是自然,论诚意,谁能比得上我们天族呢?鬼尊大人可要想清楚了,这连震现在正是没有警惕心的时候,若是让他察觉到天族跟您有了协议,只怕到时就算有天族出马,也不一定能让您一了多年夙愿了。”

“如此划算的买卖,本尊自然该好好考虑考虑。”墨止夜漠然看着不眠,缓缓勾起嘴角,露出一抹邪魅的弧度来。

不眠眼见着墨止夜沉吟片刻,便利落地抬手结成了签约的印,丝丝缕缕的本元鬼力渗透而出……

不眠面上涌出狂喜之色,却见墨止夜作势便要签上去的手徒然顿在半空,本元鬼力在几乎触碰到契约的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有些错愕地,不眠看向了墨止夜,就见他神色颇为苦恼地道了句:“我虽然很想跟你们签订这个契约,可鬼界主事之人并不是本尊。”

不眠满脸写着迷茫,下意识地干笑道:“鬼尊大人真会开玩笑,鬼界不是您说了算还能是谁啊?”

墨止夜答得理所当然:“自然是本尊的夫人,鬼界的鬼后。只不过我家夫人最近——下、落、不、明!”

最后四个字,墨止夜咬得极重,看着不眠的眸子也全然没有了温度。

这种文字游戏,他早在大玄国还在的时候就玩腻了!

真当他墨止夜是白痴么?今日让他签下契约,不就是想着日后方便对云安做什么?虽然墨止夜还想不通天族为什么会这样重视云安远超过了鬼界,但不签这份契约准是没错的!

不眠沉了脸,看着墨止夜不死心地威胁道:“鬼尊大人可要想清楚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个道理您不会不明白,若天族跟连震联手来对付您,只怕您也讨不到便宜!”

墨止夜看向不眠的目光多了分诧异,看得不眠都有些莫名,只听他狐疑地问了句:“本尊什么时候说不签了?”

不眠一阵无语,他好像是没说过不签……

“鬼界的小事自然本尊一人就说了算的,可与天族结盟这么大的事,本尊总要与夫人好好商量一下。如果天族诚心合作,不如帮本尊找找鬼后的下落,本尊自当感念于心,签个协议什么的也不是问题了!”

不眠:“……”

明知他是故意的,可不眠无法反驳,总不能真的承认鬼后在天族手里吧?

如今天族只是仗着墨止夜没有证据硬闯,真要透漏了鬼后的消息,岂不是摆明了敞开大门随人家来闹?

送走了满脸不甘无功而返的一干天族人,墨止夜再沉不住气,瞬时间整个鬼尊殿都跟着动荡起来。

“冷静一点!”沐风蹙紧眉头喝道。“有发火的功夫,不如想想天族为什么这么重视云安!甚至不惜兴师动众的来跟鬼界结盟!”

墨止夜阖上狭长的眸子,深吸了口气,周身如实质般暴虐的气息收敛了几分,才哑着嗓子缓缓问道:“你也察觉到了?”

“如果不是因为重视云安,大可像上次一样拿她威胁你来谈条件,而不是这样玩着文字游戏,先来求个和平共处。”

顿了顿,沐风迟疑着又道:“虽然他们动机不明,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云安暂时是安全的,我们不能慌,先想想怎么应对天族接下来的行动吧。”

嘴上说着不能慌,可沐风心里却十分急躁,天族的一系列行为,让他心中的不安愈发深重,也愈发地担心云安在天界的处境。

天界。

用来议事的重华殿内,立着两列周身仙气缭绕的仙官,各个法相*不可一世。

他们面朝着重重帷幔后的首位,垂头等候着什么。

须臾,帷幔中多出了一道身影,危襟正坐,引得一众仙官齐齐行礼:“天帝!”

没有丝毫多余感情的清冷声调缓缓响起:“不眠回来了没有?”

殿外匆匆走进一行人,正是刚在鬼界走了一遭的不眠一行。

不眠风尘仆仆地走上前施了一礼,唤一句“天帝”。

帷幔中的身影轻抬了抬手:“不必多礼!”

不眠也不废话,简短地将这一行发生的一切都复述了一遍。

帷幔后的身影久久未动,亦不言语,也就没人知道他的想法。

终于,立在前头的一位鹤发老人沉不住气,蹙着眉颇诚恳地开口道:“天帝,为了一个人类跟鬼界交恶,着实不是个划算的买卖!”

天帝的语调兀地凌厉起来,隔着帷幔,都感受到他如淬了毒般的眼神:“本帝自然晓得,不用你来说!”

老人抖了抖,没敢再多言。

倒是不眠镇定依旧,恭敬地开口提醒道:“天帝,锁灵咒在那个人类身上已经停留了三天之久,再这样下去,只怕天帝您想要的东西都得不到了。”

又是长久的沉默,不眠也不急,只如挺直的白杨般立在原地,垂首等着天帝的指示。

“呼——”重华殿中突然狂风大作。

136.强人所难

帷幔在狂风中乱舞,显得那身影也多了丝狰狞的意味。

几乎瞬时,一众仙官都惶然高呼着:“天帝息怒。”尽管他们并不明白那端坐在高位上的天帝怎么突然就动了怒。

“都下去!”一声令下,天帝赶走了所有人,把自己关在殿中,久久都没有声响。

——————

云安还被关在那个分不清今夕何夕的小黑屋里,她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只知道水米未进的她,又累又饿。

累急了,就倒在地上浅眠一会儿,可不多时就要强打起精神来,不让自己睡得太死。

不停地试图跟丹田中的锁灵咒抗争,可却一直无法解除掉这层障碍。眼见着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沉重游离,云安的心跟着沉到了谷底。

想来这锁灵咒应该是有副作用的,不然她就算饿个几天,也不至于无力成这样,隐隐的,总觉得这符咒不光锁住了她的灵气,更是一点点地在蚕食着她的意识。

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云安甚悲催地想着。

周围太过安静了,以至于门锁的响动显得异常的刺耳,却让云安的注意力一瞬间集中了上去。

适应了黑暗的云安,在光线照进屋子的瞬间眯起了眼,许是锁灵咒的副作用让她的感官都变得迟钝,她想凭着气息来感受来人是谁,却惊愕地发现她感受不到丝毫的气息!

索性那声音云安还听得出:“三天过去了,鬼后想清楚了么?”

云安勾了勾干裂的唇,扯破了先前裂开的口子,刺痛感让她精神了些。

不卑不亢地,云安反问一句:“你们什么也不说,让我想什么?”

“好吧!”不眠讥笑着走过来,俯下身一瞬不瞬地看着云安。

云安在他的眼中看到了面色苍白如纸的自己,三天而已,她竟然憔悴成这个样子,显然是那锁灵咒的问题!

“今日在下就来跟鬼后分享一件有趣的事。”不眠说着,突然笑了起来,看着云安的眸光中多了丝嘲讽:“哦——不对!如今不该叫您鬼后了,今日我被天帝派到鬼界商议结盟事宜,如今两族已经商议妥当,鬼界更是同意迎娶天帝的十九公主为鬼后,您现在,什么都不是了!”

云安愣了愣,继而反应过来,他这一次来,是为攻心的!

联姻这种事,墨止夜当年都不屑做,更何况是现在呢?这一点,云安是无比信任他的,可既然人家来攻心,她也总要合作一下。

于是不眠就看到了这样一幕:

略微有些耀眼的光线下,云安本就苍白的一张小脸又白了几分,干涩的唇嗡动两下,震惊的情感溢于言表,如同呢喃般地反问一句:“你,你说什么?”

不眠终于逮到了让云安难受的机会,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面上冷然的笑意缓缓扩大,不眠重重地重复一句:“鬼后的位置,已经与你无关了!”

云安颓然地瘫坐在地上,仿佛被抽离了所有的力气。

“我想着好歹跟你这个前任鬼后打过一次交道,出于同情很想放你离开,可是天帝生怕自己的爱女会因为你而生出什么不快,所以要委屈你在天界待上一段时间。不多,等到十九公主正式嫁进鬼界,我们就放你走,怎么样?”

云安失了魂魄般的模样让不眠十分满意,半点都没有疑心。

“啧啧啧!”不眠环顾着暗沉沉的房间,似是不悦地对身后两个侍女道:“好歹也是做过鬼后的人,你们就这样招待的?”

云安不言不语,任由他们折腾。

须臾间,冷清的小黑屋热闹了起来。人们进进出出的,不一会儿就添了床榻桌椅,点燃两盏烛火,照的屋子里有了丝活人气儿。

小云小雨两个侍女几乎是架着将云安从地上扶起来坐下,云安看着面前精美可口的菜肴,却真的是没什么胃口。

“前任鬼后……”

这个称呼太过刺耳,云安忍不住阴沉沉地打断道:“能换个称呼么?”

你才前任!你全家都前任!

不眠无所谓地笑笑,满不在乎地道:“抱歉,这样才能让我想起您曾经的地位,才不会让我因为您是个人类而看轻你。毕竟上次小看你,我的代价也十分惨重啊!”

可你还是看轻了!云安心底翻出一抹冷笑,却并未显露半分,只是冷眼看着他,问了句:“所以呢?这又是闹得哪一出?”

“您请慢用,我就不打扰了!”不眠意味深长地重又看了眼云安,起身扬长而去。

小云小雨在一旁劝说着云安吃饭,云安木讷地按他们说的做了,心里却越来越沉。

待遇突然的提高并没有让云安的身体有所好转,尽管有吃有喝,过后又有人抬了一大桶热水进来给她洗澡。

云安把这一切都归结在锁灵咒身上,好容易打发走了所有人,便又开始潜心研究起那个咒术。

有了三餐的供应,云安也分得清时间了。又是五天过去,云安觉得自己已经衰弱的不成个人形了。

最后这两天,云安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了,靠着小云小雨一勺一勺地喂着流食,才勉强撑住了意识不会太快消失,可情形真的是不容乐观。

天族这是想让她死么?

云安的心中不止一次地泛起这样的猜想,又不止一次地被自己打消。如果真想要她死,何必这么麻烦?

转眼,云安在天界待到了第九天。

脱力到已经没力气演戏,没力气跟天族人周旋,云安整个人如同一具行尸走肉,任人摆布着。

“吱呀——”

是到饭点儿了吧,进来的是小云小雨吗?

云安费力地将头扭到大门处,却见一道完全陌生的身影,逆着光缓缓走向床边。

是谁?

云安的眼皮有些沉重,眨一下都要睡过去似的,不光意识模糊,就连眼前也像是蒙上了一层雾般,怎么也看不清那人的长相。

“想活么?”

清冷的声音如同在云安心底狠狠敲了一击,让她多了几分清醒,眼前似乎也清晰了不少。

那声音又补了一句:“想活,就要按本帝说的做!”

云安很想笑,很想嘲讽地问一句:“凭什么。”可她半点儿力气也没有,只有木讷地看着他。

本帝?是天帝吗?

就算意识不清,云安还是不肯停歇地运转着她的思维,不停猜测着对方的目的,猜测着自己将要面临的各种难题。

那人突然抬手覆上云安的腹部,略一发力,云安顿时察觉到有什么东西被缓缓抽离。

下意识地想要去探寻,却发现被抽离的正是丹田中困了她多日的锁灵咒!

在锁灵咒被消除的一瞬,连日来压迫在身上的重负统统消失不见,云安得到了一丝喘息,意识也恢复了过来。

不明所以地看着那抹逆着光的身影,久久的没有说话。

“没有人敢直视着本帝!”天帝傲然地俯视着云安,语调中尽是不悦。

呵!那您是少见多怪了!要不是没力气,云安真想把心里这句吐槽说出来!

“锁灵咒的力量你也见识到了吧?能给你下第一次,就能给你下第二次!如果不想再吃苦头,最好按本帝说的去做!”

一连串威胁和恐吓意味十足的话让云安不屑,再次想到墨止夜的话,果然天族都是些道貌岸然的东西!

终于,云安有些费力地吐出一句:“要我做什么就直说吧,不必拐弯抹角了!”

许是语调太过低沉无力,让人误认为云安此时是破罐子破摔的心境。

“很简单,本帝要玊族禁术,全部!”

云安心口一紧,为什么天族会对玊族藏书这么感兴趣?!

云安的惊愕被天帝看在眼里,却并不理会,只淡淡道:“我也不急,你只把你知道的都写下来呈给我,我自然会放你走!”

“天帝未免太强人所难了吧?”云安的语调拔高了几分,准备赌一把。“我虽然知道玊族,但玊族禁术这么复杂的东西,你来问我是不是问错人了?我除了会写‘玊族禁术’这四个字以外,什么都不知道!”

天帝原本要离去的步子硬生生收了回来,转眸阴晴不定地看着云安。

“你以为你那点伎俩能骗得了本帝么?”

云安冷笑:“我要是能骗得过你自然是好,关键在于我说实话你都不信我!”

“装傻么?”天帝兀地上前一步,死死地扼住云安的脖子。“你真以为本帝全然不懂你们玊族的术法,看不出你这魂魄的古怪么?”

云安呼吸一凝,心中也跟着警铃大作。

憋得涨红的脸掩饰了一切,云安勉强开口道:“我魂魄中的秘密,我还没来得及整理清楚,天帝倒是知道不少,呃……”

颈间的力道兀地缩紧,云安毫不怀疑,他会在下一刻拧断自己的脖子。

“天帝要是真知道,不妨跟我讲一讲,也好让我心里有个底,什么玊族禁术,我编也能编的像一点……”

后面的话,被天帝死死地掐在喉咙间,云安几乎意识全无……

137.深夜来客

天帝死死地盯着云安的眼,试图在里面找到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

良久,久到云安几乎预见到了死亡。

颈间的压力兀地消除,新鲜的空气猛然间灌进口鼻,呛得云安一阵剧烈的咳嗽。

好容易才调整好了呼吸,云安抬头看向天帝,眼中却不肯露出半分惧色,轻轻勾起唇角,颇令人火大地问一句:“天帝想告诉我了么?”

被天帝阴沉的视线注视的久了,云安也习惯了,既然自己手上有他想要的东西,那么他必然不会轻易做出危及她姓名的事。

果然,天帝面色阴郁地开口:“本帝不会让你死,但有的是手段让你生不如死!好好养着吧,接下来可就没有锁灵咒这么温柔的方式了!”

天帝走了。

屋子内的空气都变得不再沉闷,云安劫后余生般地摸了摸后背,汗水将衣衫浸得湿漉漉的,天晓得她刚才有多怕。

力气被抽离般,云安伏在床上,抬抬手指都做不到,心脏几乎也要跳到了嗓子眼。

没了锁灵咒的束缚,云安的脑中清明了不少,灵力也在一点一点的恢复。

脑中多了个问号:天帝为什么想要玊族的术法?

她回想了一遍她所学到的所有禁术,却并不觉得哪一个会让天帝感兴趣。

她为墨止夜做的一切,为晟修做的一切,加上为自己的,便是她学到的所有。她知道玊族的禁术还有很多,远不止这点皮毛,但是她就是想不通,堂堂天界至尊,为什么会对一个人类创建的部族这样上心?

与此同时,云安更多的是对玊族的疑问。她从小被连震算计,彻头彻尾知道自己的身世并开始了解玊族已经是沐风死后了,她没有办法明着查问,只有自己偷偷去探索,所知道的只是那几个禁术和墨止夜教她的那些术法而已,再无其他。

如今突然被人惦记上,还是至高无上的天帝,饶是云安带着两世记忆而活,也想不通他的想法。

天帝的话到底是让人在意的,他看出云安魂魄的古怪,那么他到底看出了多少?

情况比云安想象的还要糟糕,恢复记忆以来,她第一次感到无措和不安。

天帝走后不久,小云小雨就带着几个眼生的天族进来。

“贵客,天帝交代了要请天界最好的医生来为您调理身子。”

这算是介绍了那几个天族的身份,几个医生不由分说的上前,诊脉的诊脉,观察的观察。云安不吵不闹,任由他们折腾。

虽然将要面临难以想象的逼供,可云安还是想先把身子调养好再想其他。

这间如牢房一样的屋子里,没有灵气不说,又有阻碍恢复的阵法,所以几个医生商议一下后,决定上报奏请天帝准许云安换个房间休养。

负责传讯的小雨很快就回来,说天帝口谕已允准,现在就可以搬离这里。

虽然随她而来的不眠一脸的阴沉,显然是不同意天帝这个决定。

云安自己也有些意外,就算不想让她这么快就死,也不至于解了她身上的所有束缚吧?天帝就那么放心?

还是说,天帝其实并不清楚云安现在的实力?

恢复记忆是她这一躺天界之行的底牌,如果对方不知道,就方便多了!

出了这间小黑屋,云安才发现这里就坐落于不眠居住的朝华宫的一角,随后云安再度进了那熟悉的房间,里面曾被她摔的七零八落的物件重又添了新的,看着跟以前一模一样。

这不眠怕不是个强迫症吧?这样的处境下,云安还有心思想这个,自己都佩服自己。

接下来的两天里,滋补的汤药吃食不停的送进来,云安照单全收,来者不拒。血槽很快就回满了,人也精神了不少,再应对那些杂七杂八的事也不会力不从心了。

可天帝始终没有再露面,倒是不眠,日常来找找麻烦,无视他的话,日子过得倒也算是悠闲。

只是云安更多的是担心,自己转眼就在天界呆了半个月,墨止夜是不是急疯了,还有柳橙和美娜,考完了试发现自己又失踪了,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贵客?”小雨的声音唤回了云安的意识。

“你说什么?”

小雨平和地又道了句:“水已经放好了,请贵客去沐浴吧。”

“哦!”云安站起来,悠哉地往浴室走去。

对于小云小雨这种美名其曰为服侍实则却是监视的全天二十四小时坚守习以为常,云安一边泡着澡一边转头看向小雨,尽量让自己的眸光哀怨伤感一点,轻声问了句:“鬼尊喜欢你们那位十九公主吗?”

小雨明显愣了一下,继而从善如流地答:“喜不喜欢的小人并不知晓,只是十九公主自去了鬼界,到现在也有十日了,鬼界并没传回什么不好的消息。反倒是听说,鬼尊与公主相处的不错。”

小雨说完,就发现云安的眸光死死地盯着自己,不由关切地问一句:“贵客是怎么了?”

云安在观察,也在思考她说这些话的真实性,如果这番话是有人一早就吩咐了这么说的,那小雨不该有先前那一愣,而是直接就说出来了。她这样的反应,倒增添了这番话的真实性……

难道天族真的有心要用联姻的方式来跟鬼界结盟?那墨止夜又在干什么?

第一次,云安心中生出了丝来自墨止夜的不安,眸光也不由沉了几分。

这下不用刻意去装了,云安觉得自己的脸色肯定很不好看,继而有些惊讶地反问一句:“十九公主为什么去鬼界?”

“是天帝下的令,毕竟是原本没有交集的两个人,这一番就当是培养感情去了。”

……

本是无心的一番对话,却让云安彻夜难眠,翻来覆去都在想这件事。心中仿佛生出正邪两个精灵,一边说要相信墨止夜,一边又说天族根基那么深,谁能跟他们抗衡?

两方吵得不可开交,云安也头痛不已。

小云小雨就立在外间,如同两个门神一般,这些天来一直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让她连运功调息都不敢,生怕被发现异常。

甩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云安选择相信墨止夜,两人相处了那么久,她还不了解他么?他一定在想尽办法救她,而她在这里的这点猜忌,实在是太说不过去了。

不想了不想了!

云安晃了晃头,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都已经是后半夜了,在天帝上门以前,她要时刻养足精神,才能应对其他!

正准备睡了,恢复敏锐的感官却察觉到一丝异常,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接近了她的房间。

外间的小云小雨丝毫没有注意到,就连外头的守卫也没有察觉。

云安警惕地坐起来,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注视着门口。

突然,外间门处闪过一道人影,眨眼间便出现在了云安的床边。

纱帐外的人见云安醒着,似乎也愣了愣,继而一个清澈动听的女音压低了声音急促道:“时间有限,我长话短说!”

云安掀开纱帐,就看到一个眉目似画的年轻女人,灵动的大眼中带着些清冷和疏离,虽然是偷偷溜进来的,却没有半点羞愧。

她似乎很急,也很谨慎,不住地留意着四周,似在观察周遭守卫的动向。

“你是谁?”云安沉声问。

女人忙用食指比在唇间摆了个噤声的手势,继而压着声音急急道:“我说,你听着!明天你要想尽一切办法拒绝任何医生给你诊治,我刚得到消息,天帝想让医生给你下穿肠蛊。那蛊虫只有蛊师亲自操作才能下成,所以只要你拒绝医生诊断就好,不必担心饮食问题。

只是天族的蛊可不像你们人间那么温和,那蛊虫都是天族人精挑细选出的仙虫,你对抗不了,能躲便躲过去!一定要记住了啊!”

女人说完这番话,便匆匆离去,完全不给云安提问的余地,来去匆匆,独留下云安一脸迷茫。

外间的声响唤回了云安的意识,她匆忙躺下,下一刻,小云小雨就脚步急促地跑了进来。

听着云安平缓的呼吸,两人才放下心退出去,隐隐还听见两人的交流声:“真奇怪,我们怎么睡着了?”

“嘘!小点声!你想让外面的人听见禀报天帝吗?”

……

刚有丝睡意的云安,再度失眠了。

若那个女人说的是真的,接下来的情况可就不容乐观了。就算躲得过明天又怎么样,天帝铁了心要给她下蛊,岂是她说躲就能躲过去的?

莫名拒绝了医生照例进来诊治,天帝势必会疑心,保不齐会让人强行把蛊下到自己身体里去,那时,她又该怎么办?

云安回想着,她只是云安时,在小说里电视里倒是能见到关于蛊虫的事,只是都是编造的,她也从不相信。倒是玊族藏书里,提到过关于苗蛊一族的一些传闻,当年在大玄那样神奇的国度里,她也未曾有幸跟苗蛊一族打交道,所以这方面的事,她知之甚少。

138.死有何惧

更何况那女人也说了,天族的蛊跟人界不同,她连人界的蛊都不知道该怎么解,又如何应对的了天族的?

事情远比云安想象的要眼中得多!

翌日一大早,不眠便带着一行天族人直闯进来。那一行人大多都眼熟,是这些天给她调养身子的医生没错,只有一个男人看着十分陌生,又从里到外透着股让人不舒服的邪气,以至于云安一眼就认出,他将是要给自己下蛊的蛊师。

云安冷着脸,看着不眠毫不客气地骂道:“大清早的就来扰人清静!你真是越来越不招人待见了!”

不眠无所谓地笑笑,若不是昨晚有人提前来通知她,她还真就解读不出不眠眼中那么幸灾乐祸是什么意思。

“在下招不招您待见不重要,今天天帝下了令,要我来亲自监督诸位医生为您诊断,如果真的没什么问题了,就带您去见天帝。”

云安在那蛊师将要走近自己时,兀地推翻了面前的桌子,一桌可口的早饭还没来得及吃,就被云安整个扣在了地上。

不顾众人惊愕的目光,云安豁然起身,怒目瞪着众人:“就算要诊脉,也一向都是下午!一大早上你就进来碍我的眼,天族就是这么没规矩的么?”

不眠的脸阴沉的可怕,额上青筋跳动得异常欢快。他在隐忍!一向自诩甚高对云安不屑一顾的不眠这会儿在隐忍着什么?无非就是等着看云安中蛊后的笑话!

“贵客要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几时请脉是由天族说了算的!”尽管在忍,可不眠的语气也好不到哪去。

云安冷笑,毫不顾忌形象地连粗口都爆出来了:“老娘的身子全凭老娘说了算!今天我看见你就不知道哪来的一股邪火,就不想听你们天族的话!”

“你别挑战我的耐心!”不眠阴狠地瞪着云安。

“这话我还给你!”云安满眼写着不屑,语调冰冷得连周遭温度都降低了几分:“劝你最好带着这些人赶紧滚!免得老娘想不开大家都别想好!”

兀地,充盈的灵力自云安周身爆发开,瞬间弥漫了整间屋子,小云小雨最先感受到了威压,大惊失色地看着云安。

不眠似乎也很意外,眼见着她以自身为中心凝成一个小的结界,想要将所有人隔离在外头,便不由发笑:“你以为这点小伎俩能挡得住我?”

云安笑了,眼里多了丝无畏无惧的决然,她缓缓抬手成掌,对准自己的眉心。

“自然拦不住你们,可是你们但凡有人敢攻击这结界一下,我肯定死得比这结界快!”

不眠阴郁的眼中多了丝不解,好端端的这女人为什么突然就翻脸了?

想到天帝的命令,不眠不由放低了姿态,沉声问一句:“我们走就是了,你别冲动!”

云安笑得有些疯癫:“我还有什么好怕的?鬼尊不要我了,我又被困在这天上走都走不了,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这下不眠慌了,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尊严,慌忙制止道:“你冷静冷静!我们走,这就走!”说着,便招手带人全数撤离,连小云小雨都没留下。

云安渐渐松懈下来,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没想到她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玩得还挺成功,只是看不眠那慌中带着丝疑惑的表情,云安又有些为昨晚报信的女人担心。

她到底是谁呢?

——————

不眠到重华殿,如实说明了今早发生的一切,帷幔后的天帝一言不发,气氛压抑得可怕。

不眠自觉又自责地道:“是属下办事不利,请天帝责罚!”

“你的确办事不利。”天帝悠悠地开口。“连底下人都没管住,任由他们到那人类面前胡说!”

不眠愣了愣,仓皇跪下:“还请天帝明示!”

“蛊虫的事,本帝是悄悄说给你听的,你也是悄悄办的,一连计划了三日,怎么偏就今早那人类举止反常了?”

天帝的话,一字一句如同在不眠脑中重击着,顿时令他大脑一片空白。

他的确是悄悄办的,也就是昨晚,无意间透漏给了……

隔着帷幔,天帝的眸光直直地落在不眠的脸上,察觉到他表情的异样,便沉沉问一句:“想到了?”

“属下,属下……”不眠的手竟隐隐有些颤抖。不会的!怎么会是她呢?她没有理由这么做啊!

“怎么?”天帝的声音突然近了几分,不眠木讷地抬头,就发现天帝不知什么时候从帷幔中出来,立在他面前清冷地看着他。“办事不利不说,还想隐瞒本帝吗?”

“属下不敢!”不眠惊慌失措地垂下头,心跳得厉害。若真是她,该怎么办?

“不敢?”天帝缓缓越过不眠在殿中走了两步,那不轻不重的脚步声像是走在不眠的心中,每一步都令人窒息。“可你不肯说。那本帝就来猜一猜……既然是悄悄办,必然除了蛊师和你,再不会有人知晓。本帝姑且相信,你的嘴巴真的很严,没对任何人说过。可是如果朝夕相处的人无意间撞见了,又恰好认识那蛊师,会不会问你呢……”

天帝自言自语地像是在分析着,可不眠早已面如死灰,跪行至天帝腿边俯首,慌张地祈求道:“天帝赎罪!若要责罚都由属下承担吧!属下虽不知她为何如此,但属下回去一定处置她,只求您放她一条生路!”

若是云安看到眼前这一幕,一定会诧异不已吧?自诩甚高的不眠,居然会为一个人低三下四地祈求??

天帝面无表情地垂首看着不眠,谁也看不出他的喜怒。

不眠只差五体投地了,垂着首大气不敢喘一下,脑中各种策略都过了一遍,试图找出一条可以免去背叛天帝的死罪。

可是,放眼整个天界,哪个背叛天帝的人是有好下场的?

“将人带到本帝面前,现在!”

“天帝!”不眠惊惶地抬头,却感受到天帝毋庸置疑的眸光,顿时噤声。

不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朝华宫的,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狠得下心下令拘走她的。

直到他去而复返,立在重华殿中,还有些回不过神。

直到看到旁边不卑不亢跪在殿中的女人时,才逐渐清醒了过来。

仓皇跪下,不眠再一次祈求:“天帝,求您……”

“不眠。”天帝威严的声调不待丝毫温度,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的话,继而命令道:“你去外头候着!”

不眠看着身旁的女人,怎么都无法说服自己离开。

女人很平静地望了一眼不眠,口中更是毫无波澜地道一句:“哥,你先出去吧。”

不眠慌乱地看着她,喃喃念道:“不辞,你为什么……”

不辞摇摇头,眼神示意他出去。

终于,重华殿中只余下两个人。

天帝眯起眼,上上下下打量着跪在地上的女人。

她一向能干,才被他信任派去了冥界,虽然任务完成的并不圆满,终归上一次那个人类被带上天界,她有很大的功劳。只是从冥界回来,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太多苦,整个人沉默了不少,深居简出,几乎不在任何人眼前走动。

再一次见到她,天帝竟有些陌生感,想到坏事的人是他一直得力的属下,便更是一阵火起。

“本帝给你机会解释。”天帝冷冷地道了这么一句。

不辞十分坦然,即使面对天帝的威压,也没露出半点怯懦:“回天帝,昨晚我听哥哥说了蛊毒之事,便忍不住半夜偷偷跑去告诉了那个人类。”

毫不犹豫地认罪,让天帝怒不可遏,周遭温度降低了好几度,天帝阴冷地又问一句:“为什么?”

“不辞觉得这样做有些趁人之危,她只是个人类,没必要这样折磨!”

“砰!”天帝面前的案桌被拍得粉碎。

“不辞!本帝不过派你去冥界呆了一段时日,你的心便不在天界了么?你知不知道违背本帝是什么下场?”

不辞脊背挺直,一声不吭,摆明了一副任凭发落的模样。

天帝死死地瞪着不辞的身影,突然嘴角泛起一抹笑意。

“你是本帝最欣赏的孩子,本帝自然知道你的性子。死有什么好怕的,对吧,不辞?”

不辞不语,心中却多出了一抹不好的预感,口中仍强硬地道一句:“不辞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论天帝如何处置,都不会有怨言!”

“一人当?”天帝玩味地重复着这三个字,笑道:“一人可当不起本帝这么大的怒火。”

不辞的心重重地沉了下去。

“不辞啊!本帝不想把事情做得那么绝。只要你想想你的家人,想想他们在你死后将要承受的迁怒就好。”

一丝冰冷,自膝下的白玉石地砖上蔓延至全身。早知道会这样,她应该再小心一些的……

“怎么样?想清楚了吗?”天帝阴冷的声音更如同一把寒刃,戳进她的心。

咬了咬牙,不辞从善如流地开口:“还请天帝息怒,给不辞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139.周旋

天帝颇满意地勾起了半边唇角,饶有兴致地道一句“说来听听。”

“不辞既然已经取得了那人类的信任,再替天帝做什么都会很方便了。所以不辞自请去代替侍女的工作,近身侍候她,伺机行动!”

气氛缓和了下来,不辞明显感受到天帝情绪的变化,暗暗松了一口气。

“既然你自请,本帝就允准了。可你是不是还想说,刚取得了一点信任,还是不能操之过急?”

不辞的心咯噔一下,在天帝那仿若能洞察人心般的眼神的注视下,硬着头皮答一句“天帝英明!”

“哼!”天帝眸光又沉了几分。“若没有你横生枝节,那个人类早就任本帝摆布了,你如今还在这里提你所谓的信任?”

不辞握了握拳,垂头缓缓道了句“可或许就因为不辞横生枝节,天帝想要的东西会得到的更容易呢?”

顿了顿,不辞猛地抬头让天帝看到她坚毅的眸子“属下斗胆,肯请天帝给出十日时间,也是穿肠蛊发作的整个周期,不辞一定让那个人类吐出天帝想要的东西!”

天帝注视着不辞良久不语。

……

当不眠看到不辞清冷的身影缓缓自重华殿中出来时,心终于可以放回肚子里了。

“哥,我们回去吧。”不辞平静地看着自己的哥哥,那眸光太过淡然,太过陌生……

“你……”

不辞打断他,重又催促着回去。

另一边,云安整个上午都坐立难安,事情闹得这么大,也不知道天帝会不会疑心什么。

一直忐忑到了下午,不速之客却上门了。

望着天帝修长挺拔的身影,云安如临大敌般瞬间打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惕。

“听说你这几天过得不错,所以本帝过来问问你,那些禁术你回想的怎么样了?”

云安给自己倒了杯茶,透着袅袅雾气,波澜不惊地看着天帝,倒完美地掩饰了自己的紧张。缓缓品着茶,云安不急着答,天帝也不急着催,两相僵持着,气氛透着些微妙。

一盏茶下去,云安才不徐不缓地问一句“天帝就那么确定,你想要的恰好是我知道的么?”

天帝面无表情地看着云安,冷冷道“你只管说,是不是本帝需要的,自然不用你来定夺。”

云安知道的那几个,说与不说都没甚紧要,可关键在于,天帝是否相信,她知道的只有这些!

云安一直在意的都是这一点,所以她选择彻底不说,就当她不知道。

可眼下,似乎已经由不得她说不说了,穿肠蛊只是个前奏而已,只是一个前奏不成,天帝就亲自上阵,她又能躲得了几时?

能坐上天帝这个位置,已经不单单是实力那么简单了。天界作为六界之首,那天帝就相当于是六界的主人,论实力,她这点能耐在人家面前连小儿科都算不上;论头脑,她更不知道她这套装傻充愣的本事还能用多久,光是对上他那洞悉一切的眼神,云安心中就生出许多的挫败感。

思虑良久,云安才沉沉地开口“据说我的前世是玊族人,那么我如今就当自己是玊族之后。天帝既然跟我要玊族禁术,我也免不了要问一句,为什么?”

“你没必要知道。”

天帝冷漠的回答在云安的意料之中,云安也不急躁,只是淡然一笑道“作为玊族人,我当然有必要知道。之前我也听说过玊族禁术的传闻,那些在玊族内部都是秘密的东西,凭什么你问了我就要说?”

天帝的眸光鹜地冷了下来,危险的气息瞬间充斥了整间屋子。

“你以为你还有选择的余地么?”

“我当然有!左右天帝一日无法从我口中听到答案,就一日不能杀了我。我有什么好怕的?”

“呵!”天帝冷笑出声,眸中凶光一闪即逝。“本帝也说过,会让你生不如死吧?”

云安又为自己斟了盏茶,面上淡定得过了头。

“生不如死这种事,我倒是真没尝试过,不如天帝试一试,看看我能撑多久?”

天帝怔了一怔,似乎没想到这话会从云安口中说出,又似乎在怀疑自己的耳朵。

云安却丝毫不在意般又道“天帝可想好了用什么手段没?方便透露一下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这样的云安,让天帝心中多了一丝疑虑,看着在他眼里如同蝼蚁般的人类,他第一次发现他看不透一个人。

云安也在赌这一点,赌天帝是不是个多疑的人,越是顺着他的意,或许越会让他在意。侧面的,也能够求证一下,天帝对她身上的秘密到底知道多少。

事实证明,天帝对云安还是不够了解的。至少她的一番话,成功迷惑了他。

“你这么想尝试,本帝倒不想如你所愿了。”天帝看着云安,眼中多了丝玩味。“本帝今日发现了桩趣事,正好分享给你。”

说着,天帝冲门口命令了句“把人带进来!”

两个高大威猛的天将立时进来,扔下个浑身鲜血淋漓的人便退了出去。

要不是她的气息很熟悉,云安几乎认不出这人是谁!

看着她气息奄奄的样子,云安心头狠狠一抽。

这是昨晚给她报信的人没错,是因为她今早的动静太大,让天帝起疑发现了吗?

这样想着,云安在看着地上的女人,心中就多了分愧疚,关键时刻就光顾着自己了,丝毫没顾及到这个报信人的下场,她也太不小心了点!

“你认识她么?”天帝直直盯着云安问了这么句。

云安不知道自己面上露出了多少破绽,此刻只有收敛起所有情绪,淡然回一句“不认识。”

天帝眯起了眼,颇具威慑力地确认“当真?”

云安抬眼,直面他审视的眸光,皮笑肉不笑地反问“天帝以为我一个足不出户的人类,能耐到能认识你整个天界的人么?”

“也对!”天帝笑了,垂眸看着地上那个女人,眸中一片阴狠“她可是我最得力的属下,可今早,本帝突然发现她违背了本帝的意愿。你说是不是很可笑?”

云安暗暗握了握拳,冷然开口“天帝想惩处属下,为什么非要当着我的面?”

“你既然不认识,又何必在意呢?”天帝说着,略一发力,地上的女人便被一股大力轰飞出去,直直地撞到云安面前的桌子,登时将桌子砸得四分五裂。

女人闷哼一声,躺在一地木头和茶具的碎片上,这一撞怕是五脏六腑都摔得不轻。更过分的是,她就砸在云安的脚边,云安一低头,就能看到她无助的眼,血腥气扑面而来,几乎让人窒息。

“我自然不在意!”云安咬着牙狠狠开口道。“只是我好容易住了个舒适点的地方,天帝就这么弄脏了太可惜。”

“无妨!”天帝笑得云淡风轻。“天界有的是适合居住的殿宇,随便匀一间给你都可以,只是眼下,本帝看着这属下很是不满,就想现在处置。”

眼见着他又要施术,云安终于忍不住了“等一下!”

尽管那女人在用天帝看不到的眼神阻拦她,可她还是开了口“我知道的很少,不知道对你有没有用。”

“哦?”天帝饶有兴致地看着云安。“想不到你还有这等菩萨心肠,对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就这么好?”

“所以呢?你想不想听?”云安实在无法说服自己,眼睁睁看着一个女人因她遭难。转头再看向天帝时,心中的怒火已经快要喷发出来了。

堂堂天帝,手段之残酷诡谲,怕是连震都望尘莫及吧!

“凡是禁术,都要施术者付出相应的代价,我所知道的几个,几乎耗尽了我的全部,让我差点无法重生,天帝可想好了代价了?”

“不劳费心。”

很快,云安淬炼墨止夜魂魄的玄魂术、增强妖族体质的冶妖术以及养魂石的制作方法,被工工整整白纸黑字记下,呈给天帝过目。

天帝眼中的不信任也在云安的意料之中,云安转动着手里的笔,淡然道“禁术是玊族族长都不能学的,我也是侥幸,可是没学多少,就出了变故,这三样施放出来后,我的灵魂就陷入了沉睡,能回来已经是万幸,再想学,也找不到那些禁术了。”

“找不到?”天帝挑眉,明显对云安的话呈怀疑态度。

“找不到。”云安淡定做答。“玊族禁术在藏书阁中隐藏的机关中,多年后再找到藏书阁,里面的机关却空了。”

顿了顿,云安直直地看着天帝,眼中没有丝毫波澜,平静地又道“不知道天帝是否听说过玊族藏书阁的神奇之处?藏书阁每隔一段时间会应时衍生出灵器,或许那机关本身就是一件灵器,经过千年的休养化成了人形,已经不在藏书阁中了。”

天帝看着云安良久,突然放声大笑,眼底一片阴狠地反问“你是想让本帝相信,那禁术长了腿,自己跑了?”

听着像个笑话,云安却认真地点头。



140.本尊替你

“如今的藏书阁就在鬼界,天帝不是打算把女儿嫁进去么?大可以亲自去查证,看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天帝仔细观察着云安的面部表情,似在考证她这番话的可信程度。

半晌,两相对视间,气氛安静到诡异。

天帝还是带着禁术走了,云安目送着他出去,一直感受到他气息渐渐远去,才像是被抽离了所有力气般,瘫软地从椅子上跌下来,有些无力地去扶地上的女人。

“喂!你没事吧?”

那女人推开了云安的手,自顾想要站起来,可伤得这样重,哪里还来的力气?

“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云安再度想要搀扶,顿了顿,还是没忍住好奇问道“你到底是谁?”

女人清冷地看了云安一眼,语气也很冷淡“我们就算两清了,你也不必感到抱歉。”

云安一脸迷茫。

“你上次被抓来是因为我,这一次就当我还你了。我最不喜欢欠人家什么,这样一来,心里踏实多了。”

怔了片刻,云安蓦然想到了冥王那失魂落魄的样子,惊讶地低呼出声“你就是不辞?”

不辞似乎比云安还要感到意外“你知道我?”

能让冥王露出那样的表情,哪里能够不印象深刻?如今看到这个传闻中的人物,云安更多的是意外,不眠那样张狂的性格,妹妹却这么沉稳……

“我们就别在这里闲聊了,你的伤要不要紧?用不用找个医生看一看?”云安看着不辞一身的血迹都觉得心惊肉跳头皮发麻,伤得这么重还一声不吭,这女人对自己也太狠了!

云安扶着她想要站起来,却被她兀地拉住了衣襟,她的神色有些不自然,嘴巴一开一合,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要不是云安带着两世的记忆,还真就读不出她这唇语的意思!

——天帝想我来获取你的信任,接下来对你做什么的应该是我,他想要的远不止你给他的那些!

云安愕然看着不辞,如果说之前一举是为了歉疚,这一次又为了什么?

不待她反应,不辞已经摇晃着自己站了起来,扔下一句“告辞。”便跌跌撞撞地出了云安的房间。

这个不辞给她太多的疑惑,太多的意外。

两天后,云安还没来得及想清楚,小雨已经领着不辞再度上门了。

“贵客,接下来您的起居都由不辞大人贴身侍奉了。”

什么意思?让一个仙官来给她当侍女?还贴身??

待小雨退去,不辞走了过来,云安看着她,总觉得她神情古怪欲言又止。难道今天她是受天帝的命来对她逼供的?

不辞犹豫了几下,先用唇语道一句“我不想告诉你,可是没办法”,紧接着她朗声开口道“贵客可知,今日天界又来了位贵客?”

云安蹙着眉望着她,不去管她出声的后半句,而是思索着她用唇语说的那句。不想说,却得了天帝的令不得不说么……

来的那个贵客,该不会跟她有关?

心里的答案几乎呼之欲出,可想到不辞进门时的表情,心中又多了丝不好的预感。

“十九公主回来了,还带回了鬼尊。听说鬼尊此行,是为了跟天帝商议聘礼一事的。”

不辞不知道自己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说出这番话的。她在冥界时,因为鬼界与冥界相邻,两界之主的关系又亲近,所以她经常听说这位鬼后的传闻。

传闻这对夫妻恩爱有加,鬼尊宠妻宠到令人发指,力排众议将这人类立为鬼后。他们的感情也曾一度让她羡慕,怎么一朝事变,鬼尊就可以舍弃这位人类妻子,转而跟天族联姻呢?

是了,这番话不是天帝让她编造的,天帝在接到这个消息时也颇为意外,继而想到用这个方式来刺激一下云安,这个恶人,偏偏由她来做,想到这里,不辞的心就有些发堵。

虽然不明白墨止夜这么做的用意,可云安这会儿并没有在意,只是幽幽地看着不辞,不知道为什么,在她面前,云安不想演戏。

“是么,先恭喜天帝喜得贵婿了。”

云安的淡然也让不辞意外,这才多久,这女人就半点不怨了吗?

不辞虽不解,但还是继续说道“贵客这样淡然我也就放心了,天帝有令,请您一同去见见鬼尊。”

云安的手兀地收紧,心中暗自揣测着天帝的用意。有上次的教训,他不应该任由自己和墨止夜见面才对,他这么做,是想确认墨止夜的可信度?还是想确认她对墨止夜的态度?

没有任何修饰,云安就穿着身雪白的长裙,发丝随意的垂下来,显得有些凌乱,连日来精神的紧绷让她的面色透着些苍白。

云安就是这么一副样子出现在重华殿上的。

还未进去,云安就感受到了那一抹无比熟悉,无比令人安心的气息,一瞬间,竟有些想哭。他们有多久没见了?半个多月而已,她却像过了一生……

信步走进去,刻意不去看墨止夜,云安立在一旁,垂着首不置一语。

即使不看,云安也能感受到,自她进殿以来,墨止夜的眸光从未放在她身上半刻。

天帝的语调中透着难掩的笑意,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嫁这个女儿有多高兴呢!

“你们俩倒是奇怪的很啊!好歹相识一场,怎么见了面连话都不说一句呢?”

云安抬眼望了过去,视线却越过墨止夜直直地看向十九公主。

不得不说,锦衣华服下,那位公主美得都要发光了,天生的尊贵气场她望尘莫及。

感受到云安的视线,十九公主面露不悦,娇喝一声“放肆!小小一个人类竟也敢直视本公主?!”

话未落就已经抬起了手,汹涌的灵气顿时袭向云安,却被墨止夜当中一挥给打断。

“夜?”十九公主看向墨止夜,愤怒中多了丝不解。

“惩处一个人类而已,哪用得着翎儿亲自动手?本尊替你,可好?”

墨止夜一番话说得云淡风轻,仿若云安只是个不想干的人,十九公主才是最要紧的。

危襟正坐的天帝眼中多了丝玩味,颇有兴致地看着云安的表情,见到她眼中划过的一丝伤痛,心中便更加愉悦了。

墨止夜一步步走近,眼底尽是冷漠,那样的他,是云安陌生的样子。

云安勾起嘴角,笑得有些苦涩,直直对上墨止夜的眸光,面色忧郁。

“我倒从没发现,你是这样绝情的人。”

墨止夜全然看不到云安的绝望,凛然的眸光让天帝都为之一震。他竟然想杀了她?!

眼见着墨止夜手中术印已成,汹涌的杀气肆虐而来,天帝终于坐不住了“等等!”

一时间,殿内的目光都落在上头。就听天帝淡然地道一句“你二人就要成婚,还是少见点血腥为好。”

天帝毫不怀疑,刚才若是他没开口,墨止夜下一刻便会真的杀了云安!

这男人对他曾经的妻子,倒真是心狠得很啊!

墨止夜淡然看向天帝,从善如流地开口“天帝对这人类也太心慈手软了,若在我鬼界,这等犯上之徒必要受尽刑罚灰飞烟灭才好!”

天帝朗声一笑,轻描淡写地绕过了这个话题“既然你二人这些日子相处的不错,我天界也不差你那点儿聘礼,婚期就提到七日后,你可有异议?”

原定的婚期提前了,十九公主面露一丝羞色,害羞带怯地望了眼墨止夜,垂首不语。

倒是墨止夜平和地答“本尊娶妻当然不能有一丝糊弄,今日就带了礼单来,请天帝过目。”

手一挥,一卷锦帛便呈到了天帝眼前。

一时间人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礼单上,没人再去理会云安的神色。

没人知道她在刚刚那一瞬有多害怕,她甚至分不清,墨止夜到底是在演戏,还是真的想杀了她!

一丝丝孤立无援的错觉在心底弥漫开,她望着墨止夜挺立的背影,他的目光却一直落在十九公主身上……

天帝带着些愉悦的笑意道“鬼尊既然这么有诚意,那这礼本帝就收下了。看着本帝最宠爱的女儿有了依靠,本帝甚是愉悦啊!宴席已经备下了,今日你我二人,定要不醉不归!”

墨止夜欣然点头,眸光重又落在了娇怯的十九公主身上。

天帝看了过去,不由打趣道“月翎啊,你在鬼界与鬼尊相处半月有余,看起来也对你这未来夫婿很满意啊?”

十九公主红了脸,娇嗔地道一句“父上又来戏弄儿臣了!”

说着,饱含情意的眸光望了墨止夜一眼,又生怕被人发现似的匆匆收回去。

云安心中百感交集。仿佛回到了大玄,没有哪个女人对上墨止夜那妖孽般的容颜能够幸免于难。

当年不计墨止夜处境一心想爬到他床上去的女人还少么?她当年吃得飞醋还少么?只是墨止夜从不对任何女人留情,这才是云安最为安心的地方。

可如今,云安不确定了,她第一次发现,墨止夜对别的女人这般柔顺……



141.十九公主

矛盾和挣扎在心中混合着,云安的头也是昏昏沉沉的,她看不透墨止夜了……

几乎是被不辞扶着回到了房间,云安失魂落魄地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

不辞看着她,心中也是愤愤不平,她虽然不知道两人的前尘过往,却知道好歹是夫妻一场,这男人是怎么狠得下心的?

不由上前安慰了句“你也别太难过了……”

“嘘!别吵。”云安闷闷地打断她。“刚才太吵了,我想安静一会儿。”

不辞轻叹一口气,坐在一边安静地陪着。就算她面上撑得再镇静,可到底还是伤心了吧?

良久。

云安突然出声“不辞。”

“嗯?”不辞看了过去。

“上次我从天界回去见到冥王,他似乎因为你是天族人而很伤心。”心里难过得快要窒息了,云安想跟不辞聊一聊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不辞似乎没想到云安会突然提起这一茬,一时间有点愣神了。

云安继续问道“你其实,也喜欢他吧?”

不辞无言望着云安,心里被她掩盖的很好的秘密措不及防被扒开,让她慌乱不已。

“你想多了!”不辞冷漠地回一句,却再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倒是你,我很是想不通。”

“想不通什么?”

“鬼尊以前不是很宠爱你么?”

云安失笑,笑意却未达眼底“是啊,以前……”

不辞有些自责自己的多言,忙转移话题“你饿不饿?早上你就吃得很少。”

云安摇头,将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再不想说话。

可偏偏,有些人就是不想如云安的意。

小雨匆匆进来禀报,说是侍奉在宴席上的侍女不够,天帝特来请云安去凑个数。

不辞心情复杂地望了眼瘫在床上失魂落魄的云安,不由转头命令道“去回天帝,说贵客身体不适不宜下床。”

小雨面露一丝为难“不辞大人,天帝特别交代了,一定要贵客去……”

云安“呼”地从床上坐起来,面如寒霜。不就是做个服务员的活吗?她又不是没在餐厅打过工,这点事有什么做不来的?

片刻后,云安一身侍女的装扮重又出现在墨止夜的面前。

云安的面上带着一丝“生死看淡”的决然,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整个宴席也都相安无事,十分平静。

却不想临要结束,天帝却突然发难。

“云安,给鬼尊倒酒啊!本帝让你帮忙,你就杵在那想什么样子?”

云安上前,拿起酒壶便要给墨止夜倒酒。

墨止夜喝了不少,微醺下透着丝慵懒,随意地靠坐在椅子上,玩味的眸光始终落在十九公主的身上。

云安的心没来由的一滞,手也跟着一抖,墨止夜面前的酒杯自然而然地掉在他的身上。

周遭瞬间安静到了诡异的地步。

云安慌乱地拿起帕子想要去帮他擦拭,却被墨止夜大力地推开,满眼都是嫌弃。

因为毫无准备,云安被他这一推跌坐在地上,有些木讷地望着他。

十九公主怒意凛然地瞪着云安,娇媚的声线中多了丝恶毒“连倒酒都做不好,父上为何要养一个闲人?”

边说着,十九公主拿起纸巾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墨止夜的衣服。可那酒污越擦越明显,不由气馁地抬头看向墨止夜问了句“夜,不如我陪你去换一身衣服吧?”

话音刚落,十九公主的脸就红了。这才反应过来两人离得太近,这一抬头,两人的唇几乎就要挨在一起了。

忙退回到座位上,十九公主的头都要垂到桌子底下去了,那叫一个羞涩尴尬。

墨止夜轻勾了勾唇角,拉起十九公主的手暧昧不明地道一句“那就麻烦翎儿了。”

说着,向天帝打了声招呼,两人成双成对地离去。

天帝的眸光投在云安的身上,心中再不怀疑,这女人果然是被抛弃了。

想到自己不单要收复鬼界,就连玊族禁术也是唾手可得,天帝的心情愉悦了不少,看向云安的眸光也势在必得了起来。

“现在心情如何了?”

云安看向天帝,他明知故问的这一句引得她一阵反感。淡笑着反问一句“天帝想我心情如何?”

“本帝有二十多个女儿,可只有月翎最得本帝心意,如今见她幸福,本帝是真的开心。趁着本帝心情好,今日不准备为难你,只要你吐出了全部玊族禁术,本帝马上放你走,如何?”

云安几欲抓狂“我早就说过,我知道的只有这些,天帝就是问出个花来,我不知道就是不知道!随口编的你敢用么?”

天帝冷下了脸“事到如今你还执迷不悟!”

云安的眸光亦沉了几分,冷然反问“天帝怎么就那么肯定,禁术一定在我身上?”

“禁术不会在别人身上!”天帝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继而看向不辞“不早了,将她带回去休息。”

不辞如获大赫般,连忙拉着云安就要走。

“七日后,本帝嫁女,除了人界都回来贺喜,本帝心情好,人界就由你来代表吧!”

云安对身后的声音充耳不闻,径直往回走。

路过偏殿时,云安见到了含羞带怯候在门外的十九公主。

那位公主在见到云安后,全然没了在墨止夜面前的小鸟依人,盛气凌人地大步走到云安面前,拦住了原本要无视她走人的云安。

“你这个人类,竟敢无视本公主?”

云安呵呵一笑,满眼讥讽地回嘴“你也说了我是人类,你这天族的公主在我眼前,什么都不是!”

“你!”十九公主气极,抬起凝了灵气的手便要挥下来。

不辞连忙上前拦住“公主!这人类是天帝明令了伤不得的。”

十九公主的怒火瞬间转移到了不辞的身上“不辞!别以为你哥哥是契约仙官你就可以对本公主指手画脚了!本公主想要责罚谁,还用得着父上过问吗?”

不辞站在云安面前隔开十九公主,不卑不亢地道一句“公主要责罚谁不辞都不会拦,只是这位不行!”

“好你个不辞!信不信本公主连你一起打?”

不辞颇淡然“打我可以,这位真不行!”

“你!”

十九公主气得跺脚,正考虑着打了契约仙官的妹妹会不会惹父上不快,却忽然听那人类不咸不淡地在一旁道一句“看到我你就这么激动?狗急跳墙么这是?”

十九公主顿时暴怒,大力挥开了不辞便要打过来,却被偏殿的门声惊动,忙收回了手,瞬间柔弱下来的模样甚至让云安意外先前的一切都是她眼花了。

墨止夜换了身藏蓝色的长袍,信步走了过来。

“怎么了翎儿?”墨止夜眼底似有些关切与焦急。

“夜……”十九公主撇着嘴,分分钟就要哭出来的样子。“我没事,她可能也是无心的……”

云安嘴角抽搐着,什么叫白莲花?什么叫绿茶女表?眼前这位真将这角色体现的惟妙惟肖。

墨止夜的眸光沉了下去“到底怎么了?”

十九公主有意无意地瞥了眼云安,便又垂下了目光,那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墨止夜顺着她的眸光看了过来,不悦的语调渐浓“又是你!”

云安勾了勾唇角,丝毫不让他看出自己心里有多难受。尤其是看着那十九公主柔若无骨般地整个人都靠在墨止夜身上,云安就恨不得把她拉出去剁碎了喂狗!

“本尊兴致好,陪你玩了一段时间,你就真当自己是特别的了么?”

云安心中一阵钝痛,为他的冷漠,也为他说的那些残忍的话。多想告诉自己这些都不是真的,可对上墨止夜冷漠中夹杂着怒意的神色,她就无法说服自己。

“呵!”骨子里的倔强哪里容许她在他面前露出半点弱势。她冷笑着冰冷地回击“鬼尊大人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了,不过是看你长得好跟你周旋一段时间,你倒真以为你在我眼中就特别了?”

话落,云安再不愿留下来,转身大步离去。

索性身后的人也没再阻拦,一路回到房间,云安还有些缓不过来。

不辞一路跟着,听着两人针锋相对的对白,怎么看,都是这个前鬼后更吃亏一些,心中不由多了丝不忿,现如今的男人果真都靠不住!

“不辞,我想洗个澡。”云安无力地说了句。

不辞点头,帮着云安放水准备沐浴用品。

躺在浴缸里,云安头昏脑涨,意识迷茫。

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就连不辞看了都十分不忍,不住地叹气。

“有酒吗?”洗完了澡躺在床上的云安,突兀地问了这么句。

不辞愣了愣,看着云安瞬间了然。不发一言地出了门,片刻就有人抬着酒进来。

一连七天,云安都仿若泡在酒缸里似的,在漫天酒气中度过。

只有喝多了,才能睡得着,才不会胡思乱想,才不会一闭眼,都是墨止夜和十九公主情深缱绻的模样。

可该面对的,终归要面对,七日后,天鬼两界终于迎来了重大的日子。



142.联姻仪典

一大早,不辞就将还在宿醉中的云安捞出来,匆匆洗漱完穿戴整齐。

毕竟是如此重要的日子,天帝也算没有让云安难堪,事先为云安准备了精美的礼服。

只是妆容掩盖不住云安的憔悴苍白,香水也掩盖不住云安一身的酒味。

不辞有些后悔,昨晚不应该让她喝这么多的,希望仪典上不要出什么纰漏啊!

云安的头还是昏沉沉的,一瞬的迷茫过后,才反应过来今天就是鬼界迎娶天族十九公主月翎的大喜日子。她明着是受天帝的邀,实则就是被天帝逼着,去朝贺。

勉强打起了精神,今天指不定还要发生什么状况呢,没力气应对怎么成?

不辞命人煮的醒酒汤,云安一口气喝完了,又要了点薄荷油在几道穴位揉了揉,登时精神了不少。

“不辞,有没有腮红?我这脸色太不好看了。”

听到云安终于在意起自己的形象,不辞松了口气,这人精神了就好,精神了就不会出差错。

浑厚的钟声敲响,宣示着仪典的开始。

云安在浩浩荡荡的观礼队伍中,分外不起眼。

尽量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云安拉着不辞躲在人群最后面,只因不想看到墨止夜挽着别人的样子。

普天同庆的大日子里,仙鹤盘桓在九天之上,彩霞铺满了整个天空,在华光璀璨的礼台上,面上洋溢着幸福的两人缓缓走上去立住。

云安刻意地不去看,刻意地无视着周围那些赞美之词,刻意地不去听他们说,那两个有多般配。

可不知是不是错觉,云安总觉得人群中,有一丝异样,没来得及细想,身旁的不辞突然发出一声闷哼。

云安忙回头,堪堪扶住了她。“你怎么了?”

却没想到,不辞只是张了张口,就彻底昏死了过去。

“不辞!”周遭的嘈杂掩盖了云安的低呼。还没等反应过来,身旁的空间就有了些微的波动。

感受到那力道冲自己而来,云安想也没想回手攻去,却对上一张无比熟悉的脸。

刚要喊,那人却将食指比在唇上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瞬间就将云安拉进了空间裂缝之中。

云安只觉得有一瞬的不适,定睛一看,却发现自己周围并没有什么变化,她还是立在人群最后,还是在礼台下。

身旁的人轻笑一声,缓缓开口道“做这个结界可耗费了夜不少时间呢,加上那个公主又盯得紧,有几次差点被发现,夜这次牺牲太大!”

云安满脸迷茫地看着他,根本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倒是他看着云安这副样子,“啧”了一声,皱着眉问了句“你不会真误会了吧?”

云安看看周围,试探性地伸伸手,却发现自己的手在触及到周围人的一瞬就穿了过去。原来这个结界可以让她看得到外面,而外面的人却看不到里面。

发现这一点,云安也肆无忌惮起来“沐风!你把话说清楚一点,到底怎么回事啊?”

沐风皱着眉,似乎对云安的不信任感到意外,啧啧称奇道“当时我就说你要误会的,夜还自信满满地说不会,看来他还是不够了解你啊!”

“哎呀你就别东扯西扯的了!”云安都快急死了。“到底怎么回事?”

沐风看了眼礼台上从善如流应对着仪典的墨止夜,意味深长地道“我跟夜商量了一下,觉得天界老是这么劫走你也不是个办法,所以就想用一个极端一点的方式,一步到位,让天族再想动你前,先想想你的身后。”

见云安还是不明白,沐风顺手指了两个位置,云安依次看去,先是看到了冥王,紧接着就看到了晟修。

沐风勾起了唇角,露出一抹狂狷的笑意来“看着吧,就当是夜送你的惊喜!”

虽然天帝此时的注意力全都在十九公主和墨止夜身上,但沐风还是很谨慎。带着云安,找了个远离天帝又视线开阔的位置站好,礼台上的一切顿时都一览无余。

因为鬼界此举象征着臣服,所以仪典设在天界,一应礼节也都遵照天族的流程缓缓进行着。

沐风兀地施术,神不知鬼不觉地打下了一只仙鹤。仙鹤哀鸣的声音吸引了众人的视线,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云安也一脸迷茫,无声地用眼神询问那仙鹤飞的好好的,你打它做什么?

礼台上一声夸张的惊呼,将众人落在仙鹤上的视线统统吸引了过去,就见原本喜不自胜的墨止夜,突然面若寒霜,手中锋利的剑刃上燃着炙热的青焰。

众人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十九公主满脸的震惊与哀求,戚戚然问“夜,你这是做什么?婚礼上见兵器是不详的啊!”

“婚礼?”墨止夜似笑非笑的眸光落在面色铁青的天帝身上,口中无比讥讽地反问一句“什么婚礼?”

场下安静了足足三秒钟,转而满场哗然。

“本尊今日来,不过是为了向天界讨一个说法,仅此而已!”

天帝面色阴郁不明,听闻墨止夜此言,只是淡漠地问一句“不知鬼尊是想起了什么事,以至于要在自己大婚的日子突然翻脸啊?”

墨止夜冷然看着他冷笑出声“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本尊的大婚早在半年多以前就结了,而天帝却要掳走我鬼界之后,还试图强塞给我一个女人,这口气,本尊咽不下,本尊的鬼后亦是咽不下!”

天帝怒极反笑,良久才幽幽开口“这就是你的目的么?”他抬抬手,数不清的天将瞬间包围了礼台。“你真以为本帝就毫无防范么?”

墨止夜面上自信不减,反问一句“天帝真以为,本尊就不是有备而来么?”

身后的空间突然撕开了一条豁大的口子,里面的人还没出来,阴鬼之气就弥漫开来,这些阴差鬼兵,一早就蛰伏在结界之中,刹那间倾巢而出,竟隐隐有了不输于天将的气势。

天帝勃然大怒,指向冥王低喝“冥王,你冥界跟天界的契约还在,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送死吗?”

冥王面上满是慵懒的笑意,指了指墨止夜,十分淡然地道了句“没办法,我这位好兄弟前些日子找到了些方法,冥界与天界相制衡的契约嘛……”

冥王翻手间,掌心多出了薄薄的一张纸,一丝火苗自纸的一角窜起,登时将纸烧了个精光。

天帝毫无征兆地一口血吐了出来,不可置信地看着化为飞灰的契约,怎么可能呢?

继而,天帝释然了,擦干了嘴角,阴狠地道一句“就凭你们,也想小看我天族么?”

墨止夜淡漠地看着他答一句“自然不敢。”

话音刚落,天帝兀地又吐了一口血,难以置信的目光落在了晟修的身上。

“别那么看着我啊!”晟修晃动了两下脖子,身后是不知什么时候从结界中出来的一干妖族。“我跟鬼界可没什么关系,要不是为了鬼后,我次啊不淌这趟浑水!”

三界之主并肩而立,身后的部族更是蠢蠢欲动蓄势待发。

一边倒的场面让余下的魔界界主有些发懵,她好好地来道个喜,就想早点回家睡大觉呢!她不想看热闹,真的不想!

悄没生息地,魔界界主带着底下人溜了,溜了……

天帝哪里顾得上那么多,此时的他后知后觉地去寻找云安的身影,却怎么都找不到。

最后目光落在还昏迷不醒的不辞身上,顿时失声大笑。

“好!好啊!鬼尊,你还真是给了本帝一个惊喜啊!人既然已经被你带走了,何苦还要让本帝颜面尽失?”

“天帝既然先做了小人,本尊自然不会再留余地。今日本尊不光要天帝交人,还要天帝起誓,若再动我鬼界之后一根汗毛,必定不得好死,魂飞魄散!”

还没等天帝发话,愣在一旁的十九公主终于找回了意识,她看向墨止夜,一步步小心翼翼地靠近,眸中含泪语调凝噎地问“夜,你明明答应了会娶我的,为什么?是不是翎儿哪里做的不够好,惹你生气了?一定是这样的对不对?所以你才这样的,夜,翎儿知道错了,我们,我们把仪典完成好不好?”

回应她的,是墨止夜陌生又冰冷的眸光,只一眼,就如同一把利刃,一遍遍剜着她的心脏,痛得她四肢百骸都在颤栗。

“公主想多了!”墨止夜淡淡地道一句,不再看她一眼。

十九公主摇头,再摇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夜,翎儿求你……”

“月翎!”天帝蹙紧了眉头瞪着十九公主,那是他无比疼爱的女儿,高高在上的天界公主,怎么可以去乞求谁娶她?“够了!你的婚事就此作罢了!”

“凭什么!”十九公主突然嘶吼出声,愤恨不已地看着天帝,眼底满是绝望“当初我不愿嫁,父上偏要我嫁,我身为天界的公主,不得不嫁。如今我想嫁了,父上又不许,父上,您到底当我是什么?女儿?还是棋子?



143.这就生气了?

天帝不忍看月翎绝望的眸光,看向墨止夜,缓缓化出一把匕首刺破了手指,沉声起誓道“本帝,以天族的尊严起誓,若天族上下再有人动云安半根汗毛,必定不得好死魂飞魄散!”

一道惊雷响动,誓言就此成立。

“可以了么?可以了,就快从本帝眼前消失!”他不想再看见墨止夜,不想再看自己的女儿因为墨止夜而露出这样的神情。

至此目的达成,墨止夜再不愿做任何逗留,满心迫切地想早点见到他日思夜想的人。

十九公主似乎还想上前阻拦,却被天帝手一挥弄晕了过去,已经够丢脸了,他不想看自己的女儿再低贱下去了!

回到鬼界,立在鬼尊殿前的九龙鼎旁,看着无比熟悉的一切,云安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眼前的氛围有些剑拔弩张,云安被某两只的无声对决唤回了意识。

晟修正愤愤不已地瞪视着墨止夜,锋利又骇人的狼爪垂在身侧,无声昭示着他的愤怒。

反观墨止夜,就太过淡定了一些,那一双狭长的眸子中完全就没有晟修的影子,有些忧郁,又有些愁苦地看着云安。他刚才听沐风说了,云安不光信了他会娶别人这样的笑话,甚至还生了很大的气。

他以为,云安是了解他的,却不想,吃起醋来的女人,是完全没有理智可言的——嗯,这话也是沐风说过的没错,只可惜他当时没有相信,现在,又要怎么去安慰她?

晟修的眸光也落在云安的身上,顿了顿,他上前两步,想要拉着云安走远一些。

可手还没碰到云安,就被墨止夜一个闪身隔了开,晟修死死地瞪着他,空气中的火yao味儿就更加浓郁了。

“本主懒得跟你计较!阿笙,我有话对你说。”

见晟修的眸光越过墨止夜看向了自己,云安也不多言,从墨止夜身后挪出来,信步就往鬼尊殿的后方走。

晟修看向墨止夜,鼻孔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不管墨止夜的神情有多复杂,两人就这样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难得的,冥王没有幸灾乐祸,而是安静地立在一旁,垂头沉思着什么。这副模样自然让沐风惊愕不已,只是眼下周围的气息太过压抑,他也没心思去顾及冥王的想法了。

“夜,云安她也就是生气你戏做的太足了,不会真的因为这点小事跟你决裂的。晟修好歹帮了这么大的忙,她恢复记忆以后又一直没机会见,说两句话而已,你不用太在意。”

主要是这货的面色太阴沉了,看看给那些鬼侍吓得,步子都迈不动了。如今以他的修为,大喜大怒都会影响到整个鬼界,他不在乎,也替那些无辜躺枪的鬼族考虑考虑好吧?

这边墨止夜还在无限惆怅地盯着云安消失的方向,另一边云安已经带着晟修绕到了后殿。

这里算得上是僻静的地方了,本就阴沉的鬼尊殿,在这里显得更加森然可怖,仿佛西方闹鬼的古堡,一阵风吹过都让人不寒而栗。

晟修被这样的氛围弄得极不舒服,反观云安却一脸淡然,似是早已习惯了般,心情便有些复杂了。

“你既然已经恢复了记忆,那我就还是叫你阿笙吧。”

“随你。”云安吹着眸子,谁也看不透她在想些什么。

晟修的眸光中多了些郑重,沉沉道了句“阿笙,谢谢你当年为我做的。”

云安无所谓地摇摇头,轻轻勾了勾唇角“我什么都没做,只是碰巧知道打开妖界的术法而已。”

若心中没有执念,又怎么会在妖界一步步爬上去,坐到至高无上的位置上?她什么都没为他做过,实在担不起这一声谢。

“晟修,这次多谢你了。”云安抬首,直直地看向他的眼。“这份情,我记下了,以后定会还的。”

晟修变得有些激动,胸口一阵剧烈的起伏后,他的声音更加沙哑,语速更加急切“你跟我还要这么见外吗?我们的情意又岂是旁人可比的?”

他兀地上前一步,扳过云安的肩,手上的力道渐渐收紧,有些颤抖地,他又问“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你真的舒心吗?为了他,你值得吗?他连你都保护不了,你还能指望他什么?”

云安的眸光黯了下来,任由他抓着自己的肩,语调却冷了几分“晟修,你跟了我那么久,还不明白我的心么?若我不是真的动情,怎么可能冒着风险做这一切?如今我好容易达成了心愿,难道你就不替我感到高兴么?”

“可是你……”

“晟修!”云安有些疏离地再度打断了他的话。“天帝的目的不是鬼界,不是墨止夜,而是我!这是我逃不掉的!即使我没有跟他在一起,依旧逃不掉!你明白吗?”

晟修黯然地垂下了手,怔怔地看着云安,久久不语。

云安叹了口气,缓缓又道“谢谢你的关心,如今虽然风波不断,但有他在,我就很幸福。”顿了顿,云安的语气变得愤愤不平“只是这一次,我这股火总要撒一撒才能甘心!”

晟修看着她,一瞬间恍惚回到了当年,她也是这样的意气风发,恩怨分明,只会在亲近的人面前,才会显露出喜怒。总是那样的恰到好处,让人又爱又恨。

既然如此,那我唯愿你好。

江山如画,美不胜收,却终抵不过你舒颜一笑……

晚饭,晟修十分自来熟地留了下来,还带了几坛子百花酒,成功讨好了云安。

“自从上次在妖界喝过这个酒,我就一直惦记着这个味道呢!”云安小口酌着杯子里的酒,笑吟吟的十分满足的模样。

晟修淡然冲她笑笑道“这次出来的匆忙,要不是知道能见到你,我也不会顺手带两坛酒过来,你要是真喜欢,便时常去我那里坐坐,别的不说,妖王宫内酿酒的妖可是整个妖界都比不上的。”

云安的眼登时亮晶晶的看着晟修,连连称好。

天知道一旁看着两人眉开眼笑相谈甚欢的某鬼尊大人有多郁闷,那双竹筷更是不堪重负地发出阵阵轻微的声响,几乎下一刻就要被掰断了。

偏偏两人充耳不闻,反而越聊越欢快,几句话功夫,甚至谈好了行程。

“不如吃完了饭我就去?好久不见蓉蓉,倒还挺想念她的呢!”

沐风暗暗发笑,这丫头如此幼稚的举止,无非就是想气气墨止夜找找心理平衡,偏某人气得跟什么似的,一点都看不破她这点小心思。

看破不说破,沐风自顾吃着饭,不去管饭桌上那无比诡异的气氛。

本该小别胜新婚的两个人,一个不知道该怎么哄,一个干脆就懒得理,中间再多一个晟修,啧啧啧……沐风暗自摇着头,摆出一副看热闹的姿态,一点劝和的意图都没有。

只是上一秒还在感叹墨止夜能忍到现在,下一秒那双可怜的筷子就再不堪重负应声折断。

晟修略带着些讥讽的眸光投了过去,唇边亦是似有若无的笑意“怎么,鬼尊今日也鬼力大涨了?”

仿佛回到一行人初到妖界的时候,只不过形势急转,受气的成了墨止夜。

云安才不理会墨止夜的脸色有多阴沉可怕,继续笑意盈盈地看着晟修道“说起来我恢复记忆以后还没跟你好好聊聊,这里不方便,一会儿我们就动身去妖界。”

“砰!”

一声巨响,伴随着瓷器掉落的声音,墨止夜拍案而起,拂袖而去,他面前那一块桌子被拍得粉碎,酒杯碗碟全掉在地上,也摔得七零八落。

云安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眉头蹙了起来。

呵!这就生气了?我还没跟晟修你侬我侬情深绵绵呢!聊几句话的功夫你就拍碎了半张桌子,那你那搂过天族十九公主的手是不是该剁了喂狗?

丝毫不在意墨止夜的情绪,云安淡然地唤鬼侍进来收拾。

那副模样在晟修看起来,俨然就是鬼界的正牌女主人。

即使两人再生气,那股子般配劲儿就是让人很看不惯!

晟修支着下巴看着云安,调笑着问一句“还走么?”

云安呵呵一笑,若有若无地瞥了眼门口,就感受到墨止夜根本没有走远的气息。刻意拔高了几分声调,洒脱道“走!干嘛不走!留在这里看某人脸色,还不如走了的好!”

一番话尽数落入墨止夜耳中,便险些被自己的衣摆绊到,到底是谁看谁的脸色?从回来起到现在,她哪里看过他一眼?

较真起来的女人果然都是可怕的!

原以为云安只是说那样的话气他,可不多时沐风便跑回来告知云安真的要走。

“赵营很有眼色,已经在鬼界入口处阻拦着了,你要不要去?”

彼时墨止夜正倚在案前,抱着本书假寐,闻言幽幽睁开了眸子,直直地看了沐风一眼。

沐风登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墨止夜不理会他,豁然起身。只扔下一个背影,便匆匆出了房门。



144.和解

鬼界入口处。

同往妖界的大门已经打开,赵营满头大汗地挡在那,战战兢兢地祈祷着墨止夜能快点赶过来。

云安冷着脸,看着赵营满眼都是不悦。白白浪费了平时打好的关系了,关键时刻,这货根本靠不住,心还是向着自己的主子!

“赵营你胆子越发大了,连我都敢烂了?”

赵营吓得不轻,惶恐不安地答“鬼后,您这样说可真是冤枉小人了!小人的一切皆托了鬼后的福,怎敢违背您的意愿?”

云安直直看着他,这还不算违背?

“鬼后,您要走,好歹跟尊主打声招呼吧?这样不告而别,尊主怕是要生气的。”

“我管他生不生气做什么?给你三个数,从这里让开!否则别怪我不留情啊!”

云安抱着胳膊,气势全开,登时让赵营想到了她吊打前血刹苍旻的那天。赵营顿时头皮发麻,真动起手来,他哪里打得过鬼后诶?

“鬼后息怒!”赵营咬了咬牙,愣是没有后退半分。真拦不住,他也承受不了鬼尊的怒火,横竖都是死,既然出来拦了,就要拦到底!

眼看着云安运起灵力,赵营更加心慌,索性死死闭上眼睛,不敢看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赵营,退下吧。”

墨止夜清冷的声线兀地响起,赵营就像如获大赫般,仓皇地退至一边,抬眼,就见墨止夜挺拔的身影出现在了云安面前……

呼!尊主您来得真是太及时了!

赵营暗暗捏了把冷汗,生怕自己被殃及般,悄咪咪地又往后挪了挪,这一挪,正好撞上在一旁看热闹的沐风。

“沐风先生……”赵营低声唤了句,就被沐风一个噤声的手势打断了。

那边,自从墨止夜出现,云安的脸色就更加阴沉了。直直地望着墨止夜,唇间也溢出了一丝嘲讽的笑意。

“干嘛?你也要来拦我?”

墨止夜叹了口气,没正面回答云安的问题,只低低反问一句“不生气了好不好?”

晟修愕然,那样高高在上,时时刻刻都透着一股子优越感的堂堂鬼尊,这会儿在云安面前就个无措的孩子,看看那姿态,看看那语气,他承认他自愧不如行了吧?

下意识地看了眼云安,捕捉到她眼底闪过的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不由暗暗苦笑,面对他,她什么时候赢过?

谁也不知道,云安在听到他那酥酥麻麻的一句类似乞求的话语后,心底就狠狠地揪了一把,继而反应过来,你在这跟我玩儿感情牌是吧?

“谁说我生气了,我好端端的有什么可生气的?”云安重又抱起胳膊,歪着头看着他,唇边多了丝讥讽“鬼尊大人的气,在下可不敢生,麻烦让一让,我要出去转转!”

“那我陪你。”墨止夜淡然道一句。

云安冷冷一笑,指了指晟修,又指了指自己,缓缓开口“鬼尊大人您看看,不觉得自己多余么?”

墨止夜的眸光兀地沉了下去,沉得云安的心又是一抽,她又没错,心慌个什么劲儿?

想到这里,云安挺了挺脊背,眸中也跟着凌厉了几分,呵呵!就你会瞪人是怎么着?

“你如今,已经开始嫌弃本尊多余了?”一句话,说得要多冰冷有多冰冷,周遭温度兀地降低了下去,墨止夜沉沉又补问一句“是么?”

云安的脸也黑了下去,她的火气还没发出去,他倒是先生气了?

想也不想地,云安冷冷答一句“是!”

墨止夜勾起嘴角,笑意却未达眼底“很好!”

晟修摇摇头,似乎猜到了墨止夜下一秒要做什么般,顺着墨止夜挥手去关妖界入口的力道,飞身跃了进去。

云安有些发懵,她自然看出了晟修是自己走的,所以才迷茫。刚才不是说的好好的要一起走,你就这么把她扔下自己走了??

悲凉地发现,她身边就没一个能靠得住的人以后,云安看向墨止夜,脸色就更不好看了。

“你以为你关了入口就没事了是吧?我要是想走,你确定你拦得住我?”

墨止夜不再隐忍,冰冷强势地道一句“你可以试试!”

云安气得跳脚,恶狠狠地瞪着墨止夜咬牙,那模样活脱脱就像只被逗急了的小野猫。

沐风看到这,就知道这场热闹已经没什么可看的了,闲杂人都走了,两个人慢慢说,总能说得开的,于是招招手,带着众鬼闪人,连个守卫都没留下。

顿时,阴暗可怖的鬼界入口处,就只余下了墨止夜和云安两个人。

云安生着气,自然没发觉到这一点,抬手结印,顺势要再开一个妖界入口出来,虽然很耗费灵力,可云安此时就是不想留在鬼界看着墨止夜那张脸!

“呼——”一阵狂风肆虐而来,顿时抽离了云安周身弥漫开来的灵气,术法没有灵气的支撑,顿时消散无踪。

云安回头,恶狠狠地瞪向墨止夜,却被一道黑影遮住了眼,清冽又熟悉的怀抱将她圈得死死的,头顶是他似笑非笑的语调“这么久不见,夫人可有想我?”

云安哪里肯老实下来?一道道术法层出不穷,却都被墨止夜云淡风轻地化解开,折腾了良久,云安突然感觉自己就是只不听话的猫,被主人耐着心不厌其烦地按住了爪牙,可还是不肯老实。

顿时心中生出了一抹无趣,继而又有些疑惑,这一个月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墨止夜精进的如此迅速?在天界,墨止夜与天帝对峙的场面还历历在目,那可以瞒天过海藏起一众妖族鬼族的结界,还有那无异于压制了天帝的解除契约的术法,又是在什么条件下才得以完成的?

一想到这些,云安的心就跟着紧张了起来,那点儿愤怒登时也烟消云散。

嘴上还是有些生硬,冷冷道了句“放开我!”

墨止夜贪婪般地在云安额间落下一吻,才缓缓放开了圈着她的手。

知道她消气了,墨止夜的眸光也柔和了下来,垂眸望着她的目光中,满是宠溺与纵容。

“你有气,大可以跟我说,这样闷在心里,真的会好受吗?”

云安的心一颤,却依旧死撑着“我才没生气呢!”

墨止夜却笑笑,抬手整理着她刚才弄乱的发丝,柔声开口“你这话我才要生气呢,看我身边立着别的女人,你就一点都不生气?”

云安怎么也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起这茬,顿时火起“你还好意思说?我不过跟晟修多说了两句话,还没真跟人家去妖界呢,你就气成那样了。那个十九公主,在鬼界住了这么长时间,谁知道你们都干什么了!”

“你就这么不信任我啊?”墨止夜拥着云安,这一次她也没再挣扎,只是绝美的小脸上依旧满是怒色。“我原以为,你会更聪明些呢!”

云安再度炸毛了“什么意思?嫌我笨了?真是抱歉了鬼尊大人!有高高在上的天族公主你不娶,偏偏来娶我这么笨手笨脚的人类,您的眼光也着实不佳!”

墨止夜蹙了蹙眉,似有不悦“谁说的?本尊的妻子那自然是天上地下无人能及的!”

“切!”云安对他那拍马屁意味十足的话嗤之以鼻。“你少来!”

“安安……”墨止夜沉沉地唤着云安,唤得她心也跟着颤了一颤。“你可知这些日子,我有多想你……”

在十九公主驾临的时候,谁也不知道墨止夜是如何克制住自己,才没将人打出去的,要不是为了云安,他又怎么会整天对着那张令人作呕的嘴脸虚与委蛇?

终于看到云安,却见她面容憔悴时,他差一点就失控演不下去了,可能做的也只有等而已,等那个所谓的婚期,等妖冥鬼三界有个正当的理由一齐进入天界……

幸好,这一切都是值得的,云安回来了,虽然瘦了许多,虽然这一个月她过得并不好,可终归,他还是把她带回来了。

许是感受到墨止夜情绪的波动,云安也沉寂了下来,不想再吵闹,只是平静地问一句“那个破解契约的术法是怎么做的?你们这一个月都干了些什么?”

光是想到墨止夜一边避开十九公主的耳目,一边偷偷安顿一切,就很心疼,他这些日子,也很辛苦吧?

“所以玊族藏书是神奇的啊,只要知道了契约的远离,在藏书中就翻出了蛛丝马迹,试了一下,没想到真的成功了。”

墨止夜说得轻描淡写,可云安知道,这个过程必定不会那样顺利,在天界对峙时,妖冥二界的契约是在天帝面前破解的,就是说,之前根本没有演练过,全靠临场发挥,如果失败了,结果可想而知……

想到这些,云安再没有什么怨气了,将脸埋进墨止夜结实的胸口,云安还有些不甘地闷声道一句“一想到你这双手抱过那个公主,我这心里就有股火,怎么都发不出来!”

头顶是墨止夜沉沉的笑音“要不要砍下来拿去喂狗?”



145.谢谢你

风波平息,沐风、墨止夜和云安对坐在藏书阁。

在天界的境遇,云安挑拣着好的说了,临了着重提了一下不辞。

提起她,云安不免看向了墨止夜“冥王很在意这个女人吧?他眼光不错,整个天界,我也就对这个不辞有些好感。”

这样说着,云安觉得有必要去冥界一趟,把这件事跟冥王说一说,或许他们两人中间有什么误会呢?

可是眼下,云安更多的是好奇和后怕,说完了自己的,便有些紧张地看向墨止夜问“你们呢?这么短的时间,你们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一步的?”

光是想想都觉得神奇,他们一边背着那个十九公主,一边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进行部署,又成功联络上晟修……

云安看向墨止夜的眸光沉了沉,就算不眠不休,日夜部署,也未必能达到这一点吧?

墨止夜淡然面对着她沉沉的眼,不假思索地信口道“也没你想的那么复杂,有藏书阁做掩体,掩人耳目是很方便的。那术法也并不是很麻烦的东西,做起了也很顺利。”

云安眸光一滞,她选择报喜不报忧地将自己在天界的境遇简单说了,却不想墨止夜比她还简单,摆明了任何细节都不准备透漏。

沐风轻笑着在一旁打圆场“左右你人都回来了,还在意那么多做什么?”

云安看向他,挑了挑眉,好像刚才要问我这些天经历的也是你吧?忍不住不满地回嘴道“是啊!人都回来了,你还问那么多问题干嘛?”

沐风一时语噎,白了云安一眼未语。云安傲娇地哼一声,转脸看向墨止夜“回头我们去见见冥王怎么样?我总觉得不辞跟他之间有些事没说开。就当是还了她在天界帮我的情分吧!”

“好。”

云安勾勾嘴角,谈话告一段落。原因是夜深了,她困了。

她是真的困了,这月余都是食不知味夜不能寐,每天都是水深火热的,如今终于放松了心神,她只想倒头睡上三天三夜,把之前的消耗统统补回来。

只可惜,某只不安分的鬼尊大人没能如她所愿。

运用着最原始的方式,诉说着心中对云安的思念与担忧,整晚,云安愣是没办法入睡。

累得狠了,云安不由抓着墨止夜的胳膊筋疲力尽地道“我说鬼尊大人,我才刚回来,按照定律,我没那么快消失的,您是不是应该克制一下?”

却不想某人的动作幅度兀地加快,耳边,是墨止夜又沉又暧昧的一句“本尊克制不了。”

……

云安再醒过来,是第二天下午了,她不记得她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这一觉醒来,浑身酸痛,饥肠辘辘。

暗骂着墨止夜忒不厚道,折腾人家一晚上,再醒来就发现人没了!

身上清爽的很,显然是墨止夜在她睡着后帮她洗过澡了,云安胡乱洗漱了一番,便出门去找吃的。

哪知刚推开门,两个鬼侍便迎了上来。

“鬼后可是要用饭了?”

云安看着她们点点头,颇有些意外。鬼尊殿什么时候多了女鬼侍了?仔细一看,这两个鬼侍还挺眼熟……

蓦然想起,这两个女鬼都是之前在别院见过的。

饭菜很快就被端了进来,两个女鬼侍虽然面无表情,但也是恪守本分,精心侍奉。

云安不由疑惑地边吃边问“你们什么时候被调回鬼界的?”

“回鬼后,是在天族十九公主来的第二日。”

云安的脸色黑了黑,她在鬼界住了这么久,也没见墨止夜专门调女鬼来的!

那名女鬼顿了顿,又补充一句“鬼尊殿没有女鬼侍,本也没什么不便的,只是那十九公主的到来,若用男鬼侍伺候,总是不便,所以尊主才想到调了我们回来,说好听了是照顾,其实也就是监视而已。”

难怪墨止夜能有那么多的时间去鼓捣那些术法和结界啊!

云安偶尔好奇一问,倒是套出不少话来,兴致渐浓,云安咬着筷子又问“那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鬼尊跟那个公主有没有发生点儿什么?”

尽管面无表情,可那鬼侍内心还是被云安这问题弄得有些哭笑不得。继而平静答道“回鬼后,尊主住在自己的寝殿中,那十九公主却是住在鬼尊殿外的一方小院中,除了白天会缠着尊主一些,夜里倒是不会踏进这里一步的。”

云安挑了挑眉,有些难以置信。

像是看出云安的疑惑般,那女鬼侍开口解释道“其实也没什么,因为那段时间尊主心情不好,鬼尊殿就照平时阴森些,到了夜里更甚。那位十九公主虽然高贵,却也是个胆小的,白天姑且还能大着胆子过来缠一缠尊主,可到了夜里,却怎么也不肯踏足这里一步。”

云安嘴角抽了抽,想着那么华贵高冷的一个女人,竟然被墨止夜吓成这样还能情根深种,委实是个人才!

却听那女鬼侍还有些不忿地又补充道“不过后来,那位公主似乎是习惯了,好几次尊主与沐风先生议事她都敢硬闯,还好尊主那会儿已经部署完成,将她送回了天界,才算没有再被她纠缠下去。”

从这女鬼侍口中一说,云安顿时觉得墨止夜好可怜,心又软了几分。

不眠不休都不夸张,墨止夜为了她,真是一刻都没有闲着,这一个月她在天界神经紧绷受挫,可墨止夜又能好到哪里去?他什么时候有过跟人虚与委蛇的时候?不喜欢就直接将人打出去,是他一贯的作风!

就连当年在大玄受到那样的对待,被硬塞了那么多弟子,他都没有这般耐心,唯一的让步,可能也就是听命于王而已。

那会儿他是臣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如今他本不受任何威压,却为了她……

“睡醒了?”

墨止夜的声音兀地在跟前响起,云安回神,就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眸子。不知道为什么,他这样的眼神让她想起了昨晚,顿时老脸一红,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声。

两个鬼侍自觉地退出去给两人腾地方。云安咬着筷子注视着墨止夜,看他只是笑得云淡风轻,心中便更是一阵钝痛。

什么委屈、什么怨言,这一刻都烟消云散,两个人都相安无事,才是最为紧要的。

“止夜,谢谢你。”云安兀地道了一句。

墨止夜笑了,宠溺地拨了拨云安额前的碎发。“瞧你犯得什么傻?跟我有什么好谢的!”

云安摇摇头,很认真地看着他“就是谢谢,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我却始终欠你一句谢谢。”

墨止夜愣了愣,思绪扔出去好远。

曾几何时,她对他说的最多的,是对不起。

年少时笨手笨脚,闯祸的本事却是一流,每每见他身背桎梏还要为她挺身而出时,总会愧疚地道一句“对不起”,可没几天,好了伤疤忘了疼,虽知错,却仍是会犯。

像是看准了,无论自己闯了多大的祸,只消一句“对不起”,他就会一直纵容下去。

养个几年,长大了,也懂事了,可莫名的,“对不起”似乎就成了她的口头禅,尤其是两人交付了真心,偶尔饮酒赏月时,她发着发着呆就会冒一句“对不起”。

后来的一系列事发生,墨止夜便以为,她那是做下那些亏心事而感到一丝愧疚,继而才把这句当做口头禅而已。

除此之外,她骂过他“顽固”,也在动情时无比真正地说“爱他”,可却从没有对他说过一声谢谢。

不管他是以老师的身份还是爱人的身份,都不曾听她说过谢谢。

一瞬间,墨止夜恍惚以为,眼前这个不是她本人。可随即,那不满的嗔怨便打消了他这一想法

“喂!人家好容易鼓起勇气说的,你就没半点表示么?”

墨止夜淡淡的一眼投过去“你想要什么表示?”

“感动啊!激动啊!你老婆终于懂事了啊!”云安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她好容易对他说了句之前都没机会说的话,他就这样呆坐着发呆?

“嗯,的确。”

云安听着这无比淡然的回应,顿时来气,垂下头边扒饭边愤愤不平地道一句“算了!当我没说!”

扒了几口饭,却发现墨止夜没了声音,不由更来气,饭也没心情吃,一摔筷子,抬头就又对上他那似笑非笑的眸子。

“吃饱了?”墨止夜意味不明地问了句。

生闷气的云安丝毫没听出哪里不对,只是气鼓鼓地“嗯”一声算是回答。

下一刻,云安就觉整个人被墨止夜拉了过去,屁股不受控制地坐到人家的大腿上。

“你干嘛?”云安的脸涨红着,连着小巧的耳垂都透着些粉红。

墨止夜忍不住上去轻轻咬了一口,语调中尽是调笑地道一句“自然是好好表达一下本尊的激动和感动之情。”

这么表达?

云安“……”鬼尊大人我错鸟!

心里的告饶没来得及说出来,就被铺天盖地落下来的吻堵了个严严实实。



146.本命精魂

跟墨止夜没羞没躁地在鬼界又腻歪了一晚,云安终于想起了自己一个月没见到的两个小姐妹。

想起这事时,云安正躲在玊族藏书阁中,望着穿梭于书架间的墨止夜发呆。

果然闲下来想得就多了,一想到宋美娜和柳橙,云安就有些坐不住了,前脚刚说完要回去上学,后脚就失联了一个月,不用想都知道那两个姑娘又急成什么样了。

“止夜,我们是不是应该回人界了?”她的复学申请都交上去了,要是通过了,她还要考试,接下来似乎也有不少事呢!

墨止夜翻书的手微微一顿。他知道她的担忧,虽然目前来说留在鬼界才是最安全的,可云安……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想起什么似的,云安有些担忧地问“对了,都忘了问你,连震怎么样了?”

回来这两天墨止夜和沐风都没提及这个名字,显然是没有好的进展,想到当时连震那滂沱的力量,云安的心就有些发毛。

墨止夜沉沉答道“当日跟丢了以后,再就没有寻到踪迹。”

线索又中断了!

云安甚头疼地想,这颗定时炸-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除去?

“你也别太在意。”墨止夜柔声安慰着云安。“左右我们人多,他却只有一个人而已。”

一个人就能把他们耍的团团转,能不让人担心么!

心里虽这么想,可嘴上也不肯让墨止夜太担心“我会在意他就怪了!等回到人界,我一露面,心急的是他不是我!”

说白了,还是自己去做诱饵引他上钩。

墨止夜不置可否,只是随手从书架上又挑出一本书放进自己的随身空间中,眸光看了过来,道一句“可以走了。”

他说的走,云安原以为是可以回寝殿了,却不想眨眼间的功夫,她便回到了熟悉的她在人间的小家里。

心里惦记着两个小姐妹,云安忙奔进房间去翻自己的电话,这趟被抓得匆忙,她的电话就被她遗忘在枕头底下,早都没电自动关机了。

给两个女孩报了平安,少不了要被她们骂几句,尤其是宋美娜,在她面前哪里还有什么矜持高冷。

“臭安安!我之前还想着你好容易回来不走了,能有空帮我参谋一下店里的事了,你倒好,不声不响又消失了一个月?这回更直接,电话都不带了是吧?”

云安舔了舔唇瓣,颇为尴尬,颇为脸红。

她也不想啊!可是要怎么跟人家解释,她失踪这一个月到底是去了哪里了?

“我们都在店里呢!你来不来?”

听着宋美娜语气不善的提问,云安忙不送迭地答“去去去!我现在就去!”

挂断电话,云安匆匆换上一身休闲简单的夏装,对着镜子看了一眼,感觉自己除了脸色苍白了点,别的都还算正常。

她很少化妆,但梳妆台上还是有材料的。

翻了半天,终于在犄角旮旯翻到了一小盒腮红,在脸上晕了两下,气色顿时就显得好看了不少。

“止夜,我出门啦!”打了招呼,云安提上鞋子就要走。

“不用我送你么?”墨止夜立在门口,不知道问什么,总觉他的面色不是很好看。

云安疑惑地看他,不明所以,却还是答了句“这里是人界,我也该收敛收敛,用人类的方式去吧?”突然出现不是要吓死她们俩?

顿了顿,突然福至心灵,云安警惕地看着墨止夜又道“你不会想跟着吧?拜托,你看看有哪次你在场,她们俩是不拘束的?我隔了千余年好容易有两个聊得来的朋友,求放过!”

墨止夜面无表情地挑挑眉,看不出他是生气了还是生气了。

云安想着,这番话说完,他必然是要生气的,可没办法啊,自己这心直口快的毛病在他面前什么时候收敛过?没等想好这番话一出会有什么样的后果,这番话就已经出来了。

气氛变得有些微妙,云安干干笑了笑,一时不知道怎么找补了。

良久,忽闻墨止夜轻叹一声,抬手在半空中结印,云安还没看明白是怎么回事,半空中完成的术印便直直地砸了过来。

“呼”地,什么东西顺着自己的胸口进入,缓缓沉寂下来。云安下意识地摸了摸,什么都摸不到。

只听墨止夜悠悠开口“若是没有连震,我倒是可以像以前那样给你点私人空间,毕竟以你如今的身手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可是连震的威胁还在,鬼尊令又总是被你弄丢,所以我想到在你身上留下个印记。”

这感觉,有点似曾相识。

墨止夜像是看出了云安的猜测,直言证实道“方法是那只狼教的。”

她就说嘛!这感觉太像妖王印了,只是……云安狐疑地看着墨止夜,他这么无礼的一口一个“那只狼”的叫,晟修怎么可能会心甘情愿教他的?

晟修自然不会心甘情愿,追溯到半个月前,那是第一次联系上晟修。

其实也不算是墨止夜主动联络的,那会儿天界刚把鬼界纳新后的消息发布出去,晟修要是能坐得住就怪了。

几乎是怒气冲冲地硬闯进鬼界,幸好中间有沐风拉着,才算没在十九公主面前露出什么破绽。

当时十九公主只以为,是墨止夜什么时候得罪了那位阴晴不定的妖王大人,况且妖王的古怪脾气在六界内也不算是什么秘密了。

妖王明着是被赶了出去,暗地里,却被沐风留到了藏书阁,待安顿好了十九公主,三人坐在书阁里,终于能安安稳稳说个话。

求妖王帮忙这种事,墨止夜自然不屑去做,都是沐风做的和事佬,一听跟云安有关,晟修也不推辞,只是看着墨止夜,难免心不平气不顺。

有些嘲讽地道一句“什么鬼尊,连个女人都保护不了,出了事连她在哪都弄不清!”

沐风沉吟片刻,试探性地问“妖王,我记得你之前在云安身上下过妖王印对吧?”

看在云安的份儿上,晟修对沐风也算是客气,闻言点点头道“是啊,妖印是妖族上下人人都能下的,最基本的妖术,会根据妖力高低有个级别之分。”

“那术法是如何施展的?有没有可能,需要用到的妖术用鬼力代替?”

这个提问问到了点子上,墨止夜似乎也感兴趣起来,沉着的目光亦看了过去。

晟修无视墨止夜,支着下巴仔细思索一番,妖与鬼最大的不同,就是妖是有血有肉的,妖印也是需要施术人自身的气血来做引,方能完成。虽然墨止夜有一具实体,可无非就是强大的鬼力凝结而成,没有血肉这个至关重要的一环,就连他也没有把握完成。

也不隐瞒,他实话实说把这些担心都说了出来。

沐风沉思起来,看来当初下了妖王印,晟修也未必好到哪里去,受印者遇到危险,最先感应到的就是施术人,最先蚕食的也是施术人的血肉……

想法还飘出去老远,就听墨止夜清冷漠然地道“若是用鬼族的本命精魂代替妖族的血肉,有没有可能完成术法?”

晟修不甚了解鬼族人的构造,可单看沐风突变的脸色,也知道墨止夜口中的本命精魂对鬼族人来说是个至关要紧的东西。

沐风有些坐不住了,急忙道“就算你护云安心切,也不能拿本命精魂开玩笑!闹不好,修为尽失都是小事!”

“我自会掂量,他只消告诉我,行不行。”

墨止夜说得郑重,晟修看了两人的脸色,少不了要了解一番,这一了解,一向看不惯墨止夜的晟修心中,也不由生出了几分敬意。

原来鬼冥二界虽都是鬼,但也是有区别的。

抛开厉鬼一说,最大的区别,就是冥界的鬼是没有本命精魂的。所以可以为冥界操控,是入轮回,还是下地狱。

鬼界的鬼就不同了,高级不说,这个本命精魂才是最要紧的。

说直白一点,本命精魂是支撑一只厉鬼的全部支架,本命精魂一旦有什么闪失,这只鬼就不再具备厉鬼的资格了。这本也没什么,可放眼鬼界,哪只厉鬼的手里是干净的?生性如此,没了本命精魂,不入轮回,不下地狱,直接就魂飞魄散了。

当然,这么至关重要的东西,必然不会轻易受损,本命精魂除了支撑一只厉鬼,再没有什么作用,所以厉鬼们也不会拿出来用。可作用于妖印上,那就严重了。

首先,晟修发觉本命精魂是可以代替血肉完成类似妖印的印记的,而且效用远远甩了妖王印好几条街,虽然不甘,可晟修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可先前也说了,受印者一旦有个什么好歹,最先受到反噬的,就是施术人自己……

墨止夜自然不会说出这印是他听了晟修的描述后,自己偷偷研究好久的,自然也不会告诉云安,施术人和受印者之间的联系。

云安直到孤身一人出了门,还有些不敢相信。

他就这么放心的让她独自出门了?



147.熟悉的身影

再三回头又再三探查,确认了墨止夜真的乖乖留在家里没有跟上来,云安都有些不可置信了。

本来是下意识地吐槽一顿,如果能说得通自然最好,可云安在说之前根本就没报什么希望,以至于目的如此顺利的达成了反而让她意外。

来不及琢磨其中的关键,她拾掇自己就已经浪费了点时间,生怕宋美娜她们着急,忙奔出小区,打个车直奔古董店。

云安最后一次来这里时,这店还在装修,因为连震动了些手脚,宋美娜买回来的那颗玉白菜还引起了不小的骚乱,云安也因此被困在井底整整三天。

一转眼半年过去了,这里已经运营了有些日子,虽然生意比较冷门,可云安光是驻足在店门口,就能感受到店面的红火之气。

恢复了记忆的她,甚至不用推算之术,单是看两眼,都能看出墨止夜当初的选择有多正确。虽然店面小,不算起眼,但这方位格局,都跟宋美娜的八字相称。

想到这里,云安不由转头看向之前宋美娜最中意的那间店铺,因为房主突然把店铺卖了出去,宋美娜又没联系上新的房主,所以只有百般不情愿地在剩下的几个目标里挑选。

为此宋美娜气了好一阵,云安也就印象深刻一些。

这里看过去,那个店面离得有些远,也看不清什么,只知道偌大的一块牌匾上,龙飞凤舞写了个“易”字,配上左上角很小很不起眼的简版八卦图,不难联想那是个专攻易学的店。

云安顿时好奇起来,这个易学饱含太多太杂,小至起名大至风水,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开起店面来,不怕被封么?

要知道这类东西在大陆讲究很多,说得稍微严重点,就是跟封、建、迷、信沾边了,哪里会那么容易开起来。

出于好奇,云安免不了多望了两眼,却也没发现什么稀奇的,正要收回视线,却发现店门从里面被推开,紧接着一个无比眼熟的年轻男人就拎着一袋垃圾走了出来,扬了二正地奔着路边的垃圾桶而去。

隔得太远,加上他装束变化太大,云安一时没敢认,下意识地就要往那走,却被身后的声音吓了个激灵

“我说!我在大堂陪顾客看物件都看了半天了,货卖出去两件,你还杵在这里傻看什么呢?”

云安回头,就见到一脸疑惑又嫌弃的宋美娜,忙陪了个笑脸道“没什么,之前我们都喜欢的那个店,开张了?”

宋美娜也看了一眼过去,眼中早已没了当初的不甘,只轻描淡写地答“嗯,说是个风水工作室,虽然冷门,不过越是做大生意的就越信这个,出手还阔绰,跟我们这行一样,都是一年不开张,开张吃一年的。”

云安抽了抽嘴角,再回头,那熟悉的身影早就没影了,只得揽着宋美娜往店里走,边走边笑吟吟地道“大小姐刚卖出去两件,岂不是两年都不用开张了?”

宋家直系旁系的亲朋好友太多了,宋美娜又是家里最受宠的那个,钱自然是不缺,缺的只是经验,开这个店也纯属是为了积累,没想着赚多少钱的问题,闻言只是笑笑,也不多言。

进了店,云安才发现只有宋美娜自己。店里没雇人她是知道的,只是电话里明明还说了柳橙也在,可是却没看到人。

“橙子呢?”云安疑惑地看向宋美娜。

宋美娜笑得古怪“别提那个重色轻友的丫头!今晚我们俩开小灶去,不带她!”

云安听出了宋美娜话里的含义,有些愕然。

“我说你哥到底是怎么想的?一会儿要橙子离得远点,一会儿又自己忍不住凑上来的。”

说这话时,云安的语气并不怎么太好,对于宋敛宸这种拖拖拉拉的行为,她真的很难接受。

她也算活了两世,很多事也看得更加明白更加没有顾忌。

云安现在的想法就很简单,爱就是爱,不用藏着掖着,勇敢的说出来,免得自己在日后有一天,突然想回头,却发现心仪的人身旁早就立着另一位,更甚者,手里还要牵一个小的……

宋美娜也只是叹气,拉着云安到水榭旁的休息坐下,古香古色的茶几上摆着一整套精致的茶具。

一边沏着茶,宋美娜一边哀怨地叹道“要说这两个人都是一个性子,不清不楚的让人着急。前两天,我哥出了个小车祸,人没事,就是安全气囊弹出来的不够及时,头上磕了个小口子。”

听完这番话,云安的心都跟着起伏不定了,偏宋美娜说得淡然,云安也只得耐着心继续听。

“我在你们面前,嘴巴一向不紧,加上我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好跟橙子在店里,橙子虽然没听到电话的内容,但是看我脸色不好也猜出了大概,放下电话就问我是不是我哥出事了。

我没隐瞒,也没说得太详细,你也知道我的,有机会肯定是要给他们俩制造的,就捡了最重点的一句,跟她说我哥出车祸了,她就急三火四地跑医院去了。”

云安有些哭笑不得“你也是,这么吓唬人家做什么?”

宋美娜一本正经地道“我怕啊!我哥到医院检查都做完了,就差包扎个伤口,我怕橙子不够着急,等到赶到的时候我哥都回家了。”

云安扶了扶额,不知道说什么的好。

“重点是,我哥在医院楼上包扎的时候,听说橙子在满医院找他,瞬间做出了惊人的反应,他居然要住院!高烧三十九度的时候都没见他住院,头磕破了点皮,连针都不用缝他就要住院!”

云安想了想那个情形,不由一阵恶寒。

“等橙子赶到的时候,我哥腿上连石膏都打好了,你说他安的什么心?”

操心的妹妹终于找到了诉苦的对象,叨叨了整整一个小时,才算是停住。

末了,还气急败坏地补问道“安安,你说我哥他到底在想什么呢?他们两个到底有没有个头了?之前我还挺支持橙子的,现在看看,男人都是大猪蹄子!我哥也是!”

说着,宋美娜后知后觉地看了看四周,悄咪咪地问“你家那位仙人没来吧?”

云安苦笑不得“他没来,来了也不会跟你计较的!”

宋美娜长出了一口气,笑吟吟地道“行了!我收拾收拾准备闭店,然后就出去吃饭吧!”

云安欣然点头,帮着宋美娜一起忙活。

这一忙活,云安便发现了店面的整体布局都是按照当初墨止夜指点的来的,一点改动都没有,加上一番询问得知,自从开业以来,店里生意一直还算不错,也积累了两个大客户,对于一个新开业不久的古董店来说已经是很难得的了。

“安安,前面新开了一家烤肉店,你想吃烤肉吗?”

“都好。”

来的路上云安也注意到了那家烤肉店,好巧不巧地就在就在那个风水工作室的正对面。

宋美娜自从跟她和柳橙混在一起后,对这个阶层的吃的异常热衷,云安和柳橙也愿意去迁就她。

“哼哼!”宋美娜得意地笑着。“让她重色轻友,这回吃好吃的我也不带她!”

听着这孩子气的自白,云安也只有笑一笑,顿了顿还是道“等吃完了饭,我也去医院意思意思看看你哥吧,要不橙子不得怪我,好歹认识,人家住院了都不去看一看。”

宋美娜白了一眼过来,颇嫌弃地道“想看戏就直说呗!”

云安干干一笑,诚然看戏是一个理由,可更多的还不是陪你哥演戏?最重要的,是她也要确认,宋敛宸的想法。

闭了店,两人直奔烤肉店,到了门口,云安免不了下意识地又看了眼那个风水工作室的门面,这一看不要紧,云安正好看到橱窗中立着的一个人,不是沐风是谁?这么近的距离下,云安甚至能看到他的目光也看了过来,发现了自己后,还冲她淡淡地笑了笑……

云安瞪圆了眼睛,来不及惊呼,来不及上去打招呼,就被宋美娜拖进了烤肉店。

一边拖,还一边没好气儿地数落“我说你老发什么呆啊!我都饿死了你还傻站在那做什么?”

“……等等等等!”云安惊呼着拉住了宋美娜,继而放开她的手推推她道“你先去点菜,你点什么我吃什么,我刚看到个熟人,要去确认一下!”

说着,在宋美娜迷茫的注视下,风一样地跑了出去。

风风火火地冲进工作室的大门,耳边是沐风哭笑不得的声音“你慢点跑,急什么?”

云安的眸光落在瘫坐在大堂沙发上捧着手机打游戏的少年,她先前果然没看出,从这里拎着袋垃圾出来的,果然是沐风的那个小徒弟。

那小徒弟百忙之中从手机上抽离了视线望了过来,本来只是想看一眼,可看到云安以后,下意识地就是一抖,继而愣了三秒才反应过来,手机丢一边,灰溜溜地躲到沐风的身后去了。



148.疑惑

云安没心思管他,转头看向沐风。

沐风十分自觉地解释起来“这段时间我都在忙这边的事,所以三天两头不露面的。”

“这商铺是你买下来的?”云安上下打量着沐风,那会儿沐风还没恢复记忆,一个云游四方的道士,有这个闲钱?

果然,沐风笑笑答一句“当然不是。”

沐风指了指沙发,想让云安坐下来,云安却摇摇头,道一句“美娜还在等我。”

沐风也就长话短说了“商铺是夜买下来的,本来这个工作室他是想亲自开,后来找到了我,就把这任务丢到我头上了。”

云安还是一脸的迷茫,沐风也不多做解释,只道“一时半刻也说不清,回去问夜吧,你刚不还说着急?这会儿有空听我给你解释了?”

云安才反应过来对面还有个宋美娜在等,也就不再多耽搁了,匆匆跟他告了别,又火急火燎地奔向烤肉店。

二楼的卡座里,宋美娜早就要了一桌子各式各样的肉,烤锅里也摊得满满的都是肉片,滋啦滋啦冒着勾人馋虫的香气。

云安坐下,拿起面前的筷子帮宋美娜翻着,一边笑吟吟地解释“刚才看到了沐风,就多说了几句话。”

宋美娜满脸的意外“我以为你看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了,看到个沐风你那么稀奇做什么?”

“我也很久没见他了,这段时间他一直神神秘秘地不知道在忙什么,突然看到了就有些意外。”

“哦。”宋美娜瞄了两眼云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两人吃得很慢,也很欢快,等到吃饱喝足,已经暮色深沉了。

宋美娜的兴致不减,扬言要带着云安好好瞧一瞧他哥那个德行,驱车很快就到了医院。

即使脑补出宋敛宸一本正经装有病的各种场景,可是进了病房,看到宋敛宸的样子时,云安还是有些发愣。

左腿打着厚厚的石膏,头也缠得像木乃伊似的,不知道是不是回血困难,宋敛宸本就白净的脸上更是出奇的苍白,不知道的,以为他伤得多重。

诚然按照宋美娜的说法来看,她哥浑身上下就头上那一点擦伤,也已经快结痂了。

云安强忍着古怪的笑意,面色凝重地打了个招呼“美娜他哥!”

柳橙正削着苹果,闻声回头,眼底有了丝诧异“安安?你怎么才来啊?”

云安轻咳一声,自然没敢说她们俩开了个小灶,吃完了饭才来的,只是一本正经地道一句“有点事情耽搁了。”

继而眸光转向了宋敛宸,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一面推,一面又想方设法地把橙子强留在自己身边,美娜她哥你是个精分么?

有一瞬间,云安想要拆穿了宋敛宸,可对上他那波澜不惊的眸子时,仿佛一瞬的错觉,自己的想法似乎被他洞悉,他无声的眼神,已经意味着警告。

云安自然不怕他警告,不管是梦笙还是云安,都在墨止夜身边练就出不知天高地厚的胆子,墨止夜都吓不住她,区区一个宋敛宸,能有什么威慑力?

有意无意地,云安的手搭上了那个被厚厚一层石膏束缚住的左腿,很是认真地开口“敛宸他哥,你这腿断成什么样了?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接骨很有一套,不如让我给你接一接?”

不等宋敛宸表态,柳橙已经不满地责怪起来“安安,你就别跟着捣乱了!我打小就认识你,怎么不知道你还会这个?”

云安白了这没出息的丫头一眼,腹诽着怎么那么伶俐聪明的一个小姑娘,这会儿变得这么蠢了?

被人卖了还要替人数钱的选手!

像是看出了云安有话要说,宋敛宸终于气定神闲地开口了“小橙,你刚才不是说要去买苹果么?正好美娜在,让她陪你一起去。”

柳橙也不是真的傻了,会分不清这么明显的支开她的伎俩,眼神狐疑地在云安和宋敛宸之间转了转,还是点头。

看着两人出去,云安才终于绷不住了,面色不善地道“宋总裁,之前都没发现,您玩儿起来能有这么多花花肠子!”

宋敛宸也没了刚才的柔和,眸光暗了暗,又恢复了他从容不迫的贵公子形象。

“从你嘴里说出‘宋总裁’这三个字,我还觉得挺陌生呢!从你一进门,我就知道你对我有意见,可是我是无奈。”

云安懒得听他的那些辩解,只是冷冷回击“宋总裁的苦衷我可以不去掺和,我只想说,如果宋总裁想玩儿,情别把主意打在橙子身上!她不适合任君消遣!”

宋敛宸的眸光又深了深,他已经不记得他有多久没见过云安了,一颗心都放在柳橙身上,也没有多余的空闲去关注云安,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在云安那番威胁意味颇浓的警告中,他感受到了压力。

多久没有过的情况啊!他一贯的高高在上从容不迫,在云安面前仿佛都是不堪一击的……

“我就不多留了,家里还有人在等我。”

云安来,只是想确认宋敛宸的心思,热闹她已经没兴趣看了,只一进门云安就看出,柳橙对宋敛宸依旧“贼心不死”,宋敛宸虽然面上装得淡定,可对着柳橙的眼神依旧瞒不了人。

“最后再说一句,别等失去了才后悔就好!”

话落,云安干脆利落地出了病房门。

柳橙和宋美娜完全不需要她担心,只要自己少在她们跟前晃悠,能够威胁到她们的就只有人而已,而真有哪个胆大包天的,也自有时刻保护宋美娜安全的保镖处理。

有些迫不及待地,云安想见到墨止夜,刚离开了一个下午而已,在这样没有危险,完全自由的处境下,云安显得百般不适。

以前分开,都是因为自己被抓,突然间这样自己出来一下午,云安反而觉得哪里怪怪的。

什么人类的活动方式统统抛诸脑后,云安闪身躲进了洗手间,趁着没人,一溜烟消失在了原地。

家里有灯光,有声音,还没站稳云安就听到了沐风的声音。

“你是真敢啊!妖王说的那些话都被你就饭吃了!”

云安直觉这句话是很关键的一句话,可身形已经来不及收回,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客厅,出现在两人的面前。

果然,两人都收了声,齐齐地望向云安。

沐风心有余悸的眼神一闪而逝,继而便责怪道“你这是在人界!能不能低调一点?”

云安满不在意地回一句“又没人看见!”顿了顿,云安靠着墨止夜坐下,单手搭在他的肩上,自然而然地就问了句“妖王说什么被你就饭吃了?”

墨止夜还没开口,沐风就反应极快地打着圆场“凡是妖王说的,哪句不是被夜就饭吃的?”

云安一眼横过去,语调也冷了下来“少嘴贫!趁我不知道,你们又干了什么自己心里都没点数么?”

墨止夜自觉极好,揽过云安的肩解释道“那个店铺是我一早就想盘下来的,事务所也是我想开起来的,因为最适合你朋友的那个古董店离得近,当时只想着跟你遥遥相对也挺好,后来找回了沐风,就把这事推给他来做,左右他的推演术比我好,那个不省心的徒弟也有了个落脚的地方不会再胡作非为,不是两全其美么?”

云安满脸写着不信,鄙夷地看了墨止夜一眼“那好,这事我们姑且不谈,我也没有多好奇,我比较好奇的,是你们刚才的聊天内容。”

说着,云安单手在面前悠闲地画了个圈,一个微弱的光晕便缓缓扩大开,妖界的大门分分钟就要被开启。

墨止夜黑着脸拍下了云安的手。

“别闹了!”

“你们说话费劲,那我就去问个不费劲的呗!”云安说得理所当然。

她依稀记得,妖族这个妖印,说不简单呢,它是妖族上下人人都会的妖术,可说它简单,它又跟施术人的血肉息息相关,墨止夜没有血肉,他是怎么施出类似妖印的术法来的?

下午出门走得急,来不及细想,这会儿也该想明白了,云安淡然与墨止夜对视,那眸光分明在告诉别人,她已经不像以前那样好糊弄了!

沐风“……”他其实更多的是想问墨止夜一句,这么急着让云安恢复了记忆,他后不后悔?

恢复记忆以后的云安,是越来越聪明了有没有?

正看戏般地等着看墨止夜如何收场呢,却见墨止夜气定神闲地答“哪用得着去问那只狼,妖术跟鬼力的差别你又不是不了解,妖族费力的事未必我们鬼族做也费力。”

云安一脸“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的表情,摆明了不信就是不信。

墨止夜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继而又道“其实把妖印转化为鬼印,是很简单的,妖族需要的血肉,完全可以用大量的鬼力来代替,之所以开始不说,是因为这个鬼印对鬼力的消耗极大,怕你担心让我收回去而已。”



149.丢了具尸体

云安将信将疑的眸光在墨止夜和沐风身上来回的转,半晌,看不出个所以然,只得作罢。

“算了算了!你们一个两个的除了会骗我也干不出什么正经事来!懒得理你们!”

云安回房间准备洗澡,没见到墨止夜眼中略微松了口气的模样。

这个疑问暂时被云安压了下去,复学申请已经通过了,接下来就是复学考试,她也有事情做了。

风平浪静地过了一个月,云安也终于如愿以偿地重返了校园。期间听到最振奋的消息,也无非就是宋敛宸跟柳橙终于确定了关系。

别人感情的事,云安一向不愿去凑热闹,更不会用推演术去窥探什么结果,她更喜欢像个普通人一样,在柳橙热恋的时候祝福她,在她伤心的时候安慰她。

连震那边,尽管鬼族四散各处搜索,却还是没有进展,连震又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做足了一个隐患该做的事。

踏着开学的氛围,一条新闻石破天惊地在网络上炸开,牵扯出近半年的一桩匪夷所思的事件。

云安本来不会去关注这些,可是事发的地点恰好离学校不远,匪夷所思的程度又恰好勾起了云安的兴趣。

事情要从一周前说起。

彼时云安刚考了试,对复学并没有什么担心,等成绩的时候无意中翻开新闻,说是离学校不远的区医院停尸间里,丢了具尸体。

丢个人还好,直挺挺的只会躺着的尸体说丢就丢了,本身就够诡异了,警方介入,调了监控,却没发现什么异常,从尸体停进停尸间到发现丢失,整个过程中监控器里没有任何刻意的地方。

新闻很简单,没有做详细报道,多半也是为了避免恐慌。

可这新闻没头没尾的,云安的好奇心被勾到一半,上不去下不来,就动了自己去查一查的念头。

墨止夜得知,觉得自己老婆最近是越来越闲得慌了,于是使尽了浑身解数让云安“忙起来”,折腾得云安再想不了别的,这才算是心满意足。

一周过去,云安也没再关注这件事,直到开学了,在食堂里听大一的两个新生议论,这才重又注意到这件事上。

事件经过一周的发酵,似乎更严重了。

“诶!前几天那个尸体失踪案,你知道吧?”乙同学满脸兴奋地问着同伴,继而自顾又开口道“我跟你说,新闻上报的都是糊弄人的!监控器确实拍到了特别匪夷所思的画面。

一周前的晚上,停尸房打更的大爷照例巡视一圈,就在休息间打盹,半夜的时候,突然被一阵脚步声吓醒了,那声音很缓慢,很有规律,是从停尸间门内传出来的,一步一步就像走进人心里似的。第二天,停尸房就丢了具尸体,监控器拍到,大概大爷醒了的那段时间里,有个很模糊的影子,在停尸间里来回走……”

“你说得那么仔细,就好像你亲眼见的一样。”甲同学听了乙同学如同讲鬼故事般的叙述,打了个哆嗦,显得有些害怕,又硬撑着头皮告诉自己不能相信。

乙同学说得正欢,被甲同学泼了盆冷水必然不能痛快,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辩解道“你还不信?那停尸间打更的大爷是我邻居,回来他就吓病了,因为对我一直挺好的,我就去看了看他,这些都是他告诉我的!”

“照你这么说,他半夜醒了,听到没人的停尸间里有脚步声,就没进去看看?”

乙同学更加鄙夷“搁你你能进去看?吓不死你!没看都吓出一身毛病呢!”

甲同学想了想那个场景,换作是他他也不敢进去,一边觉得吓人一边又忍不住心中的好奇问道“然后呢?然后又怎么样了?”

这位同学问到了点子上,只见乙同学更加兴奋了,摩拳擦掌又道“大爷病得糊里糊涂,我也是这几天没事就去看他,听着他的胡话,东拼西凑整理出来的。原来这医院弄丢尸体已经不是一次两次的了,将近四个月的时间,已经丢了三具了,这个是第四具!”

甲同学皱着眉头,又显怀疑“你又吹!之前要是真的丢了尸体,那家属早就闹起来了,哪能到现在才被曝光出来?”

“啧!”乙同学一皱眉。“奇就奇在这里了,之前那三具,都是联系不上家属的,没人闹,医院就偷偷压下来,做一套火化证明,只是这次这个有点特殊,头天晚上送进去,第二天一早就有人来认尸,发现找不到尸体了以后,家属闹得满城风雨,这才算是被曝出来了。”

……

之后的谈话内容越扯越远,两个新生吃饱了饭,也越走越远,云安吸收了太多的信息,就坐在原地发起呆来。

平均一个月丢一具尸体,前三具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无人认领,之前停尸间一直没有异常,偏偏一周前那晚听到了脚步声……

整件事情联系起来,透着无比的诡异。

考虑到墨止夜的态度,云安不得不把管闲事的精神压下去,可自己不行动,放任着不管她又实在是做不到。

出了食堂,云安溜溜达达地转悠到了学校后面的小树林,夏季的尾巴扫过之处,还是很热,于是小树林就成了成荫纳凉的好去处,云安晃悠一圈,竟都没找到一个没人的地方。

想问问鬼的想法得不到实现,云安有些沮丧地想要退出去换个地方,却有眼尖的学生认出了云安。

“诶!那不是云安吗?”一个尖利的女声不高不低地说了这么句。

“云安?谁啊?”

云安看了一眼过去,有面熟的,也有面生的,三五个女生聚在一起,吃着冰淇淋喝着果汁,最先开口的那个就眼熟一些。

学校里眼熟的人多了,她不会各个都去记,正要抬腿往回走,最先说话的女生又来了句“还能有谁!之前勾搭joe王子的,要不是她,joe王子怎么会转学?”

听着那无比哀怨又愤恨的声调,云安的嘴角不由自主地一阵抽搐,那个混血当初被连震附身,一家都受连震控制,做出那些不同寻常的事也没什么好稀奇的,后来连震逃走,她也没关注过joe之后的动态。怎么他转学的锅也要甩到她身上去?

摇摇头,懒得跟她一般见识,云安溜溜达达地继续往前走。

“哎!你站住!”

你让我站住我就站住?云安丝毫没有理会她的意思,继续走。

那女生气急败坏地追了上来“你这贱人有没有点礼貌啊?我跟你说话呢!”

云安挑了挑眉,虽然跟一个普通人计较实在是没意思得很,可是平白无故被人骂,她还没大度到可以当做听不见。

微微勾了勾嘴角,云安不冷不热地问一句“贱人骂谁呢?”

“骂你!”女生不假思索地回一句,继而反应过来,气红了眼,怒道“你竟然敢骂我?!”

骂你算什么?云安心想着,面上无比淡然,沉沉道一句“起开!”

那语调太过冰冷,女生有一瞬如坠冰窟之感。

云安没那个闲工夫搭理这种吃饱了撑的型,绕过她就要走。

“我让你走了吗?你有没有点教养!”那女孩不依不饶地又追了上来。

云安冷眼看着她,对她这种盲目作死的行为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没完了是吗?”

女孩掐着腰,看了几个同伴一眼,顿时底气十足“之前就看你不顺眼,今天终于让我逮住了!”

“看我不顺眼的多了!”云安沉沉地看着她,不悦的情绪已经自眼底溢出来。“你又算哪根葱?”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家底,我可是专门找人查过的,一个没爹没妈的野孩子而已,成绩再好你也斗不过我!敢气走我的joe王子,我一定让你在这所学校混不下去!”

云安的眸光在听到“没爹没妈的野孩子”时,就沉寂成一汪死水了。

不管恢复记忆与否,这一世的父母所带来的温暖都是真实的,她不会允许任何人冒犯他们,即使是言语间的也不行!

一声冷笑,自云安的嘴角溢出,无端令人毛骨悚然,女孩有些惊怵地看着云安,觉得她阴沉的表情异常可怕。

兀地,她想到了之前的传闻,一时间有些后悔上来招惹云安了。有谣言说,这个云安,可以看见鬼……

像是看出女孩的心思,云安唇边的笑意缓缓扩大,兀地上前一步,贴着她耳边沉沉问一句“你难道,就一点都没听过关于我的传闻么?”

头皮一阵发麻,继而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想跑,可脚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根本抬不起来腿……

云安冷漠的眸光扫向她的几个小伙伴,女孩也求救似的看了过去,却发现几个人居然都被云安的气场震慑住,魂游天外,根本不敢靠近一步。

云安的眸光绕过她们,看向不远处树下的两个小鬼。叫他们小鬼是因为他们看着也就五六岁的样子,正是喜欢玩的时候。



150.甜腻的气味

“给你们个玩的机会,注意分寸,别真把人吓死了就好。”

云安的一番话让人摸不清头尾,却让两个小鬼一脸的振奋,有的玩儿了!

“是!鬼后。”

之所以说“小鬼难缠”,就是因为他们小,贪玩又不讲理,什么时候玩够了,什么时候才会放过你。云安看出两个小鬼掀不起多大风浪,吓唬吓唬这样外强中干的女生再合适不过了。

她如今看一个人不顺眼,已经用不着亲自动手了。

云安信步往前走,丢下一众发懵的女生,心道这人估计要做个几晚的噩梦了。

嘴巴那么臭,总要让她吸取点儿教训,才能长记性不是吗?这么一想,云安觉得她是做了件大好事!

经过这一茬,云安也没什么心情找鬼聊天了,跟柳橙在她寝室混了一会儿,下午一结束了课程就准备打道回府。哪知被柳橙拉住,非要去学校门口那个涮肚店吃涮肚。

看着宋美娜也是一脸的兴奋,云安不由腹诽,这大小姐对吃的要求真是越降越低,已经从火锅、烤肉之流降低到小摊小贩的路边小吃了。

“我跟美娜总去吃,你失踪这半年,想让你去都没机会。我们去吧去吧!真的好吃!”

眼见着柳橙把吃货精神发扬光大,云安却调侃着问一句“明天就是周末了,你怎么不去美娜家蹭吃蹭喝去?还能顺道见见男朋友。”

柳橙登时脸一红,白了她一眼。宋美娜在一旁忍着笑道“我哥出差去法国了,后天才回来。她呀,是无聊了!”

这段时间柳橙缠宋敛宸缠得很紧,基本是没时间跟小姐妹一起出来吃吃喝喝的。机会难得,云安也不再推辞,三人大摇大摆地进了那家涮肚店,宋美娜的身影惊得学校里的人都泛起了嘀咕,以为自己眼花了,看到的人不是宋家的千金。

小店门脸不大,里头也不大,甚至有些狭窄,可是收拾得倒是异常的干净,一进门,底料的响起扑面而来,柳橙直道好香,可云安却觉得哪里不对。

有种略微甜腻的香味,夹杂在浓浓的调料味之中,几乎微不可查。

普通人自然察觉不出,可云安不同,这气味虽然陌生,却让她生出一抹不好的预感来,不由四下探寻一番,却发现这家店真的很干净,不光卫生做的好,也没有什么煞气阴气,小店开在这里,的确也可以成为一个旺店,可云安还是本能的觉得哪里不对。

小店的生意真的是太好了,三人排了半天的队,才终于排到了座位,虽然刚撤下去上一桌的残羹剩饭,可桌子依旧擦得很干净,老板娘还特意拖了拖桌子底下的地面,也是个勤快人。

不由多看了老板娘两眼,她大概五十岁左右,眉目慈善,不管对不对着客人,总是一副笑呵呵的心情很好的模样,看上去也没什么异常。

厨房在小店里头,有些破旧的木门上挂着牌子,写着“厨房重地,闲人免进”八个大字,门一开一关,半个帘子挡着,只看得到一双修长的腿,白裤白鞋,在满是油烟的厨房依旧是一尘不染。

厨房里也没透出什么不好的气息,云安只当自己是多疑了,左右看看,相邻的几桌吃得欢快,浓浓的调料香夹杂着若有若无的甜腻四溢在屋子里,久久不散。

“安安?!”坐在云安对面的柳橙抬手在云安眼前晃啊晃,终于晃来了云安的视线。“你发什么呆呢?从进来就奇奇怪怪的。”

云安收了收心,道一句“没什么”,心思却依旧不在吃饭上面。

看出云安的古怪,柳橙突然有些紧张起来,四下打量一圈,然后小小声地问“安安,这里不会有……”鬼吧?!

云安哭笑不得地看着她,没好气儿地道“你那小脑袋瓜里一天到晚的都在胡思乱想什么啊?我就不能看看别的了?”就只能看鬼?

柳橙一脸委屈地嘀咕“还不是被你那一副见鬼的表情吓得!”从认识云安起,到现在,云安每次见了鬼的表情都是这样的,让她能不提高警惕么?

宋美娜也被柳橙的模样逗笑了,忍不住调侃几句,气氛就变得轻松起来。

不多时老板娘端着煮好的涮肚上桌,云安喝着饮料,没急着动。这东西离得进了,那股甜腻的味道就更明显了,也让人更加不安。

“你怎么不吃?”柳橙吃得很开心,看到云安不动就有些懵。“你不是很喜欢吃辣的么?”

“不怎么饿,而且这半年到处跑,饮食清淡的不像话,口味也变得没那么重了。”云安从善如流地答着,抬手拿起一串,却不明原因的怎么也下不去口吃下去。一边发呆,一边不忘转移两人的注意力“你们这段时间,总来吃?”

“嗯!”柳橙答得理所应当,仿佛在说,这么好吃,怎么能就来一次?“不过他们家的厨师也看心情做菜,有的时候做出来的东西,就没有这么香。美娜,我们上次来吃是什么时候?”

“半个月以前吧。”宋美娜记忆很好。

云安却有些意外,不是她多疑,而是半个月前学校还没开学,一般这种依附学校的小商铺,到了假期都是要休业的,这小店居然还会运营,生意真就好到那个地步了?

宋美娜似乎一点都不意外,还自顾继续说道“上次来吃,就觉得味道不对,没有之前和这回吃的好吃。”

柳橙忙不送迭的点头“要不是听他们说起这家店,我们都不打算来了的。”

云安支起下巴,更觉得古怪了。

味道会变,无非就是换了厨师或者换了配方。味道回来了,就说明根源不在厨师身上,而在配方……

一顿饭,两人吃得津津有味,云安一直心不在焉,也就始终没动筷。

期间鬼尊大人还打了电话过来,问怎么还不回家。

关于云安的课程,鬼尊大人记得比云安本人都清楚,几点该到家他也很清楚,云安又好笑又觉得暖心,解释了几句,放下电话就对上宋美娜和柳橙两人促狭的笑意。

“笑什么笑!”云安没好气儿地白两人一眼,心里异样的感觉始终压不下去。

吃完了饭,三人分道扬镳各回各家,云安悠哉地走在路上,心里对那家店的疑惑越来越深。一直到进了家门,面上的表情都还来不及收敛。

敏锐的鬼尊大人立马捕捉到了异常,关切地问“怎么了?”

云安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把今天在涮肚店的事一股脑全说了出来,包括心里的感觉。

说完,墨止夜沉默了一会儿,沉吟出声一问“甜腻的香味?”

云安点点头“这个味道,不像是调料味,也不像是熏香味,就是说不出来的感觉,反正我对着那一锅涮肚,是一口都吃不下。”说完云安也有些后悔,是不是当时应该吃一口,仔细品一品那个味道到底是调料还是什么?

“那么在意,我们晚点可以去看看。”墨止夜云淡风轻地道了这么一句。

云安登时眼前一亮,这些天再人界,虽然安稳了,可墨止夜不许她做这个不许她管那个,她觉得再不活动活动,自己的身体都要发霉了!忙不送迭地点头,生怕墨止夜反悔似的又道“说好了啊!”

入夜,小店的门早已上锁,里头黑漆漆的一片,显然是打烊许久了。

只是,最里面那厨房的门缝中,还是透出了丝丝缕缕暖黄昏暗的光线来,证明里面还有人。

墨止夜沉着地望了一会儿,压低了声音对云安道“里面的确有古怪,隐身的术法未必能瞒过里面的人。”

云安有些吃惊,隐身术算是障眼法的一种,虽然只能够障人类的眼,但用在这种情况本来是足够的了。可墨止夜却说……

“怎么会?”云安仔细感受起周遭的气息,一草一木都没有放过,却丝毫没看出哪里异常。“你看到什么了?为什么我什么都感受不到?”

什么都感受不到,包括厨房!云安甚至以为,只是店主闭店的时候忘记关厨房的灯而已。

就在这时,厨房的光线兀地从门透出来,是里面有人出来了。

墨止夜眼疾手快地拉着云安闪到一边,这一来,里面的人看不见他们,他们也看不到里面的人了。

寂静的夜晚,就连里面自言自语的嘀咕声都格外清晰

“奇了,我刚才明明有种被偷窥的感觉……”

云安大惊,对里面的情况更加疑惑了。

这人一出来,云安立时就感受到他的气息,是人类没错,所以刚才感受不到的问题,出在厨房里。

厨房里到底有什么,就成了云安眼下最好奇的事。

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猜测“是厨房里有什么东西吗?”

墨止夜不答反问“你之前说,这里生意很好?学校假期都不用休业?”

云安点点头,有些疑惑地望了墨止夜一眼。

“那就不奇怪了。”



151.古曼童

墨止夜说了这么句,没头没尾的云安也猜不出是什么意思,忙看向他问“你想到什么了?”

“里面有只鬼。”

云安听到这个答案就更摸不着头脑了,有鬼她怎么会感受不到一点气息?她的感官有什么问题吗?

墨止夜轻笑一声,解释道“不怪你感受不到,那屋子里有专门掩藏气息的阵法,就连我刚才也不是一下子就感受到的,只是仗着我的身份,对鬼气向来敏感,才感受得出来而已。”

云安盯着店门若有所思,从来到现在,也就那人主动出来她才感受到了一丝属于人类的气息,什么鬼气,什么阵法,她统统察觉不到,即使墨止夜这样说了,她也刻意去感应了,可还是一无所获。

这才是最令人惊讶的地方。要知道云安已经不只只是云安了,带着梦笙记忆的她都感应不到,可见那只鬼有多恐怖。

这么大的能耐,云安几乎下意识地就联想到了连震的头上,而墨止夜一眼就看出云安的想法,摇摇头道“那气息很陌生,并不是熟人。”

顿了顿,墨止夜眉心的凝重缓了缓,沉声又道“他已经有了警惕心,我们还是不要打草惊蛇的好,而且我们就算隐了身进去,也还是会被那只鬼发现,先回去吧。”

云安也明白这个道理,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点点头,跟着墨止夜离开。

到了家,云安有些口渴,灌下一大口冰镇过的水,才看向墨止夜问“你之前提到他家店的生意,是想到什么了?”

“嗯。”墨止夜点点头。“养小鬼,你总听说过吧?”

云安一愣,她自然听说过,虽然在大玄的时候还不盛行这种术法,但到了现在,有很多人都想尽办法养一只,从而达成自己的愿望。

尽管有风险,尽管小鬼极其难养,可依旧难以抵消不劳而获所带来的诱

惑,让人不由的想要趋之若鹜。

养小鬼一说,最早来源于泰国,经过长久的演变发展至今,其实绝大多数的小鬼都已经不是正统的了。

最早的小鬼,是那种不幸早夭或者被扼杀在腹中的孩子的灵魂,在泰国被称作古曼童。他们很纯粹也很弱小,不能投胎,不能见光,在人世间阴暗的角落中游荡的久了,就会生出怨念,缠着自己的父母或其他家人不放。

有位泰国的僧人十分不忍,便想到用容器收了这些鬼魂,供奉在寺中,终日用香火供养,念经化解它们的怨气,寻找合适的机会让它们投胎脱离苦海。这容器大部分都是做工精美的,各种材料做成的小孩形象的物件,或吊坠或摆件,看着人畜无害也不吓人。

小鬼们被寺院奉养,心生感恩,不知不觉的,寺院中来上香的越来越多,人们供奉的香火钱也越来越多。

人们发现,只要真心对这些小鬼好,他们也会回以感恩,便有人做了先例,主动提出把小鬼请回家养的想法。有一就有二,养小鬼的风气就此展开。

只是寺里的古曼童整天受着香火和经文的洗礼,熏陶得已经不会干坏事了,对收养者的要求也很高,比如要怀揣着爱,像照顾自己孩子一样照顾它,麻烦不说,浪费的时间也多,于是就有人偷偷仿制。低级的无非就是做个孩子模样的物件,里头肯定是没有鬼魂的。高级一点的,里面确实有鬼魂,但都是孤魂野鬼,强制禁锢到容器里,怨念都没被化解就直接拿来用。

一般的反噬和风险都来自于这种仿制品,可这仿制品好也就好在养它的人不用费心去经营跟一只鬼的感情,只要给它买好吃的好玩的,它就会帮你做事,任何事。

这样的古曼童要是被人养了,肯定方便很多,可惜制作方式也并不容易,会的人更是少之又少,所以市面上也不算是常见。

乍一听到养小鬼的字眼,还是跟那家不甚起眼的小店有联系,云安难免有些意外,问道“你的意思是,那家店生意好的原因,是因为养了小鬼?”

墨止夜不语,只是点点头。

云安摸着下巴,眉头拧的死死的。要真是养了小鬼,那生意好也是无可厚非,只是感受不到丁点儿鬼气,才让人在意。

她回想一遍自己记得的玊族禁术,倒不是没有能够掩藏气息的阵法,可玊族包罗万象的藏书阁中有也不稀奇,在它之外的地方还有,那就让人疑惑了。

要是抛开禁术不谈,单是藏书阁的话,它只是书藏的多一些,但并不一定就是孤本,外面流传几样都是正常的,可关键就在于,这阵法与玊族一个禁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不安自心间弥漫开,云安几乎整晚都睡不安稳。

第二天学校没课,云安被宋美娜拉到店里,整天都心不在焉地坐在那里发呆。

就连想宋敛宸想得茶饭不思的柳橙都看出了云安的不对劲,跟宋美娜交换了一整天的眼神后,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安安,你是不是跟你那个鬼老公吵架啦?”

正想事情想得出神的云安,乍一听到人这么问,一时都反应不过来,一脸茫然地寻声望去,才发现宋美娜和柳橙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自己的对面,正满眼关切地看着自己。

“你们怎么了?”云安有些发懵地问着,一脸无辜相。

柳橙差点一头栽过去,啼笑皆非地看着云安,有些上火道“这话应该我们问你吧?一整天都跟丢了魂儿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那鬼老公怎么你了呢!”

云安有些无语,她今天是不在状态,一直在想着涮肚店里面那个阵法的事,可也不至于像柳橙说的那样,还扯到墨止夜身上去了……亏得墨止夜不在,不然那张脸指不定就黑成什么样子了。

“呸呸呸!”云安佯怒道。“死橙子,你不能盼着点儿我好是不是?人家墨止夜对我好着呢!我只不过想点事走神了。”

宋美娜在一旁喃喃低语“走神能走一天,喊你你听不见,叫你吃饭也不理人。你这哪里是走神,是灵魂出窍还差不多!”

云安一脸茫然“你们不就刚喊我一声么?”

宋美娜柳橙对视一眼,齐齐叹了口气。

临近收尾,柳橙想起了什么似的提议道“趁着那家店味道好,我们要不要再去吃一次?”

宋美娜愣了愣,反应过来问“涮肚吗?”

柳橙忙不送迭地点头,一脸的吃货相。

云安的鼻间顿时仿佛闻到了那股气味,浓郁的调料香,混合着丝丝缕缕的甜腻,毫无征兆的,云安一阵干呕,匆匆忙忙跑到洗手间吐去了。

再出来,看着宋美娜和柳橙的眼神,云安一阵头大。两人不用言语,云安就从她们眼中读到“你不会是有了吧”这样的疑问。

没好气儿地打消她们的臆想“你们才有了呢!”

提起这茬,云安不免有些遗憾,她跟墨止夜,注定都没办法有个孩子……

“你好端端的吐什么?中午什么都没吃,哪有东西可以吐了?”柳橙一边拍着云安的背给她顺气,一边贴心地递过来一杯水。

水温刚好,云安一口气灌下,缓过来不少。云安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没事没事,早上吃得有点腻,这会儿吐出来人也舒服多了。”

宋美娜和柳橙将信将疑。

云安刚刚压下那股莫名的恶心,柳橙毫无察觉地又问了句“所以我们去不去?”

云安一个没忍住,又去吐了。

这下宋美娜像是有所察觉,白了柳橙一眼,忍不住小声道“是不是安安不喜欢那个涮肚的味道?怎么一提起她就吐?”

柳橙皱着眉头想了想,小声回道“好像真是这么回事……”

没想到隔了一会儿,云安出来以后,心平气和地道一句“走吧,吃涮肚去。”

柳橙“……”

宋美娜“……”

云安是想着那家涮肚店的古怪,觉得既然晚上进不去,干脆白天借着吃饭的名义去打探。

这一行不光拉着两个女孩,还叫上了正在工作室喝茶看书的沐风,至于墨止夜,云安把他留在家里了。

鬼跟鬼之间总是有联系的,墨止夜贸然进那家店,保不齐会让里面的小鬼警觉起来,沐风就不一样了,好歹他是个大活人,就算是个不简单的大活人,那小鬼也未必察觉的出来。

沐风纯粹是赶鸭子上架,被强行拉走的,一路上云安碍于两个女孩在,也没敢说明关于那家店的古怪,只有不住地给沐风使眼色,希望他们前世那点子兄妹连心的感应能让他察觉到一样。

沐风一向心细,看着云安神情古怪,再结合她破天荒地拉着自己加入她们小姐妹的阵营,也知道事情有异,瞥了眼宋美娜和柳橙,默不作声了。

一行人各怀心事地到了那家店,还没进门,云安就被那股味道熏得几欲作呕,几番心理建设,才迫使自己走了进去。



152.什么肉

老板娘依旧对谁都笑得慈眉善目,可云安的心底里还是无端泛起一阵恶寒,那恶寒盖过了恶心,云安呆愣愣地坐下,就连沐风握住她的手都浑然未觉。

“云安!”沐风蹙紧了眉头低唤一声,那声音含了几分内力,灌入云安的耳中,让她猛地清醒过来看向他。

从沐风眼中,云安读出了些异样,直觉他知道的肯定比自己多,想到这里,云安再顾不得其他,忙拉起沐风,边扔下句“我们出去说会儿话”,边拖着沐风往外走去。

两人一道出了店门,云安还忍不住时不时透过玻璃门看向店内的情形,满脸都是不安与慎重。

喝了一会儿,云安才问了问心神问道“沐风,你刚才在店里感觉出什么来没?”

沐风蹙着眉头,似在思考,好一会儿才答“别的我不知道,但那味道……”

“味道怎么了?”像是抓住了关键,云安猛地拉过沐风的手,急急问道“你知道那到底是什么味道对不对?”

沐风看着云安欲言又止,无比纠结,云安便更加急切“你倒是说话啊!什么时候你也学会吞吞吐吐了?”

沐风看了云安良久,反问了句“你有没有吃过这里的东西?”

云安立即摇头“美娜和橙子喜欢来这里吃,昨天拉着我过来,不知道为什么,我闻见那个味道就莫名的恶心,所以一口都吃不下。”

说完云安就愣住了,头皮发麻。因为沐风的脸上,此时满是“幸好你没吃”的表情。

沐风看了眼店内,因为生意太好,宋美娜她们点的食物还没有上桌。他收回视线,沉声问了句“你还记不记得当年还在大玄时,有一次你我被王上支开,前往西北灾区施善?”

云安愣了愣,有些不明白沐风为什么好端端地扯上那么久远的事,可也耐着性子回忆了一番。

王上要至墨止夜于死地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那次也是,先后支开了沐风与她以后,就让墨止夜独自一人带一万散兵去了战场,当时敌军有五万之多,世人皆道活着回来的墨止夜是天神降世……

那时她与沐风在灾区的情况也不容乐观,难民刁蛮,又逢瘟疫,两人差点把命都搭进去才扭转了灾情重回京城。

回想到整件事,云安突然就明白了什么……

记得他们初到西北灾区时,整个城镇死一般的寂静,空气中弥漫着焚烧驱疫药材的黑烟,熏得天都是黑沉沉的,那呛人的烟气之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回忆莫名的甜香,与黑烟混在一起,形成独有的,令人作呕的味道……

再结合如今在涮肚店闻到的异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云安惊愕的眸光落入沐风眼中,他沉沉问一句“想起来了?”

云安略显木讷地点了点头,沐风又道“当时你一门心思都扑在灾民身上,医术不精就帮着打点吃食,我跟着配药,顺带着查了查之前的用药,发现那股味道不属于当中的任何一味药材,不由多留了点心。”

云安愣愣地看向沐风,从他眼中读出了些许异样,忙稳住心神仔细听。

沐风极小心地环顾四下,确定了无人注意他们,才压低了声音悄然道“在我们赶到灾区前,百姓无粮可食,疫情不断恶化,一家老人不忍孙子食不果腹,偷偷割了自己的肉煮熟了分给家人吃。”

云安听闻,再忍不住,扶着电线杆干呕起来,可胃里那少的可怜的东西早在古董店吐的那两下就已经吐干净了。

沐风轻轻走过来,一边轻拍云安的背一边叹气,缓缓又道“先别急着吐,接下来才是正菜。一连几天,家人都吃得油光满面,唯独老人脸色越来越苍白,最后死在了灶台前,家人为老人换衣服时,才发现老人身上多出都只有森森白骨,这才后知后觉地知道这些天都在吃什么。

可怕的是,一家人连犹豫都没有,继续吃老人残缺不全的尸体。这消息不胫而走,于是……”

“别说了!”后面发生了什么,沐风不说云安就已经有画面感了,不想再听了。

沐风神色忧郁,默默了良久才道“那味道,很可能就是人肉,你的朋友们……”

话还没说完,云安已经冲进了店门,正赶上老板娘端着食物上桌,看着柳橙和宋美娜垂涎欲滴的模样,云安的胃又开始抽搐了。

宋美娜正对着门,见云安进来有些吃惊地起身去扶“安安!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不舒服吗?”

云安死死地抓着宋美娜的胳膊,咬了咬发白的唇瓣,让自己的身形更加踉跄了几分,重心不稳似的整个人靠在宋美娜身上,吓得另一边的柳橙也急忙过来扶。

“怎么了怎么了?”

云安没有刻意,一开口就是有气无力的样子“抱歉,我今天可能是真的不舒服,最近没犯病,我就没吃那些护心的药……”

宋美娜气得大骂“你是真的好了伤疤忘了疼是吧?医生不是告诉过你要按时吃药吗?走走走!我开车送你去医院!”

“可是你们还没吃饭……”嘴上这么说着,可心里一点都不希望她们留下来。

柳橙也不负所望,在另一边骂“你这么吓人,谁有心思吃饭了?走走走!赶紧去医院!”

沐风也进来了,匆匆结了账便把云安背了起来,一行人虽然有些慌乱,但也算是合理的退场了,老板娘甚至还关心地上前询问要不要帮忙叫车。

好容易出了店门坐上了车,云安稍稍缓了过来,回手捏了捏柳橙抓着自己的手,转头对驱车疾行的宋美娜道一句“停一下,我跟你们解释。”

声音虽还有些无力,却不像刚才那样仿佛分分钟就要晕过去了。

宋美娜闻言狐疑地通过倒视镜瞄了眼云安,车速丝毫不减。

“安安,这个时候你就别闹了,什么话不能等到了医院再说?”

云安叹了口气道一句“我是故意要离开那里的。”

宋美娜一怔,下意识地把车停在了路边,转头满是疑惑地看着云安。

事情还不能确定,毕竟国内的治安好得甩当年好几条街,哪里有那么多的灾民可以供那家店做食物用?贸然说出来反而让两个已经吃过的女孩留下心理阴影,还不如先瞒着,等寻个时机再说。

组织了一下语言,云安幽幽说道“那家店不太干净,昨晚我跟墨止夜就感觉出不对劲了,今天拉上沐风也只是为了确定,虽然还不能确定是什么,店里的东西吃了也不会怎么样,不过我总觉得,能不吃还是不吃的好,所以就演了出戏先把你们骗出来。”

宋美娜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气得想打人,语气冲得恨不得跳起来骂“你直说不就好了?!非弄得那么吓人!我魂儿都快被你吓没了!”

“我那不是怕走的太突然让店主起疑嘛!”云安嘀咕着,突然不合时宜地笑了,看向宋美娜揶揄道“魂儿丢了不要紧,术业有专攻,墨止夜肯定能再帮你把魂儿找回来!”

“你还笑?!!”宋美娜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柳橙哀怨地看看宋美娜,又看向云安,忐忑不安地问“是店里不干净,还是食物不干净啊?我们不会吃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吧?”

宋美娜又是一愣,看向云安的眸光也忐忑了起来。

云安忙安慰道“我只是看店里不干净而已,你们别多想了!”

宋美娜吐出一口气“算了算了!你人没事就好,也别出去吃了,去我爸那儿蹭饭吧,我爸头两天还念叨你呢!”

云安一顿,有些愧疚地回“改天我再去吧,今天的事,我还需要回去跟墨止夜和沐风好好商量一下。”

宋美娜了然,只得不情不愿地开到云安家小区的门口,将两人放下。

云安依旧很愧疚,不好意思地开口“对不起啊,我真不是故意要吓你们,只是当时想不到别的办法了……”

柳橙搡了云安一把,没好气儿地道“你跟我们在这玩客套呢?”

云安不由笑了,拍拍两人的肩,嘱咐她们路上注意安全。

目送着两人驱车离去,云安才忧心忡忡地和沐风一起回家。

墨止夜见两人一起回来还有些意外,继而发现了云安惨败的脸,呼吸一滞,忙上前询问。

云安摇摇头,瘫坐在沙发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沐风也只是叹气,自顾迈进厨房给云安熬粥。吐都吐不出东西来了,再不吃点,她那肉

体凡胎的胃怕是受不住。

墨止夜见云安的神色,结合两人一起回来,隐隐猜到是发生了什么,也不吵着问,只是静坐在一旁,拥着云安,无声地安慰她。

直到粥熬好了端到云安面前,她才收回了神智。尽管胃里空空如也,可盯着碗里香稠的粥却吃不进去。

沐风叹息着劝“就算要商量也要先吃饱是不是?”



153.绝症?

云安捧着粥碗,神色阴郁着,墨止夜的眉头便不由微微蹙到一处,抬眼直直地向沐风望了过去。

沐风不想对墨止夜隐瞒什么,可目光落在云安身上,又难免有些犹豫,不知道她再听一遍还能不能吃的进东西了……

“你慢慢吃,我跟夜去客卧说会儿话。”沐风说完这句,便对墨止夜招手走人。

等到沐风简单地将灾区的事说明后再出来,云安还维持着先前捧着碗的动作,那碗里的粥一点都不少,已经腻住了。

墨止夜轻轻走到云安身边坐下,安静地望了她片刻。

云安吸了吸气,总算是回神了,看了眼手里已经凉了的粥,勉强喝了两口便放下,扭头看向墨止夜道“你说我们会不会想多了?那家既然养了小鬼乞求生意兴隆,为什么又会用到人肉?而且,也没有那么多人可以供他们用吧?”

刚才墨止夜和沐风在客卧里也是交换了信息的,所以沐风也知道了关于店主养鬼的事,冷静地分析道“有三点我们应该考虑。一,店主养小鬼未必是乞求生意兴隆;二、小鬼所需的供奉是什么;三、”沐风说完,兀地停住了,神色复杂地看了云安半天,才补了句“就算用了人肉,也不一定是从活人身上割下来的。”

云安愣了一下,继而头皮一麻,如坠冰窟般四肢百骸都冷到发木。

她似乎抓到了不得了的重点,却又不敢真的往那个方面想,只有揪着前两点,慎重地开口“如果不是求财的,那他们家生意好得也太诡异了。至于小鬼的供奉……正经的古曼童都是要燃香火焚经文的,不正经的也无非就是好吃的呗,小孩贪吃,小鬼也不例外,来不及尝试的美味,它都会想尝试的。”

而且这种,一般都是看供奉者如何许愿,最简单的,一个人求小鬼让他在路上捡一百块钱,如果捡到了,他愿意掏出一半来给小鬼买什么什么东西,这个东西必然也要是小鬼喜欢的。

一旦约定达成,小鬼会很守信地让这个人捡到钱,但这人如果不守信回谢,那就会被反噬。违背的约定越大,反噬的程度也就越大,要想维持平衡,供奉着就绝对不能言而无信。

听起来是很公平的交易,可人类的贪婪无形中教给了小鬼,它们的要求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越来越刁钻,越来越难以实现,所以那些供奉者最终,大多都是落得一个被反噬惨死的下场……

沐风道“我们就先当他养鬼是为了求财,那么小鬼的需求和人肉的来源,就是我们必须要在意的了。”

他们所掌握的线索不多,却都往同一个方向指引着,云安甩甩头,不让自己往那个地方想,只是蹙着眉开口“假设人肉会让食物的味道发生改变的话,那么这家店并不是天天都有人肉可以拿来用的。美娜她们上个月去吃,味道就很平淡。”

沐风沉思起来,气氛凝重到压抑。

墨止夜不由问“我有办法可以让人类看不到我,那小鬼就算看到我,也不敢放肆,不如我去查看一下?”

云安立时摇头,关键不在于那小鬼会不会怕墨止夜,而是那家的店主到底是不是只是一对普通人,如果贸然去反而打草惊蛇了,那接下来再想查可就什么都查不到了。

“我觉得你暂时还是不要露面的好,我需要找机会探探那家店主的底。”云安冷静地说完,眸色又恢复了冷静从容。

沐风见她总算是缓过来了,不由更年期一样地又唠叨起来“再吃点东西吧?你吐成那样,胃不疼吗?我去把那粥再热热去。”

说着就要进厨房,被云安叫住“别麻烦了,我现在还不想吃,一会儿饿了自己弄,你先休息吧,明天跟你徒弟打声招呼别去事务所,我们出门一趟。”

“哦。”沐风目送着云安回屋,才看向墨止夜“你看她是不是还有话没说?”

墨止夜看他一眼,不语,可那一眼就让沐风读懂了,沉吟着又问“她连跟你都没说?”

顿了顿,墨止夜沉声答“可能是在学校听她的朋友说了什么,无意中发现了跟这件事有关联吧。”

不得不说,墨止夜是真了解云安,猜得十分准确,只是他老人家手里拿着手机也只是给云安打个电话发个微信,新闻什么的他是一向不关注的,所以他漏掉了一个重要的线索。

沐风闻言觉得很合理,遂点头道“那等明天我们出门了,我找个机会问问她。”

翌日。

云安早早地从床上坐起来,整晚几乎没怎么睡好的她,这会儿憔悴得不像个样子,可一想到当年的灾区,那股子异样的味道就仿若在鼻息间挥之不散,睡不着,更是吃不下东西。

坐在饭桌前,即使沐风用料无比清淡,她还是没吃几口就跑去吐了。

“我说你至于吗?以前也没见你这么娇贵,一晚上了还没过劲儿呢?”

沐风抱着胳膊吐着槽,可眼底却有着丝关切。

这丝关切墨止夜压根就不看,打从他一开始嘲笑,墨止夜原本担忧的眸光就转换成了愤然,凉丝丝地斜了眼沐风,颇有威慑力。

云安抱着马桶,尤其无力地抬手摸到冲水阀压下,才慢腾腾地开口回一句“闭嘴!”

墨止夜忙上前一步搀起她,见她无力地瘫靠在自己身上,眼中的担忧更甚,沉沉的语气丝毫不容许人拒绝“今天不要出门了,在家休息!”

沐风也收敛了笑意,点点头道“我给你配点药吧,我也有些日子没调理你的身体了,之前折腾了那么久,到底还是把底子折腾虚了。”

云安摇摇头,似乎很急“晚上回来再说,沐风,我们先出门!”

心里都已经想好了墨止夜如果不许该怎么说,可意料中的情景并没有发生,云安有些诧异地抬头,就对上墨止夜极度复杂的眸光。

他的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沉,瞬息间千变万化,那眸光中,亦是交织着震惊、慌乱与挣扎。

“止夜,你怎么啦?”云安有些发懵,对上墨止夜的眸光又莫名的有些慌乱,手腕处传来阵阵疼痛才让她发现,墨止夜拉着自己手腕的手正缓缓收紧。

“止夜?”迟疑着,云安又唤了一声。

墨止夜猛地回神,受到惊吓般,猛地放开了手,转头望向沐风。

沐风看着墨止夜千变万化的脸色就发觉事情不对,也留意到刚才墨止夜是不经意间搭了下云安的脉才露出那么诡异的表情,心内一动,忙伸手去诊脉。

脉象圆滑如珠,有力而回旋,快速而不停滞……

云安看着眼前一个两个的都露出这么古怪的表情,只觉一阵头皮发麻,尤其是沐风这诊脉的动作,让她心生疑虑,小心翼翼地问“你们都这么紧张做什么?我不会是得了什么绝症了吧?”

沐风只是望着墨止夜,与其交换了一个眼神,木讷地念了句“怎么会……”

云安快要急疯了,甚至忘记了不舒服,狐疑地摸了摸自己的脉,可惜她一向不精于杏林之术,摸了半天都没摸出什么来。

两个大男人还在那“眉目传情”,云安忍不住抬手在他俩中间晃了晃,没好气儿地道“你们够了啊!沐风,快准备准备我们出门了!”

“安安!”墨止夜一把拉住云安,沉声道“先不要出门,回房等一下,我跟沐风说两句话。”

云安狐疑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的转“你们有什么话非要背着我说的?”

“你……”沐风忍不住就要开口,却被墨止夜一眼瞪了回去,只有瘪住嘴垂下头,不发一言了。

云安被两个人这出哑剧搞得哭笑不得,也不多问,只点头拖着长音道“好——你们男人间的小秘密,我不听!”

才怪!

云安刚回了房间就坐到了梳妆台前,忍着疼用针在指尖刺了个口子,鲜血刚流出来,就被抹到了镜子上,几秒钟不到,一个符印便完成了。

看着镜子中呈现出来的沐风和墨止夜的身影,云安不由勾起了嘴角,心道你们是不是都忘了我恢复记忆这件事了?如今还想背着我说悄悄话?门儿都没有!

“你能确定吗?”墨止夜鲜少会露出眼下这样慌乱的神色来,他看着沐风的眼中还带着丝侥幸,似乎很期待沐风给出一个否定的答案。

见沐风迟疑着点了点头后,墨止夜面上一片死灰。

沐风的眼中更多的是意外“我以为你们毕竟那么久都没有,可能以后也不会有的,没想到……我也曾经留意过云安的身体,应该不会出现这种情况才对吧?”

“按理说,是不会……”墨止夜呆呆地坐下,目视前方,神色有些迟钝。“这中间到底是如何出的差错!”

镜子前的云安听得云里雾里的,悲愤地想,怎么悄悄话也要说得这么含蓄?



154.隐瞒

镜中的两人毫无察觉,对话依旧在继续。

沐风似乎冷静了下来,胸口的起伏没有那么剧烈了,情绪也压了下来,他问“接下来怎么办?”

墨止夜神色阴郁,淡淡道“趁着她还不知道,尽早处理掉,永绝后患!”

沐风似是早就知道他的这个答案,虽然紧蹙起的眉头中夹着不甘,却没有反对,而是点头“确实,鬼……”

他的话还未说完,墨止夜却突然抬手打断了他的话,凌厉的视线兀地扫到屋子里的穿衣镜上,下一秒,整个人便穿入镜中。

梳妆台前的云安正听到关键的地方,正可惜着沐风那句话没说完自己就被发现了,镜中画面一晃,墨止夜的脸扩大了呈现在她眼前,正阴沉沉地注视着她。

云安不由翻了个白眼,很是鄙夷地开口“鬼尊大人您这是拍恐怖片呢?那你得在身上浇点血,再从镜子里探出半个身子,那才有吓人的效果呢!”

墨止夜只望着云安,心中无比庆幸的是刚才没有说多余的话,无比庆幸云安此时还被蒙在鼓里。

沐风已经敲敲门进来了,一眼看到镜子上用血绘制的符印,哭笑不得地道一句“哟!长能耐了啊!”

云安回一个白眼,很直白地问“所以你们就是故意瞒着我,打死也不打算告诉我,是吧?”

沐风默默地退出了房门,他没法面对云安,怕在她面前露出异常,万一不小心让她知道了,以她那个倔脾气肯定不会同意他们那么做的……

云安的目光又投向墨止夜。

此时的墨止夜已经从镜子里出来了,坐在梳妆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云安,神情说不出的郑重。

墨止夜“我很早的时候就说过,我不会害你。”

云安回以冷笑“可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觉我很不喜欢!”

“我不想骗你,也不想让你难过,所以我选择不说,你怪我也好、生气也好,我都不会说。”

云安看着他从容不迫的神情,没来由一阵火起,“噌”地站起来与墨止夜平时,从他瞳孔中能看到自己那张满是愤怒的脸,极尽苍白。

“墨止夜!你刚承诺过以后什么事都不会瞒我,这才过了几个月,你就要失言了?”

“唯独这一件,我不想你知道。”

任凭云安的眼底几乎要喷出火来,墨止夜就是雷打不动地坐着,静静地望着云安不置一语。

云安一股邪火无处撒,气血上头人也一阵阵的眩晕,墨止夜见她摇摇晃晃似是站不住了,便伸手来扶,却不想被云安夹着术法的一掌推开,胸口登时灼烧般的刺痛。

墨止夜眉头都没皱一下,依旧维持着淡漠的神色,定定地望着云安。

后者却再不想看到他般收回了视线,冷冷道“既然不想说,就别在我眼前晃悠。滚!”

墨止夜定了定,一溜烟出了房间,真的滚了。

他不担心云安这时候会偷溜出去不被发现,“镜中画”这种低级的术法毕竟不能跟空间移动相比,云安此时的状态,根本不支持她擅用灵力。

云安也正是因为看出了墨止夜的心思,所以才更加的生气。而墨止夜隐隐也猜到了,那颗小黑珠似乎并不容易炼化,因为从云安从天界回来至今,修为始终没有突破,且若真是炼化成功,她掌握了所有的禁术,也不应该只是现在这个样子的。

只是云安不提也是不想他担心,他便只好装作不知道,反正如今鬼界平静,天界也不敢再来冒犯。连震虽然依旧下落不明,可墨止夜如今的实力也不必怕他,云安有了自保的能力就已经很值得庆幸了,他不会要求太多。

给云安独处的空间,墨止夜坐在沙发上发呆,沐风在一旁,亦是愁眉不展。两人刚才已经算是商量好了接下来的应对方法,被云安发现以后也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了,一时间两人对坐沉默,谁的脸色都不好看。

良久,沐风才先开口“我们也别太担心了,尽早处理了对云安的身体并不会造成影响。”

“我不是在意这个。”墨止夜沉沉道。“我是在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安安的体制特殊,本不该有的。”

沐风摇摇头,并不觉得多意外般,平静道“凡是都有个万一吧。”

墨止夜的眸光更加沉了几分,他丝毫不认为这是万一,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他无法掌控的事,或许云安的体制在这一系列的事件中发生了改变,又或许……

开门声惊动了两个人,目光齐齐地落在了推门出来的云安身上。

阴郁的神色遮住了她面上原本的苍白,多了几分冷漠,少了几分柔和。

云安冷淡道“我要出门一趟,有事要查。”

沐风看了眼一言不发的墨止夜,才重新看向云安,有些迟疑道“你身体不舒服,还是不要出去了吧……”

云安冷笑“我身体怎么样我自己清楚,既然你们不肯说,我就当我是真的没问题,凭什么不让我出门?”

你真的清楚吗?沐风心中无比纠结地想着,嘴上还是柔和地说“也没不让你出门,就是怕你这又吐又头晕的会耽误你调查嘛!”

“我现在挺好的,不吐也不头晕了,你要不跟着我自己去也一样!”

云安说的强硬,执着起来跟墨止夜完全不相上下,沐风重又看向墨止夜,却听云安更强硬地道“你不用看他,我是不会让他跟着的,碍事!”

墨止夜眸中不着痕迹地沉了几分,依旧是不言不语,也没有任何动作。

沐风妥协“好好好!我跟你一起去,去哪?”

“学校附近那个区医院。”

沐风本能地警惕起来,好端端的云安为什么要去医院?难道她自己感觉出不对了?可是这是鬼气凝结而成的,就算去医院也什么都查不出来吧?

迟疑的样子在云安看来,还以为是他在疑惑什么,云安平静地解释道“先前有个关于那里的新闻,似乎跟那个店有什么关联,我去看看能不能查出点线索来。”

“什么新闻?”

沐风前段时间接到个生意,去临市给人选阴宅,所以也没空去看s市发生了什么大事件,一时竟不知道云安在说什么。

云安定了定,似乎不太情愿说。其实不怪她,如果这关联被坐实,实在是桩细思极恐的恐怖事件。而且,是过后想想都头皮发麻脊背发凉的那种……

挣扎了半天,她还是坦白了“大概一个多月前,那家医院的停尸间里,丢了一具……遗体。”

沐风顿时明白了云安面上的不自然是怎么回事,如果那家店人肉的来源是这具遗体的话……不怪云安想吐,他都有点反胃了。

就连墨止夜的神色也郑重了起来,不由自主地插言问道“怎么证明他们之间确有关联的?”

这件事远比他们联合起来瞒着自己更加让她上心,云安也没空去跟墨止夜赌气,淡淡答道“开学的时候听人谈论过,说停尸房打更的大爷透露,这家医院不是第一次丢遗体了,算上这一次一共四次,前三具都是无人认领的,被医院悄悄压了下去,这一具没瞒住,才闹了不小的动静出来。加上美娜她们说,上个月她们俩去吃,味道没有以前那么好吃了,时间基本都对得上。”

所以,云安的怀疑不无道理,看起来都能说得通。

沐风神色凝重,好一会儿才道“你先吃点东西,我去换件衣服。”

说着上前,把云安按到餐桌上。

云安心里装着事,反而没有那么恶心了,看着面前丰盛的早餐,就知道做出它们的人花了不少心思。无声地叹了口气,云安拿起筷子匆匆吃了几口。

做了个能够隐藏身形的小型结界,糊弄糊弄普通人类完全没有问题,云安带着沐风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进了医院,直奔停尸间而去。

停尸间位于医院的负一层,穿过一条狭窄昏暗的走廊,就能看到停尸间的大门。旁边是个小的休息间,透过小小的玻璃窗能看到里面有张单人的折叠床,军绿色的棉被随意地堆在床上,一套简单的桌椅,上面放着一些杂物,却没有人。

沐风摆了个手印,两人直接从停尸间的大门穿了进去,温度骤然降低,云安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入眼是三十张排的井然有序的停尸床,白布罩下来,还可以看到下面凹凸不平,显然是都停着遗体的。

几个监控器都亮着红灯,正常运作,安放的位置也都没有异常,不会存在死角的问题,所以传闻说监控没拍到遗体的画面,要么是院方说谎,要么就是监控照不出的东西在作怪。

监控这个东西,并不是照不出鬼的,网上那些灵异视频,很多并不是捕风捉影,能够躲过监控的影射,要么是脆弱不堪的游魂,要么是极难对付的厉鬼。

云安毫不犹豫地认为是后者。



155.只心疼你

如果真是鬼魂作怪,普通的游魂当然做不到,因为它们根本碰不到这些尸体,又谈何运走一说?

可就算是厉鬼,在监控器下隐藏起来,那尸体丢失的一瞬间还是有异常的,从有到无虽然是一瞬间,但总该有个时间。院方用“没有异常”来概括,也是个疑点。

时间又隔了太久,这会儿停尸间里已经没有灵魂的气息了。

半晌没有在停尸间里获得更多的消息,两人便退了出去。

休息间里多了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穿得邋里邋遢的,抱着手机玩得热火朝天。也不知他是接替了之前那个大爷的工作还是怎么的。

正要走,忽然一中年男人大步走了过来,云安下意识地往旁边闪了闪,这才想起她现在还在隐身的结界中,根本碰不到人。

那男人径直走到休息间窗前,抬手在上面敲了几下“嘿嘿嘿!干嘛呢!”

里面的小伙子吓了一跳,忙抬头,见到来人又松了口气,不满地抱怨道“二姨夫你想吓死我啊!”

男人比他更生气,声音也提高了几度“雇你来是让你整天玩手机的是吧?”

小伙子满不在乎地道“怕什么,大白天的谁能来偷尸体是咋的?就算闹鬼它也得晚上出来吧?放心吧二姨夫,我盯着呢!”

“你!”男人恨铁不成钢地道“你小心着点吧!就是这几天了,规律我不是都告诉你了吗?”

“知道啦知道啦!”

……

两人的吵闹云安无心去听,拉着沐风边往外走边自言自语般念了句“医院里的人果然知道些什么!”

沐风回望了一眼,若有所思道“那个男人看着像是保安部门的,如果他在这里工作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话,肯定知道不少事情。”

“他说这几天,还有规律……”云安骤然头皮一紧,悚然低语“他说的不会是丢尸体的时间吧?”

沐风也很赞同这个猜想,点点头“你的朋友们之前不是也跟你说过,味道在一个月前有改变?”

云安来回踱着步子,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沐风也不吵她,毕竟她想着事情顾不上恶心头晕也挺好的,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得手的几率也更大一些。

至于怎么才能得手,沐风左思右想最后还是觉得要先把人敲晕了带回去,早上被这个突发事件吓到,都没来得及仔细检查一下云安的身体,万事以保险为重……

“沐风。”

“啊?”突然被点名的沐风一脸迷茫地看了过去。

云安撇了撇嘴,不悦道“查正事呢,你能不能走点心?”

沐风心道我想的才是正经事啊!

“我刚才在问你,你对养小鬼了解吗?你来分析一下它会需要什么东西做为供养。”

沐风收回飘出去老远的思绪,定神反问了句“你这么问肯定是有答案了,说说吧。”

“比如……”云安没有说下去,只是回头看了眼停尸间的方向。

会不会是他们一开始就想错了?偷来的尸体不是为了做食材,而是喂养?作为回报,小鬼让店内的生意越来越好?

沐风蹙起了眉。

“关于鬼的事还是应该回去问夜,而且,你不要忘了食物的味道,确实和当年城镇里弥漫的一模一样。”

提起那个城镇,云安眼前又不由浮现出了画面。气绝多时的老人,身上被割得体无完肤,然还有子女围在他身边,用刀子不停地剃着,连骨头都不放过……

眼见着云安的脸色白了又白,沐风再顾不上别的,趁着她扶着路旁的垃圾箱干呕的时候,毫不犹豫下了记手刀。

把云安背回去以后,沐风这一颗心终于放下了,对上墨止夜审问般的视线,忙解释道“没办法,总不能由着她折腾,只好弄晕了带回来。放心吧,她没什么事。”

墨止夜上前一步接过云安,直接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睡着的云安,眉头紧锁,额间汗珠密布,睡得很不踏实。

沐风抬手搭在她额上,竟烫得吓人。

“果然是发烧了!”沐风一边诊脉一边轻声念道“我需要几样药材,你想办法弄回来。”

墨止夜点头,将沐风说的药记牢就要走,却又被叫住。

转头,沐风面上夹带着些许挣扎,犹豫了一下还是问“真的决定了吗?”

墨止夜像是听了什么笑话,面上难得的有了些笑意“你傻了吗?这有什么好想的?人类怀上鬼胎的下场你又不是不清楚,我只要有安安就够了,孩子什么的……”

躺在床上的云安悠然睁开了眼,眼底波澜不惊没有丝毫起伏,却本能地让墨止夜收了声。

“云,云安……”沐风本能地有些心虚。

云安眸光斜了斜,淡漠地看向沐风,语调平和地道“你还不能习惯我既是云安又是梦笙么?那点小伎俩,真以为能把我敲晕了?”

沐风顿时就明白了,云安在关键时刻运了灵气挡了一下,所以并没有真的昏睡过去,而是将计就计,成功套出了她想听的话。

虽然很不合时宜,可沐风还是想夸一句,这丫头真是越来越聪明了!

云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当听到鬼胎的时候,她的心突然就平静了。

这里,住了条生命啊……

云安的手轻柔地抚在小腹上,眸光也愈发坚定了起来。

墨止夜突然觉得不安。

“安安,你听我说……”

“我都知道。”云安坐了起来,靠在床头,很平静地开口“我知道意外怀上鬼胎的人类都会被鬼胎吸取精元和魂魄,丧命不说还再没有投胎转世的机会。”

可天知道她有多想为墨止夜生一个孩子,属于他们的孩子,她恢复记忆以后也知道,自己的体质虽然招鬼不断,但却无法让鬼气在自己身上停留太长时间,也就是说,鬼气凝结而成的鬼胎,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住进她的肚子里的。

可偏偏,这次就有了……

“安安……”墨止夜心慌意乱地看着云安,她越是这样平静,他就越怕,怕她偏激固执地想要留下这个孩子。虽然是他的孩子,可墨止夜一点都不希望他出生,他宁可两人这样一辈子,也不想多了一个小东西而失去了她!

“你清醒一点!”墨止夜猛地晃了晃云安的肩,面上满是担忧,语调中隐隐夹杂着几分怒意,不容置疑地沉声低吼“安安,你听我说!如果你为了这个孩子而选择抛下我,那鬼界不会容得下这个孩子,我亦容不下!”

云安被墨止夜冷漠的话语刺痛,呆愣愣地望着他的眼,泪无声地顺着脸颊滑落,在云安尖尖的下巴上停留了片刻,砸在了她的手背,温热的……云安这才发觉自己的手竟这样凉,不由收紧了食指,让它们暖起来。

“你怎么能……”怎么能说出这种话?你难道就不心疼自己的孩子吗?

像是读懂了云安心中所想,墨止夜扳过云安的肩,迫使她看着自己的眼,他十分认真地注视着她,郑重地道一句“安安,我更心疼的是你!”

沐风在一旁,突然觉得自己很多余,可是云安此时的状态明显不对,只好硬着头皮插言道“冒昧打扰一下二位,能不能让我先把脉诊完?”

墨止夜吸了口气,收敛起情绪退到一边。云安却把手收了回去,死活不肯让沐风看。

“就算要留下他,也总要让我看看吧?你这脉象也就一个来月的样子,万一胎相不稳呢?”

云安冷笑“你当我真不懂呢?他是鬼胎又不是人胎,一经凝结那是稳稳当当等出生的,我死了他都未必死得成!”

沐风的脸色黑了,不用回头都知道墨止夜的脸色有多难看,难得地用责备的口吻道“什么死不死的!你能不能盼自己点儿好的?”

可沐风自己清楚,云安说的都是事实,也正是因为这样,他和墨止夜才无论如何都不想让云安留下他。

想到这里,沐风看到墨止夜的眸光都变得哀怨了起来,好容易两个人能在一起了,你怎么就不能是个人呢?

沐风劝了半晌,最后精疲力尽又不死心地问道“你真不让我看?”

“让你看了好备药么?”云安知道自己的体质特殊,如果要打散鬼气必须量身制药,所以一日不让他诊脉,就能一日不让他配药,自己也是能多拖一天是一天,拖过了三个月,打散就成了不可能的事了!

墨止夜似乎看出了什么,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正欲动作,一阵电话铃声却让三人的目光齐齐投了过去。

是云安的手机,打破了剑拔弩张的气氛,云安看了眼来显,接听。

“橙子。”

电话那头的柳橙好像很急的样子,电话刚一接通就听她急促地开口“安安,你不是在查涮肚店吗?我刚知道个事,或许对你有用。”

云安立马来了精神,腰板都不自觉地直了起来“什么事?”

“他们说涮肚的味道又变了!”



156.守株待兔

云安本能地觉得事情不简单,忙问“谁说的?怎么变了?”

“寝室里的人说的。自从你说完以后我就再也不敢吃了,今天是室友吃完回来告诉我的。说是特别难吃,没有以前的味道了。”

听完,云安立时就坐不住了,挂断了电话愣了片刻,便果断穿上鞋子往外冲。

“哎哎哎!”沐风一把没拉住扑了个空,就见墨止夜整个人化成青雾,瞬间从他眼前消失了。

没等沐风反应过来,门口已经传来了争执的声音。

“让开!”云安又恢复了对着墨止夜时的横眉冷眼,语调更是没什么温度,显然这次,墨止夜又把她惹急了。

“安安……”

“别叫我!”云安拍开墨止夜的手,火气蹭蹭蹭地窜上去。“怎么着?鬼尊大人想禁我足不让我出门了?”

墨止夜眸中已然是压制不住的怒意,他的声调也冷了下来“本尊决定的事,从来不容反驳。你恨也好怨也好,本尊都容不下这个鬼胎!”

心中一阵阵的发寒,尽管她心里明镜似的,他都是为了自己,可心里也就是过不去这个坎儿,抱着侥幸的心理,期望着总会有个两全的办法。

当年,她不也是用禁术让墨止夜换了种方式,长长久久留存于世吗?代价什么的,她付得起,只要能保下这个孩子……

“止夜……”云安的语气忽然软了下来,夹杂着浓浓的乞求,她缓缓开口道“我们再想想办法,总会有办法的……”

眼中的泪像是蓄力满了能量,分分钟就要爆发出来,浓浓的哀伤让墨止夜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先不说这件事了好么?眼下还有个谜题等着解,我们先解决了这件事好不好?”云安有种预感,关于那家店的秘密,今晚就可以揭晓了。

沐风留意到墨止夜眼中的松动,便上前打圆场道“算了算了,鬼胎的事不急在一时,我先陪云安出门,你在家等消息。”

墨止夜不置可否,只深深地看了眼云安,转身,大步走回了屋子。

这是默认了。

云安身形一晃,像是被抽离了力气般,沐风忙上前来扶,却被云安抬手制止“我没事,走吧。”

云安家离学校本来就不远,两人也没用术法,一路慢腾腾地走着。

路上,云安忍不住问道“沐风,真的没有其他的办法吗?”

沐风叹了口气,他也知道云安舍不得,可不得不狠下心摇头。至少,他无能为力,没法两全。

“你也别太生气,夜都是为了你……”

云安苦笑一下,垂下头去看自己洁白的鞋面。

“我怎么会不知道他是为了我好,可是我舍不得,上一世就因为聚少离多四处奔波,一直都没能为他留下一点血脉,如今,好容易有了这个机会,我不想……”

手不自觉地覆在小腹处,若是里面的小家伙知道他父亲这样容不下他,会不会很伤心?

云安咬了咬牙,喃喃低语“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她本不会孕育鬼胎的体质,到底是如何改变的?若是始终没有,失望着失望着也就习惯了,可突然燃起的这一丝希望,再想让它熄灭可就难了。

带着重重心事,两人走到了那家店门口,迎头便看见两个人从店门出来。

“也没什么特别啊,怎么师哥师姐们把这家店说得那么好?”

“可不嘛!跟别家也差不多啊,平淡无奇,哪里有什么特点。”

云安和沐风对视一眼,走进了店门。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满屋子调料的气味中没了那甜腻的味道,完全就是普通的涮肚味儿,像刚离开的那两个人说的,平淡无奇,毫无特点。

云安不由再度看向沐风,从他眼中,读出了相同的感觉,那甜腻的味道的确没有了。

要了一份涮肚吃了,也确实没吃出什么特别的。几乎能确定,是他们的“原材料”已经用没了。

厨房里到底有什么,云安还是感应不出来,老板娘出入厨房的次数那么多,愣是一点气息都没有泄露。云安和沐风交换了一个眼神,结账出门,漫无目的在街上走了一阵,直到身后的店铺已经超出了视线范围,周遭也没有什么人时,云安才开口道

“原材料没有了,他们还会去医院拿吗?”

沐风回道“医院两个人也提到过‘这两天’,八成指的就是尸体丢失的周期。”

云安点头表示认同,沐风又道“我去弄辆车,这几天晚上守在医院附近,说不定会有收获。你回家等消息。”

云安自然不肯“那可不行!事情是我要掺和的,为什么最后反而都丢给你了?”

沐风只是淡淡地笑,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在云安的小腹“你好歹也算是孕妇,注意休息。”

“什么孕妇,鬼胎跟人胎能一样么?真是……你去哪里弄车?有驾照么?”

“我没有,你不是有么?”沐风径直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我?”云安自从驾照下来以后就再没碰过车,心里十分没底

还没等云安做好心理准备,目的地便到了,万万想不到,沐风说的“弄台车”,是去买的,更想不到,他无比淡然地说“反正也是夜的钱,不花白不花!”

云安“……”你这么厚脸皮,你家里人知道么?

随便挑了台性能外观都可以的车,沐风一边刷卡一边还在念叨“我也应该尽快把驾照拿下来,省得你家和店里两头跑都要挤地铁。”

“……”

车子慢腾腾地开在路上,云安总算找到了点状态,分出神道“先回家,拿两条毯子带着,还不知道要蹲几个晚上呢。”

“你真要跟我一起啊?”沐风有些为难似的,顿了顿又补充一句“其实我自己就可以的。”

云安知道他的意思,却没说破。

沐风是想让云安跟墨止夜坐下来,心平气和地好好聊聊,可云安这会儿,无论如何都不能心平气和地面对墨止夜,干脆做个鸵鸟,能躲一天是一天。

毯子是沐风取下来的,云安没有上去,也没有见到墨止夜跟着沐风出来。不由暗暗松了口气,载上沐风向医院驶去。

半路上,沉默不语的沐风忽然轻声开口道“夜说,让你用鬼尊令调集医院附近的鬼魂帮我们守着,这样会轻松一些。”

云安无言。

又是良久的沉默,沐风终于忍不住了,直了直身子看向云安道“你们两个怎么总是这样?有什么话不能摊开来说,非要这么僵着,多伤感情啊?”

云安目视前方,平静地反问一句“谈什么?”

沐风愣了愣,就听云安又徐徐开口“就连我自己,现在都弄不清我到底是怎么想的,留下这个孩子,让止夜眼睁睁地看着我被这孩子一点点消耗气血灵魂?还是放弃这个孩子,让自己后悔一辈子?”

车子一个急刹停住,才没闯红灯。

沐风被惯性弹起来,心也跟着震动着。

是啊,无论选择哪条路,都像是一条死路。墨止夜不想要这个孩子吗?他当然想!可如果孩子和云安只能选一个的话,他只会选后者。

情不自禁地喃喃念道“如果用禁术……”

“沐风。”云安回过头,定定地看向他,沉沉道“那个本命精元至今还在我体内,炼化不掉。所以,我会的那几样禁术,都不是针对鬼胎的。”

这是云安第一次亲口承认,就连对墨止夜都没有提到过,沐风又忙着事务所的事,当然不会知道。听闻此言,沐风满脸的不可置信。

“嘀——”后面陆续响起了车笛声,绿灯亮了。

云安心平气和地启动车子继续开,却再不发一言。

沐风还沉浸在这意外的消息中,也是沉默不语。两人各怀心事地终于到了医院。

天色还早,两人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停好车,便找个地方吃饭。

云安吃得心不在焉,忽然听沐风沉沉地问了句“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们?”便抬头看向他。

“告诉你们也没什么用,只是多两个人跟着我操心罢了,炼化本命精元的方法也属禁术,你也未必知道。”

沐风哑然。是了!若说禁术,他和墨止夜的确都帮不上忙。

“我也好久没刻意去炼化了,顺其自然吧……”云安念着念着,突然就收了声,咬着筷子表情也丰富了起来。

沐风看出异常忙问“怎么了?”

云安将游离的目光重又落到沐风的脸上,有些木讷地喃喃低语“或许,我真的可以留下这个孩子……”

留下?怎么留?沐风都要急死了,可云安却陷入了空灵状态般,对他的疑问充耳不闻,那模样跟墨止夜不想说话时如出一辙,都让人气得想打人。

良久,云安“砰”地一拍桌子,不顾周遭异样的目光,有些兴奋地道“眼下的事完了再说!也许真的可行!”

话落,云安大口大口地开始扒饭,哪里还有刚才心事重重的样子?



157.解决办法

按照墨止夜说的,云安用鬼尊令将医院附近徘徊的鬼魂都调集起来,分配到各个角落去监守,一有可疑立即示警。这样一来,云安和沐风只要躲在车里等消息就好了。

一连两个晚上都没有动静,云安白天要上课,只好把沐风自己留在车里,晚上再继续守。

沐风始终没问出云安的想法,可看她那跃跃欲试的样子就知道,这事她是有把握的。心里也不由抱了一丝侥幸,如果他们俩可以留下这个孩子,那可真称得上是美满了。

第三天晚上,终于如愿以偿地有了动静。

后半夜一向是人们睡得最沉防备最轻的时候,守在停尸间的鬼魂发出示警时,云安正支着下巴浅眠,听到动静立时睁开了眼,来了精神。

沐风拉过云安,另一只手结印,片刻间,两人已然从车里消失不见了。

停尸间门外的休息室中,那个年纪很轻的小伙子睡得正香,丝毫没有察觉到发生了什么。为了不被监控器拍到,两人还是做了个隐藏身形的小型术法,立在停尸间门前,不用那鬼魂多解释,云安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里面有两道气息,一人,一鬼。

那鬼的气息异常强大,一看就是不好对付的主。云安怕刚才鬼魂发出的示警吓跑里面的人,忙拉着沐风冲了进去。

里面的鬼似乎很专注,一时竟没有察觉到停尸间里多了什么人,倒给了云安观察的机会。

这一观察,云安突然明白了作为一个人类,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停尸间里偷出尸体的。

原来问题出在天花板上啊!

停尸间的天花板都是用白色的瓷砖铺成的,然而此时天花板上少了两块瓷砖,那两块瓷砖就放在墙角,背面固定着几根铁丝,只要把尸体运上去以后,再把瓷砖拉回原处用铁丝挂在里面,可不就跟原来一样了?

至于监控器……云安的目光落在那个浑身鬼气的小孩身上,他一直在运转着身上的鬼力,那鬼力强大到足以改变周围的磁场,让监控器混乱。所以院方并没有说慌,有这么只小鬼跟着,监控器确实是什么都录不到的。

“好儿子,这具尸体是真的无人认领的是吧?”一个浑厚的中年男音低低地问道。

那小鬼阴森森地瞥了男人一眼,闷闷道“都说了上次是个意外,谁能想到害她出车祸的男人还会回来认尸……”

男人哈哈大笑,语气神态就像是跟孩子闲唠家常般,手上却丝毫没有停顿迟疑地固定着一具尸体,那个画面,说不出的诡异。“儿子啊!我们大人的世界你不懂正常,下次啊,还是要找那些外地人,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那种,免得给咱们惹麻烦。”

“知道了知道了!”小鬼似乎很不耐烦,顿了顿又说“下次我可不等了,这一饿就饿了五六天,等这具吃完了,我直接找个合适的弄死!”

稚嫩清脆的童音,说着如此让人毛骨悚然的话,云安只觉头皮一阵发麻。

男人道“成啊!也省得店里的吃的时好时坏的了!”

兀地,一道鬼气如实质般准确无误地击向云安这边,终于还是发现了云安的气息,小鬼爆喝一声“谁在那里!”

云安抬手迎击,显出了身形。似笑非笑地望着小鬼道一句“这么凶啊!”

一人一鬼面色大变,男人死死地盯着云安,似乎在观察她到底是人是鬼。

云安嗤笑一声,自顾开口“不用看了,你能看到的鬼只有他一个而已,我是人。”

“小小人类也敢来坏我好事!”小鬼气愤地嘶吼,一个闪身冲到云安面前,可攻势还未发出来,小小的身子便被拍了出去。云安愣愣地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身影,一时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鬼,鬼尊?!”小鬼似乎被吓得不轻,惊恐万分地盯着墨止夜的脸,他们这些在人间作祟的鬼,最怕的应该就是鬼界之王了,可他们也一向都觉得,鬼尊那么遥远的存在,怎么可能好巧不巧地就恰好出现在自己面前?所以作祟作得一向有恃无恐。

墨止夜出马,一个顶俩,分分钟便打得那个小鬼神魂俱灭,再也无法扑腾了。

云安不觉得他可怜,反之则觉得情形,如果任由他这样滞留在人间,连环丢尸案就要演变成连环事故了,他自己也说了,等不及人自然死亡,已经动了杀人的念头了。

那个中年男人已经傻了,瘫坐在地上“儿子、你们”的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墨止夜回头,似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淡然问“这个要怎么办?”

云安抬手施了个定身术,指了指固定了一半的尸体,道“已经凌晨四点了,两个小时以后会有人进来巡视,冻不死他,就是解释这一切要废点力气了。”

说话间,云安已然又施了隐身术法,监控器下,只有那中年男人惨白着脸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却没有云安等人的身影。

回到了心心念念的小窝,云安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这几天来回折腾又睡不好觉,她黑眼圈都出来了。

正想洗个澡好好补一觉,却被墨止夜拉住,沉沉地道一句“我们谈谈。”

云安累得很,真想说一句有什么话不能睡醒了再说嘛?只是想了想,还是点头“好,谈,我们三个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墨止夜还没明白云安为什么好端端的非要扯上沐风,沐风就已经自顾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了。终于提到了正事,他无比好奇云安的解决方法,自然毫不犹豫地就留下来旁听了。

“止夜,你可能也猜出来了吧?那颗本命精元,并没有被我炼化。”

听云安平静地坦白了这桩事,墨止夜也就不再装糊涂,轻轻点点头算是回答。

云安勾了勾嘴角,继续道“如今我倒是很庆幸本命精元没被炼化。设想如果这个鬼胎必须要吸收什么东西来巩固自身,那么我们可不可以想办法,让他来炼化这精元?”

沐风眼前一亮,似乎也觉得可行。

墨止夜却依旧黑着脸,反问一句“你自己都没法炼化,怎么保证鬼胎一定会先吸收精元?”

“办法总会有的,我这几天也想了几种方式,只不过还要你帮忙。”云安面上挂着浅浅的笑意,很是开心地又道“而且我这几天刻意观察过,这孩子还没有开始吸收我的血气和灵魂,按理说是绝不可能的不是吗?”

墨止夜冷笑“原本你还绝不可能怀上鬼胎呢!”

“这个我也想过了,大概是在天界被软禁的那些日子,什么东西改变了我的体质。因为从没往那个方面想,所以我们都没有察觉。不过既然怀上了,总要试一试看能不能把他留下来吧?”

墨止夜深深地望着云安,久久不语。

末了,他沉沉道一句“一个月。只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如果还是不能实现,本尊亲自处理他!”

云安抖了抖,心道这孩子就算能平安出声,也绝对不会喜欢他爸爸的吧?还是一团鬼气的时候就各种被不待见,以后还了得?!

还不等云安说什么,墨止夜又道“期间如果他做出一丝一毫对你不利的事,一个月之期立刻作废!”

云安忙不送迭地点头,她知道,这是墨止夜最后的妥协了。她只有努力让鬼胎跟本命精元建立起联系,努力让这个孩子活下来……

接下来的日子云安变得更加忙碌了,白天忙着课业,晚上还要为鬼胎的事操心,墨止夜虽然不跟着她,但是有鬼王印在,云安身上有什么异常他都会第一时间感知到。

所以,一旦鬼胎有异动,云安根本瞒不住。就算云安偷偷带着孩子跑路,也会分分钟被提回来。

索性这孩子求生欲极强,一连三天都安安静静地待在云安肚子里,一点都不闹腾。

这天结束了课程,云安和柳橙在食堂吃午饭。

柳橙很八卦地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道“安安,那个涮肚店关门了,你有没有听说啊?”

云安自那晚以后就再没有关注涮肚店的事,可听说了这个消息也依旧没有多意外,淡然地吃了一口饭,兴致缺缺地“哦”了一声。

柳橙立刻就明白了似的,狐疑道“你早就知道了?”

云安摇摇头,顿了顿又点头,笑道“虽然不知道,但是这个结果也不算奇怪。关了好,省得祸害别人。”

柳橙的脸色白了白,有些紧张地问“那店里到底有什么啊?”

云安垂眸看了眼柳橙面前的餐盘,平静道“你先吃饭。”

得不到答案,柳橙哪里肯罢休,晃着云安的手非要听。

云安叹了口气,赏她一记白眼,望了望周围,很是神秘地凑了过去,压低了声音问道“想不想听一个秘密?”

柳橙忙不送迭地点头,耳朵也凑了过去。

“姐姐我啊,要当妈了!”



158.脆弱

看着柳橙如遭雷击般的木鸡样,云安十分满意,总算把涮肚店的话题绕了过去。

可柳橙震惊未褪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丝担忧,她压低了声音有些紧张地问“你这,算鬼胎吧?我可听说过,怀上鬼胎的人类大多都没有好下场,你……”

“唔……”云安不由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来,不得不说,坊间的一些传闻,它真的不是空穴来风啊!

“我可不记得我跟你说过这些,你都是从哪儿听来的?”

柳橙撇了撇嘴,身边有云安这样的异类,她当然关注这类事情了!时间一长,知道的自然也就多了。

云安笑吟吟地安慰道“别担心,墨止夜的孩子跟别的鬼胎可不一样,我也不会有事的。”

被云安的自信感染,柳橙也放心了不少,云安的笑容一向都是那么有感染力,只要看她笑,仿佛什么事都会迎刃而解。

涮肚店的后续,经柳橙提起,云安也忍不住看了一下新闻。

那天云安等人走后,那男人在停尸间冻了整整三个小时才被人发现。精心养了不知道多久的小鬼在眼前被打散,又以一个大活人的身份,跟三十多具尸体共处一室待了那么久,那心理阴影面积该有多大,想也想得出来。

是以医院的安保人员发现他时,他已经神志不清,无法解释他手边捆着的那具尸体是怎么回事,也问不出天花板上那直通一楼洗手间隔间里的通道是不是他的手笔。

不过警方还是第一时间联系上了男人的妻子,也就是涮肚店那个慈眉善目的老板娘……

见自己的丈夫变成这个样子,老板娘很平静地供述称丈夫很迷信,认为可以通过养鬼来完成自己的心愿,他去医院偷尸体,也是为了养鬼。

新闻的最后还强调,“今后将提高对封建迷信的打击力度”这样的官方式总结,只字未提那尸体还被作为食材提供给食客,不知道是老板娘不敢说,还是上面不敢报。

万幸的是涮肚店已经关门大吉,以后不会有人再吃到了。

下午只有一节课,云安想着结束了早些回去,继续研究她的本命精元,却不想被宋美娜拖住。

“你上次就说了要去我家,结果拖到现在,不行不行,今天我一定要给你绑走!”

大小姐耍起脾气来,云安真的无力招架,只见柳橙在一旁一巴掌拍开宋美娜拉拉扯扯的手,掐着腰没好气儿地道“你注意着点儿,你晃悠的这位这会儿可揣着包子呢!磕着碰着小心人家老公找你拼命!”

宋美娜愣了愣,脸色立时变得跟柳橙乍听到这一消息时一样的好看。

云安扶额,努力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你你你,这这这……”宋美娜指着云安上上下下地看,满脸的难以置信。

云安轻轻搡她一下,哭笑不得地回嘴“什么你你我我的,不就怀个孩子,看把你吓得!”顿了顿,云安笑吟吟地又补道“我也的确是应该去看宋叔叔的,不过要先请示一下,最近家教太严,他要不同意,就……”

就怎么样,不言而喻。

虽然宋美娜和柳橙已经逐渐接受了墨止夜的存在,可真正提起他的时候,心里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发毛。

云安自顾走到旁边给某鬼尊大人打电话报备,果然,云安出来放风的时间是有限的,让她往返于学校和家,就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

人家只问了一句“你想到留下鬼胎的办法了?”

办法是想到了,可是无法实施,结果还不都是一样!云安放下电话,气馁地冲着两个女孩摇头。

对上宋美娜不悦的视线,云安也只有歉疚地道“帮我替宋叔叔说声对不起吧,最近,我也的确不应该乱走。”

宋美娜摆摆手,无可奈何道“好了好了!你快回家吧,注意休息,改天我去你家找你玩。”

云安淡笑着点头,目送两人坐着宋美娜的车离去——宋敛宸今天终于从国外回来了,柳橙自然迫不及待地去见他。

笑着摇了摇头,云安悠哉悠哉地往回走。

越是波折不断,这难得的宁静就显得越发珍贵,越发让人珍惜。

墨止夜一席长衫立在窗前,修长的背影显得有些清冷和孤独,无端令周遭的气氛都变得压抑了不少。

云安唇角扬起一抹弧度来,踢踏着拖鞋走过去,轻快地道一句“看我多乖,让回来就回来了!”

抬手环住墨止夜坚实的腰身,感受着弥漫在空气中那令人安心的气息,云安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止夜,我们都不要着急,会有办法的!”

云安坚信,这个孩子既然来了,就一定可以留下来!

沉沉的一声叹息,墨止夜回身拥住了云安,垂头在她额间落下轻轻一吻,无比惆怅道“也就是你,在这样的处境下还能没心没肺的,你可知道鬼……”

云安兀地抬手捂住了墨止夜的嘴,蹙着眉似有不悦地看着他道“这是我们的孩子,你为什么总是一口一个‘鬼胎’的称呼人家?你这样孩子出来以后是不会喜欢你的!”

“哼!”墨止夜冷哼一声,眸光落在云安的小腹处,仿佛在看一个死敌般,咬牙道“本尊也用不着他喜欢!”

那苦大仇深的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跟谁说话呢!

云安哭笑不得地推开他,却听他继续软磨硬泡道“安安,就我们两个人,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多一个拖油瓶出来?别的不说,单是风险,我就承受不起……”

这些天,墨止夜一直专注于劝云安放弃,云安也习惯了应对,两个人的意见虽然依旧相左,可总是这样心平气和的谈,吵不起来,沐风也放心继续去看顾事务所的生意了。

“止夜,一个月才过了一周都不到,别催我,好不好?”

在云安这样可怜又委屈的眸光一瞬不瞬地注视下,墨止夜没能撑过三秒,妥协。

“算了!由着你吧!”

云安面上立时荡漾起更活泛的笑意。回房继续去给鬼胎和本命精元中间搭桥牵线,虽然没有进展,却依旧乐此不彼。

卧室有个小阳台,云安在里面养了十多盆花花草草,一张小茶几,两张小靠垫,在里面喝茶赏花赏月都合适,很有意境。

这些日子,云安就把这里当做修炼的风水宝地,阳台门一关,帘子一拉,整个人就仿佛被独立起来,安静又安心。

那颗圆圆的本命精元还沉在丹田深处,继续做它的一汪死水,云安的意识顺着经脉缓缓渗透进小腹。虽然沐风和墨止夜都查探到了他的存在,可云安自己却丝毫没有感觉,明明对气息那么敏感,却丝毫感受不到自己孩子的气息……

这是?!

一小团黑气兀地跳进云安的意识中,那黑气给人的感觉又小又脆弱,飘忽不定。那大小似乎还不如丹田中的本命精元大,却比本命精元有生气的多,云安几乎立时就确定了,这就是她心心念念想要感知到的鬼胎。

终于感受到了他,云安却没有一丁点的欣喜与激动,她很快就发现,这鬼胎的状态不太对!

按理说,她怀这个孩子也怀了四十多天了,之前看过的一本书上有记载,四十多天的鬼胎已经有意识了,会自动吸附母体的养分,千不该万不该,也不该长成这个样子的吧?

那气若游丝,仿佛分分钟就会散去的模样,哪里像四十多天,说是十多天都有人信了!

意识归位,云安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墨止夜,可刚一站起来,就是一阵天旋地转。“咣当当”带倒了两个花盆,声响立即惊动了外面守着的墨止夜。

“怎么了!?”墨止夜想也不想闪身冲进来,一把揽过云安的肩让她站稳,焦急又隐含了怒意的眸光直直地盯向云安的小腹。

云安忙摇头“不是他!是我刚才意识收的太快闪了一下,你坐下,听我慢慢说。”

墨止夜依言坐下,目光始终定在云安身上。

云安还有些头晕,支着头轻声问“止夜,你就没发现奇怪的地方吗?”

“什么?”墨止夜一颗心都放在云安的身体上,幸好鬼王印没有传来不好的信号,不然……

“四十几天了,这孩子还没有吸取母体的养分,这本来就不正常啊!”云安有些急切起来“我刚才感受到他了,脆弱的仿佛我情绪稍稍激动点他就会消散,根本不像是四十几天的鬼胎该有的强健。”

墨止夜蹙了蹙眉,很是淡然地道“许是你看错了,沐风不也没诊出异常吗?”

云安从没见过对自己孩子这么不上心的父亲,只觉哭笑不得,懒得跟他争辩,只是道“沐风诊脉或许是一流,可关系到鬼胎,他未必有你在行,你来试试!”

说着,云安拉起墨止夜的大手覆在自己的小腹上。

墨止夜顺势仔细查探,越查,面上的表情就越凝重。



159.又遇脑残

鬼胎的气息,确实低微到可以忽略不计的程度,如果不是从脉象上确定,几乎看不出云安有孕的丝毫征兆。

身为一个鬼胎,他老实得似乎过分了点。

云安抚着肚子,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墨止夜道“肯定是你把他吓到了,不过他这么小就会控制自己的鬼力,好让人意外啊……”

要知道鬼胎最初,是完全无意识地汲取母体的养分来强大自身,当意识逐渐凝聚,这无意识也变成了思索当然。

云安眼底流露出一丝兴奋“止夜,也许我的想法真的可行呢!”之前她一直把重心放在本命精元上,倒是忽略了这一胎,本身就不同寻常啊!

“走走走!我们回鬼界一趟!”云安拉着墨止夜不由分说地就要走。毛毛躁躁的样子惹得墨止夜直皱眉头。

“你慢点!这会儿头不晕了?”墨止夜一边责备着,一边打开连接鬼界的入口。

片刻间,两人已经迈进了鬼界的大门。

顾不上沿途的鬼侍鬼兵又多惊讶,云安径直朝藏书阁大步走去。

墨止夜跟进去时,云安已经挑出来不少书,见到墨止夜,一股脑全丢进了他的随身空间,转身继续挑。

墨止夜看不出她这是要干什么,这能由着她,半个小时后,云安终于停了手,心满意足地嚷嚷着回去。

“就完了?”墨止夜莫名其妙地看着云安。实在想不通她突然这是闹得哪一出。

云安笑笑道“我倒是想留在鬼界慢慢研究,可是学校还有课呢,来回跑也太浪费时间了,只能把书搬回去看。等我看完了这些,再下来换。”

“我不是问你这个。”墨止夜本能地觉得云安的心思不单纯,有些不放心地问“你到底想在藏书里找什么?”

云安神秘一笑,回一句“保密!”

之后的几天,云安变得更加忙碌,除了上课,无论何时何地都抱着本书看,为了不引人注意,云安带到学校的书都用白色书皮包好,看的时候也尽量挑着不起眼的位置。

宋美娜不止一次地问过,可云安始终笑笑不答。

这天,三人难得地坐在食堂里吃饭,宋美娜和柳橙眼巴巴看着捧着书读的津津有味的云安。

云安有一口没一口地扒着饭,视线始终不离书上的内容,就连柳橙伸头看了过来都没注意。

柳橙歪着头看了半天,忍不住用胳膊肘搡了搡云安,疑惑地问道“诶?安安,你这书上面是哪个时期的文字?我怎么认不出来啊?”

还没等云安回答,宋美娜就面露鄙夷地看了过来“我说橙子,你怎么越学越回去?这字体不就是——诶??”

宋美娜愣了半晌,硬是数不出这字的来历。

云安终于抬眼,将目光分给两个女孩,见她们神色古怪的样子一阵发笑。这就是她敢有恃无恐地在学校看书的原因,因为即使有人不小心看到了书,也根本解不出当年大玄独有的文字。

玊族藏书阁中也有不少如今能够看懂的文字,可这本书,恰好是大玄开国的王独创的。

“我在看一本关于养鬼的书,这文字嘛……华国历史上,有太多未知了。”

宋美娜显然不会被云安的故作深沉糊弄过去,皱了皱眉正要发问,却突然被一阵骚乱打断。

三个人吃得都很慢,这会儿食堂里的人本该都已经吃得差不多陆续离开了,可原本该稀疏的人群突然密集了起来,二十多个人乌泱泱地冲了进来,打头的一个女生还在左顾右盼地寻找着什么。

随后那女生的目光就落在了云安这边,扬手一指,高呼一声“在那!”

二十多个人乌泱泱地瞬间就把云安这边的餐桌围住了。

云安摆摆手示意宋美娜坐好,宋美娜犹豫一下,便没联系自己的保镖。

目光落在那个气焰嚣张的女生身上,云安颇为意外地扬了扬眉“哎哟?那两个小鬼这么快就被你送走了?”

这女生不是别人,正是当日在小树林里扬言要云安混不下去的那个。

云安让两个小鬼去吓唬吓唬她,之后如何她根本懒得管,今天她不出现,云安甚至都忘了有这么个人了!

提起那两个小鬼,女生面上流露出一抹不自然,继而被盛气凌人取替,她抱起胳膊冷冷道“哼!就你那点雕虫小技,真以为能对付得了我?”

云安耸了耸肩,颇为无辜地回道“抱歉,是我低估你了,这就换两个给你练手。”

那女生情不自禁地抖了抖,继而用提高的分贝来掩饰自己的心虚“你少废话了!看看我们这些人你也应该知道,反抗是没有好处的!乖乖跟我们走一趟吧!”

宋美娜的脸色已经黑得不能再黑了。这个脑残一看就不是她们系的,看着眼生的很;也一看就不是什么上流社会中哪个大家族的千金名媛,因为但凡是这些有身份有地位的,哪个会不认得宋家大小姐?

眼见着自己被当做空气晾在一边,宋美娜心里的火便蹭蹭蹭地窜上去。心道这人不光脑残,眼睛还瞎么?就算眼睛瞎,耳朵也应该灵敏一些吧?就没听到周围那么大声音的议论?

“我去!这女生是谁啊?敢在宋美娜面前这么猖狂?”

“没见过啊?不是咱们系的吧?”

“她呀,是我们英文系的,还记得半年前的joe吗?她就是在那个时候转到这所学校的。”

“哦——又是为了那个joe啊?”

“可是她居然在宋美娜面前这么欺负云安,就不怕宋美娜发作吗?”

……

原本冷清下来的食堂突然多了大批的围观群众,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这位转学生因为怒意全放在云安的身上,竟丝毫没注意周遭的议论声,也丝毫不曾察觉,云安对面坐着的就是大名鼎鼎的宋美娜。

其实也不能怪她,她本来成绩就不好,家里充其量也就算是个小康生活,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她弄进这所学校,谁知道刚来没多久,joe就不声不响的消失了。这位转学生更加没兴趣学习,整天跟几个小姐妹混日子,圈子小得可怜,加上跟宋美娜又不在一个系,自然不认得她的脸。

人群中的议论兀地停了下来,周遭顿时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得见,只见云安缓缓地从座位上站起来,目光毫无波澜地看着那女生,平静地问一句“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反正老娘早就不想念了,借着这个机会狠揍你一顿,还有个合理的理由离开这个破地方,多好?”

“就你们几个?”

人们被云安眼中的嘲讽惊得倒吸一口凉气,这女人哪里来的自信啊?那一众虎视眈眈看着她的人,可都是武术社团出来的,她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女生,敢这么大言不惭?

“安安……”宋美娜急了,手已经放进口袋里,手指覆在了警报器上,只要按下去,她的保镖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出现。

云安冲她摇了摇头,看向转学生,饶有兴致地问了句“其实我很好奇,你到底是怎么送走那两个小鬼的?”

云安的声音很小,只有她们俩听得见,只见转学生又是一抖,显然那两个小鬼确实对她造成了一定的心理阴影。而且,她确实没有那个除鬼的能力。

这么一想,云安本能地警惕起来,她的背后,似乎有什么人默默地推了一把手,她这么痛快地来找自己麻烦,是不是也是那个背后人授意的?

围观之中有个小小的声音发出了疑问“怎么办?这转学生是摆明了破罐子破摔了,我们要不要做个人情在宋美娜面前表现表现?”

立时有人否定他“哪用得着你?宋美娜要是真想,她那些保镖分分钟就能出现了。”

“也是啊。”

……

云安冲着宋美娜和柳橙招了招手,一左一右揽着两人,笑吟吟地绕过转学生信步往前走,只丢下一句“我不陪你们玩儿!”

转学生冷笑“呵!我看你是不敢吧?”

云安毫不停顿。

“唔……你就当是好了,我不喜欢这么暴力的解决方式。”就在说话间,云安已经催动了鬼尊令,这次召出来的鬼,可是鬼兵中的精英!

一众人又见云安对着空气道一句“跟着她,看看她最近都跟什么人接触了!”顿时满头雾水,一脸迷茫。

身后,那转学生气急败坏地嚷着“拦住她!不能让她跑!”

可云安依旧气定神闲地往前走,一个个上来阻拦的武术社团成员,无一例外地扑了个空。

众人回过神时,人群中哪里还有云安等人的身影了?

转学生脸色忽红忽青,气急败坏地冲着几个长得较壮实的男生嚷“亏你们还是什么黑带什么冠军的,一个女生都拦不住?收我钱的痛快劲儿呢?”

几个大男生被骂得愣是一声不敢吭,他们能说什么?确实是太丢人了啊!

“不如我们在学校外头再堵她一次?”



160.凌月

这一边,云安已经简单地把上次遇到那转学生的事都交代清楚了,末了补道“下午就一节课,结束你们都早点回去,我看看她背后到底有谁撑腰。”

柳橙满脸担忧“你怎么就能确定她是有人指使而不是自己发疯?太危险了,我们陪着你吧?”

宋美娜在一旁也是连连点头,两人齐齐望着云安,等着她下决定。

云安笑了笑,安慰道“你们俩把我想的太脆弱了,放心吧我没事的。”

她带着两世的记忆,经历过多少场战争多少的杀戮,她自己都懒得数,怎么可能会被那几个脓包占到便宜?而且,一有危险,墨止夜会通过鬼王印第一时间赶到她身边,实在没什么好担心的。

终于结束了课程,云安也说服两个女孩,目送她们走远了,才悠闲地徒步往家走。

果然,路过一处偏僻的小巷子时,那伙人一股脑全冲了出来。

云安气定神闲地止住脚步立在原地,毫无波澜的目光落在那名转学生身上。

女孩也不废话,扬声喝道“给我打!”

云安抱着胳膊,穿梭在人群之中,躲过一击又一击,还手都懒得还,只看他们一次又一次失手打到同伙身上,十分钟的功夫还不到,这些人有大半都被自己人解决了。

转学生的表情变得丰富起来,似乎终于意识到了云安的可怕,惊惧地看着她,一步步后退。

还有不长眼的,做着垂死挣扎袭向云安,被云安随手一掌直接拍晕过去,这下他们终于能安静一会儿了,云安径直走向转学生,唇边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我是真的很好奇,到底是谁给你的胆子,宁可不念了也要来找麻烦?”

转校生只是摇头,后退,一句话都不肯说。

云安无所谓地笑笑,悠哉悠哉地绕过她继续往家走,口中是前言不搭后语的一句“看牢了,有什么异常马上通知我!”

两个人类听不到的声音恭恭敬敬地应是,云安心满意足地离去。

到了家,云安特意将这事当个笑话说给墨止夜听,墨止夜听完没做表态,可心里却多留了一个心眼,直觉告诉他,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

云安闲不住,回房间继续翻书,这些天她看的,都是关于养魂的书籍,她肚子里这个既然不肯自己吸收养分,那就只有她来帮忙了。

书终于都看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实践。

云安打坐调息,很轻松地就找到了那弱小的魂气,这么多天,他还是一点都没有成长,证实了云安的猜想是没错的,这个孩子,意识强烈得可怕。

试着用书上的方法运了些灵气给那团鬼气,可立刻就被排斥了出来——他就是不肯吸收关于云安的事物,灵魂也好,血气也好,灵气也好……

地,云安用那个方式不抱希望地试了试本命精元,紧接着云安就愣住了,一直沉寂着的本命精元,居然被她催动,源源不断地涌向那团鬼气。

那鬼气颤了颤,似乎是抗拒了一下,继而便开始小心翼翼地汲取里面的能量,耗费了大半个月的时间,云安终于成功地让鬼胎和本命精元建立了联系。

带着欣喜与激动,云安蹦跳着跑出房间,兴奋地晃着墨止夜嚷嚷道“止夜止夜!成功了,我成功了!”

墨止夜蹙着眉,忍受了云安少有的失控,抬手去探查那鬼胎的动静。

确实如同云安所说,她成功了。

云安见墨止夜查完还能这么平静,顿时有些气不过地嘟嘴道“喂!我成功了啊!我们终于可以留下这个孩子了啊!你给点反应啊?!”

墨止夜淡淡地看了眼云安,良久不语。

云安被他这反应弄得心里发毛,正要开口却听墨止夜长叹了一口气,道一句“太不真实了。”

云安一愣,继而笑了。是啊!太不真实了,明明不可能,却突然有了机会……

接下来的几天,云安一扫之前的好学,不再到哪都捧着书看,宋美娜和柳橙都是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日子过得倒也平静了。

盯着那转校生的鬼时不时传回点消息,说她跟一个女孩关系十分亲近,隔三差五就聚在一起玩笑打闹。

转校生也跟她提到过这次的围堵时间始末,可女孩不发一言,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盯了几天,没什么线索,云安就让他们都撤回来了,转校生好几天没有在学校出现,她也懒得再想。

上午的课马上就要开始了,云安坐在宋美娜和柳橙之间,听着两个人吵吵闹闹地拌嘴,嘴角也不由噙起一抹笑意。

老师走进教室,身后还跟了一个女孩。

是转校生,叫凌月。长得白皙精致,一进门就吸引了所以男生的视线。

确实美,还很随和,听她的自我介绍就知道,是个温柔可爱的小美女。

课程开始,云安也不再注意这个凌月,认真听课。

只是下课后,凌月很出人意料地,自己凑了过来。

“你就是云安吗?”那声音太柔善,让人不由自主地也要心平气和地跟她说话。

“你知道我?”云安狐疑地挑了挑眉,上下打量了一番凌月,却不记得自己之前见过她。

凌月笑了笑,点头道“是小双太冲动了,我替她向你道歉。”

云安更加迷茫了“谁?”

一旁的柳橙忍不住小声提醒“就是找你麻烦那个神经病转校生。”

云安立刻就明白了,眼前的女孩多半就是那些鬼兵说的,跟那个转校生关系很好的女孩。

面上没有丝毫的意外,云安平静地看向凌月,淡然道一句“没关系,我没有什么损失,所以你不用替她道歉。如果她真心悔过,早就自己来跟我道歉了。”

顿了顿,云安已经站了起来“让一让,我要走了。”

凌月慌忙让出一条路,那委屈的小眼神,直接让一种愤恨的目光都丢在云安的身上。

云安很头疼地想怎么新转来的学生都跟我过不去?拼了命的来帮我拉仇恨啊!

想想那个joe,虽然知道是连震搞鬼,可现在想想还是一身一身的起鸡皮疙瘩。

这个凌月,难道也是连震?

有了这个疑问。云安登时就坐不住了,找个没人的地方,召集大批鬼兵全程紧盯凌月的动向,如果能顺藤摸瓜找到连震,可就是意外之喜了。

回到家,云安把这事跟墨止夜说了,墨止夜也担忧了起来,如果真是连震,那他就要谨慎一些了。

直接将几个血刹调过来去跟踪凌月,显然提升了不少的效率,两人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等了。

夜里枕着墨止夜的臂弯,云安忍不住道“我觉得,既然她带着目的刻意接近我,我不如将计就计,看看她想干什么?”

墨止夜犹豫了一下,只点头道一句“自己要小心些。”

云安嘿嘿笑着点头,面上流露出自信的笑意,又带着几分雀跃和期待,惹得墨止夜暗暗叹气,自从恢复了记忆。这丫头就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可莫名的,墨止夜就喜欢由着她胡作非为,似乎为她善后的事,怎么也做不够。

臂弯里的人儿呼吸渐渐匀称缓慢起来,似乎是睡熟了,可墨止夜却心事重重的样子。

这个凌月,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听到这个名字,就莫名的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在云安身上下了鬼王印,按理说应该不会有什么后顾之忧的,他这不安,来的实在是有些多余。

墨止夜自嘲一笑,看了眼身旁熟睡的容颜,眸光变得柔和了下来……

笑眯眯地听着墨止夜不厌其烦的唠叨,云安照例出门前去学校上课。墨止夜担忧的叮嘱虽然像个老头子般,却让云安的心里暖融融的。

教室里,那个凌月的人缘是越来越好了,一大群男生献宝似的围着她送礼。云安摇摇头,看到离凌月老远的柳橙冲她招手,忙走了过去。

“那些人是疯了吧?”云安忍不住小声对柳橙吐槽。

蓦然想到那个joe刚转过来的画面,暗叹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这么一想,云安越发觉得凌月跟连震有什么关系,转头看向角落里立着的一排鬼兵血刹,要真是连震,他们不应该没反应的……

疑点越来越多,越来越大,云安下意识地看向凌月,就见她像是感受到云安的视线一般,回头看了过来,唇边荡漾起一抹甜美的弧度,满满的都是善意,云安却觉得诡异莫名。

她似乎想起身走过来,可教授进了教室,才只得作罢。整节课,云安都能感受到来自凌月的视线,频频望过来,再收回去……

果然一下课,她就跑了过来,面上挂着丝讨好的笑容道“云安,午休了,我可不可以请你吃个午饭?小双也来了,只不过她辍学不能再进学校,所以这会儿在外面等着我们呢!”

柳橙如临大敌般挡在云安身前,却听云安心平气和地答一句“好啊!”



161.被逐?

柳橙诧异地回过头去看云安,无法理解云安的想法。

云安冲她笑笑,正想说什么,却听凌月突然开口道“柳橙也没吃,不如一起吧?人多也热闹些。”

这回轮到云安无法理解了,抱起胳膊饶有兴致地看着凌月温婉的面容,口中却是对柳橙说的“既然人家都要请了,我们也不好不去,对吧?”

柳橙早就被这一幕弄懵了,虽然不明所以,可还是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学校外有的是吃的,凌月径直带着两人来到一家快餐厅,一个不算起眼的位置处,那个名叫小双的转校生冲着凌月欢快地招手,可看到凌月身后的云安时,脸色立刻就变得很不好看了。

柳橙顿了顿脚步,轻轻拉了下云安的手,小声问“美娜家里今天有事没来,我们要不要跟她打声招呼?我总觉得这个凌月,来者不善啊……”

云安不置可否,低低笑了起来,只道一句“你也太小看我了!”

那边的小双和凌月已经吵起来了——至少是小双单方面地开始发怒“小月,你为什么把她叫来啊?她……”

“小双。”凌月平和地劝道。“你被那么冲动,把人得罪透了对你有什么好处?借着这个机会,好好跟人家道个歉,也免得人家再叫鬼来吓你!”

最后一句,是凌月压低了声音在小双耳旁说的,旁人听不到,可云安却听了个一清二楚。心下一动,看向凌月的目光就深沉了几分。

这女人,果然不简单!一句话,分明是挑明了她不光知道自己在小双身边安插了鬼兵,就连之前那两只小鬼,多半也是她解决的!那么如今跟着她的这些,她也知道?

鬼界的鬼兵跟那种小鬼可不是一个级别的,凌月对付不了也情有可原,所以才会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寻求和解么?

心中五味杂陈间,凌月那边已经暂时安抚住了小双的情绪,冲着云安这边招手道“云安,柳橙,你们还站在那里做什么?快来坐啊!”

云安信步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从那个小双眼中隐隐要喷出来的火气就能看出,她对自己还是抱着敌意的,只是有凌月在,她没法发作。

意识到这一点,云安的目光又落到了凌月身上。不简单,真是不简单!云安仔细地去探查凌月的气息,却跟普通人没有丝毫差别,这才是不简单的地方。

事到如今,云安已经丝毫不认为凌月是个普通人了,而这毫无差别的气息,多半是被她刻意隐藏了起来的。

云安在心里暗自腹诽明知我的厉害,还这样刻意隐瞒,是为了什么?莫非是跟我想到了一处,都打算将计就计吗?那这个凌月,似乎也并不是真的那么了解我啊!

凌月那边十分轻松有礼地询问着柳橙和云安的喜好和忌口,再热心地推荐这菜单上看起来好吃的食物,柳橙一边留心着云安的反应,一般跟凌月周旋,也很是煎熬。

可云安似乎完全陷入了沉思,支着下巴坐在一旁发呆,对什么事都不关心的样子,柳橙只有苦着脸帮她跟凌月虚与委蛇。

云安这边还没有想明白,就被突然出现在不远处的一道气息惊得回了神,下意识地朝门口望去,就见一个修长的身影缓缓推开店面走了进来。

标志般的雪色的长发整洁地梳在脑后,一身白色的休闲装穿在他身上,愣是穿出了出尘的味道,只是那张脸长得太过妖孽,照谪仙还是少了点仙气。

柳橙顺着云安的目光望去,也惊了,继而忍不住趴在云安耳边小声吐槽道“我说你怎么不要我联系美娜,合着你自己找外援了啊?”

云安觉得自己颇为无辜,她什么时候联系的墨止夜,她怎么不记得?

那边墨止夜已经集万千目光于一身,施施然走到云安身边。

“大中午的,你就不能吃点有营养的东西么?”一来,就是一通责备。

云安更觉无辜,是替对面坐着的凌月感到无辜,这家快餐店可是学校附近出了名的健康有营养。拉开身旁空着的椅子让他坐下,这才转头笑嘻嘻地对对面两人道“我老公,墨止夜!”

两人的目光颇古怪,小双那一脸的花痴相倒是很正常,可是凌月眼中那一闪即逝的愤恨是怎么回事?

凌月眨眼间就恢复了她那一贯的从容与和顺,淡笑着看向墨止夜,微颔首道“你好,我们是云安的朋友……”

话没说完,云安就忍不住打断道“诶诶!不敢当啊!说好的道歉,咱们就只道歉,不谈别的,成么?”

小双张了张嘴,眼看就要爆发,凌月却不动声色地按住她,不动声色地向墨止夜投去忌惮的一眼。

墨止夜亦是不动声色地端起云安面前的水杯喝了一口水,继而皱了皱眉头,不知道是对这里的水不满意,还是对这里的人不满意。只看向云安道一句“你下午又没有课,早点回家。”

云安早在他进门时就看出他有话要对自己说,而且很急,不然也不会突然这样出现,所以也不逗他,很欠揍地在对面两人面前大秀恩爱“没办法,家教太严,今天这个歉,我就当你们是道过了,之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谁也别招谁。嗯!就这样!”

说完,拉着柳橙起身便要走。

转身时,云安察觉到墨止夜的目光无比深沉地落在凌月的身上,而凌月,少有地没有伪装得楚楚可怜,直视墨止夜的目光毫无畏惧,反而隐隐带了丝挑衅……

柳橙被云安拉出来时,还有些迷茫,可有墨止夜在,她本能地不敢多话,蔫巴巴地跟在后头缩成鸵鸟状,无形地降低着存在感。

还是云安主动折回来拉着柳橙道“你先前不是嚷嚷着要吃肯德基?吃完了再回学校吧?”

墨止夜身形一顿,回头轻飘飘地白了云安一眼,可云安丝毫不买账,心道要不是鬼尊大人出现得那么及时,这会儿我跟柳橙早都吃饱喝足了!

不理会墨止夜无声的抗议,云安拉着半推半就的柳橙进了肯德基的大门。

两人吃得欢快,墨止夜只有黑着脸在对面坐着,实在忍不住,开口吐槽一句“你们管这东西叫垃圾食品吧?你现在这个状态,能吃这些东西?”

柳橙噎住,忙喝了一大口可乐,有些心虚地看向云安,她倒是忘了,云安这会儿肚子里还揣了一个……

云安无所谓道“哪有那么娇贵,再说他要的养分也不是看吃什么来汲取的。”

墨止夜叹气,拿起一块纸巾将云安嘴角的番茄酱拭去。云安眯起眼,回他一个大大的笑脸。

却听墨止夜忽然道“没事不要往那个凌月身边凑了。”

云安愣了愣,墨止夜又问了句“你还记不记得月翎?”

怎么会不记得?那会儿她差点因为这个月翎把自己酸死——等等!月翎……凌月?!

“我也是想到这两个名字有什么联系,恰好刚才透过鬼王印传回来了一丝气息,很像……”就算他无比讨厌那个女人,一个月的相处也足够让他忘不了那个气息了。

云安有些惊讶,咬着吸管自顾念叨起来“不应该啊,他都发誓了的,整个族都不能对我做什么……”

墨止夜一字一句地反问“如果,她被逐出了部族呢?”

云安恍然大悟,那个凌月,的确是个凡人,就算能够对付那两个小鬼,感应到小双和自己身边如影相随的鬼兵,但她的气息的确是个凡人。

柳橙不明所以地望着云安和墨止夜,两个人如同打哑谜般的对话,她听了半天又想了半天,却还是没弄明白他们说的是什么。只好偷偷搡了搡云安,询问的眼光望着她。

云安拍了拍她的手背,眼中带着些担忧道“你住校,要格外小心了,不管是那个小双还是凌月,见到了都绕着点走,一旦摆脱不掉,第一时间想办法通知我。”

柳橙本能地警惕起来“那个凌月,到底是什么人啊?”

“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总之你要小心了!”云安说着,心里还是不能放心,看来眼下派鬼兵盯着凌月已经没什么用了,有那些多余的人手,不如跟着宋美娜和柳橙暗中保护,一有异常立刻报回来!

打定了注意,云安也就不再多言,若真把派鬼保护她这样的话说出来,反而要吓到柳橙了。

吃完了饭,目送着柳橙进了寝室楼,云安才悠哉地挽着墨止夜胳膊往回走。

“你有几成把握确认她是月翎?”

“七成。”

云安眯起了眼睛,面色不善地望向墨止夜,看得他不明所以,忍不住问了句“怎么了?”

“怎么了?”云安呵呵一笑,一字一顿地道“鬼尊大人对那位十九公主还是很了解的嘛!”

墨止夜顿时哭笑不得,这丫头如今怎么连这样的飞醋也要吃?哪里还有原先的自信从容?



162.惊案

云安张牙舞爪的样子活像被惹急了的小家猫,完全没有威慑力。

墨止夜抬手在他她头顶揉了揉,被她不悦地拍开,看着她虎视眈眈瞪着自己的小模样,心中不由多出了些许捉弄之意。

“怎么?这就生气了?”

云安颇傲慢地冷哼一声,口中没好气儿地嘀咕“我有什么可生气的!”

墨止夜一把将人拥过来,很是无奈地解释道“为了防着她,总要刻意去记她身上的气息,不然你以为我就那么有闲心,去在意一个不相干的人?”

云安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没有发作。只是一想到他们曾经相处了一个月之久,而那一个月她在天界过得水深火热的……想想就忍不住要找一找墨止夜的不痛快来平衡一下,索性墨止夜也深知这一点,由着她闹腾,什么都不说。

闹归闹,正事还是要谈的,云安坐直了身子,正色道“她今天有意无意地在我面前提起过那些鬼兵,显然是知道他们的存在的,你说她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墨止夜沉着道“还不好说,她今日泄露了这么多讯息,看起来有些刻意了。”

云安点头,十分赞同“她这样,似乎有点像是要急于表明身份了。”至于为什么表明身份……云安能想到的,就只有转移视线而已。

转移了云安和墨止夜的视线后,另一个人才会有机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搞小动作……

至于另一个人是谁,就有待商议了,因为对方目的不明,所以没办法去多做分析。

云安蹙着眉思索着什么,良久没有声音,墨止夜也不去打扰,只是安静地守在一旁,四下安静得可怕。

以至于天边兀地一声轰鸣,显得异常的响亮,云安猛回神儿,下意识地低呼“什么情况?打雷了吗?”说着就看向自己的脚下,打雷也不至于脚底都跟着振动啊?!

墨止夜略一感受后,便安抚道“不是地震。这声音,倒像是爆

炸。”

“爆

炸?在市区??”云安更加惊愕了。

墨止夜征战四方多年,对这样的声音自然不会陌生,只听这一下,就分析出了声音的来源,以及大概方位。

“离我们不远,五百米左右,西南方。”

还没等云安反应这个方向这个距离是什么地方,手机就兀地响了起来,云安看了眼来显,忙接听。

“安安!安安!”电话那头是柳橙略带着兴奋的声音。“终于有人一偿我多年夙愿了!”

云安听得晕头转向,忙问“怎么了你?说清楚一点!”

“哈哈!——呃这个时候好像不应该笑得这么幸灾乐祸。可是好搞笑啊!学校被人炸了!”

听着电话那端丧心病狂的笑声,云安整个人都不好了。“哎哟祖宗你快别乐了!跟神经病一样的丢人不?到底出什么事了你说清楚一点!”

柳橙乐了半天,才终于组织好了语言“就刚才的事,我正在寝室里写卷子呢,突然楼下传来一阵巨响,楼都跟着抖三抖啊!我们跑出去就看到底下一片混乱,有人说是一个人拖着个行李箱,跑到人最多的地方点燃了箱子里的东西,引起了爆

炸。”

原来刚才云安听到的动静就是学校那边传来的。

一边想着一边忍不住问“你人没事吧?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还能笑得出来啊?”

真是无法理解柳橙的笑点,不过看她还有那个力气傻乐也知道,她人是没事的。

电话那头幸灾乐祸的声音突然断了,紧接着是略带惊讶的一句反问“诶?敛宸哥,你怎么来了?”

云安心道,这么大的事他没收到风声就怪了,来了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吧?

宋敛宸不算友善的语调缓缓响起“你遇上这么大的事,最先想到的保平安的对象还不是我,对吧?”

隔着电话,云安都感受到了来自宋敛宸的幽怨和怒火,不由一阵发笑。缩着脖子悄悄挂断了电话,

柳橙那头有宋敛宸在,想必也安全得很,用不着她担心。

“是学校发生了爆炸,目前情况还不明。”正想着要不要去凑个热闹呢,楼下已经隐约响起了一连串警报声,光听着这阵仗,都不难想象出动了多少警车、消防车和救护车。

这么严重?那柳橙那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是不是太欠揍了点儿了?

“你就别去凑热闹了,”墨止夜颇了解云安似的开口道“我已经让鬼兵去打听消息了。不过想来也没多大乱子,真要炸得尸横遍野的,冥界早就乱了,我也不能一点都感受不到。”

云安想了想,似乎也是这么个道理,甩甩头,心里还是更加担心柳橙的状况,估摸着这会儿两个人怎么也该吵得差不多了,正想着要不要拨出她的号码,那电话倒自己打过来了。

“安安,你怎么挂断啦?”

云安抽了抽嘴角,心道你们两个明撕暗秀的戏码我可一点都不想在旁观摩!

柳橙没有过多地纠结这个问题,只是道“我还以为这么大动静要牵连多少人呢,结果丢炸

药的那位仁兄当场就被炸得面目全非,抢救无效已经死了,加上两个看这人行迹可疑出面询问的保安受了点轻伤,再没有人员伤亡了。”

这一手消息,多半是宋敛宸说的,可信度很高,云安没有怀疑,只是问“那人的身份查出来了吗?”

“还没,估计消息也不会泄露的这么快。只是学校这几天要停课了,我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你那蹭几天饭吃?”

耳力向来过人的墨止夜阴嗖嗖的一记眼刀横扫而来,吓得云安差点拿不稳手上的电话,幸好,有人意见更大“你消停点吧!这几天给我待在家里哪里都不许去!”

眼看着两人的第二轮明撕暗秀即将展开,云安匆忙挂断了电话随他们折腾,转头看向墨止夜,嬉笑道“嘿嘿!麻烦的橙子被我丢给宋敛宸了,一物降一物,橙子在宋敛宸面前算是永远抬不起头了。”

“一物降一物?”墨止夜突然表情古怪地看着云安。

云安登时就打了个寒颤,忙往后缩了缩“鬼尊大人您说话就说话,别用那个眼神看着我啊!”

一阵低沉的笑音响起,墨止夜颇愉悦地揉乱了云安的发丝,再一缕一缕地整理好,眸中一片柔和,良久才淡淡开口道“是啊!本尊算是被你吃死了。”

云安眨了眨眼,觉得颇为无辜。

“我只是在说橙子,你想到哪里去了?你对你在家里的家庭地位是不是有什么误解?”云安越说越觉得委屈,她平日里多怕他发飙发火呢?哪次惹急了不赶紧顺毛?怎么在他眼里反倒是她得寸进尺了?

“难道不是么?”墨止夜认真地看着云安,云安也认真地想了许久,似乎自己的确有无理取闹的时候吧,那会儿墨止夜都干什么了?

好像除了迁就就是忍让,实在忍不了,就玩消失。

好好一个人,愣是被她磨成了这个样子,啧啧啧……

想到这里,云安的眼底就多了些歉意,她凑上前环住墨止夜坚实的腰身,下巴亲昵地在他胳膊上蹭了蹭,眯起眼十分惬意地道“你也太小心眼了,多久以前的事了还记得那么清楚。”

“本尊一向记性好。”

云安缩了缩脖子做惊惧颤抖状,“惶惶不安”地看着墨止夜道“那可不可以请鬼尊大人有大量,忘了小的之前的冒犯吧!”

墨止夜也乐得逗她,微微眯起了眼,居高临下地看着云安灵动无辜的眼。

“若本尊说不可以呢?”

云安大感委屈“那怎么才可以?”

墨止夜反手拥住云安带向自己向后仰去,片刻间,云安就以一个十分尴尬的姿势缩手缩脚地福在墨止夜的胸口,抬头,便对上他促狭的笑意。

刚想说一句“别闹”,门口就传来了钥匙转动锁孔的声音,两人还来不及起身,一个身影就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夜!找到——了……”至于这句话为什么说得断断续续,也是因为看到了云安和墨止夜这令人尴尬的姿态。

沐风有些踌躇地又问了句“我是不是进来的不是时候?”谁能想到这俩人,大白天的,在客厅……

像是读出了沐风的心思般,从墨止夜怀里幽幽爬起来的云安没好气儿地怼一句“我在家的时候也料不到会有人拿着钥匙突然闯进来啊!”

嘴上这么说,云安心里却还有些庆幸。鬼胎的情况还不明,云安正愁找不到理由拒绝,沐风闯进来也算是及时了。

无视了墨止夜黑沉沉的脸,云安自顾给自己倒了杯冷白开来掩饰尴尬,嘴上问了句“突然找过来,是出什么事了?”

这一问,让沐风后知后觉地想起今天来的目的,忙答道“你们学校刚发生爆

炸你知道吧?”

云安点点头。

“我查到这件事跟连震有关联!”



163.惊案(二)

云安拿着水杯的手一抖,洒出点水在腿上,墨止夜上前递过纸巾,满脸写着责备。

云安干干一笑,忙抬头去看沐风。

“怎么这事还能跟他扯上关系?怎么查到的?”

沐风坐下来,一路跑得也也是口干舌燥,给自己倒了杯水灌下去,这才急急道“也是凑巧,今天接了个小活,正好在你们学校附近,爆

炸的时候我就在现场,那个暴徒身上有连震的气息,像是控的。可惜,那人一死,气息也就无迹可寻了。”

云安喝了大半杯水,捋着整件事的经过。慢悠悠地念叨一句“好端端的,连震玩这么一出,是想干什么?”

没人给她解惑,此时三人心中的疑问都是相同的,在他们看来,连震这一举动,就算是故意要暴露行踪也显得太刻意了些,完全就是多此一举……

“等等!”云安突然惊叫一声两道视线顿时都集中到她的身上。“都在刻意暴露身份,这两个人,联手了吧?”

沐风忙问“谁?”

云安连忙把这几天凌月的事都说了一遍,加上先前跟墨止夜的一系列推断,几乎可以证实,凌月就是月翎!

“天族的人还不死心么?”沐风沉沉低语着。“他们倒是聪明,的确,如果除去族籍变成凡人,誓言就出现漏洞了。而那个凌月,显然还带着天族人的记忆,实力未知。”

云安本能地觉得他们想错了方向,可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沉默了良久才道“我们是不是不应该过多地关注这些明面上的东西?我总觉得这次的感觉很不好……”

墨止夜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很可靠地安慰一句“别怕,有我在。”

云安自然是不怕的,甚至分析到这里都还没有丝毫的紧迫感,只是心里一个声音一直在告诉她要小心,要慎重。

沐风突然问道“你这胎养的怎么样了?”

云安听闻,眸中多了些许柔和,勾起了嘴角很愉悦地道“他长得很快,而本命精元消耗的却很缓慢,照现在这个进度,我想我能撑到把他生下来了。”

沐风点点头,欣慰道“你们别再因为这点小事吵架就好。夜,你那苦瓜脸也收一收,明明要当爹了心里开心的很,还绷着脸,装给谁看呢?”

话音刚落,墨止夜一记眼刀就横了过来,这天底下,除了云安,也就只有沐风敢这么拆他的台了!

气氛活跃起来,三人也暂时甩掉了那些令人烦躁的疑团,本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静观其变。



炸对学校造成的破坏几乎微不可记,可还是造成了停课排查,等校方排除所有危险同意学生返校时,已经是一周以后了。

那名暴徒的资料在事发的第二天就被曝出来男性,二十一岁,曾是本校学生,因聚众斗殴情节严重被校方勒令退学,存在报复可能……

不知道连震是无意还是刻意,选了这么一个人操控。事态虽然没造成什么恶劣的影响,学校的学生也都十分出息的没有多嘴多舌,可终归还是造成了一定的恐慌,随之而来的就是整顿,校园气氛越来越沉重紧绷,相关部门也都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惕。

然而,爆

炸案发生后的第九天,还是出事了。

这件事云安是第二天才听说的,听说的时候,案情还没有控制住。

云安是无意间刷微博看到的视频,被噎得直打嗝,忙搜索最新的相关讯息。

昨天下午三点四十分许,位于市南的灵山森林公园发生了火灾,火势之大,整整一晚上都没能熄灭。

云安看到的视频是十分钟以前的,整个景区上空浓烟滚滚,原本景色秀丽风景宜人的一个大好景区,被烧的面目全非。

伤亡人数始终没有曝出来,可想而知事态的严重性。单是上面的野生保护动物,就是一比不小的损失。

事态闹得这么严重的直接后果,就是云安见到的阴差都比平时多了。

“安安!想什么呢?”柳橙猛地一拍云安的后背,笑嘻嘻地坐到她身边。“打好了饭一口都没动,就看你在这里发呆了。”

云安被吓了一跳,没好气儿地搡她一把才问“你不是去跟宋敛宸约会吗?怎么跑回来了?”

柳橙顿时气不打一出来“别跟我提他,太没信用了!说好了出去玩,结果公司一个电话就把他叫走了。我才不要理他!”

云安摇摇头,没说什么,可也猜到了怎么回事,灵山这么大一场火,与之相关的企业难免不受影响。

“好啊!背着我哥说人家坏话,当着人家面怎么那么怂啊!”

宋美娜的声音在另一侧响起,云安低笑一声,心道今天这俩人真是闲。

云安的手机还亮着,宋美娜扫了一眼就道“灵山这一烧,我们家影响不小,我哥也是忙着这事去了,好端端的怎么就烧起来了呢?”

是啊,好端端的……

云安百无聊赖地翻着手机,却翻不到更多的讯息了。正要放弃,电话却突然响了起来。

是沐风打过来的,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难道是又有什么发现了?

“怎么了?”

“云安啊!”电话那头乱糟糟的。“这几天你请个假,回鬼界躲几天吧?”

云安登时坐直了身子“又出什么事了?”

沐风那边似乎很急的样子,语速极快“灵山不是失火了吗?这次动静闹得有点大,冥界鬼界都出动了,我也被夜拉着帮忙,暂时顾不上你,万一连震这个时候找麻烦,我们赶不回来就遭了。所以你还是先回鬼界躲一躲吧!”

这叫什么事?!

“我躲回去就能安全了吗?”云安忍不住反问,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其实我也可以帮你们……”

“你就顾好你自己吧!这里有我和夜,很快就能结束了。鬼界经上次跟天族抢人一乱,被夜下了禁制,一旦启动,除了他本人谁都打不开,加上鬼界还有赵营坐镇,比人界安全太多了!”

云安还想争辩,可沐风的态度出奇的强硬,不得已,云安只有妥协。

也不用请假,明天就是十一黄金周,一周的假期,也足够他们处理完这场乱子来借她了。

“怎么了?脸色一度一度的往下降,白得快成白纸了!”柳橙一边吐槽一边伸手在云安眼前晃了晃。云安的手机音量很小,她们都听不清对方说了什么,只知道越说,云安的表情就越沉重。

云安看向柳橙和宋美娜,有一瞬间,她想把两人一起带回鬼界去,可鬼界的气泽太乱,普通人是承受不了的,就算云安体质这样特殊,受了伤依旧无法在鬼界逗留太久。

无法,云安只好嘱咐道“你们俩都不是那么爱凑热闹的人,假期就别乱跑了,我要去个地方,可能信号覆盖不到联系不上,你们要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两人一脸迷茫,受不了云安这郑重得仿佛诀别的叮嘱。

柳橙最先推她一把,笑骂道“你够了你!活像个老妈子!你又不是没玩过失踪,还用得着这么正式的告别吗?”

云安也不知道,总觉得这一走会出什么意外。还是忍不住道“我很认真的!你能不能也严肃点?”

“好好好!知道了知道了!”端看柳橙的表情,一点都不认真,一点都不严肃!

云安叹气。

想了想,还是悄悄在桌子底下做了小动作,很低阶的术法,但足够感应到两个人的安危,关键时刻,还能挡住危险。

她人虽然在鬼界,却不影响她感受两人的动态,玊族的术法,神奇之处真是数不过来。

做好这一切,云安放下心,卷起铺盖溜回了鬼界,赵营应该是得了指令,一见到云安,就立刻封锁了鬼界。

鬼界如今,安静得有点过分,据赵营所说,是墨止夜把能调集的兵力都带走了,只求一个速战速决,早点把云安接回去。

既然他们执意让她躲着,云安也就不发表意见了,只是闲暇之余难免会觉得这场火着得蹊跷。

鬼界没有网络,云安无法获取更多的情报,大多数时间都只能坐在鬼尊殿里发呆。直到三天后……

没能等来墨止夜的消息,云安却等来了自己身体的异常。

一大早,还在睡梦中的云安被鬼侍慌乱地唤醒,一睁眼,就发现自己周身萦绕着厚厚一层挥之不散的鬼气。

“鬼后您这是怎么了?这么重的鬼气,您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云安第一反应就是去探查腹中的鬼胎,这一查,云安的脸色不由白了白。

鬼界虽然不养人,但是养鬼,云安虽然知道这一点,但也想不到鬼界的气泽会如此滋养这个鬼胎,才三天的功夫,他就因为吸收了太多太纯的鬼气而有些失控,已经无法满足于本命精元那细水长流般的滋养了。

“鬼后?”那鬼侍还在等着云安拿主意,似乎只要云安一开口,她就立刻联络墨止夜。



164.连环

“你先出去!”云安第一时间做了决断。“我自己可以解决,你别多嘴!”

云安的语调中夹杂着一丝令人无法抗拒的威慑力,鬼侍被她喝得愣了愣神儿,还是大着胆子小声询问道“鬼后,这异相太过诡异了,我们还是通报尊主……”

“不必!”云安冷声打断她。“出去,守好门。”

那鬼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云安抬手封住了房门,坐下来小心翼翼地去安抚那股狂躁不安的气息。

索性鬼胎虽然有些失控,可感受到来自云安的压制后,本能地还知道收敛。调息了一个小时后,鬼气终于不再四溢,重又收进云安的腹中。

只是鬼胎与本命精元之间的平衡此时已经完全被打破了,小家伙似乎已经完全无法满足于本命精元的滋养,这一次暂时被压住了,保不齐什么时候还会再失控,养胎的话,还真是不能在鬼界多做停留了。

推门,那个鬼侍还焦虑地在门外踱着步,见到云安,忙迎了上来,仔细打量一番,发现先前那鬼气萦绕的情景仿佛只是幻觉。

“已经没事了。”云安平静道。

“那属下为您准备早饭?”

云安点了点头,鬼侍正要退下,却被云安喊住“鬼尊那边,有什么消息了吗?”

鬼侍愣了一下,摇头答道“不光咱们,冥界现在也是乱作一团,尊主怕是还要耽搁几天。”

答完,见云安面上没有过多的情绪,只是轻点了下头,便略显沉闷地回房了。心中虽然有疑,却终究是没敢多问,也不敢声张,尽职尽责地去准备早饭去了。

躲回房间里的云安,盘膝坐在茶案前,对着墨止夜常看的几本竹简发了会儿呆,终于也冷静了些。灵山的大火就算烧得再厉害,也终归有个极限,加上墨止夜那么急着去处理,相信不会让她等太久的。与其在这里坐立难安,还不如想想下次鬼胎失控时,她该怎么应对。

草草吃完了早饭,云安便一头扎进了藏书阁。翻了一上午的书,别的收获没有,却有些意外地发现,藏书阁自成一方天地,完全隔绝了外面的鬼气,就连折腾了一个早上不得安宁的鬼胎,也在这一上午重又归于平静。

得此发现,云安更是安心了不少,心安理得地窝在藏书阁中一刻不离,困了就裹着床被子席地而眠,如此相安无事地又过了两天。

墨止夜风尘仆仆赶回来,就看到这样一幕

玊族那些堪称珍藏,堪称经典的珍贵典籍被随手丢得满地都是,中间一个娇小的身影裹着厚实的被子睡得香甜,手边还躺着本翻了几页的书;原本该规规矩矩摆放好的小案被踢到一边,万幸的是没有踢倒,上面杂乱无章摆放着的茶具、笔墨等物也都幸免于难……

整个藏书阁,怎一个惨字了得!

墨止夜又好气又好笑地将云安从被子里捞起来揽在怀里,云安睡得正熟,感受到墨止夜的气息便本能地凑近,双手不自觉地揪住人家的衣襟不肯放手,口中若有若无地呢喃一声,睡得更熟了。

墨止夜直接将云安抱回了房间,确定她不会很快醒来,这才退出来找这两天侍奉的鬼侍问话。

“她这几天都是在藏书阁里过的?”

鬼侍本能地打了个哆嗦,她也劝过了,可云安哪里是她能劝得了的?不敢多言惹鬼尊大人不悦,又生怕解释不清会让他迁怒到自己头上,挣扎了半天,鬼侍竟也不知道该答什么的好。

墨止夜的眉头皱了起来。

鬼侍后知后觉地想起墨止夜最开始的问题,忙战战兢兢地答“回尊主,鬼后两日前才进的藏书阁,这一进去就再也不肯出来了。”

这一番回答倒无法让人心中生出什么疑惑来,云安这样抽风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许是又有了什么发现,才会这样废寝忘食吧?

挥挥手,那名鬼侍如获大赦般立时遁走,墨止夜放缓脚步收敛气息,重又回到房内。

许是换了地方,那令人安心的气息又不见了,云安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见到熟悉的卧房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轻微的响动自门口传来,继而是熟悉的气息缓缓靠近,云安略兴奋地坐了起来,又惊又喜“你回来啦?”

“嗯。”墨止夜坐到云安身侧,抬手环住她,柔声问一句“吵醒你了?”

云安摇摇头,整个人靠在墨止夜身上,惬意地眯起了眼。

“都解决了?”

“冥界还要乱一阵,我们这边是都解决了。”墨止夜顿了顿,突然凝眉道“他长得,似乎比我预料的还要快。”

云安的目光一凝,幸好背对着墨止夜,没有被他察觉。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肚子里这个小家伙,他差点失控的事,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墨止夜知道。

云安努力让自己的声线听不出丝毫破绽,笑吟吟地答了句“是啊!可能是你们鬼界的风水太养人了,他长得很快。”

墨止夜眸光一凛,沉声道“那便不要再在鬼界逗留了。”

云安也是这么想的,墨止夜一回来,她恨不得插上对翅膀立刻飞回人界去,生怕这小家伙会突然在他老爸面前失控,到时候云安还要绞尽脑汁地去想怎么保住他,还是趁早远离鬼界这个是非之地的好。

正这样想着,异变突生。

先前在柳橙和宋美娜身上施下的小术法,竟齐齐受到重创被化解,一时间,云安竟无法感知到她们的安危与否!

“怎么了?”察觉到云安的神色有异,墨止夜也不由凝重了起来。

云安“腾”地从床上翻下去,慌慌张张往外跑,边跑边道“糟了糟了!快回去!橙子她们出事了!”

来不及细想柳橙她们是如何出事的,墨止夜就已经被云安连拖带拽地拖回了人界。

按照术法最后传回来的波动,云安很快就找到了位置。

可看到眼前的景象,云安又打心底里祈祷她们两个人不在这里。

下午三四点钟还不是高峰期,本应通畅的交通此刻异常拥堵,原因就是位于市中心一条主干道上,发生了一起连环车祸。

不说大白天的是谁允许重型载货汽车开进市区的,也不说它怎么就发了疯似的逆行直接撞废了一辆私家车……总之,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太突然,等到一切已成定局时,七辆车已经横七竖八撞成一团,场面之惨烈,令人叹为观止。

云安到的比警方还要快,从七台已经变了形的私家车中勉强分辨出了宋美娜的那一台——车身正面跟重型碰撞后,整个前车身都凹了进去,里面的人生死不明。

云安的心瞬间揪成了一团,下意识地就扑到了车门边。

“干什么的?让开让开!”云安被突如其来的一股大力拉开,不由踉跄几步,直愣愣地回过头,才发现交警大队和救护车都来了。

见刚才的一吼没有起到威慑效果,那名交警更加严厉了起来“别妨碍我们工作,抓紧让开!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是不是?”

云安慌忙摇头“不是!我朋,我朋友在里面……”

那名交警早就被这么大的事弄得心烦不已,云安无力的辩解在他眼里简直是无理取闹,正要呵斥,却突然感受到一抹危险的气息,回头,就对上一双让人如坠冰窟的眼。

墨止夜紧紧将云安护在怀里,冷冷地看着那名交警,虽不语,可威慑力却不容小觑。

下意识地,那交警放软了语气“内个!就算你朋友在这里,你看看这车撞得,你不借助装备也撬不开这个门是吧?麻烦你让一让,我们先把这车——”

“砰”的一声巨响,交警目瞪口呆地看着云安徒手卸了半边车门,整个人都不好了。

里面的人气息奄奄,但好歹还有气,云安不敢停,也顾不上自己的举动有多么惊世骇俗,继续拆着眼前被撞得惨不忍睹的车,不多时,两个人便从车里被拆了出来。

交警反应过来向医护人员招手“救,救护车!”

救护车一路疾行,云安终于倒出了时间拨通那个存在手机里就没拨过的号码。

“云安?”宋敛宸接到云安的电话,似乎还很意外。

云安也是意外的,她从没想过给宋敛宸打的第一通电话,就是要告知对方这么大的事件。

“xx路连环车祸你听说了没?”云安一开口,才发觉自己的声线颤抖得不成形,深吸了口气,努力镇静下来,才补了句“美娜和橙子都出事了,我们现在在赶往医院的路上。”

电话那头沉默了良久,似乎是无法吸收这个消息。

“已经到医院了,我先在这边盯着,你,你别太着急……”云安匆忙挂断了电话,看着两个女孩被推进了手术室,心也跟着高高悬起。

“放心吧,她们的命数不限于此,也不尽于今日。”

云安知道,墨止夜这近乎怪异的安慰其实是实话。



165.脱险

可焦虑不安的心,却没有因为这个事实而有丝毫的缓解。

加在她们身上的术法都是些小把戏,就算侥幸为她们挡住了致命伤,云安现在也无法确定她们伤到了什么程度,单看车祸现场的惨烈程度都够让人心惊了,云安甚至有些不敢深想。

如今看来,魂魄的损伤都算是好的,有墨止夜在,实在不行还可以求冥王帮忙,修补魂魄这样的事都是小事一桩。怕就怕两个女孩身体上的伤太严重……

“云安!”一个焦灼的声音,伴随着一连串杂乱的脚步声,云安回头,就见宋敛宸和宋父急匆匆地赶来,身后两个助理已经自发去跟医院领导沟通了。

“怎么样了?”宋父满脸都是慌乱与震惊,即使手上掌握着商界的命脉,即使在商业帝国中呼风唤雨,他也只是一个父亲,而已。

云安沉沉答一句“还在手术,情况未知。”

宋父和宋敛宸的心都跟着沉了下去。

宋敛宸看了眼墨止夜那边,他从没跟墨止夜见过面,却也或多或少从自己妹妹口中听到过只鳞片爪,没有太过在意,只是拿出了手机递给云安看,一边压低了声音道“知道你不是普通人,但是你也该收敛一点。”

云安一愣,宋敛宸手机里播放的是一个视频,正是她赶到车祸现场时的场景。

不知道是谁在那样的混乱中,还能用手机拍下这样清晰的画面,只见视频中的云安无比神勇地拽下车门,徒手撕车如同撕纸……

云安只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宋敛宸无奈叹了口气,又道“视频来源我已经派人去查了,网上也暂时还没有再传出去。”

这样混乱的时候,宋敛宸还有心情帮她处理烂摊子,云安心中本能地生出一丝丝愧疚感,连声说着对不起。

手术室的工作灯终于熄灭了,宋美娜和柳橙惨白着脸被一前一后推出来,输液的输液输血的输血,医生的长篇大论总结起来就是两人一人断了一条腿,头部有轻微的脑震荡,车内撞毁的配件划伤了柳橙右臂的动脉,血流的多了些,但万幸的是没有生命危险。

这对难姐难妹被送进了一间病房,方便照顾,云安一路跟着,看着被妥善安顿好的两人,终于稍稍松了一口气。

宋敛宸看了眼病房外安静等着的,被云安晾了不知道有多久的男人,不由问“要不你先回去?”

云安摇摇头,有些没精神似的道“回去也不踏实,就让我在这里守着吧。”

说着,也顺着宋敛宸的目光往门外看了一眼,墨止夜安静地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安静得仿佛一幅画。

“我去跟他说两句话。”云安打了声招呼,拖拖拉拉地出了病房。

墨止夜抬眼向她看了过来,眼中没泄露出什么情绪,一片淡然。

云安踌躇良久,把先前宋敛宸说自己的话丢给了他“要不你先回去?”

“我在想事情。”墨止夜说话间也丝毫没有不快,反而郑重得让云安也不由认真起来。

“想什么?”

“爆

炸、大火、车祸。”

云安听他一说,也不由认真地思索起来。s市的九月,是一个多灾多难的九月,这么大的事件,接连发生了三起,间隔时间又都不长,相关部门那些领导们这会儿肯定一个比一个头疼……

见云安似乎还没想到重点,墨止夜不由又道“时间。”

时间怎么了?云安仔细想了一下。今天赶到现场的时候,吓都吓得半死,哪里还有精力去注意时间,看了看外面黑沉沉的天色,利用生物钟的本能略一估算,推测出事发时大概在下午三四点左右。

这一结论让云安有些意外,可巧,大火就发生在那天下午三点四十分,因为那则新闻云安看到十分仔细,所以这个时间她一直没忘。

意外过后,就是深深的凉意,结合了墨止夜的提醒,云安忙不送迭地去翻新闻,直接翻到最开始那起爆

炸案,果不其然,时间巧合到了惊悚的程度——下午三点四十分许!

云安反复看了那条时间报告,似乎在确认,紧接着,点开最新的新闻,车祸的信息果然都已经上了头条,云安无心去留意事态被描绘成什么样子,只是搜寻着关键词,良久,云安放下了手机,久久说不出话来——时间点依旧是三点四十。

“爆

炸案的背后有连震操控的痕迹,紧接着两起事件挨得这么近,难免不让人联想。”墨止夜简明扼要地叙述着观点。

的确,事情到了这一步,很难不跟连震联系在一起。

虽然还不清楚他又搞得什么名堂,但本能的觉得事情一定不会就此结束。

墨止夜坐不住了,沉声问道“你自己在这里没问题吗?”

云安知道他有事要查,连连点头道“放心!”

送走了墨止夜,云安面上依旧愁云惨雾,坐在病房内的沙发上发了很久的愣,就连宋敛宸几次叫她都听不到。

最先醒过来的宋美娜终于让云安收回了神儿。

宋美娜的底子不错,即使一条腿裹着石膏,头也缠得严实,却依旧没能阻止她不顾形象的骂街

“我就没见过那么有病的人啊!突然就从对面冲过来,我躲都来不及躲啊……”

云安哭笑不得按着她“祖宗,你消停点儿吧!”

不过看着这个精神头,应该问题不大。

宋美娜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云安,有些惊喜地道“诶?你回来啦?”

宋敛宸神色复杂地看了云安一眼,心道幸好是云安出现的及时,之后被救出来的那些遇难者,因为耽搁时间太长,伤势一个比一个严重。

但颇了解自家妹妹性格的宋敛宸,只好先闷不做声把那条视频扣下,免得宋美娜见了太过激动。

观望了一眼临床还在昏睡不醒的柳橙,宋美娜有些压抑了“当时,是橙子扑过来挡了一下,要不然……”

车头遭到重击,残片混合着挡风玻璃的碎片随便溅一点,宋美娜的脸也就没得看了。万幸的是柳橙后背虽然千疮百孔的,但大多都是皮外伤,也就手臂那一下刮得深了些,缝了好几针,怕是要留疤了。

云安轻轻拍了拍宋美娜的肩,小声安慰道“别多想了,你们这次都不严重,养一些日子就好了。橙子那身体好着呢,你就别跟着操心了。”

柳橙的父母身体都不好,云安都没敢通知二老,要不是宋敛宸到的及时,动用了关系,手术可能都进行不下去。

情绪稳定了些,云安还是忍不住看向宋敛宸问道“那个重型货车司机的身份信息查到了吗?当时那个时间段,那个车型是不允许开进市区的吧?”

“我现在只能拿到尸检报考,其他的还在查。”

尸检报告……又是当场死亡么?

这名死者为男性,三十二岁,是一名肺癌晚期患者,在尸体的血液和胃中,检测出大量吗

啡的成分,猜测是用药过度致幻,才会逆行撞上车流。

一个癌症晚期需要靠药物止疼的患者,居然还被允许开重型货车上道?一个尸检报告就已经给人满脑子的问号了。

“这尸检报告还没有公开。”宋敛宸说出的结果是合情合理的,在事情没查清之前,单是这一纸报告很容易让人误会。

因为之前跟墨止夜的分析,云安的思路很快转了个弯,试探性地问道“美娜她哥,你知道灵山那场火是怎么烧起来的吗?”

宋敛宸似乎恨不能理解云安的脑回路,疑惑着怎么好好地突然聊到了灵山,但想了想还是道“那场火烧得太旺,控制住以后里面已经没有活人了,找到的几具尸体都是焦黑的一团,辨别不出来谁是谁,一时半会儿的,那火灾原因还真不好说。”

火,的确是一个可以磨灭任何印记的东西,尤其是那么大的一场火,烧得什么都找不到也正常。

从活人身上问不出什么,云安本能地就想到找墨止夜帮忙,可转念一想,瞬间明白了墨止夜急匆匆的是去了哪里。

八成是跟此时的云安想到一起了吧?灵山那么些亡灵,现在肯定都挤在冥界等着投胎,一个个拘来问一问,误不了冥界的秩序,又很有效地可以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云安暗叹墨止夜的贴心,也不急了,安静地留下来一边陪着宋美娜她们,一边等消息。

第二天夜,墨止夜果然带了消息回来。

他赶到的时候,柳橙还在昏睡中,宋美娜吃了药也刚刚睡下,宋家聘请的护工尽职尽责地守着,见有人来找,忙对云安道“云安小姐,这里有我在,您放心吧!”

云安推门出去,无声地用眸光询问墨止夜查的如何了。

墨止夜却只是不悦地拧了拧眉心,沉声道“你打算还要这样不眠不休地守多久?”

云安被他冻得打了个冷颤。



166.别扭

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似乎昨晚就没怎么睡,今天为了柳橙的情况也是担忧了一整天,好像确实是没有好好休息的。

只是仍觉得精气神还够,也就不以为意,被墨止夜一提醒,云安才想起自己还是个孕妇来着。

干笑着掩饰自己的心虚,云安技巧拙劣地转移着话题“你是去冥界了吧?问得怎么样了?”

墨止夜的确是去了冥界的,也的确是问出了结果,可眼下看云安的样子,他就不想说了。

“跟我回去。”

云安躲开他来拉自己的手“你别闹,橙子还没醒呢!”

墨止夜凝眉,冷脸,语调更沉“她们的身体是身体,你的就不是了?”

云安小声辩解“我的身体挺好的啊……”

墨止夜不说话了,只垂眸静看着她不语。可那架势,大有“你不听话我就直接把你扛回去”的意味。在云安看来,是颇具有威慑力的一眼。

云安只好放软语调,转变策略“止夜,你看啊,橙子本来就胆小,出了这么大的事都不敢告诉亲人,心里够憋屈的了,要是一醒了还看不到我,那心里是要有多凄凉啊……”

“她如何,与我何干?”

云安“……”鬼尊大人你这话堵得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好了!

墨止夜却不理她,也改变了策略,高深莫测地问了句“想听本尊在冥界问到什么了么?”

云安两眼放光,她惦记这事惦记了一整天,怎么可能不想听。

墨止夜没答,只没前没后地突然道“这场火灾中的亡灵都被冥界安排好了,投胎的投胎,受刑的受刑,饮过忘川水,什么都不记得了。”

云安愣了愣,继而反应过来,墨止夜这是在旁敲侧击地告诉她,他若是不想说,那她也甭想下去自己问!为什么?没听墨止夜说那些亡灵连忘川水都喝过了?除了冥王本人和墨止夜,谁有那个能耐解除忘川水的效用?

想通这一点,再看墨止夜那写满了“本尊心情不好,本尊不想说话”的傲娇表情,云安气笑了,拐着弯儿威逼利诱,她却偏偏一点办法都没有。

“好吧,我跟宋敛宸说一下就走。”

云安垂头丧气地重又迈进病房的大门,宋敛宸波澜不惊地向她望了一眼后,视线重又落在柳橙的脸上。

云安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柳橙还是没有要醒来的征兆,可面上添了些血色,紧蹙的眉头也舒展开,说明身体恢复的很快,睡得也很好,相信很快就会醒过来的。

惆怅了一会儿,云安还是轻声道“家教甚严,我要先回去了,橙子醒了记得通知我。”

宋敛宸看都没看她,像是料到这个答案般点点头,还很理解地道一句“要是你躺在这里,我也不会让小橙这么熬的。”

云安“……”

重又为宋美娜掖了掖被子,宋敛宸自从来,一颗心都放在柳橙身上,连自己妹妹都不管,要不是有护工在,云安还真没法说服自己迈出这间病房。

传说中的护妹狂魔,有了老婆以后哪里还记得他有个妹妹?

云安苦笑不得地这样想着,灰溜溜地跟着墨止夜回家。

先前还不觉得怎么样,可一回到熟悉的小窝,疲倦感便立时涌了上来,恨不得澡都不洗直接钻进被窝睡他个天昏地暗。

强拖着身子去洗漱,泡在浴缸里昏昏欲睡间,云安心里不由吐槽,墨止夜对她身体的极限还真是了如指掌。

她应该是泡在浴缸里睡着了,迷迷糊糊间感觉到用个人把她从水里捞出来擦干,气息那么熟悉,云安也懒得睁眼去看,抱着他咕哝两声便彻底睡死过去了。

如愿睡了个天昏地暗,醒来时都分不清今夕何夕了,坐在床上发了好一会儿呆,才悠悠爬起来。

直到看了时间,惊觉这一觉竟然睡了整整二十个小时,云安整个人都不好了。忙循着气息去找墨止夜。

墨止夜就在厨房,叮叮当当地不知道在做什么。云安凑过去,墨止夜也看了过来,眸光照之前接她回来时已经柔和了不少,淡淡问一句“醒了?”

云安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点头“我这是把两天的觉都睡回来了。”顿了顿,又担忧地道“都这么长时间了橙子还没醒,我等会儿再去趟医院。”

闻言,墨止夜的脸色又黑了。

云安偏还没留意到墨止夜的表情,自顾喃喃念叨“也不知道美娜怎么样了,天天动弹不了干看着他哥撒狗粮,估计气也气得不轻……止夜,什么东西糊了?”

一股焦糊的气味从锅里弥漫出来,墨止夜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关火,可是一锅菜已经烧成黑乎乎的一坨了。

终于注意到墨止夜情绪不对,云安住了嘴,眉一扬眼一弯,笑吟吟地道“今天怎么这么体贴呀?”

墨止夜把锅铲一扔,不想体贴了。

恰好沐风回来,推开门就直皱眉头问“你们两个干什么了?”

得,有人送上门来做便宜大厨了!云安心安理得地把沐风推进厨房,拉着墨止夜就走。

墨止夜任由她拉着走回客厅坐下,听她迫不及待地询问自己在冥界查到的结果,眉又是一扬。

嗯,很好!在他面前几次三番说的问的都是别人的事,就半句都没有关于他的!

像是终于学会解读墨止夜的眼神,云安心虚地道“你别这么看着我啊,我问也是想确定火灾是不是跟连震有关,要是有的话,我们好赶快分析分析他的目的,解决了他不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吗?”

墨止夜完全不买账,也不开口,看得云安心惊肉跳,心道鬼尊大人真是越来越难哄了。

不过看沐风突然登门还能悠哉悠哉帮她清理厨房又做饭的架势,想必是墨止夜的调查有了结果,有了想三个人坐下来一起探讨的想法,索性也不急了,耐着性子等。她就不信了,墨止夜还能憋着这辈子都不说?!

几个小时后,云安明白了,他还真能!

饭吃完了,沐风刷碗的功夫连带着把厨房都清理了一遍,好容易坐下来喘口气,下意识地看向墨止夜,却发现说好的商议,主持人却不打算说了。

他被叫来的急,只知道事情跟连震有关,却不知道细节,正打算洗耳恭听,墨止夜却不说,沐风下意识地向云安看了过去,用眼神无声地询问道“你又怎么他了?”

云安瞪回来,无声地吼“我哪儿知道!”

像是受不了两人“眉来眼去”的交流方式,墨止夜冷哼一声,极冷淡地瞥了眼云安,道“你去休息吧。”

云安刚从长达二十个小时的“长眠”中苏醒过来,怎么可能那么快又能睡得着?闻言气得快抓狂了,继续耐着性子锲而不舍地哄道“我这会儿也睡不着,闲着也是闲着,就坐在这当个旁听呗……”

墨止夜淡然道“没说让你睡觉,去休息吧,这些事不用你管。”

云安“……”

沐风实在看不下去,无力地插言一句“夜你,够了!”

墨止夜轻描淡写地横了一眼过来,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沐风扶额,顺着窗子望向天边的落日,有些后悔自己今天来得这么匆忙,这么草率,早知道要面对这样的情景,他就应该在工作室多骂骂徒弟,多浪费点时间……

云安看了沐风一眼,心一横,使出杀手锏——死皮赖脸!

“我不管!我就要听!就要听!就要听!!!”云安像个耍赖的孩子,大有一副今天达不到目的就赖在地上打滚死活不起来。沐风哪里见过这阵仗,整个人都不好了。

墨止夜依旧充耳不闻。

“止夜~~~”拖着长音软糯糯的一声唤,唤得云安自己身上里三层外三层地起了好几层鸡皮疙瘩,忍了半天才忍住没让自己吐出来,继续娇滴滴道“你今天要是不说,我的心情就会很不好,我的心情不好,就吃不下饭,睡不好觉,整晚整晚失眠哦!到那个时候你再说都未必能哄得好我了!”

墨止夜“……”

沐风“……”他是不是应该先出去转转?

云安仍嫌墨止夜面上的温度低,伸出三根手指指天道“我发誓,我在问你这个问题的时候,想的都是怎么帮你解决连震,你知道我最喜欢别院了,巴不得事情都结束了就此隐居进去,什么美娜,什么橙子,怎么可能会有你重要?”

最后一句话,终于让墨止夜满意地舒展了眉心,轻轻扶了扶身上快要把自己融进来的云安让她坐好,这才正色道一句“说正事吧。”

云安“……”

沐风“……”

鬼尊大人没察觉到两人诡异的目光般,平静道“我这一趟,刻意去找了一下爆

炸案和纵火案的作案者。两个人有一个共同点,都对案发当时的情景没有印象。”

说到正经事,三人都投入进去,开始从字里行间寻找蛛丝马迹。



167.异象

人死后,在饮下忘川水以前,是不可能存在忘记生前某段记忆的可能的。相反,在临死前还要倒带一般地把这一生经历的一切都重新过一遍,怎么可能会对临死前做过什么没有印象呢?

除非,这段经历并非是这个灵魂经历过,而是被主导、控,甚至被取替。

“是连震操控了他们?”云安下意识地问出了心中所想,继而就有些头疼了。

怎么哪里都是连震?阴魂不散一样,偏偏他晃悠的这么频繁,这几个人还是始终抓不住他!

无意识地握拳锤了一下沙发,云安稍稍冷静了些,抬眼看向了墨止夜,道“还有这次车祸事件的司机,结合起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共同点吧。”

墨止夜点头,恰好宋敛宸打电话过来,柳橙醒了。

于是,送走了墨止夜和沐风的云安,火急火燎地赶到了医院。

还好还好,两个女孩除了腿要养上几个月以外,没有别的问题了。

心里装着连震这个心腹大患,云安在病房里没坐多久,就联系了沐风,相约去灵山找找线索。

别的还好,灵山这场火实在是太大了,烧毁了太多的线索,不查一查,云安实在不放心。

虽然拉起了警戒线,可毕竟受害范围太广,云安拉着沐风,甚至都不用术法,很容易就避开了耳目,进山里探寻起来。

空气中还隐隐夹杂着残余的热度,混合着焦糊的气味,却让人心中说不出的悲凉。到处焦黑一片寸草不生,零星几颗光秃秃的焦黑树干,也在风中摇摇欲坠,仿佛轻轻推一下,就要化成灰被风吹走了。

心无比沉重,脚步也是,云安踏在这焦黑的土地上,有些迈不开步,落不下脚,紧紧攥起的拳隐隐颤抖着,口中咬牙切齿地挤出两个字“连,震!”

沐风拍拍她的肩,无声地安慰着她。良久,才哑声说了句“会抓住他的!”

是啊!抓住他,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了。

灵山虽说是山,但其实就是一座山脉的末端,很矮,若在山区里充其量也就算个小土包,只不过被保护的很好,景色秀美野生动物种类又多,所以就围成了景区。其实要细逛起来,很快也就逛完了。

加上这一把火,把整个景区烧得一目了然,光秃秃的根本没有什么能隐藏的地方,不多时,两人还被巡逻的人发现了。

云安眼疾手快地施术隐了身形,就见一个小队奔了过来,打头的围着云安和沐风原先站立的位置狐疑地道“奇怪,我刚才明明看见有人在这里的……”

“眼花了吧?”

“不会是那些被烧死的……”

“闭嘴!别胡说八道!”

……

看着一行人离去,云安松了口气,转头对沐风道“这边没什么好看的,回去吧。”

可这一转头,云安却察觉到了沐风的异常,只见他眺望着前方的一处,不知道在看着什么,神色无比凝重。

云安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什么也没有啊。

也就是一颗长在大石头旁的树,被烧得焦黑又光秃,跟其他枯树没什么区别吧?

“沐风?”云安抬手在沐风眼前晃了晃,却猝不及防地被拉着往那颗树的方向拖。

“怎么了怎么了?”云安跌跌撞撞地跟上了沐风的脚步,走的近了,云安才终于发现了异常。

以这块石头为中心向周围望去,百米内一片平坦,以至于东南西北四角的巨石显得异常突兀,再对比了一下眼前这块石头,五块石头不管是大小还是形状,都惊人的相似。

像是为了求证,云安飞快地在几块石头间奔走了一圈。

这的确是一个阵法的痕迹,不出意外的话,还是一个云安并不陌生的阵法!

下意识地看向沐风,从他眼中,云安看到了相同的震惊,与震撼。

“轰隆!”

天边一道闪电划过,映得两人的面色都苍白如纸。

一直以为,拥有了梦笙记忆的云安,对连震是了解的。可今日看了这个阵法启动后被焚毁的痕迹,云安发现,她一点也不了解连震。

云安的意识有些游离,似乎听沐风说了句“我们先回去再说。”她也似乎点了头,之后她是怎么会到家,墨止夜又是怎么回来的,她便没有印象了。

只知道回神儿时,墨止夜和沐风已经看了她好久。

而她回神的原因是因为,肚子里的小家伙,很适时宜地折腾了起来。

自从在鬼界失控过一次以后,云安最先想到的解决办法是躲进藏书阁,躲着躲着小家伙老实了,而她又回了人界,理所当然的以为,他不会折腾了。却不想,失控来的这么突然。

对上墨止夜那危险气息浓郁的眼,云安本能地想跟他保持距离。一个利落的翻身越过了沙发靠背,云安稳稳当当地立在那里,满脸戒备地看着墨止夜和沐风,周身萦绕着黑色的鬼气,让她的神情看起来变幻莫测。

“安安,过来。”墨止夜用无比平和的语气说着,仿佛完全没看到眼前的一切般。

可云安哪里相信他看不见,耿直了脖子摆明了不会轻易过去。为了保险般,还抬手凝出了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想要靠近的任何人。

墨止夜端看她的反应,心下了然,又是平和地问了句“你早就知道这个情况,为什么不告诉本尊?”

云安不答,只说了句“我有分寸!”

“安安,你过来,你现在这样太危险了。”

云安只是摇头,一动不动。

墨止夜平和的眸光一寸寸瓦解。

云安虽然不知道这孩子为什么突然失控,却也不肯就这么放弃了。语调冷然决绝道“墨止夜,这是我们的孩子!你就不肯分出一丝一毫的相信给他么?”

不等墨止夜说什么,云安又道“好,你不信他,那你信我好不好?我真的有办法,我……”

“云安!”

墨止夜突如其来的嘶吼让云安不由狠狠打了个冷颤,愣愣地望着他,看着他的面上爬满了痛苦和挣扎,心也跟着揪成了一团。

“你到底明不明白?这个孩子留与不留对本尊来说并不重要,本尊不能再冒险了!”

他的话,一字一句都如毒针一样,将云安的心戳的千疮百孔,她也怒了,低吼道“可对我来说就是这么重要!”

周身萦绕着鬼气,让云安看起来比墨止夜还像一个厉鬼,天边的惊雷一声比一声响亮,无比异常,让云安不得不收敛起情绪留意四周。

这一留意,云安更加愕然。

小区周围,不知何时聚集了各种各样非人的生灵,墨止夜散在各处留意风声的鬼兵已经挡不住了。

又是一道闪电,散发着黑紫色的光芒,犹为妖冶,犹为诡异。

云安终于意识到这异象源自哪里,不禁垂眸探向自己的肚子。

这一愣神的功夫,保护自己的屏障被沐风破解,墨止夜一个健步冲了上来,环住了云安的肩。

电光石火,云安完全没有反应的空间,眼睁睁看着汹涌滂沱的鬼气席卷向自己的小腹,不禁嘶吼起来“你敢——”

在云安周遭乱窜的鬼气仿佛被云安这一声召唤,兀地凝结起来,弹开了墨止夜的手,也终于给了云安喘息的空间。

云安自墨止夜怀中挣脱,再次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却再一次愣住了。

因为丹田中的沉寂着的本命精元,消失了——也就是说,这孩子已经完全炼化了本命精元?!

看出云安的愕然,墨止夜怒极低吼“你真的有办法吗?看看现在,看看外面那些虎视眈眈的恶灵!你觉得你还掌控的了吗?”

云安恢复了几分理智,坚定地看向墨止夜。

“能!”

墨止夜没有可以上涌的气血,此时也觉得头疼欲裂,怒不可遏。

“云安!”

“墨止夜!”云安的手有些颤抖地覆在小腹上,里面有个极不安稳的小东西在闹腾,却让她无比安心。

像是被这个小小的举动安抚到,小家伙终于安静了下来,躲在云安的肚子里沉寂得像之前的本命精元。

鬼胎的气息骤然消失不见,外面的恶灵纷纷发出不满的嚎叫,被严守的鬼兵击退,再没有来犯。

“啪嗒!”豆大的雨滴砸在窗子上,一滴,两滴……越来越多的雨水落下,暴雨下得十分突然。

云安力竭般颓然地坐在地上,却依旧不肯撤下重又结成的屏障,更加留神戒备。

“安安,我们谈谈。”

墨止夜越要上前,云安便越是后退,那模样,分明是谁也不肯相信了。墨止夜只好又保证道“我不动他。”

云安依旧不肯松懈,一手护着自己的肚子,另一只手已经摆起了进攻的架势。

突如其来的失控让云安无法放心,可眼下的墨止夜和沐风更让云安不踏实,思来想去,云安还是道“你们能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吗?我现在什么也不想谈,什么也听不进去。”

沐风叹了口气,冲着墨止夜轻轻摇头。



168.理清

墨止夜终于还是给了云安独处的空间。

感受到墨止夜和沐风的气息渐渐远去,云安全身的气力也仿佛被缓缓抽离干净。

颓然地坐在地上,云安分不出更多的精力去发呆,而是有些慌乱地去探寻这场异相的根源。

她这些天,虽然忙碌,却始终有留意小家伙与本命精元之间的联系。云安分明能确定,就在今早的时候,本命精元还在,没道理一天不到的时间,小家伙就突然把它全部炼化了。

难道……

云安想起那个残留下来的阵法,心兀地沉到了谷底。

那个阵法,她是用过的,墨止夜能有今天,全仗着那个阵法。

当然,如果没有云安心甘情愿的牺牲,墨止夜肯定也坚持不下去。

因为那个阵法在激发魂体潜能的同时,会剥夺它自主思考的意识,简单来说就是,有了这个阵法,鬼魂会强大,却也会失控,失控到什么程度?消耗掉所有鬼力后,灰飞烟灭,再无踪迹。

所以这个阵法,只能算是强化的一半,另一半就是云安耽搁了千年才能回来的原因。

可是云安在灵山上发现的阵法,只是启动后残存的痕迹,按理说应该不会对魂体再造成影响了。

云安有些不确定,可除了那阵法,再没有其他的异常会让鬼胎失控了……

许是察觉到云安的情绪波动,鬼胎兀地轻轻颤动了两下,无比柔和地散出一缕鬼气,像是在安慰着云安。

云安有些意外地抚上小腹,这么快,这孩子已经可以自主与她沟通了吗?明明才一个多月而已啊!

想到这一点,云安开始不安起来。才一个多月,鬼胎就已经彻底吸收了本命精元,剩下的时间,她要找什么东西来给鬼胎养分?

状况层出不穷,一件比一件让人头疼,云安此时更多的都是在想那个阵法。

那个阵法的相关记载最早出现在玊族藏书阁中,不是禁术,所以有人知道并不奇怪。可奇就奇在,有人真的拿来用了。

要知道这阵法在当年,是唯一一个摆在明面上都没人敢用的。敢拼命的人有很多,可拼了命又没有结果,这样亏本的买卖谁会去做?这阵法就是那个亏本买卖,是以古往今来,即使它就摆在那里,也没有人真的拿来用。

所以云安才会有种感觉,她从来都不了解连震。

他在这三起事件中,到底想获得什么,又会什么独独灵山上被她发现了阵法的痕迹?她什么都想不到。

等等!

时间一致,是天时,禁术的关键,已经达成了一个了!

云安跌跌撞撞地冲进卧室打开电脑,把三起事件的新闻全部搜集起来一一细看,越看,心越凉,可也明白了一切。

她不是不了解连震,而是她忘了,有些禁术,已经不是秘密了!

月翎都下来了,这一切的背后,怎么可能逃脱得了天帝的手?

特定的时间,特定的献祭,特定的人,结合在一起,恰好可以压制暴走魂体的失控。当年云安不是没有想过这个方法——代价可以用自己来换,当然也可以是别人,可是云安最终还是选择了牺牲自己,只是因为用无辜的人来给自己铺路这种事,她做不到。宁可多走些弯路,宁可冒着回不来的风险,她最后还是成功了。

可连震就不一样了,唤醒仪式已经牺牲了那么多的祭品,已经不在乎这点儿代价了,甚至,他根本没把这些祭品当回事,没把人命当回事!

天帝、连震、月翎……

把这三个人穿在一起,云安几乎已经能够猜到他们在密谋着什么了。

一致的时间代表着天时,而三起事件造成的影响,以及死亡的人数,就是人和。那么接下来,就是最为关键的地利了。

顾不上再跟墨止夜闹别扭,云安急匆匆地拿出鬼尊令,在上面施了个小术法,下一刻,墨止夜就带着沐风出现在卧室里,面上写满了意外。

云安却直接找出了s市的地图,指给两人看。

“这是我们学校,第一个事发点,这里是灵山,往左,这里是车祸的街道。看出什么来没?”

顺着云安的手指,两人在地图上看到了两条长短一致的直线。

沐风有些抓不住头绪,下意识地问“你想表达什么?学校到灵山,灵山到那条街,它们之间的距离一致吗?”

云安点头“就是这样!”

话音未落,云安已经找来了尺子和笔,工工整整地在地图上画了个正方形出来。

学校、灵山、车祸现场,三个点异常明确,只余下最后那一个还没出事的地点。

墨止夜登时明白了过来,问“这是哪里?”

“一个规模不小的福利院。”云安的声调极尽冰冷,镇静下似乎还夹杂着一股愤怒,稍纵即逝。云安缓缓道“最后的祭品,是八十一个犯孤命的孩子!”

何为孤命?年幼丧父母者皆为孤命。要找这样的孩子,自然要去福利院。或者打从一开始,连震就已经盯上了这家福利院,才会有另外三起事件的!

沐风皱着眉很是疑惑地问“你为什么这么清楚?你……”

“如果当年我用了这个做代价,那么止夜绝对比现在更强大。”

当年的梦笙施展这门禁术时,是做了改良的,她自然心甘情愿地为墨止夜牺牲,可连震找不到这样的人,也不会放弃更上一层楼的方法,所以,他会用不经过改良的方法也一点都不奇怪。

墨止夜问“时间呢?”

“明天下午,三点四十分。”云安的眼底隐隐晃动着怒火,沉着地又道“不过在这之前,是连震最脆弱的时候。”

墨止夜看向云安,仿若回到了当年,三人对坐,共讨应敌之策。

沐风也进入了状态,看向云安凝重地问“你的计划呢?”

“分头行动吧。沐风,你全程盯紧月翎的一举一动。止夜,我们去找连震吧!”

墨止夜挑眉不语,只一个眼神,云安便读懂了其中意思,点头道“他的提示给的这么明显,我要再不知道他的位置,可就白学了那么多禁术了!”

三人相视一笑,清算就此开始。

雨越下越大,即使在人流密集的市中心,此时也无比的冷清,更不要说在这冷风呼啸的江边了。

“你确定连震在这里?”即使是墨止夜,此刻也不得不怀疑云安的推断,可云安神色坚定又自信,认定了连震就在这条江底。

“确不确定的,下水看看吧。”

墨止夜摇摇头,抬手结印,两人周身顿时鼓起一个可以把水都隔绝在外的气泡。

云安戳了戳,气泡很结实的并没有被云安戳破,游在水底,云安还有心情打趣道“我还什么都不记得的时候,你就用这个带我下的天池,把我的心搅和的七上八下的。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起,觉得你这个人没有那么冷酷,开始对你有好感了。”

墨止夜哭笑不得地看她一眼,难得地配合她问道“那个时候才开始?”

云安噎了一下,好吧!是更早的时候,准确的说,打从一开始见面,她就没办法讨厌他,远离他,本能的一次又一次地相信他。没办法,一切都早就定好了的,两个一经相遇就再无法分割的灵魂……

墨止夜面上短暂的轻松被凝重取替,他终于感应到了那抹熟悉的气息。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游进了江心,顺着一道悬崖之下到底,正片水流都被鬼气染成了黑色,那鬼气的源头,就在悬崖底一个不小的洞口。

找到了!可墨止夜心中还是无比疑惑,忍不住转头问道“你到底是怎么知道他在这里的?”

“嘿嘿!”云安冲着他眨了眨眼,笑得有些神秘。“都说了他现在虚弱,水至阴,用来给灵魂休养再合适不过了。”

“可是水那么多,他为什么要选这里?”

“因为禁术一旦执行,他根本走不远,这里是他能离开的最大范围了,也是他能用的最近的水域。”

洞口设了一道屏障,当做是大门,这道屏障上,没有丝毫鬼气,反而是由浓重的天族气息凝结而成。

云安勾了勾嘴角,并没有多意外。既然是大门,必然要结实一些。而连震这会儿虚弱,就算屏障是之前设置好的,这会儿也会随着他的状态而变得脆弱。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一个不会衰弱的人替他做个门,阻止别人来打扰他。

“找天帝给他守门,问题是天帝也真的肯。”云安不无讽刺地念道,看着洞口的眸中满是冷光。

墨止夜立在一旁,从容道“破开需要些时间,不过离目标时间还早,不急。”

只见云安兀地上前一步,缓缓道了句“你不用动,让我来试试。”云安似乎在笑,语调中满是兴奋与雀跃“只要这屏障是天族人设下的,就好办了!天帝跟连震的合作关系,也并没有多牢靠嘛!”

墨止夜愣了片刻,终于了然。



169.激怒

一切都是因为那个誓言。

天族人再也不能对云安做什么。而这道阻隔的屏障,拦不住云安。

明白了云安的意图,墨止夜突然有些不安,想要阻止,却来不及了——云安轻轻松松地穿透了那个他短时间内无法破开的屏障。

墨止夜一拳砸在洞口,看着屏障咬牙。

她打从一开始,就是抱着这个想法来的吗?

不敢再耽搁,早一点冲破这个大门,才能早一点进去帮忙!

云安闯进屏障的时候,其实并没有想那么多,完全是下意识的举动,等到反应过来,人已经被屏障隔绝在洞内了。

“呵!”无比熟悉的声音,只是一个低沉的冷笑,就足以唤醒云安心中所有不好的记忆。

洞内很宽敞,幽幽的鬼火燃在周围,平添了几分阴暗与阴森,连震就坐在洞内,鬼力随意地四散开,在洞内漫无目的地飘荡着,这是魂体最放松的状态,不用凝结,也就不会消耗。

连震的声音有些缥缈,在这诡异的氛围中显得更加森然,他道“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没有长进。”

云安勾了勾唇角,无所谓地反问“长没长进的,你又怎么能看得出来?”

“还是那么蠢!”连震的语调中充斥着不屑,顿了顿,又嘲讽地补充一句“急着送死这一点倒是长进了不少!”

云安找了块凸起的石头坐了下来,随意的模样仿佛是逛公园逛累了坐下来歇脚。

“难得我们能够有这样独处的机会,你确定要把时间都浪费在这种拐弯抹角的废话上吗?”

洞内爆发起一阵肆意的笑声,连震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笑了半晌才停下来。四散的鬼气缓缓收拢,凝聚成一个人形,可依旧黑黢黢的看不出五官,只能通过大致的形态辨认出,连震与云安遥遥相对,危襟正坐。

洞内阴风阵阵,云安额前落下几缕发丝,随风舞动着,云安拿下发间的白玉簪,拢了拢头发,再重又用簪子挽起来。

这白玉簪她一直戴着,仿佛从上面获得了力量,云安看向连震的目光变得更加坚毅冷静。

连震缓缓开口“我们有多久没见了?梦笙。”

云安并不意外连震知晓她已恢复记忆的事,满不在乎地答“一千来年呗。”

“一千零九十五年。”

云安呵呵一笑道“您老人家记性倒好!”

“你的一意孤行,让我多受了这么多年的罪,你说,我该怎么报复你?”

连震说得轻描淡写,可洞内的阴风分明吹得更狂躁了,四周的鬼火摇曳更巨,飘飘忽忽,让人忍不住担心它们会突然熄灭。

鬼火自然不会熄灭,可这么一吹,就吹得更散了,整面洞壁上都是星星点灯的鬼火光,黑暗中还以为置身与星河之中。

云安依旧笑得从容,歪着头看着连震的鬼影,淡然道“看你心情咯!你都计划这么久了,也几次三番地上门来找,不要告诉我你到现在都还没有想好啊!”

“哼!”连震终于流露出了不悦。“都到这个份儿上了,你还笑得出来,是真的没救了!”

云安一脸的莫名其妙道“为什么不笑,你临死前看到的最后一个人是我,难道不好吗?”

鬼气再度四溢开,这次却是连震几乎失控“你倒是越来越狂妄了!”

云安有些累,单手拖住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连震的方向,见他失控片刻又重新镇定下来,面上的笑意就缓缓扩大了。

“主子啊!”云安突然用了这个令人生疏的词汇,十分惋惜似的道“你说说你,好好地做个孤魂野鬼不好么?为什么非要回来呢?”

连震周身的鬼气已经稳定下来,再次凝聚成人型。头部微微抬了一下,似乎是往这边看了过来,再开口时,连震的口中已经听不出什么情绪了。

“那么你呢?梦笙,好好地听我的话杀了墨止夜不好么?为什么非要救他呢?”

云安面色未变,心却凝了一下。

连震继续道“要我帮你回忆回忆,暴雪夜吗?”

表情一寸寸塌陷,云安笑不出来了。

她有没有说过,她讨厌下雪?

在她还只是云安时,就莫名地讨厌雪,直到后来与墨止夜相遇,他带着她去雪山天池,对着那白茫茫的雪地,她却没有那么反感了,还一度以为是那个莫名其妙的小毛病已经莫名其妙的消失不见了,可今日一提起,她发现她还是讨厌雪。

墨止夜的死,梦笙没有参与,全是那个连震精心培养的假“梦笙”执行的。那时的她,因为惹连震起疑而被关了禁闭,好容易逃出来,就听到墨止夜死在冥界,尸身被抛在乱葬岗的消息。

那一瞬间,说是天塌了都不为过,梦笙不知道她是怎么避开连震耳目的,甚至她当时根本无心去避,完全凭借着本能,一路磕磕绊绊行至乱葬岗。

那一夜,雪下得好大,眼前雾蒙蒙的都看不清路了。不光雪大,还统统都往她的眼里钻,瞧,都在眼里化开了,流得满脸都是……

梦笙无心去擦冻得发木的脸,在乱葬岗中漫无目的地寻找着什么,雪积了厚厚的一层,覆盖住了不知道是谁的尸骨,她逐一去翻,逐一去找,却没有她所熟悉的身影……

“我就知道……他们都在骗人……你怎么会死呢?怎么会,死……”若是有人看到梦笙此时的模样,只怕要道一句这姑娘疯了,可找不到墨止夜的梦笙,可不就是要疯了!

“等我翻遍了这乱葬岗,就下去割了他们的舌头!让他们胡言乱语地诅咒你死,你……你怎么会……”

一阵狂风后,梦笙停住了脚步,望着山顶的方向,上下唇嗡动片刻,却发不出声来。

是她太累了吗?为什么眼前的雪都变成了红色?触目惊心的颜色……

在那血红一片的正中央,静静地躺着一个人,雪落在他的面上,映着他本就白皙的脸更加的惨白,他的胸口被利刃贯穿,放净了他体内所有的血,他原本睿智深邃的眸子,此刻毫无生气,就那么平静地注视着梦笙,很平静,很安然……

梦笙很平静地一步一步走过去,拿出帕子小心翼翼地擦去他脸上的雪和血迹。他的身体早就僵透了,连那个贯穿前后的伤口此时都已经冰冷一片,血和雪掺在一起,如梦笙此刻的心一般,冷到麻木。

梦笙的手隐隐在颤抖着,覆在那骇人的伤口上,似乎想捂化了这冰,似乎觉得只要暖过来,他就会醒。

“止夜,不要睡,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千万不能睡……”梦笙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在做什么了。冻得发红的双手死死地抱着墨止夜冰冷的尸身,恨不得融到自己的骨血里,只要他能温暖过来,重新抬起他有力的臂膀抱着她,对她说“有我在。”

“止夜,你看,雪啊!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也是这么大的雪……”

始于雪,止亦于雪……

梦笙猛摇头,喃喃低语“不要!我们不要雪了!你别睡,我知道错了!我们不要雪,你从没有见过我,从不曾认识我!好不好?好不好!”

假如没有相遇,你就不会死了,你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大祭司,王也好连震也好,谁都不能拿你怎么样……只要你并未遇见过我……

梦笙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是大雪拼了命地往眼里钻,而是眼泪拼了命地往外流,巾帼不让须眉?墨止夜最得意的杰作?此时此刻,她只是个惊惶无助的女人而已!

“啊————”

没人见梦笙哭过,更没人见梦笙失控过,只有那一次。暴雪夜,她抱着墨止夜冷却的尸身哭得撕心裂肺……

连震幸灾乐祸的声音将云安兀地拽回到了现实“怎么?想起来了?”

云安眸光一凝,翻手连结三个灭鬼印,飞速袭向连震。

连震飞身一跃,躲过袭击,正要出言再讥讽几句,云安的身形已经兀地跳到他的眼前。一记灭鬼印直拍中连震的头,伴随着“砰”的一声轻响,灭鬼印炸开了连震头部的鬼气,他刚准备说的嘲讽被拍了回去。

“砰砰砰!”

又是三个灭鬼印,连震避无可避,硬生生受了,同时也再忍无可忍,大力挥开了还要继续拍印的云安,飞身向后跃去。

云安在半空中稳住身形,稳健落地,目光死死地盯着与自己拉开了距离的连震。

“这就恼羞成怒了?”连震的声音有些颤抖,可见刚才电光石火间的几次攻击也是对他造成了影响的。“我还以为你会更沉得住气些,毕竟,那个你不想遇见的人,还在外面想办法冲进了见你呢!”

这番话成功戳中云安的痛楚,云安的呼吸一滞,再度冲向连震。

“砰!”

这次不是灭鬼印拍中连震的声音,而是云安被一股大力掀开砸在洞壁上的声音。

自阴森鬼气中,缓缓迈出来一个人影。



170.嫉妒

云安这一下摔得结实,只觉五脏六腑都跟着震了一震,头晕眼花间,却看到一脸冷傲的月翎一步步向自己走来,那情景,不可谓不惊悚。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云安甚至忘了从地上爬起来,看着月翎的眼中满是震惊和担忧。

沐风跟他们分开,主要目的就是负责盯着月翎防止她捣鬼,可谁知,月翎如今就站在她眼前!那沐风呢?

如果只是受骗倒还好,万一是月翎对沐风做了什么……一瞬间思绪万千,云安有点不太敢接着往下想了。

月翎抬了抬下巴,高傲地审视着云安,半晌,一丝冰冷的笑意自唇角扩散开,眼底也闪过一抹痛快。

云安抚着洞壁缓缓站起来,刚才这一摔的确很要命,可她还不至于被这一下弄得在敌人面前显出弱势来,淡漠的目光看向月翎,还不忘呈口舌之快讥讽一句“这才多久不见,十九公主变化好大啊!”

月翎身上早已没有丝毫的天族气息,实实在在就是一个人类,“十九公主”这个称谓如今叫起来,就很讽刺了。

果然,月翎的脸色凝了凝,变得更加阴郁起来。

可云安非要踩着她的痛脚不放,有恃无恐地又问道“如今十九公主成了你最瞧不起的人类,滋味如何啊?”

这一句,直接点燃了月翎全身的怒火,云安毫不怀疑,下一秒她就会扑上来把自己掐死。云安也就是在等月翎失控,这是墨止夜教的。

越是失控,就越是漏洞百出,就越是让人有机可乘。所以,当敌人的实力未知,不好贸然行动时,那就激怒他,让他自乱阵脚……一直以来,这一招她都用得趁手,也从不失误。

果然,月翎运气冲了过来。虽然废去天族族籍变成凡人就运不了灵气,可她似乎内力还在,又会一些可以不通过灵力运转的术法,刚才云安猝不及防地被打了一掌,也确实受到了实质的伤害。

所以不敢马虎,云安抬手运转灵气准备迎击,可一团阴森鬼气兀地挡在了云安的面前,月翎愣了愣,险险收手停了脚步,继而怒极低喝“你做什么?想再死一次吗?!”

“哼!”连震傲慢地冷哼一声,颇不满道“你以为你一个小丫头真能把我怎么着么?”

挡在云安面前的正是连震,毕竟梦笙是他最先开始挖掘培养的,对她,连震也算是了解,当然瞬间就看明白了云安的想法,对月翎道“别因她的废话而乱了分寸!之前我们都是怎么说的?”

月翎的语气高傲中带着一丝不屑,不屑中又带着一丝不满,看着那团鬼气冷声道“你少在这里对本……对我指手画脚!若非目的一致,我们怎么可能会有联手的一天?你自己怂请不要拉上我谢谢!”

连震被她气得不轻,心道你才是自己蠢不要拉上我谢谢!这么明显的激怒手段你都看不见,果然还是年纪轻,不懂事!

“真稀奇……”云安抱起胳膊,不给连震解说的机会,继续道“好歹一个天族公主,就躲在洞里跟个孤魂野鬼瞎混,不知道天帝见了要作何感想咯……”

一句一个“公主”,早就让月翎失了理智。

大婚当日,她揣了多少期待,就那么被摔得粉碎,那个自己倾心相付的男人,心里却只装的下眼前这个贱人,所作所为都只为她……她明明那么请求过,就差跪下来了,可他最后连个正眼都没有留下,让她如何不恨?

她当然想报复,她恨不得当场下鬼界撕了那个贱人,可第一时间就被自己的亲生父亲拦下,自己敬重尊崇的父亲,目睹了她受辱受伤,却只说一句“你不要再胡闹了!”

她胡闹?当初硬逼着她嫁给一只鬼的是谁?凭什么你的誓言要我也跟着忍气吞声?她忍不了,也不能忍,毅然决然地投身瑶池,洗去了一身天资,自甘坠入人界做个凡人。

脱离了天族,她想怎么报复,总没人管了吧?

月翎几欲癫狂的眸光越过连震直直地投向云安,唇边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森然的弧度,下一刻,她径直穿过连震没有凝聚实体的身影,全力一掌袭向云安。

混乱间,云安似乎听到连震一声低咒,似乎很是不满于月翎的浮躁,继而,云安就觉身形一滞,原本能够轻松躲开的一击,却没能如愿躲过。

“砰”的一声闷响,胸口登时传来一阵剧痛,仿佛被重锤袭过,云安站立不住,后背又与凹凸不平的洞壁结结实实地来了个亲密接触,五脏六腑又是一震,喉间一抹腥甜毫无征兆地涌上来,再被云安不动声色地咽回去。

没有时间给云安吐血玩儿了,因为月翎的第二击已经到了,云安堪堪俯下身,就地往旁边滚了滚,甚是狼狈地躲过,月翎动作却更快,人未至,腿风先刮得云安后背一紧。

云安边跌跌撞撞地在洞内四下逃窜,边惊疑不定地思索起来。

从刚才起就很不对劲,她的身体本不该这么沉重的,月翎的攻击虽然凌厉刁钻,但速度却并没有快到她躲不开,云安经过这段时间的波折,反应速度已经完全能够跟得上自己的感官了,感官上认为慢的攻击,就是可以躲开的,没理由躲得这么狼狈才对……

微微失神的当口,云安猛一转身堪堪避过袭向自己腹部的掌风,可腰间被这一掌拍了个结实,腿一软单膝跪了下去,顺势又一滚躲过月翎,已经毫无形象可言了。

折腾了这么会儿,一旁的连震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疑问“咦?怎会如此?”

月翎闻声,正好也有些累,便停了手看向他,不耐道“你又怎么了?不帮忙也别捣乱让我分心好么?”

连震的身形凝得很实,虽然依旧是一团黑气,可面上的表情已经可以看得很明显,他分明带着三分疑惑三分无辜,看向月翎道“我一直在帮忙啊!”

月翎不假思索地低吼“我没空跟你开玩笑!”

连震更加无辜“我可没跟你开玩笑,我一直在帮你控制梦笙的身体,旁人要是这么被我控制,早就站在原地让你打了!可……”可云安尚有余力在洞内逃窜,如何不让人觉得意外?

云安听完,心下了然,她说怎么自己行动受限,原来是连震在一旁阴人,玩控制流辅助么?

不过也不稀奇,他的控制技能云安不是早就领教过了?看看那个joe让他玩儿成什么样子了?不知道他现在还有没有当时被控制时的记忆,要是有的话,现在想想还不要尴尬死?

云安才懒得想连震为什么控制不住她的行动呢,敌人的技能有用才让人头疼,没用她还怕个鬼?而且躲了这么半天,她已经能更加自如地行动,停滞感越来越小,估计再过一会儿,这身体就完全不会被连震影响了。

连震较劲般的加大了控制的力道,云安身形一滞,受负感更加强烈了些,月翎看准机会飞速袭来。

腹部硬生生受了一击重拳,云安心慌地想探寻鬼胎的状况,而他仿佛感受到了云安的担心,突然用失控的方式来证明他还活得好好的。

其实也不能算是失控吧,就是受了那一击之后,他突然爆发起一阵强有力的灵魂波动,震开了月翎,也惊到了连震。

似乎对云安怀有鬼胎这件事,两人都是难以置信的。

这样的反应让云安心中的疑惑更甚几分,她一直以为,这鬼胎来的突然,其中必然少不了天族或连震的功劳,可两方都在这里,却都对这事表示吃惊,那这一胎的来历,就更加扑朔迷离了。

云安周身萦绕着一层淡淡的鬼气,月翎再进攻,招招式式全都被这层鬼气弹开,一时间月翎竟再近不了云安的身。

察觉到这一点后,云安重又变得有恃无恐起来,垂眸见到刚才坐过的那块石头,想也没想重又坐下。折腾这么半天,她都累死了。

手不经意间覆上自己的小腹,心道没白疼你这小家伙,关键时刻还是很管用的嘛!

连震终于反应过来,爆发出一阵肆无忌惮的笑声后,很是悲悯地道“看来不用我动手,你也离死不远了啊!你居然会留一个鬼胎在你腹中蚕食你的血肉精气,等他吞噬你的灵魂?果然蠢得不可救药!”

云安心中呵呵一笑,她家小家伙是那么没有人性的鬼么?她家小家伙乖着呢!孝顺着呢!

云安的面无表情在连震看来就是认命后的从容,不由再度笑出了声。

可月翎的神色就没有这么轻松愉快了,发觉云安腹中鬼胎的痕迹,她整个人嫉妒得快要发疯了!凭什么这个贱人能够无端得到他的心,还何其有幸地能够为他生孩子?

月翎眼中的嫉妒之火几乎要把云安烧穿了,云安当然没办法再无视下去,一时间心里说不出的感觉。



171.破障

这个月翎,刚出场时就给了云安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即使后来墨止夜跟自己解释清楚,自己也知道月翎跟墨止夜什么也没发生,可本能的,她还是讨厌月翎这个人。

直到月翎以“凌月”的身份再度出现在眼前,理清了她的真是身份以后,云安心中只剩下同情。

为了一个男人,放弃了大好的前程,从高高在上的天族公主变成她最不屑的人类,真的值得么?

可换做是云安自己,若是为了墨止夜,似乎也是愿意这么做的……

所以,厌恶又同情之余,云安心中又多了丝敬佩,整合在一起,云安看向月翎的目光变得无比复杂。

这样的目光让月翎更加愤怒,她就算变成了人类,也轮不到这个贱人同情!

继而愤恨的目光转向连震那边,阴恻恻地问“怎么,你这话的意思是不对她动手,单看她自生自灭?”

连震似乎在认真的思考着,无意中倒是给了云安喘息的空间。

云安不动声色地坐在石头上调息,眼前两个暂时捆

绑在一起的同盟貌似意见发生了分歧,一向高傲的月翎顿时拿起了她十九公主的架子,大有一副你敢说个是我就先弄死你架势。

连震没有理会她,似乎在认真地考虑着什么。

其实他的想法也不难猜,无非就是鬼胎一事对他来说实在是意料之外,自然也不在计划之中,他那一肚子已经憋好了的坏水被鬼胎这么一搅,肯定要重新计划的。

半晌,云安的呼吸渐渐均匀,恢复了七七八八,连震才像是做好了决定般,出声道“这鬼胎虽然还不成形,却有如此强大的鬼力,真要放任她生下来,只怕要坏事……”

月翎不耐道“废话少说,鬼尊在外面还不死心,你要等到他攻破屏障冲进来再动手吗?”

云安缓缓站起来。

短暂的分歧过后,这两个人重又团结起来一致对外。休息得差不多了,云安开始在心中计算,两人合力的话她能撑多久。

一边计算,一边尽可能地拖延时间,看向月翎,勾勾唇角缓声问道“受累问一句,沐风呢?”

这个月翎,虽然投身瑶池,洗去了天族的血统,用不了灵力,可功力依旧不容小觑,可见她在天界做公主的时候,也并非是混吃等死的。

沐风的记忆恢复虽然有小半年之久,他自己也勤快,闲暇时间几乎都用来运功练术法,也却是找回了不少的功力,可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前身浑厚的内力,那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成的,所以如果跟月翎动起手来,难保不会吃亏。

云安一直惦记着这件事,此时得了空闲,自然要问一下,就算得不到答案,好歹也能拖一会儿时间不是?

没想到月翎还真一脸不屑地答道“你真以为派那么个废物就能看住我了?他都看不出,他盯着的只是个傀儡而已,你也放心把这么艰巨的任务交给他!”

云安面色如旧,心里却暗自松了一口气。盯着一个傀儡总比真打起来而负伤的好。月翎准备充分,肯定料准了有人会去盯着她而早做部署。云安深知这一点,所以并不觉得沐风坏事,趁着月翎还在自顾不屑的当口兀地发难,运起灵气狠狠地朝她的胸口拍去。

行至半路,身体的停滞感再度来袭,凌厉凶狠的攻势骤然转缓,被月翎轻松避过,而云安也几乎就是一个送上门去找打的架势,堪堪停在了月翎抬手就能够到的位置。

月翎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变戏法一般地翻出一个匕首,直捅向云安心脏的位置。

云安脸都黑了,好好地肉搏不好么?怎么还动上刀子了?

脚步前所未有的沉重,即使自己身上的鬼气已经将她环绕得密不透风,凶狠异常地抗拒着连震的控制,却依旧有几秒钟的时间让云安无法动作。

胸口一阵刺痛间,云安也终于找回了一点身体的主导权——有些费力地抬起胳膊,只是挥开月翎拿着匕首的手就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还好,刀子捅得还不深,只是被云安这么一挥,锋利的刀刃瞬间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自左胸口到左臂,顿时鲜血淋漓。

伤口一抽一抽的疼,云安的脑子里居然还在感慨这匕首真快。

腹中的小家伙适应了现下的控制,终于在一阵鬼气激荡后,成功将连震的力量弹了出去。

连震那边似乎受创不小,身形摇晃一下,脸部随着气息的混乱而显得有些狰狞。直勾勾地瞪着云安,那模样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了。

云安勾起嘴角,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意。她就知道,连震窝在这黑黢黢的洞里可不仅仅是启用禁术魂体虚弱这么简单!

不光虚弱,一旦禁术开始实行,消耗的鬼力都是成倍的,直到术法完成,魂体得到强化。在这之前,他应该能不动就尽量不动,尽可能地保存鬼力。

所以他才会躲在这里,云安找上门来的应对措施,其实是连震最不想启用的措施。因为云安的到来,连震将要面对的消耗实在是太庞大了。

云安不会给连震调整的机会,控制她行动的束缚已经完全被腹中的小家伙抵抗住,云安直接越过了月翎袭向连震。

一连七八道各式各样的驱鬼符印一股脑全拍在连震气息混乱的魂体上,他虽然没有实体,不会流血,可是会卸鬼力啊!在这番激烈的攻势下,连震节节后退,完全处于被动。

月翎还不想自己的同盟这么快就被干掉,忙加入到战斗中。

云安肚子里的小家伙这时终于显现出他的实力来,月翎的几次进攻都被层层鬼气弹开,一时间,云安以一对二还能游刃有余毫不费力。

可是,这样的情形没能持续多久,弥漫在云安周身的鬼气忽隐忽现地闪了几闪,兀地消失无踪。

三人同时一愣,云安关心则乱,反应得少慢了一步,就见一团杀意凛然的鬼气和一把寒光凛冽的匕首一前一后齐齐向自己袭来。

“轰隆!”

洞口处突然一声巨响,下一秒,一道白影风一般地自门口刮了进来,拍散了鬼气,又一扬手连匕首带人直接掀飞了出去,月翎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直直地飘出了洞口,“噗通”一声砸进了水里。

原先以为这洞之所以不会进水是因为洞口设置的屏障,可如今屏障被毁,还是没有水流进来,十分神奇。

云安抓着墨止夜的手,终于找到了主心骨般,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目光冷然地投向了连震。

直到手被反握住,且越握越紧,云安才不得不看向墨止夜,见他眸光晦暗冰冷地盯着她的左臂看,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她那从胸口连到手臂的伤口。

墨止夜的目光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个遍,眸光就变得更加晦暗,隐隐有怒火从中窜出,让人看得心惊胆战。

云安下意识地垂眸看了看自己,呃……好像是狼狈了一些哈!

她今天穿的一身浅色衣服,此刻左半边被血染得通红,混着洞内地上的尘土,看起来脏乱不堪,月翎那匕首有实在是太快,稍来不及躲,就要被划一道口子出来。她的外套已经不能看了,全是口子,有的口子里面的皮肉还是好的,有的却已经被血染过了……

墨止夜忍无可忍低吼道“你就这么不爱惜自己,不在意我!”

云安无比心虚,她当然想过自己突然冲进来,墨止夜会怎么想,可是本能反应她也抵抗不了啊!进都进来了,你再骂也没用了……

无力地辩解一句“我这不是在意你才不舍得你进来犯险嘛!”却丝毫起不到安慰的效果,墨止夜的脸色更青,怒意更重。

“咳咳!”连震在一旁十分煞风景地清了清嗓子。“抱歉,打断一下。你们闲聊是不是该看看场合?”

寒江底,秘洞中,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杀回来的前天族公主,一个处心积虑提升自己修为的千年老鬼,嗯……委实不是个闲聊的好地方。

墨止夜冷冷地瞥了一眼过去,淡淡道“好久不见了。”

连震此时反而镇定了下来,虽然元气大伤,却反常地凝出了实体来。看着他如当年一般的容貌,那身他当年常穿的藏青色袍子,云安的心猛地一紧。

连震负手而立,目光在云安和墨止夜身上来回地打量,好一会儿才似笑非笑说了句“说起来只有我们三人同处一室还是头一遭呢!”

云安略一回想,确实如此。当年连震就像王的跟屁虫一样,走到哪里跟到哪里,自然身后也乌泱泱跟着一群人。就算王召见墨止夜,也断不会出现只有他们三人在一起的场景。

“梦笙,同时面对新旧主子,你的感想如何?”

握着云安的手又是一缩,云安不动声色地勾了勾手指,在他掌心画了个圈安抚着。再看向连震时,云安忽然笑了。



172.卑微

“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云安眼底满是讽刺。“你跟止夜,有可比性吗?”

连震面色一沉。

“我姑且当你是我的旧主,可止夜,从来都不是我的新主。”云安回头,望向墨止夜俊逸的面容,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他是我的全部啊!

这么肉麻的告白,云安自然不会真的说出来,默默在心里想一想,再偷乐一下就好。

洞外,月翎浑身湿漉漉的仿佛水鬼一只,跌跌撞撞地重又走了进来,阴恻恻地瞪着云安,仿佛刚才把她拍出去的是云安而不是墨止夜。

云安觉得自己很无辜,继而又觉得月翎好可怜。

自打墨止夜闯进了洞内,云安的心就变得轻松不少,气氛变得不再紧绷,云安的一颗心全都放在墨止夜身上,再不去防备连震或是月翎。

百分百的信任。

“有点累。”云安咕哝着,直接靠在了墨止夜的身上。

墨止夜轻叹了口气,无声地捏了捏云安的肩,缓声道“去歇着,接下来不用你了。”

云安很听话地走到角落里席地而坐,真的去歇着了。

月翎的脸色更青,眼中更加怨毒。可墨止夜从始至终都没分一眼给她,就是连震都比她“幸运”,好歹确认了云安没事后的墨止夜,一直在留意连震。

“我们也别浪费时间了,对吧?”墨止夜冷冷地道。“新仇旧怨,今日就做个了断吧。”

云安在一旁,俨然一副看戏的模样,墨止夜话音刚落,还举手插言“我比较关心的是连震你为什么非要揪着我们家鬼尊大人不放?”

上一世,连震心机颇深,为了上位,小心翼翼步步为营,最终成功弄死了墨止夜,自己坐上了大玄人人称颂的位置。他的死又跟墨止夜和云安都没有关系,按理说转世过后,墨止夜不满世界找他的麻烦他就该烧高香了,怎么反倒一个劲儿的自己找死?

想不通就问,回答云安的,是肆无忌惮的笑声。

云安翻了个白眼“有什么可笑的?话说最初要不是你主动找麻烦,止夜到现在可能都发现不了你,你就偷偷摸摸玩儿你的重生,没人会管你,多好?”

连震讥笑着看向了墨止夜,道一句“那你可要好好问问他,到底都干了些什么了。”

“干什么了?”云安狐疑地望向墨止夜,算算时间,连震死的时候墨止夜估计还在鬼界闭关养魂,极狱之境的试炼恐怕都还没过,能干什么?

随即,云安反应过来了——墨止夜干不了,冥王能啊!

连震当年是寿终正寝的,不够格成为厉鬼,自然归冥界管。墨止夜难道是提前跟冥王说了什么了?就算那会儿墨止夜跟冥王不熟没有打招呼,那冥王也早就知道连震了,本来就对那个道貌岸然的家伙没什么好感,听说他下来了肯定要拿来消遣消遣,毕竟他老人家天天窝在冥界闲得蛋疼,不找找乐子怎么能对得起自己?

单看连震能被逼得逃出冥界做只孤魂野鬼,也能想象出冥王当年有多“顽皮”了。

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连震的脸色就更黑了。

一旁完全被无视了的月翎终于忍不住,颇激动地吼道“墨止夜!你就没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墨止夜挑了挑眉,似乎很不高兴跟“老朋友”的叙旧就这么被打断了,终于,斜眼向月翎看去。

月翎此时看上去有些狼狈,甚至照云安都好不到哪里去了。先前说她像水鬼,真的一点也不夸张。她在一边被晾了这么许久,头发、衣服还在湿漉漉地往下滴答着水珠,这么会儿脚边已经是一滩水坑了;没有天族气血护体,刚才又被扔出去的那么匆忙,她被秋夜里的寒江泡了个通透,此时面上青白青白的,说不上是气得还是冻的。

应该是冻的吧,云安看她抖得十分有节奏感,光看着都不由跟着一阵发冷,下意识地搓了搓手臂。

月翎则完全顾不上云安的反应和眼神了,跟云安一样,从墨止夜出现起,这颗心就再挪动不了,全放在了他的身上。

“墨止夜,”月翎上前两步,试图拉进与墨止夜之间的距离。可就算站得再近,两人之间的距离也依旧遥不可及。“你看到这样的翎儿,真的没有什么话要说吗?”

墨止夜再度挑眉,不悦渐浓。不光不悦,还多了几分嫌弃,糅杂在一起,让人无比心凉。

看戏的云安忍不住再度插嘴“我说十九公主啊,你这份执着要是换个人,兴许早就抱得美人归了。”

正想说点什么的墨止夜,听到“美人”二字,嘴角不由抽了抽,狭长的丹凤眼迷成一条缝,面色不善地看向了云安。

云安面上立时挂起狗腿的干笑。

“你闭嘴!”月翎冲着那边就是一声吼,惹得墨止夜眉头一皱而不自觉,重又深情地痴望着墨止夜,看得云安在一旁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再向前两步,月翎轻轻地道“夜,你看看翎儿……你讨厌我父亲,没关系,我已经跟他断绝了关系了。你讨厌天族?那更没关系了!翎儿已经不是天族人了啊!夜,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

云安扶额,不忍再看。听完月翎如此深情的一番告白,云安自己都要被感动到了,也就墨止夜能依旧面若寒霜置若罔闻,对月翎的话完全就是无动于衷的模样。

月翎眼中浓浓的期待逐步消退冷却,转而变成了乞求,可墨止夜始终冷眸相对,这份乞求也终于被掐灭,月翎顿时面如死灰。

“夜……”

墨止夜终于沉沉地开口“说完了?”不等月翎回答,墨止夜又自顾补充道“说完了就请滚,快点滚,尽量往远了滚。”

云安刚替月翎酝酿出了一点悲伤的情绪,被墨止夜这一句石破天惊的回复弄得一下没收敛住,又笑出了声。

月翎怨毒的视线立刻就投了过来,那眼光仿佛淬了毒的刀子,恨不得立刻剜进云安的心脏。

她也的确这么做了。

早在她凑近墨止夜的时候,恐怕就已经在准备这一刻了。因为她此时不光离墨止夜很近,同时也离角落里的云安很近很近,匕首泛着幽冷的寒光径直朝云安捅过来。

云安动都没动,就见墨止夜随手一挥,月翎就又被丢出了洞口。这一次,云安分明瞧见墨止夜将月翎丢出去的同时,施了一道定身的术法,心道,这月翎怕是一时半会儿都不能再进来捣乱了。

闲杂人等被清理出去,眼下就是三人做这最后的清算了。

“休息的怎么样?别说我们鬼尊大人没让着你啊!”云安轻松调笑。

墨止夜递给她无奈的一眼,继而冰冷地望向连震。

不用多说,动手便是。

青焰熊熊燃起,将狭小的洞照得异常刺目,火墙瞬间将连震围在中间。

“砰!”

原本凝成实体的鬼气兀地散开,绕过层层青焰四溢在洞内。

“墨止夜你趁人之危!”洞内回响着连震气急败坏的声音。

墨止夜看都懒得看他,淡漠地回一句“你是人么?”

话音未落,墨止夜已然眼疾手快地抛出几个火球,精准无误地打在几处,洞内响起连震的闷哼,显然是受创不小。

连震的声音听上去也有些颤抖了“几日不见,你小子倒精进不少。”

墨止夜不置一语。对付魂体,他最在行了,就算不用玊族术法克制,也可以凭着身份进行压制,加上连震此时是最虚弱的时候,先前那能够跟墨止夜媲美的力量已经全用来启动禁术了,此时在墨止夜面前完全不够看。

洞内一个锲而不舍地追一个上蹿下跳地逃,很是热闹。云安全程支着下巴,看得十分投入。

突然,身后的空气有了一丝丝微小的波动,云安没有回头,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勾了起来。心道某人还真是有两下子啊!

刺骨的寒意兀地从背后传来,云安毫不怀疑,她如果躲不开,这一下完全可以要了她的命!

可惜……

墨止夜甚至都没看过来,因为他知道这点伎俩根本不可能偷袭成功。

云安握住那只拿着匕首的手腕时,她还抖个不停,完全就是一副失控的样子,自己的心都不稳了,又如何能达成目的?

“我说十九公主啊,您这偷袭水平太低了,不够看啊!”

月翎的脸色铁青,可冲破定身术法已经耗费了她太多的力气,这会儿被云安牵制,根本动弹不得。

“贱人!凭什么!凭什么你这样的贱人还活在这世上碍人眼!去死!去死!!”月翎的胳膊一直在发力,却一直无法再前进分毫,攻不下,月翎抬脚便踹向云安的胸口。

云安抓着她的手腕,行云流水地起身绕到她身后,略一发力,她便握不住手中的匕首了。

遽尔发现周遭气氛有些不对,抬眼,就发现打得火热的墨止夜,突然失去了对手。

“什么情况?!”



173.神助

云安左看右看,洞内的确没有连震的踪迹,他就这样,在墨止夜的眼皮子地下,凭空消失了。

来不及细想,云安就注意到月翎面上有些异常的平静。她似乎早就知道了什么……

“十九公主貌似知道连震这个计划?”云安试探性地问出了口。

回应她的,是一声冷哼,带着浓浓的不屑。

得!从她嘴里是套不出什么话来了。

云安起身,拍拍裤子上的灰,并不怎么焦虑,只是扫了眼月翎,转头问道“止夜,这个要怎么处置?”

留着?这个月翎的思想太危险了,以后肯定还要找事。可不留又能怎么办?这么大一活人,总不能还像在大玄时那样,随手杀了都没人管。

是以云安很是为难,求助似的看向了墨止夜。

墨止夜满不在乎道“扔给冥王,反正他闲。”

云安和月翎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墨止夜就已经将月翎送进了冥界。

云安“……”突然觉得冥王好可怜啊有木有!他现在会不会十分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招这么个损友给自己啊?

不过弄走了闲人,两个人总算有空安静下来仔细想问题。

连震的突然消失,让云安的心里隐隐有一丝不好的预感,她还没来得及想清楚这不好的预感是什么,就被一阵眩晕打断。

摇晃两下,立时有一个坚实的身体扶住了自己,头顶是墨止夜不悦的声音“下次不许再这么冲动了!”

“嗯。”云安缩在他怀里闷闷地应声,眩晕感过去后,脑子也清醒了不少。

这一清醒,一连串可怕的可能就兀地跳了出来。

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从墨止夜怀里钻出来,无比慌乱地道“不对!错了错了!全错了!”

“什么?”墨止夜凝眉,疑惑地垂眸看了过来。

“时间,时间不对!福利院福利院!”云安急得语无伦次,墨止夜却还是听明白了云安的意思,垂眸揽住她,眨眼间就消失在洞内。

这么匆忙,只因为云安忽然想到,前三起事件只是引子,都是为了让那八十一个孤命孩子发挥最大的作用,所以最后一步,只要日子对,时间什么的其实无所谓的。

如果连震是个强迫症患者,那就拖到下午三点四十,如果他不是,且危急关头,难保不会直接跑去运作。

云安拿出手机看了一眼,零点刚过十分钟。

眼前的福利院,一片静谧和谐,丝毫察觉不到异常,也没有连震的影子。

连震如今这个状态,不可能还隐藏得住气息,不在吗?

云安疑惑不解,难道这货真是强迫症?非要等到下午?那这会儿他又躲到哪里去了?

倏然,一阵急促又可以压制了的脚步声右远及近,云安颇意外地忘了过去。

黑暗中跑来的人不是沐风是谁?

“沐风?”云安压低了几分音量,悄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不是去盯着月翎了吗?”

沐风满脸的不淡定,有些尴尬地道“别提了!我看了半天发现那只是个傀儡,正版早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我找不到你们,又联系不上。”沐风指了指手机,云安那时正跟连震和月翎僵持着,又是在江底,没有信号也很正常,便多说。

沐风继续道“然后我就跑这来盯梢了,没想到收获还真不小。”

他说着,扔过来一个葫芦状的物体。云安接住一看,还真是个葫芦。

葫芦很小,通体紫得发黑,刻满了符咒,略一探查,就探查到里面有魂力的波动。

“我废了好大劲儿才做出来的,一次只能装一个魂魄。”沐风少有的有些得意。“幸好是来了,刚来不久就看见连震匆匆忙忙地过来,不过他受了伤,很轻松就进去了。”

进葫芦里了……

云安愣了足足有一分钟之久,再反应过来的时候恨不得抱住沐风的腿叫大神,看了一眼身旁的墨止夜,才硬生生压下了这个无脑的冲动。

耗费了大半个晚上,折腾得筋疲力尽,还把目标弄丢了。要不是沐风的这个先见之明,八十一个无辜的孩子,就要这么没了……

沐风拉回了云安的意识“不过我这个葫芦收收普通的魂儿还凑合,不敢保证是真的压制住了连震还是他在等着什么伺机行动,夜,你还是趁早处理一下吧。”

墨止夜点点头,道一句“先回鬼界。”

云安愣了愣,忙摇头“你们回去,我,我回家。”刚才的情形太严峻,她还没有机会好好探查小家伙为什么会失控,也不敢保证进了鬼界他会不会再失控。

墨止夜似有似无地斜了眼她的肚子。

“失控了吧。”一句疑问句,让墨止夜说出了很肯定的样子。

云安摇摇头,顿了顿又点点头,神色复杂地道“我能控制得住。”

老实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控制,只是小家伙到现在都没有做出伤害她的事,让她本能地相信,她可以。

“江底秘洞外,纵然有天族设下的屏障隔着,有一瞬间他的鬼气还是泄露出来了。”

云安大为震惊,不光云安,沐风都有些讶然。

墨止夜又道“如果他真的彻底失控了,我担心……”

云安一把拉住墨止夜的手,道“别担心!不会,我不会让那样的事发生的!”

墨止夜沉沉地看着她,良久,才妥协。

长长地叹了口气,墨止夜有些无奈地道“他消耗太大,需要休养,回鬼界养着是最好的办法,不过你需要勤留意着,避免他休养太过。”

云安迟疑一下,似乎她真的有必要去一趟鬼界。

本命精元已经完全被小家伙吸收了,她体内没有别的供给,留在人界确实影响他成长,而她也应该去鬼界想想办法,看看有什么东西能够继续让他吸收消耗的。

想通了这一点,云安反而急躁起来“那快走吧!”

鬼界。

一踏进这个阴沉沉的地界,云安就说不出的舒适。

以往只是安心,因为墨止夜。可如今,安心之余,还多了几分惬意,全身的毛孔仿佛都在争先恐后地打开,来吸收这里浓郁的鬼气。

是因为肚子里那只小家伙?

来之前云安特意探查过,小家伙在她肚子里缩成小小一团,安安静静一动不动,似乎在沉睡,可一进入鬼界的地界,他貌似立刻清醒了,有些贪婪地吞噬这云安周围的鬼气。

云安轻轻叹了口气,如果一直这样保持着平衡,那她在鬼界住上几个月也没什么的,可就怕他再度失控。本来墨止夜看他都够不顺眼的了,出点什么意外还了得?

想起墨止夜沉着脸满是敌意地盯着自己肚子看的模样,云安好气又好笑,心道小家伙会不会以为这是个后爹?

走在前面的墨止夜似乎察觉到云安不怀好意的目光,回过头斜她一眼,云安忙正了正神色。

“你回殿里等着吧,那个地方太伤魂体。他比较脆弱,禁不起折腾。”

云安心底一暖,回鬼尊殿的路上还不忘小声嘀咕“听见了吧?他不是后爹哦!还是很关心你的。”

小家伙像是听到了,微微晃动两下来回应云安的话。

云安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心情简直不要太好。

直到进了鬼尊殿,才察觉到周围鬼侍小心翼翼的目光,不由垂眸看去,这才想起她还穿着在江底秘洞折腾得面目全非的那一身衣服,胳膊上的伤被墨止夜止了血,还是要上点药才好得快一些。

“鬼,鬼后……”最近一直负责云安起居的女鬼吓得不轻,小心翼翼地过来,想要扶,又不敢贸然动作。

云安忙道“我没事,有药吗?”

“沐风先生房里应该有。”

云安打发她去拿药,自己从衣柜内找了件白色的睡袍拿进了浴室。

身上淤青擦伤无数,有些惨不忍睹。小心翼翼地避开刀伤洗了个澡,鬼侍就进来了。

“鬼后,沐风先生特意让人把药送来的。”

云安点点头道谢。

鬼侍包扎的手法还挺娴熟,不多时就把伤口上好了药包扎起来,还一脸担忧地问“这么长的口子,真的不用缝针吗?”

云安满不在乎“又不深,缝什么针,我肉皮和,两天就结痂了。”

套上睡袍,云安散着长发,女鬼般地在屋内闲逛,左等右等,都没等到墨止夜回来,反倒把自己等困了。

接连打了十几个哈欠后,云安撑不住,倒头睡下。

破天荒地,云安梦到了儿时的小村子。

她已经不记得她多久没梦到了,貌似是遇见墨止夜之后。

在那之前,她倒经常能梦到,梦到小村子里的村民拿着锄头镰刀,从里追到外,活活把她砍死……

呃,的确不是什么好梦,不像今夜这个梦,光是看画风都觉得很温馨。

云安清清楚楚地知道这是梦中,甚至还清楚地记得她是睡在鬼界的鬼尊殿中的,不可能转眼就出现在这里,所以这只能是个梦。

云安不慌不忙,很是悠闲地走在这相间小路上。



174.请求

各个院子大门紧锁,安静却不阴森,走在羊肠小路上,完全没有恐怖片的氛围,反而觉得很轻松,很舒适。

微风、斜阳,一切都是那么真实,又那么恰到好处。

直到迎头走来一个身影,云安的心里突然没来由地泛起一抹酸楚。

那人逆着光,可云安还是本能地认出了她。

“七……太婆?”

听到云安小小声的呼唤,七太婆抬起了脸,走得近了,云安能看到她面上扬起的一抹笑意。

很慈祥,很温暖,像天边那缕斜阳,泛着红彤彤的光,不刺目,温和无比。

“能这样看着你长大,看着你摆脱了那些不幸,真好啊……”

七太婆有多久没有像现在这样以长者的身份跟她说话了?

不记得了……

云安仔细想了想,她似乎真的很少到那间山居去,以前是抗拒,后来就是遗忘……上次从山居出来,是什么时候了?云安竟一时间有些想不起来。

“去吧!孩子,不管你选择了那条路,都要坚定地走下去,就像现在这样,坚持着你的本心,不要放弃,不要让自己留下遗憾,更不要某天想到如今种种而感到后悔!”

七太婆的身影随着温馨的场景缓缓淡化,直至消失不见。

云安悠悠睁开了眼,枕边湿了一大片。连她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哭到能够把自己哭醒……

就是有一种抑制不住地悲伤席卷而来,压得云安透不过气。

墨止夜还没有回来——其实她也没有睡多久。

换了身衣服推门出去,那个鬼侍还尽职尽责地守在门外,见云安出来,似乎还微微一惊。

“鬼尊那边儿还没完事么?”

“是冥王大人来了,尊主正在跟他议事。”

云安登时想起几个小时前,墨止夜往冥界丢了个多大的麻烦去,想来是冥王气不过,又听说墨止夜回来了,才跑来理论的吧?

“在哪里?我也去瞧瞧。”

先前就说要找机会跟冥王谈谈不辞,可这个机会一直到今天都没有找到。见到冥王以后,云安反而更在意的是其余的事。

两人就在鬼尊殿的偏殿,嗯——三人,沐风也在。云安进去的时候,正赶上冥王在里面发牢骚。

“我说老墨!你行不行了?之前动不动给我扔个小诛心,疗伤我在行,那天族公主你扔给我是几个意思?再欺负人也要有个限度吧?”

墨止夜淡漠地反问一句“你是人么?”

沐风在一旁打着圆场,和和气气道“冥王也不必太在意,再怎么风光那也是前天族公主,如今她只是个凡人,还是个执念很深的凡人,我们的意思是呢,如果冥王有什么法子,能够让她这点执念趁早打消……”

话没说完,冥王大人已经炸毛了“打消?你来告诉告诉我,怎么打?你们真当我是万能的呢?有人性吗?”

墨止夜继续冷淡反问一句“本尊是人么?”

云安有点替冥王大人听不下去了,推门走了进去,三人立时收了声,齐齐向这边望了过来。

墨止夜敏锐地第一时间察觉到云安的眼睛肿了,眉头一皱,不待他问,云安就自觉地解释起来“做了个梦,醒了就这样了。”

继而转头看向冥王,语调沉沉道“我有事想拜托冥王大人。”

墨止夜的眉头锁得更紧了。

冥王却只觉得稀奇,眼底也来了些兴致“哟!稀奇了,鬼后有什么事能拜托得到我的?”

“有个人,泄露了太多的天机,到了你们冥界,刑罚什么的,都免了吧……给她安排个好点的胎,下辈子不要太辛苦。”

冥王大人的兴致更浓了,直了直斜倚着的身子,支着下巴看着云安问道“谁呀?这么郑重?”

云安顿了顿。

从梦里哭醒,她平静地给自己换上能见人的衣服,平静地走过来,平津地说出拜托冥王的话,可在听到冥王那句“谁呀?”的时候,她却突然无法平静了。

眼里有些发热,继而就有些看不清东西,像是蒙了一层雾,云安连忙仰起脸让那脆弱的证明自己流回去,有外人在,她不该这么失控。

兀地,云安被一股大力扯了过去,撞进一个熟悉的怀抱,就彻底控制不住了。

把脸埋进墨止夜的胸口,云安咬着牙才没让自己哭出声,可颤抖的肩膀出卖了她,死死攥着墨止夜衣襟的手也出卖了她。

梦里的,是七太婆的魂体……她就这样,很平静地离世,很平静地到云安的梦里告了个别……

明明接触的并不多,可云安就是很伤心,虽然曾经她很讨厌七太婆,可知道了她为自己做的一切,还怎么能讨厌得起来?多么好的一位老人啊,在她不知道的二十多年里,默默给她温暖,不求回报,甚至不想人知道……

“止夜,你也要好好感谢七太婆。”云安缩在墨止夜怀里哭得很伤心,还不忘闷闷地道“要没有她,你还哪有机会对我打击报复?”

墨止夜原本担忧的情绪因为云安的一句话而变了味儿,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她黑黝黝的头顶。

“我什么时候打击报复了?”

“你敢说你刚开始没打这个主意?”

“……没有。”

“不信!”

……

冥王“……”

沐风“……”

“你可以去再见她一面。”

云安摇了摇头,好容易眼泪都止住了,退了半步把脸擦干,才低落地道“七太婆想说的话,都在梦里跟我说完了。我就……不去打扰她了……”

说着,云安从墨止夜怀里探出头,用红肿的眼睛看向冥王,继续刚才的话题“可以吗?”

冥王“……塞完了狗粮,又开始指使人了?”

云安将墨止夜的“优良传统”发扬光大,脸不红心不跳地道“那当然,让人干活总要先把他喂饱。”

冥王的脸色顿时变得很好看,五颜六色的。

一声低笑在云安的头顶响起,墨止夜眼底尽是柔和与宠溺,不由自主地覆上云安的头顶,轻轻拨弄着她的发丝。

“别难过,我一直都在。身前,身后,身侧,都是我。”

云安的鼻子又有些发酸,可是她不想哭了,墨止夜这番话带给她的感动,留到几十年以后想起来的时候再哭吧!

“那个月翎……”

墨止夜平静道“冥王有办法。”

云安乖巧地“哦”了一声。

冥王“……老墨你说这话之前,问过冥王本人吗?”

几个人都笑了。

冥王是有办法的,他闲在冥界的这些岁月,没人陪他打发时间的时候他大多都在钻研药理,之前做过可以消除人类记忆的药物,药引是忘川水,又加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功效是可以消除人记忆的,但没人给他试,不确定会有什么副作用,毕竟那些乱七八糟的很多都是至毒至阴之物,纯属是他闲得发慌才勾兑着玩儿的。

月翎就成了这药的第一个使用者——或者说小白鼠会更贴切?

之后月翎会以什么样的状态回到人界云安就没兴趣管了。冥王大人虽然看着不靠谱,可云安都破天荒地求到他头上了,他就变得很靠谱了,最起码效率很高。

云安被墨止夜哄着睡了几个小时,醒来就听说,七太婆已经入了轮回了。

通道也没有这么快的,尤其是因为七太婆的原因,原本一个生前好事做了不少的鬼要晚两年才能投胎,为此,云安心里小小的过意不去了一下,随即就开始替七太婆开心。

下一世,她可以无忧无虑地长大成人,做自己喜欢的事,遇上喜欢的人,完美的结束一生。

算是云安为她做的第一件,也是唯一一件事吧,也算作报答她小心照顾了二十年的情分。

“至此,在这世上真心对我好的人,就又少了一个……”云安感慨着。

正在一旁守着她吃饭的墨止夜捧着竹简,斜了她一眼,有些担忧。

一个没什么感情的老人,就让云安难受成这个样子,如果今天入轮回的是柳橙,或是宋美娜呢?不敢想,就像云安不会敢面对这些一样,墨止夜也不敢面对悲痛失望的云安。

云安到现在都像是没有去想这个问题,又或许,她在刻意回避。

可眼下的情况就是这样,云安因为灵力的原因,寿命会越来越长,而她身边的人,也终将一个个消失……

“连震,怎么处理的?”云安突然开口,拉回了墨止夜的意识。

重又望向云安,见她无比平静地喝着碗里的汤,心却仍是无法放松下来。

她在伪装成不在乎的样子,他知道。

可是戳穿了说,她会崩溃吧?

“他的鬼力全靠着怨念支撑,如果不能化解,即使消灭了他的魂体,他还是会有机会卷土重来。虽然有办法,但过程要长一些,暂时就把他压在鬼牢,有阵法压制,他出不来,还会变的越来越虚弱,更有利于彻底清除掉这颗炸

弹。”

云安点点头,没有再问的意思。



175.宴会

没什么好问的,墨止夜已经说得很详细了。

云安继续埋头喝汤,今天的饭菜是沐风大厨特意准备的,虽然没胃口,云安还是捧场吃了点,却食不知味,觉得自己胃里的东西够消化一阵了以后,就不想再吃了。

“他昨晚没折腾吗?”

云安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墨止夜说的“他”是谁。总算来了些精神,缓缓摇头道“很乖,没有闹。我醒来的时候查看了一下,似乎很稳定。”

墨止夜没说话,云安想了想又道“我们来想个名字吧?”

“都不知道是男是女呢,急什么?”墨止夜笑得自然,心底却没这么轻松。如果,真的留不下的话……还是不要抱什么期望的好!

云安没看出墨止夜的想法,自顾道“总要有个名字,你也太随意了!”

听出云安语气中的不满,墨止夜无声叹息,道“听你的。”

云安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墨止夜的状态很不对,让她感到不舒服。

“止夜……”

“嗯?”墨止夜抬眼,平静地看着她。

一瞬间云安不知该说什么的好。

垂眸看向面前摆着的空碗,有一刻觉得自己似乎真的做错了。

两相无言,气氛沉闷下来。

小风波结束,云安再次投入到课业中去,鬼胎在她肚子里一天天长大,她要争取提前毕业了。

恢复记忆以后,专业知识已经其实都难不倒她了,云安一边复习,一边写论文,整天忙的不可开交。

又或许,她是在逃避,逃避面对墨止夜。自那天以后,两个人似乎很久没有说过话了……

这场冷战,云安说不出为什么而开始,也不清楚什么时候才会结束。只知道每每对坐一处,都无话可说。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一个月之久,却丝毫没有要结束的意思。

墨止夜回了鬼界,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云安不问,不听,全身心投入到书本中。

肚子里那个小家伙,自从离开了鬼界就没再生长过,要不是还能感受到他的气息,云安甚至要以为他死了。

想要毕业的心就越发急切了。

手边的事解决,她就去鬼界养胎吧……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

正忧郁地咬着笔,电话响了。

“美娜……”

刚一接通,那边就响起一个风风火火的声音“哟!疯狂学习还没把你学傻,还知道我是谁呢?”

云安哭笑不得“别闹,我看书呢!”

“看什么书!你今天要是不来,咱们就绝交!绝交!!”

云安“……什么事啊?”

宋美娜的声调高了好几度“你还真是学傻了啊?!我上周就跟你说了订婚宴!你全当耳旁风,左耳进右耳出了是吧??”

云安被她吼得一愣一愣的,迷迷糊糊地问“什么订婚宴?谁跟谁?”

“啊啊啊啊啊!!!”电话那头的宋美娜再忍不住,怒吼道“云安!!!!你是不是缺心眼儿?!我哥跟橙子啊!!!两个人天天在你耳旁念叨,你居然也能忘?!”

云安终于想起,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可是她们说的日子,这么快就到了吗?

“是,今天?”

“不是今天是哪天?你是真学傻了是吧??礼服我都给你准备好了,你现在到我家开始准备,宴会下午三点开始,时间还来得及。”

“哦好!”云安匆匆忙忙收了书本,看了眼时间,上午十点。

宋美娜是真的了解她,知道她这段日子废寝忘食,肯定什么都没准备,干脆都提前帮她预备好了。

这些天心无杂念的复习写论文,云安都来不及分析,为什么订婚宴预备的这么急。

仔细回想一下两人这些天在她耳边的念叨,确定她们没提过这类的原因。

坐在出租车里,云安想了一路都没想明白。

出租车进不了别墅区,早有宋家的管家站在门口迎接。

“云安小姐。”

云安笑着跟他打招呼,信步跟上。

这一个多月,云安几乎把外界的事都屏蔽了起来,以至于看到柳橙时,十分愕然地脱口一句“橙子,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不光瘦了,脸色也很不好。

听了云安的问题,柳橙脸色一僵,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没说话,造型师继续为她调试着礼服。

云安觉得莫名,宋美娜已经拎着几条裙子大步走来,一边一件一件的比量,一边没好气儿地数落道“你说说你,这么大的事你是一点都不往心里去啊?我要不提醒你,你是不是就真忘得死死的了?”

云安说实话也不是,说谎也不是,只得干干地笑了笑。

“诶?你老公呢?”宋美娜有些诧异。“他居然不来看着你了?”

云安愣了愣神,神情有些黯然。一个月没说一句话,就连他为什么突然回鬼界都不知道……

面前维持住了面上的从容,云安轻松答道“他有事,不过来了。”顿了顿,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问“怎么订婚订的这么仓促?”

宋美娜小心翼翼看了看周围,见没人注意到这边,才小声道“跟你说也没事,不过你不要说出去啊。橙子有了,两个月。”

说这话的时候,宋美娜一脸的姨母笑,贼兮兮的。

云安则仿佛被雷劈中,愣在当场。

“我哥动作太快了,始料不及啊!”

云安望向柳橙,总算知道她为什么瘦成这样了。妊娠反应很严重啊!

“三个月前说出来不好,只有早早把婚先订下,算是提前发个喜帖,婚礼在下个月,满了三个月,她的胎也就稳了,不会有闪失。”

云安心中有些患得患失,同样是怀孕,柳橙这一胎在宋家和柳家都是极为重要的。

换个礼服的功夫,宋敛宸就不止一次地上来询问柳橙的状况。柳妈妈更是全程陪着,眼底虽有些复杂,但更多的还是喜悦和心疼。

云安知道柳妈妈的担心,柳橙的家在一个小县城,父母都是淳朴的退休工人,充其量也就算好一点的工薪家庭。可宋家的产业在国内数一数二,柳妈妈什么时候想过,自己的女儿会嫁到这样的家庭里?

好在宋父和宋敛宸都是真诚的,宋敛宸对柳橙的感情也是真实无疑的。

柳橙今天的状态还挺好,宝宝没有闹腾,她除了脸色白一些,精神头还不错。

云安穿着一身低调的淡紫色礼服,没怎么上妆,坐在柳橙旁边看着她满脸感慨。

柳橙被她看得发毛,回头没好气儿地道“你这么看我干嘛?”

“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时间过得真快。”

被她这么一说,柳橙也感慨上了“是啊,上高中那会儿的事我都还记得呢,转眼大学都要毕业了。”

“祝你幸福。”

“你也是。”

两人相视一笑。

宋美娜凑到中间,笑嘻嘻地道“你们俩少眉目传情了啊!”

连日来的阴郁一扫而空,云安面上终于有了丝开怀的笑意。

宴请来的宾客非富即贵,其中不乏自命不凡又的确出色的富二代,特别是男性。

云安都能猜到他们打的什么注意。宋敛宸已经有主了,宋美娜还没有,能攀上宋家,对自家的好处有多大,光是想想都诱人。

可惜,宋美娜从小对着她哥那张惊为天人的脸,对长得帅的男人已经免疫了。拼家世,又有谁家能比得上宋家?

所以,想娶宋美娜,那难度系数不亚于登天了。

云安显得与这样的氛围格格不入,订婚仪式结束后,云安就溜到后院透气去了。

别墅后院有泳池,有温室,可以养花,可以消遣,这会儿也很安静。

温室里的花没有因为气温骤降而受到影响,依旧开得欢畅。走了一圈,花香醉人,云安微微有些头晕。

管家很贴心地送来了外套。

“云安小姐,房间已经为您准备好了。现在天气冷,您要是累了,就回去休息吧?”

云安披着外套,想了想点头,从温室里退了出来,再路过泳池,就见泳池旁多了三个打扮得花枝招展女人,也不嫌冷,站在泳池边闲聊着。

“雨晴,别伤心了。”

“我以为,他多少会看我一眼,我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啊……”

云安根本不记得她们是谁,也没想着理会她们,绕过泳池正要走,可接下来的对话却让她不得不驻足。

“谁知道宋少抽了什么风,放着这么好的雨晴不要,偏偏看上那么个……”那么个什么?她实在找不到形容词。

长得也就勉强说得过去,在场这三个随便拎一个出去都能甩她好几条街。家世就更是没眼看,光是看看她那对从头到尾唯唯诺诺局促不安的父母就知道。

这么一个平淡无奇毫不登对的女人,到底为什么这么好的命,能嫁给她们都巴望着不得的宋敛宸?

“雨晴?你,别哭别哭!再怎么样,我们也不能让人看了笑话去!”

“就是!那个女人有什么好的?肯定是用了手段勾引了宋少!我们就看着,等宋少厌烦了她,就会看到我们雨晴的好了!”



176.心计

云安唇角忍不住泛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不过刚刚公布了一个婚讯而已,就有这么多人急着恶意诅咒,豪门的圈子果然恶毒。

只是想不到,她们接下来的话还能更恶毒。

那个叫做雨晴的女人长相的确出挑,这会儿一哭,更是哭出了一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模样,只是这样娇艳的模样,却与她的话完全不相匹配。

“听说是爬上了敛宸的床怀了孩子,敛宸才不得不娶她的。只要没有这个孩子……”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底尽是狠色,顿了顿,又沉声道“我已经打点好了,不过是一块肉而已,她还真以为能借着机会攀龙附凤了?”

云安看向管家,管家的脸色都变了,正要上前,云安却拉住了他,悄声道“这里我来拖着,你尽早把她安排的东西找出来,别让橙子出事!”

管家犹豫地看了云安一眼,最后还是以宋家后代为重,大步离开。

那边的议论声依旧肆无忌惮。

“雨晴,这种事怎么可以由你来做?早说一声交给我们啊!”一个女人很是替雨晴感到惋惜。“万一被宋少知道……”

“你怕什么?”另一个女人不以为然地讥笑道“都说了宋少是被逼无奈,没了这个包袱,她还哪有资格嫁给宋少?”

云安从阴影中缓缓跺了出来,神色平淡反问一句“柳橙没有,你们就有这个资格了么?”

嚼舌根嚼得异常欢畅的三人,被突如其来的声音一惊,本能地面含警惕望了过来,见到云安,面上都是一僵。

云安不记得她们,她们却对云安感到十分面熟。不光是因为先前云安一直围着今晚的女主角转,更因为宋家大小姐宋美娜跟云安也是举止亲昵有说有笑。是以虽不知她的背景,但免不了要谨慎一些。

不过其中一个女人还是没压制住自己的优越感,没好气儿地瞪着云安问道“你是谁?这样偷听人家讲话,有没有点规矩?”

“规矩?”云安不气反笑,抱着胳膊直直看向她,淡然回嘴“你们这样背后议论别人,可真有规矩!”

雨晴的面色骤然冷了下来,沉沉地问“你都听到了?”

“听到什么?你打算坑完柳橙自己上位么?”云安笑吟吟地晃了晃手机,道“它听到了,还录下来了。”

其实没有,云安今早出门走得急,压根就没想起来要充电,这会儿早就自动关机了,要不然,她还真想把刚才的对话录下来拿去好好警告一下宋敛宸。

只是这番话一出,三个女人的脸色都变了,尤其是雨晴,脸色阴郁得可怕。

云安哪里会被她两个眼神瞪得害怕?依旧从容不迫地看着她们,看了看那个雨晴,突然想起白天宋美娜跟她提起过这么个人。

欧氏集团,在国内也算是数一数二的知名企业,欧氏这一代的领导人就住在这边的别墅区,并且离宋家很近很近。

两家合作多年,领导人私交也都不错,于是两家的孩子从小也就玩在一起。

欧家有个独女,好像就是叫欧雨晴,跟宋敛宸同岁,从小到大再到出国留学,都是一个学校一个专业的,说是青梅竹马也不为过。欧家长辈不止一次动过联姻的念头,可是宋敛宸雷打不动,纵使有着一同长大的情分,都没见他对欧雨晴多么上心,宋父自然不会这样勉强自己的儿子,所以时间久了也就不了了之了。

宋美娜说这个事的时候,是抱着一丝使坏的心,当着柳橙的面嘀咕的。果然柳橙听了面色很不好看,宋美娜也因此被亲哥狠狠数落了一通。

云安全当看了个热闹,压根没往心里去,这会儿见到了青梅本人,愣是没反应过来也属正常。

虽然气愤,可云安总要考虑一下宋叔叔的立场,两家多年的老关系,就算要翻脸,也轮不到她一个外人中的外人来挑这个头。

云安很有自知之明,不想真的跟她们争执起来,能够僵持到管家排查出异常就好。

可是忍不住多嘴两句,欧雨晴的怒火就全都转到了云安的头上来了。

他们这个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平辈的这些富二代基本都能混个脸熟,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就明白了,即使眼前这个女人长得再好,气质再出众,也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的家世。

加上柳橙无形中先一步在欧雨晴心中埋下了火种,她现在看到这种家世都拿不出手的女人就一肚子火气,仅存的理智也就消失殆尽了。

“哼!果然小门小户出来的人都是这么没家教!抢男人、偷听墙角都是一流。怎么着?录了音以后呢?拿去告状吗?有谁会信你啊?”

云安默默地忍了她那番讥讽的说辞,只道“信不信的,那就要看看听这录音的人怎么说了。”

云安说着,挑挑眉侧目看向一边,其中一个女人自认为悄无声息地绕到了云安跟前,却不知自己一举一动皆在云安的眼底。

那女人把心一横,上前一步就要来抢云安的电话。打得什么主意,不言而喻。

云安脚边就是泳池,这会儿虽然天冷,但为了美观还是放满了蓝汪汪的一池水,清澈透亮,在月光下莹莹生辉,只要抢下手机往里面一扔,证据什么的也就毁尸灭迹了。

就算云安全然没有防备,这种拙劣的偷袭也必然不会成功,更何况打从一开始云安就知道她的算盘,只消微微侧身,就躲开了她伸过来的爪子,而那女人踩着尖细的高跟鞋,一个重心不稳,直直地扑进了泳池的怀抱,在溅起高高的水花前,云安从容优雅地后退两步,一滴水都没有沾到。

可那女人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夜里本来就凉,她穿得单薄暴

露,这一栽下去顿时仿佛掉进了冰窟窿,瞬间就是个透心凉心飞扬,好死不死的是两腿被冷水这么一激,全都抽筋了,她在泳池里扑腾了好久,都没能从泳池里扑腾出来。

眼看着她就要被浅浅的池水没顶,云安还是没人住,俯身去想要拉住她的裙摆把她拖上来。

这边的响动也终于惊动了人,三三两两地就都围了过来。

云安的手还没够到那轻薄的裙摆,耳边就响起了欧雨晴惊恐的大叫“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就算曼曼撞到了你,她也道过谦了,你为什么要推她?”

云安缩回了手,默然看着欧雨晴一阵无语。

这场景,这对白……她连吐槽的力气都懒得出了。

能再脑残一点么?拍宫斗剧呢?!

不过不管这情景有多无厘头,欧雨晴的这番话还是把云安推到了风口浪尖上,一时间围观群众议论纷纷,宋家的保安也下泳池把那个几乎快被淹死的女人捞了上来。

家庭医生提着药箱,有条不紊地做着应急治疗,不多时,那个半死不活的女人就清醒了过来。不知道在晕倒前是不是听到了欧雨晴的话,这一醒就直接咬死了自己落水的原因“雨晴,别说了,算我没长眼睛,我吃了这个亏,别得罪这位……”说到这里,她刻意停顿了一下,状作不经意地小声碎碎念“叫什么来着?之前没见过,真不知道她是哪家的,怎么这么大的架子啊?”

周围议论声更大了。

本来就对云安抱有疑惑的人,此时更是肆无忌惮地谈论着,全然没了顾忌。

云安蹲的有些累,缓缓站起身立得挺直,见到人群之后一脸焦急大步而来的宋美娜时,反而松了一口气。

“怎么了怎么了?”宋美娜走过来,虽然是询问着情况,却一眼都没看地上半死不活的女人,而是站在了云安身前,偷偷伸手无声地在她手上捏了捏,这一举动让云安心头一暖,看着她高挑的背影不由勾起了嘴角。

“美娜。”欧雨晴亲近地打了个招呼,继而若有若无地瞥了眼宋美娜身后的云安,不知是有意还是刻意地,她面上露了丝为难,又隐忍了下来,带着几分委屈,却很识大体地道“也没什么。曼曼没站稳,不是这位小姐推的。”

这番话说完,地上半躺着的那个叫曼曼的女人红了眼睛,满脸都是委屈,惹来了一众同情又不满的目光,交织在曼曼和云安中间。

宋美娜听了这样一番说辞,本能地就要装傻,可身后的云安却淡然地出声道“什么不小心,就是我推下去的,能怎么样?”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怎么都想不通这女人何至于猖狂到这个程度。就连宋美娜也投来了疑惑的一眼,被云安淡笑着压了下去。她上前一步,看向地上的曼曼,从容又道“还有什么?出言不逊?对你们大打出手?说吧,趁着现在统统把锅甩给我,趁着我心情还好,能揽的我都帮你们揽下来。”

欧雨晴面色一僵,摸不清云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就没敢吭声,只戒备地望着她。



177.人心

云安面上讥笑不减,淡然道“左右我不过是个没家世没靠山的普通人,黑白肯定不是我说了算的。”

有人就对云安的话感到反感,满是不屑地高声道“瞧你这话酸的,吃柠檬长大的吧?这里站着的人,哪个有那闲心编排你?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宋美娜的脸色沉了下来,有些不快地看向说话的那个女人,云安却不动声色地拉住她,继而道“那就要问问欧小姐怎么那么有闲心了,刚才你们可都听见了,她说是我推那个曼曼下水的。”

泳池这边没有监控器,黑白真的就凭一张嘴,然而大多数人都选择相信欧雨晴,而非云安。

所以,最直接的证明,就是让他们自己人把事实说出来。

云安不动声色地勾了勾手指,一旁躲在欧雨晴身后一直没出声的女人突然动了,她上前两步,面上平静得让人看不出她想干什么。

欧雨晴疑惑地看着她小声问“诗慧,怎么了?”

诗慧突然一把推开欧雨晴的手,高声质问道“你还在这假惺惺的做什么?”

这下不光欧雨晴,围观群众都懵了。

“明明是你自己嫉妒柳橙,想要暗害她取而代之,被人家听到了又想灭口才让顾曼掉进去的,现在在这里颠倒黑白混淆视听,真让人恶心!”

欧雨晴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死死地盯着诗慧,口中保持着震惊和不解,实则却含了几分警告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诗慧现在的状态还真就不知道她自己在说什么,云安在她身上施的术法,只是激发了她藏在心里的另一面。效果之所以能这么好,主要还是这个诗慧自己,对欧雨晴的怨念似乎真的很大。

“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诗慧的身形摇摇晃晃,可眼中却满是坚定和怨恨。“你以为你是谁?宋少的青梅竹马?近水楼台这么多年,宋少看你不还是如同看一个陌生人?就算没有那个柳橙,宋少也不会看上你!醒醒吧,别把事情做得那么绝,到时候欧宋两家决裂,我们可就都有笑话看了!”

欧雨晴铁青着一张脸,眼底都要冒火了,她指着诗慧,气得好半天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你这贱人!你含血喷人!”

诗慧冷笑道“是不是含血喷人,大家去查查给宋少未婚妻准备的食物就清楚了,还有今天负责宴会的厨师长,似乎不是宋家一直用的厨师吧?”

满场哗然,欧雨晴万万没想到事情会突然发展成这样,已经无暇顾及云安了。想要辩解些什么,一个冷冽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李小姐的话,都是事实!”

众人闻声望去,就见宋敛宸负手走来,脸色铁青,阴沉不定。他身后跟着管家,还有两个保镖扭着一个厨师装扮的中年男人。

宋敛宸环顾四周,最后阴鹜的眸光落在欧雨晴身上,盯得她遍体生寒。

“欧小姐还真是让人开了眼界啊!”这话是宋父说的,人群不自觉地让开了一条路,宋父自人群中走来,没有过多的表情,却不怒自威,他一出现,周围围观的群众不自觉地收了声,场面安静得可怕。

“宋伯伯,我,我没有……”欧雨晴忐忑地向他走去,可没两步,就被宋父注视得头皮发麻,不自觉地立在当场,连连摇头,无力地辩解。

欧雨晴的父亲,欧氏集团的领导人欧辉其实一直在人群中,只是人们的注意力都被这场热闹吸引,没人注意到他罢了。欧辉先前见女儿欺负人的时候没想着站出来,这会儿事情闹成这样,他也不得不出现了。

“哎呀!老宋啊!都是误会误会,有什么事咱坐下来慢慢说吧?”欧辉长着一张圆脸,笑起来和蔼可亲,这会儿就更像个和事佬,本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原则,欧辉想着一定不能让两家的关系闹僵,更不能让其他家族看了笑话。

“误会?”宋敛宸冰冷的目光递了过去,两个字被他咬得很重。“欧董事长说得真是轻巧,如果不是我们发现的及时,这份食物被小橙吃下去,您能担得起这个后果么?”

这阵子柳橙的妊娠反应极重,家里时刻备着医生应急,相关设备也都先进齐全,就在刚才,医生把柳橙没来得及吃下去的药物成分报给他,说这药吃了不光会流产,还能确保母体以后都不会再有孩子了!何其恶毒啊?要不是云安无意中撞见,及时让管家去查,那后果……

宋敛宸望了一眼云安,心中感激的无以复加,再看向欧雨晴,那眼神就仿佛是要吃人了。

“今天的事,欧家要不给我们一个交代,我们就只有公事公办了!”

欧辉神色一僵,嘴角强扯出的弧度都有些维持不住。

如何公事公办?他毫不怀疑,宋家有能力让欧雨晴烂在监狱里。而欧氏最近也有些麻烦,急需注资,本来今天也是想找机会跟宋家谈一谈这件事,弄成这样,还谈什么?宋家不趁机吞了欧氏集团就阿弥陀佛了!

“敛宸啊,这件事兴许真是个误会呢?你跟我们雨晴一起长大的情分,还不了解她吗?”

这话说得就有点暧昧了,要是柳橙在,说不定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云安歪着头,突然懒得再看他们你来我往的周旋了,转头看向宋美娜,轻声问“橙子没事吧?”

宋美娜摇摇头道“橙子刚才又吐了,吐完没什么胃口,那些东西应该还没来得及吃。要是吃了,我哥也不会是这个样子了。”

云安看了过去,也是,如果柳橙真有什么三长两短的,宋敛宸不该这么镇静,还能理智地为柳橙讨回公道。

“你怎么样?她们刚才叽叽喳喳的吵了半天,你累不累?”

看着宋美娜担忧的眼,云安心头一暖,摇头说着没事。宋美娜一阵长吁短叹“你这体质橙子都要羡慕死了,她要是在这里吹这么长时间的冷风,早就头晕眼花,吐得找不到东南西北了。”说着,宋美娜拉起云安的手,似乎也不想看热闹了,轻声道“让我爸和我哥处理吧,我们回房间里歇着去。宴会都散了,要不是这场热闹,他们都该走得差不多了。”

云安欣然同意,边走还边问“她这个状态还能去上课了吗?”

提起这事,宋美娜颇为生气“她就逞强,说了让她休学,她死活不同意,劝多了就生气,把我哥治得一点脾气都没有。”

云安也感受到了宋敛宸的那抹无奈,不由笑了起来,打趣道“你们就认命吧!人橙子现在是国宝。”

宋美娜也笑出了声。

柳橙累了一天,好容易不吐了,这会儿睡得正熟,两人也就没吵她,躲到宋美娜的房间,洗了澡就躺在床上闲聊。

云安想了很多,继而就笑不出来了,有些惆怅地看着宋美娜,可还没开口,就听宋美娜低沉地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们对橙子父母的保证,我可以再对你说一遍。只要我们在一天,就绝对不会让橙子有事。”

宋美娜说得很郑重,也很认真,她又道“安安,你被吓到了吧?我也吓坏了,我一贯知道这个圈子里的人都心狠,却没想到他们能狠到这种程度。”

往柳橙饭菜里下的药是什么成分,宋美娜甚至都没敢对云安提起,太恶毒了……

云安叹了口气“我知道,橙子在你们这里会过的很好,你们都会真心待她。可越是这样,别人就越是会眼热,橙子,也会成为你们全家的软肋……”

云安没有再说下去了,只是一个订婚宴,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以后呢?当所有人都知道宋敛宸爱妻如命时,有心人难保不会动柳橙的主意,宋敛宸,真的能都防住吗?

云安又想起了十一假期时给她们施的术法,这个术法,可以将危险传达回来,却防不住今天这样下毒的事情。看来饮食方面,要宋家自己注意了。

“安安?”

云安连忙收回了神游的意识,转头看向宋美娜“怎么?”

“你是不是困了?叫你半天你都不吭声。”宋美娜疑惑道。“你睁着眼睛睡啊?”

云安失笑“没有,我就是在想事情。”

“想橙子吗?你放心吧!同样的疏忽,我们不会再犯了。倒是你,都说孕妇忌多思,别想这么多了,影响孩子。”

“我这个啊,可比一般的孩子坚强!”云安自得地抚着平坦的小腹,自从鬼界回来,他就停止生长了,照这样下去,难保不会出什么意外……

“安安,你最近这么用功,也是为了孩子吧?”

云安愣了愣,点头,没做隐瞒道“我想尽快毕业,然后去一个地方,一直到生产。”

“你生个孩子还要选风水宝地?!”宋美娜惊得都要从床上弹起来了。“不对……这么说,你又要玩消失了?”



178.默契

云安被她夸张的反应弄得哭笑不得,细想一下,她这几个月东奔西跑没个消停,好容易回来了,也整天瞎忙活,不怪宋美娜反应这么大。

忍不住勾起嘴角,很认真地道“放心吧,这是最后一次走了。”应该吧……把这个孩子生下来,貌似是眼下唯一一件要事了。

不安来得很突然,弥漫在心头久久不散。

大抵孕妇都多梦,加上日有所思,云安这一晚睡得很不踏实,梦做得乱糟糟,几次被吓醒,再支撑不住睡着,反反复复让人抓狂。

到了后半夜,云安怎么也不敢让自己再睡过去了。梦境虽然不清晰,醒来甚至都不记得梦到过什么,可带给云安的恐惧和绝望却十分真实,让人很不好受。

宋美娜睡得正熟,云安轻手轻脚地下床,没有惊动她,赤着脚走到阳台。

阳台有个吊椅,铺着厚厚一层软垫,还有毛毯,蜷在上面还算惬意,云安拢了拢毯子,看着清风明月下波光粼粼的泳池发呆。

那个投毒的事不知道怎么解决的,不过有宋父和宋敛宸撑腰,柳橙必然不会吃亏。只是动静闹得这么大,大半个圈子的人都该知道了,也不知道过了今天他们会怎么传这件事……

云安脑子里不住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停不下来,而且越想越清醒,越想越不安。

突然墨止夜的脸跳进了脑海中,继而是疯狂的思念几乎要从胸口溢出。

忽然间好想他,好想好想……

他已经不声不响地走了四五天了……

强忍着没有去施术打开鬼界的大门,云安继续缩在吊椅上,一动不动仿佛一尊雕塑。

可突如其来的想念,让云安的心更加压抑,困意全消,云安望着泠清的月光,开始回忆还在大玄时的点点滴滴,彻夜无眠……

宋美娜忙前忙后好几天也累得不轻,天大亮了还没醒来。云安没有吵她,跟柳橙说了会儿话,再不动声色地把术法种到她身上,便准备打道回府。

大门口,宋敛宸正安排着送云安回去的车,这边打不到车,云安没法拒绝人家的好意,驻足在门口等了会儿,司机和车就备好了。

宋敛宸走了过来,很郑重地道“昨晚,谢谢你了。”

云安只摇摇头道“只是我运气好碰巧撞见了,你们平时多注意吧。橙子胆小,这些事能不告诉她就不告诉吧,免得她胡思乱想。”

边说着,云安自己都发现,一旦涉及到柳橙,她就变得比老妈子还絮叨,不由牵了牵嘴角,露出一抹浅淡的弧度,没有克制自己继续碎碎念“虽然知道你们自己会小心,但是我还是想提醒你们,别再让昨晚的事再发生一次了!没有那么多自己人会那么凑巧地撞见,也没有那么多幸好橙子没事。”

宋敛宸沉着一张脸,郑重地点头,表明自己的决心。

云安摆摆手坐上了车,在宋敛宸的目送下驶离了别墅区。

昨晚的事到底如何解决的并不重要,云安也不愿去打听,更不会提点他们什么。毕竟宋父和宋敛宸经营企业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不知道“死灰复燃”的道理?他们的圈子,有他们自己的处理方式。云安没必要跟着掺和,她在意的是柳橙,仅此而已。

云安把自己弄得越来越忙碌,话也越来越少,又是一个星期,墨止夜依旧未归,云安依旧坐立难安。

柳橙今天的状态不错,胃口也不错,下午没课,就非要拖着云安去古董店附近的烤肉店吃烤肉。

至于为什么没有拖着宋美娜一起……宋美娜病了,反复高热了两天,正在家卧床休养,生怕传染到孕妇,这会儿即使好些了也不敢靠近两个国宝级的人。

坐在宋家派出来的车子里,柳橙心情格外的好,云安本不该破坏她的好心情,可却还是没忍住问道“烤肉那么油腻,你确定你能吃得下?”

柳橙因为妊娠反应,近期的饮食都是怎么清淡怎么来,稍微油一点腻一点,分分钟吐给你看。因此一听她要吃烤肉,云安本能地抗拒。

柳橙面上兴奋不减,笑吟吟道“吃得下啊!我馋了一上午了,上课的时候都在想。”

云安哭笑不得地摇头,看向车窗外不断倒退的街景,又开始神游天外。

这就是她最近的状态,只要一闲下来,就开始不由自主的发呆,胡思乱想些没用的东西,也就堆积如山的复习资料和试卷能让她暂时忘却那些不愉快。

“安安……”

一回头,就对上柳橙哀怨的目光,云安不由一愣“怎么了?”

“到了啊,下车啊……”

云安这才发现,车子已经不知道在烤肉店门前停了多久了,连忙推开车门下车,再把自己和柳橙的包包都拿好,牵着柳橙的手把她扶下来。

柳橙笑嘻嘻地埋进了烤肉店的大门,云安则回头望了眼正对面的沐风的那间工作室。

大门紧锁,里面空无一人。

沐风也不见了……

以往就算沐风不在,还有他那小徒弟在这边看店,如今这副人去楼空的架势,真让人不安。

“安安!快进来啊!”

云安回神,跟上了柳橙的脚步。

这家店生意不错,这个时间虽然不是饭口,客人却也不少,肉香四溢在空气中,一旁的柳橙贪婪地吸了吸鼻子,看样子是不反感这略显油腻的味道。

大概是这些日子吃得太清淡了吧……柳橙本来就是个小馋猫。

熟练地把肉一片片贴在锅上,看着肉片滋滋啦啦地冒着香气,云安倒没什么食欲了。

“安安。”柳橙一边吃,一边疑惑地道“我其实早就想找你聊聊了。”

云安一边翻着肉,一边平静地抬头望了她一眼,被她这份正式弄得很不自在,面上的笑意也微微开始不自然“我们不是每天都有话说吗?怎么今天你这口气这么奇怪?”

柳橙眨了眨眼,认真地打量了云安半晌,才道“不一样。而且我们最近,都没有好好说过话。不是你忙着复习,就是我没有精神的。美娜也说,好久都没有三个人凑在一起玩了。”

云安把烤好的肉一股脑夹给柳橙,叫服务眼换了油纸,这才看向柳橙道“好,那你说。”

“你最近,是不是碰上什么事了?感觉你整个人都很沉闷,经常一个人出神,怎么叫你都不理人。而且,我能感觉到,你不开心。”

两个人从高中起就是同班,几年的亲密关系,让柳橙足够了解云安,也让柳橙能够感受到云安的一切情绪。

“安安,虽然你有很多私事都离我们很遥远,我们也帮不上你什么,但是你不要一个人闷着,我是不能帮你解决,可是我能倾听啊。有什么难过的,委屈的,你跟我们说一说,心里也能痛快点儿吧?”

柳橙的一番话,让人心中顿时五味杂陈。云安何尝不想找个人倾诉?可是发生在她身上这一系列匪夷所思的事件,又岂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的?只怕说出来,也是多一个人跟着她烦心。

“橙子……”云安神色复杂地看着柳橙,半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好。

柳橙神色如常,眼底隐隐还夹带着一些担忧“这么多年了,我还不了解你么?别整天都想着别人,我没你想得那么脆弱,你也没你自己想得那么坚强。”

最后那句话,莫名地让云安心尖一颤。是啊!她或许,真的没有那么坚强……

“橙子,谢谢……”谢谢相遇,谢谢你的不嫌弃,谢谢你当初没有用异样的目光看待我,才有了我们今天的友谊。

不待她说什么,云安已经自顾呢喃出声“我确实,遇到了些不开心的事……不过现在嘛,因为你在,所以没有什么好不开心的啦!”

连日来的阴郁终于被驱散了些,云安笑得轻松,继续给柳橙烤肉,边翻着个儿边故作老成地道“倒是你,少吃这些东西,不健康!回头你家总裁大人非拿刀劈了我不可!”

柳橙傲娇回一句“哼!他敢!”

气氛彻底轻松起来,云安甩开脑子里杂七杂八的东西,专心吃饭。

柳橙今天的胃口是真的很好,在云安无比惊诧的目光中,柳橙将自己埋没在桌子上两大摞空盘子里。

“你这么吃真的没问题吗?”云安觉得自己要被她吓傻了。

柳橙从层层叠叠的盘子中探出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嘿嘿!今天心情好,胃口也好,忍不住就多吃了点儿……”

云安“……”这是多吃了“点儿”的问题吗?你看看邻桌都是怎么瞅你的?

云安觉得自己要被宋敛宸记恨上了。

正忐忑着,一阵轻快的笑音突兀地在云安跟前响起。

云安登时警觉地抬头,当看到旁边立着那人的脸时,整个人彻底傻了。

笔直修长的腿,往上是风衣也掩盖不住的健美身姿,一头银灰色的短发如同标志般醒目异常。



179.突访

他鲜少会露出这样一副笑意吟吟的样子,可见心情是真的不错。他的外形太醒目,瞬时吸引了左右不少人的视线。

他笑道“好久不见了!”

柳橙原本就狐疑的目光立时落在了云安的身上“你认识?”

云安有些头疼地扶额,半晌才开口道“晟修,你这么闲么?”

怎么都想不到,晟修居然会从妖界跑出来,以这么突然的方式出现。

晟修拉开了云安身边的椅子坐下,支着下巴看着云安,满眼都是调笑“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云安已经懒得搭理他了,转头无语地对柳橙说“这是晟修,嗯……止夜的朋友。”总不能说是自己的朋友,柳橙不会相信的。

柳橙显得有些局促地点了点头,一旁的晟修不快地挑了挑眉,似乎是在不解云安为什么要把他丢给墨止夜那个混蛋。正想辩解,就被云安不动声色地狠狠剜了一眼,登时就老实了。

好吧!你说是就是吧……

云安转头,继续给柳橙烤肉。

事实证明,把晟修和墨止夜划分到一起以后,柳橙的确就没有疑问了,而且面上越发不安,肯定是把两人划分到一类去了。

云安也不说破,虽然心里疑惑着晟修突然造访的原因,可当着柳橙的面儿,也不好多问。

在晟修气定神闲的注视下,又过了大半个小时,这顿饭才终于是吃完了。

把心满意足的柳橙送回家,云安拒绝了宋家送自己的提议,跟晟修徒步走了一段,这才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好端端的突然跑来做什么?出什么事了吗”

晟修答“没事我就不能来看看你了?”

云安兀地顿住脚步,抬眼看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心里却理清了些事,从容不迫道“看来你很清楚止夜突然回鬼界的原因啊。”

晟修微微一怔,不到一秒的时间就恢复了正常,继而面上挂起一丝疑惑“你在说什么啊?”

云安迈开步子继续往前走,边走边淡然道“别演了,你刚才的表情已经出卖你了。”

晟修沉默着跟上云安的脚步,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你突然出现就已经够离奇了,如果不知道墨止夜的行踪,见到我一定会先问的,虽然你不待见他,但跑来发现他不在我身边,肯定会觉得奇怪。”

“可是你没有觉得多意外,从头到尾都不跟我提墨止夜的事。又或者——你在回避。”云安倏地转身,定定地直视着晟修的眼睛,就见他瞳孔一缩,眸光一晃,分明是在紧张。

云安牵起半边嘴角,露出一抹冷漠的弧度,沉沉又道“能够让你跟墨止夜达成统一阵线的事,也就是我了,说说吧,我又有什么麻烦了?”

晟修不自然地摸了摸耳朵,竟不敢再看云安冷淡的眸子。

云安心中一股无名火蹭蹭地窜了上去。

一个两个三个,都拿她当什么呢?既然要瞒,就别让她看出破绽啊!

晟修野兽的感官敏锐地捕捉到了云安愠怒的情绪,忙解释道“不是我们想瞒你,只是你现在养胎最重要,这些事告诉你了只会让你心烦……”

“你以为现在我就不心烦了吗?”云安冷冷地打断了晟修未完的话,眸光也更加冰冷。“趁着我还有点耐心,赶快给我解释清楚!”

晟修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却突然眸光一凛,猛地一把将云安带进怀里,同时转换了两人的位置。

几乎瞬间,云安就感受到什么东西撞上了晟修,而她躲在身形高大健壮的晟修怀中,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一声闷哼,晟修咬着牙晃了两晃,总算没有倒下,云安挣扎着从他怀中探出脑袋看去,就见一辆明显经过改装的皮卡不知道为什么冲上了人行道,如果没有晟修这一系列的举动,那撞上的可就是她了。

晟修运了妖力抵御了一部分冲击,可后背还是被撞得血肉模糊,云安伸手一摸,摸到了被血打湿的毛发……

竟然严重到让晟修快要显出原形了!那刚才如果撞到她身上,岂不是整个人都要碎了?

这条路不是主路,正赶上没有行人经过,云安连忙施术,带着晟修遁回家中。

一面找着药箱,一面有些担忧地想,也不知道刚才的场景有没有被监控拍到。那辆车撞上晟修,如同撞到了电线杆,正中间凹进去那么大一个坑,驾驶室的那个男人一头的血,生死未卜,而车子前并没有什么障碍物,撞成那个样子怕是要上新闻了……

“晟修,你没事吧?”云安提着药箱跑回来,就见原本躺在沙发上的晟修不见了,换成了一只后背血淋淋的巨狼。

之所以说它是巨狼,是因为它躺在云安那两米四长的沙发上居然还有点躺不下,云安干脆挪开茶几让它躺在地上,仔细查看它的背。

妖族的自愈力果然顽强,尤其是化为本体之后。

背上虽然看着吓人,可是仔细一看就会发现,鲜血淋漓的毛发下,皮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

云安见不用上药了,便把药箱收了起来,回来踢了踢巨狼的前腿,没好气儿地道“行了,别装死了,去洗洗吧,一身的血再弄脏我的地毯!”

原本紧闭的狼目悠然睁开,泛着荧荧冷光,晟修的声音缓缓响起“真是没有同情心!”

云安翻了个白眼。

晟修爬起来,摇摇晃晃地进了浴室。

云安才有空,仔细回忆刚才发生车祸的场景。

那个驾驶员,从没出现在她的记忆之中,身上也没有异类的气息,十足十就是个人类。

突然冲上人行道,直接奔着云安撞过来,那必然就是预谋好的。因为如果不是故意,那车子也未必会撞成那个德行。

人类、蓄谋……

云安回想着她这些日子的行程,似乎没得罪过谁吧——别说,还真有!

柳橙订婚那天的小风波才过了一个星期而已,虽然不知道宋敛宸最后是怎么处理的,但只要欧氏倒了霉,肯定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坏了欧雨晴好事的云安。

如果那天的事态按照他们设想的发展下去,他们肯定有把握在得手后全身而退,可坏就坏在云安撞见了,所以欧氏倒霉了,再所以,云安就要为此付出代价了。

照这么想的话,这场车祸就没那么让人意外和不解了,只是他们没得手,难免还会有后招。

左思右想,却也都只是揣测,云安决定还是求证一下的好。

拿起手机打给了宋敛宸,这件事,还是直接问当事人的好,就算是宋美娜,也未必真的什么都清楚。

电话很快被接通,宋敛宸的语气还带着些意外“云安?”

“嗯。”云安没有客套没有啰嗦,直接切入主题“我有问题想问一下,方便吗?”

宋敛宸很痛快地道“你说。”

“订婚宴那晚,欧雨晴最后怎么样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似乎有些意外。云安也不催他,因为她自己也知道,自己突然来这么一出太古怪了。

宋敛宸迟疑着开口“欧雨晴现在还在看守所关着呢,找不到直接证据,判无期需要点时间,这边一直在运转。欧氏集团的产业已经被我们家吞掉了一半,剩下一半被几家中等企业瓜分不少,欧氏现在就是个空壳子,欧辉的财产几乎都拿出来抵债了,前天被债务逼得实在没办法,已经躲起来了。很多人在找他,我们也在找。”

云安思索片刻,心里疑惑更重。按宋敛宸所说,欧辉现在混得这么惨,哪来的闲心跑来报复?可不是他,又会是谁呢?

宋敛宸听云安半晌没个动静,不由紧张起来“有什么问题吗?”

云安回神,觉得这件事还是有必要告诉宋敛宸一下,如果这人害她不成跑去找柳橙的麻烦,那就太可怕了。

只是还没等云安说什么,宋敛宸那边突然低呼出声“等一下!这个是你吗?”

手机振动两下,是宋敛宸用微信发来的一个视频。

视频上赫然就是刚才车祸的场景,从车子开上人行道再到云安带着晟修消失,总共不到三十秒的时间。这画面一看就是路况监控,云安和晟修的脸都拍得很清晰。云安毫不怀疑,这视频泄露出去,晟修会被科学院抓去解剖研究一下。

云安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地问“内个,美娜她哥啊,这视频,现在能封锁吗?”

这句话分明承认了视频上的人就是她本人,宋敛宸面上难得地浮现出一抹震惊,强忍着没有去问那个高大的身影是什么人,飞快地打了几个电话交代事项。

云安在电话这边听着,等着。五分钟后,宋敛宸终于开口道“可以了。”顿了顿,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又问“你突然问欧家,是因为这场车祸?”

云安叹了口气,沉闷地道“本来挺确定的,你这么一说,我就不确定了。”



180.迫切

宋敛宸沉吟片刻才道“也不一定,毕竟现在他能在这么多家人的眼皮子底下躲得这么干净,说明还是有些底子在的,我会试着查一下这个司机,如果能顺藤摸瓜找到欧辉,你也算是帮了我大忙了。”

云安一阵无语,沉默一阵开口道“主要是橙子那边,如果真是欧辉的话,橙子也会有危险的。”

虽然明白宋敛宸肯定知道这一点,可云安还是忍不住要再三叮嘱确认,挂断了电话,却还是不能放心。

那个术法不知道能不能在关键时刻起到作用……

晟修从浴室出来时,已经恢复了人形,还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哪里还有半点刚出了车祸的样子。

云安杂乱的思绪一瞬间合并,冷眼看着晟修,等着他的解释。

良久,晟修才平静地坐到一边,轻叹一声道“是出了点小状况……”

“呵!”云安冷笑着打断了晟修才组织好的语言,淡然反问“多小的状况能劳动鬼尊消失半个多月不见踪影?还能让他破天荒地找到你头上,把你从妖界揪出来?”

晟修“……”他一向不善于撒谎,而且这么多年来,以他的身份也用不着向谁说谎来掩饰什么。可是当面对的人是云安,情况就不一样了。

于是,晟修很没骨气地妥协了,跟墨止夜的约定?让它见鬼去吧!

“连震跑了。”

很简单的四个字,却让一直萦绕在心头的那股子不安一瞬间达到顶峰。

只是跑了,不该让墨止夜失踪这么久,一定还有什么。

果然,晟修继续道“搬着玊族藏书阁一起跑的。”

玊族藏书阁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灵器,只不过鲜少有人知道而已。

更没几个人知道,藏书阁其实是很好炼化的,当年她还是梦笙的时候,也是通过炼化的方式才把藏书阁移到那么远的地方的。

难道连震炼化了藏书阁?

可没有必要啊!藏书阁中如今留下的书籍,在大玄时期都是开放的。上至天子下至百官,都可以进入阅读,连震当年明里暗里的怕是早就把里面的书读了个遍吧?为什么还要带走这个累赘?

这个疑问似乎不只弥漫在云安的心头,晟修和墨止夜他们肯定都想到了。就听晟修凝重地问道“说真的,你对藏书阁,真的百分百了解吗?”

云安不假思索地道“当然!禁术都掩藏在玊族先祖的本命精元之中,那个精元,现在已经被小家伙完全炼化了……”

“什么?”

晟修的惊叫让云安意识到,她刚才说的似乎有点多了。

果不其然,晟修用更加惊讶的语气,仿佛在确认似的问道“鬼胎把那个本命精元炼化了?!”

云安有些懊恼,抱着靠垫的手也不自觉收紧了几分。她很少有这样失言的时候,刚才是真的因为着急慌乱,才下意识地脱口说了出来。

“你说话啊!”晟修这下是真的急了。“你到底明不明白?再放任他这么成长下去,会有什么后果?”

云安被他吼得烦了,打开他的手,豁然起身,突然哑着嘶吼起来“你们到底有完没完!他自从炼化了本命精元就再也没有成长过!为什么你们不能想想办法让他活,而是一味的想让他死?凭什么他就要被这么对待?凭什么他就要死???”

突然的爆发让晟修愣了愣,可继而又恢复了强势。

他身上独有的狼的血性在这一刻发挥到了极致,仅一个眼神,一个微小的动作,都仿佛极具攻击力,可这一切在云安眼底,依旧没能起到什么作用。

晟修顿了顿,还是冰冷出声“看来,你还是不够明白,后果是什么。”

云安此时火气正旺,根本没那个功夫去思索晟修这番话的含义。

他也知道这一点,没卖什么关子继续道“你应该知道妖印吧?我在你身上种过的。”

云安一怔,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未语。

“妖印是每个妖族都会的妖术,很简单,却没什么妖会用。因为这个标记,需要妖族以血肉为引方能种下,而种下后,除非施术者自己解除,否则受印者和施术者之间的联系会一直不间断,受印者身上发生的一切危险,都一定程度地回传到施术者身上。”

“妖印本来是妖族独有的术法,可是有个异想天开的混蛋,虽然不是妖族人,却想尝试,结果还真让他成功了。”

“你想知道是哪个混蛋吗?想知道他是用什么来代替妖族血肉的吗?”

云安被晟修这一番话惊得半晌不语,大脑不自觉地飞速运转起来。

晟修咬牙切齿说的那个“混蛋”,难道是墨止夜?可是墨止夜虽有实体,却没有血肉,怎么可能做到在她身上种下印记?

兀地,云安愣住了。原因无他,是因为想到了自己被墨止夜带着鬼界联合妖冥二界前往天界救下自己那次。

养好伤以后回来,墨止夜似乎确实做了一个类似妖印的术法在自己身上,当时他是怎么说的来着?

似乎很是轻描淡写地说“若是没有连震,我倒是可以像以前那样给你点私人空间,毕竟以你如今的身手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可是连震的威胁还在,鬼尊令又总是被你弄丢,所以我想到在你身上留下个印记。”

仔细想了想他当时说这番话的语气,似乎除了对她的关心就再不惨杂其他的东西了。

还说了方法是晟修教的,所以晟修突然提起这一茬并不是偶然……

云安终于抓住了重点,慌乱难掩地问“所以呢?他到底用什么东西代替的?鬼力和妖力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他怎么也不该能仿照出妖印这样的东西啊?”

晟修扬了扬头看向头顶散发着柔和光线的水晶吊灯,很完美地在失魂落魄的云安面前掩饰掉眼中一闪而逝的敬佩。

对墨止夜的敬佩……

晟修不得不承认,墨止夜那个混蛋虽然讨人厌,但对阿笙是真的上心的。

“晟修?!”见他突然不肯答了,云安更加慌乱。

晟修的眸子落回云安有些苍白的脸上,平静地道一句“你带着两世记忆,应该知道本命精魂对一只厉鬼有多重要。”

登时,云安面如死灰,颓然地瘫坐回在沙发上。她多希望她不知道,可玊族藏书阁里的记载的太详细了,而她自找到藏书阁起,就没放过任何关于鬼族的信息。

本命精魂……作为支架的存在,脆弱得不堪一击,只有小心保护。一旦有什么闪失,那么这只鬼也就不再具备厉鬼的资格,满手的血腥足够这只鬼入不了轮回,连下地狱的资格都没有,直接烟消云散……

晟修沉着的言语再度往云安心口浇了一桶冷水,寒意由内而外,瞬间扩散开来,四肢百骸都是冷的。

他道“你以为我们都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吗?那个混蛋、沐风,还有我,我们在你眼里就那么傻?连你这种自杀一样的行为都看不出来?”

心事猝不及防地被戳破,云安面上恢复了丝血色,却是因为窘迫。

“你以为,生下了鬼胎,即使自己死了,那混蛋也会把他照顾的很好?我不介意现在就打破你的美梦!”

“我告诉你!你死了,他的本命精魂会碎得连渣子都不剩,或许你还有办法再回来,但是他不会!没了本命精元,他死得绝对会比你干净!”

云安无意识地抖了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晟修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样,心口一阵钝痛。可还是忍住了好言相劝,只冷着脸给云安时间让她自行思量。

他这次来,没少听那混蛋唠叨,本来墨止夜至少制定了三套天衣无缝的计划拖住云安不让她察觉,可晟修一来,就毫无出息地把事情全交待了。连鬼王印这样本该心照不宣的事,他也能抖出来,如果墨止夜知道,只怕不等本命精魂有什么事,就先被他气死了。

“……他……”云安的声音异常的沙哑,只说了这么一个字,就又是半晌的沉寂。

晟修只有叹息,安静地等着云安这个“他”字之后的话。

云安眼底的挣扎一闪而逝,继而,是掩藏不住的热切,虽然晟修知道这样的眸光不是对自己,可心还是跟着悸动了一把。

“……他,现在在哪里?”

突然之间,云安不想坐在原地这样等着了,压在心里十几个日夜的思念此刻全然爆发开来,一瞬间,云安无比迫切地希望见到墨止夜。

就是现在!这一刻!这一秒!

她有话要当着他的面亲口告诉他!一刻也不想等了!!!

晟修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一阵失落后,还是如实答道“还在一个深山老林里跟连震耗着呢,已经一周了,不然他也不会把我找来。”

云安一愣,急急问道“连震这一次又露了什么底牌?怎么感觉好牌都在他手上了?”

晟修指了指天,面如寒霜。



181.争执

云安很容易就想到了天族,随即就释然了。

上次在江底秘洞堵到连震,那洞口的屏障不就是天族人下的吗?

要不是这样,云安也不可能轻易就闯进去。

“果然天族还是在执着啊!”云安支着下巴,回想起那张让她厌恶的脸。嘴角不自觉地抽了抽,面色不善地自言自语“真不明白天帝费心费力地想要玊族禁术是为了什么,都过了这么久了,他还想钻空子?”

顿了顿,云安看向晟修,问“所以你们都觉得连震能跑得这么顺利,是因为天族插手了?”

晟修点头。

岂止是跑了那么简单?单是他跟墨止夜僵持了七日都可以看得出,连震的背后必然是有人推手的。

晟修简明扼要地道“冥王说过,天界这一任天帝在位时间很久,早在大玄开国以前就在了,甚至更久远。”

云安明白晟修的意思,玊族的禁术,很可能还有着什么她没能探寻到的关键。连震带着藏书阁跑路,这件事本身就很值得深想。

冥王,是六界内资格最老的一界界主,没人知道他到底存在了多久,所以由他说出这些信息,可信度就很高了。

只是冥王从不关心其余几界的大事小情,所以未必知道更多内幕,想要探寻真相,还是要靠自己。

“我想去见止夜。”云安平静地道。

“好。”晟修毫无原则地点头。

墨止夜看着从天而降到自己眼前的云安和晟修时,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饱含怒火的眸光落在晟修身上,不用想都知道,云安是被他带来的。

“你怎么来了?”再怎么气,他还是没法对云安发火,只有无奈地扶了扶眉心,轻叹一口气。

云安抱起胳膊,偏着头看着墨止夜,似笑非笑,也不言语。

墨止夜又道“现在形势未明,你毕竟有孕在身,来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

“哟!鬼尊大人还知道我有孕呢!”

墨止夜哪里听不出云安话里的嘲讽,无奈道“安安,我并不是要故意瞒你的。”

云安挑了挑眉,阴阳怪气地反问一句“不是故意的?”

“好吧!我们换个说法,无意。”云安皮笑肉不笑地点头,继续道“鬼尊大人似乎无意间瞒了我不少事啊!”

墨止夜总算听出了云安的弦外之音,面色不善地看向晟修,这只狼究竟说了多少?!果然把他叫来是一个弥天大错吧!

云安不依不饶道“看他做什么?你就是把晟修看出个窟窿来也没有用!沐风呢?”

最后三个字,是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问出来的。那个架势,分明就是要把这两个几次三番骗她的家伙凑到一起一块儿骂。

“沐风在另一个山头守着呢。连震眼下逃不出我们的包围,但是躲起来我们也无法拿他如何。”

虽然知道这样拖下去对形势很不利,可不管怎么努力也无法打破这个僵局,所以墨止夜才耗了这么久。

云安知道孰轻孰重,只好压下心头那股怒火,转而正色道“这么拖下去,连震想做什么做不了?更何况还有天族在背后杵着。”

道理大家都明白,却依旧无计可施。

“我想……”

不等云安说完,墨止夜已经厉声喝止“不行!”

云安眨了眨眼睛,略显无辜道“我还没说我要做什么呢!”

“就算天族眼下被誓言束缚,你也不可以去冒险!”

强势的一句话,却分明在告诉云安,他知道她想做什么。

云安的确想以身犯险,去天界套一下天帝的话的。毕竟整个天族的人都因为那个誓言而无法对她做什么,所以云安趁现在去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总不能干等着连震恢复体力逆袭回来反杀他们吧?

云安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无比诚恳地道“你想多了!这怎么能算是冒险呢?我现在就是大摇大摆地上去掀了天界,也没人敢拦我啊!”

墨止夜无比淡漠又坚定地重复一句“不行!”

云安“……墨止夜!”

“这件事不必商量!你去见见沐风吧!”

不光态度强硬,还直接下了一道逐客令不让她再啰嗦。

云安一路气鼓鼓地跟着晟修找到了沐风,无视他那无比惊恐意外的目光,把火气一股脑全都撒在他头上。

骂了半晌,云安总算冷静了下来。

沐风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看向晟修,哭笑不得地道一句“我就说,不能让你去。”

这立场也忒不坚定了!这才去了几个小时?就让云安知道了一切还亲自找过来……

要不是实在无人可用,他和墨止夜真的不愿主动联系晟修。

然而此刻的云安因为晟修的坦诚才有了点好心情,所以一听到有人责怪,顿时护起短来“你还好意思说人家?你们一个两个的都那我当猴子耍,要不是晟修告诉我,你们还想瞒我多久?”

沐风心虚,不言。

虽然心里也无比委屈地在想,这事明明墨止夜才是主谋,他充其量只能算个帮凶吧?

火气稍降,云安心平气和地坐在一旁的巨石上,山风有些刺骨,吹得云安更为清醒了些这才有了些许空闲来打量起四周。

这里是一处悬崖边,底下云雾缭绕不知有多深,也自然看不出崖底有什么东西,周遭被一片枫林环绕,正值秋季,红红火火的一片,景色视野都不错。

连震选的地方的确不错,景色宜人都是次要,最要紧的还是这里的气泽十分充裕,不论是不论是鬼族、天族或是妖族,在这里都能得到提升。是人界为数不多的一处福地。

“这地方真不错!”云安由衷地赞一句。

沐风听她这么一说,以为云安是冷静下来不会乱来了,正暗暗松了一口气,却忽闻她平静地补充道“不如我趁着连震还在休养,去天界转一圈?”

沐风险些栽到崖底去,脸色铁青地望向她,颇戒备地道“你别乱来啊!”

“怎么能是乱来呢?”云安的样子太平静了,平静地好像在闲话家常,可说出来的话一句比一句让人觉得惊悚。“我就是想去找天帝聊聊天。”

沐风“………………”

“噗嗤!”晟修不合时宜地轻笑出声,登时引来沐风阴森森的目光。

沐风心中的怒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语气也终于冷了下来“你可想清楚了!去天界会有多少危险。你真的不怕死么?”

“我当然怕死,我还怕止夜跟着我一起死。所以我来了,怎么劝他解了我身上的鬼印,还需要好好商量一下。”

这才是云安来的主要目的!

自从知道自己身上的鬼印对墨止夜来说意味着什么以后,她就无法再保持冷静了。她不怕多等个一千年,却怕一千年后归来,却没有墨止夜!

沐风一直没有挑明了鬼印的事来说,是因为他以为云安还不知道,却不想晟修把他们卖的这么彻底,顿时一阵无语,望向晟修时已经连发火的力气都没有了。

失策!真真是失策!!

一想到找晟修来帮忙的提议是出自他自己之口,就更加后悔了。

原本的人选是冥王的,可冥王那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实在让人不放心,眼下形势严峻,实在出不起一丝纰漏,思来想去,似乎晟修更为稳妥,是个合适的人选。却不想,这位稳妥的人选,能将人出卖的这么干脆。

沐风已经懒得再说他什么了,只是看向云安,好言相劝道“且不说夜会不会同意解,眼下这个局面,那鬼印在你身上绝对是有益无害。”

“天帝明显是冲着我来的,我为什么要拖着止夜一起下水?”

云安堵得沐风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听她冷声又道“我有把握,即使死了我也有办法回来!可是止夜不一样,没了本命精魂,我留不住他!”

“沐风,你该知道诞育鬼胎的凶险,也该知道一个厉鬼的本命精魂有多脆弱,你真的敢冒这个风险吗?”

晟修一直在旁沉默,这会儿却突然出声“既然知道风险,为什么还要留下这个鬼胎?玊族先祖的本命精元也没了,你打算拿什么来继续喂他?”

云安不悦地横向晟修,就见他神色坦然,丝毫不惧继续道“眼下最该讨论的问题,不是怎么处理这个鬼胎吗?”

云安万万没想到,一直站在自己这边的晟修,会倒戈的这么突然。

然而沐风的神色已经没法看了。

“本命精元没了,是什么意思?”

云安心一横,没露出半分的心虚,很是淡然地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被炼化了。”

沐风的目光沉了几分,一言不发地拉起云安就要走。

可拉了两步就拉不动了,回头,就见云安死死地站定不前,阴晴不定地看着他,冷声问了句“你想做什么?”

沐风直言道“去找夜,不管连震了,先解决这件事!”

一阵寒风吹得树上枫叶沙沙作响,吹得人心生寒意。

云安突然变得很平静。



182.聚灵

那样冰冷的眼神很是陌生,也令沐风的心中泛起浓浓的不安。

“我、都、说、了!”云安咬着牙,一字一顿地缓缓道“就算我死了也有办法再回来!你们为什么一定要用这种方式来威胁我?”

晟修在一旁凉丝丝地插言道“三魂七魄都被鬼胎吸食干净了,真能回得来?”

云安怒不可遏,猛回头喝道“你闭嘴!”

晟修闭嘴了。

云安就着这股怒火咆哮道“几个大男人,被一个弱不禁风连型都不成的鬼胎吓成这样,丢不丢人?自从本命精元被炼化以后,他就像是沉睡了一样,这大半个月一点都没有长,都没有成型的迹象,也没有再失控过。为什么你们还是不肯放过他?”

“等他成型还来得及吗?!”沐风也动了怒,一扫往常的随和从容,怒极低吼道“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这么任性,这么不顾后果?!”

云安回以一抹冷笑,反问道“都这么多年了,你们怎么还是不肯相信我?”

沐风眼中闪过一抹不自然,云安的话,太重了……不管是当年,还是如今,墨止夜始终都没有不信任她。

当年沐风和诛心的疑虑不断,墨止夜不得已才能忍受他们俩明里暗里的调查,若心中真有疑,又怎么会在梦笙自己跑回花楼时想也没想就提剑杀过去?

至于沐风,看着梦笙一点点成长,也早就放下了戒心,加上后来调查出的惊天秘密,以至于他到死都不相信,梦笙会杀他。

也正因为如此,墨止夜与云安正水深火热的时候,他能够冷静地分析形势安抚墨止夜,两人之间的关系才得以舒缓。

云安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话说得过分了,冰冷的眼底爬上了一丝温度,语气也不知不觉地放缓了几分“沐风,你该知道为了止夜我能做到什么程度,我决定的事,你们拦不住的。”

沐风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本是立在一旁抱着胳膊一言不发的晟修,突然将云安拉了过来护在身后,满眼戒备地看着前方。

这一举动让沐风和云安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自然也无心再去争吵什么了。

晟修望着的方向是原本云雾缭绕的悬崖,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那如同仙境的悬崖下此刻浓烟滚滚,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言的可怕气味。

跟浓烟一道袭来的,还有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三人脑中无端都浮现出五个字——死亡的气息……

到处弥漫着死气,连风都吹不过来了,周围安静到了极致,也让人的神经紧绷到了极致。

很快,浓烟弥漫在三人周围,即使近在咫尺,也快要看不清彼此的身影了。

“都不要乱动!”沐风那难掩慌乱的语气自云安三步外响起,云安揉了揉眼睛,只觉自己怕是瞎了,眼前灰蒙蒙的什么都看不见了。

晟修还抓着她的手腕,离她更进,语气也淡然一些,不过依旧是紧绷着“这浓烟有没有毒?阿笙,你能闭气多久?”

玊族当然有闭气的术法,云安也反应很快地施展出来,只是还是吸进去不少。

“已经吸进去不少了,现在施术也不知道管不管用。你们怎么样?”

两人一边说着没事,一边戒备四周,越是看不见,就越是让人提高警惕。

云安脑子转得飞快,突然开口道“止夜就在对面的山头上守着,能看到我们这边的情况,如果看到这浓烟,肯定会过来查看吧?”

两人同时一怔,沐风忙问“你是说,这有可能是连震想调虎离山?”

云安点点头,继而想到点头沐风也看不见,便开口道“这浓烟,除了有死气以为,似乎也没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如果毒不死我们,就更说明连震是想调虎离山了。”

调虎离山做什么就显而易见了——休养结束,他要跑路!

沐风想也没想,运术传讯到墨止夜那边,告诉他这里的情况,让按兵不动先守好他那边。

云安也在这时分析出了浓烟的成分,解了闭气术,缓了口气才道“不用闭气,我知道这时什么了。”

就因为突然知道了,云安打心底里泛出了寒意,不敢深想,只快速解释道“只有以三味真火焚烧死魂,才能有这样浓烈的死亡气息和浓烟。这么大的烟,被烧的死魂少说也有上千个。”

就因为这个数量,云安才无比心惊,冥鬼二界的制度严苛分明,到哪里能找的来这么多的死魂给连震,用三味真火烧着玩儿?

也不能说是烧着玩儿了,这浓烟对鬼魂可以说是绝佳的补品,这些浓烟,完全可以被炼化吸收,如果连震真的全都消化完,那就没有胜算了!

把死魂烟的功效说明后,沐风和晟修都陷入了沉默,似乎在思考。云安却急得不行,想着要不要干脆让墨止夜过来跟连震抢一抢,脑中却兀地闪过一个反复拗口的口诀。

这口诀,她之前从未见过,这会儿却突兀地跳进脑袋里,仿佛就是她脑中的东西,甚至不用思考,云安就知道这是干什么用的。

以血为轴,可聚一切气息,炼制成丹……

“有没有刀?”

云安突然发问令两人都是一震,沐风那边没开口,倒是晟修疑惑地问“你突然要刀做什么?”

“有吗?”云安不解释,只重复问道。

晟修犹豫一下,从随身空间里拿出一把匕首递到自己手边,他始终拉着云安生怕她走丢,这会儿倒是方便了。

云安接过匕首,兀地挣脱了他的手后退几步。

“阿笙!”晟修彻底慌了。

云安高喝一声“别动!”便握着匕首狠狠地划开了左手手腕的动脉,只是没想到匕首这么快,这一下伤口深可见骨。云安一边庆幸自己放血选的是左手,要不然怕是十天半个月都写不了字了。术法要很多血,云安不得不狠下这个心。因为这聚灵丹,对鬼胎似乎有作用。

她甚至都来不及分析这口诀从何而来,就已经默念出来。顿时眼前一片暗红色,随着灵气的运转,那片暗红变得有规律起来,逐渐凝成一团巴掌大的血团,新鲜的血液不断地汇聚进去,血团表面的纹路也就越来越清晰。

云安咬着牙,挺过了两波因失血过多而造成的眩晕感,血团终于凝成。

周遭滚滚浓烟仿佛找到了终点,停滞几秒钟后,便开始疯狂地涌向血团。

“云安!”

“阿笙!”

两相异口同声的惊呼,都饱含了急切与担忧。

云安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很正常“没事,是我施的术法,很快就好。”

沐风不依不饶,非要问个究竟“你到底做了什么?!”顿了顿,又气急败坏地问“到底是你施术还是鬼胎失控了??!!”

一定是鬼胎!云安还是人身,怎么可能这么凶猛地吸收死魂烟?!

云安被他吼得头更疼了,没好气儿地吼“都说了是我的术法!别打扰我!”

沐风闭嘴了,可云安分明听到沐风那个方向缓缓向自己靠近的脚步声,还不止一道。

是沐风和晟修寻着声音找来了!

云安咬着牙,挥手跑出个屏障,能拖一阵是一阵,继而继续维持着血团的供给。

术法一旦开始,就只能用这一个人的血,能吸收多少,全看施术人奉献多少血。

感觉血流得太慢,云安在手臂上又划了一道。因为失血过多,云安没什么力气,这一下划得倒不深,她也早疼得麻木,此刻也没觉得多疼。

只要凝成聚灵丹,怎么样都好!

那边破屏障的两人几乎抓狂了,却又不敢真的强攻,生怕云安被波及受伤,只有怒喝着企图让云安冷静下来,可云安充耳不闻,专心于聚灵丹。

不知道过了多久,云安忽然觉得周围的死魂烟貌似稀薄了不少,是错觉吗?云安昏昏沉沉很是迟钝地转了下头,就见沐风和晟修正满脸震惊地看着自己,表情都是一言难尽。

“啊,不是错觉啊……”云安无意识地呢喃着,眼前的血团似乎更加妖冶鲜红了。

还差一点,差一点……云安不断地给自己加油打气,丢过去拦着晟修和沐风的屏障也早已因为云安灵力不支而瓦解,可这样一幕,让晟修和沐风都忘记上来阻拦了。

阻拦什么?阻拦云安惨白着一张脸放血吸走了所有的死魂烟吗?

终于,死魂烟被吸收干净,云安眼前那团血团也凝成了小小的一颗球状物体,像糖球,可鲜红得太过诡异,让人也不敢真的拿来当糖球吃了。

云安再站不住,直挺挺地倒了下去,中途被沐风一把拉住,勉强精神了些,抬眼看向两人,却连解释的力气都没有了。

“疯了疯了!真是疯了!!!”这是沐风抓狂到极致的嘶吼。

手忙脚乱地给云安止血包扎,晟修也飞快地从随身空间里拿出补气血的丹药,争得沐风同意后,一股脑塞到云安的嘴里。



183.拖延

云安歪着头,气息奄奄的样子,也没什么力气说话了。任由两个人慌乱地做着急救,手里却死死地攥着聚灵丹不肯放松。

这副模样看在沐风眼里,更是气不打一出来。一边包扎一边还忍不住不停地责骂,反正云安没力气反驳,不如让他骂个够!

一旁的晟修虽然不语,但立场出奇的坚定,半点没有维护云安的意思,能忍着没一起骂人,就已经很给面子了。

尽管两人的态度不好,云安拿着聚灵丹,却是前所未有的欣喜与激动。这一躺折腾得很值,太值了!不知道连震知道自己歪打正着给她做了嫁衣以后,会是个什么反应,脸色一定很好看吧?

云安脑子昏昏沉沉地想着,半点紧张感也无。

一堆丹药下肚,总算也发挥了些许作用,最起码云安没就此昏迷不醒,反而保留了些许的神志,再歇了一会儿,已经可以绵软无力地开口说两句话了。

“行了!沐风,你也别骂了。”云安想翻个白眼,可一想到这样也是要花费不小的力气,只得作罢,平静地看着沐风道“我没事了,流点血而已,几天就养回来了。死魂烟可遇不可求,虽然不知道连震从哪里找来的死魂,烧都已经烧了,不利用太可惜了。”

这回轮到沐风翻白眼了,不过他想起了更紧要的事情,就没有再数落她,只是忧心忡忡地问“你从哪学来的这个术法?之前学的禁术吗?”

云安被这么一问,也愣了愣神,这才想起这术法口诀浮现在脑海中的情形,神色有些复杂。没有力气多做解释,只有含糊道“回去再说吧。”

沐风顿时明白了事情的不同寻常,也就没有再追问下去。

云安又问“连震呢?露面没有?”

沐风正要开口,忽地狂风大作,在三人心中敲响了警钟。

令云安反感的气息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几步开外,云安顺着方向看去,就见一抹熟悉的身影立在那里,面上笑意阴寒,正冷然望着这边。

四目相交,云安心中泛起一股寒意。可她并不后悔,就算重来,她也依旧会选择用这个方法炼制聚灵丹。

天帝从容地扫了眼挡在云安身前的两人,目光最终还是落在了云安的脸上,似笑非笑着道一句“好久不见了,鬼后!”

“鬼后”这两个字咬得很重,听上去,不知道他是不满这两个字多,还是不满这个身份的云安更多。

云安面色虽苍白,目光却坚定异常无懈可击。语调也丝毫没有破绽“天帝来得可真是时候。”

天帝眼底划过一丝愉悦,道“是啊!很是时候。我就说,玊族的禁术都在你身上了。”

三人都是一愣,云安甚至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事到如今,装傻也没有必要了,你只要把禁术都吐出来,本帝不会为难你。”

这句云安倒是听明白了,冷笑一声反问“我就算不说,你又能怎么为难我?”

天帝的目光变得很阴沉,云安却视而不见,气定神闲继续道“不过天帝不来,我也要亲自登门呢!”

“哦?”

“不如借着这个机会,我们好好聊一聊,天帝跟我要玊族的禁术,总要给我个理由,如果理由不牵强,兴许我就真的说了呢?”

云安完全是在拖延时间。

虽然有誓言的束缚,天帝动不了她,却可以动沐风和晟修,晟修的实力较天帝有多大差距云安还不清楚,就算不分伯仲,却还有个沐风在……就算恢复记忆,沐风也还只是个人类,云安体内的灵气可不是没个人类都有的,沐风就没有。

这样的阵容,对上天帝实在是没有胜算,如果能拖到墨止夜赶来,兴许会好很多。

天帝像是学过读心术一样,淡漠地看了眼云安,突然道“鬼后是在等鬼尊么?恐怕要让你失望了,鬼尊他眼下正被拖住抽不开身,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从本帝手里逃走吧!”

云安下意识地看向对面的山头,才发现那边鬼气冲天,离得老远都能感受到那边弥漫着的杀意与阴森。墨止夜被什么拖住,不言而喻。

云安勾了勾嘴角,倒让人看不出喜怒来。她道“天帝为了我身上的东西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连跟厉鬼合作这种事都做得出来,我要再不吐出来点东西,天帝怕是要气死了吧?”

在天帝阴冷目光的注视下,云安慢悠悠地踱了两步,一肚子丹药这会儿也发挥了作用,总算没那么晕了。

“沐风,晟修,你们去帮止夜吧。”

云安平静地说完,两人同时回头瞪她,虽然没说话,可那眼神分明在骂她疯了。

长长地叹了口气,云安无奈道“我没疯,你们在这里也是牵制我,倒不如我自己留下,他又没办法伤我。”云安说得很实在,与其让他们在这里分心,倒不如去帮忙。“而且你们去也不是单是帮止夜的,他早点解决连震,才能早点回来帮我。”

晟修想也不想,凝重道“沐风先生去,我留下!”显然也是想到了云安所想,却仍是不放心云安自己一个人。

沐风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这种被当成是拖累的感觉让他抓狂,却无力反驳。

天帝不耐道“我劝你们不用挣扎了,我还在这里,会让他们两个去帮忙吗?”

云安只是笑笑,淡然道一句“打不过,跑的能力还是有的吧?”

天帝回她一个冷笑,满眼的轻蔑之意。

兀地,云安运起灵气腾空而起,越过晟修和沐风,直直地向天帝撞去。

天帝不慌不忙后退,似乎早有预料,云安也没指望一击即中,只是拖着他给晟修和沐风争取时间而已。

“赶快去帮忙!”对面山头的鬼气都快弥漫到这边来了,这两个人却还在这里干看着!云安咬牙,又喝道“我能撑得住!”

天帝不能碰她,只能闪避,这给了云安很有利的机会,一边继续攻击,一边绕到沐风身侧,施放出全身的灵气开了个瞬移术,趁着两人还没反应过来,一把将他们丢了进去。

这一系列举动不过一瞬间,完成以后云安也彻底脱力跌坐到地上,枫叶厚厚的铺了一层,倒也没觉得凉,云安索性坐在地上不起来了。

单看天帝淡然的神色,云安就知道他还留着后手,不过无所谓了,对面山头上的形势焦灼,两个人被丢过去肯定也不敢把这边情况说出来让墨止夜惊惶,只有尽心对付连震。

而云安自己留下,考虑到她身上还有天帝想要的东西,所以就算天帝有后手,也不会真的要了她的命,大不了被抓回去,但还是有很多机会可以逃跑的。

云安偏着头,一边不动声色地休息,一边淡然问“天帝想说什么就快说吧!还是说,您已经想好怎么在避开誓言的情况下再抓我一次?”

天帝扬了扬眉,由衷地赞了一句“鬼后胆子真是不小!”

“好说好说!”

“那,我们就来谈谈禁术吧。”

“好啊!”云安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支起下巴看了过去。“天帝是想告诉我您要禁术的原因了吗?”

“当然不!”天帝难得地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笑意,虽然这笑意依旧阴冷。“本帝觉得,直接把你肚子里那个鬼胎取出来更为直接。”

云安顿时冷下了脸,死死地盯着他。

誓言是说了天族上下都不能动云安,可鬼胎的存在却有些例外,似乎就算是被天族杀死了,也不算违背誓言……

“天帝真生了一副好心肠,连个还不成型的孩子都惦记着。”嘴上从容不迫地说着,云安的心却在打鼓,神经也绷得越来越紧了。

天帝冷声道“那就怪不得本帝了,你若早些说禁术在你体内,本帝也省去不少麻烦,如今禁术被鬼胎吸收,本帝自然要取走他!”

云安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是他们之前的对话被天帝听到了。看来他很早就在这边守株待兔了,似乎知道云安一定会来一样,还真是了解她!

另一方面,云安也明白了过来,天帝想要的不是禁术,而是先祖的本命精元,他一定是知道什么,才会这么执着!

云安不管其他,继续拖延“天帝何苦为难一个孩子?我自己说就是了!”

“哈哈哈!”天帝朗声大笑,好一会儿才收了笑声森然道“你以为,你在本帝这里还有什么可信度吗?”

得!之前玩儿得太过火,人家已经不相信你了!

“与其看你一会儿想的起来一会儿想不起来的,不如本帝自取,鬼尊似乎也不怎么待见这个孩子,听说了此事说不定还要感谢本帝呢!”

云安心里把这个道貌岸然的天帝骂了千千遍,面上的镇静也即将土崩瓦解。突然,脑中又毫无征兆地浮现出一道口诀——等等!这不是口诀,这是……

天帝看着云安错愕的表情,突然有些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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